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孖妃钰)为您整理制作 ================== 自虐的正确姿势[系统] 作者:西西特 ==================   ☆、第1章 卷一 m市上午十点半 透着稀薄阳光的房间里贴满露骨的情·色画报,单人床上躺着一个瘦高少年,单薄的胸口没有丝毫起伏,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呈现死亡的气息。 微风吹过,窗帘一角被勾着挂在窗台,更多的亮光投进来,把房间的一切彻底拉回阳光下。 一声不舒服的闷哼打破了死寂的房间,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干涩的眼球转动了一下,模糊的视线一点点清晰,首先入眼的就是正前方墙壁上的巨大海报,只穿着蕾丝边内·衣的女人把手放在自己丰满的胸·部,拇指和食指落在突显的圆点上,过分色·情的动作。 劣质的海报和掉了石灰的墙壁让刚苏醒的江余皱起眉头,身下的硬板床咯着他的脊骨,枕头上的油腻味,以及被头的乌黑色都在提醒他,这是陌生的房间。 昨晚是公司新产品发布会,后来大家都扬言要不醉不归,他这个老总也不好打击员工的热情。 江余记得自己喝了几杯酒,难道是员工搀他回来的? 他四处扫视,鼻息里的霉味让他的眉头皱的更紧,谁家里会这么穷困潦倒。 江余掀开被子的手猛地顿住,他的瞳孔紧锁,盯着那只细瘦的手看了好半天,脸上的表情从僵硬,震惊,到骇人,不停的变化。 见鬼了。 江余跨步下床,身子晃动了一下,他顾不得再去打量这个房间,在乱成一团的脑子里快速抓到一条线,直奔卫生间。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来自墙角的积水,地上零散的衣服。 江余站在覆盖大面积污垢的洗手台前,伸手抹掉镜子上的灰尘,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盯着镜子里的人。 瘦弱,苍白,眉眼间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年纪很小,最多不超过18,还在读书的年纪。 江余用手指在眼睛周围按了按,又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水,最后干脆把头伸过去,冰冷的水渗入皮肤,混沌的大脑渐渐清醒。 他没有精力去想这副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不去上学,而是在家连续几天通宵打游戏,猝死在床上都没人发现尸体,他现在自己都摸不准是什么情况。 哗啦的水声在耳边响着,江余甩了甩湿漉漉的发丝,一手撑在洗手台边上,一手拉开身上皱巴巴的t恤,突显的锁骨仿佛要撑破薄薄一层没有血色的皮肤。 不但穿越到陌生世界,还重生在一个年少无知的少年身上,这是江余花费很长时间理清的思绪,荒诞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非常突然,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老天爷那尊大神得罪了。 他打拼十几年,一步步往上爬,用尽手段建立的公司,事业,全没了。 江余站在原地,呼吸急促混乱,他想撒开胳膊腿放声大哭,把自己郁闷的心情发泄出来。 但是他哭不出来。 “叮,江先生您好,恭喜您成为第二个通过体测的人。” 脑中突兀的声音略显清脆,一板一眼中规中矩,江余一怔,之后脸色骤变,他冷声问,“谁?” “我是000。”那个声音不见半点温度,却并不恶劣,“很荣幸和您绑定,能做您的监护人。” 离奇的一幕再次发生,江余扣着洗手台边缘的手收紧,泛白的指尖轻微发抖,他不断的呼吸,在竭力克制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冷静下来分析要面对的处境。 看来他低估了这次的遭遇。 “由于第一个体测者挑战任务期间出现维护和倒挡状态,系统已经完善,做到更加人性化全面化,江先生只要从几百卷里面挑选十卷任务完成后就可回到您原来的世界。”000的声音继续响起,“通关者会得到一个奖励,您会发现那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心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内容,江余垂着眼角,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所有东西,捉摸不透。 “为什么是我?” “因为符合条件的人里面只有您通过所有体测。” “十卷大概需要多久?”江余眉头拧起,丝毫不觉得那是多大的荣耀。 000的声音此刻给人一种在笑的错觉,“要看江先生的能力。” 答案不尽人意,江余冷着脸一言不发,眼底闪烁过一抹神色,在深思算计着什么。 “第一卷是您的亲密伙伴000精挑细选出来的经典小说《男人三十》,而您的任务是从即将回国的徐奕名那里得到全部的信任,任务一旦完成,那么,您会进入下一卷,在那里将会有更精彩的经历等着您体验。” 不等江余说什么,000又说,“徐奕名,三十岁,男,本地人,身价惊人的单身汉,是个有特殊怪癖的杰出画家。” 江余一动不动,身上散发的气息阴沉,眉宇间的阴霾越来越可怕,就像只即将暴走的猛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余维持着那个姿势,手脚都麻了,这副身体的虚弱无力愈发明显,他在心里问,“我自己的身体在哪?” 过了几个瞬息,江余才听到回应,“叮,在您家里,时间点不同,您从现在开始无论经历多少个时代,都只是睡了一觉。” 江余嗤笑,“如果任务失败了?” “没有如果。”清脆的声音回答的很快。 江余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他伸手撑着额角,觉得全身上下哪都疼。 “6月到9月都是高温酷热天气,容易走火,江先生可以随意玩火,无论是多么限制级的需求,000都可以无条件提供,接下来的一段漫长刺激的旅程,将由您的小伙伴000带您穿越带您飞,祝您旅途愉快。” 江余鼓起的额角突突的跳动,带我飞?他狠狠的把头发捋到后面,蹦了句多年都没出现的粗口,“飞你妈逼!”   ☆、第2章 卷一 江余在房里翻找出一袋康师傅,直接掰碎了往嘴里塞,咯的喉咙干疼。 吃完最后一口,江余把袋子抖抖,仰着头把碎渣倒进嘴里,他恢复了点体力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这副身体的主人叫穆少卿,十七岁,小三的孩子,母亲过世,生父穆琛一年给一次生活费,平时没人过问。 性子野了,破罐子破摔,干脆高三辍学在家打游戏,在游戏里醉生梦死。 江余起身看了眼墙上那些画报,太阳穴又跳了。 他打开窗户,让房里的臭味被风吹散,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完扔掉,换了身衣服,带着身份证和银行卡这两样去找房东退房。 穆少卿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穆思凡,比他小两岁,一个是原配生的,一个是小三生的,地位悬殊很大。 徐奕名这次回国,一是在国内办画展,二是受穆琛的邀请去给穆思凡当老师,江余勾了勾唇,这就是他退房的原因,必须在穆家留下来。 无论用什么方法。 江余根据脑子里的记忆出现在穆家豪宅,在外面等了很久才有个自称是管家的出来带他进去。 大厅里的妇人笑脸相迎,“是少卿回来了啊。” “阿姨。”江余微低头。 这声招呼把穆母和管家都愣住了,少年总共就来过两回,每回都是又吵又闹的骂骂咧咧,把家里弄的人仰马翻才走,还是头一回这么安静。 穆母有些担心,这孩子突然变了样,会不会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少卿,有什么要紧事吗?你爸中午会回来,如果不着急的话,你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这些客套话她说过,对方只会嘲讽。 “好。”江余抬眼。 穆母没反应过来,在管家的咳嗽声提醒下才回神,“你先坐,阿姨去给你爸打个电话。” 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奢华昂贵的摆设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宣告着这里的尊贵。 江余从容不迫的巡视四周,这种事他干过,只不过以前是上门找亲生父亲讨口饭。 意思差不多。 江余抬头,在他头顶俯视的少年穿着白色运动服,用一种看臭老鼠的目光盯着他,穆思凡。 “你来干什么?”穆思凡冷笑,“又要钱?还是又把人打了?” 以前的穆少卿会被激怒,扑上去打穆思凡,然后自己技不如人,只能愤怒的摔门而出,现在的这个视而不见。 “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吗?聋了?”穆思凡脸上的表情更冷。 江余淡淡撇了眼,无动于衷。 这次愤怒的是穆思凡,他胸口不断起伏,一种被无视的耻辱感生出,想也不想的就把二楼摆放的一块木雕扔下去。 江余眼底极快的掠过算计的光芒,他不易察觉的微偏肩膀,让本该擦过的木雕砸在他的额角。 血一点点渗出,很快就顺着脸颊往下滴,江余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似乎正在流血的不是他自己。 穆思凡脸色微变,他后退几步,转身跑了。 路过的下人大叫着喊人,管家,穆母看到少年t恤衫红了一片,都吓了一跳,慌张的通知家庭医生。 无人看见的角落,江余勾唇笑笑。 中午穆琛回来,看到头上缠着纱布的江余,眼中闪过心疼,他和穆家所有人一样,没有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伤是怎么来的。 江余没节外生枝,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夜里江余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拿手臂枕在脑后,“000,在吗?” “叮。” “你把穆思凡的详细资料告诉我。” “叮,穆思凡,十五岁,在读高二,成绩优异,爱好画画,崇拜徐奕名……” 听着脑中的声音,江余玩味的失笑,原来还有那层名堂。 陌生的身份,陌生的环境,江余以为自己晚上会失眠,没想到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整天江余都没出房门,三餐有人送进来,他吃完就躺回床上,这副身体太虚弱了,不养养,如果被什么人随便一推,滚下楼梯,他应该不可能再复活。 江余第三天出来了,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脸色好了很多。 穆母对待小三的孩子,态度虽然一般,却没有刻薄甩脸色,赶出门之类的,她会留意江余的一举一动,可能是觉得猜不透在想什么,怕在家里闹事。 叫来的家庭医生检查了一下江余的伤口,又给他打了破伤风针,并且叮嘱忌口的食物和注意的细节。 穆母突然问,“张医生,会留疤吗?” “要看后期的恢复。”张医生给的答案模棱两可。 把额头发丝捋了捋,江余低头看着手指,“阿姨,我想出去走走。” 穆母脸上闪过惊讶,很快消失,“外面太阳晒,别走太远。” 穆家很大,江余四处逛逛,把看见的一一记了下来,包括后门位置,花园,游泳池周围有几个保安。 管家始终隔着两步远跟在后面,盯着前面的身影,好奇,困惑。 周末的时候,江余迷迷糊糊的被外面上下踩楼梯的声音吵醒,他知道是起早的穆思凡。 因为徐奕名来了。 六点多,好不容易再次睡着的江余被敲门声弄醒,是管家来通知他下楼,说有客人来了。 “知道了。”江余带着睡意的声音发出。 门外的管家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提醒两句,比如今天的客人身份不同一般,如果出了错,老爷会不高兴。 夏天的早晨凉爽,舒适 江余把空调关了,起身下床站在窗口,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把大门那里的动静尽收眼底。 风拂过面颊,江余的思绪开始明朗。 他有次在酒会上认识一人,那兄弟是个挺出名的大书法家,喜欢一边挥墨一边让女人给他口.交。 还有个画油画的,染上毒品,最后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艺术家是个特殊的群体,感性,偏执,到一定程度就是疯子。 江余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窗台,第一卷任务目标无从下手。 大门口开进来一辆车子,江余居高临下的打量出现在视野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禁.欲味道的男人。 他的眼中露出逮捕猎物的锐利光芒,在心里问,“徐奕名的怪癖是什么?”   ☆、第3章 卷一 清脆的声音响起,“叮,不好说。” 江余脑门青筋蹦出,他转身关上门下楼。 艺术家的名字总是能跟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奇装异服联系在一起。 而站在大厅的男人英俊深邃的眉眼被额头的碎发收敛的温顺,与那些都不沾边,画册里的冷峻模特。 优雅,高挑,禁.欲。 穆琛和他的妻子,儿子都看着徐奕名,在说着客套话,江余独自走到旁边,孤零零的,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倒是徐奕名无意的扫了眼,江余装作没看见的挪开,好奇的盯着地板上的螺纹,完全是个天真无知的孩子。 穆思凡今天是特意精心打扮的,脖子上如果多个蝴蝶结,就是送给徐奕名的大礼包。 管家吩咐下人上茶,穆琛在穆思凡身上花了一番时间,把他对画画的热情,才华都一一拿了出来,然后指着江余,“徐先生,这是长子少卿。” 坐在角落的江余配合的打招呼。 徐奕名指骨分明的骨节握住青瓷杯,看不出喜怒,“穆总的两位公子都一表人才。” 这话把穆琛高兴了,穆思凡脸色顿时就僵了一下,把他拿来和对面的废物放在一起,丢脸,侮辱。 江余支着头看往上冒热气的杯子里漂浮的茶叶,又看着茶叶一片片的沉下去,耳边是穆琛和徐奕名的交谈,话题再次围绕穆思凡的这次授课,表面上来看很融洽。 徐奕名产量不高,每幅画都价值连城,穆琛能请动他,也不知道花了多大的代价。 究竟是真的为了儿子的梦想,还是外界的那些名誉,虚荣,谁也不知道。 江余垂着眼角,注意力一直放在徐奕名身上,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却和所有人保持距离,挑剔厌恶。 每次喝茶之前,修剪干净的食指都会在紫砂杯边缘摩擦两圈,喝完一口后杯子放在原处,丝毫不离。 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抿着,像是在认真听,认真思考。 回到房里,江余把自己摔进被子里,他揉揉干涩的眼睛,怪癖没发现,强迫症倒是有几个,这人要不是神经病,那他就是傻子。 穆思凡在读高二,还有一个月期末考,他保证不会影响学习,穆琛才去跟徐奕名沟通,授课时间在二四六,每天一小时,周末半天。 徐奕名开始在穆家出现。 被安排下半年复读的江余额角的伤拆了纱布,留下的一道疤痕被发丝藏在里面,他每天看起来都很无聊,无所事事。 实际上浮躁焦虑,第一卷拖了这么久,一点进度都没,再这样下去,等徐奕名离开,可能都完成不了任务。 徐奕名的授课对象只有穆思凡,就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那里是穆思凡个人的画室,大的奢侈。 这天江余趁管家出门办事,轻着脚步上楼,站在画室外面,他对那个000迟迟不肯说的怪癖很感兴趣。 画室的门半掩着,扑面的是略带刺激的气味,里面只有像个变态一样把一支画笔放到鼻前闻的穆思凡,类似吸了白粉的沉迷,并没有徐奕名的身影。 在发现穆思凡把裤子脱下来,颤颤巍巍的张开腿,拿着画笔放到后面,手臂来回活动,红着脸羞辱又舒服的呜咽。 江余眼角一抽,舌尖舔了舔唇,没料到那小子这么骚。 欣赏了会那种压抑哭泣的呻·吟,江余脚步向左,走到三楼走道尽头,那里是徐奕名在穆家的个人休息间。 江余在嗅到空气里淡淡烟草味的瞬间就立刻拐进墙角,不远处徐奕名背对着他,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卷,这一幕是他在家里第二次撞到。 隔一会抽一口,并没有将自己沉浸在尼古丁的麻痹中,徐奕名一向节制,像个绅士。 徐奕名按掉还在燃着的烟头,“出来。” 没动静。 “需要我点名?”徐奕名转身,背部靠着墙,“穆少卿。” 墙角的江余面色有些扭曲,他走出来,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徐先生,我只是路过。” “小朋友,你适合当演员。”徐奕名凉薄的唇角微微抿起,戏谑的意味。 江余眼底有厉色闪过,装傻的瞪眼看他,“徐先生真会开玩笑。” 上前走了几步,徐奕名突然低下头,江余的视线被阴影遮盖,他嗅到一股笔墨的味道,头顶是一道低沉的声线。 “我从来不开玩笑。” 徐奕名眼角冰冷,这个少年和穆思凡完全不同,看过来的眼神里并没有那种崇拜仰慕,只是一种近似猎人狩猎时的监视搜查,他竟然有种自己沦为猎物的错觉。 他查过,穆少卿因打架逃课辍学,烂泥扶不上墙,性格暴躁冲动,根本不屑和穆家人有什么接触,面前的这个主动上门,忍着穆思凡的冷嘲热讽和恶意。 似乎对穆家所有人都不感兴趣,只是会偷偷观察他,被发现的时候小心翼翼,怯弱无辜。 莫名其妙的,他开始留意少年的动向,发现是一副按在画框里的抽象画,捉摸不透,却又富有丰富多彩的颜色。 想接近他,在他身上得到好处的人很多,名、利,各种手段,却都经不起挑战,徐奕名承认自己对面前的少年产生了兴趣。 走道里,寂静的气氛有点诡异。 江余抬头,目光出奇的真挚,“我喜欢徐先生的画。” “哪一副?”徐奕名象征性的笑笑。 “《笼子里的鸟》,束缚的世界渴望光明,自由,解脱。”江余重复脑中000的声音。 这回轮到徐奕名沉默了,平淡的神色中浮现过讶异,继而变的深邃不明。 “穆思凡的梦想是当徐先生的学生,我也有个梦想。”江余仰着脖子,他研究过,这个弧度能模糊本来面目,比较容易给人一种敬慕的错觉。 徐奕名好整以暇的看着少年脸上的呆愣缓缓消失,微翘的嘴角咧开,取而代之的是鲜活的笑容,如同油画纸上渗透的黑色颜料,纯正,却邪恶。 “我想当徐先生笔下的模特。”   ☆、第4章 卷一 徐奕名笔下的模特很少,他的目光挑剔苛刻,不但会用尺子细量身材确定数据,还注重感觉。 捉不到摸不透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能勾出他体内的某样东西,去渴望冲动发泄,无论是性.欲还是别的。 所以江余口中的理想对徐奕名看来,等于天方夜谭。 江余还维持仰头的姿势,从这个角度去看,面前的男人很赏心悦目,尤其是那股从里到外的清冷高贵,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高高在上,总是能激起他的挑战。 想亲手撕下他的那层伪装,把他剥光了压在身下狠狠的干,看着他摆出放.荡的姿势哭着呻.吟。 可惜这副身体的条件弱了点。 背后有脚步声,和一道乖巧的声音,“老师,我画完了。” 捅完了?江余没有回头,他捕捉到徐奕名眉心闪过的不耐,快的近乎错觉。 晚上徐奕名刚走,穆思凡就来找江余,跟之前骚.浪的饥渴样完全不同,眼神里的轻蔑让人很不舒服。 “你跟他说了什么?” 江余揉着毛巾,头发还在滴水,“没什么。” “我想让你滚,你现在就得滚!” 耳边的呼吸急促,肩膀被大力推到墙上,江余皱眉,眼底渐渐涌出深暗之色,他掀了一下眼帘,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在咆哮着,随时撕裂食物。 穆思凡本能的后退一步,他浑然不觉自己脸上的惊惧,惶恐。 余光抓捕到门口的阴影,江余眼中所有东西消褪,他低垂着眼角,发梢的水珠子顺着眉眼往下,沿着消瘦的脸颊,淌进细长的脖子里。 单薄的身子在并不合身的睡衣下,更显瘦弱。 “思凡,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严厉声音让穆思凡惊醒,他紧盯着低头站着的人,起汗的手因为不安握成拳头,会是错觉吗? “思凡。”穆琛拽着小儿子。 穆思凡掩盖掉自己的情绪,“爸。” “跟我去书房。”走了几步,穆琛扭头,“少卿,你早点睡。” 江余关上门,手里的毛巾被他丢到椅子上,不能再被动了,否则会出事端。 “000,我有个请求。” “叮,是限制级的?” “不是。” “噢。” 诡异的听出那里面的遗憾,江余捋起湿发,“给我一条线索,要准确的。” “叮,文徽书店。”清脆的声音顿了一下,频率似乎加快,看起来很兴奋,“恭喜江先生开启支线书店play,五次。” 江余一愣,他一脸狂风暴雨的低骂了句,操。 周三,大雨,路上行人稀少,一个少年抱着头从街头跑到街尾,溅起一地的泥水。 书店里没几个人,少年的闯入惊动了柜台上的中年秃顶。 “小穆,你快出去,别把我的地板弄湿了。” 江余嗤了声,把t恤脱下来拧干,放空调下面,这家书店是徐奕名偶尔会来的地方,他前天刚来上班,雨一直下。 书店里的低音炮传来一句,气氛不算融洽。 江余哼唱了几句,他低头打了个喷嚏,妈的,怎么还不来? 书店的时间会显得漫长,江余一一整理被顾客弄乱的书,分类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小时还是两小时,中年秃顶热情的声音把江余快要沉睡的思绪拉回现实。 “小穆,快把第三排第一格的黑鸽子选集拿过来。” “知道了。”江余拉拉已经晾干的t恤,带着书出去。 一双棕色休闲皮鞋映入眼帘,江余发白的唇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他的视线往上,落在那张挂着谦和礼貌表情的脸上。 徐奕名挑眉,上下扫视,而后眉间一蹙,“你怎么在这?” “打工。”江余把书递给中年秃顶。 徐奕名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昨天他去上课,并没有见到这个少年,从穆家下人那里得知两位少爷关系不合,吵闹,打架,多次发生矛盾。 观察到少年额角的那道疤痕,徐奕名拧了下眉。 晚上十点,江余从书店出来,转身把门锁上,他摸出白天趁机跑出去买的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腾起的烟雾让城市的夜色都变的模糊迷离。 雨还在下,并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余蹲在地上,看着来往的车辆,透过那些被车灯照亮的雨点在等着什么,他像个很有耐心的猎人,在等着属于他的猎物上钩。 视线被一辆银灰色的车子挡住,江余微微眯起一条缝隙。 车窗摇下来,里面的男人那张仿佛用画笔精细描摹的侧脸在灯光下给人一种少了棱角,多了柔和的错觉。 江余漫不经心的抽完最后两口,将烟蒂捏断丢进对面垃圾桶,他站起身走进雨中,一步步向那辆车子走去。 打开车门刚进去,江余的屁股还没坐到昂贵的真皮椅,就被一道嫌弃的目光制止。 浓烈的劣质烟草味落入鼻息,徐奕名脸上出现清晰的变化,“出去。” 江余在雨中一直站了四五分钟,夏天的雨水冰凉刺骨,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把那些凉意都传递给皮肤,血肉,他抿着的唇轻微发抖。 低廉杂牌的烟味道呛人,他从下午开始,抽了大半包,就为了把自己熏一遍来刺激徐奕名。 从阵阵寒意渗入每个细胞来看,这步棋走的顺利。 车里的徐奕名看了眼腕表,让江余进来,确定没有那种味道才略松眉头,“把衣服脱了。” 江余抹了把脸,那双被雨水洗刷过的眼睛黑亮的有些渗人,他搭下眼皮,抬手把湿透的t恤扒了,又拉下牛仔裤拉链,脱掉进水的板鞋,青涩的身子暴露在封闭的空间。 一条毯子扔到他头上,他拿下来裹住。 还真冷。 徐奕名转动方向盘,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需要打电话吗?” “不需要。”江余打了个喷嚏,之后又连续打了几个。 徐奕名目不斜视,他开始后悔自己从家里开车过来,那点兴趣竟然把他影响到这个地步。 “去哪?” 滚烫的额头和混沌的大脑让江余眼中闪过得逞的光芒,他侧头看着窗外,“我无所谓。” 徐奕名做了今晚的第二个古怪决定,他把发烧的少年带回家了。 下车的时候江余整个人都在发热,他抓住身边的人,寻着微凉的气息和笔墨的味道贴上去。 看起来完全是烧糊涂的样子。 徐奕名把少年丢进沙发里,裹着的毯子不知什么时候敞开,平坦白皙的胸口,微微颤栗的浅色突起,腿.间的粉色软物,没有一点毛发的细腻皮肤,普通平凡,毫无丝毫吸引力。 徐奕名揉了揉太阳穴,思考能勾起他兴趣的原因,直到脑中浮现一双漆黑的眼睛,那里面跳跃的火焰让他控制不住去触碰,想感受究竟有多灼人。 徐奕名弯身把毯子拉拉,少年突然乱动,手臂紧抠着他的袖子,他腾出手去一根根掰开,又被抓住胳膊。 “再闹就把你扔出去。”凉薄的声音吐出,徐奕名面色发黑,隐隐透着怒意。 烧糊涂的人是听不见的,所以少年抬起两条腿夹住大画家的腰,不停乱扭,口中有模糊的音节,似是很难受。 徐奕名看看腰上的腿,额头一根青筋出现,他握住少年的脚,不正常的温度在手心蔓延,他用力弄开。 谁知对方另一只脚无意间勾住他的皮带,他被带到前面。 忽然拉近的距离让徐奕名排斥,喷在脸上的呼吸也是烫的,他压住少年的双腿,已经到了极限,再折腾就打开门扔出去,他想。 有干燥的触感擦过他的嘴唇,徐奕名锐利的眼在少年脸上一扫,没有异样,神经太敏感了?或许和今天的反常有关。 大厅陷入黑暗,沙发上本该沉睡的人睁开一双烧红的眼,回味的舔唇,无声的笑了笑。   ☆、第5章 卷一 后半夜,江余窝在沙发里,湿乎乎的眼帘半垂,黏热的身体滚烫,他撑着额角,干破的唇抿起,五指弯曲着将汗湿的头发捋到后面,露出笼罩锋芒的眉眼,如同黑暗中觅食的野狼。 整栋楼寂静无声,一点细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大厅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开,二楼有微微光亮,从楼梯下来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男人衣着整齐,并没有睡,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周围光线暗,只能寻到一个轮廓。 “你在干什么?” 黑暗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干哑的音节,“渴。” 徐奕名蹙眉,当他嗅到空气里一丝血腥味,脸色瞬间一变,转身去开灯。 棕色毯子一角从沙发垂下来,坐在地上的少年几乎赤.裸,黑色的湿发凌乱的贴着脖颈,脚底下有血液流淌到木地板上,他无力的歪着头,一只手的食指指尖正在滴血。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却盯着他,那是一种与体现的虚弱是两个极端的凶狠,强硬。 妖异,迷乱,罪恶,邪气。 这是徐奕名感受到的,有那么一秒,或者两秒,他的身体里禁锢的某样东西嘶吼着冲了出来。 “起来。”徐奕名居高临下的俯视,漠然的态度不近人情,遮掩了他突然生起的变化。 “徐奕名……”江余看着他,喉咙颤动,“我很痛。” 第一次听见少年对他直呼名字,而不是虚假的徐老师,徐奕名目光微微一沉,过去将他抱起来。 “穆少卿,你弄脏的地板和毯子明天记得清洗干净。” 江余太阳穴一抽,装作没听见。 “别把汗和血蹭我衣服上。”上楼的男人还在说话,或许是想借此在分散他第一次抱人的心情。 他最后一个字刚落下,脖子就被一只胳膊勾住。 江余本来还强撑着,后来倦意上头,他合上沉重的眼皮,在萦绕的笔墨气息里沉沉睡去。 二楼转左是徐奕名的卧室,很大很空,只有一张足以让五六个成年人并肩躺下自由活动的大床,对面离很远的墙壁是一排衣柜,再无别的东西。 把少年放床上的动作停在半空,徐奕名看看他脚上的血,嫌弃的抱进浴室,腾出手用大毛巾擦掉,生疏的事做起来很不顺。 以至于在擦少年胸口一点血迹的时候失了力道,擦的通红。 那颜色再艳一点会更美,当徐奕名意识到自己所想的时候他的呼吸乱了一下,极快的平稳。 徐奕名的视线从怀中少年无一丝衣物的身上扫视,并没有停留,或许是职业影响,他很平静,只是没有忍住的去触碰了一下少年紧闭的眼睛。 指腹下的地方才是让他几次破例,一再做出不合常理举动的原因。 凌晨三点半,深浓的夜色已经被黎明稀释。 徐奕名收拾完药箱,握住少年的脚放进被子里,他起身立在床边,一手揉着酸疼的额角。 “这张床没有被外人睡过。”他的口气不太好,莫名其妙带回家,莫名其妙抱上床,一定是某条神经错乱,才引起的失常。 徐奕名离开卧室,反手关上门去工作室。 他闭上眼,脑中出现少年坐在地上的一幕,棕色毯子,黑色沙发,红艳的血,漆黑野性的眼睛。 徐奕名拿起炭笔,胸腔迸发的东西以山河破碎,毁天灭地之势窜入血液,集中在右手,催促着他将那个与众不同的灵魂在笔下鲜活。 江余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的一霎那,以为是自己的房间,他回来了。 一样的空,只不过他的房间是黑色。 “000,任务进度完成多少了?” “叮,好感度-1。” “……” 江余面色阴沉,他还是低估了卷一的难度。 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徐奕名那个人对谁都有敌意,厌恶,总是用自己的标准和观点去衡量要求别人满足自我意识。 那是不可能达到的,所以他只会继续厌恶挑剔身边的人和事。 江余掀开被子起来,脚踩到地面,用力的时候有轻微的痛意,他低头看了眼脚上的包扎,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他垂下眼角,唇边噙着笑,上钩了。 江余打开衣橱,眼睛一扫,从衣架上拿下来一件蓝色衬衫,按照身高,没有穿裤子的需要。 二楼只有几间房,墙上挂着单色画框,色与欲的边缘。 江余停在一张画前,他挑起眉毛,欣赏徐奕名的画需要资格,能读懂画里的世界需要字面上的感悟。 他只是个手段不太干净的商人,一身铜臭,不懂文人墨客的儒雅清高。 不过,作为一个行外人,他还是能看出这些画多以黑暗为主,是以自我精神支配下的跳跃和扭动,狰狞的发泄自己压抑的一面,大面积的灰调子,细看能发现那些灰里面竟然藏着丰富的颜色,让人罔入梦中。 江余内心为那个男人的才气天赋惊叹。 “叮,恭喜江先生开启‘带你高.潮带你飞’技能,冷却时间无,倒计时三分钟。” 江余额头青筋暴跳,呼吸一下子就乱了,衬衫下空荡荡的,那托肉还是软趴趴的,怎么带他飞? “叮,江先生不用担心,000会帮您,让您飞的高。” 怎么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江余突然打了个寒栗,绷着脸看看关闭的门。 他在心里问完,就摸到手中突然出现的冰冷金属。 所有的认知都从他的遭遇发生改变,不断刷新。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他从000那里得知里面的男人在画画的时候是一种入魔的状态,与世界隔绝。 门打开一条缝,一股颜料和炭墨的气味扑来,江余眯起眼睛,下一刻瞳孔紧缩,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侧对着他的男人全身赤.裸,雄性特征处在亢奋状态,惊人的尺寸,是一种毫无保留的释放,挥笔间肌肉轮廓的展现是力与美的诠释。 江余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看清了画布上的人。   ☆、第6章 卷一 很多艺术家都拥有所谓的怪癖,比如泡在浴缸里写作,关在柜子里思考,闻排.泄.物让自己亢奋,通过在女人身上发泄骚.乱来冷静…… 当然,类似的怪癖也并不是只有艺术家才有。 而徐奕名画到兴奋的时候会把身上所有妨碍他的东西丢开,这样他会更加投入自己的世界。 江余站在男人后面,透过他不停画动的笔望着已经铺满很多色彩的画布,灰黑色背景下,苍白无力的少年坐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明明是静止的,却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他是第一次目睹一副画的过程,惊艳,震撼。 脑中开始倒计时的声音一响,江余就觉得自己是箭上的弦,绷紧,随时都会绷断。 他伸出手,食指沿着男人线条分明的臂膀肌肉划过,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些漫不经心。 画布上停在少年唇角的笔尖猛地一抖,男人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被细细密密的轻痒突然截断,他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人,目光冰冷,隐隐透着骇人之色。 那是和平时的文雅完全不同的概念。 “门没关。”江余镇定的解释。 徐奕名所有的神经都被作品牵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赤.裸在少年面前有什么不妥,也没有提到任何画这副画的原因。 他低头重新执笔蘸颜料,一夜没开口,嗓子有些嘶哑,“出去。” 出不去了。 江余浑身上下如同被一条火舌吞没,他像只饥渴的鱼,按着椅子扶手,把头伸到前面吻住徐奕名。 少年湿.软的舌头伸进来,在他口腔肆意搜索,富有技巧的挑.逗看起来是个老手。 手中昂贵的画笔掉在地上,徐奕名从震惊中出来,揪住江余的头发将他从椅子后面扯到眼前,眼中浮现愤怒。 “你在干什么?” “吻你啊。”江余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不属于他的味道,挺不错。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徐奕名这时才发现少年穿着他所有衣服里颜色最亮的蓝色衬衫,带着几条疤痕的两条腿在衣摆下,里面空无一物。 他开口,似笑非笑,“穆少卿,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危险吗?” 江余肆无忌惮的盯着男人的身体,他扯开嘴角,“我看过穆思凡喊着你的名字.操.自己,那时候我就在想……” 后半部分内容被覆上来的气息压下。 外界都称赞徐奕名是君子风范,可实际上他从来就不是,人们都喜欢沉浸享受自己的幻想,何不成全他们? 现在和他唇舌纠.缠的少年成功激起他的需求,徐奕名神色暗了暗,伸手按住少年,一路往上抚.摸。 他很清楚体内不断攀升膨胀的激素是怎么回事。 江余维持着俯身向前的姿势,舌头在徐奕名嘴里转圈,潜伏在血液里的东西苏醒。 他很早就对这个男人动了欲.念,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或许是男人背靠墙抽.烟的侧面。 交.缠的舌头让彼此的唾液相.融,摩擦,从四面八方卷来的空虚来的猝不及防,并且越来越清晰,急切渴望什么东西来填满,江余勃然变色,五官顿时扭曲起来。 他猛地推开徐奕名,低着头粗声喘息,拳头收紧,胳膊的青筋突现,身上的气息极为恐怖,整个人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 大力踢开旁边的颜料盒,江余几乎仓皇的往外走,却在迈出第二步是被一股大力扯回去,耳边是男人已经饱含欲.望的声音。 “穆少卿,你主动招惹,现在想跑?” 江余凌乱的衬衫下,胸膛大起大伏,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在隐忍着什么,“松手。” 神经敏感的徐奕名偏偏捕捉到了,他眯起眼睛,而后,微凉的指尖触碰少年衬衫下面。 早就着火的身体被那只手给烧的体无完肤,理智更是被击溃的彻底,江余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再次贴上去,掠食般的粗.暴,在发泄着。 工作室里,有画框被撞倒在地的声音,也有身体摩.擦的热度,舒服低喘声。 江余半阖的眼落在男人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上,或许是刚才见过那只手执笔创造惊艳,一种亲自把对方拉下神坛的成就感生起,他终于忍不住发抖的释放。 头一次这么亲近别人的东西,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恶心,只是有些古怪,徐奕名觉得错乱的神经回不来了。 拿地上的画布擦擦手,徐奕名把江余按在椅子上,把手上残留的一点东西抹到狰狞的欲.望上面。 “叮,000提供了一包菊·花灵,江先生一定能飞的高,祝您愉快。” 江余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阴郁,后面的徐奕名以为他在后悔,又想逃了,就立刻一鼓作气。 “操,不要这个姿势,啊……”江余颤抖着发出嘶吼,他是下意识的觉得恐惧。 以前都是他提枪,位置倒过来,滋味让他如被万只蚂蚁啃食。 也不知道那个菊.花灵是什么东西,痛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其他感觉取代,导致他拼命死缠着徐奕名,意志根本控制不了。 徐奕名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性.取向是天生的,他欣赏条件优秀的男性,曾经有多次生过欲.望,他的模特里有精致如同瓷娃娃的少年,让人想去毁灭,摧残,也有那种干净帅气的大男孩,让人想在他的世界涂上黑暗。 他们在他的指使下摆出任何毫无防备的姿势,也在他面前喊着他的名字自.慰,眼中的崇拜倾慕太过明显,又低.贱虔诚,却都少了那份能让他不顾一切去拆解融合的冲动。 性.爱对他来说不是发泄,而是享受,必须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想得到。 感觉是个很奇妙的形容词,可以为此奋不顾身,也可以抛开束缚坠入深渊。 “第一次?” 江余发出痛苦的声音,潮湿的发丝把脸上的神情全遮掩了。 “我也是。”徐奕名贴着他的耳朵,炙热的呼吸喷洒,隐约带着沙哑的笑意。 江余趴在椅子上,低垂着头,肩膀不断起伏,一滴汗珠滑下眉眼,啪的砸在移动的地板上。 两侧摆放的大画框里是黑暗的牢笼,锁链,让他有种被关在地牢里接受侵.犯的错觉,诡异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汗水味,释放的雄性气息,包括激烈的水声,都从工作室弥漫开。 半蹲着的徐奕名勒紧面前晃动的细腰,紧紧实实的,狠狠磨.着,他看着少年布满汗水的脊背,突然想品尝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唇已经吻上去,顺着突起的那根脊骨往下嘬.吮。 江余闷哼一声,他扭头,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全是烫人的火焰,汗湿的脸上笼罩戾气。 “谁让你停下了?”   ☆、第7章 卷一 从上午九点多到下午三点多,尝尽了疯狂,荒唐。 江余躺在一块画布上,腿间很多黏糊糊的东西,已经凉了,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跟徐奕名做了,还是他被压。 唯一的安慰是这幅身体不是自己,但是住在里面的灵魂依旧感觉到真实,那种全部贯穿的痛和涨痒。 江余捋捋潮湿的头发,手撑着地板坐起来,牵动了腰部和腿上的肌肉,他疼的吸了口气,扶着旁边的画框慢吞吞爬起来。 随意拿起地上的画纸擦了擦顺着大腿往下滴的液·体,他走出工作室在徐奕名的卧室重新拿了衣服裤子套上,一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调皮小孩。 江余来的时候那身湿衣服应该被徐奕名扔了,包括口袋里的半包烟和一些零钱,他四处扫视也没看到什么存钱罐之类的东西,不得不沉着脸出去打车,一瘸一拐的回到穆家。 管家跑到门口付钱,看到江余扶着墙走路姿势很怪,而且还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都是昂贵的手工,管家眼皮一跳,他记起那套衣服徐先生去年穿过。 不敢再往深处想,管家去厨房吩咐人准备清淡点的饭菜。 江余要是知道徐奕名去年在穆琛的酒会上就穿的这身衣服,肯定会气的吐血。 “少卿,这是怎么了?”花园里的穆母见少年脸色苍白,走路一撅一拐,她蹙起眉尖,“你昨晚没回家,是跟人在外面打架了?”她觉得少年身上的衣服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 “嗯,打了。”还输了。 江余浑身酸痛的厉害,不想多说,他看了眼楼梯,绷着下巴一层层上去,等他躺在床上,已经半死不活。 楼下穆母给穆琛打电话把事情说了,她坐在沙发上喝茶,旁边的管家动动嘴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个字没透露。 片刻后,两人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都很诧异,晚上才有课,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来过。 穆母露出端庄的笑容,“徐先生,思凡还没放学,您先坐……” “我找穆少卿有点事。”徐奕名出声打断,一贯谦和的态度有一丝过于明显的不耐。 穆母一愣,“管家,去叫少卿下楼,就说是……” “不用,带我去就可以。”徐奕名又一次打断穆母的话,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偏偏他眉目间的优雅平静让人不自觉忘了那种不愉快。 跟着管家上楼,徐奕名站在门口敲门,里面没声音,他朝管家露出询问的眼神,管家思虑了一下就喊了声,“大少爷,徐先生来看您了。”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来一个模糊的声音,“让他进来。” 管家去拿备用钥匙开门,示意徐奕名进去,他自己站在对面的走廊,以防等会出什么事好及时应付。 进去反手关上门反锁,徐奕名扫了眼地上的衣服,眉毛轻挑,他走到床边把被子掀开,居高临下的盯着趴在床上的少年。 他只是打电话问了朋友该注意怎么清理,又出门买药,回来人就没了。 “起来。” 江余没动,跳过一垒二垒直接三垒,情人之间做的亲·吻抚·摸相拥都做了,但是好感度也不可能一下子从-1到100,所以他离开了,想知道徐奕名会不会找上门。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扮演穆少卿的人生,是在玩攻心计。 床陷进去一块,内.裤被人扒下来,江余半眯着眼睛,“我刚才去拉过。” 徐奕名下意识就要拿纸巾擦手,在抽开的时候顿住,从口袋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打开用手指蘸了里面的白色药膏涂抹在少年红肿不堪的地方。 “我上个月成年了。”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江余用慵懒的语调说,“上午和你做·爱的不是未成年。” 徐奕名没有抬头,指尖的药膏在他那里慢慢揉·按,等差不多吸收了就把小盒子放到床头柜上,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收起,找到袋子装好。 “这身衣服我去年穿过几次,穆家很多人都看见了。” 江余脸上僵了一下,他嗤笑,“怎么?怕你大艺术家的名声被我这个小混混弄脏了?” “名声?”徐奕名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眼底浮现类似嘲弄的东西。 “出去,我要睡了。”江余把被子一拉,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 夏末,徐奕名的课程结束,那天穆思凡红着眼睛跟在他后面,那样子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江余在窗户那里,将一切收入眼底。 走到大门口的徐奕名突然转身,他望向那扇窗户,两人目光撞上,那一刻,江余猜想他可能产生了错觉,不然也不可能看到徐奕名在笑,狡黠的意味。 徐奕名的画展临时取消,他出国了,江余和国内所有人一样被蒙在鼓里,穆思凡开始发神经,跟天气一样多变。 秋天刚来没多久,天就开始降温,外套毛衣往身上加,仿佛是夏天过后就是冬天。 江余还在书店打工,徐奕名都走了,他也没必要留在穆家承受穆思凡的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就拿工资在书店附近租了个小屋子。 十二月份,天寒地冻。 夜里十点半,江余关好书店的门,哈了口气,他把手放进裤子口袋,慢悠悠的往住的地方走,在看到路灯下的男人时,脚步猛地收住。 过了两个季节,出国的男人回来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眯起眼睛看着高挑的男人一步步向他走来。 没有那句“我回来了”,也没有“你回来了”,隔了几个月,两人在冬天的夜晚,霓虹灯闪烁的街角对视。 说起来不是朋友,不是情人,连炮·友都算不上,应该会出现不自在,但是却没有。 徐奕名把脖子上的针织围巾取下来围在江余脖子上,他的声音夹在路过的摩托车轰鸣中,“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江余深呼吸,嗅着围巾上清冽的气息,和独有的淡淡笔墨香。 徐奕名目光微深,“我也没有。” 挑挑眉,江余很有耐心的等待他的下文,看起来非常平静,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 “既然我们都没有……”徐奕名低下头,炙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声音放缓,“不如在一起试试。” 说完这句以后,徐奕名仿佛轻松了很多,他出国是因为恩师的身体出了状况,在那期间画了一张头像,模特是他以前比较中意的一个男孩,混血儿,五官都很漂亮,最后的成品也很完美,但是他把画毁了。 因为那幅画里的人轮廓是混血男孩,可那双眼睛不是宝石蓝,而是黑色,邪气,野性。 从那之后他发现自己脑子里出现对方的脸,超过二十次,前所未有的一次。 所以他回来了。 唇边慢慢牵起,江余点头,“好。” 大概是过了一秒或者两秒,徐奕名才回过神,把他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拽出来握住,“那现在去搬家,你把东西收拾一下,以后跟我住一起。” “搬什么?”江余斜了他一眼,轻佻的笑,“你连给我买那些生活用品的钱都没有?” 徐奕名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尴尬。   ☆、第8章 卷一 江余和徐奕名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洗漱用品,其他的明天再说。 还是那栋房子,几个月没住,却干净整洁,应该是有专人负责打扫,江余把鞋子脱了,穿着棉袜踩在木质地板上,他边走边脱外套。 站在玄关那里的徐奕名眉头蹙起,盯着江余的棉袜,至少有四个线头,轻微起毛,还是大红色,他捂住额头,“把你的袜子脱了。” 江余没回头,他已经踩上楼梯,轻嗤一声,“不脱。” 刚进来不到两分钟,就是要吵架的节奏。 “你站着别动。”徐奕名过去从后面把江余抱起来,腾出手脱掉他脚上的棉袜,一路抱到卧室扔床上,这才舒了口气。 江余面色阴沉的以撅着屁股的姿势摔在床上,他翻过来还没说话就听床上的人那两片薄薄的唇一张一合。 “袜子只能穿深色,不能有线头,不能有起毛,不能有气味,不能有……”徐奕名伸手拉住跳起来的人,“你去哪?” “回去。”江余黑着脸头也不回。 手臂一挥,把他再次扔床上,徐奕名撑着床,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么喜欢大红色?” “我喜欢一切亮颜色。”江余挑唇,眯起的眼睛满是邪气。 两人的品味看起来是截然相反,完全不可能在一起过日子的节奏,还是趁早散了,徐奕名抿起唇角,似乎在下决心,“粉红色。” 这是他最低的底线。 江余嘴角一扯,古怪的笑意,那双大红色袜子只是超市买满180元送的,刚才有意试探,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有在考虑他的感受。 可观的进度。 “黑色。”江余唇角轻扬。 徐奕名以为他故意这么说,发脾气了,“我应该能接受粉红色。” “我不能接受。”江余翻了个白眼,径自去对面的衣橱拿衣服,“我穿什么?” 江余说的是实话,徐奕名却以为是在迁就他,心里的感觉很奇妙,眼睛里隐约浮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洗完澡已经是凌晨,空调开了,卧室很暖和。 江余穿着徐奕名的睡衣,裤子省了,两人并肩躺在一块,盖着同一张被子,枕着同一块枕头,鼻息里都是彼此的气息。 身边的人身上是自己常用的沐浴露香味,只有淡淡的一点清香,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他染上自己的味道,徐奕名睡不着,在想是不是太急了,还没准备好接受枕边多个人。 被窝里的人突然压上来,下巴上一痛,徐奕名摸到床头灯打开,看着头发乱糟糟的少年,伸手按按翘起来的发梢,“你干什么?” “接吻的时候不要说话。”江余低头含.住他的唇瓣,舌尖漫不经心的描摹他的唇形。 徐奕名捏住他的下巴,“你的技术从哪学来的?” “无师自通。”江余轻笑,指尖抵着面前的男人眉心,顺着他的鼻梁,嘴唇,下巴,到突起的喉结,“接吻不就是两个舌头伸来伸去,绕来绕去,吞咽对方的唾液,有什么难的。” 话糙理不糙,徐大画家竟然无言以对。 江余抓着他的衣领,再次凑上去,把他身上的温度勾燃了,该起反应的地方摩擦的发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徐奕名侧身伏在江余身上,手臂撑在两侧,用膝盖顶开他的腿,将自己更紧的抵进去。 几个月没见,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变了。 江余从徐奕名身下挪上来,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抚.摸他的背部,调笑着,“我这两天便秘。” 对于一个注重感觉的人来说,那几个字实在太致命,徐奕名差点萎掉,置顶的兴致直线下滑。 “明天去医院。” 江余打着哈欠,“好。” 卧室陷入黑暗,江余背过去盯着虚空,这卷的任务是从徐奕名那里得到信任,很模糊的概念,他发现自己犯了大错,被文字游戏坑了。 “000,出来。” “叮,凌晨一点,系统休眠中。” “……” 果然不能指望,江余胸闷,是不是哪天他在深夜把手伸到徐奕名脖子上,对方都毫无防备,这才算信任? 还是指把私人存款,家里保险柜密码全换成他的生日? 胳膊突然被推了一下,耳边是徐奕名嫌弃的声音,“不准磨牙,吵。” 毛病真多,江余笑笑,他偏磨,上下两排牙齿相碰,磨来磨去,咯吱咯吱声在寂静的卧室特别清晰。 下一刻江余满脸黑线,幼稚。 睡的迷迷糊糊的,江余的胳膊又被推了一下,耳边又出现声音,“不准打呼。” 操!没办法睡了。 江余干脆坐起来,暴躁的捋起额前的头发,“几点了?” “快两点了。”徐奕名身上的睡衣都没乱,他打开灯看了眼闹钟。 “那你还不睡觉在干什么?”江余气的鼻孔都快冒烟了,眉间是不耐,“我明天早上八点要去书店。” 徐奕名无奈,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别人同床,浑身都不自在,精神高度集中,一点声音都不习惯。 见他掀被子,徐奕名眉毛一抬,“又要回去?这个点没车。” “我去楼下沙发上睡。”江余语气很冷。 徐奕名把他拽回来,被子一拉,捂住,“睡觉。” 两人同居的第一个夜晚非常不平静,不是被子少了就是手脚打到对方。 早上六点多,睡不踏实的江余翻身,伸手一摸,扑了个空,他眯起的眼睛在看见坐在床头的男人手里的一个小袋子时微睁。 江余睡意全消,脸色霎时冷却,第一反应就是徐奕名吸毒,他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扑过去大力拍掉那个小袋子。 扬起的粉末扑在脸上鼻子上,江余胸膛起伏,奶香堵在鼻尖,他伸出舌头舔舔,眉间的阴霾非常可怕。 大清早不睡觉,鬼鬼祟祟的舔奶粉,神经病。 徐奕名肩膀耸动,抿嘴唇咳了声压制住揶揄的笑意,“这么紧张我?” 额头青筋突现,江余直接一脚把他踢下床。   ☆、第9章 卷一 徐奕名在地上趴了大概有三四秒才从发懵的状态出来,他平坦的眉心缓缓拧起,刚才被踹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 床上的江余突然眼皮一跳,本能的直觉危险,他快速甩开被子下床跑了出去。 准备按住他的徐奕名,“……” 把地上的奶粉袋子捡起来,徐奕名冲门口喊,“回来把裤子穿上。” 外面传来江余的声音,“我喜欢挂空挡。” 徐奕名揉揉太阳穴,错了,肯定是哪里错了,刚开始同居的第一个早晨不是应该来个早安吻,然后借着气氛缠.绵一番吗? 电影里都是那么来的。 冬天的早晨,浓雾弥漫,江余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坐在桌子上等饭,他支着头观察厨房忙活的身影,没想到自己有天也能过上混吃等死的生活。 一想起前不久徐奕名拿着卫生纸蹲在地上一点点擦奶粉,恨不得把地板剥皮,江余头皮就有点发麻。 舔奶粉这件事系统竟然一点都没告诉他,江余在心里询问。 “叮,正常习惯。” 这还算正常?江余抑郁的往沙发上一靠,抓抓脚上的黑袜子,有种很糟糕的预感,他觉得后面那几卷会很操.蛋。 端着牛奶出来的徐奕名蹙眉,挑剔的眼光看着沙发上挠脚心的少年,“你摆着脸给我看吗?” “屋子里除了你还有别人?”手指插.进发丝里向后捋起,江余扬起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这个男人是聪明人,伪装早在很久以前就被识破,他就干脆随心所欲。 徐奕名眼底神色渐沉,面前的少年完全不像是比他小很多的孩子,过于成熟,交流没有任何代沟,更像是同龄人,谈吐带着锋利,举止不羁,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想到刺猬。 “只有面包和牛奶。” 已经脑补小米粥咸鸭蛋萝卜干一系列画面的江余面部肌肉一抽,“那你在厨房忙到现在?” 徐奕名举起手中的玻璃杯,眉宇舒展,“洗杯子。” 两只杯子洗了快一小时,也是非比常人。 吃面包的时候徐奕名提起,“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读书。” 江余盯着徐奕名唇边的牛奶,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徐奕名,有没有人说过你舌头特别长?” 正在喝牛奶的徐奕名差点呛到。 “你能舔到鼻尖吗?”江余勾了勾唇,有些挑.逗的意味。 徐奕名额角青筋出现,“……不能。” “那我舔你。”江余喝了口牛奶,手撑着桌子凑过去在他鼻尖上舔了一下。 徐奕名脸上有短暂的愣怔,又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面包。 拿纸巾擦擦嘴,江余起身,“送我去书店。” 他拧出书店那两个字咀嚼了一会,是不是忘了什么看起来很重要的事? “叮,您忘了卷一的支线任务书店play,五次。” 江余挑起的唇角一僵,真是敬业。 “有小雪。”徐奕名把大衣穿上,他的职业不需要跟外界打交道,生活作息自由,换作以往,这个天气他很少出门。 江余换上鞋子,“下午我请假。” “我需要在家作画。”徐奕名皱了皱眉,“你自己打车。” 回答他的是江余的关门声。 徐奕名扣上大衣最后一粒扣子,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敲敲,把江余的号码备注改成刺猬。 他出门就看到少年手插兜站在门口,微微抬着下巴正面对着他,黑发被冷风吹乱,那双总是充满邪恶的眼睛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隐约透着厉色。 将怪异的感觉压下,徐奕名平静的锁上门去取车,路过江余的时候,伸手拽到怀里。 下午江余在中年秃顶那里请到假,出去就看到对面停在那里的车子,他打开车门坐进去,“书店进了一批新书。” 驾驶座上的徐奕名转着方向盘,等着下文。 “改天我们去书架那里做几次好不好?”江余身体前倾,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你可以带上你的奶粉。” 徐奕名脑子里出现少年在书架下大张着腿,身上撒满奶粉,他喉头微干,小.腹一阵发热。 “小年到二十九那几天就我一个人值班。”江余半阖着眼帘,算算正好五天。 徐奕名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奶粉?” “无所谓,奶粉是你吃,味道你自己定。”江余身子下滑,斜躺在皮椅里,看起来有点累。 两人一路都在聊奶粉,多半是徐奕名说,江余听。 便秘这事说大不大,就是拉不通畅,说小不小,影响生活.性.生活,江余去医院拿了点药,徐奕名带他进商场买衣服。 外表谦谦君子的徐奕名满足了异性的眼球,江余买了一条内.裤,图案是不规则的,两边不对称,徐奕名一直盯着看。 “不要这条。” 服务员立刻热情介绍,“先生,这边还有很多款式不错的。” “就这条。”江余拿着去付账。 他不喜欢别人反驳自己的观点,徐奕名也是,两人在这点上很像。 江余的坚持导致的结果是晚上躺床上,徐奕名盘腿坐着看他,那眼神就像是在掂量圈里的一头猪,估估价格。 “把内.裤脱了。” 江余踢开他,徐奕名伸手大力硬扒下来扔掉,又给他硬套上花纹对称的内.裤,顺眼多了。 被整出一身汗的江余搓搓刚才反抗中擦红的腿,他拿出手机百度处女座,发现徐奕名是处女座里面的一朵奇葩。 徐奕名把地上的内.裤捡起来,怕江余还穿,干脆塞垃圾篓最里面,他去工作室掀开画布,画框里的画还是几个月前的样子,缺的一部分是少年腿.间位置。 徐奕名坐在椅子上把画的所有细节都回忆了一遍,提笔在画中少年腿.间逗留,却迟迟落不下笔,他起身离开,大步回到卧室,凑到江余身边,用手拧起比划长度,观察颜色。 “你平时画画都这么认真?”江余的声音带着困意。 徐奕名曲着食指轻弹了一下,“吃醋?” “没有。”江余被弹的差点跳起来,他阴沉着脸,“我在夸你,听不出来?” 徐奕名捏住江余的耳朵,惩罚了一下不听话的孩子。 离小年越来越近,徐奕名的画也快收工,他不打算把那副画放进年初的画展中,就算是他在后面添了件宽大的蓝色衬衫也不行。 同居后的第十九天,两人吵了一次,就因为到底要用什么姿势闹腾的,以至于进行的过程中出现节奏没合拍,江余踢到了徐奕名的子.孙.袋,气的跑出去的是徐奕名。 披上徐奕名的黑大衣出去,江余下楼扫视黑漆漆的大厅,“徐奕名?”换小狗一样。 掐掉烟头,徐奕名从墙角走了出来,在楼梯口那里抬头盯着江余,看起来有点可怜。 “我光着呢。”江余皱眉,语气严厉,“回去。” 徐奕名没动,高挑的身子站的笔直,薄唇紧抿成直线,挺像个在呕气的小孩,又偷偷期待关注。 楼梯的灯光下,说好要试着在一起过日子的两人沉默着对视,大冬天的,一个披着到膝盖的大衣,里面光.溜.溜的,另一个只穿一条紧绷的四角裤,凉飕飕的。 江余慢悠悠的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 眼睛微闪,徐奕名以为是要牵自己,结果只是在半空停顿一下又慢悠悠的放回口袋。   ☆、第10章 卷一 就在徐奕名胸膛起伏不定,气息不稳的时候,江余又把手从口袋拿出来,这次真的牵住他。 两人抱到一起,身上的皮肤都微凉,好冷。 徐奕名搂着怀中人的腰,把手伸进大衣里面摸摸他的背,“过完年我三十一岁。” “放心,我的心理年龄只比你小四岁。”江余被他摸的体温开始窜升,干脆仰起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徐奕名眉头抬了抬,连具体数字都出来了,说的跟真的一样。 “冷死了,今天最少零下十度。” 听着耳边的抱怨,徐奕名心里有些微妙,这是谈恋爱?感觉还不错。 “走快点,你是三十一岁不是八十一岁,慢吞吞磨蹭什么?”江余拽着徐奕名的手往上拉。 徐奕名额角抽抽,除了个别时候比较无奈。 第二天早上江余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穆琛打电话过来要他回家吃饭。 挂断电话,江余起床去工作室,站在徐奕名面前,“穆琛的生日宴,你收到邀请了?”肯定的语气。 “嗯。”徐奕名手中的画笔没停,画布上装在器皿中的一只大眼珠子里一点点裂出血痕。 还是不够信任,江余一言不发的走出工作室。 徐奕名在给眼珠子添了第三条血痕后叹了口气,他起身出去,在看到少年坐在阳台护栏上的时候呼吸一滞,“过来。”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跳下去。”江余吸了口气清冷的空气,站的高就能欣赏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也必须承担更大的风险。 徐奕名脸色并没有缓和,那个位置太危险了。 手抓着扶手,江余扭头,拂开的发丝下,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映出深暗不明的东西,他的唇角缓缓咧开,“我摔成残废你会不会养我?” 徐奕名回答的非常平静,“不会。” 谁都清楚,彼此的关系并没有到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的伟大境界。 如果徐奕名说会,估计他自己都没法认同自己的欺骗。 “那真不值。”江余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面朝晨雾,眯起的眼睛里隐约闪过算计的光芒。 宴会当天江余跟徐奕名同时到场,穿的是同一个风格的西装。 站在穆琛身边的穆思凡像一个高傲的富家公子,抬着下巴接受他人的赞美,他看到徐奕名的瞬间,眼睛就亮了,但是在江余出现时,所有的光芒都毁灭了。 趁几个同行把徐奕名围住的功夫,江余跟穆琛说了几句就离开大厅,刚清静一会,背后就传来质问。 “你为什么会跟老师一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穆思凡发现面前的人拿酒杯的手势娴熟优雅,像是在上流社会生活的贵族。 “傻弟弟,还能是为什么。”江余摇摇手中的红酒,仰头品了一口,凑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穆思凡脸上的血色瞬间就变了,直接将旁边的酒泼在江余脸上。 这一变故引起路过的侍应注意,那人大步跑开通知穆琛,江余舔了舔滴下来的酒,他望着从远处走来的男人,依旧从容不迫,只是步伐微快。 看到过来的徐奕名,穆思凡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指着江余,“老师,是他,是他故意激怒我的……不是我……” 徐奕名用帕子擦掉江余脸上的酒,带着叹息的语调,“你太顽皮了。” 那里面的责骂,宠溺并没有遮掩,穆思凡煞白着脸,紧咬嘴唇,不敢置信的瞪着徐奕名,他没办法接受高高在上的人会关心那个一无是处的混混。 徐奕名把西装脱下来,江余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亲密的姿态让一同前来的穆琛满脸惊愕,“徐先生,你跟我儿,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的? “正在交往。” 徐奕名抱起江余在穆琛呆愣的目光中离开。 没有在意大厅投来的各种目光,徐奕名牵着江余出了酒店,“你有意激怒穆思凡,目的是测探我会不会撇下身份去找你,在穆琛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 年纪不大,城府却很深,费劲心思策划,如果不是他不放心跟过去,还真发现不了。 江余挑唇,“怎么?你怕了?”他想知道徐奕名有多心疼,更想知道他在徐奕名心里的份量,所以才借了穆思凡的手。 徐奕名沉默的把江余抱起来放进车里,等车子远离市中心,停在郊外空地上,他打开车门绕过去。 两人在车里做了一次,徐奕名用领带把江余的手绑到头顶,惩罚的霸占,没有任何前戏,江余疼的把他耳朵咬破了。 车里飘散着淡淡情.欲过后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血气,徐奕名的声音微哑,“抱歉,刚才我冲动了。” 江余缩在毯子里,眼角的潮红未消,“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越是相处久了,徐奕名越清楚,对方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而是一头蕴藏可怕爆发力的野狼。 在这场平和的感情里,他以为自己是主宰者,到头来才发现大错特错,徐奕名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 “我以为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 “钱?”江余嗤笑,最后不顾形象的放肆大笑。 极度嚣张的口气,徐奕名目光暗沉,“你心太深,我看不透。” “我只对你这个人感兴趣,和你的身价,荣誉无关。”江余的手指敲敲皮椅,“徐奕名,听见就说话。” “听见了。”徐奕名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挪动了一下,江余抬手抓着他的胳膊,“屁.股很痛。” 徐奕名侧头把他身上滑落的毯子拉拉,车子的速度放到很慢。 小年那天送走店里的客人,江余把书店的门关上,按掉前面的大灯,只留下书架的小灯,暖黄的色调下,一切都柔和起来。 坐在后排椅子上的徐奕名拿着一个小罐的奶粉,手指蘸了放到嘴里舔舔,抬起的眼盯着江余,偏偏不带任何波动。 江余看他舔的津津有味,浑身都痒,那个菊.花灵的效果开始了。 “你不口渴?” 徐奕名吻.住面前勾起的嘴唇,卷起他的毛衣,口腔的奶粉越缠越香,体内流动的兴奋因子不停的上下蹿动。 吻让激.情变的愈发浓烈。 书店的空调开着,彻底暴露在空气里的江余依然打了个哆嗦,他靠着书架,有奶白色粉末模糊视野,鼻子里全是奶粉味,他感觉自己是一条涂满牛奶的鱼,正在被一只大猫踩着来回舔.舐,游走的湿.润舌头仿佛带着肉.刺,不但搜.刮干净身上的奶粉,甚至连毛孔都洗刷了一遍。 “痒……痒死了。”江余伸手抓抓被他舔过的脖子。 徐奕名捏着他的下巴,把嘴里的奶粉用舌头卷着送进去,奶香在彼此的唾.液里融化。 “太甜了,不要……”江余从鼻子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甜味和奶香都很浓。 当徐奕名深深的抱住自己,江余被那股疼痛与满足.交织的感觉充斥,突然觉悟了,他有种一朝被压,从此只守不攻的危机感。 越想越觉得就是事实,江余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手指头,眼底爆发出阴暗的色彩,他在心里喊了几声,对方说菊.花灵缺货,出门采购了。 摊上一个花样百出又不靠谱的系统,江余冷笑,他突然想会会第一个通过体测的人,找点安慰也好。 徐奕名眉心的细汗滴下,他把江余后颈的奶粉舔.掉,一个用力,“你在走神?” “还不是因为你不够勇猛。”江余轻嗤,喘息着笑的张狂。 江余嘴上占了上风,身体就惨了,颠簸的厉害,最后他不得不抠紧书架的格子,扒拉下很多本书。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一次书店play。” 正在接受徐奕名第三次侵.夺的江余听到脑中清脆的声音有一瞬的愣怔,他搂着徐奕名的脖子拧紧眉头。 “怎么才一次?妈的,我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叮,按照日期来计算,同一天一百次也算一次,抱歉,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江先生又被文字游戏坑了。 离开书店的时候午夜时分,江徐趴在徐奕名背上,累的犯困,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揪着他还有些潮湿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擦。 往停车的方向走,徐奕名打嗝都有奶味,吃多了。   ☆、第11章 卷一 奶粉吃多了的结果就是徐奕名夜里特别亢奋,他抱着江余挺.腰蹭了很久,又自顾自的把江余弄脏的睡衣扒了,把自己身上的脱下来给江余套上,很快又想蹭的时候他起身去工作室画画去了。 这么折腾,江余都没醒,困的眼皮都黏到了一起。 早上醒来他伸手一摸,随后微愣了一下,这样的动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习惯。 江余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抽着嘴角把宽大的袖子卷起来,摸到手机翻开看看新闻,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直接压上来不动了。 颜料的气味往鼻孔里钻,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江余抓起他的头发,“去洗澡。” 徐奕名没动,发出模糊的声音,冒出一点胡渣的下巴蹭着江余的脖子。 “去不去?”江余踢他。 徐奕名揉着额角爬起来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连头发都没擦干净就继续压到江余身上。 “我不去穆琛那边过年。”江余把男人的湿发拨开,那次酒会后穆琛就没找过他,同性恋的帽子太沉了。 “你回家吗?” 徐奕名眉头轻蹙,“不回。” “那你给我煮茶叶蛋,烧鸡汤,我要吃米面。”江余说的不容拒绝,老家的习俗大概是他唯一持续到今天的东西。 滚到被窝里,徐奕名搂着江余的腰,“不会。” “不管是去买还是你自己做,初一早上我要吃。”语气更强硬了些。 大概是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徐奕名抬眼,有瞬间的不耐,又垂下去,只剩下无奈,“那就预订。” 江余看着天花板,又去看身边的男人。 徐奕名是个伪君子,就算在频临高·潮的瞬间都是一张禁·欲的脸,给人一种理智和欲·望脱轨的错觉。 大概也就在熟睡过后才稍稍露出一点真实表情。 所以江余最常做的事就是在他睡着以后观察他的脸,试图通过一点细微的习惯形态找出对应的性格,江余发现自己快成神经病了。 拍拍男人的脸,江余突然问,“你对我有几分信任?” 睡眠被破坏,徐奕名眉心蹙的更紧,脸上的神情也是清晰的怒意。 江余翻身把枕头边的皮夹拿过来,掏出银行卡给他,“这是我的所有积蓄。” 言下之意,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眼皮撑开,徐奕名看了他几秒,似乎是不太明白谈恋爱还需要这么来,在江余略带审查的注视下,他起身去对面衣橱那里,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存折。 江余扫了眼,后面的那一串零他也没看清,反正挺多。 床边的徐奕名目光微沉,少年只是随意看看就收回视线,连接都没接,一点都不感兴趣,更没有他以为的震惊和兴奋。 难道是嫌数目太少? 一个庞大的数目竟然勾不起一点注意力,徐奕名颇有深意的抿唇,如果是伪装,那也装的太好了。 江余等了又等也没听到脑中提示他主线任务完成的声音,于是眯起一双眼睛盯着徐奕名,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对劲,他挑眉,“你很有钱。” 你脸上的表情和唇边的弧度可不是这么说的,徐奕名扯扯嘴皮子,算是给出回应,表示自己心情恶劣。 “还睡不睡?”才不到七点,江余缩回去,见他没动,就把脚从被子里伸出去蹭蹭他的裤.裆。 徐奕名把存折一丢,迅速进被窝去了。 之后的几天,江余跟徐奕名在书店尝足了醉生梦死,当江余听到000那句“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书店play五次”,他直接一个哆嗦,紧缩了一下,跟徐奕名一起喷了。 年三十,穆琛打电话过来,跟以前一样,江余拒绝了,他说只要有他在,谁也过不好年,穆琛听了那句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气。 徐奕名在酒店订的鸡汤和茶叶蛋,米面m市没有,他在网上搜了特地开车去当地买的。 以往过年都是一个人,随便填饱肚子就去工作室,今年他有些不习惯,在街上逗留了许久,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几乎是看别人买他也跟着买。 等他回去停好车从后备箱拿出大包小包才发现自己买了很多,当江余看到他手里的饺子皮时,唇角一边高高扬起,“你会包饺子?” 徐奕名摇头,他只会吃,大白菜的。 “那你买回来干什么?”江余走过去看看,还买了不少。 看别人买我就买了,徐奕名没说出来,直觉告诉他,如果被少年知道,肯定会被毫不留情的嘲笑。 江余盯着他的脸,又移开,嘴角轻微抽搐,“肉馅买了没?” “有。”徐奕名翻找桌上的袋子,从里面扒拉出五花肉,一整块,上面还有几根毛。 太阳穴一跳,江余暴躁的挥手,“快从我面前消失。” 消失是不可能了,徐奕名又从袋子里扒拉出一颗大白菜,微微一笑很是迷人,“我们包饺子。” 包个屁,江余头疼的在原地踱步,最后冷着脸去厨房剁肉,砰砰砰的声音大的让徐奕名脖子发毛。 “把白菜洗了切碎。”江余换只手继续剁。 徐奕名卷起袖子,抱着大白菜在水龙头下面冲,就听到耳边的嘲笑,“你不掰开里面怎么洗?” 斜了眼少年的侧脸,徐奕把蹦到他脸上的一点肉末弄掉,“这个年纪的小孩没你这么顽皮的。” “我说过我只小你四岁。”警觉过后,江余挑唇轻笑,“过来让我亲一下。” 徐奕名凑近低头,唇上一软,他含.住吸.吮了会才放过。 调馅的过程比较快,有的调料都放了一点,江余还是很小的时候包过饺子,现在忘记的差不多了,他把饺子皮随便捏捏揪到一起,徐奕名拿过去把那个揪弄的对称一点。 就这点事两人弄了一上午,累的抱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连午饭都没吃,醒来就开始贴春联,这也是徐奕名的陌生经历。 晚上的饺子不太成功,散了不少,锅里飘着一层,江余跟徐奕名捧着碗吃了十几个,也吃不出什么别的味道,但是都吃完了。 洗碗那会正好是晚会开始,江余去厨房从后面拥住徐奕名,一只手伸到前面摊开,“红包。” 正在洗碗的徐奕名转身看江余,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世上还有给红包这种事吗? 江余笑而不语,一脸揶揄。 把碗放下来,徐奕名默默的上楼,下来时拿着一叠崭新的红票子和一顶喜庆的小红帽,他看别人买也买了一顶,家里的小孩戴了应该好看。 把帽子戴到面前只到他下巴的人头上,徐奕名又把一叠红票子递给他,眼底浮现柔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余从那里面抽.出几张塞进他的衣领,勾唇笑了起来。 硬邦邦的纸币擦过胸口,带起细微的触感,徐奕名目光一暗,把笑的肆意的少年扛起来扔沙发上,在直播的春节晚会中扑上去。 衣服一脱,钞票哗啦掉一地,江余躺在钞票上面,半眯着眼睛打量趴在他身上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第12章 卷一 年后的画展江余也去了,前来参加的都是名人富商,也有一些名校高材生跟着教授过来学习,空气里似乎都飘散着一股名利的味道。 展馆很大,墙壁上挂着一个个画框,徐奕名用他的视角来展现不同的世界,来这里的人究竟就几个能看的懂并不重要,他们是为徐奕名三个字而来。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画的一坨粪便,署名是徐奕名,一样能得到吹捧,这就是现实。 几十幅里面有一副格格不入,画名《麦田里的少年》,那幅画和徐奕名以往的黑暗画风截然不同,大面积的暖色调,温馨,阳光。 很多人都惊讶的盯着画看,不明白是因为什么让这位画坛的领军人物有这么大的改变。 人群里的江余带着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听着耳边的议论,半眯着眼睛看了眼画又去寻找正在跟他人交谈的男人,不得不说自持风度,同时耀眼十足。 天气回升,江余离开书店,成了徐奕名的专属模特,他才知道当模特挺累,几个小时维持一个姿势。 后来每次徐奕名画他,他都会提出躺着,以至于工作室里出现很多各种姿势躺着的少年,惬意的,邪肆的,慵懒的都有。 而那些被黑布遮掩的画框里藏着的是能让人走向罪恶的世界,那些画无一不是少年摆出不同淫.荡诱.惑的角度,用一双狂热野性的黑色眼睛注视着作画的人,大概这世上能欣赏收藏的只有一个。 江余以为一个任务最多不超过一年,谁知就这么过去五年时间。 五年,对于他以前争分夺秒拼命想赚钱的生活来说真的太长,江余已经经历被徐奕名带回老家,凄凉空无一人的宅子,被他带出去和圈内同行见面,也成为对方唯一的爱人。 他们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无论是感情还是身体,都没有机会背叛。 那么,看起来如此深爱,在信任方面,到底还缺了哪部分? 穆思凡成家立业,从穆琛手里接管了穆家的产业,却传闻不断,在外面包养的小情人都够排上几排,有记者采访当红明星,调侃的说他长的和某位艺术家有几分像。 那个采访江余看了,他扳过身旁的男人,又凑近闻闻熟悉的笔墨香,心里冷笑,面上浑然不觉的露出讥讽。 “穆思凡对你还挺执着,那些小情人的鼻子眼睛嘴巴拆下来拼凑拼凑就是第二个你。” “当年他跪在地上,扒了裤子撅着屁股求我的时候是有几分诱.人。”徐奕名翻着报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孩子目的性太强。” 比我还强?江余装作无所谓的摸摸自己的脸,“我长的比他好看吗?” “差远了。”徐奕名头都没抬。 江余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冷的笑着说,“那你该去医院看看眼睛。” “不用去。”徐奕名把报纸丢开,勾着他的下巴细吻,“晚了。” 江余在徐奕名三十五岁生日那天种了一园子玫瑰苗,他从来就不会让浪漫变的廉价,掌握所谓的适度。 听他说如何施肥,该注意哪些细节,徐奕名不喜欢他的语气,像是在交代后事,便半开玩笑,“说的好像到那时你不在了一样。” “难说。”江余也在开玩笑。 徐奕手中画笔一偏,画布中一株精致的红玫瑰就这么毁了。 他蹙着眉头看已经从青涩少年蜕变成英俊青年的人,眉眼之间的张狂睿智更加明显,被那双眼睛盯视,会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每次出门,都会有很多投过来的目光,异性同性都有。 他总是害怕这人不属于他,所以自私的以各种理由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有几次生出想把对方锁在家里的念头,甚至暗地里打造了一副手铐铁笼子。 徐奕名起身把江余抱到餐桌上,几乎是粗鲁的扯他身上的衣服,江余被他弄疼了,冷着脸制止,“干什么?” “干.你。”徐奕名嗓音粗哑,说着就扯下他的裤子。 没有任何润.滑,江余闻到了血腥味,他痛的踢了徐奕名好几脚,还不泄愤,干脆抄起桌上的果盘砸过去,徐奕名非常熟练的躲过,更深的抱紧,把江余的腰勒出一道淤青。 徐奕名控制不住发疯的时候不多,每次都会把江余弄的一身伤,他自己更加惨不忍睹,被抓的咬的踢的。 两人吵起来很厉害,家里的瓶瓶罐罐袋装奶粉都会被江余丢出去,一天不舔奶粉就不自在的徐奕名也被他丢出去。 但是无论怎么闹,生活还是继续往前。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卷一主线任务,您将有最后两天时间停留在这个世界。” 很平常的一天早晨,听到期待很久的声音,江余大脑有瞬间的停顿,他侧头,徐奕名靠着他的肩膀沉睡,呼吸拂在他的脖颈。 落地窗外稀薄的阳光洒进来,大床上的两个人以亲密的姿势拥着,只不过一个睁着眼看天花板,一个睡的舒服。 “徐奕名。”捏住他的鼻子,江余把人叫醒,“如果你的生命还剩下两天,你会做些什么?” “和你尽情的做·爱。”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江余挑了挑眉,满足了徐奕名。 两天后,江余走的那时是在徐奕名怀里,他们就在前不久结束一场征伐,有些意料之中的不舍。 “我走了。”江余拍拍男人的脸颊,无所谓的笑笑,“徐奕名,你多保重。”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他低头在依旧沉睡的男人唇上亲了一下,“宝贝,再见了。” 江余坐在他和徐奕名一起去买的摇椅上,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懒懒眯起的眼睛里或许有悲伤,痛苦,或许什么都没有留下。 窗外的天空慢慢黑暗,整个世界都在消失,江余回头,大概是想最后看一眼床上的男人,但是双眼已经失去焦距,模糊不清。 他有些失望的动了动嘴唇,缓缓闭上眼睛。 有风从半掩的窗户吹进来,青年已经停止呼吸,指间的烟还在燃着,摇椅一晃一晃。   ☆、第13章 卷一 “徐奕名,快起来,我饿了。” 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泛着血丝的双眼望着对面刷白的墙壁,良久才挪开视线停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几本财经杂志整齐放着,旁边是个玻璃杯,耳边仿佛能听见那人的呼吸,似乎一切都没变过。 徐奕名揉了揉额角,有些愤怒,那人离开已经有半年了,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在把他的生活搅得面目全非之后,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徐奕名掀开被子下床,目光在地上摆着的深棕色拖鞋上停了一下,踩着左边的浅灰色拖鞋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在对着镜子刮胡子的时候,透过镜子隐约看到青年站在他身后对他微笑,徐奕名有些晃神,刀片在下巴上留下一道小口子,他失笑着摇头,眼底发红。 从卫生间出来,徐奕名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优雅样子,从他身上看不出半分失控的痕迹。 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徐奕名看到来电显示后皱了下眉,他刚按下接听键那头就传来略带公式化的声音,“徐先生,您预约的就诊时间是今天上午八点。” “我现在过去。”徐奕名说完就挂了电话。 市立医院精神科 四十多岁的中年医生翻着面前的病历和资料,偶尔抬头打量对面的男人,国内著名画家,名气大的连他这个外行都知道。 四个多月前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他接到这个病人的时候,对方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脱离危险没多久,跟行尸走肉没区别,现在的状态倒是恢复了不少,但是却更加消瘦,确切的说是一次比一次严重。 “徐先生,上次开的那些药都有按时吃吗?” “嗯。” 中年医生拿笔在病历上写着,“现在还会出现幻觉吗?” 徐奕名垂下的目光微动,“没有。” 停下笔,中年医生眉头一皱,通过几次接触,他已经断定这个男人并不配合,眼睛里也没有他接过的其他病人的那种面临未知的忐忑不安和对生命的渴望,只有波澜不起。 或者说是在排斥某个指定的部分,如果他一旦无意间踩到,对方就会强烈反抗。 中年医生照例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徐奕名自始自终都有问必答,跟之前每次一样顺利,就像是在完成一项工作。 从医院出来,徐奕名直接去了电视台,他以前从不接受任何一家电视台和报社的采访,这次是半年前就约好的,当时那个人还在,说想在电视里看到他,他就答应了。 主持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抛开一些职业习惯,她看徐奕名的目光和大多数异性一样。 观众席是满的,能从激烈的掌声中看出观众对这个优秀杰出的画家给予的热情。 场面化的开场白后主持人开始,从童年趣事到年少成名,转了一个大圈,话题终于扯到另一半上面。 外人知道的是徐奕名三十六岁了,有名有利,只有婚姻那块还是空着的。 早在几年前就有传闻徐奕名的性取向和他的爱人,加上徐奕名从没有想过要遮掩隐瞒,出席圈内的场合和一些慈善晚会都带着同伴,同一个青年,英俊耀眼。 徐奕名眼帘半垂,身子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笑了一下,“他不肯和我一起白头到老。” 三分责怪七分宠溺的语气让主持人一愣,竟忘了接话,现场也跟着安静下来,大概台下的观众,包括电视机前的观众都料想不到徐奕名会在这种场合给出答复,直白的让人措手不及。 直到台下的导演举着提示板不停摆动,主持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再次看向对面从容稳重的男人,为什么会有一种对方很可怜的错觉?以那种优秀的条件,肯定有太多选择的机会。 她摇摇头,把脸颊边的头发弄到而后,借机调整了一下心情。 徐奕名脸上看不出别的表情,他感受着那些半开玩笑的安慰,所有人都以为他失去了一段长达五年的感情,却不知道他真正失去了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夕阳西下,余晖印在玫瑰园上方,美的不真实,有风拂过,玫瑰摇曳,露出一个小土包,在大片艳丽的玫瑰中间,多了悲凉。 徐奕名在原地注视着小土包,眼睛里浮出很多情绪,痛苦,愤怒,恨意,最后沉淀的是浓郁的思恋,他一步步往园子里走,小心避开那些玫瑰,因为这是那人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土包很小,光秃秃的,从远处看就是一个土疙瘩,谁也不会知道在那层土下面睡着一个青年。 徐奕名站的笔直的身子缓缓蹲下,用手摸摸土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掌下的土已经有了温度,而他却不知厌倦,仿佛抚摸的不是粗硬的土,而是那个人的身体。 “晚上到我的梦里来吧。”徐奕名闭上酸涩的眼睛,嗓音有些哽咽,“我很想你。”   ☆、第14章 卷二 江余的思绪被一阵颠簸拉扯出来,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压下胃里的不适,耳边的声音很杂,有女人不耐烦的骂声,男人温柔的哄劝,还有猫的叫声。 “叮,恭喜江先生开启第二卷《七人的旅程》,您的身份是盛江,29岁,场景原画师。” 脑中的声音突然断了,江余没去管,他调整了一下依附的新身体,把酸麻的腿往前面伸了一下,转动眼球查看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是一辆七人座的面包车,江余看着前面的后视镜,把司机的脸看的一清二楚,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从铺在椅背的头发来看,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长发女人,第二排是一男一女,靠着肩说话,关系亲密,女的腿上有只小猫,毛是黑色的,两只眼睛直盯着江余。 他坐在最后一排最里面,靠着他的男人随意坐着,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侧脸很消瘦,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车,脸白的跟鬼一样。 靠外面的是个少年,塞着耳塞,刘海盖住额头,看一身打扮年纪不大。 收回视线,江余用手抵着额头,“000,这卷的任务是什么?” “叮,不能说。” “……妈的”江余呼了口气,“任务目标是谁?” “叮,不能说。” 那还玩个屁啊,江余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本以为是看看风景,最多发生点摩擦的一次旅程,现在看来,怕是选到什么高危卷了。 江余闭了闭眼,心里烦躁,有种往下坠的无力感,他仰着头不停吞咽,几分钟后就摸进口袋掏出塑料袋吐了。 “一平,把你那边的车窗开大一点。”抱着猫的女人用手在鼻子前挥挥。 可能是觉得她有点过了,旁边的男人给她使了个眼色,结果胳膊上被大力拧了一下。 “我说吴师傅,你不会是在开车之前喝酒了吧?”抱着猫的女人语气很差,“高速公路上也能开的跟过山路一样。” 司机脸色有些不正常,他赔笑,“哪能啊,我早就戒酒了。”他没有说,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子就像是开进大沟里一样,可这条高速他跑过很多遍了,路平整的很。 江余留心着他们的对话,吐完以后舒服不少,他用另一个干净的袋子套在塑料袋外面,扎好放在脚边,抬头的瞬间跟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对上了。 难道是这只猫?任务就是帮它找到它的主人?江余头痛的厉害,车里的六人一猫都有可能是他的目标,任务就会千奇百怪。 什么都不知道,太刺激了,刺激的他浑身都疼。 江余歪着头休息,开始搜查这副身体的记忆,片刻后他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七人除了是同一个城市的,其他的都毫无关系,这次拼车是在网上发起的,为了去x市旅游,大家在碰头前都不认识。 在他前面坐着的是一对新婚夫妻,抱着猫的女人叫李燕,脾气比较冲,她丈夫陈一平,憨厚老实人,俩人都是80后。 司机吴国强,46岁,x市人,副驾驶座的长发女人叫秦彩,27岁,网络小说家,做过自我介绍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坐他旁边的男人魏斌,34岁,工程师,一路上手机不离手,好像在等什么人的电话,少年叫邵则,唯一一个没有做自我介绍的人。 江余捏着眼皮,这是一趟不寻常的旅程,否则他不会这么不安。 “喵~喵~” 黑猫对着江余叫唤,把车上的几人都吵醒了,秦彩没有扭头,魏斌和邵则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江余挑眉,冲也跟着扭头看过来的李燕笑了一下,“你的猫很漂亮。” “点点,乖。”李燕把猫抱紧了些,皱眉瞪江余,“喂,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然我家点点怎么会一直对你叫。” 江余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女人,他与黑猫对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燕,车都开了两个多小时了,可点点是刚刚才开始叫的。”陈一平笑着哄他的妻子,“我觉得点点应该是饿了。” 李燕半信半疑,她抱着猫换了个姿势,面对车窗,腾出手从随身的包里翻出猫粮,可黑猫根本不吃,还在不停的叫。 车里忽然响起“死猫”两个字,气氛随之一变。 李燕顿时跟踩了尾巴一样,回头就骂,“魏斌,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当初说好不能带宠物。”魏斌冷笑,“怎么?这就忘了?” “你……”李燕被陈一平拉着,她使劲掐对方,尤其在听到陈一平出面道歉时更是气的不轻。 吴国强很尴尬,他也是在车子开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李燕包里藏着一只猫的,中途停车方便的时候陈一平偷偷塞给他两包玉溪,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半个多小时,李燕嚷嚷着要上厕所。 陈一平说他想下去吃点东西,没怎么说话的秦彩也说想下去走走活动一下。 吴国强转着方向盘,嘴上说,“在进入会同路段前都没有休息站,大家先忍一忍……” 他正说着就听见李燕一声喊,“前面那个不就是吗?” 吴国强看着越来越近的建筑物皱眉,还真有,难道他记错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 车子刚一进入休息站,黑猫不知道怎么回事,叫声突然变的尖锐,像是婴儿哭,扯的人耳朵疼,爪子大力抓着李燕的手,李燕痛的大叫,直接把猫丢给陈一平。 黑猫的反常落在几人眼里,大家神色各异的站在原地,江余是几人里面顾虑最少的,因为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能脱身而出。 “我先走了。”江余背着包率先朝休息站那里走去。 在他身后是从头到尾都没抬起头的邵则,然后是魏斌和吴国强。 李燕和陈一平没走,他们还在困惑在家特别乖顺的猫怎么变的这么焦躁,他们犹豫了一会,但是都耐不住疲劳,想吃点热的东西休息会,就带着随身的包跟上去。 秦彩翻开包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看四周,她也走了过去。 休息站规模不小,外面停着很多车子,工作人员正在忙着加油,花坛边的妇人哄着怀里哭闹的孩子,有几个男人蹲在车边抽.烟,用带着东北方言的普通话发泄疲劳。 站内许多人进进出出,三五个结伴的,独身出行的,但是江余推开门的一霎那,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扑面的是一股难闻的腐气,到处都是灰尘,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 一股毛骨悚然感从脚底心往上冒,包括江余在内的七人猛地回头,外面空荡荡的,死寂一片。   ☆、第15章 卷二 周遭静的只有快要跳出来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 江余半眯起眼,余光有意无意的从身旁平静异常的邵则和秦彩身上扫过,有什么即将汹涌而出,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他扯了扯嘴皮子,有些意味不明。 魏斌拉扯着头发,失去理智的破口大骂,“*!这什么鬼地方?” “啊——”李燕歇斯底里的尖叫,鬼地方三个字让她再也受不了,发疯的冲了出去。 江余随手把被李燕撞到的少年护住,过近的距离让对方僵硬了一下,一直垂着的头抬起。 下一刻,江余不由得吸了口气,面前的少年正用一双漆黑无波的眼睛注视着他,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最前面的吴国强已经跑进车里,无论外面的李燕和陈一平怎么拍打,他都没有给他们开门。 吴国强把潮湿的手心在裤子上大力擦了擦,快速发动车子跑了。 “操.他妈的!吴国强,你不得好死!”陈一平红着眼睛吼完,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绝望的抱住站不稳的李燕,脸上是一片死灰色。 “手机没有信号,我们和外面失去联系了。”魏斌掏出一支烟,拿着打火机的手在轻微颤抖,试了几次才点燃。 这句话并不大,却一字不漏的落入六人耳中,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彻底崩溃,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 秦彩打开笔电包把本子拿出来,片刻后煞白着脸问,“现在怎么办?” 她平时喜欢写一些恐怖类小说,也喜欢看,但是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亲身体会。 满脸泪的李燕眼神涣散的倒在陈一平怀里,魏斌低头一口口的抽.烟,江余看着远处的树林,邵则垂下眼角,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没有人回答。 “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秦彩调整了呼吸,她伸手拨弄着一头柔顺的长发,“故事说的是主角和他的朋友无意间遇到时空裂缝,他们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两句话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被几道目光紧盯,秦彩如大家所愿的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们最后找到裂缝,成功回到原来的空间。” 那只是一个虚构的电影,可谁也没有反驳。 李燕紧抠着陈一平的手,瞪大眼睛焦急的问秦彩,“你是说我们也遇到了……” “不知道。”秦彩摇头。 接下来又是一阵让人浑身冰冷的安静。 片刻后几人第一次达成协议,沉默着开始在附近寻找出路。 江余往南边走,走了几步发现有人跟着自己,步伐轻缓平稳,他以为是秦彩,却没想到会是邵则。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树林里。 走在前面的江余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有种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渗人感觉。 “你别走我后面。”江余转身,冷冷的看着背后垂着头的少年。 对方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刘海盖住眼睑,只穿着一件米色毛衣和黑色长裤,在深秋有些单薄。 审视了一会,江余不耐的拧眉,“过来。” 邵则抿着唇一步步走过去。 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扑进鼻子里,江余盯着眼前的黑色发顶,“你是哑巴?” 没回应。 江余面部肌肉一抽,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既然你要跟着我,就别给我惹麻烦。” 还是没回应。 接下来换成并肩走,那种感觉就再也没有了。 江余和邵则在天快黑的时候回到休息站,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从他们脸上可以得到答案。 把包丢地上,江余阴沉着脸说,“南边有一片树林,没发现活物。” “我们走的东边,没走多远,只看见一个鱼塘。”陈一平嘴唇哆嗦,“水,水有臭味。” 魏斌的脸色透着不对劲的白,他的语气沉重,“西边有个风力发电站,荒废了。” 每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下信息,之后就一言不发。 “吴国强死了。”魏斌突然说。 江余皱眉,死了?他没有去看魏斌,反而看和魏斌一起向西走的秦彩,对方也看过来,微微点头。 得到答案,江余心里一惊,叫了两声000,石沉大海。 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毛毛的感觉又来了,江余突然回头,什么也没有,他烦躁的低骂了一声。 李燕和陈一平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是幸灾乐祸,活该!还好他们没有上车。 之后就是害怕,死人了。 就在大家都一言不发之际,魏斌的声音再次响起,干涩的厉害,“不像是人为的。” “这么小的水坑。”魏斌用手比划,“一个将近180的成年人被扭成奇怪的角度塞在里面,骨头好像被一根根抽走了,头被削下来一半放在最上面,伤口没有一点血……” “会……会不会是……鬼”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呢喃的,陈一平煞白着脸哆嗦。 秦彩蹙着秀眉,神色恍惚,“他离开我们不到三小时,但是尸体已经发臭,周围爬着很多蠕虫。” “别说了!”李燕大叫,眼睛瞪的极大。 “燕燕,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陈一平抓着李燕的胳膊发抖,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看着丈夫狼狈软弱的样子,李燕心里冰凉刺骨,反手一巴掌扇过去,“没用的废物。” “吴国强的车呢?”江余问魏斌,眼睛却看着蹲在地上的邵则。 “没看见。” 魏斌又开始抽.烟,刚抽了两口他就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天渐渐暗下去,夜晚即将来临。 李燕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激动,她不安的说,“天要黑了,晚上我们怎么办?” 几人不约而同的把头转向休息站,除了进去,他们没的选择。 休息站很大,从墙上的地图可以看到总共两层,一楼是洗手间和小超市,摆放着几排桌椅,二楼是自助餐厅和休息区。 魏斌把玻璃门关上,选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来。 李燕和陈一平选了最里面的角落紧挨在一起,秦彩趴在桌上发呆,江余占了另一个角落,他把背包拉开,从里面扒拉了一会,找到一瓶水,一个装着小面包的塑料袋,压缩饼干,几块牛轧糖,还有一个苹果。 他的眉头一松,食物超出意料之外的多。 被困在这里,一切都是未知,食物和水是最重要的,谁也不会拿出来和他人分享。 江余吃饼干的声音在四周传开,随后其他几处也响起打开包装袋的声音。 一时间,一楼只有几人咀嚼食物的声音。 夜越深,恐惧越强。 寂静的深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抓挠声,一声一声,持续不断。 很冷,越来越冷。 漆黑的大厅,有什么正在一点点挑战着人的极限。 离门最近的魏斌额头渗出冷汗,他铁青着脸,下巴绷的死紧,秦彩盯着虚空,神色高度紧张,角落的李燕吓的用手捂住嘴哭。 陈一平两条腿抖的不成样子,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弥漫开。 江余手上一痛,他低头扫了眼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 “别怕。” 黑暗中,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响起,邵则一怔,仿佛被火灼般收回手。 江余勾了勾唇,原来是个胆小鬼。 下一刻江余眉头骤紧,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坐在他身边的?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惶恐不安的时候,一声猫叫从暗中传来,一只黑猫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高度紧张后大脑处于空白状态,大概所有人都会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幸好只是猫。 李燕爬过去把跑到她身边的黑猫死死抱进怀里,“点点,你去哪了?” 黑猫舔着李燕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她安心。 “该死的猫。”魏斌擦掉脸上的汗,脸色阴沉的摸着手机。 后半夜平安无事,但是谁也没敢合眼。 微微亮光从玻璃门照射进来,天亮了,几人虽然都憔悴不堪,但是眼中少了不安,白天没有黑夜危险,这是接近本能的认知。 “还是按照昨天那样,分头找路。”魏斌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扫了一圈。 江余没意见,他现在还是一筹莫展,只能走哪算哪。 秦彩这次没走到魏斌那里,而是侧身走到江余对面停下,表示今天的选择有变,没有人注意到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邵则。 江余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他暗自揣测,这卷任务会不会就是那小子? “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陈一平眼睑下泛着青色,他小声说,“早晚会饿死。” 披头散发的李燕抱着她的猫,不能走,吴国强就死在逃出去的路上。 “那你们可以留在这里养猫。”打开玻璃门的魏斌突然僵硬住了。 后面走过来的几人也脸色一变。 外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背影和那身熟悉的衣服让所有人都惊恐的后退。 大白天的,没一点暖意,阴风瑟瑟的,连江余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16章 卷二 “鬼啊!”陈一平大叫一声,吓的往李燕背后挤。 江余撇了眼脸色惨白的魏斌和秦彩,他试探的问,“吴师傅,你没离开?” 吴国强自觉理亏,语气有些虚,“昨天对不住啊,我也是害怕,就想着赶快离开这里。”换成别人也会那么做的,这句话他没说。 “我开了很久,但是怎么也开不出去,一直在沿着休息站转圈。”吴国强打了个哆嗦,他搓搓手上的汗毛,咽了几口唾沫,“后来车子没油了,我不得不又回到这里。” 见大家都往后躲,吴国强不解,“你们怎么了?看到我怎么跟看到鬼一样。” “大概是太累了。”江余心不在焉。 魏斌捂着额头靠墙坐到地上,冷汗浸湿衬衣,他的身体抖的太厉害,呼吸阵阵发紧,晕了过去。 虽然吴国强给了解释,却没能减少大家对他的畏惧和提防。 江余又试探过几次,没有发现破绽,吴国强蹲在一边吃东西喝水,举止都跟正常人一样。 迷惑的不止江余,无法理解的事实摆在面前。 魏斌在撒谎?可当时不是他一个人在场,秦彩也在。 早上大家相安无事的填饱肚子,各怀心思的继续找路,这次李燕和陈一平继续往东,魏斌向北走,吴国强向南,而江余和秦彩往西,邵则还是一言不发的跟着他。 难道他长的比魏斌还有魅力?江余摸摸下巴。 看着远处的风力发电站,江余突然问身边的秦彩,“昨天你们是在哪个位置发现吴国强尸体的? 谁知秦彩却说不清楚。 “你没看到?”江余的眼神顿时复杂。 “没有,我是听魏斌说的。”秦彩抿了抿干涩的唇,“昨天我跟他在发电站附近是分开走的,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就碰头了,那时候他跟我说了吴国强的事。” 江余的头又开始疼了,他一时没注意脚下的枯树藤,秦彩及时拉了一把。 “谢谢。” 秦彩脸上的美艳笑容还没绽放就僵住了,她的背后突然发冷,本能的松开拉住江余的手,神色有些惶恐。 “怎么了?”江余皱眉。 秦彩说了句没事就越过江余走到了前面,脸上的血色褪去,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要不要吃?”江余拿出一颗牛轧糖递给邵则。 小朋友应该都喜欢的吧? 邵则掀了一下眼帘,漆黑的眼睛里流转过诧异的色彩,他伸手接住糖,指尖微微收紧。 江余不着痕迹的观察面前的少年,明明拥有一张过分吸引人的脸,存在感却古怪的低,低到让人很容易忽略。 “000,在吗?” “叮,不在。” 江余在心里冷笑,真是越来越调皮了,“我想知道邵则的所有资料。” “叮,没有。” 江余一愣,答案出乎意料之外,没有?那代表着什么?他觉得这卷就是个坑。 “把糖还给我。” 江余这么说是想看看邵则会不会变脸,或者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说“送出去的东西不能再要回来”,哪知对方还是沉默不语,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把糖攥的更紧,仿佛是多宝贝的东西。 正在前面拨弄树枝的秦彩扭头疑惑的问江余,“你在跟谁说话?” “嗯?”江余没听清,目光盯着邵则。 秦彩摇头,大概是听错了吧。 到了集合时间,江余见到魏斌,几不可察的多看了两眼,大家照例汇报进展,唯独缺了李燕和陈一平,直到等了很久才看到东边的陈一平抱着猫回来,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 几人相互交换眼色,李燕出事了。 他们从陈一平口中得知是李燕说肚子疼要去解手,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陈一平哭着求大家和他一起去找李燕,魏斌不愿意去,吴国强也拖拖拉拉,江余置若罔闻。 “如果两小时内还没找到,我们就回来。”秦彩提议。 女人的话有时候很有作用,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东边有不少鱼塘和大片大片的蒿草,江余他们是在草丛里发现李燕的,已经没有呼吸,两只眼睛瞪着天空,死前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惊恐的东西,身下全是血,四周还散落着一些不知道是身体哪个部位的碎肉。 江余喉头上下滚动,垂下的眼底浮现意味不明之色,有多大仇恨才下这样的狠手…… 他忽然看向身后,少年静静的站在那里,说不出来的突兀。 秦彩按住肚子跑到旁边呕吐,魏斌脸色更白了,为了缓解内心的恐惧,他的嘴里不停的怒骂。 陈一平扑过去揪住吴国强胸口的衣服,赤红着眼大吼,“一定是你,吴国强,你还我燕燕!” 吴国强压下干呕的*,铁青着脸骂,“陈一平,我看李燕就是你害的吧,你们一直在一起……” “你胡说!”陈一平语无伦次,“我为什么要害她?她是我老婆,我们才结婚不到两个月,我爱她,我爱她……不是我……鬼!鬼!是鬼!一定是鬼……” 陈一平神志不清的呢喃。 “那是什么?”江余指着李燕的头,眼神一变。 李燕的头发染的黄色,又蓬又粗,从那里面露出黑色一角,上面嵌着一颗生锈的圆形铁片。 吴国强在口袋一摸,顿时脸色大变,他还没开口解释就听到魏斌的声音,“吴国强,你的钱夹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吴国强面部肌肉扭曲的咆哮,“这事和我无关!” 所有人对吴国强都还心存防备和惧意,谁也不会上前靠近他,而让自己危险,除了失去理智的陈一平。 “不是我!”吴国强推开陈一平跑了。 魏斌冷漠的扫了眼李燕的尸体,他闭了闭眼,“从下午开始,我们一起行动。” “好。”江余眼角闪过一道暗光,他觉得比起生死不明的吴国强,魏斌那张苍白泛着死气的脸更像个死人。 男人悲痛的哭声在飘散着浓郁血腥味的尸体旁响起,诡异,森冷。 忽然,一道细尖叫声让江余几人脑子里的一根弦断裂,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猫站在李燕的尸体前,张开嘴巴又发出细尖的声音,像是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一样。 李燕是吴国强杀的,这是陈一平断定的,他说他一定要报仇。 可是吴国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下午几人选的一个方向,比之前更加警惕,也更加疲惫迷茫,休息的时候魏斌看到陈一平翻包,眼睛发现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块烤肉,香味很浓,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时候,更能勾起食欲。 “是兔肉,我们抓到了一只兔子。”陈一平也不遮掩,他低着头,声音嘶哑。 有活物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魏斌啃了一口肉,他边吃边说,“味道有点奇怪。” “好腥。”秦彩也拿了一块,她习惯的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大概是没烤好的原因。”陈一平脸上似乎有笑,“都给你们吃吧,我之前已经吃了很多了。” 陈一平的大方让魏斌感到惊讶,他唇边露出讥笑,不过是在巴结而已。 懦弱胆小的男人失去妻子后变的聪明了。 江余盯着手里的肉,腥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忍住喉间的恶心拿到嘴边,刚要张口就被一只手拍掉。 “不要吃。”   ☆、第17章 卷二 江余半眯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边的少年正静静的看着他,肤色泛着青白,形状漂亮的唇也没多少血色,他的内心生出一股难言的怪异。 “你不是哑巴。” 邵则看了江余一眼,微微扫视,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会说话装什么哑巴。”江余嗤笑,挑起的唇角忽然一顿,他皱起眉头,“不是兔肉?” 邵则又看了江余一眼,似乎还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江余脑门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有些挑衅的捏住邵则的脸,大力揉了一下。 邵则浑身一僵,透彻清明的眼睛瞪大,又快速垂下来,木头一样呆着。 少年唇角紧紧抿着,长而直的睫毛半垂,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江余盯着看了一会,片刻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对着这张脸出神,不由得嘴角抽了一下。 “不过这肉还真……”奇怪?江余眼神一沉,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江余看着正在低头吃肉的魏斌和秦彩,不知道是不是太阳落山的原因影响了光线,他感觉那肉颜色不对,仿佛随时都能渗出血来。 “你怎么不吃?” 江余对上陈一平的视线,他用手按着胃难受的说,“我胃不太舒服。”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地上的肉,魏斌的声音透着含糊的不耐烦,“不吃给我。” 已经吃完肉的秦彩擦掉嘴边的油腻,她看着江余,露出担忧的表情,“你没事吧?这里没医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还是多注意身体状况比较好。” 随着秦彩说话,扑面的气味里有着淡淡的腥味,像极了血,江余头皮一阵发麻,他的余光扫到不远处抱着包的男人,眉头不自觉的皱紧。 见对方似乎在发呆,秦彩又一次不放心的询问。 “没事,老毛病了。”江余叹了口气,掩去了所有情绪变化。 “陈一平,你是在哪发现兔子的?”江余故作好奇的问,“我们连兔毛都没看到。” 旁边的魏斌和秦彩也一同抬头看向陈一平,他们也很好奇。 陈一平把脸从包里露出来,他啊了一声,半响才蠕动嘴唇说了句,“可能是运气好吧。” 见他脸色很差,江余没再追问什么。 魏斌把嘴里的最后一口肉吞下去,他语气恶劣,“怎么?怕我们抢了你的?” “没有没有。”陈一平慌张的摇头,似是在害怕魏斌,他紧紧揪着背包带子,“是真的,我也就碰到一只。” 下一刻,陈一平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如果我再抓到兔子,我一口都不吃,都给你们吃。” “废物就是废物。”魏斌毫不遮掩的鄙视。 秦彩朝魏斌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而陈一平只是把头低的更厉害,不敢说半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余刚才好像从陈一平的眼睛里捕捉到笑意。 几人没有在外面多留,匆匆赶回休息站。 李燕的死对陈一平打击很大,连那只猫都不太对劲,泛蓝的眼睛总是盯着前方,每天都神出鬼没。 现在除了寻找出路,还有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的水都快喝光了,撑不了多久。 把剩下不多的水放进包里,江余提议去二楼看看,秦彩说好,魏斌和陈一平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被逼到绝境,他们没有办法了。 二楼比一楼还要荒废,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但是附近没有见到一只活蜘蛛。 江余走在最前面,邵则在他身边,后面是秦彩和陈一平,魏斌最后,一行五人没有交流,小心翼翼的查看四周环境。 后面的魏斌突然低喝,“陈一平,把你的猫扔掉,吵死了!” 寂静的走廊响起几道吸气声。 陈一平身子一抖,哆哆嗦嗦的说,“魏……魏斌,我……我……我没把点点带过来。” 脸色异常难看的魏斌大步过去把陈一平推开,拿走他的包快速翻找,哪里有猫的影子。 愣了几秒,魏斌猛抽一口气,他狠狠的抓了一把头皮,“操!” “要……要不我们下去吧?”秦彩惊慌失色。 江余没回应,他向靠左手边的房间走,邵则一声不响的跟着他过去,另外三人没动,直到里面传来江余的声音。 让大家欣喜的是这是一间储物室,里面有一箱过期的矿泉水和食品,包装老旧的让人认不出来是哪一年的。 几乎是同时的,几人抱起一个箱子飞奔下楼,整个楼道里除了粗重的喘气就只有慌乱的脚步声,仿佛有人在后面看着他们。 这一晚,每个人都过的提心吊胆。 第二天第三天江余几人都早出晚归,谁也不甘心放弃,更不想在这里过完余生。 到了第四天,已经过去大半天,还是毫无进展。 冷风吹的眼睛疼,江余拉紧外套,侧头斜了眼影子一样跟着他的邵则,对方穿的比他少多了,似乎一点都不冷。 就在江余打算调侃两句的时候,他听到陈一平的尖叫。 一个只有很小的水坑藏在矮丛里,水坑里的尸体极度扭曲,腐烂的不成样子,死状跟魏斌描述的一模一样。 看着吴国强的尸体,江余若有所思。 那么前几天看到的那个真是吴国强的鬼魂?李燕是被他杀的? 江余的揣测和怀疑在魏斌几人心里是十分肯定的事。 有只鬼魂在他们周围,那是一个只要一想就会无法控制的去恐惧的事情。 江余突然抬头,像是在质问自己,“如果不是呢?” 突兀的几个字却让魏斌几人都浑身一震,如果不是?那会是谁? 死寂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空气里的腐臭味让人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秦彩干涩的咽了口唾沫,她问江余,“你什么意思?”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拥有所谓的想象力,很多可能和画面同步着往脑子里挤,控制不住。 江余轻挑了挑眉,这个外形出色的年轻女人有时候表现的比他们几个男的还要坚强冷静,这时候却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就是吴国强!你们没看到他的尸体都烂了吗?肯定死了很久。”陈一平抖着嘴唇吼,“我们前几天看到的一定不是人,一定不是!” “而且魏斌之前就说他看到吴国强死了。”陈一平扭头,边哭边说,“是吧魏斌?” “吴国强为什么要杀李燕?”江余似笑非笑,“总不能是李燕杀了他,他变成鬼再报仇的吧?” 陈一平突然不说话了,胸口不停起伏。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秦彩全身颤抖,她站着的位置正对吴国强,好像对方正在瞪着自己。 视线艰难的从水坑方向移开,魏斌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攥紧,他最先跑了,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他会疯掉。 接下来几天出奇的平静,那只不知道跑哪去了的猫又回来了,老实窝在陈一平腿上,而吴国强的鬼魂没有出现,但所有人的状态都很差,不知尽头的等待和煎熬摧毁着他们所剩无几的体力和神志。 气温突然下降,秦彩感冒了,难受的咳嗽声持续不断,让魏斌和陈一平两人焦躁,不安。 江余依然是几人里面最平静的,他的任务到最后肯定会出现,只需要耐心。 不过邵则比他还平静,如果不是呼吸,很难察觉到存在。 靠在角落,江余睡的迷迷糊糊的,有点冷,他缩着身子把包抱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感觉有个人趴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四个人,往东走,不能停……” 江余猛地睁开眼,一根*的烟在他旁边,他拿起来一看,瞳孔骤然一缩,是玉溪烟。   ☆、第18章 卷二 是吴国强。 “四个人,往东走,不能停。”江余浑然不觉的喃喃自语。 如果真是吴国强,那他究竟在提醒什么? 东边已经寻找了一段路,除了大大小小的鱼塘和农田,并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还是说需要走的更远一点…… 有哪里不对劲,江余眉头深锁。 趴在陈一平腿上的黑猫转动泛蓝的小眼睛,安静的直盯着他,仿佛是在监视。 江余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们有五个人。 寒意从脚底升起,江余抿唇,那另一个人是什么? 锐利的目光极快的从魏斌,陈一平,秦彩,邵则身上一一掠过,没有片刻停留,江余面色阴沉的陷入深思。 当天夜里,江余身上的温度出现不正常的升高,他清楚自己是在发烧,就起身摸着墙壁走,换了个稍微暖和点的角落吃下秦彩给的感冒药,没过多久就睡了。 朦胧中,江余感觉嘴唇被微微透着凉意的东西含.住,像饥渴的婴儿一样重重吸.吮,他烧的脑子昏沉,不舒服的皱起眉头想反抗,却使不上力气,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就在他承受不住窒息的感觉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那种近似凶狠虐待的压迫感消失,后来好像有人把他抱进了怀里,背上有一下下冰冷的触感,仿佛是有只手在轻轻拍着。 江余再次醒来是在下午,外面阳光明媚,一楼大厅却静的有些渗人。 一串很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江余绷紧神经,警惕的神色在看到来人时一松,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有点疼。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什么,江余没有捕捉到,他扯着沙哑的嗓子问,“有水吗?” 邵则一言不发的转身拿了水给他。 喝了几口水,江余又掰开一点干面包吃了,他看着少年,似是随意的开口,“你好像从来没跟魏斌他们几个说过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少年并没有说半个字,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是江余诡异的确定他在生气。 邵则突然在江余面前蹲下,平静的目光停在他的唇上,声音清冷,“破了。” “是吗?”压下古怪的感觉,江余无所谓的笑笑,“难怪这么疼。” 刚开头的话题就被对方打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现在都不适合再继续,江余捋起头发使劲扒拉了几下,发泄似的低骂了一句。 突然,一声猫叫传来。 江余脑子里扯紧的神经颤了一下,他用力捏捏鼻翼,根据猫叫声看到陈一平的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桌子底下的阴影那里看着前方。 在几天前就出现了这个举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它执着。 江余站起身一步步走近,猫还是一动不动。 见猫完全无视他,江余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嘴皮子,他半蹲下来,歪头顺着猫的视线望过去,除了一片墙壁没别的。 他刚要离开的脚步一停,不是墙壁,是墙角的柜子,视角的细微偏差导致视觉上的误导,很容易就错开方向。 江余站在柜子前,总共四层,放着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全都铺满厚厚的灰尘。 扭头望了一下猫,江余转身伸手随便拿起几个看了看,生锈了都打不开,他拿起最里面的罐子敲了几下,慢慢拧开了。 一只死老鼠塞在里面,肚子被解剖开,腥臭的肠肉饶在一起,像个艺术品。 江余青着脸后退一步,再回头去看,那只猫已经不在了,只有少年站在那里,用一种他看不透的目光凝视着他。 隐约有担心,也有愤怒。 天黑之前魏斌他们回来,江余找了机会问秦彩,“你知道陈一平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吗?” 秦彩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法医助理。” 江余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那个男人外表看起来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看起来跟秦彩口中几个技术含量高的字没有一点联系。 “法医这个工作其实没有表面那么神秘。”秦彩低头翻着本子。 敏锐的嗅到对方话语里的一丝波动,江余意味深长的说,“你好像很熟悉。”熟悉的像是接触了多年一样。 秦彩脸上流露出孩子气的表情,“那是因为我以前写过一个主角是这个职业,所以有查一些资料。” 江余敛下目光,视线落在秦彩手里的笔记本上面,印象里对方似乎每天都会拿笔在本子上写东西。 “出发前你问我要了手机号。”秦彩抿嘴,似乎是在思虑怎么表达,“你现在跟换了个人一样。” 江余眼底微闪,他摆出疲倦的神色,“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地方,谁都不可能跟平时一样。” “是啊,都变了……”秦彩的目光有短暂的迷茫。 “你觉得邵……” 陈一平身边的猫突然扑到秦彩身上,对着她的脖子挠了一下。 秦彩吓的发出惊叫。 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惊到了魏斌他们,也打断了江余后半句话。 “陈一平,你让开,今天我就把那只死猫杀了!”魏斌说着就冲过去。 陈一平挡在猫前面,卑微的恳求魏斌放过猫。 谁都知道魏斌有多讨厌那只黑猫,这次他直接抄起椅子就砸。 猫灵敏的在椅子上桌子上窜来窜去,逮住机会窜到门口,走的时候还瞪了眼魏斌,仿佛含有轻蔑的意味,把他气的浑身发抖。 江余把邵则拉到自己身边,避开砸过来的椅子,额角突突的跳,凌厉的目光锁住魏斌,深呼吸后又恢复平静。 魏斌看着秦彩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添的红色很显眼,他皱眉问有没有事。 秦彩捂住脖子上的伤轻轻摇头。 隔天江余提议离开休息站往东走,刚说完就得到魏斌的强烈反对。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不就是个狗屁画画的吗?”魏斌揪着江余的衣领咆哮,“要死你自己去。” 江余眼睛微眯,“松手。” 耳边的声音透着危险的警告,出于本能的,魏斌手指头一松,等他再去看,江余已经站在他几步远低头整理弄皱的领口。 僵持了一会,秦彩率先表态,“我同意。” 魏斌一愣,他直盯着秦彩,下一刻他大力踹开桌子,“都他妈是傻逼。” 江余探究的视线不易察觉的在魏斌和秦彩身上走了一个来回,他充满深意的挑了下唇。 “我……我就不跟着你们了。”陈一平支支吾吾。 剩下一个没出声的邵则,江余回头,他果然跟平时一样,站在自己身后,默默的注视。 分歧最终也没有得到解决,陈一平选择跟着魏斌留在休息站,而江余和秦彩邵则三人动身往东。 走的时候江余想起那句四个人往东走,他再次问陈一平,“你真不跟我们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 陈一平犹豫了一下,看看背对着他休息的魏斌,“还是不了。” “保重。”江余快步离开。 休息站里只剩下两个人,恐惧感更加强烈,魏斌去哪陈一平就去哪,他们谁都看得出来彼此的紧张和害怕。 江余三人走后的第三天,陈一平和魏斌的食物已经见底,魏斌开始疯狂的寻找黑猫,可是黑猫又失踪了。 陈一平承受着魏斌的怒火和焦虑,他每时每刻都在惶恐不安,不止一次后悔没跟江余他们一起走。 在发现魏斌不再怒骂,终于睡着以后,陈一平轻着脚步出去,解开裤子皮带放水。 背后传来声响,像是人的呼吸,陈一平拉拉链的手一抖,屏住呼吸问,“魏……魏斌,是你吗?” 等了大概十几秒没有回应,陈一平又叫了声,“魏斌?” 他慢慢回头……   ☆、第19章 卷二 满脸血污的女人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他。 陈一平牙关打颤,想逃跑,可是双腿僵硬的厉害,一步也迈不开。 额头的汗水滴到眼帘上,陈一平下意识的眨了眨眼,不经意间发现女人脖子上的伤痕,他胡乱的吞口水,试探的问,“秦彩?” 女人终于动了,她伸手拨开脸边脏乱的头发,又用袖子擦了擦脸,缓缓的说,“是我。” 陈一平虚脱的跌坐在地上,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李燕回来了。 半个多小时后,秦彩坐在魏斌和陈一平对面,脸上的表情是往常一样的沉静,如果不是衣服上还沾着不少血,以及额头上的伤口,一点也看不出来遭遇过多么危险的事。 魏斌皱眉,“你不是跟他一起往东走了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秦彩脸白了几分,她的左手握紧右手,用很轻的声音说,“有人要杀我。” 气氛突然变的紧张。 旁边的陈一平吓的差点叫出来,他往魏斌那里挪了挪。 魏斌盯着她,“是谁?” 秦彩看看陈一平,又看看魏斌,眼角朝下,半响才说,“我不知道。”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是被谁弄的…… 突然感觉凉飕飕的,陈一平打了个颤,“秦彩,你的日记本呢?” 他记得那个蓝皮的本子对方很在乎,每天都随身带着。 “丢了。”秦彩虚弱的叹息。 陈一平不停的偷偷对魏斌使眼色,他想告诉魏斌,这个女人额头的伤口形状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出来的,有问题,不能留。 无视陈一平的提醒,魏斌对秦彩说,“你先休息一下。” 秦彩感激的看了眼魏斌,靠着墙闭上眼睛。 三个人各怀鬼胎。 ******* 东边空旷的很,风力发电站孤零零的立着,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 江余是一觉醒来就发现秦彩不见的,那句四个人一起上路还在脑海里,可现在只剩下他和邵则了。 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灾难。 江余扫了眼背对他站着的少年,“你看到秦彩了吗?” 少年转身,看过来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怪异。 “说话。”江余语气严厉,明明是个大活人,总是弄的像只幽灵一样。 大概过了一分钟,少年浅色的唇张合,“回去了。” 回哪?好一会江余才明白对方指的是秦彩回到休息站了,他沉下眼底,当初秦彩是自愿跟过来的,怎么会突然又改变主意的? 还是在连声招呼都不打的情况下。 江余按着额角,他昨晚好像睡的特别沉,也睡了很久,按道理来说,又冷又饿,他应该睡不安稳才对。 然而耳边的一句“你睡了两天”直接让江余一愣,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发觉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很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才会有的状态。 江余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就被口腔里的腥味刺激的脸一黑。 鬼使神差的,江余从嘴里蹦了一句,“你该不会是见我昏迷不醒就偷偷割破手腕喂血给我喝了吧?” 这种狗血的画面脑补起来都能让他起一层鸡皮疙瘩。 邵则斜了一眼,清晰的捕捉到男人脸上的厌恶和排斥,他眼睛一眯,冷冷的说,“我没那么蠢。” 江余眼角一抽,语气更冷,“我看也是。” 那他是自己太饿,把舌头咬破了?江余用舌头在口腔内壁滚了一圈,没有感觉到一点痛意。 早间的温度很低,一层薄雾笼罩着,这里的初冬看起来跟真实世界没什么区别。 江余把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摸到最后一块牛轧糖,用手指捏了捏,心想再不快点完成任务,他恐怕很快就会冻死或者饿死。 “如果我在任务完成前死了,怎么办?” “叮,那会是个悲剧。” “现在任务进度是多少?” “叮,百分之四十。” 江余满脸黑线,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那百分之四十的,好像每天除了吃睡就是跟魏斌他们出去找路,其他的什么也没干。 在心里跟那个系统000交谈了几句,江余冷静了很多,他压着湿润的草皮往后一躺,将手臂放到脑后枕着,见少年正在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用一种绝对专注的神色,他不由得有些邪气的扬了扬嘴角。 “别看我,我也饿。” 邵则淡淡的说,“你裤子拉链开了。” “……”江余面不改色,“我喜欢敞开,透气。” 邵则撩了一下眼帘,对上一双跳跃着火焰的眼睛,他轻轻抿起唇,转身走了。 拉好裤子拉链,江余盯视着少年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合上眼皮,放在脑后的左手手指无聊的在草皮里扒拉了几下,指尖触碰到什么硬物。 他猛地坐起来,看过去的目光瞬间一凝,是秦彩的日记本,摊开的,上面除了一些草皮和泥土,还有点湿。 按理说这是别人的*,他不该看,江余合上本子的手却在霎那间停住。 摊开的那页开头的一行字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视野。 【l死了,c一口咬定是w杀的,我并不这样想,因为l尸体旁边的碎肉薄厚度都一样,这不是一个司机能做到的。】 江余快速翻页,这是秦彩写的一个故事,用的第一人称,他看了几行,熟悉感越来越强,片刻后他确定这些全是他们进入休息站所发生的一切。 故事里面的角色都是他们几人的名字拼音第一个字母,那个“我”应该就是秦彩自己。 江余拧紧眉头,既然s代表邵则,那么就排除了只有他能看到对方的可能。 那他之前的猜测就错了,事情又变的 【l死后第四天,逃跑的w死了,我发现w的身体腐烂的厉害,时间上根本不可能做到,除非水坑里的水有言重腐蚀性,有人故意利用这点来给我们制造错觉,让我们以为w早就死了,之前看到的都是鬼魂。】 看到这里,江余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他想起了那根*的烟,如果血肉都能腐烂,那烟应该烂的更彻底才对,不可能那么完整…… 那么他听到的那句话是怎么回事?江余脸色阴沉。 【天很冷,我跟着s一直往东走,每一秒都在不安,我很饿很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会在这条路上遇到什么。】 后面很长一段内容都是秦彩在发泄自己的疲惫和无助。 江余翻开一页,开头的一句让他呼吸一顿。 【我怀疑凶手就是……】 后面的字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摸掉,模糊不清,隐约像是字母s,又像是c。 江余把日记本拿到眼前仔细辨认也没看出来,他往下看,最后是一行字,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来的。 【下一个会死的就是你。】   ☆、第20章 卷二 那个你指的是谁? 江余皱眉,在那句话上面还有一句,只是被笔大力划掉了,会不会是故事里还存活的什么人对秦彩说的?又或者是秦彩有意丢下日记本,目的是在告诉他? 江余一页页翻着日记本,后面全是空白。 隐隐听到脚步声,江余快速把本子塞进包里,他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少年,身后还跟着陈一平的小黑猫。 江余没有去管,任由那只猫站在他和邵则中间,对他发出刺耳的叫声。 两人一猫望着远处,饥寒交迫的顶着冷风。 他们一直向东走,穿过小树林后看到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面跟休息站一样,积满了灰尘。 江余在仓库里翻找了很久,半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一路上好像少年和猫都不知道饿,只有他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蹲在杂物堆里愤怒的盯着地面,难道那个人就是让他来这个仓库? 江余抹了把脸上的灰和汗,“看到老鼠了没?” “老鼠没看到。”邵则翻了一下眼皮,“我只看到了一头猪。” 饿到能吃下一头牛的江余立刻脱口而出,“在哪?” 靠着墙的邵则慢悠悠的在江余身上扫了个来回,那眼神分明在说“不就是你。” 江余额角青筋直蹦,他抄起手边的木棍又松开,还是省点力气算了。 把包里的水拿出来灌了几大口,江余眯着眼睛打量仓库,可能是太累,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把他惊醒。 本该待在休息站的陈一平狼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边喘息边说魏斌像是变了个人,总是把他往奇怪的地方带,他很害怕就趁机偷跑了出来。 “秦彩可能已经被魏斌杀了。”陈一平满脸焦急的在原地走动,“盛江,我们怎么办?魏斌很快就会追过来,我怀疑他身上有匕首。” 江余眼神一变,猛然盯视,“你刚才喊我什么?” “盛江?”陈一平似乎被他的表情惊到了。 江余狠狠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妈的,他竟然忘了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字就是字母s开头。 也就是说他还是走对了方向…… 江余问陈一平,“当初我们是七个一起进来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邵则?” “盛……盛江,你瞎说什么啊,邵则是谁?”陈一平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我们一直是六个人。” “对,六个人。”江余脸部肌肉牵动,摆出一个笑,若无其事的说,“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 陈一平惊魂未定的抹掉额头的冷汗,口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的好。” 江余忽然想起来,邵则不见了,那只猫也找不到踪影。 所有人都看不见邵则,除了他。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求证,但是好像每次想问的时候都被各种外界因素打断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李燕和吴国强的死都是邵则做的?江余目光一冷,不对,李燕死的那天邵则一直跟着他。 就算是鬼魂,也不可能在不在场的情况下办到吧…… 见他不说话,陈一平很不安,“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饿。”江余不着痕迹的掩盖所有神色。 “我……我有吃的。”陈一平连忙从包里拿出塑料袋慢慢摊开,脏污的脸上出现讨好的笑容。 江余认出熟悉的腥味,他两眼一闭,咬了一口,喉头滚动了几下,机械的咽下去。 后来无论陈一平怎么热情,江余都没再吃一口。 直到天黑,邵则和猫依旧没有回来,江余和陈一平的关系并不熟,两人没什么交流,各自靠着角落沉默着。 后半夜江余走出仓库,抬头望着天空的星光,他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远处跑来了一人,近了才发现是魏斌,他也是一脸惊慌。 看见江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秦彩死了。” 江余眉锋一挑,“怎么死的?” “她从你这里离开回到休息站的时候额头有伤,口子并不是很深,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有浓水流出来,恶化的很快,肉全都腐烂了,里面的骨头都看的一清二楚。”魏斌粗声喘了口气,舔着干裂的唇心悸的说,“到晚上的时候就没有了心跳。” 一个伤口怎么会恶化的这么快?江余觉得不对劲,或许陈一平说的对,魏斌很可疑。 下一刻魏斌对着他背后充满嘲讽和怒意的一句“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让他心中多了一丝怪异。 陈一平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大声说,“一定是你杀了秦彩!” 魏斌阴沉着脸骂,“放你妈的狗屁,她额头的伤你没看见?” 陈一平嗫嚅的往后躲。 围绕在三个男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危机感。 对面的魏斌警觉到了自己的危险,身体发自本能的做出攻击,选择了实力较强的江余。 偏头险而又险的躲过拳头,江余面色凝重,魏斌的身手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捷,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旁边的陈一平也加入进来,几个回合后就被魏斌踢中腹部跪在地上爬不起来,最后只剩下江余。 半个多小时后,江余脸上身上都受了伤,浑身无力的喘气,魏斌也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 这场突然的交锋都耗尽了他们的体力,两人的视线碰上,不约而同的,彼此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陈一平走了过来,手里多了一把铁锤。 地上的魏斌满脸惊恐的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铁锤砸向自己。 江余目睹魏斌的身体一点点陷进去,内脏血肉四处飞溅。 而陈一平还在挥动铁锤,整个人都陷入疯狂状态,嘴里不停的骂“废物!废物!” 呼吸急促的江余擦掉脸上的东西,不知道是碎肉还是断裂的肠子。 四周静的只有铁锤砸进血肉里的噗滋噗滋声。 片刻后地上躺着的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陈一平抬头,关心的问江余,“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面对扭曲着脸微笑的陈一平,江余太阳穴突突的跳,秦彩怀疑他是凶手,他怀疑邵则,谁也没想到是陈一平。 而陈一平知道自己敌不过魏斌,就想办法让他和魏斌斗的两败俱伤。 “好了,就剩下你了。”陈一平再次举起铁锤。 江余看着陈一平慢慢走到自己面前,近的能看到锤子上面的肉渣,可他根本没力气反击。 预料的剧痛没有来,江余抬头,毫无预兆的撞上少年平静无波的目光,没来由的,他竟然安心了。 陈一平歪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大概是困惑铁锤怎么举不起来了。 江余从地上爬起来,“李燕是你杀的?” “对,那个贱人该死!”陈一平嘿嘿笑,“怎么样?她的肉好吃吗?” 江余胃里一阵痉挛,“那你为什么要杀吴国强?” “怪只怪他多管闲事,发现李燕的死跟我有关,还想向你们告发我。”陈一平用手捂住脸叹息,“差一点就成功了……” 下一刻他面部狰狞的吼叫,“你们全都嘲笑我,都该死!” 江余忽然看着邵则,“你来了。” “谁?”陈一平慌忙扭头,没有人。 江余把对方的恐惧和崩溃看在眼里,他沉默不语,目光一直不动。 凉意从后背蔓延,陈一平身体的抖动越来越强烈,越不知道越害怕,他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按着他的手不让他举起铁锤一样,他猛地丢掉铁锤,慌不择路的跑了,摔在地上。 邪门的是地上正好有一截露在外面的绣铁片,尖锐的一头深深埋进他的脖子。 陈一平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没一会就断气了。 血腥味弥漫,魏斌还在抽搐,他的嘴里冒着血泡,“秦……秦彩……我……我没……说谎……” 江余深呼吸,秦彩的死跟陈一平无关。 星光下,两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中间,男人和少年对视。 邵则先开口,不慌不忙的说,“那根烟是我放的,为了提醒你吴国强的死亡时间不对。” 可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蠢,这是江余从他的眼神里读到的。 “那句话是你说的?” “我是想告诉你,五个人里面其中一个是凶手。”邵则瞥了眼,“你蠢的让我感到稀奇。” 江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是谁?” “死人。”邵则依旧平静。 江余冷眼看他,“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车里?” “我只是对那只猫感兴趣而已。” 猫?江余停顿了一瞬又问邵则,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你以为我不想走?”邵则忽然走近,声音在夜晚多了几分阴冷,“如果不是你拉着我,让我错过离开的时间,我又何必等到现在。” 江余从混乱的思绪里抓到一条线,刚进休息站的时候他们因为害怕就往外跑,他看见李燕快要撞到邵则,就伸手拉了一下。 他嘴角抽搐,妈的,鬼知道这些。 事情前后全扯出来放在面前,江余目光复杂,对方知道所有事情却能安然无事的袖手旁观。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邵则抬眼,“他们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才是少年的真面目,冷漠,无情。 江余直视过去,“那你刚才为什么出手?” 邵则突然不说话了,他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进来的所有人都会以指定的死法死去,不管陈一平会不会出手。 与其说是人为,不如说是命运。 但他还是不止一次的出手,阻止那个叫秦彩的女人伤害对方,也暗示过多次。 谁知道这个男人会蠢的离谱,邵则的唇角几不可察的抽了一下,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在心里浮出。 刺鼻的血腥味直往毛孔里钻,江余往仓库走,没有注意在他迈步的瞬间邵则脸上的表情。 冷静下来后,饥饿感扑面而来,江余对邵则伸出手,“既然你不是人,那也不需要吃东西吧?把我给你的糖都还给我。” “早扔了。”邵则放在口袋里的手捏着几块糖,一脸平静的撒谎。 江余眼神恐怖,扔了?他气的两眼一抹黑,扶着墙呼出一口气,“你怎么还不走?”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就是对方离开的时机。 “我知道你是谁。”邵则深深的看着他,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眸渐渐起了一丝笑意,“我会去找你的。” 耳朵上有湿热的触感,像是被舌头舔了一下,江余眼神一沉,面前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他绷着的神经一松,这卷任务终于完成了。 “叮,还差一个。” “什么意思?” 江余的脚步顿了半拍,头顶的卷闸门突然拉下来,将他的身体砍成两段。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第二卷《七人的旅程》” ——————————————————— 【10月7号上午10点55分,会同高速公路128公里-15米处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面包车开向护栏外的悬崖,车里六人当场死亡,只有一只猫存活下来。】 吴国强,46岁,面包车司机,死因四肢被挤压变形。 秦彩,27岁,网络小说家,死因额头遭受撞击。 李燕,26岁,家庭主妇,死因身体多处部位不完整。 陈一平,27岁,法医助理,死因车玻璃碎片刺穿脖子。 魏斌,34岁,工程师,死因内脏破裂。 盛江,29岁,游戏原画,死因身体撞飞出去,一分为二。   ☆、第21章 卷三 江余睁开眼,四肢传来无力感,浑身都痛,思维还停留在身体一分为二的瞬间,处在混沌状态的大脑随着眼前的摆设慢慢清醒起来。 病房,仪器,有三个空着的床位,他的思绪被一阵极快的脚步声吸引。 “什么?”走进来的男人穿着病服,身材高大,五官坚毅,眉宇间带着痞气和嚣张,他吐了口唾沫,“操!敢砸老子的场子,野鸡,今晚你就带几十个兄弟过去轮.死他们。” 江余微仰头靠后,喉结上下滚动,嗓子很干,他看着男人扫过来一眼,冲他龇牙。 “兄弟,醒了啊,回头请你喝一杯。”男人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没有丝毫善意,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碎面前的东西。 江余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病友?看起来精神好的不得了,可以说是亢奋。 江余长长的吐了口气,暗自观察起来,男人还在打电话,声音开始变的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看到他脸上的严肃表情,连江余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女护士,她对男人柔声哄着,“717号,把玩具手机放下来,乖啊,姐姐给你买糖吃。” 江余一脸错愕,看看男人,又看看女护士,他看傻眼了。 “没什么。”男人似乎在对电话另一头解释,他转身,嚣张的吊起眼角,不屑的冷哼,“只是一个丑不拉几的女人在那鬼叫。” 他说着就撸起袖子大步朝女护士走去,气势汹汹。 女护士一见,立刻抓着门扭头冲外面大声喊,“快把镇定剂拿过来!” 在江余看戏一样的目光里快速冲进来三四个男护士,他们扑过去用力按住男人的肩膀。 男人暴戾的吼,双眼泛起狠色,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如同发怒的雄狮,“滚开!老子有兄弟上万,信不信分分钟让你们滚蛋?” “信、信、信。”几个护士淡定的齐齐点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 女护士麻利的拆开针筒包装袋,一支镇定剂下去,男人挣扎了几下,手脚轻微颤动,没过一会就安稳了。 床上的江余还沉浸在愣怔中,内心一串卧槽,他上一卷跟鬼呆在一起,吃人肉,又体会了一把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家的惨状,以为后面该正常点了吧,没想到这回直接进精神病院了。 “叮,恭喜江先生开启第三卷《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主线任务,带张释出院,协助他夺回家产。” 跟随他一起穿越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江余的脸色很难看,这卷是他在一百多个世界里面选的,名字那么清新,鬼知道是这么个玩意。 他眯起的眼睛里带着血丝,“谁是张释?” “叮,往左看。” 江余默默侧头往左,视线在已经安详睡去的男人身上兜了一圈,又吐血的收回,闭了闭眼,敛去所有神色。 才第三卷,连一半都没有,他从小就无比厌恶玩通关游戏。 “张释的病情还有治愈的可能?”江余揉着发涨的额角,漫不经心的问,“那我是不是也……” “叮,他的情况有好转的几率,不过很不幸,您已经是精神病晚期,而且已经得道成仙。” 眉头紧拧,江余烦躁的低骂了句,他垂着眼角打量隔壁熟睡的男人,“把这副身体的情况告诉我。” “叮,江余,资深精神病患者,五岁入院,父母健全,离婚再婚,以前是几年过来探望一次,现在不确定多久来一次,有时候看天气,有时候看心情。” 听到跟他同名同姓,江余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昨晚这副身体的主人说自己已经渡劫成功,挥手告别人间,一脚踏上登仙台,从三楼窗户踩下去,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他住进来了。 “说说张释。”江余小幅度挪动身体,手抓抓头发,结果碰到额头的绷带,他疼的吸了口气。 “叮,张家是z市三大家族之首,经营军火生意起家,目前眀面上已经洗白了,张释是刚过世的家主张侑的第三子,也是张氏集团总经理,张家众所周知的继承人,但是父亲突然离世的悲痛,以及好友和亲兄弟的联手背叛给他带来的打击过大,导致精神出现问题,被亲兄弟送了进来。” 江余的表情随着脑子里的声音越发沉默,他完全没办法只根据这些片面的信息来判定张释的病情严不严重,刚才那神奇一幕还在眼前。 “你刚才说主线任务,那意思是还有别的任务?” “叮,张家在把张释送进精神病院后就有安排人混进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支线任务就是把人找出来。” “一个?还是两个?不会是一个团体吧?” “叮,都有可能。” 江余呼吸着充满药水味的空气,觉得五脏六腑都疼。 寂静的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看着跑进来跪在他床边的秀气青年,江余一脸被雷劈到的样子。 青年用力扒着江余的病服,力气大的仿佛都能听到撕裂声,他一脸悲伤的哭喊,“陛下!” 两行清泪落下。 “爱妃,起来说话。”江余头疼的捂住额头。 “谢陛下。”青年娇羞的表情突然变的憎恶,“李答应那个小贱人竟然唆使她的奴婢对臣妾的奴才施以辱骂,甚至出手,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这是在打臣妾的脸,陛下,臣妾跟了您十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恒儿都快六岁了……” 浑身怨妇气息的青年还在声泪俱下,外头又进来一个脸上写着“太监总管”四个大字的中年男人,他低头弯身用手捏着嗓子细声细语,“陛下,皇后在外面求见。” 以为能打听到有用信息的江余听了一场非常成功的宫廷大戏。 他对两人摆了摆手,“跪安吧,朕累了。”   ☆、第22章 卷三 青年被拖走,房里安静下来,江余拿起小桌上的杯子,手指来回摩挲后喝了口水,除了材质奇怪,跟普通杯子没什么区别。 夕阳西下,窗外的光线透着淡淡的红,把房间惨白的墙壁染上了层暖意。 床上沉睡的男人蹙着眉头,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背部拱起,膝盖微微向上曲着,头朝下,像个婴儿一样。 听说有这样睡姿的人焦虑不安,缺少安全感。 江余的目光停在男人身上,一点点变的深沉,心里盘算着先找出张家送进来监视对方的人,这样才有机会筹划带对方离开这里,他靠着墙坐了会就掀开被子扶着床沿慢慢下床。 走廊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里夹着优美的交响乐,江余扶墙向前挪步,尽头是个大厅,四周除了休息的沙发椅子,还有一些简单的锻炼器材。 大厅里挺热闹,病人扎堆谈论着什么,有说有笑,之前扑到他床前痛哭流涕的青年这会正抓着一男人的大腿又哭又叫,看起来格外凄惨。 安逸,二十四岁,七岁就步入演艺圈,却只能混在三线,病龄两年半,因在拍戏过程中头部受重创,就从摄影棚搬到精神病院。 是张释的室友之一,长期红不了的年轻演员,虽不惊艳但是也眉清目秀,条件不错,江余在心里暗自揣测。 角落里患有痴呆症的几个老年人正在和护士一起拍手做游戏,脸上都挂着病态的纯真笑容,宛如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外界的人都把精神病院妖魔化,包括江余,他在来这里之前根本没办法想象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而实际上这里是个小型影视基地,每个人都投入在自己的世界扮演不同的角色,不发病的时候言行举止和善,根本看不出来是个病人。 江余倚着墙的十几分钟内就有好几个人过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当然也有犯病的,比如现在这个,已经问了他五遍的白胡子老头。 老头浑浊的双眼紧盯着江余,第六遍问,“你是谁?” 江余揉着额角,“我是115号。” 老头一口咬定,“不!你不是!” 江余头疼,“我真是。” “不不不!你肯定不是!”老头撸了把胡子,围着江余转了好几圈,就在江余看着都快犯晕的时候他突然大笑,“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隔壁二娃家的小花是不是?” 江余竖起大拇指,“大爷,聪明。” 老头一脸鄙夷,“笨蛋,小花是头猪。” 在江余凌乱的目光中,老头蹦蹦哒哒的走了。 这哪是精神病人,受到打击的江余在原地阴着脸一言不发,直到这副身体的虚弱席卷上来才恢复理智。 他转身走了几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近的快贴上来了。 是刚才的太监总管。 中年男人先是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然后凑过来用很轻的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嘿,你知道吗?我有八套房。” 说完就对江余嘿嘿嘿的笑。 江余一头冷汗。 刘以民,四十九岁,病龄六年,因和朋友合伙炒房被骗的倾家荡产。 见江余不搭理自己,刘以民不高兴的哼了声,边走边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八套房,我有八套房……” 江余目送自己接下来的另一个室友离开,眼底微微沉下来,刘以民有可疑的几率,他对钱有可怕的痴迷。 “115号,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躺好!” 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护士快步过来,二话不说就伸手拉住江余的胳膊,江余挣脱了几下换来更大力的禁锢,他就任由对方吃力的把自己往房间扶。 “修仙不急一时,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发现江余不说话,女护士又说,语气放轻了许多,“大叔,别难过。” 江余无力吐槽,“我不难过。” 女护士一愣,随后就看了眼江余,眼神充满同情,大叔肯定是把头摔狠了。 江余重新躺回床上,女护士吩咐他好好休息就转身出门。 进来的安逸拿着一个苹果啃的津津有味,他往最里面那张床上一躺,抬起的两条腿不停摆动。 江余审视的视线在安逸身上停顿了几秒就移开了,他懒懒的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 “大黑!” 左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江余额角一跳,与趴到他床上的男人对视。 张释双手捧着江余的脸,“大黑,你瘦了。” 江余面无表情,细看之下面部肌肉正在抽动。 “别怕,明天给你买两根大骨头。”张释上下摸摸,又捏捏。 抚在脸上的手虎口处的茧很明显,是一双常年拿□□的手,江余被摸出一身寒粒,他在脑中问000大黑是谁? “叮,听起来不像是人名。” 江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房里的另外一个人,“大黑是谁?” “狗啊。”安逸对江余吼,“汪汪!” 江余扶额,这才不到半天时间,他的身份就有皇帝,猪,司令,大当家,狗,时间一长,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摸够了。”江余暴躁的按住还在他脸上乱摸的手,用力挥开。 前一刻状态还很不错的男人突然瞪着眼睛死死盯住江余,让人头皮发麻。 张释平时并不发怒,相反很单纯,像个大男孩,但是如果有人惹到他了就会变的狂躁,发病的时候比疯狗还要凶猛。 院里的医生护士都不敢轻易跟他接近,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就哄。 他也有正常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更让人害怕。 察觉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脸上的表情也变的骇人,江余的头更疼了,他试着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喜欢看书吗?” 张释还在盯着他,口气火爆,“不喜欢。” 在张释眼中的戾气即将转变为怒火时,江余快速抬手去摸他的脸,用能把自己恶心住的温柔语气问,“那你喜欢什么?” 张释被他的举动怔到了,呆呆的说,“大黑。” 于是冷场了。 两人互相瞪着,距离很近,怪异的气氛被好奇把头凑过来的安逸打破。 安逸转动着眼珠子,“你们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给老子滚开!”张释朝他吼,“不给你看!” 所以说到底是在看什么?l江余被两人喷了一脸口水,他低声爆了句粗口,忍住想把他们扔出去的冲动。 就在江余思虑怎么办的时候刘以民进来了,他拍了一下张释的肩膀,笑呵呵的说起了他的八套房。 江余松了口气,他这时才发现手心都是汗,就算成了精神病人,那个男人在动怒的时候还是会散发出让人忌惮的气势。 过了一会护士来监督他们吃完药就走了,铁门一拉,整条走廊都安静下来。 夜里江余睡的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张释床边说话,他想撑开眼皮看看,却在药性的作用下又沉睡过去。 早上江余窝在被子里不想起,可能是药的原因,也可能是他很久没睡个安稳觉了,感觉有人在推他,他不耐烦的皱眉,刚要坐起来就听见头顶一声惊慌的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江余嘴角抽搐了几下,外面走廊很快就传来急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来了很多人,安逸独一无二的哭声穿破墙壁直刺耳膜,他猛地睁开眼迅速起床,如果他再不起来,搞不好那些人还真会把他埋了。 看着低头认真扣病服扣子的张释,江余脑子里有模糊的片段闪过,想起昨晚听到的声音,他眯起眼睛,可能不是在做梦。 他们都吃了药,能顺利进来的应该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第23章 卷三 安逸跑进来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的床边,紧随他进来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谭志,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医生。 谭志探究的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他走到安逸面前,接过身后递过来的病历本和笔。 “今天光头强有给你打电话吗?” 安逸瞪大眼睛,“我不认识光头强。” “比昨天状态好。”谭志的口气硬邦邦的,“一斤香蕉两块八,十块钱买两斤能找多少钱?” “十块买两斤……”安逸咬着嘴唇,他脸色煞白的呜咽,“我……我不知道……”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谭志停下手中的笔,眉头一皱,“你觉得自己有病吗?” 安逸怯怯的往后躲。 谭志和另外两个医生表情漠然的做着笔记,下一个轮到刘以民了。 刘以民坐在床头直直的望着窗户,表情呆滞,不管谭志问什么,他都只是摇头。 等谭志走向自己,江余先开口,“医生,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 谭志没抬头,唇边出现的弧度带着捉弄的意味,“那你告诉我现在的国家主席是谁?” 江余顿时一脸卧槽,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似乎对江余的沉默见怪不怪,谭志把病历本翻开一页,站在张释面前,脸上的表情起了一丝细微的变化,转瞬即逝。 “你是谁?” 张释低着头,“张释。” 谭志又问,“多大了?” 张释摸着右手虎口处,“二十六。” 仿佛一下子变的多疑,谭志眼睛里有说不清的东西,一句句仔细盘问,对张释格外严厉,就好像怀疑张释是在装疯一样。 张释一开始还很配合,回答的也让谭志满意,后来整个人都变的浮躁起来,思维跳跃的厉害。 谭志的语气也恶劣了,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后面的女医生直勾勾的看着张释,她开玩笑的说,“听说你有兄弟上万?好厉害啊!” 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张释了,他突然抬头凶狠的瞪过去,“你傻逼啊老子要是有兄弟上万怎么会还在这里?” 女医生难堪的动了动嘴唇,旁边的男人大声吩咐门口拿着绳子的护士进来。 张释眼中涌出狠色,“滚!” 谭志挥手让他们出去,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张释就走了。 江余盯着谭志的背影,眼睛眯了一下。 查房时间结束后除了个别重症病人会被束缚带绑着,怕他们自残,其他人都排队吃药后拿着饭缸去食堂吃早饭。 粥咸菜馒头鸡蛋,一人一份,大家都按照顺序去领。 江余在张释对面坐下来,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听了一会才发现是在数萝卜干。 “你喜欢吃这个?” 张释的眼睛紧盯着江余勺子上的萝卜干,当那萝卜干放到自己的缸子里,他就快速吃掉,然后继续盯着,表示还要。 江余玩味的笑了一下,真是不容易满足。 远处的安逸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把饭缸往桌上一摔,焦急的说,“小主子,吴三桂带兵打进来了!” 江余抹掉溅到脸上的粥粒,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找死是不是?” 安逸缩缩脖子,眼睛湿润的把后面的话坚持说完,“你跑吧,我护着你。” 这时几个保安从门口浩浩荡荡的进来,带头的“吴三桂”粗声吼,“都给我安静!吵什么吵?” 所有人都埋头喝粥,哼都不敢哼一声,显然是在畏惧。 江余把萝卜干全挑给张释,揶揄的弯唇,“你应该对我说些什么?” “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张释露出一口白牙。 猛然听到这句话,江余愣了一下,这卷的任务终于有进展了。 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报道,镜头里是个面容严肃的英俊男人,身上贴着成功人士的标签,张为堃,张释的大哥。 安逸嘴里塞着粥,激动的指着电视,模糊不清的喊,“帅哥,帅哥!” “没有我帅!”张释突然冷不丁的发脾气,固执的扭头看江余,“是不是?” 江余轻笑,“嗯,你比他帅。” 他说的是真话,单凭外表,张为堃长的的确远没有张释出色。 张释满意的给了江余一个俊朗的笑容,只是有点傻气。 吃完早饭后是每天的一个小时家属探视时间,没有被护士喊到名字的就自由活动,做操,晒太阳,打乒乓球,看书的都有,几个抑郁症病人就自己一个人呆着。 江余坐在草地上,昨天帮他的那个女护士正在给烟民发烟,数一根发一根。 不远处的树底下张释正在情绪高亢的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愤怒和威严,对面站着十几个病人,其中就有安逸和刘以民,每个人都用崇拜敬畏的目光望着他。 江余脑子里冒出一种古惑仔帮会要去抢地盘的错觉。 早上吃的药慢慢的生起反应,江余有些昏昏入睡,他懒散的眯着眼睛看头顶的天空,在收回目光的时候抓捕到左边站在二楼落地窗的谭志,对方的视线似乎落在人群里的张释身上。 江余阖上眼帘,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发完烟的女护士走过来问,“大叔,今天不打坐吗?” 江余没睁开眼,“今天休息。” 女护士笑呵呵的蹲下来,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江余的脸越来越黑,最后竟然睡着了。 接下来每天查房的时候谭志都会出现,鬼鬼祟祟的四处察看,看张释的眼神也更加怪异,就在江余准备找机会试探的时候,谭志突然死了。 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腹部有多个伤口。 谭志死后周围的气氛就开始变的不对劲,护士们经常在一起偷偷议论,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厕所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江余站在小便池前放水,他的面色有些阴暗不明,谭志的死让他之前的猜测瞬间瓦解,到底哪里出了错? 江余陷入沉思,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吓的头皮一麻,把裤子往上一提,阴沉着脸转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的刘以民眼神空洞的看着他,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你知道吗?我有八套房。” 江余一言不发。 刘以民咧开嘴嘿嘿笑,笑声极为病态。 越过刘以民,江余打开水龙头洗手,眼底浮现怒气,又一点点消失,跟个精神病计较,他也该吃药了。 等江余再回头,刘以民已经走了,他回到房里就看到张释躲在被窝里,本来以为是在睡觉,后来发现被子在动。 江余拽住被子,“张释,你在干什么?” 被子里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头发微乱的张释把江余拉到身边,气息有点不稳,“我给你看好东西。” 江余还在想谭志的死,语气不太好,“什么?” 张释把手伸进裤子里抓了抓,把一坨半硬的大家伙掏出来,得意的挑眉,“看!是不是很大?” “……” 江余默默的扫视,尺寸是相当可观,颜色也不错。 “你不会经常拿出来给别人看吧?” “没有,我只给你看,我们是好朋友。”张释脸上带着笑。 江余抬了一下眼皮,“以后最好也只给我看。” 随便掏的后果太严重了,不知道哪天等这个男人恢复正常后回想起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好。”张释没有犹豫的点头,“还会变的更大。” 说着就双手握住撸了几下,他忽然说,“我也要看你的!” 江余按住张释的手不让他碰,两人贴的很近的身体免不了摩擦。 他听到耳边渐渐粗重的呼吸,脸色一僵,“张释,你硬了。” 张释半垂着眼,眉头轻蹙,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有几分舒服的声音,“嗯。” “那还不快停下来!”江余厉声呵斥,他忽然感觉有道充满敌意的视线从头顶直射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江余极快的将所有情绪收的一干二净,然后退后半步。 现在的这个张释让他陌生,也不敢小觑。 张释将自己硬的发疼的大家伙塞进裤子里,从床上起来,眼尾上挑,目光犀利,额前发丝半遮眼睛,俨然像一头野狼。 江余一脸冷静,“是你自己掏的。”   ☆、第24章 卷三 平时张释都喜欢低着头,现在站直了的张释足足高他一个头。 身高的差距和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势带来的压迫感让江余本能的摆出随时准备应敌的姿态。 他扒了扒头发,暧.昧的挑唇,“大家都是男人,我能理解。” 张释面无表情的看着江余,用一种让人无处遁形的审视。 江余眯眼,丝毫不退让的盯过去,这个男人眼睛里的东西太深,也太危险,只能是朋友,如果做对手,他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难怪就算对方脑子出了问题,张为堃还是不肯放过。 “我是一只大公鸡,喔喔喔喔喔~” 门外越来越近的声音打破房里僵持的局面。 张释重新躺回床上,阖上眼睛的那一刻,目光从低头整理衣服的男人身上划过,带着意味不明的深究。 江余打开柜子门把桌上的书放进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逸踩着拖鞋蹦蹦跳跳的进来,神气的仰着头冲江余叫,“喔~” “喔~”江余扭头。 安逸又扑到张释的床前抑扬顿挫的喔了一声,边唱边跳的走了。 等安逸离开后,江余把门关上,脑子里飞快的运转,他沉吟几秒就作出决定,走到张释的床边低声说,“张释,我能帮你。” 没得到回应,他斜了一下眼角,直接伸手把被子一扯,脸上带着睡意的男人正在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瞅着他,“大黑,你干什么?” 江余撑着额头,又疯了。 之后的半个月他再也没发现张释正常的时候,不过江余并不担心这卷任务,只要能避开张为堃的人,成功从来这里逃出去,张释一定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里的每天早中晚都要吃药,护士一个个检查,以防病人把药偷偷藏在舌头下面蒙混过去,回头就给吐了。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认为自己没病,根本不需要吃药。 江余也排斥吃药,每次吃完以后都感觉无精打采的,所以他能逃就逃。 这次给他检查的女护士叫王琪,也是唯一一个叫他大叔的护士,个头娇小,人也比较单纯,没什么心机。 江余正打算趁机把药吐手里就听到耳边的声音,“大叔,你不乖噢。” 见王琪笑嘻嘻的看着他,江余黑着脸咽下哽在喉咙的一口血,一闭眼把药吃了。 “杀人啦杀人啦!”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江余闻声过去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顿时就变了。 脸上有块淤青的张释双眼暴突,疯狂的挥动拳头,被压制的男护士脸上都是血,地上还有两颗带血的牙齿。 江余的目光停在张释脸上,一滴血珠从他额头缓缓滴下,沿着眉骨眼帘留下一道血痕,诡异,狰狞。 “让开!” “吴三桂”推开人群,一棍子挥在张释腿上,力道大的让后面的江余仿佛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再次挥起手臂,击中张释的后颈。 张释的身子晃动了一下,带血的目光开始涣散,他挣扎着想起来却无力的倒了下去。 已经不动声色靠近的江余察觉“吴三桂”脸色不太对,还打算对昏迷的张释再挥电棍,他眼神一冷,用手推了一下旁边的人,那人边跑边叫,“啊——杀人啦——” 突然的变故让人群更加混乱,患有被害妄想症的病人个个如临大敌,甚至有对身边人“反击”的,场面快要没法收拾的时候女护士长和医生的身影才出现。 站在角落里,江余看到张释不是被送到其他地方而是拖回房间才松了口气。 他从几个病人的话里得知是那名男护士要带张释去做电抽搐,张释不去,对方就直接动起了手,结果事情就演变成这样。 “刘海刚才真凶。” “是啊,我还以为717号这次要被他打死。” “小点声。” 江余没有再听不远处两名护工的对话,转身走出大厅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这个位置刚好斜对着他的房间,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包括已经被扔到床上的张释。 路过的王琪往旁边一坐,“大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余太阳穴一跳,后悔坐这里了。 “刚才真吓人。”王琪托着下巴,“我听说刘海以前是个富家少爷,他爸的公司被林家打压收购,被逼的走投无路自杀了。” 江余侧头,“林家?” “张,林,贺三家可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啊。”王琪鄙视的摇头,“大叔,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江余捏捏鼻梁。 “家庭的影响让刘海对家境富裕的病人态度很差,张释没少被他打。”王琪唏嘘不已。 江余作出好奇的表情,“你知道717号?” “废话。”王琪翻了个白眼,“大家都知道张释是赫赫有名的张家三少,多才多金,也不知道是多少人心中的理想情人,不过这是以前,现在他是个疯子,张家的人也没来看他,而且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去了。” 江余别有深意的问,“是吗?” “来这里的人都是家人送进来的,有的是不想出去,还有一种是……”王琪凑近小声说,“不能出去。” 江余挑了挑眉,这女人并不蠢,是个明白人。 “我来这里一年了,感觉大部分病人都很好,就像大叔你一样。”王琪伤心的撇嘴,“大叔,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我?” 江余斜眼,“你太吵。” 王琪呵呵呵的笑眯了眼,“大叔,你真幽默,如果你再年轻十岁,我肯定会追你……” 她脸上的表情又变的沮丧,“哎呀,还是不行,那时候你已经在修仙了,我一个凡人是追不上的。” 江余嘴角抽动。 “唉……”王琪伸了个懒腰,“你宿舍的刘以民也是个好人,他有个女儿,每个月都来看他,但是每次都对他冷嘲热讽。” “哦对了,还有你宿舍的那个安逸啊,我上学那会还看过他演的戏!”王琪啧啧两声,“他也挺可怜的,那时候网上说他演技差,还说他被大老板包.养了。” 江余脸上的神情在昏暗的视线下晦暗不明。 “我看那些人都是脑子进水了,他们也不想想,安逸背后真要是有个大老板,那他怎么还是只能演一些小角色,而且啊,他住院的两年多,从来没有人过来看他。”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江余眼中带笑,“说明他运动技术太差。” “运动?那是什么?”王琪眨眨眼睛。 “一种能锻炼身体舒展度,改变家族基因,促进国家建设,影响未来发展的运动。”江余高深莫测的说,“包含了太多技巧和秘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摸到精髓的。” 王琪一脸惊叹,“听起来好深奥。” 江余抿着唇角起身离开,再不走他会笑出声。 “大叔,不再坐会吗?” “回去修炼。” 江余回去的时候安逸和刘以民都不在,只有张释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的温顺,那双让人恐惧的眼睛也闭上了,跟他看到的残暴判若两人。 “我帮你逃出这里,帮你从张为堃和你的好朋友那里讨回欠你的,你帮我完成任务,各取所需。”江余的手指停在张释左脸的淤青上面,用力按住,他冷冷的说,“所以你给我争气一点,别死在这里。” 夜里江余忽然感觉呼吸困难,仿佛有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想要挣扎却只能动动手指头。 就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那股力量消失了。 江余泛紫的脸上布满汗水,他张开嘴大口吸气,胸口快速起伏。 朦胧中,江余好像看到刘以民站在他的床边,想再看清楚一些却又昏睡过去。   ☆、第25章 卷三 第二天刘以民抓着谁就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有人要害我” 所有人都没当回事。 心里对刘以民起了疑心,所以江余一直在暗中跟随巡视,他发现刘以民不是装的,是真的在害怕,神色非常恐慌,那样子就像是暗中有什么在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样。 就在当天下午六点多,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大家都在懒散的自由活动。 花园里的江余正在观察远处的张释,留意对方周围的人,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转身的瞬间眼神骤变。 躺在草地上的刘以民手脚不停的抽搐,他的嘴里咕噜咕噜咯着血泡,两只眼睛瞪的极大,“八套房……八套房……八套房……” 声音越来越高,执着的不肯停下。 在护士和医生赶过来前,江余快步过去蹲下来,沉声问,“是不是有人把你推下来的?” 越来越多的血从刘以民的脑后流了出来,他张大嘴巴,沉重的呼吸如同老旧的风箱,拉出断断续续的“嘶嘶”声,他瞪大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房子……房子没了……全没了……” 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阵激烈抽搐,就再也没有起伏。 江余压着唇角沉默的用手合上刘以民不甘的眼睛,死的那一刻应该是清醒的。 很多人往这边赶,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有的病人惊吓到了,发疯的大叫大喊,有的在高兴的拍手。 匆忙过来的医生带人检查刘以民的情况,确定没有生还可能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吩咐人抬走。 “让开让开,115号,你在这里干什么?”护士长质问,“怎么回事?” “我正在打坐。”江余指指已经停止呼吸的刘以民,又向上指指,“就看到他从楼上飞下来了。” 护士长跟几个医生走到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江余转身后脸上的表情起了剧烈变化,恐怕昨晚是刘以民救了他。 那么当时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个,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江余往张释那边走,目光似是随意的往抱着柱子哭的安逸身上扫过,“000,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支线任务难度太高,应该有辅助物品才对。 脑中很快就有了回复,“叮,有的。” 江余低骂,不问就不给。 手中多了一张地图,江余直接塞进口袋里,“没了?” “叮,没了。” 江余暴躁的皱起眉心,从一区到后门,地下停车场要经过两道铁门,多处摄像头,他一个人怎么避开保安和值班护士把张释带出去? “你看到了吧,刘以民死了,他不是会自杀的人,可能是被人推下来的。”江余伸手去摸张释的后脑勺,阴冷的说,“这里摔烂了,跟西瓜一样砰的炸开。” 说完就紧盯着张释的眼睛,只有害怕,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释抓着江余的胳膊,大声咆哮,“我不要死!” 江余冷漠的说,“有我在,你死不了。” 张释的呼吸有点快,直勾勾的望着江余,“那你会不在吗?” “会。”江余的表情透着严厉,“不想死就听我的。” 回去后把地图仔细看了一遍,江余计划了几个方案,又一个个淘汰,他在大厅左边的走廊等到王琪,直接说,“今天能不能把我的药换掉?” “大叔,我不能答应你。”王琪摇头,正色说,“医院里有规定,而且那药对你的睡眠有好处。” 江余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我来这里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一天晚上清醒过,都不知道夜里是什么样的。” 他抿着唇垂下眼角,看起来挺像个孤独寂寞的大叔。 王琪咬着下唇,“就一次!” “好。”江余勾起唇角,“谢谢。” 王琪狐疑的挠挠脸,奇怪,大叔笑起来的样子好像不一样了。 有了王琪的帮忙,江余很轻松的完成第一步,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夜深人静的时候。 八点一过,走廊铁门上锁。 坐在床上的张释眼皮往下沉,他打了个哈欠,在江余扭曲的目光中抱着枕头往江余床上扑了过来。 张释把自己的枕头一扔,手臂压在江余躺下来,“一起睡。”这样就跑不掉了。 “不行。”江余冷着脸大力推他,“给我起来。” 真睡一块,那他晚上想得到的答案肯定不会出现。 张释抱着江余的腰死活不松手,江余拖着他的腿往外拽,那边安逸就兴奋的蹬蹬蹬跑过来,“我也要我也要!” “操!”江余在心里骂。 等江余把张释和安逸赶回自己床上,他已经衣衫不整满头大汗,正打算起床倒水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药性该发作了,就作出一副困倦的样子倒在床上。 夜里江余躺在床上,呼吸调整的平稳均匀,他一直保持清醒,不知道过了多久,最里面那张床上有轻微的声响,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靠近,在他床边停了一会就越过他去张释那里。 “你是谁?” 床上的男人蹙紧眉头,似乎是在排斥,又恢复平静,他缓慢的吐出两个字,“张释。” 安逸轻声问,“你恨秦砚的背叛吗?” “……恨” 安逸心中一喜,显然是这次的进展比平时更加顺利,他俯下.身体,声音更低,“张释,我是你的朋友,不会害你,告诉我,你把那份文件藏到哪儿了?” 男人迟迟没有反应。 “说啊!你藏在哪?” 安逸揪着张释的衣领,面容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焦急,又泛起苦涩,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不完成任务,那个人会失望的…… 情绪激动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背后凌厉的视线。   ☆、第26章 卷三 江余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那张复杂的地图和乱七八糟的人。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点迟钝,顶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窗外,过来查房的医生见他这样还以为在修炼上面遇到了什么挫折,怕他情绪波动过大就说了几句话安抚。 江余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快成功了。” 他不知道自己突然的笑声把在场的人都渗到了。 虽然每次吃药的时候检查都特别严格,必须确定咽下去,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人成功蒙混过关,因为总有一些人在某些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明。 江余就不止一次的见过有个病人能通过护士的检查后又偷偷把药从嘴里抠出来。 他能精准的掌握从药滑下喉咙到离开护士视线所需要的时间差。 江余找到那个病人的时候对方正躲在角落里抱着小瓶子玩,脸上挂着狡猾又轻蔑的笑容,像小孩子偷到了糖一样得意。 看了看四周,江余走上前蹲下来问,“能不能把瓶子里的东西给我一个?” “我为什么要给你?”那人立刻戒备的把瓶子藏在背后。 江余眉毛一扬,“不如我们来钓鱼吧,要是我钓到的鱼比你的大,你就把这个给我。” 那人眼睛一亮,“好!” 于是阳光明媚,两个成年男人在空鱼缸里钓鱼。 刚把玩具鱼钩放进去,那人就开心的大叫,“我钓到了一条鲫鱼!” “……好快”江余默默的吐血,象征性的抬抬塑料鱼竿,“我钓到的是黑鱼。” “哼!”那人不屑的说,“黑鱼算什么,看我的。” 不等江余有个心理准备,他就听到耳边充满欣喜的声音,“你让开一点,金鱼上钩了!” 金鱼?江余只坚持了两秒就放弃治疗,他牵起两边的嘴角,双手抓住鱼竿一扯,很吃力的说,“我钓到了鲨鱼!” “啊,鲨鱼都被你钓到了,我上回为了它都把钩子弄断了。”那人垮下脸,“唉,你赢了。” 赢的非常曲折,江余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拿了药走人。 回到房间,江余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床上闭眼打坐,耐心的在等机会,直到安逸嘟嘴嚷嚷着倒水喝。 趁他转身的瞬间,江余快速把药放进他喝水的杯子里,拿起来晃动了几下让药融解开。 看到安逸毫无知觉的把水喝下去,江余吐了口气,抬手擦掉额头的细汗。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支线任务。” 接下来就剩下最大的难题了。 每次保安室的保安不会全部离开,下午两点半左右刘海会带着一名保安出去巡逻,剩下的保安都在里面聊天打牌吞云吐雾。 江余从草丛里揪出张释,随手一指,“看到地上的蚂蚁了没?抓十只给我。” “你要蚂蚁干什么?又不好吃。”张释顽劣的斜斜嘴角,“等我抓到十只蚂蚁,你必须要给我打飞机!” 回想上次打飞机被喷的一身水的画面,江余脸色发黑,“好,你别乱跑,只能在这里找,不然以后扯指望了。” 半威胁半诱哄的再三交代,江余就差跟孙大圣学在地上画个圈了,他担心张释突然受刺激跟其他病人发生打斗破坏计划。 解决完张释,江余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角,边走边打量四周的病人,片刻后他的目光锁定玩猫捉老鼠的两个病人。 江余走过去拿出王琪前几天给的几颗水果糖,“你们想不想要这个?” 那两个病人眼睛直直的盯着糖果,吞了吞口水。 “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江余晃了晃手里的糖果。 四只眼睛跟着糖果动,两个病人不停的点头。 两点四十五 大厅里有两个病人在砸东西,边砸边笑,带动了其他病人,参与的人数越来越多,等刘海带着一名保安赶到的时候已经跟经过大爆炸一样。 刘海把电棍.抽.出来吼道,“都他妈活腻了是不是?” 嘴里的话刚说完,就有一个小黄鸭砸到他头上。 周围的病人都开始起哄,连旁边的保安和护士都忍不住偏头笑。 竟然被一群精神病嘲笑,刘海的脸色变的可怕,直接朝离他最近的一个病人身上.抽.过去。 那个病人边躲边嗷嗷大叫,刘海手里的电棍挥个不停,多人被打。 几个护士上去驱赶周围的病人,而那些被打疼了的病人跟疯子一样见人就扑上去咬,人仰马翻,到处都是惨叫声。 一个男护士吓的跑去通知保安室的另外几名保安过来支援。 三点零九分 江余拍拍张释的脸,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等里面的保安前脚一离开,他就跟张释进去,从柜子里偷了两套保安的衣服换上。 把张释头上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江余一言不发的盯着走廊的铁门,钥匙在其中一名保安身上,他现在只能指望外面的情况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医院的人都陷入混乱。 三点二十五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传来,铁门打开,一个女医生神色紧张的跑进来,“里面那些病人都疯了,你们快去帮忙,事情很紧急,门我来关。” “嗯。”江余绷紧的下颚一松,低头应声。 江余带着张释大摇大摆的从铁门出去,趁人不注意掉头往楼梯口走,两人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 三点二十七 江余和张释藏在角落阴影处,见张释要开口说话就剥了颗糖果给他,命令道,“别吵。” “什么声音?”张释低下头把脸贴到江余胸口。 江余按住张释的头阻止他乱动,一滴汗水从眯起的眼睛滑落,他警惕的通过车子的间隙观察对面的动静。 他有次无意间从王琪那了解到医院有个宋主任每天都不按时上班,十一点才到医院,三点多就离开了,王琪羡慕的说上班时间那么短,待遇还那么好。 当时只是随意听的,没想到今天会用到。 江余知道就算能利用别人制造混乱顺利通过第一道铁门,但是医院门口的铁门根本过不了,他只能选择另外出路。 如果这次那个宋主任突然敬业了没有提前下班,那恐怕是天要亡他。 三点半 电梯门打开,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江余在看到那个人的那一霎那,脸上的肌肉终于有一丝松懈。 发干的喉头上下滚动,江余目光快速闪烁,算计着什么,下一刻他的嘴唇就在张释唇上碰了一下,趁对方呆愣的功夫,一步步靠近走到车门边的男人。 就在那人拿出车钥匙开门后准备上车的瞬间,江余猛扑过去将早就藏在口袋里的玻璃片抵着对方的脖子。 “宋主任,你最好别动。” “别杀我别杀我……”宋主任脸上的肉轻微抖动,整个人也在发抖,“你……你想干什么?” 江余刻意把声音压的极低,“带我们离开。” 见张释还杵在那里发呆,江余低吼一声让他过来,催促他快进去。 张释抬头,看看车又看看宋主任脖子上的玻璃片,难得没有多问问,而是听话的爬进后座,可能还在琢磨刚才的亲亲是什么意思。 江余坐进副驾驶座后就把玻璃片抵着宋主任的肚子,冷笑道,“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样,我保证你会后悔。” 宋主任连忙点头,他胡乱的抹掉脸上的冷汗,开着车出去。 车子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有两个保安照例进行检查,见宋主任脸色很差问需不需要帮忙,宋主任摇头说没事,放在腿上的手抖的厉害。 江余比宋主任还要紧张,他担心后座的张释会突然大叫,万幸对方乖乖的坐着不动。 当两道目光扫向江余和张释的时候,车里的气氛起了变化。 后背衣衫湿透,肚子上的硬度也更加清晰,宋主任干笑,“他们两个刚好换班,说去市里买东西,我就顺路带一程。” “宋主任你还真好说话。” 看着车子开远,其中一个保安摸摸下巴,“里面那两个人面生的很,你见过吗?” 旁边那个摇头,“没有,可能是新来的吧。” 一身汗的江余往椅背上一靠,他回头看着精神病院的大门在他们背后越来越远,最后一点点消失。   ☆、第27章 卷三 下午四点五十五,怀远汽车站一辆开往m市的大巴驶出。 车里的人很多,不但座位全部满座,走道里还添了几个小凳子,靠后的一排座位上有两个男人。 相貌硬挺的男人眼中有着迷惑,“我们去哪?” “睡醒就到了。” 江余撇了眼自从离开精神病院就异常配合的男人。 他们是在半路下车的,走的时候还顺便刮走了宋主任钱夹里的一点现金。 之后就换车去了比较偏的汽车站,买了几件衣服换掉,又在车站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一把水果刀。 如果王琪给出的信息没错,以宋主任好面子的程度或许不会报警。 那么只会是安逸醒来才会发现他们的失踪,这就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 江余忽然脸色一僵,他快速拿出司机发的塑料袋放到嘴边吐了起来。 等他把胃里的一点食物清的差不多了,抬头喝水的时候就察觉右边的人正在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怎么还没睡?” 张释盯着他的嘴唇,“我还要玩亲亲。” 亲亲?什么鬼东西? 江余花了好一会才搞明白,他口气冷硬,“不玩。” 张释周身的气息瞬间就变了,大有一种随时都会发病的趋势。 江余面色阴沉的与他对视,敷衍的擦了一下,“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了。” 张释抿嘴,舌尖在里面舔了一下,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大巴到达m市,江余和张释又坐上一辆车,兜兜转转,颠簸的越来越厉害。 晚上八点多,浑身酸痛的江余站在偏僻的乡村小道上,两旁都是杂草树林,迎面的泥土气息扑了一身。 身边的人突然开口,“蚂蚁全死了。” 见江余看向自己,张释苦着脸把手在他面前摊开,上面躺着蚂蚁的尸体。 十只,不多不少。 江余拍掉蚂蚁,拉着张释的手往前走,路上除了两人的脚步声还有张释的懊恼声。 蚂蚁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给他打飞机。 这会已经累的口.干.舌.燥精疲力尽的江余要是知道张释在纠结的事,估计会气背过去。 借着皎洁的月光,江余带着张释找到门口有口井的老屋,木门上的锁早已锈迹斑斑,很轻易就弄开了。 这副身体的主人大部分人生都是在精神病院度过的,单调的记忆里除了他的父母,就只剩下一间老屋模糊的轮廓,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一口井和歪脖子柳树。 江余把门全部打开让光线亮一点,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很多年没人回来过了。 见身边的男人蹲在地上使劲戳门,玩的不亦乐乎,他用脚踢了一下,“跟我去打水。” 来的路上看到一条河,就在屋子前面,一个来回也用不了几分钟。 张释委屈的噢了声,跟着他出去。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两人都饿的两眼发晕。 屋里的灯泡坏了,只能靠窗外的月光才有点光度。 江余坐在有点晃的木板床上,把路上买的两包吃的打开,递给张释一袋子面包和牛奶。 “吃完睡觉。” 张释指着江余手里啃了一半的面包,固执的说,“我要吃你那个。” 江余在他的面包上啃了一口,“好了,这个也是我的。” 张释看看面包上的缺口,又看看江余的嘴唇,他看了一会就张嘴把那个缺口一口咬下去。 填饱肚子后江余已经困的眼皮打架了,他把身上的衣服拉拉就躺下来睡觉。 还坐着不动的张释兴奋的盯着江余,“打飞机。” 江余继续躺尸。 张释熟练的放出大兄弟,一脸期待的等着接下来的飞机起飞,可是他等了很久,飞机都变小了对方都没过来,他愤怒的去撩江余的衣服。 肚子上一凉,江余把被掀起的衣服重新拉下来,沉着脸在手心里涂了点唾沫,随意搓搓,“好了。” 张释的呼吸有些粗重,他死抓着江余的手不肯罢休,“飞机还没起飞!” 江余太阳穴疼了,飞个屁。 将近一个小时后,一架大飞机终于成功飞上天翱翔,张释爽翻了,江余累趴了。 重新躺回床上,江余顾不得去擦手上残留的东西,实在是累的不想动,他觉得这下可以睡了吧,谁知张释突然开始胡言乱语。 “你到底睡不睡?”江余额头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张释点头又摇头,他睁着眼睛,浑身紧绷着,看起来情况非常差。 片刻后江余心里有了眉目,张释跟他不同,是真的精神有问题,在医院里平时都是在药物的催眠下安睡,这次没有吃药,夜晚带来的恐惧根本无法控制。 张释显得极度焦虑不安,一会起来走走一会又躺床上翻滚,眼睛不停的四处转动。 仿佛周围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到他。 江余额角抽.动,他狠狠的捋了把头发,起身准备出去走走,但是刚走两步袖子就被一只手拉住。 “你去哪?”张释低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别走,我害怕。” 江余冷哼,“一边去。” 最后江余还是没走成,他被力气惊人的张释当大枕头抱的紧紧的,勒的连呼吸都不顺畅。 半夜里江余起来撒.尿,没发现张释的身影,他眉头一皱,摸黑出去,就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小院里。 如果不是对方那身衣服是他自己亲自掏钱买的,还真能吓出一身冷汗。 张释恢复正常了。 这是江余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他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指尖碰到冰冷的水果刀,慢慢收拢,面上破有耐心的等着对方开口。 大家都是聪明人,世上没有免费的事,救世主可能存在,但是没人见过。 所以谁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闲的去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更何况是两个原本没什么交情的人。 以张释的性格和现在的处境,肯定会怀疑他如此大费周折的目的是什么,搞不好还会以为他是在觊觎张家的庞大财产。 张释转过身,声音沉稳,“你的目的?” 江余耸耸肩膀,“还没想好。”他的视线在张释身上扫了几眼,带着一些深意。 张释眉锋轻蹙,“我对男人没兴趣。” “我倒是只对男人有兴趣,不过……”江余嗤笑,“你除外。” 两人目光对视,暗流涌动。 半响,张释平静的说,“你不是江余。” 并不意外他的问题,江余回答的模糊,“是也不是。” 又是一阵怪异的缄默。 张释突然向江余走了过来,在离他两步的距离停下,“你是怎么知道安逸身份的?” “猜的。”江余唇边勾出清晰的弧度,有几分轻挑。 这人很狡猾,张释默默的想。 不管怎么说,他能出来,是面前这人的帮助。 “你应该对你自己的病情很清楚吧?”江余倾身向前,唇几乎贴在他的耳边,暧.昧的吹了口气,“晚上是我开着你那架飞机起飞的,忘了问你,感觉如何?很爽吧?” 这人品性恶劣,张释又默默的想。 “既然你恢复了,那就麻烦你离我远点,别跟没有断.奶的娃娃一样。” 满意的捕捉到张释那张面瘫的脸上出现一丝变化,江余在原地仰头放肆的哈哈大笑。 后半夜江余睡的很好,没人跟八爪鱼一样缠着他,浑身血液通畅。 白天两人各干各的,很少交流,江余突然不着急了,张释肯定有自己的计划,很快就会知道。 江余正蹲在树墩上吃苹果就听到背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小伙子,你们是谁?” 看见院子外站着的老人,江余和张释的目光同时微变,两人快速交换眼神。 江余把苹果几口啃完扔掉,脸上摆出自然的笑容,“大妈,我们是这家的,做生意路过镇上就回来看看。” 他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在村里走了一圈,只有几户人家有生活的痕迹,大部分屋子都荒废的厉害,应该是去城里安家落户了,留下的全是年迈的老人。 老人记忆力差,脑子也不好使,并没有对江余和张释两人产生怀疑,反而热情的上前,堆满皱纹的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江余指指张释,笑着对老人说,“我们是兄弟。” “不太像啊。”老人一双凹陷的眼睛落在江余脸上,又去看张释,混浊的视线在阳光下依旧不太清晰,好半天,她手指着张释对江余说,“这个小伙子比你好看!” 这么实诚,江余嘴里抽搐。 老人还在看张释,“小伙子好像不太爱说话。” 江余随口说,“他怕生。” 就在江余陪老人扯东拉西唠家常的时候,a市天翻地覆。 张家的家主张为堃和林家最为干练的秘书秦砚坐在一张桌子上,大半瓶红酒已经没了。 秦砚仰头灌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阴郁的问,“张释找到了没有?” 张为堃给了对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他既然能跑了,就不可能再轻易抓到。 “那怎么办?”秦砚抹了把脸,一双眼睛发红。 那个男人一直高高在上,他每次都需要去仰视,小心翼翼的去揣测对方的想法,渴望能得到注视和赞许。 直到有天传出张贺两家联姻,张侑有意让那个男人和贺心兰订婚的消息流进耳中,秦砚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想再去仰视,也不想看着那个男人的世界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女人,然后结婚生子,而他只能继续活在幻想里面,当个可怜虫。 所以当张为堃又一次找上他的时候,他答应了,那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那个男人踩在脚下,看着对方一无所有,痛苦颓废。 这样他就可以像救世主一样出现,享受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完全依赖和低声下气。 谁知就在他已经做好准备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精神突然出了问题,见谁就疯狂的扑上去打,差点把贺心兰杀了。 贺家要一个说法,他没办法,只能去找张为堃,却在那时候撞到那个男人被张为堃命人绑在椅子上,像个畜牲挣扎的满身是血,那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没过几天,张家一致就把那人送进精神病院。 三年过去,有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人还在深渊里挣扎,谁也不好过。 那些过往铺天盖地的冲进脑海里,秦砚眼底的红色更深了。 “你那个小情人失败了吧?”秦砚扯开脖子上的领带,讥讽的说,“别忘了,拿不到那份文件,你仍然还只是代理总裁,那些老家伙是不会承认你的。” 张为堃沉默片刻,“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那个人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秦砚用手盖住眼睛自言自语,很轻的叹息,“阿堃,我们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他和张为堃的关系并不亲密,却总是喜欢去寻找张释的背影,默默的跟着张释的脚步。 也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可是他忘了,人心是贪婪的,永远不会满足。 既然选择背叛,就再也回不了头。 这个道理他懂,张为堃也清楚,他们三个人迟早有一天要用最丑陋的一面来迎接彼此。 张为堃沉思着,“他的人已经没了,就算逃出来也做不了什么。” 秦砚把玩着酒杯,没有说话。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人疑心大,应该不可能还有什么信任的人。 “我已经派人去了l市精神病院。”秦砚撑着桌子站起来,“你那边如果有消息就通知我。” “嗯。”张为堃点头。 在秦砚走后,张为堃脸上的自信和从容一点点崩塌,取而代之的是让他自己不想承认的畏惧和焦虑。 他竟然害怕他的弟弟,多么滑稽。 酒杯砸在地上的清脆声音炸开,红酒如同瀑布一样倾泻,红的像血。 张宅 张为堃刚进门就看到老管家握着双手等在那里,一见到他就焦急的迎上来,“大少爷,安先生他还在跪着。” 老管家叹息,在那个青年过来的时候他就给这人打了电话,一句“知道了”让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为堃脸上的表情有些放松,“仲伯,有什么话可以说。” “安先生人挺好的。”管家顿了顿,“他比以前瘦多了,也没以前年轻,身子骨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他在这里又顿了一下,“大少爷你晚上别太晚睡。” 旁边的保姆和厨娘也偷偷看他,一脸担忧。 张为堃笑了起来,“他倒是成功把你们收买了。” 仲伯默默翻白眼。 “放心,你们明天看到的还是活的,能不能行动自如就不好说了。”张为堃说完就上楼,往书房走。 在书房门口跪了两个多小时的安逸听到脚步声,狠狠搓了搓脸,摆出乖巧的样子。 张为堃语气温柔,却没有把他扶起来,“来了怎么没让仲伯通知我一声?” 安逸轻声说,“忘了。” 他太熟悉这个人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的去相信,也懂的什么时候装傻,没愚蠢的去挑破其中的那些东西。 “进来。”张为堃开门走了进去。 安逸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没有去管青紫的膝盖,一步步走到张为堃面前,跪在他的脚边,头垂的很低,把自己的一截脖颈露出来,额前碎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书房里的气氛很安静,却流淌着让人无法适应的压抑。 张为堃交叠着两条腿,“两年多没回来,难为你还记得回来的路?” 灯光下,安逸眼角眉梢尽是柔和一片。 “仲伯他们都说你瘦了,来,我看看。”张为堃捏住他的脸,轻柔的抚.摸,仿佛是对着最亲密的爱人,却在下一刻,一巴掌甩过去,接着又反手甩了一下。 安逸偏头,手撑着地稳住身子,舌头舔了舔牙齿上的血,那两下让他有些耳鸣。 这个男人在生气,张释就是对方的心头刺,今晚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度过了。 “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张为堃用脚勾起安逸的下巴,“你说你演技好,让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给了你三年时间,只要完成任务就还你自由,你是怎么做的,嗯?” “我每天都顺利给张释下药,他的反抗也越来越轻,本来就要成功了。”安逸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都怪那个江余,是他坏了我的好事。” 张为堃的手指在桌子上轻点了两下,捕捉到一个名字,“江余?” “对,他平时话很少,说自己拥有仙缘,还说已经得到大仙指点,所以他每天都在打坐修炼,我没想到他是张释的人。”安逸的声音低下去。 当初谭志对他的病情有所怀疑,他找机会杀人灭口,而江余突然跟张释走的很近,张释那个疯子竟然也愿意接近江余,这让他产生莫名的焦躁,为了不再厌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 原以为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那天晚上刘以民竟然没有吃药,事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对方突然醒了,他只好停手。 为了以防万一,第二天他把刘以民骗到四楼储藏室,当对方扒着窗口的时候,他直接伸手从后面推了下去。 至于江余,他并没有当回事,从头到尾都只是瞧不起,却还是大意了。 “你确定他真的把药吃了,不会再出意外?”张为堃看着桌上的一个相框,他那个弟弟从小就花样多,精明多疑,就秦砚一个信任的人。 那时候要不是有秦砚在其中给予的帮忙,又赶上老头子的死,以及家族那些老不死的出面施加压力,让对方前后受敌,他还真不好收拾。 “不会的,我每次都是亲眼看着他吃下药的。”安逸猛摇头,骛定的说,“他就算是在装病,吃了那种药,早晚会成为疯子。” 张为堃解开袖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安逸扬起一张红·肿的脸,乌黑的眼睛里泛着泪水,他小声说,“堃哥,我错了。” 青年的模样柔弱可怜,让人忍不住去侵.犯·折·磨,不亏是个演员,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堃哥,我喜欢你,只做你一个人的床.伴好不好?” 后来呢?又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那些话仿佛就在耳边,一会说喜欢一会又要逃跑,都是演戏而已,张为堃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的眼睛眯了一下,“站过去把衣服脱了,屁股撅起来。” 安逸死咬牙关解开衬衣扣子,年轻柔韧的身子暴露在空气里,他打了个冷颤,慢慢弯下腰,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上面。 张为堃的视线从青年瑟瑟发抖的背脊往下,沿着线条优美的细腰,停在白皙圆润的臀.部,“扒开。” 安逸身子一震,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觉得羞耻,一抹红晕从脖子上蔓延,他把微凉的手伸到后面,中间指尖颤抖个不停。 青年的那个部位还是一如从前那样漂亮,有着极大的诱.惑,张为堃从来不缺床.伴,每一个都拥有出色的外表,基本都不会超过两个月,而这个人跟那些人相比,相貌勉强只能算一般,却是跟了他最久的一个。 大概是那里有着足够让他不厌倦的特别和对方在床上紧抿唇瓣发出的忍耐声音,如同猫儿一样,所以才一直没有丢掉。 张为堃给了自己一个解释的说法,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青年身后,伸出手指慢慢划过对方起了一层小粒子的皮·肤,漫不经心的问,“你跟了我多久了?” 安逸忍不住直打哆嗦,“七……七年……” 张为堃感到诧异,原来已经七年了,难怪连秦砚都拿这个来嘲笑他,看来的确是破例了。 他的目光布满阴霾,“给我爬到门口。” 安逸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动怒了,他不敢多问,腰弯的更低,两条腿不停颤栗,像条狗一样慢慢往前爬。 江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在村子里待了两天,江余和张释把老人家的面都快吃光了,顿顿面疙瘩汤煮大白菜。 中午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绷着脸,长的有点凶,他看到张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变的很激动,红着眼眶喊,“释哥。” 张释微抬下巴,“刚子,好久不见。” “我就知道释哥能从那里面出来……”杨刚声音发抖,不停的用手背擦眼睛,“释哥,我都准备好了,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 江余靠着院门,嘴里往外蹦葵花籽壳,听到杨刚那句话,噗的笑出声。 听到身后的笑声,杨刚挡在张释面前,他面露警惕,手慢慢移到腰后。 可他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指示,不由得愣住,“自己人?” 张释的沉默说明了一切,杨刚眼珠子转了转,把手从腰后的硬.物上面撤回。 还是不是自己人不好说。 江余仿佛没看见张释的态度,把手里的一点葵花籽吃完就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什么时候走?” 张释看他一眼,“现在。” 三人走到村口,一辆车子停在那里,车身全被灰尘盖满,上面还有好几道长短不一的划痕。 村里的路坑坑洼洼的,两边都是延伸的荆棘,能开进来算厉害了。 江余坐进后座,随后进来的张释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驾驶座上的杨刚说,“刚子,去把屋里的几个方便袋拿来。” 杨刚应了声就飞快的跑进屋里拿袋子,回来的时候他纳闷的问,“释哥,你要这些干什么?” 张释简单的说了几个字,“车上需要。” “我记得释哥你不晕车。”杨刚咦了声,他说完就突然去看旁边的江余,顿时双眼一睁,哼,长的跟那个秦叛徒一样,斯文败类! 低着头的江余掀了一下眼皮,杨刚脸上的怒气来不及遮挡,他一慌,差点磕到脑门。 张释把方便袋的几个角一一弄平整叠成正方形放在椅子上。 把这一幕收进眼里,江余的余光在张释脸上掠过,停了两秒。 车子还没开出镇上,江余已经被颠的吐了,他抱着袋子吐的天昏地暗,一张脸白的泛青,眼睛通红,他歪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随着不停颠簸,一点点滑到张释身上。 靠着的肩膀宽厚平稳,江余想离开又不想动,他这副身体晕车晕的太厉害了。 张释还没有什么动作,杨刚就急了,“释哥,你怎么不推开他?一个男人像个娘们一样!” 张释抿唇,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杨刚不敢再说话。 前面的杨刚总是时不时的去瞄后视镜里挨的很近的两个人,他越想越不明白,释哥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张释把还靠在他肩上的人往旁边移了一下,他抽.出酸麻的手臂活动,“刚子,好好开车。” 杨刚被抓个正着,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没敢再偷看。 “喂,快点下来!” 江余睡的很不安稳,听到耳边的吼声,他撩开汗湿的眼帘,冷冷的问,“干什么?” 似乎是被他的语气愣到了,杨刚噎了一下就梗着脖子吼,“释哥饿了!” “你的释哥饿了关我什么事?”江余斜眼,语气更冷。 杨刚气的脸涨红,“他让我来叫你!” “傻大个,我是睡了你老婆还是放过烧了你家房子?”江余有些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火气不要这么大,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 还长?那还得了!杨刚忿忿的说,“你说你是不是给释哥使了什么妖法?不然他怎么会带上你!释哥连贺家那个大美人都看不上,不可能……” “是啊,我会**。”随便给个理由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江余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抬头看看天空,该吃药了。 江余从车里下来就看到张释背对他站着,背影笔直,像个木桩。 “走吧,去吃东西。” 张释的视线从他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划过,沉默的迈步往前。 这个点人不多,只有自助餐。 江余要了一碗稀饭和腌萝卜,他随意的就把萝卜干往张释盘子里一丢,做完这个举动他脸一黑,有种想把盘子吞下去的冲动。 见对方不解的看过来,江余咳了一声,“失误。” 张释望着面前的萝卜干,唇角轻轻往下拉了一下。 江余握着筷子没动,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他没把握现在这个正常的张释会怎么做。 十有.八.九会嫌弃的连盘子一起丢开。 在杨刚震惊的目光中,张释收回视线,一脸平静的把萝卜干夹起来吃了。 看看自己碗里还剩下的萝卜干,江余不动声色的敛去眼底的惊讶。 旁边的杨刚默默的往嘴里扒饭,卧槽,释哥竟然会吃别人夹的菜,还是萝卜干,不是说口水脏吗?他刚才一定是晃眼了。 三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就继续上路。 江余一上车就抱着买的两个大橘子睡觉,他是真的吐怕了。 天黑的时候车子停在a市郊区半山腰的别墅,大概是被茂密幽深的树林包围,四周静悄悄的,跟来到鬼宅一样。 杨刚把他们送到这里,跟张释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就开车离开了,走的时候还警告的瞪了眼江余。 别墅里面透着一股清冷,桌椅沙发中规中矩的摆放着,全都一尘不染。 江余发现张释对里面的一切都很熟悉,如同回到自己的家,他挑了挑眉,这里应该是对方的隐秘住处。 “你住二楼左边的那间。”张释把手中的几个塑料袋放桌上。 江余躺在沙发上,把手伸进头发里面抓抓头皮,他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有事叫我。” 张释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经过那些事,他已经很难再相信人了,但是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去相信。 或许是在另一个他心里,那个人的影响太大了。 这不是好事。 江余睡了足足一觉,醒来就看到张释在厨房忙活,飘过来的香味让他闻着有点熟悉,再闻闻,脸就黑了,酸菜牛肉面。 住别墅吃泡面,江余是第二次体会,上次还是在徐奕名那里。 不该有的回忆并没有停留多久就被强行抹掉,江余把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捞出来吃了,连汤都没放过。 他把碗往桌上一推,摸摸不太舒服的胃,“明天我们吃什么?”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有人刚吃完晚饭放下碗筷就问明天吃什么,对面的张释闻言先是看了江余一眼,然后把报纸放下来,起身去厨房。 江余已经脑补出几荤几素了,最好还有个汤。 当初在休息站天天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摆脱掉又进了精神病院,这段时间他就没吃饱过。 “小鸡炖蘑菇。”张释打开柜子翻翻,“还有麻辣牛肉,葱烧排骨,西红柿……” 把柜子里的那些泡面口味通通报了一遍,张释关上柜门,一副“这么多够你吃的了吧”的表情。 江余一脸生无可恋,他揉着额角慢吞吞上楼,连反击的想法都没有了。 二楼比一楼更加清冷空旷,江余推开房间,随意扫视了一圈,从装饰到家具摆设都跟大厅一样,古板,老式,一丝不苟,就跟这个屋子的主人一样。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无聊的把电视节目翻了两遍就去浴室洗澡。 精神病院里没有镜子,江余还是第一次打量这副身体,虽然清瘦,但是眉眼温顺,五官凑在一起还是挺不错的。 洗到一半的时候江余才想起来他忘了拿毛巾,他也没在意,身上湿嗒嗒的,出去的时候张释迎面走进来,两人面对面瞪着,都愣了一下。 “你没锁门。”张释有几分困惑,就算没锁门,他也不应该进来。 “那你进来是有什么事吗?”江余似笑非笑,“别告诉我,你只是来看看我是不是睡了?” 张释被问住,他经过门口的时候就不自觉的走了进来。 被看光的那个非常淡定,反而是另一个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耳根微红。 江余把滴水的头发往上捋捋,不容拒绝的口吻,“出去。” 张释后退几步,快速把门带上,他站在门口捏了捏眉心,刚才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他好像忘了道歉。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裹着大毛巾的江余双手抱胸。 张释从那双温度炙热的眼睛里读懂了点什么,他收紧下巴线条,“抱歉。” “晚安。”江余砰的关上门。 张释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一个多小时后,他往后一靠,眯起的眼睛里生出冰冷的光芒。 如同黑暗中潜伏的猎人已经放好诱饵,等着猎物上钩。 晚上十点整,张释关掉电脑上床,刚躺下去没多久他就睁开眼睛,侧身把床头灯打开,盯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眼睛酸涩的时候就闭上眼睛。 不到五分钟,张释又睁开眼睛,过了会再次闭上,来回重复几次,他起身走到窗户那里透过玻璃看着黑云沉沉的夜晚,疲惫的叹息,有种挫败和迷茫。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病了。 深更半夜,江余被雷声吵的从沉睡中出来,他翻身的时候隐约看到一双脚,瞬间就惊醒了。 江余猛地坐直身体,渐渐清明的视线一路往上,发现床头站了个人,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窗外突起一道闪电,刺目的光芒在那人没有表情的脸上劈过,再配上那身黑色的睡袍,跟个鬼魅一样。 江余烦躁的低骂,迟早要被吓出毛病,他挑着眉毛不耐的问,“有事?” 张释非常快的说,“我的房间漏水。” 快的就跟在来之前早就准备好,并且默念了很多遍的答案一样。 妈的,别墅还会漏水?不等江余出声驱赶,张释已经异常迅速的在他旁边占了个位置。 江余,“……” 这人现在明明已经恢复正常,怎么还会一脸病态,江余眉头深锁,他记得安逸每晚都会去探问张释,对方像是意识被催眠了。 应该是给他服了某种药物,如果真是那样,长期服用那种药,肯定会有很大的副作用。 江余再去看已经闭上眼的男人,顿时有种旁边放着一颗定.时.炸.弹的感觉。 “喂,你往里面去一点。” 男人往里面挪挪。 江余皱眉,“再挪一点。” 男人这次没动,声音夹在雷声中,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我不想睡冷地板。” 江余扯唇,没疯。 第二天早上江余是被.尿.憋醒的,迷迷糊糊的,他打算坐起来的动作受阻,左边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让他有短暂的微怔。 一扭头嘴巴就碰到微硬的头发,江余皱眉用手摸摸,有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掌心里,下一刻他半撑开的眼睛越睁越大,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比他还高还壮,五官硬气的男人亲昵的把脸蹭在他的肩上,以“小鸟依人”状蜷缩着手脚靠在他怀里熟睡,也真是醉了。   ☆、第28章 卷三 江余抬起另一只手捋起头发使劲抓抓,他需要冷静一下。 他跟这个男人同床共枕肩挨着肩头靠着头纯睡觉这件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怀里的男人蜷缩的身体动了一下,他伸出一条手臂缠到江余脖子上,腿也跟着压上来,睡袍随之松开,露出一点厚实的胸膛。 江余透过睡袍缝隙瞄了一眼,下面黑色贴身四角裤中间鼓起来的部位上有一小块颜色比周围较深,大概是睡姿导致,那里被撑出一个清晰的形状,很惊人。 江余看着都觉得勒的慌。 他把脖子上的那只手拨开,“喂,醒醒。” 男人嘴里发出被打扰的不悦声音,他慢慢苏醒,一双漆黑的眼睛睁开,从迷惑到清明,然后是明显的防备。 在看到面前的一切后,他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臂和腿,低头把睡袍整理好。 江余单手撑着头,兴味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早啊。” 张释皱眉。 “嘴里说对男人不感兴趣,大半夜就爬上我的床。”江余伸出手勾着他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戏瘧的轻叹一声,“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 张释沉默了一会,“……我想你误会了。” 江余用膝盖蹭蹭他腿.间的硬.物,“这就是误会?” 张释突然伸手去钳制江余的咽喉,江余脑中已经做出躲避的姿势,奈何身体太差,晚了一步,落入危险之中。 扣住脖子的拇指和食指像铁钳一样坚.硬有力,仿佛随时都会把血管捏断,江余的眼底涌出一股暴怒的浪潮,他的拳头从下往上对准张释的下颚。 这一拳头挨的结实,张释的口腔立刻泛起腥味,他稳稳按住身下激烈挣扎的人,脸上笼罩着一层戾气。 压在胸口的强大力量让江余呼吸急促,这副身体的主人常年修仙,结果把自己修成了弱.鸡。 静谧的空间,两人四目对视,干燥的空气里擦出诡异的热度,来源于彼此湿热的气息。 张释偏头,唇拉成一条凌冽的直线,他皱起眉间落下深刻的阴影,低沉的声音饱含危险,“下不为例。” “你在威胁我?”江余忽然抓住张释的头发一扯,两人的脸骤然拉近,鼻尖几乎相碰。 张释浑身肌肉紧绷,大概是这样的距离让他很不舒服。 “手拿开。”江余的语气透着狂妄和不屑,“你最好今天晚上别给我爬过来。” 张释收回捏住江余脖子的手,目光依旧不减半分锐气,他想,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大不了打晕了绑到他床上。 想到这里,张释看了眼身下的人,长的老实温顺,一双眼睛里的神采分外醒目,尖锐的像个刺猬。 下一刻他微微一愣,似乎这才发现他们四肢纠.缠的姿势有多暧.昧,他面部线条一紧,平静的起身下床往门口走。 如果不是他一时忘了穿拖鞋,光着脚丫子,而且宽松的睡袍下两条长腿晃来晃去,以及那朝天戳着的大兄弟,看起来会更有气势。 望着张释离开的背影,江余摸摸脖子,那两处皮肤还隐隐灼痛,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和目的有太多疑点,那人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疯子的思维永远琢磨不透,搞不好前一刻还对你笑,下一刻就捅一刀。 忍不住想抽.烟,江余在床头摸摸,扑了个空,他有些气恼的把凌.乱的被子丢开。 早上杨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张释下巴上的乌青,他吃惊的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释哥,昨晚进贼了?” 张释没理睬他。 “贼”江先生正好从楼上下来,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觉得脖子疼。 桌上摆着早餐,有小米粥、豆浆、鸡蛋饼、萝卜干、蟹黄包,还有两盘清爽的小菜,样式不少。 江余刚要去夹蟹黄包,就听见杨刚的声音,“这是给释哥吃的!” 江余视若无睹,“他吃萝卜干就可以了。” 正在吃萝卜干的张释把喉间的食物咽下去,低头喝了口粥。 “跟我上楼。”张释拿纸巾擦嘴,起身的时候把那盘蟹黄包往江余那边推了一下。 杨刚冲江余重重的哼了一声,快步跟着张释上楼去书房,他把手里的黑色皮箱放到书桌上打开,舔着唇兴奋的说,“释哥,东西都齐了,全是新货。” 张释的目光一扫,随意拿起一把银色.手.枪,冰冷的金属质感握在手心,他垂下眼角,利落的上膛声在他的指间响起。 “不错。” 杨刚嘿嘿笑几声,他的十指快速活动,将那些零件组装起来,没过多久,手里就出现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狙。 大厅里的江余把蟹黄包吃了大半,他拿起一杯豆浆坐在沙发上翻开旁边叠在一起的报纸。 头条是华影娱乐公司艺人安逸在两年半后神秘复出,欲出演古装剧《七擎令》。 江余把报纸抖直,眯了眯眼睛,安逸出来了,事情有的玩了。 他把几张报纸从头看完,张释的事没有提到只字片语,看来是张为堃有意隐瞒,怕是有什么忌惮之处。 张释和杨刚在书房里待了很久,他出来后站在二楼俯视沙发上懒散斜躺着的人,眉锋微微隆起。 身后的杨刚找准时机压低声音说,“释哥,那个江余全身都是疑点。” 张释目光微动,“继续。” “他小时候就进精神病院了,二十多年都没跟外面接触,出来后肯定很不适应,但是你看他有一点不适应的地方吗?”杨刚伸手指指,小声嘀咕,“而且就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你从那里带出来。”他在三年里试过多次都没成功! 杨刚一脸郁闷,怎么看那个男的都比他弱多了,不科学。 张释的眼睛里隐约透着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有赏识也有戒备,“他很狡猾。” 狡猾,又有机会接近这个人的生活,那不跟秦叛徒一样吗?太危险了,绝对不能留。 杨刚心里有了主意,目中的杀气渐渐生出,又快速隐藏起来。 ********* 张家根基深厚,老一辈里还活着的几人里面,要数老懂事张鼎盛最为孤僻。 中年丧子是他一生遭遇的最大一次不幸,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既阴阳怪气又刻薄。 八月里的天,阳光炙热刺眼。 五十多岁的老头蹲在花园里修剪枝干,看到来人,他脸上的祥和顿时退的一干二净。 “我就说张为堃那小子这两天怎么突然不对劲,原来是你出来了。”老头满是沟壑的脸上全是嘲笑,“除了你,应该不会再有人让他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张释语气冷淡,“五叔。” 张鼎盛把剪刀收起,口气很差,“请你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 这些年他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他的儿子没有跟这个人一起去看动漫展,或许就不会出事,在死前遭受残忍的对待,更不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心中被一股恨意堵了多年,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儿子…… 所以那时候家族提出把这个人送进精神病院,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张释抬了抬眼,“五叔,我这里有个消息,你一定会感兴趣。” “我没兴趣。”张鼎盛说完掉头就走。 张释依旧,“你知道你儿子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心口的那道疤被人大力撕开,张鼎盛的身子一顿,他猛地回头,一双眼睛骇人,“如果不是你,骁儿不会死!” “不急,你先看看这些。”张释打开带来的档案袋,递过去一叠照片。 照片里的画面太过露.骨,张鼎盛扔掉的动作在认出两个主人公的时候一滞,随后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沉浸在欲.望中的少年和现在的张为堃是一个轮廓,只不过年轻了十几岁。 而手脚被绑住正在被凌.辱的男孩才十一二岁,眼睛里写满惊恐。 张鼎盛脸色剧变,攥着照片的手指越来越紧,干瘦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鼓起。 “那天我没有等到张骁,我是一个人去看动漫展的。”张释慢条斯理的说,“至于他是怎么被张为堃绑起来的,你可以去问张为堃。” 张鼎盛的眼眶血红,最后一张照片里浑身都是青紫伤痕的男孩瞪大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照片从手中散落,张鼎盛后退几步坐在地上,抱着头悲痛的发出哭声,“不——” “他的癖好比较特殊,喜欢收藏这些东西,不止你的儿子,每一个和他发生关系的人都有份,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张释冷眼旁观老人的痛苦,“不过你的儿子运气不好,禁不住他的玩.弄。” 张释故意用的那个词,成功的让张鼎盛更加,他把手抄进裤子口袋,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挑起眼尾,“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这里还有录像。” “够了!”张鼎盛颤声阻止。 张为堃,我要你给骁儿陪葬! 见目的已经达到,张释不再多留,他转身离开花园,沿着来时的路出去。 远远的就看到那人背靠着墙壁,头微仰,风吹动发丝,在额前轻轻晃动,他的眼睛半眯着,唇边扬起一个享受的弧度。 张释的脚步微微慢了半拍。 惬意的晒着太阳的江余察觉投来的视线,他侧头,脸上的舒适沉静被邪肆取代,“怎么?被我迷住了?” 张释低头按额角,刚才的那点美好一定是错觉。   ☆、第29章 卷三 '张释离开后,张鼎盛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他的反常让下人都惶恐不安,谁也不敢过去询问。 晚上八点多,房里才传出干哑的声音,“小何。” 一直站在门外的男人恭声问,“五爷,有什么吩咐?” 张鼎盛摸摸椅子扶手上的雕龙,“给杜跃打个电话,就说我想请他吃个饭。” “是。”男人应声。 张鼎盛从椅子上慢慢的站起来,他望着墙上的相框,颤抖着手扶.摸那里面穿着海军衫的小男孩,目中露出慈爱的神色。 “骁儿,你是不是怪爸老糊涂了,这么多年都没看清那个畜牲的真面目。” 张鼎盛长长的叹息。 这天晚上注定要比平时更加漫长。 很早就锁上门睡了的江余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他猛地睁开眼睛放轻手脚掀开被子下床,耳朵贴着门,屏住呼吸留意,一声巨响透过门传入耳中。 江余神色微凝,他把水果刀拿在手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黑漆漆的,一切都显得更加阴冷,江余边走边警惕前后,在经过张释房间的时候里面有很小的动静。 他在门上敲了一下,声音压的很低,“张释?” 里面忽然响起很大的杂乱声音,像是匆忙撞到什么东西发出的。 江余皱眉,他握住门把手,抱着试试的态度推了一下,房门就在那股力道下被推开了。 就在他一只脚踏进的瞬间,脑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叮,恭喜江先生在深夜开启【我想吻你】技能。”声音里给人一种透着欣慰的错觉。 江余脸色顿时一黑,他刚才只不过是推了个门而已。 “叮,您接下来会有一分钟准备时间。” “真是谢谢你!”江余在心里冷笑。 他摸到灯打开,房间里面的东西砸的差不多了,墙上有几块凹下去的痕迹,床头柜被摔翻了,电视机还在冒烟,地板上有一滩暗红的血。 罪魁祸首站在中间,那一霎那的慌意没有逃过江余的眼睛,他看着男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躲开他的视线,又倔强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竟无语。 江余避过地上的碎玻璃走到男人面前,扫了眼他还在滴血的手,“张释,你病的不轻。” 张释脸色极为恐怖,胸腔牵动的呼吸在看到进来的人后变的更加沉重。 “出去。” 江余没有像偶像剧那样转身就走,当然张释也没有大力把他拉进怀里。 在张释想要再开口的那一刻,江余压上他的唇,快速紧贴,四片厮磨的唇间没有一点缝隙。 张释全身僵硬,挺直的背部被脖子上的两只手拉着弯下来。 一瞬间,呼出的气息湿腻。 从唇齿相依到激烈侵.入,紧密缠.绕,相融的唾液吞咽声从滚动的喉间溢出。 躁动的气氛下,两具成年男人的身体面对面贴着,升华的温度让一切都染上情.色的味道。 江余缠着张释的舌头卷噬,把手绕到后面,放在他的后颈,指尖轻轻摩.擦,几分漫不经心,几分暧.昧的挑.逗。 后颈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张释猛地用力,江余后退一步,有些意外的挑眉,这个男人的身体变化和呼吸间的频率可以清晰看出已经有了兴趣,却还能及时抽.离。 “刚才你很享受。”江余舔了一下有点湿润的嘴唇。 张释眼底的浮躁和嗜血褪去不少,手指放进江余的头发里摩挲,安抚的动作让他微愣。 下一刻江余嘴角抽搐,该需要被安抚的到底是谁? “冷静了?” 张释抬头,凌乱的发丝下深邃的眼睛直视过去,江余莫名有些心虚,他之前说对这个人不感兴趣,但是刚才吻的还挺投入。 就这点完全不用怀疑,腿间硬的发热。 应该不会产生怀疑吧?疯的时候也玩过亲亲,江余面部有些扭曲,那些亲亲没有伸舌头,这回不但伸了,还勾上了。 江余在心里自我唾弃,并没有注意到张释深暗不明的目光。 这间房短时间内是收拾不了了,江余回到自己的房间,身后还多了根大尾巴。 经过这么一出,两人都没有再对上视线,围绕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我去打飞机。”江余挥挥手,径自往浴室走。 张释站在原地低头看看裤子,刚才走路的时候那里被衣物摩.擦的有点疼,他也需要打一下。 独自打飞机的感觉并不太美,江余草草解决完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张释在处理右手上的伤口。 江余不着急过去帮忙,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张释也不开口提出让他搭一下手。 两人就这么干耗着。 江余把一杯水喝完了,他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似乎藏着无奈,“过来。” 江余满意的勾唇,走过去蹲下来说,“手给我。” “镊子要先消毒。”张释平静的提醒。 江余眉毛挑起,“多事。” 他的手臂施力,镊子一头在血肉里转动,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丢进垃圾篓里。 张释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面无表情的坐着不动,仿佛那只手不是他自己的。 半个多小时后,垃圾篓里已经多了四五块带血的碎片。 江余放下镊子舒缓了一下神经,用纱布把张释的手包扎好,随意的打了个结。 脸色不太好的张释,“……你打的是死结。” “是吗?”江余一看,还真是,他默默的起身走了。 再躺回床上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江余打开电视,按遥控器快速调台,有些烦闷。 这个男人有严重暴力倾向,还喜欢自虐。 “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很快就会离开。”江余侧头,语气调侃,“你不会以为我能跟你一辈子吧?” 张释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试着去治疗,实在不行就用安眠药……” “没用。” 张释的嗓音微哑,安眠药对他的效果极低,他用的量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了,但是他依然很快会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又是漫无边际的等待天亮。 江余把遥控器扔开,眉头紧拧,难不成等他一走,这个男人就会活不成? “有病还是要吃药。” 张释阖上眼,“为什么帮我?” “其实是上天看你可怜,就派我过来帮你,等你心愿达成,我就可以离开了。”江余似笑非笑,“不好笑?” 张释用自己的表情来告诉江余,不好笑。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没有威胁。”江余自嘲的撇嘴,今晚说的话有点多了。 他抓抓头发,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张释把电视关掉,盯着前面的墙壁,又去盯天花板,直到旁边一条手臂梗过来搁在他腰上,他蹙着的眉才有了松开的迹象,慢慢的睡了。 ********* 张为堃最近一直心神不宁,他和秦砚通完电话,心里更加焦虑。 “让杜跃进来。” 很快,办公室外就响起敲门声,走进来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个头不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睛,一双眼睛里透着精光。 杜跃,部门经理,跟随张为堃的时间比较长,为人精明能干,受张为堃信任,对公司每一笔支出都了如指掌。 张为堃往后一靠,双手随意放在两边。 杜跃立刻会意,绕过桌子蹲下来,像捧宝贝一样用双手捧到嘴边吃了起来。 跟过张为堃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脸上的表情都必须虔诚。 渐渐的,张为堃的呼吸加快,面前的人长的实在很一般,身体也不年轻,而且他一向不对公司里的人下手,没想到会在一场酒会后无意间发生关系,也是在那次发现对方的嘴唇特别柔软,舌头也非常灵活,能把他伺候的很舒服。 从那以后,这样的事就成了隔三差五。 十几分钟后,张为堃舒畅的呼出一口气,眉间的皱痕都在欲.望过后淡去。 杜跃咽下嘴里的东西,他往上推推眼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到自己该站的地方站着,毕恭毕敬的说,“gi公司有一笔资金流动异常。” 张为堃点燃一支烟,“怎么回事?” 垂在裤子两侧的手指微动,杜跃欲言又止。 张为堃吸了口烟,“说。” “我怀疑这件事跟五爷有关。”杜跃斟酌着说,“他是家族的老一辈,不好明查,我暗中调查出一点苗头。” 他顿了很久才又开口,把事情全部吐了出来,这让他人会认为他是在权衡其中利弊,正常的反应。 张为堃听完以后把烟蒂掐断在烟灰缸里,他的目光阴沉,那个老不死的敢私自挪用公司的资金为个人所用,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资金回笼很快说明中间利润可观,如果可以将那笔生意拿到家族旗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件事并不好处理,老不死的一向对谁的账都不买。 似乎看出张为堃心中所想,杜跃适时开口,“我打听到五爷这个月九号会在俪园招待明汇公司的老总,可能和那件事有关。” 张为堃的手指敲点着桌面,若有所思。 没有再多说,杜跃轻着脚步出去,他掏出一块手帕擦掉手上的黏.腻,然后厌恶的将手帕丢进垃圾篓里。 九号那天,俪园门口,张为堃下车后带着几人进去,里面很安静,他轻挑唇角,老不死还真是大方,把这里包下来了。 张为堃上了二楼,看到坐在那里的只有张鼎盛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了事情有蹊跷。 是杜跃也被蒙在鼓里,还是…… 如果是后者,张为堃的心里骤然一紧,他不动声色的往几个保镖那里靠近。 “五叔,这么巧。” 张鼎盛的视线似乎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骁儿从小就很乖,我记得他跟我说长大了要当画家,他画画的很好,抽屉里还有他给你和张释画的画。” 他的目光瞬间变的疯狂,按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张为堃,你怎么下的去手?” 听到这里,张为堃的脸色终于变了,几把枪对准张鼎盛,而几乎是同时的,站在张鼎盛身后的几人也把枪对着他。 局面一触即发。 “五叔自认对你还不错,比对张释那小子好多了,你就是这么还给五叔的。”张鼎盛露出癫狂的表情,“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还是别挣扎了,我们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张为堃维持着镇定的姿态,只是笑的有些难看,“五叔,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骁骁的死不是早就……” “住口!”张鼎盛晃着身子站起来,另一只一直藏在桌底下的手突然举起。 里面的枪声引起了张为堃带来的守在大门口和暗中的那些保镖,他们神色凝重的快速往里冲。 对面天台上架着一把长狙,早已等候多时,出来一个蹦死一个,谁也别想逃走。 十点三十五分,俪园周围的人们突然听到一声爆炸,在人们惊慌的注视下,冲天的火舌咆哮着把俪园紧紧包围,吞噬。 这起爆炸事故带来的影响盛大,张氏老懂事张鼎盛当场死亡,总裁张为堃被救下来,不幸的是失去了双腿。 张家暗潮涌动,一场风波在所难免。 医院里,面容苍白的张为堃躺在病床上,对面站着他的助理。 “杜跃跑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为堃双眼一瞪,气的砸掉旁边桌上的所有东西。 他一向谨慎,多次死里逃生,到头来竟然会栽在那个人手上。 被身边亲信的人背叛的滋味让张为堃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他咳出一口血,脸色比刚才更加虚白了。 助理背部贴着墙,战战兢兢的继续汇报工作,完事后他一刻不敢停留的出去。 偷偷打量了一眼门口的保镖,他擦掉脸上的汗水,要变天了,不知道饭碗还能不能保得住…… 看到向这边走来的人,助理忙摆出笑脸,“安先生,你来了啊。” 安逸点点头,提着水果走进病房,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仲伯回去给你炖汤了。” 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张为堃突然感到愤怒,他大力甩开玻璃杯。 撞在桌子上的玻璃杯炸开,飞溅的玻璃在安逸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他呆呆的用手捂着脸,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指缝涌了出来。 张为堃一惊,“小逸,你的脸……” 脸上的痛让安逸回过神来,他把手拿开,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堃哥,你看我这张脸已经毁了,你让我走吧,别碍了你的眼。” 眼尾下的那条血痕沿着脸颊,下巴往下,像是从他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走走走!你就那么想走?”张为堃面色狰狞,“你他妈哪也别想去,我就算死也要带着你!” 安逸身子一震,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眼中的绝望在那些往下流淌的鲜血下面更加让人觉得悲哀。 张为堃不知道怎么心里发慌,他挥掉那些水果,“滚!” 安逸抿了抿唇,低头走了出去,瘦弱的背影在门口消失。 盯着地上的血,张为堃呼吸有些不顺,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喊,绝不能让那个青年离开自己。 他想要去拿手机,却不小心牵扯到下.半.身的伤,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不停的呼吸,像只垂死挣扎的鱼。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很轻的声响,有脚步声停在门口,一滴冷汗从额角滴下,他摸到枕头底下的枪,“谁?”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逆着光,声音让张为堃熟悉又恐惧。 “大哥,我回来了。”   ☆、第30章 卷三 张为堃毫不犹豫的去扣动扳机,他的手腕突然一麻,枪被那股力道击中,在墙壁上砸出一块痕迹。 失去了武器,张为堃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色,他颓丧的闭上眼睛发出笑声,笑的可悲又可怜。 张释一步步走到床边,用枪指着张为堃的头,“大哥,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张为堃语气僵硬。 张释冷漠的开口,“爸出事那天你就在那里。”肯定的语气,毫无质疑,这是他在住院的那段期间才想起来的。 “对,是我杀的!”张为堃的眼睛猛地睁大,憎恨的吼,“我也是他的儿子,凭什么你就可以当继承人,得到家产,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而我只能一无所有?我才是长子!” 张释同情的看着他,“爸喜欢的一直是你,他不希望你被权利熏心,却让我来代替你挡下那些明争暗算。” “他为了让你以后能过的简单,就不顾我的想法,把我的人生和梦想给强行剥夺了。”张释抿起的唇泛出嘲讽的意味,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霸道自私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才是最受张侑器重的,却不知道他只是张为堃的挡箭牌。 “这不可能!”张为堃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大哥,我对权势不感兴趣,那个位置给谁都可以,你想要可以告诉我,可你不该骗我。”说到最后,张释脸上的平静表情终于出现裂缝,慢慢变的扭曲。 “要杀就杀。”张为堃冷笑。 张释却摇头,“大哥,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你的命。” 听到耳边的声音,张为堃的眼中燃烧起来一丝希望,还来不及蔓延到脸上,然而下一刻迎来的是从地狱卷来的阴森声音。 “日子还长,我们慢慢来。” 九月十五,秋高气爽,对人们来说是很普通的一天,但是对张家来说,是不亚于改朝换代的变化。 张为堃被送进精神病院,像个畜牲一样被绑在床上挣扎着,张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笑意,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畅快。 之后张释的身影出现在懂事会上,带着那份由张侑亲笔签名的文件,还有一张医院开的证明。 再大的舆论都随着这两样东西压了下去。 整个家族上下有人冷眼旁观有人火上浇油,还有人等待釜底抽薪。 当然也有些人并不在乎谁当家,在他们看来,只要张家不倒,就有用不完的钱。 无论什么局面,张释都应付自如,在外人眼里他没有弱点,找不出一点曾有过精神病史的迹象,只有江余一人知道他的情况有多糟,随时都有可能发病。 秦砚的消息一直没有,杨刚最急,江余无所谓,只管等着系统提醒他完成任务的声音。 他跟着张释搬回张家老宅,对方是个恋旧的人,家里的仆人都没有换掉。 仲伯他们并不知道张为堃对张释和张侑所做的一切,就像他们同样不知道张为堃是怎么被张释送进精神病院的一样。 他们心里只是觉得这是两兄弟间有不合而已。 “三少爷,大少爷毕竟是你大哥……”仲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叹了口气,“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了。” 张释翻着报纸,“大哥去那里治疗对他的病情有帮助。” “那就好。”仲伯想想也是,三少爷不就是慢慢康复了吗? 沙发上的江余问,“安逸人呢?” “安先生已经搬走了。”仲伯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又叹了口气。 江余没再问什么,他拿了个苹果边吃边上楼,没过一会,在仲伯古怪的神色下,张释也上楼去了。 仲伯自言自语,“天还没黑……”太早了吧。 几个下人相互使使眼色,推了一个出来红着脸问,“仲叔,我们要不要多炖一点汤给江先生补补啊?”看起来年纪比三少爷要大几岁,肯定经不住折腾。 仲伯一挥手,“炖吧。” 早上江余被热醒,他低头一看,腰被一条手臂圈着,腿被上下两只脚夹在中间,难怪会热。 他的眉头忽然一拧,抵在屁.股后面的硬.物正旺盛着。 江余挪开一点距离,手伸到后面大力拍了一下,身后熟睡的男人吃痛的闷哼一声,又黏上来,那根硬.物更加清晰了。 他隐约觉得不对,转身把对方拍醒,男人用迷糊的眼神看着他,还有点傻。 “……” 江余按按跳.动的太阳穴,一看就是又犯病了,绝不能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发现。 张释屁颠屁颠的跟着江余站马桶边稀里哗啦的放水,又一起刷牙洗脸。 江余拿起刮胡刀给他刮胡子,“头再低一点。” 张释委屈的说,“痛。” “那你自己来。”江余皱眉。 张释不说话了,直勾勾的看着江余,把他看的浑身发毛。 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江余边调台边留意张释,见他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才停下来,“你在房间里等我。” 张释哦了声,眼睛盯着电视里的那头大狮子。 江余出去后以防万一顺手把门锁了。 仲伯见是江余一个人下来,就上前问,“江先生,三少爷呢?” 江余抓抓头发,“他有点发烧,又睡下了。” 仲伯立刻紧张起来,“发烧?” “已经吃过药了。”江余随口补上一句。 江余吃完早饭就上楼,在几道怪异的目光里把桌上的吃的喝的一起带走了。 仲伯面部抽筋。 年轻的小姑娘小声说,“……江先生好能吃噢。” 厨娘很高兴,以前的安先生每次都只吃一点点,她做什么都没劲,还是现在这个江先生好。 江余回房间把吃的递过去,“吃吧。” “不吃。”张释推开江余,继续看他的动物世界。 江余火气上来了,直接把电视一关。 “没了?”张释腾的跳起来愤怒的瞪着江余,“你太坏了!” “再说一遍,吃不吃?”江余冷冷的看着他,“不吃就别想碰我。” 张释还在瞪江余,听到后面一句,他的肩膀就垮下来了,“好吧。” 望着吃的很开心的男人,江余靠在窗边思虑,瞒一两天还可以,再长就麻烦了,张释的位子还没坐稳,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抓他的把柄。 张释咽下去一块点心,“这是哪?” “你家。”江余说完就盯着他的眼睛,指望能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释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把一块送到江余嘴边。 “困不困?”江余张口吃了,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用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张释大力摇头,显然非常亢奋。 于是江余头疼了,这一整天哪都没去,专门在家带大孩子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江余都把他和张释关在房里,拒绝任何人的探视。 家里的下人偷偷咬.耳朵,三少爷比大少爷要勇猛多了,但是这么下去,身体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而仲伯已经通知了医生,做好随时过来的准备,他担心江余那里能不能承受的住。 家里的话题对象这会正在床上面对面盘腿坐着。 张释伸出双臂圈住江余,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并没有任何其他成份,只是单纯的依靠着。 只是抱着抱着,张释就开始蹭来蹭去,嘴巴毫无章法的在江余脸上脖子上乱亲。 张释的手脚缠上来,紧紧攀附着,像只大型犬类一样在江余身上舔.舔.嗅.嗅。 被涂了一脸口水的江余深呼吸,后仰脖子望着天花板默默吐血。 “你在干什么?” 头顶的声音让江余眼皮一跳,他抬头一看,撞上一双波澜不起的眼睛。 他一脸卧槽的从对方身.上爬下来,结果中途因为手指缠到对方的衣服,差点往后倒,好在他有及时抓住了一个扶手。 扶手突然跳.动了一下,江余摸摸,正热乎着,他顿时满脸黑线。 张释用被子盖住下.半.身,揉着额角沉默不语。 撇了眼看似深沉实则微囧的男人,江余扯唇,“你三天没去公司。” 张释的手指一顿,裹着被子下床。 自从张释回来后,到哪都带着江余,几大家族的酒会也把他带去了。 江余无聊的站在角落喝酒,懒散的打量围着张释寒暄的那些游走在名利场顶尖上的人。 他的眼睛突然一眯,远远的看着穿一身酒红色贴身长裙的女人走到张释身边,身段很好,晃眼的首饰和华丽的打扮无一不在秀着优越感。 贺心兰,贺家掌上明珠,外貌不错,名声并不好,常住酒吧,眉眼间一股风.骚.味。 但是对刚坐上那个位置的张释来说,最快的办法就是利用贺心兰得到背后的贺家。 江余眼睛眯的更狠,他盯着往张释胳膊上蹭的两团肉,耳朵突然一痒,伴随着一道声音,“我好像没见过你。” 男人穿着得体的白西装,外表算上乘,他礼貌的伸出手,“我叫林伟。” 并没有伸手的打算,“江余。” 林伟也不在意,收回手摸摸下巴,他举起酒杯在江余杯子上轻碰了一下,“我一眼就看出来我们是同一种人。” “是吗?”江余侧头,玩味的笑笑,“我不做0。” 林伟的表情一僵,这张脸和身板怎么看也不是做1的,难道是他看错了? “你有没有看出我和他的关系?”江余的眼睛放在向他这里走来的男人身上,眉毛轻挑。 林伟跟着江余的视线看去,立刻变了变脸,他热情打招呼,“三少。” 扫了眼张释,江余端着酒杯离开。 望着江余的背影,林伟可惜的啧了声,凑近点一脸暧.昧的笑,“三少,没想到你也好这口。” 张释眉头一皱,“我对男人没兴趣。” 听到意外的答案,林伟的笑容立马就轻松了,“不如你把刚才那个男人送给我吧?” 见对方的脸色变的不太对劲,林伟顿时改口,“我开玩笑的,三少别介意。” 张释脸色并无一丝缓和。 “好心劝你把你家那位看紧了。”林伟舔.着嘴唇说,“他那双眼睛里的野性和高傲可是很招人的,对他有性.趣的恐怕不少。” 酒会后半场张释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他丢下一群生意伙伴出去,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目标。 那个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少年贴的很近,似乎在说着什么,少年笑的往对方身上扭。 张释莫名感到不快,大步走过去抓住少年放在那人肩上的手掰开。 本想开口大骂,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少年煞白着脸跑了。 张释的语气带着质问,“他是谁?” “你也看到了,一个屁股很翘的0。”江余慢条斯理的整理解开的衬衫扣子,“你打扰了我的好事。” 见张释还没明白,江余斜斜的挑起唇角,走近两步,用自己发热的部位去蹭他的大腿。 张释眼底一沉,拖着江余回车里,一言不发的就去扯他的领带,平时严整的人多了几分性感。 “怎么做?” “什么?”江余一脸愕然。 “做我的人。”张释俯下.身,手撑在皮椅两侧,深沉的目光逼近。 “你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吗?”江余漫不尽心的摸摸他的喉结,指尖轻轻划过。 张释却不答,重复问,“怎么做?” 江余拉着张释的领带扯近,在他唇上吹了口气,“你趴下来。” 张释纹丝不动。 狭小静谧的空间,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两人维持暧.昧的姿势对视。 不知道是谁先撞上去的,从浅尝辄止到深入纠.缠,一场狂风暴雨在车里肆虐。 车子震动了两个多小时…… 经过那场突然的交锋,两人还是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只不过多了点运动项目。 有好多次江余都态度强硬的要求在上面,张释沉默着躺平让他来。 可是江余刚要提.枪,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还是躺着被.干更舒服”,于是他就不由自主的改变主意。 这么违背科学的想法竟然根本停不下来,回回都准时出现,导致他次次被压。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系统做的。 还有个让江余焦虑的事,张释已经开始一点点接手家族的生意,主线支线任务都完成了,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天江余正在吃着厨娘做的驴打滚看书,杨刚跑进来站他面前喘气。 “释哥很快就要订婚了。”杨刚哼哼,“你趁早滚蛋!” 江余被他吵的把书一扔,阴沉着脸回击,“妈的,你以为我不想走?” 发现杨刚脸色不太对,他回头就看到张释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看起来是刚下班回来。 客厅气氛凝结。 张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想走?” “嗯。”江余偏头看着虚空,后面还有很多关在等他,要回去自己的世界,他别无选择。 张释沉默的站了一会就独自上楼。 别说江余了,连粗心的杨刚都看出来他的不高兴。 杨刚摸摸头,“释哥怎么了?” 江余嗤了一声,把书捡起来遮住脸,没让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见杨刚还在追问,边上的仲伯终于忍不住咳嗽几声。 杨刚眨眨眼,“仲伯,你嗓子不舒服?” 仲伯看蠢蛋一样看他,叹息着摇头。 晚上江余洗完澡出来,打开吹风机吹头发,声音夹在噪音里有些模糊,“贺心兰是个不错的选择。” 躺在床上看杂志的男人没反应。 江余吹干头发,转过身笑着说,“你不试试女人的感觉?” 还真会替我着想,张释把杂志放下来,沉声开口,“你在生气?那个消息是假的。” 江余无所谓的耸耸肩,“你看我像是在生气的样子吗?” 看着对方漠不关心的表情,张释的嘴唇微微一抿,煞气在眼底腾起。 江余一时嘴上爽的结果就是被张释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喝了一大锅鸡汤。 年前张释去h市出差两天,江余没去,就在这两天发生了一件事,差点让他们错失彼此。 张释风尘仆仆的回来,连续失眠,脸上的倦意深刻,只想着好好睡上一觉。 当他在家里没看到想见的人时,眉心瞬间就蹙了起来。 江余失踪了。 张宅被一片阴云笼罩,下人都提心吊胆,做事的时候格外小心。 杨刚跪在地上,腹部有一个鞋印,嘴边挂着血丝。 男人高大的身子陷在沙发里,惨白的灯光下,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可怕。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杨刚把头埋的更低,“释哥,对不起。” 那个男人一直被看的很紧,他根本没有机会出手,这次刚好被他撞到,他就装作看不见,目睹那个男人被打晕拖进车里带走。 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的怒火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应该早点动手的,不该拖到他们发生关系,杨刚咬牙切齿,或许释哥就不会这么在意了。 杨刚根本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不是江余离不开张释,而是张释离不开江余。 就在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氛围下,张释接到一通电话。 “阿释,还记得我们藏宝贝的那间小屋吗?”电话那头响起轻笑声,“如果你不想那个家伙缺胳膊少腿,一个人来,我在那里等你。” 张释放下手机,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几个瞬息后他从沙发上起身。 杨刚扑过去大声阻拦,“释哥,你不能去,那个秦砚摆明了是想耍花招……” 他后悔了,如果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那时候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张释目光霎时恐怖,“你知道是秦砚?” 知道自己说漏嘴的杨刚脸色大变,他的身体轻微发抖,嘴唇也有点抖,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他出事,少不了你陪葬。” 张释踢开杨刚,穿上大衣迎着风雪出门,独身一人前往。   ☆、第31章 卷三 晚上八点多,湿滑的路面上一辆黑色车子在大雪中迅疾往前,速度太快了,让路人和过往的车辆都为那辆车子捏了把汗。 车里的男人成熟稳重,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然而食指却在不停敲击着方向盘,暴露出他冷静外表下的焦躁不安。 男人快速转动方向盘,唇角抿起的弧度更加深了。 几辆车子突然从对面的路口前后横过来,瞬间封死了前后出口。 杨刚带着七八个人从车里下来,站在风雪里低头喊,“请释哥回去!” 驾驶座上的张释目光蓦地锐利,他打开车门,拿着枪扣动扳机对着杨刚的肩膀,在场的人谁也没反应过来。 射.出去的子弹如同利刃将飘落的雪花一分为二,砰一声响后是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让开。” 淡淡的血腥味裹着冷冽的空气扑进呼吸里,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什么原因,他们打了个寒颤,脚步控制不住的开始后退。 这个男人疯了。 杨刚捂住从伤口涌出来的血泡,脸上的表情有些懵,他忍不住荒唐的想,当年他一直以为释哥被送进精神病院是张为堃的阴谋。 会不会释哥的精神方面真的出现了问题…… 想到这里,杨刚觉得浑身寒冷,肩膀上的痛让他呼吸都有点不顺。 “释哥,他会成为你的弱点。” “别给我杀你的机会。” 张释从口中甩出一句,他收回枪关上车门,就算是弱点又如何?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对他的重要。 如果失去了,那他就再也爬不起来。 巨大的压力和诡异的气氛下,几个人把车子往两边开,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像个幽灵一样消失在视野中。 一人上前询问,“刚子哥,现在怎么办?” 杨刚咬牙,犹豫了一下让他们偷偷跟在后面,必要时候再出手,千万别惹到那个男人。 小屋里的光线昏暗,江余被绑.住手脚躺在潮湿的地上,舌头扫过干裂的唇,他大意了,算漏了杨刚对他的成见,也估错了自己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让对方有机可趁。 秦砚这个人的性情已经扭曲,走投无路的人是没有顾忌的,他该庆幸自己只是些皮外伤。 身体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到墙角,江余弓着背粗喘一口气,他压下喉咙泛起的腥味,慢慢撩开眼皮,面无表情的看着陷入一种诡异状态的男人。 “长的一般,还是个精神病,他看上你什么了?” 江余被秦砚揪住衣领提起来,几个拳头落在他的颧骨,下颚,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吸了口气。 “听说你叫江余是吧,还和他一起住进了老宅。”秦砚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得到他?啊?” 江余吐掉嘴里的血水,冷冷的看着秦砚,看一场笑话一样,嘴里半个字都没有给他。 没有得到答案,秦砚大力捏紧江余的下颚,“说啊!” 胸腔发出震动,江余终于赏脸说了,他低低的笑出声,“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会背叛张释,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可悲。” 可悲那两个字眼就像是把锋利的刀子,在秦砚心里挖出一个大窟窿,他痛的不停呼吸,哈哈大笑着把江余大力扔到远处。 “你懂什么?” 没有人能懂,秦砚靠着墙蹲在地上,张大嘴巴无声的嘶吼,十指深深插.进发丝里扣紧,他发现比起看到那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他更接受不了那个男人选择的是同性。 既然可以接受同性,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 秦砚又苦涩的笑了,不对,是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的心意告诉那个男人,是他的错。 如果他一开始就说了,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应该会的吧,他们一起长大,分享过很多时光。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三年前的选择阿堃没有逼迫他,是他自愿的,那个男人肯定恨透了他的背叛。 难受的咳嗽了几声,江余眯眼看着秦砚一个人又哭又笑的自言自语,然后突然就开始扇自己的脸。 就在江余双手挣扎的时候,秦砚抬头冲他露出一排带着血丝的牙齿,“别想多了,阿释是不可能来救你的。” 他希望那个人不来,不可能会来的,他印象里的阿释不会为了任何事任何人打破自己的原则。 仿佛知道秦砚心中所想,江余勾唇恶劣的笑,“他一定会来。” 得到的是秦砚的怒火。 江余笑够了就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他知道张释会来,没想过第二个可能。 虽然他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肯定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他心里断定绝不是这一次,以这种方式。 秦砚忽然睁大双眼,扑过去撕开江余的领口攥紧那个祖母绿的戒指,手指轻微颤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失魂落魄的喃喃,“他连这个都送给你了……” “阿释,这个好漂亮,能不能送给我?” “不行,这是属于我妻子的。” “别开玩笑了阿释,你才多大,哪来的妻子?” “以后会有的。” 那些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犹如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炸开,一点都不美,秦砚的五脏六腑被妒恨塞满。 江余面色阴暗的看着张释亲手戴在他脖子上的挂坠被秦砚扯走,绑.着的手腕摩.擦出灼烧的痛感,他一言不发的垂下眼睛算计着什么。 秦砚把戒指戴上脖子,神情有几分得偿所愿的意味。 他终究还是得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余的脸色比之前越发苍白了,透着青色,他的呼吸开始有虚弱的迹象,秦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望着门口发呆。 “看吧,我就说他不会来的。” 秦砚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扩散就僵硬了,似是连老天都在跟他做对,他刚说完小屋外就传来车子引擎声。 下一刻秦砚和江余都同时看过去。 前者是不敢置信的站起来,甚至有些紧张,后者轻吐一口气,被刻意忽略的饥饿、麻痹、疼痛,寒冷全涌了上来。 皮鞋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咔哒咔哒声,踏入的男人挺拔笔直的身影出现。 他穿着平整的黑大衣,微抬下巴,还是一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姿态,仿佛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是眼睛里的紧张骗不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小屋的门合上,隔开了外面的风雪。 “阿释,你来了啊。”秦砚贪婪又愉悦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的狰狞,“你为什么要来?” 张释没有看秦砚一眼,从一进来目光就在角落里的人身上。 “我没事。”江余扯扯破裂的嘴角。 张释眼睛看到的却根本不是那回事,男人脸上多处青紫,嘴巴上有块血污,胸前的衣服上有很多脚印,手脚被绳子困住,都勒出了一圈深深的血痕。 只是离开两天,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的人如今以这副摸样出现在面前,张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心疼。 察觉到张释气息突然变了,担心他发疯,江余思索着想办法转移话题。 秦砚也发现了,握着枪的手紧了些,他以前见过对方失去理智的场面,比疯子还可怕。 视线左右移走,江余看见张释的大衣和头发上有点白,他笑着挑了挑眉毛,“外面下雪了?” “嗯。”张释点头。 江余无意识的撇嘴,“难怪这么冷。” 被这样肆无忌惮的无视,让秦砚觉得耻辱,他把枪口抵在江余太阳穴位置,当着张释的面拉开枪的保险栓。 “把你身上的枪扔到地上。” 张释并没有一刻迟疑,手放进口袋将枪拿出来丢过去。 本来另做指望的江余看到张释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抛掉枪,完全超出意料之外,他的额角狠狠抽了一下。 看了眼地上的枪,秦砚脸上呈现的并不是满意和轻松,反而是清晰的怒意。 这个变化江余敏锐的捕捉到了,张释却没有。 张释的余光在四周扫动,一抹绿色闪过,他的视线停在秦砚胸口,他的眼皮底下猛地覆上一层阴霾。 “以前我就想要,你不给我。”秦砚也不遮掩,他摸摸那块祖母绿,笑着说,“没办法,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怎么样,不错吧?” 江余见张释看向自己,便朝他露出调侃的表情,“那玩意儿还挺值钱,我可没说不要,他硬扯的,我脖子现在还疼呢。” 确定不是对方不要,张释难看的脸色稍微有了缓和。 砰的声响在江余和张释猝不及防之下发生。 江余低头看着自己左腿从里往外鼓起的血花,因为太过突然,他只感觉一阵发麻。 目睹那些血包住那人的腿,张释胸口一堵,袖子里的手臂肌肉紧绷。 就在张释右手微动的时候,靠着墙喘气的江余几不可察的对他摇头,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阿释,其实你不来,我会放了他,可是你竟然来了。”秦砚说着就大声怒吼,“你为了他竟然愿意冒着危险过来!” 他摇摇头,叹息着说,“你太让我失望了。”话声刚落,他的脚在江余腿上狠狠碾压。 江余腿部一颤,他因为剧烈疼痛缩了一下身子,泛白的嘴唇微微抖动,沉闷的声音从咬紧的牙关渗出。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就让小屋的温度比外面冰天雪地更加寒冷。 张释的眼底一片血红,呼吸粗重,面部线条绷出可怕的痕迹,蜷着的手指瞬间收拢,喉间颤动的声音被某种情绪克制着,快要爆发的边缘。 “你只要放过他,我可以让你走。” “走?去哪儿?”秦砚讽刺的笑,“你都把阿堃送进精神病院了,下一个不就是我吗?让我想想,你应该会先打断我的两条腿吧。” 他很清楚,比起阿堃,这个男人更接受不了他的背叛。 因为信任,所以带来的痛苦更深,不能原谅。 “我保证。”张释斩钉截铁的给出承诺。 江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他眼角抽筋,看着局面再次恶化,罪魁祸首还丝毫不知。 他闭了闭眼,等待秦砚接下来的报复。 秦砚一愣,仿佛是不认识对面的男人,他的心里生出悲凉,渐渐出现在眼底,弥漫开一层雾气。 “阿释,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妥协。” 张释不知道他的容忍只会是在激怒秦砚,越在乎越生气,就越不能接受。 “真是大度,你连背叛都可以原谅……”秦砚微微笑了,枪口再次对着江余,食指慢慢扣住扳机,“阿释,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江余以为张释会想办法拖延,顺着秦砚,谁知道他抿紧唇沉默不语,冷漠的过于无情。 秦砚失笑着摇头,“你连骗我都不愿意。” 他又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迷惘,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一霎那间,江余泛着血丝的眼睛和张释猛然对上,他的脖子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弧度缓缓往后。 秦砚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张释,脸上浮现出温柔的表情,“阿释,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喜欢……” 后面那个你还没说下去,他的额头就出现一个血洞,瞪大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全是不甘。 人都是会变的,他算准了张释口袋里的枪,却算不到张释袖子里藏着的那把,忘了张释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或许是不想承认。 说来说去还是张释害怕失去,格外小心谨慎,变的不像自己。 张释走过去在江余面前蹲下来,伸手去解开捆绑的绳子,指尖沾到的那些湿.腻让他眉头深锁。 “那点血回去多吃点猪肝就补回来了。”江余靠在他胸口故作轻松的开玩笑,“我这条腿不会瘸吧?” “不会。”张释小心避开他受伤的左腿。 没有提杨刚的事,江余拍拍张释的肩膀,“走吧,有点困。” 张释把江余抱起来,漠然的瞥了眼倒在血泊中的秦砚,让江余有些不寒而栗的是他一脸平静的补了一枪,过去扯下对方脖子上的戒指。 永远别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32章 卷三 江余在那天晚上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杨刚,他也没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个名字,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张释身上只有一块逆鳞,偏偏杨刚还试图把那块鳞片硬扯掉,结果不但没成功,还把鳞片的主人伤的一身血。 而张释也没有特意跟江余提过他是怎么处置杨刚的,只是无论去什么地方出差都会把江余带在身边。 久而久之,外界的传言是越来越多,当事人的沉默无疑就是变相的承认,这让那些担心张贺两家结盟的家族松了口气。 贺家为这事闹过几次,贺心兰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男人,就找机会去公司找张释,每次都是风情万种的进去,面目可憎的离开。 冬去春来,江余左腿的伤已经痊愈,每次做.爱的时候张释都会去亲吻那道疤,执着的态度仿佛只要他坚持下去,那里的痕迹就会不存在一样。 天渐渐暖和起来,江余的心越来越浮躁,连下人都能感受的出来。 这天午后,在下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江余一连打碎了两只杯子,当他要拿起第三只杯子的时候仲伯快步过去拦下来。 一只杯子都够他们一年薪水了,平时擦洗的时候都当宝贝小心翼翼。 江余扫了眼仲伯脸上的痛心疾首,眼皮跳了一下。 “000,你还活着吗?” “叮,暂时还活着。” “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叮,系统出现故障,进入修复中。” “我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叮,同意。” 江余在心里冷笑,把杯子往桌上一砸,杯子晃了晃,又稳住了。 等在一旁的仲伯擦擦额头的汗,一会瞄瞄天色一会瞅瞅墙上的钟,他支支吾吾的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江先生,明天是三少爷生日。” 江余头也不抬,“哦。” 仲伯,“……” 这就完了?仲伯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明天三少爷可能要可怜了。 晚上张释回来,江余一个字都没提,两人安静的吃饭,把仲伯急的脸都绿了。 两人吃完饭后在花园里散步,走着走着,张释就握住了江余的手。 那股力道越来越紧,勒的手指关节疼,江余斜眼,见男人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冷硬,透着危险,他动了动手腕没抽开。 “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张释看他,一脸不明所以。 江余抬起被他紧握的那只手,冷笑,“骨头碎裂的声音。” 半响,张释开口,“紧点好。” 听他没丝毫觉悟,还一副害怕家养的宠物跑了的意思,江余嗤笑,“你要不要买个项圈套我脖子上?” 张释蹙眉,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把江余渗出一身汗。 夜里江余被耳边急促的呼吸弄醒,他打开床头灯就看到陷入沉睡的男人脸上覆着一层细汗,眉头紧蹙,嘴唇张合,在焦急的呢喃着什么。 江余凑近去听,隐约好像是别走。 就在他江余打算再近一点的时候,男人惊醒了,眼底有短暂的迷茫,他挑眉,“做噩梦了?” 张释垂着眼睑粗声喘气,唇抿成一条直线,汗湿的发丝贴着额头,轮廓衬的更深。 “把药吃了。”江余拿起柜子上的水递给他,“一会不关灯。” 张释吃完药,把被汗水浸.湿的睡袍脱了,又去冲了个澡回来把江余抱在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绷乱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你不会离开我吧?”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张释撑着身子去看,原来怀里的人已不知何时睡着了。 张释在江余的发顶亲了一下,手臂收紧。 第二天江余起来的时候张释已经去公司了,他拿起脖子上的戒指把玩了一会,突然觉得无趣,这戒指戴在谁身上也比戴在他身上好。 江余把双臂放在脑后枕着,半眯着眼睛思虑起了什么。 精神病院探视间 靠近角落的一个窗口是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清秀的脸上有几条浅色的疤,坐在那里,肩膀微收,显得有些落寞。 里面有两名男护士拖着一个昏睡的男人出来,把他按在椅子上,粗鲁的用拇指翻起他紧闭的眼皮,“835号,有人来看你了。” 青年微笑,“堃哥,我来看你了。” 男人身体微胖,眼皮被大力向上翻,露出一块眼白,脸部轮廓也找不出以前的冷峻,有的只是憨傻。 安逸抿了抿唇,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能在这里顺利度过晚年,因为张释希望对方活的越久越好。 “堃哥,我要走了。” 安逸突然抓住张为堃的手,在上面用力咬出一块血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恨你。” 见张为堃手背渗出一圈深浅不一的血丝,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安逸忍不住哈哈大笑,眼角有点湿,却在瞬间被抹去。 “再见。” ********* 江余起来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大家都把眼珠子按在他身上,连花园里的那条阿拉斯加都被这种气氛弄的四处跑来跑去。 吃了口豆腐花,江余皱眉,“王妈,糖放多了。” 厨娘王妈笑笑,“电视上说多吃点糖,能让心情变好。” “……”江余捂住额头,难道他看起来心情不好? 江余抱着笔记本去书房,找了个舒适的地方查阅资料,自从他有次无意间帮张释提出了一个策划案,对方就把整个项目交给他处理了。 一个住院二十多年的精神病是怎么懂这些的,张释从来不过问,江余更不可能闲的跟他扯起自己的离奇灵魂穿越史。 等江余忙完手上的事,外面的天都黑了,他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七点半,正疑惑平时按时回家的人怎么现在到还没回来,就看到一人在门口鬼鬼祟祟,他无奈的按压额角,“仲伯,有事?” “三少爷打电话回来说有应酬。”仲伯偷偷看江余的脸色,慢吞吞的说,“要晚点回来。” 作死啊,三少爷也真是的,这时候还要脸皮干什么。 江余把椅子一拉,冷着脸披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出门。 王妈小跑到仲伯面前,两只手在围裙上擦着,“你说三少爷能不能把江先生压的死死的?” 仲伯摇头,“不好说。” 他早就发现了,那个江先生在家里的地位比三少爷还高,两人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仲伯咳了一声,至少有一点他是确定的,江先生是躺在下面的那个,有几次他“不小心”路过,听到了那些声音,一点都不含蓄。 王妈诶了声,“那蛋糕还要不要拿出来?” “放他们房里。” 仲伯眼神古怪,“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 “装作听不见。”王妈笑的眯起布满细纹的眼睛,“我懂。” 办公室里,坐在一堆文件前的男人单手支着头转笔,眼睛不时从旁边的手机上扫过,有些心不在焉。 门外有脚步声,看到走进来的人,男人手中的笔掉了下来,脸上露出极少有的错愕。 江余双手撑在桌子两侧,上半身前倾过去,目光逼视,“这就是你所说的应酬?” 张释低头整理袖口,来遮掩眼中的情绪。 他是怕回去后仲伯他们给他过生日,结果被对方无视,面子上挂不去,所以才干脆找了个借口躲开。 江余又靠近了些,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嗯?” 思绪有一大半被唇上的那根手指影响,张释脸不红心不跳的搬出一句,“本来有应酬,事情没处理完就推掉了。” 江余眯眼,张释继续平静。 “我要去吃晚饭,你去不去?”江余摸摸他的头,戏瘧的笑笑,“我忘了,你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张释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文件一收,面不改色,“已经完了。” 江余嘴里抽搐。 虽然已经入了四月,晚上的凉意还是很浓,江余和张释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 江余吃着碗里的菜,随口说,“听仲伯说今天是你生日。” 张释咽下嘴里的食物,“嗯。”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张释捏捏鼻梁,算了,能出来陪他吃饭已经够了。 望着玻璃窗外的霓虹灯,江余突然扭头问,“怎么不点酒?” 不等张释回答,江余就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瓶。 那瓶酒张释一口没沾,被江余抱着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把服务员看的都心疼,那么贵的酒喝的跟白开水一样。 江余喝醉了,醉醺醺的趴在桌上,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似乎是在借着酒精的作用发泄自己心中积压的东西。 结完帐回来,张释把手臂从江余腋下穿过去抱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搀着往门口走。 江余歪头,“你谁啊?” 喷洒在脸上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气,张释把差点撞到门的人往怀里带,声音低沉,“你男人。” “我男人?”江余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邪气的笑了起来,“滚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他妈就没男人。”江余暴躁的冷哼,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虽然知道喝醉了会变的跟平时不一样,尽管已经做好准备了,张释还是有点怔,他绷着脸伸手去拽,“跟我回家。” “不回!”江余甩开他的手瘫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胡言乱语,“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张释心里不舒服,他半蹲着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拉到背上,稳稳托住。 “去哪儿啊?” “回家。” 张释走到车子那里准备开门,耳朵上一湿,他隐隐听到背上的人趴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   ☆、第33章 卷三 张释一生没有娶妻生子,只有江余一个伴,等他老去,庞大的家业连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没有。 家族议论纷纷,也暗地里打起了各种算盘,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策划着。 江余无意间听到有老一辈让张释找个女人代孕,他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张释的态度。 晚上一番酣.畅.淋.漓后江余手脚大张着趴在床上,“你不打算要个孩子吗?” 伏在江余背上的张释闻言把他翻过来,摸摸他平坦的肚子,手指刮刮上面的汗水,“不要。” 张释说的既快又肯定,不给人半点怀疑的机会,江余有瞬间没反应过来。 他用脚踢踢,“还来不来?” 张释没说话,汗.湿的胸.膛压上去,与江余面对面缠.绵起来。 日子过的飞快,就在江余已经数不清是他度过的第几个秋天的时候,他还停留在这个世界。 张释的意愿自始至终都并不在名利场中,可是他依然把张家带上一个从未到达过的高峰。 他的成就被商界称为传奇,连一路陪伴他的江余都没料到。 早在几年前张释就把江余带进公司,所以等于是江余看着他的事业如何风生水起的。 张释三十一岁那年接到一个电话,他带着江余去了一趟h市。 等江余站在墓碑前看到照片里的人,他有些讶异是很久没有过消息的杨刚。 杨刚结过一次婚,离了,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是死在自己家里的,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了,可能到死前那一刻他还在期望能得到张释的原谅。 张释沉默,江余也不说话,两人在杨刚的墓前站了很久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没有交流,直到江余说找个地方吃饭,才打破了沉静。 “他不该那么对你。”张释的声音冷漠,“我不会原谅他。” 那个人是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从几个街头混混的拳头底下救的,之后就一直跟随他。 人非草木,在他遭受背叛的期间,唯独那个人的忠诚没有变,所以他很看重,如果哪天对方因为某种原因在他身上捅一刀,他或许都可以原谅,最不该的是把他身边的人推到危险中。 时隔多年,江余第一次听到张释提起那件事,他刚要说什么就发觉对方身上的气息不对劲。 “冷静点。” 江余把手伸进张释的裤子口袋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两粒药给他。 张释深深的凝视着江余许久。 人潮中,江余的脚步忽地顿住,当年的小姑娘已经蜕变的成熟,那些单纯天真已经被生活磨灭,留在眉眼间的是模糊不清的感触。 妇人牵着小男孩向这边走来,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跟人打电话,与江余擦肩而过,渐渐走远。 江余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皱皱眉头,仿佛才发现自己老了。 旁边的张释见他看一个女人看呆了,眼神顿时就沉了下去,“你认识她?” “刚才那个是王琪。”江余安抚的去拉他的手,一脸感慨,“当年我们能顺利逃出来,她的功劳不小。” 张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目光全在主动握住他的那只手上,面无表情的反握住。 过了四十岁以后,江余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以可怕的速度虚弱了下去,连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生病的是江余,可是张释看起来却比他还严重,脸部轮廓消瘦的吓人,眼中煞气很深,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空。 每个人看在眼里,都心情复杂。 江余突然晕倒的次数多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慢,张释把公司的事全部交给手下人,每天在家守着江余。 在江余病倒的半年后,张释已经瘦的不像人了,眼睛里笼罩着骇色,只要谁不小心提出死字,他就发疯的砸东西。 有次江余开玩笑说,“我还没死。” 张释盯着江余,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扭曲的暴怒让他失手打了江余一巴掌。 打完以后,他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下,把头大力往墙上磕。 看到墙上的那些血,江余心惊肉跳,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玩笑,他知道那个男人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 但是老天偏不让你如愿。 尽管张释花费大量财力人力给江余最好的治疗,效果却很不理想。 比起绝情,谁也比不过命运。 张释开始变的神经质,经常去摸江余的胳膊腿,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他有时候会在半夜突然惊醒,把江余抱在怀里,数着他背部越发突出的脊骨发呆。 江余昏睡的迹象多了,张释就整夜看着他到天亮。 长期的紧张和恐慌导致张释的脾气越来越恶劣,眼睛瞪过去的时候能把人吓出冷汗,只有在江余面前的时候还勉强像个人。 墙上的日历翻了一页又一页,仲伯他们叹气的声音更多了,家里的气氛沉甸甸的压在大家心口。 有些事该来的还是来了。 雨后的天气少了几分燥热,微风吹着,有些许清爽。 张释抱着江余坐在花园里的椅子上,搂着他看天空的云。 “公司倒闭了?”江余懒洋洋的缩着脖子呼吸,以前这人还去书房,现在什么都不过问了。 张释没说话,手指缓缓梳理着江余颈后的发尾。 “我以前种过一片玫瑰园。”江余望着不远处的那些盛开的木槿花,自言自语,“送给一个人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园子打理好。” 张释没听清江余说什么,他低下头看进那双不再明亮灼人的眼睛,“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如果没有,我早就把那戒指扔了。”江余挑起唇角,露出清晰的笑容,带着独有的味道,“你是我这一世的……” 等了几秒没有等到想要的,张释按耐不住的去问江余,“什么?” 江余在张释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说出一个陌生的词,“爱人。” 说完以后他自己咀嚼了几遍,觉得没有别的词比这个更合适了。 这一世他的生活里全是这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而下一世的承诺连他自己都给不起。 答案没有让他失望,张释抿着的唇微弯,抱着江余的手更紧。 听到脑中清脆的声音,提醒他该走了,江余垂下眼帘,涌出来的东西太多了。 “等我死了,你要按时吃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病情。” “仲伯他们都老了,别把怒火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 “抽屉第二层的东西你想要留着就留着,不想再看到就烧了吧。” “不要把那个戒指跟我一起埋进土里。” “以后忘了我吧。” 江余还想再说点,嘴.唇已经被堵住,他眯起眼睛打量跟他走过最长岁月的男人,紧紧相依的唇齿间隐隐有一声叹息。 阳光正好,江余的瞳孔出现涣散,他把头靠在张释腿上,疲倦的声音很轻,“我有点累了……” “那就睡吧。”张释俯下.身亲亲他凹陷的脸颊,“我陪着你。” 那天下午,江余走了。 张释面色平静的抱起江余上楼,还不忘吩咐仲伯送江余爱喝的红茶上来。 三少爷疯了。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害怕接下来的暴风雨。 江余死后的第一天,张释去了趟公司,看起来跟平时一样,除了因为睡眠不好有些憔悴,并没有其他变化。 江余死后的第二天,张释泡了壶茶坐在江余经常坐的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江余死后第三天,张释已经到了极限,他崩溃的嘶喊声让听见的人都惶恐不安。 无论获得过多大的成功,在面对死别时,依然只能去接受,别无选择。 张释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没有人知道他和一个尸体待在一起到底想干什么。 眼看又过去了一天,下人们路过楼梯口的时候都会加快脚步离开,家里放着一个死人,还有个比死人还恐怖百倍的疯子,换成谁都会害怕。 仲伯站在房门外,已经八十一岁的他以为自己看透了所有,到头来还是低估了那个人在三少爷心中的地位。 “三少爷,江先生的后事已经安排好了。” 这个天气,那个人身体恐怕已经…… 房里传出很大的声响,伴随着哽咽的吼声,“滚!” 仲伯叹了口气,佝偻着背擦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起了早年听过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江先生就是三少爷的劫,逃不掉的。 厚厚的窗帘拒绝了试图探进来的阳光,房里阴暗,空气里散发着臭味。 摆放的昂贵家具都砸的稀巴烂,只有床上是整洁的,包括躺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赌了一把,我赌你会陪我走完一辈子。”张释抚.摸着怀里僵硬的人,嘶哑着声音,“可是我赌输了。” 早就失去呼吸的人给不了任何回应。 “你知道我离不开你,还把我丢下了。”张释低吼,赤红的眼睛里有愤怒,绝望,宠溺的无奈,“我只能自己去找你了。” 张释攥紧江余冰凉的手,唇贴着他的发丝,拿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楼下的仲伯听到一声枪响,他的身子一震,颤抖着手去扶桌子,泪水模糊了双眼。   ☆、第34章 卷四 庆元四年,冬 平瑚县万禾镇被大雪覆盖,两侧的店铺都大门紧闭,路上行人三两,皆都把脑袋缩在毛领里面揣着袖筒脚步匆忙。 镇东头老桂花树底下有间包子铺,牌匾歪歪斜斜的挂着,铺满厚厚的积雪。 铺子后面是个小院,几间破落的屋子,一片银白中有个小身影,约莫五六个年头的小男孩,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破棉袄棉裤,露出一截冻的发青的手腕和脚踝,他正蹲在雪地里用手挖雪,旁边的木桶已经装了满满一桶。 小男孩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屋子,黑黝黝的眼睛里写满焦急和无助。 简陋的小屋里潮湿寒冷,一盏油灯放在坑坑洼洼的木桌上,微弱的光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灭掉。 唯一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额头有块瘀血,嘴角青紫,脸上有多处伤,泛着病态。 吱吱作响的破窗户突然被大风刮的发出砰的一声,窗纸不停震动,少年垂放的手指微动,闭合的双眼缓缓睁开。 “叮,恭喜江先生开启第四卷《等你长大》,主线任务是看着目标成家立业。” 来不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刚醒过来的江余听到脑中系统的提示音,他觉得自己肯定出现了幻觉。 “你刚说任务是什么?” “叮,成家立业。” 成家立业?江余被那四个字打击的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等江余再醒过的时候已经冷静多了,他撑着床坐起来,冷风无孔不入的钻进来,身上起了一层疙瘩,他打了个喷嚏,又躺回去。 江余大力抹了把脸,不小心碰到那些伤,他痛的龇牙咧嘴,悲愤的在心里问起这卷的情况。 这副身体的主人叫陆九,十七个年头,最大的成就有两个,一是在赌场混熟了面孔,二是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地痞称他九哥。 比起陆九的“风光”,他爹陆有为却是镇上出了名的老好人,一手和面的技巧让人赞不绝口,开了个镇上生意最好的包子铺。 而任务目标石子郅才六岁,是陆有为的昔日故友之子,不料而立之年家逢变故,不得不托人带着满月的石子郅和一些钱财来找好友求助。 陆锋念急旧情就收养了石子郅,没过几年他就染病去世,他的妻子也郁郁寡欢而终,家里剩下十五岁的陆九和才四岁的石子郅。 包子铺就随之荒废了,这两年陆九成天游手好闲,家里的那点家当没多久就在他手上给挥霍干净了。 石子郅几乎是靠街坊四邻填饱肚子的,包括身上穿的旧衣服也是别人给的,他长的可爱,又懂事,大家伙都很喜欢他。 陆九手气好的时候赢了点钱就去喝花酒,输了就回来对石子郅拳打脚踢。 赌瘾一旦养成再想戒掉就难于登天,家里值钱的都给陆九当的差不多了。 就在昨天他当了家里最后一样东西,结果几把就给输了个精光。 他在赌.坊闹事被打了一顿扔出去,鼻青脸肿回来的路上在雪地里滑了一跤,磕倒在自家的菜园子里不省人事。 如果不是石子郅把他拖回来,早硬了。 江余深吸一口气,现在那小孩才六岁,起码要等十年,期间他还要保证对方不出危及生命的意外。 “我能放弃这卷吗?”游戏里还能跳过关卡。 “叮,不能。” “这就是你说的人性化?” “叮,系统进入休眠中。” 江余闭了闭眼,压下暴跳的情绪,有气无力的在床上躺尸。 木门从外面推开,门口的小孩端着跟自己身高不相称的大木盆,颤巍巍的迈过门槛进来。 当他看到床上的江余时,眼睛睁的极大,他的手一抖,木盆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水洒了一地。 热气从地上腾散,弥漫开来,屋里更加潮湿了。 江余皱起眉头,他还没开口,小孩就抱着头躲到角落害怕的哭着求饶,“哥我错了别打我别打我……” 打量着这卷的目标,身板过于瘦弱,胆子还小,江余眼神渐渐冷了下去,“过来。” 小孩被他呵斥的瑟瑟发抖,慢吞吞的挪着步子靠近,脏兮兮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小心翼翼的吸着鼻涕。 江余扫了眼小孩被热水烫红的手,他抓住一只,目光停在那些溃.烂的冻疮上面。 小孩吓的往后躲,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让江余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指腹下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他知道这次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对以前那个陆九产生的畏惧。 小孩怯怯的喊,“哥……” 江余没搭理,拉开小孩的棉袄领口,发现他脖子和锁骨上有几处疤。 “去把脸洗干净。” 一听到这句,小孩就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跑的太急,差点被绊的摔出去。 江余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心想如果换成他是那个小孩石子郅,恐怕也会选择忍受现状,才那么点大,能走到哪去? 毕竟陆九虽然混账,好歹还没蠢到把陆锋留下的铺子卖掉,有个住的地方给他。 至于对方会把陆九拖回来,多半是小孩子的心理,害怕一个人。 胡乱飞散的思绪漫无边际的走了一会被强行拉回,江余望向窗户那里,估摸着是晚上几点,他等了很久见人还没回来就知道其中原因,于是抬头朝门口喊,“人呢?” 又过了一会,小孩的身影才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江余见他那副怂样子,再想想自己要过的十年,那股火就窜上来了,“站过来一点。” 小孩偷偷撇嘴,不情愿的过去。 脸上的脏污没了,露出的是冻的厉害的红,可能是在雪地里抓雪搓的,五官长的不错,就是瘦了点。 江余心里默默打着算盘,如果十年后没长歪,应该不难成家。 至于后面附带的那个立业…… 江余见他垂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眼角狠狠抽了一下,“上来睡觉。” 小孩一双眼睛瞪圆,流露出的是明显的惶恐不安和震惊。 哥从来不准他进这间屋子,更不可能让他睡这张床,平时他都是睡放杂物的那间。 他不懂突然的变化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故意那么说的,等他上去后就要打他?小孩越想越怕,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 江余把小孩的极度紧张看在眼里,能克服掉的办法只有一种。 “从今以后你跟我睡。” 小孩脸一白,看江余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江余起床把油灯吹灭了,见小孩还站在那里紧抓着衣角一脸凝重,直接伸手把他拽上来。 小孩嘴里发出一声惊叫,煞白着脸一动不动的趴在江余的胸口,不敢呼吸,手脚僵硬着,跟块木头一样。 江余随手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别指望可以在我身上睡,给我爬到里面去。” 小孩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江余,仿佛突然不认识了一样。 直到屁.股上又传来痛意,他才吓的手忙脚乱的爬到最里面,手脚蜷在胸前,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占据最小的一块地方,不动了。 江余侧头一看,小孩瘦巴巴的背部弓成虾米状,是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的睡姿,那一瞬间,他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张脸。 “把你脚上的脏鞋子脱了。” 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破破烂烂的鞋掉在地上,接着又是一只。 江余把被子拉过去盖在小孩身上,他望着虚空,太多复杂的情绪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夜里江余被手边的动静弄醒,他按住被窝里小幅度扭.动的人,“怎么了?” 身边的小孩夹.着两条腿磨.蹭,很小声说,“哥,我想尿.尿。” 江余立刻明白过来,他脸一沉,“自己去。” 小孩嗫.嚅着嘴唇,“我害怕……” 江余口气冷硬,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就继续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余都快睡着了,他听到小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有些不知所措,“哥……我……我憋不住了……” 江余脑门青筋一蹦,尿.床洗被子等系列画面蜂拥而来,他果断掀开被子把小孩夹在腰上穿好鞋子打开门出去。 刚踏出一步就被寒风扑了个满怀,江余哆嗦着把怀里的小孩往上托托,真冷。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树上的雪花被风吹的飘飘扬扬,天地都洁白的像玉。 江余扫了眼小孩光着的脚,不得不回去给对方拿鞋子,来回走动一圈,他也起了尿意。 兄弟俩站在一起解开裤腰带面朝院门开闸放水,寂静的院里只有哗啦声。 江余抖抖上面的水滴,把小孩捞进怀里,单手托着他的屁股跑回屋。 被窝里的暖意被身上的寒气吸的干净,江余抱着胳膊搓搓,“石子郅,你多大了?” 第一次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还是没想明白这个人怎么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小孩抿抿唇,老老实实的回答,“六岁。” “六岁了还怕黑,这小东西白长了。”江余伸出食指弹弹他的裤裆。 小孩的脸一下子就变的通红,哥对他耍流.氓了。   ☆、第35章 卷四 江余早上是被饿醒的,他摸摸床里面,温度已经凉了,有些诧异那小孩起的还挺早。 天刚擦亮,小院的雪地里有许多小脚印,中间的雪被清出一条路,露出湿润的泥土。 那条路的尽头,小孩正在吃力拿着铁锹铲雪,见到江余,他迅速握紧铁锹,一脸警惕的看着。 不可能因为一个晚上就改变以前的陆九给他造成的影响。 江余也没说什么,直接去了厨房,米缸见底了,他揭开锅盖,所有的东西都是冰冷的。 肚子饿的有点反胃,江余吃了口干净的雪,回屋在橱子里翻出陆九小时候穿的棉衣棉裤喊院里的石子郅过来给他换上。 石子郅穿着暖和的棉衣,傻愣愣的看着江余,不知所措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长了就自己往上卷一点。”忙完后江余上下扫视,满意的收回视线,“我要出去一趟。” 石子郅乖乖的卷起长袖子,“哥,街上雪厚着呢,你真要去吗?” 那意思等于是你真要去赌吗? “在家好好待着,回来给你带吃的。”江余摸摸他的头,往外面走。 石子郅抬头看看天,又摸摸身上的棉衣,一脸呆滞,又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把脸埋在手心里。 清早刮着小风,雪粒子乱飞,街上的雪被踩踏的脏兮兮的,大家伙都裹着严实的棉衣穿梭,空气里飘着各种香味。 江余呼出一口白气,根据脑子里的记忆留意起了万禾镇。 他先去的镇上祠堂,门外的两个护卫一看到他脸色就变的难看,江余置若罔闻,在外面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九哥,今儿起这么早啊!” 左边巷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身材瘦高的黑炭头,一排白白的牙齿格外显眼。 江余认出是镇上唯一一个对陆九非但没排斥还心存感激的王一杰。 活了十七年,陆九只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在陆有为还在世的时候有次心情不错扔了几个馒头给路边的小孩,其中就有王一杰。 王一杰把那事一直记在心里,大街小巷的去找陆九,找到了就远远跟着,而陆九根本就不认识他。 每回王一杰偷偷跟在后面被发现,都会被陆九冷嘲热讽,再打一顿。 王一杰吸了口气,“九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江余轻描淡写的给了两个字,“磕的。” 那些伤一看就是被人打的,王一杰不信,却也不敢再问。 “我爹说过两天还有一场大雪。”王一杰不停的搓手哈气,“我打算趁快三十把圈里的那头猪卖了,到时候大年夜你上我家吃饭吧。” 王一杰并不抱任何希望,他知道对方瞧不起他。 江余唇边浮出笑意,“好。” 大概是头一回没被骂也没被驱赶,对方更是对他微笑,王一杰怔了一下才回神。 他的眼睛黑亮,高兴的嘿嘿笑,“九哥,那我先走了啊。” 江余微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但是王一杰还杵在原地没动,看怪物一样看他。 “还不走?” “走了走了。”王一杰三步两回头的跑进人群里。 江余敏.感的嗅到一点微妙的感觉,这个王一杰恐怕对过去的陆九有不正常的想法。 不过无论如何年三十晚上那顿饭还是要吃的,江余边走边确定的想。 赌.坊门口的大汉瞄到江余,阴阳怪气的扬声,“哟,我说这是谁呢,陆九啊,怎么着?进去来两把?” 江余视而不见,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大汉朝地上碎了一口唾沫,“呸!什么狗东西,败家玩意儿!” 江余眼帘猛地一掀,往后退了几步,“你说什么?” 大汉见人去而复返,他脸上忽青忽白,原本凶狠的眼神渐渐变的飘忽。 江余勾唇,没一点笑意,“刘大虎是吧,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大汉扯开肌肉干笑,“好说好说。” 等人走远了,大汉一脸惊魂未定的去问不远处的同伴,“刚才那个是陆九吗?” “是啊。” 大汉一拍脑门,难不成是他眼花了? 江余在镇上逛了一圈,惹来无数白眼,骂声还有唾沫星子。 陆九以前无恶不作,除了喝花.酒逛赌坊,还经常抢小孩吃的,调.戏一些年轻小姑娘,偷东西,已经臭名昭著。 翠烟楼是镇上最大的妓.院,陆九每次去都只点一个叫小黄鸽的女人。 幸好对方嫌陆九给的票.子少,只是陪吃陪喝吃点豆.腐,最后一陪硬是没做,不然他以后还要替陆九多担一笔。 江余脚步飞快的从翠烟楼门口过去,快的连里面打着哈欠往外走的老.鸨都没反应过来。 逛了一个多时辰还是一无所获的江余只能去山上找兔子脚印碰运气。 天快黑了的时候他回镇上把抓的兔子换了一点米和面。 为这事他差点被人误会给轰出去。 累了一天,江余迈着酸痛的腿进院的时候就发现小孩坐在门槛上捧着缺口的碗,喝一口满足的砸嘴。 他走近一点才发现碗里就一点米粒,剩下的都是水。 嗓子干涩的江余拿走他的碗,一口把还热乎的水喝了。 石子郅看到江余手里提着的东西,瞪大了眼睛,“哥,你又去抢了?” “抓的兔子换的。”江余挥挥手,一屁股坐地上挤裤腿上的水,有气无力的说,“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石子郅呆呆的哦了声。 一碗煮烂的野菜,一小碟香喷喷的兔肉,两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兄弟俩面对面坐着。 石子郅瞪着桌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些饭菜是哪来的。 “哥,真的给我吃吗?” 江余冷笑,“你也可以看着我吃。” 自动把那句话忽略掉,石子郅咽咽口水,“那我真吃了啊。” 他慢慢把筷子伸到碗里,很怕突然一棍子打过来。 江余见小孩一直在吃米饭,就给他夹了两块兔肉,“只吃米饭是长不高的。” 石子郅偷偷舔舔唇,“哥,我不喜欢吃肉。” 江余咽下嘴里的饭菜,看他一眼,“小孩子撒谎会被割掉舌头。” 石子郅小脸一白,舌头在嘴里动了一下。 江余冷着脸,“再说一遍,喜不喜欢?” 石子郅忙点头,“喜欢。” 他默默记在心里,以后不能对哥撒谎,会被发现的。 吃了顿饱饭,江余提着水去把前面的铺子收拾了一下,面积比预料的要大一点。 他靠着墙寻思该怎么利用这个铺子。 巷子里站着两小孩,个头矮点的小女孩在踢石子,另一个男孩啃.着手指,看起来有心事。 “我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昨晚我把水打翻了,他没打我,给我盖被子抱着我睡觉。”夜里还带我出去尿.尿,弹了我的小.鸟。 后半句石子郅没说出来,“今天他也没去赌,很早就出门了,带回来肉和米饭,给我吃了好多。” 李秀儿停下踢石头子的动作,笑嘻嘻的去捏他的脸,“石头,你不会在做梦吧?” “我很少做梦。”石子郅挥开她的手挪开一点位置,一脸严肃。 “真的假的啊?”李秀儿凑近一些,“石头,那你是喜欢现在的还是以前那个?” “现在的……”石子郅小声嘀咕,“我喜欢这个。” “那不就得了。”李秀儿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我是不信,但是你哥能变好,那一定是娘常说的老天开眼了。” 石子郅困惑的蹙起眉头,“可是我哥突然就变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害怕他哥又突然变回去,变回那个脾气很坏的人。 “我要是你啊,就再观察观察,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江山易改,本……本……”李秀儿抓抓头,磕磕巴巴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后面的东西。 石子郅看不下去了,他幽幽的开口,“本性难移。” “对,就是本性难移。”李秀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高兴的朝石子郅嘟起嘴巴,“我知道,不用你说!” 李秀儿见石子郅扭头走了,她大声喊,“喂,石头你干嘛去啊?” “回家。”石子郅边走边说,“我哥一个人在家呢,我得回去陪他。” 站在原地的李秀儿转转眼珠子,不行,她要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娘。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江余眯起眼睛摸摸下巴,那小女孩瓜子脸大眼睛,是个美人胚子。 最重要一点是住的近,青梅竹马听起来很不错,有很大的可能性。 本着教育要趁早的理念,江余一等石子郅回来就不动声色的问,“你喜欢隔壁的秀儿吗?” 刚才看着相处的很好,他以为答案是肯定的,谁知对方却认真的摇了摇头。 “她爱吃糖葫芦,我没钱。” 这是六岁的石子郅理解的,在他看来,吃的多的他都不喜欢,养不起。 “……”江余转身回屋,他懂不了小孩子的世界。 石子郅蹬蹬蹬追上去,小心翼翼的问,“哥,你是不是把脑门磕坏了?” 江余脚步一顿,“嗯。” 石子郅绕到江余前面仰起头,“那还会不会好?” 捕捉到他的忐忑,绝没有担心的成份,江余挑挑眉毛,故作悲痛的叹了口气,“应该不可能了。” 石子郅听了立刻就松了口气,更是背过身去用手拍拍胸口。 江余嘴角抽了一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石子郅还是爬上了江余的床,他盖着厚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茫然的瞪着虚空。 江余脱掉鞋子外衣上床,扫了眼见他看过去就赶紧闭上眼睛的小孩。 “衣服还要我脱?” 石子郅脸一红,快速把棉袄扒掉,又快速趴回去,手脚向两边张开,像只小哈巴狗。 江余躺进被子里,伸手抱着小火炉。 突然的禁锢让石子郅不敢乱动,他眨眨眼睛,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心跳,满脑子都是“我喜欢现在这个” “你会做包子吗?” 江余问完就想抽自己,问一个六岁的孩子会不会做包子,他一定是疯了。 一定是跟那个男人待久了留下的后遗症。 “我不会和面。”石子郅羞愧的把脑袋耸拉着,他见过秀儿娘和面,好难。 江余用冻僵的脚把那头的被子压紧,包子做不成了,只能做别的。 被紧紧抱着的石子郅把脚放在江余冰凉的膝盖上,脚丫子很轻的挠挠,“哥?” 江余没睁眼,“睡着了。” 冻坏的手在夜里被捂热后就会很痒,石子郅挠了几下还是特别痒,他只能把两只手放在被子外面。 “给我把手放回被窝里去。”江余不耐烦的命令。 过了一会石子郅冒出脑袋难受的说,“哥,真的好痒。” 江余烦躁的扒拉头发,小孩就是麻烦,但他还是把对方的两只手拿到嘴边吹吹。 手背上凉凉的,石子郅趴在江余怀里舒服的哼哼,“不痒了。” 哥真的变好了,这一夜石子郅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手,在心里偷偷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江余又没看到人影,在四周找了一遍也没找到,无意间听李秀儿跟几个小孩的说话才知道那小破孩一个人上山去了。 他抿起唇,铁青着脸离开。 山里的积雪很厚,成年人的步伐都非常吃力,更何况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江余根据那些脚印一路寻找,半个多时辰后他看到蹲在树底下抱着手臂发抖的小孩。 听到声音,石子郅扭头的时候看见来人,眼睛瞬间就睁大了,惊慌的跳起来撒腿要跑,只是还没跑两步就被一只手揪住拎了起来。 盯着在半空中不停挣扎的小孩,江余二话不说就把他按住,扒下对方的裤子朝屁.股那里狠狠打了几下。 啪啪啪的声音很大,可见江余是真的动怒了。 石子郅安静地趴在江余的臂弯里一动不动,肩膀轻微颤.动。 打够以后江余看看掌下的红屁.股,拧紧眉头把他的裤子拉上来。 江余把没有动静的小孩扳过来,对方偏头拿后脑勺对他,别扭起来了。 江余伸手硬抬起他的下巴,见他正在默默的流泪,小鼻子一下一下的抽.动,模样别提有多可怜。 “你跑到山上来干什么?” 石子郅用袖子擦眼睛,委屈的说,“抓兔子。” 江余哭笑不得,“抓到了吗?” “没有。”石子郅垂下头踢踢脚边的雪,“兔子还在睡觉。” 江余被他的思维刺激的无力反驳,把脸一沉,“回去,冷死了。” “我不冷。”石子郅说完就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眼巴巴的望着江余。 江余扫他一眼,“我冷。” 石子郅不说话了,下一秒他又不死心的拽着江余的袖子说,“哥,再等会兔子就会出来了。” “老实点!” 江余把石子郅抱起来,沿着来时留下的脚印下山,思虑着想办法熬过这个冬天,等开春后再把铺子开起来。   ☆、第36章 卷四 自从石子郅被江余抱在怀里睡了几个晚上以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处小心提防,也没有因为江余的触·碰而紧张不安。 这样的变化江余是体会最清楚的,他不打算改变现状,尤其是在夜里,小火炉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这天难得出了太阳,温度也高了一点,江余把院里几根竹竿上的脏污擦掉,让石子郅去屋里抱了被子出来晒。 石子郅呼呼喘气的走过来,“哥,我想把棉袄脱了,好热。” 把被子铺开,江余看看他热的红扑扑的脸,皱眉说,“解开扣子就行,等会身上的汗一干就冷了。” “好吧。”石子郅抿嘴,冷了就会生病,生病就要买药,哥很穷的,没有钱,他也没有。 这么想了一会,石子郅又扬起笑容,坐在石墩上把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解了,面朝太阳,眼睛眯成一条缝。 兄弟俩下午把厨房剩下的野菜全摊开了,打开铺子大门让里面的霉味散开,又挖了院里几个角落堆积的雪烧成热水,装满一大木桶。 江余脱.掉所有衣物跨.进木桶,慵懒的往后一靠,浑身毛孔被热水包.裹,渗.透进四肢百骸,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站在门楼的石子郅小声哀求,“哥,我能不能不洗?” “可以。”江余在他欢喜的目光里慢悠悠的说,“以后别跟我睡了,你回杂物间和老鼠一起睡吧。” 石子郅脸上的血色褪了一大半,他喜欢被这个人当做宝贝一样抱着。 “好吧,我好像很久没洗了。”那意思就是你最好有个准备。 江余斜眼,扫过去的眼神就是我嫌弃你脏,把石子郅委屈的不行,他把鞋子脱了,又把棉袄扒了,攥着裤腰带的手松开又收紧,一脸为难的杵了一会就慎重的解开。 “哥,我进来了。” “快点。”江余无语,小孩年纪不大,事特别多。 第一次跟他哥一起洗澡,石子郅非常紧张,眼底藏着期待,他同手同脚的爬进木桶,背过身去。 小孩单薄的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疤痕,背部最多,又细又长,纵横交错,像是藤条抽·打出来的。 江余盯着看了几秒,用布巾擦.拭,“手别一直泡在水里。” “哦。”石子郅忍住不去挠,把两只手放进水里又很快拿出来,乐此不疲。 擦拭的动作一滞,江余冷声呵斥,“别动。” 还在扭动小屁·股玩水的石子郅立马就不动了,两只手垂放在木桶边缘,显得特别乖巧。 江余闭上眼缓缓调整呼吸,他暗自抹了把汗,小孩皮肤滑.嫩,又完全不知道危险,一会儿东蹭蹭一会儿西撞撞,真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 没有得到允许,石子郅还保持着木头人的姿势,他突然紧张的瞪大眼,“哥,有东西戳到我了。” 江余脸一黑,“是树枝。” “树枝?怎么会有树枝呢,我洗木桶的时候明明洗的很干净。”石子郅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一手抓住乱动的小胳膊,江余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哪来那么多话,还要不要洗澡?” 石子郅垂着头,耳根发红,他支支吾吾的,“……要。” “把脖子仰高一点。” 石子郅使劲仰着脖子,眼睛看着屋梁一角的蜘蛛网,那里有只被束缚的苍蝇正在试图从破开的小洞往外挣扎。 他蹙起眉头,网要织的结实紧密一点才能困住狡猾的猎物。 江余把石子郅抱起来转过身面对他坐着,给他搓胸口,搓出一堆泥。 大概是觉得很痒,石子郅仰头呵呵直笑。 “手臂抬起来。”江余无意识的扯开唇角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给小孩搓澡,太费神了。 估计等他完成这卷的任务,他对小孩的成长过程已经完全不抱兴趣,不过作为天生的纯基.佬,除非代孕,不然也没小孩。 江余莫名其妙的开始胡思乱想,可能是经历几个人生,心老了。 见一滴水珠在面前的人鼻尖上微微晃动,石子郅忍不住伸手去抹了一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自然多了,他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嘴里还在嘀嘀咕咕。 给石子郅搓完上.半.身,江余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对方的两条腿和小鸟,顺便弹两下,一通折腾下来,他累的连手指都懒的动弹。 石子郅身上白了很多,被热水一熏,透着干净的红晕,他抬起胳膊擦擦脸上的水,伸出一根手指挠挠江余。 靠着木桶的江余声音模糊,“往下一点,大力挠挠。” “哥,你睡着了吗?”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石子郅眼睛一亮,他偷偷凑近一点,再近一点,屏住呼吸在江余的额头亲了一下。 之后接下来几天石子郅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做贼心虚,眼珠子乱瞟,就是不敢看江余。 要不是江余知道小破孩连鸟身上的毛都没长齐,他还以为对方在外面跟谁家的姑娘好上了,一副我谈恋爱了的魂不守舍样子。 天一连几天都很好,街坊四邻通过偷偷观察发现从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痞子真的变好了,都开始慢慢送出友善的笑脸,走动也一点点增多。 江余开始跟他们打好关系,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没有远亲。 好在每回都有受大伙喜爱的石子郅跟着,大家看他跟江余很亲近,也都没有对江余给出什么冷眼和驱赶。 次数多了,笑声也就多了,江余的离奇变化让老一辈都在感慨陆有为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二十四那天镇上很热闹,小年过的也是有模有样。 江余被巷子里几家的同龄男女叫去街上看戏去了,留了石子郅一人看家。 见江余走没影了,守着机会跳出来的李秀儿扒在门口,“石头,去河边抓鱼吧?” 正在打扫屋子的石子郅头也不抬,“不去。” 李秀儿背后的长辫子随着她的跳动来回晃,“为什么不去啊?柱子二毛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我要在家里等我哥。”石子郅回答的理所当然。 李秀儿一听,气的叉腰,“成天就只会围着你哥转,哼!没出息!” 石子郅当做没听见,心想难怪当大掌柜的福礼爷爷都总是唉声叹气的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从街上满载而归的江余把赢来的东西放好,提着一看到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小孩,“你怎么不跟秀儿他们出去玩了?” 石子郅一脸正色,“我不爱玩。” 江余闻言,沉默的扶额,祖宗,你还是去吧。 石子郅担忧的问,“哥,你怎么了?” “头疼。”江余声音忧郁。 石子郅提心吊胆的跑去厨房烧热水,满脑子都是他哥头疼,完了完了,会不会一觉醒来又变回去了? 于是一整夜江余都被某小孩弄的没能睡着,直到天蒙蒙亮他第无数次保证头不疼了才合上眼皮。 没过多久江余就被外面的动静闹醒,很吵,像是有女人在哭,他没去管从门口跑进来的脚步声,拉拉被子继续睡。 石子郅气喘吁吁的跑到床头,“哥,出事了。” 江余翻身,半点没想要搭理的意思。 “真的出事了,是秀儿她爹。”石子郅趴在他耳边嘴.唇贴上去轻声唤,“哥。” “嗯……”江余按住他的手,声音饱含困意,“乖,别闹。” 石子郅小心的戳戳江余的鼻子,手指头轻轻划了一下,“哥,我长的怎么和你一点都不像呢……” 心里很难过的石子郅撇撇嘴,秀儿娘柱子爷爷,还有好多人都说他们不是亲兄弟。 所以他不姓陆。 石子郅老气横秋的叹息,他要是能和这个人更亲一点就好了。 虽然他这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 江余没睡几分钟就被锣声惊醒,他快速穿上外衣出去,外面闹的很大,很多人指指点点,李氏正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又哭又闹,秀儿也在一旁哭。 原来是秀儿她爹早年被拉出参加征兵队伍,一去就没再回来,秀儿娘还一直盼着,托人打听回来的消息,才知道对方早就死了。 大过年的摊上这种事,孤儿寡母的命怕是难了,谁看了都摇头。 大年前两天李氏做了个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她把家里带不走的一些东西都留给了江余,包好衣物吃的带着李秀儿回山昀镇娘家过日子。 李秀儿哭的特别伤心,嗓子都哑了,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她扭头大声喊,“石头,等我长大以后就回来找你!” “再见。”石子郅平静的站在那里,对她挥挥手。 江余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秀儿走了,你不会舍不得吗?” 石子郅仰着头眨眨眼睛,似乎在问江余,他为什么要舍不得。 江余低头望进小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良久,他的眉心慢慢拧了起来。 来这里半个月多,从平时的观察和这副身体的记忆可以得知李秀儿是小孩最好的玩伴,两人关系一直很亲近。 面对重逢渺茫的离别,他却无动于衷。 江余目光微闪,这小孩长大以后是个薄情的人。   ☆、第37章 卷四 年三十王一杰上门来找江余,带着小心翼翼隐藏的卑微的期待。 江余边走边拍打身上的灰尘,“石子郅,快点出来。” 看到从屋里跑出来的小孩直奔江余那里,蹲下来给他擦掉鞋子上的泥,而江余就低头弯下.身子弄掉小孩头上的几个棉絮。 面前的一幕让王一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九哥,你跟石头关系真好……” 江余听出他话语里的惊讶还有一丝羡慕,有些古怪的挑了挑眉。 本来还很高兴出门的石子郅在知道要去王一杰家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高兴了,一路上都紧紧攥着江余的手不说话。 穿梭过几条幽深僻静的巷子,脚下的路越来越窄,因为不被阳光照射,四周比街上要阴冷的多。 王一杰显得很兴奋,不停的找话题跟江余聊天。 而走在江余另一边的石子郅蹙着眉头一言不发,一旦王一杰靠近江徐,他就全神戒备。 那样子就像是护食的狼崽子,怕食物被人抢走。 江余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把他抱起来问怎么回事。 石子郅趴在江余耳边,“哥,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那个人总是把眼珠子按在他哥身上,一看就存了坏心思,很讨厌。 要是能把那双眼珠子挖下来就好了。 “也没有。”江余耸动眉毛。 石子郅听到这句话,他翘起唇角去搂江余的脖子,看向王一杰的目光充满炫耀和得意。 王一杰摸摸鼻子,手心有点潮.湿,他刚才还以为自己的那点龌龊幻想被发现了。 “到了。” 王一杰指着一处小院,他有点紧张,虽然已经在几天前就把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但还是担心会从对方眼中看到厌恶。 院里半蹲着一个老人,正在给大黄狗喂食,是王一杰他爹。 王老爹年轻时候在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周家做护院,身手是镇上闻名的。 那时候受过几次伤,老了身子骨就很差了,这几年更是离不开药。 “爹,这是九哥。”王一杰把门推到最里面,给他爹介绍,“这是他的弟弟石头。” 王老爹一双混浊的眼睛扫过去,透着不容忽视的严厉和审视。 虽然他很早就从儿子那里知道当年的事,还是不怎么待见把家底败光了,还多次毒打幼弟的废物。 江余不易察觉的沉下眼,他感受着那道视线在身上游走,这个老人绝不简单。 就在王一杰焦急的不知道怎么化解这种气氛的时候,王老爹把目光一收,慈眉善目的对石子郅招招手,“石头,到这里来。” 石子郅乖巧的走过去打高呼,王老爹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帕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两块糖。 “给,拿去吃。” “谢谢老爹。” 石子郅吃了一块,舌头卷着慢慢舔.动,他偷偷把另一块小心放进棉衣里捂好。 屋子不大,挂着几串干辣椒和玉米棒子,比江余住的要小很多,毕竟那是曾经还算风光的陆家老宅。 不过收拾的很干净,桌子板凳都规矩摆放,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王一杰去厨房把烧干的菜端上来,拿出今天刚打的一壶烧刀子,给他爹倒了一碗,又给江余来了一些。 “九哥,这酒喝了可暖和了。” 江余没动。 王老爹偏头重重的咳嗽,他哼了一声,“小娃不敢喝酒就算了。” “爹……” 王一杰偷偷去看江余,怕他生气。 江余倒是没在意,他端起碗抿了一小口,一股热量堵在喉间,很快扩散至全身,烧心的感觉随着每次呼吸越发浓烈。 王一杰眼睛里泛着光芒,“九哥,怎么样?” “不错。”面上平静,江余却没再碰一口,看着对面的王老爹喝一口就一脸享受的表情,额角抽了一下。 “哥,我也想喝。” 江余见石子郅好奇的盯着他的碗,就拿筷子头蘸了点送到对方嘴里。 石子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而后猛地跳起来吐舌头,“好辣。” 这顿饭还没吃完,石子郅就撑不住的趴在旁边的炕头微张嘴唇呼吸,睡的安稳。 江余支着头听王老爹说起陈年旧事,渐渐的泛起困意,他打了个哈欠,脸上笼罩着醉态。 王一杰把江余的胳膊放到自己肩上,“爹,我带九哥去我屋里躺会。” 王老爹也喝多了,靠在炕头敲烟袋锅子,“去吧去吧。” 除夕的月亮并不比平时美,但是在此刻的王一杰心里,却是从小到大最美的一次。 “九哥,九哥……”王一杰把人轻放到床上,他的眼睛比平时更亮,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透着古怪的意味。 “什么?”江余眼皮越来越沉。 王一杰的眼中流露出贪恋的神色,他痴迷的伸出手…… 迷糊中,江余突然睁开眼,大力抓住在他身上乱.摸的手,那只手颤抖了一下。 “你干什么?”江余在明知故问,任谁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裤腰带松松垮垮的半扯开,都不会以为是想多了。 他有意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还想试探对方到底对陆九存着多大的决心。 王一杰脸红的滴血,他结结巴巴的解释,“九……九哥,你喝醉了,我只是想给你把衣服脱了让你舒服点。” 江余扫了眼快哭了的王一杰,眼底藏着快要爆发的戾气,“出去。” 王一杰身子一震,咬.着嘴唇转身,背过去的时候脸上有着难掩的失望。 确定人离开后,江余解开腰带,裤.裆那里的衣物有许多褶皱,里面的家伙直.挺.挺的站着,颜色比平时红,一看就是之前遭受过多次照顾。 他烦躁的扯扯嘴皮子,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根本没有什么定力,一点就燃。 等了又等也没降温,江余靠着墙半阖着眼喘息,正投入的时候他突然厉声低喝,“谁?” 过了一两分钟,角落里才走出来一个小身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江余皱眉,也没有刻意遮遮掩掩,当着对方的面快速弄了几下把裤子整理好,一脸无事的走过去。 “哥,我们回家吧。”石子郅垂着头,声音有些异样的情绪。 江余摸摸他的发顶,“去跟老爹告别。” “嗯。”石子郅把手摊开,举的高高的,“这个给你。” 江余把那块糖放进嘴里,大概是放久了,又黏牙又酸。 俩人跟王老爹打了招呼就离开了,没有见到王一杰的身影。 街上没什么人,冷清的很,这会人人都在家里陪着亲人有说有笑的守岁。 一大一小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寂静的路上,格外的和谐。 石子郅吸吸鼻子,“哥,你是不是很想把干爹留下的铺子开起来?” “嗯,是啊。”江余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揉揉眉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假话,他两个兜都是空的,起步难度很大。 石子郅用小手指挠挠江余的手心,“我有一件宝贝。” 回家后石子郅就一个人跑进杂物间里去了,江余把门栓好,紧紧衣服去厨房烧水,这个没有电水壶没有暖气的年代太难熬了。 石子郅边喊边跑进来,“哥,我找到了。” 江余把干柴往锅洞里面推推,抬头的瞬间眯起了眼睛。 “这是干爹就给我的。”石子郅摸着手上的玉,“他说是我爹放在我身上的,还说等我长大了可以拿着这个去汴元城里去找一个人。” 石子郅的声音顿了顿,“那个人的名字我给忘了。” “确实是件宝贝。”江余拿过去借着跳跃的柴火打量起来。 “哥,我把这个送给你。”石子郅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人,他有更想要的东西了。 江余微微诧异,小孩肯定把玉藏的很隐蔽,不然陆九早就找到了。 既然那么宝贵,却轻松的说送给他了?江余眉锋轻抬,“我要拿去当了,你也同意?” “嗯。”石子郅点头,凑过去蹲在江余旁边添柴火,“哥,你拿去用吧。” 火光在江余的眼睛里闪耀,他勾唇笑道,“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第二天江余去了镇上最大的当铺,他把玉放到柜台上,“你看这个能当多少?” “玉的成色不错,但是做工不够精美。”掌柜拿在手里掂掂,“也就二十两吧。” 江余挑眉,“三百两。” “什么?你说多少?三百两?”掌柜的一脸你还不如去抢的表情。 “这块玉的价值只高不低,既然周掌柜不识货,那我只能去找识货的人。”江余说完就把那块玉收回怀里,欲要迈步离开去找下家。 “你……你等等。”掌柜的把牙一咬,似乎是去问什么人去了,过了片刻才回来,点头答应江余的价格。 江余放好银票,语气坚硬,“三年内我一定来取。” 周掌柜面上敷衍的笑着说好,却在心里嘲讽,三年?我看不出三天你就分文不剩了。 那笔钱被江余放在所有计划的中心,他把铺子的牌匾拿下来,找人打造一副新的。 江余白天在四处走动,把镇上的大小商铺全走了个遍,他发现茶叶和丝绸基本被周家垄断了。 至于大米和粮油,药材生意都很平均,被几个大户领了大头。 天渐渐暖和起来,江余的经商之路有了眉目,变的忙碌。 石子郅冻伤的双手有了好转,他变的比以前更加懂事,唯一不变的是依旧喜欢跟在江余后面,或者说更胜过去每一天。   ☆、第38章 卷四 镇上的大小酒楼不少,规模最大的是启云楼,据说老板跟都城汴元大商薛家的人有关系。 江余特地花了点钱进去点了两个招牌菜,味道还可以,但是很油腻,菜的样式虽然繁多,却没有特色。 他思前想后,把所有可能都一一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还是决定先不动用那间铺子,从这里入手。 江余没想过失败了又身无分文后该和小孩怎么过日子,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花费半个月左右看中了一家酒楼,江余已经蹲点好几天了。 地段还算不错,但是客流量非常差。 酒楼老板是外地人,身体不怎么好,还欠下了债务,厨子是他的侄子,手艺一般,脾气倒是很大,说两句就翻脸,比起厨子,更像是山贼。 账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平时就在柜台那里看书,两个跑堂的都很懒散,没客人的时候都扎堆在门口打哈欠。 就在江余寻思怎么进行下一步的时候,账房跑了。 那天晚上石子郅明显感觉到他哥心情很不错,唇角一直翘着。 “哥,你是不是去那个地方了?” 石子郅扒开江余的衣襟把鼻子凑过去闻闻,没有讨厌的气味。 明白他指的是哪里,江余随口就是一句,“你哥我不喜欢女人。” 石子郅愣住,不喜欢女人,那喜欢什么? 不管喜欢什么,只要不是除了他以外的人就好,石子郅趴在江余身上,两条腿紧紧缠.着,鼻子不停地蹭来蹭去。 “你是小狗吗?”江余皱眉,“下去。” “哦。”石子郅很不舍的从江余身上滚到旁边,又滚到他怀里,抓着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身上。 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睡觉。 没过一两天,酒楼外就贴了招聘告示,江余成功混进去,领着极低的工钱做两份活,又当账房又当跑堂的。 老板看新来的小伙子这样勤快,再看看自己花了大半辈子心血的酒楼,唉声叹气。 “三舅,你怎么把那人招进来了啊?”厨子面上摆着轻蔑,“他就是个地.痞.流.氓,你往街上打听打听就知道……” 老板打断他的话,“比起听说,我更相信眼睛看到的。” 等人走后,厨子往吐了口口水,“老不死的!” 两个跑堂的都发现了一件事,厨子就见不得老板夸新来的那个,逮着机会冷嘲热讽暗中使坏。 江余每次都是一言不发的承受,看起来是个不敢惹事的老实人。 一天晚上有七八个人上门要债,老板跟他们发生口角。 早就在等这个机会的江余扑上去替老板挡下了一刀。 平时吆五喝六的厨子吓的尿.裤子了,“三……三……三舅……” 老板没去看自己的侄子,扶起倒在地上的江余紧张的问,“小九,你怎么样?” 江余撑着桌子站稳,“没事,只是皮肉伤。”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流了很多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伤口并不深。 撕开袖子的时候,江余有意无意的按到伤口,血流的更厉害了。 老板指着一个跑堂,“快……你快叫大夫!” 跑堂的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江余很晚才回去,失血过多让他有些犯晕,远远的就看见小孩蹲在门口,他的脚步加快了些。 “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江余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他抱起来,只是拍拍他的头,“以后别等我了。” “那我就没事做了。”石子郅撇嘴,边走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他突然声音一变,抓着江余的手,“哥,你身上哪来的血腥味?” 江余痛的吸气,包扎的地方肯定渗出血了。 “你去把油灯点上。” 屋里渐渐亮起来,踩在椅子上的石子郅看到江余衣服上的血迹,脸一下子就白了。 “哥,你受伤了?” 江余及时拦住冲上来的小孩,“只是破了皮。” “都流了这么多血,你还骗我!”石子郅红着眼睛大叫,身子轻微发抖,看江余的眼神充满愤怒。 江余的余光斜过去,他发现这个小孩或许不像表面那么乖顺。 “我自己撞上刀口的。” 江余眉头一皱,他这会才发现手心有条划痕,血已经凝固了。 见石子郅不信,江余把事情经过说了,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露出困惑不解,也不是一惊一乍,而是悲伤。 在一个几岁的小孩脸上看到这两个字,江余微感诧异。 “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江余半眯起眼睛,值得。 石子郅听到这句话,眼睛瞪的更大了些,又垂下眼帘,“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嗯?什么?”江余抬头。 石子郅摇头,他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江余的手心,轻声问,“还疼吗?” “你快别舔了,舔的我更疼……嘶……”江余抿起透着苍白的唇,有些许狠色,那伙人恐怕是个麻烦。 石子郅脸通红,舌头上有淡淡的腥.味,一点都不恶心,是他哥的味道。 他浑然不觉的露出回味的表情。 第二天,石子郅就跟着江余去酒楼了,白天江余忙活,他就坐在角落看人来人往的大街,累了直接抱着胳膊睡觉。 这件事发生之后,老板感激的不行,对江余更好了。 老板看江余对自己的弟弟很照顾,那种亲密跟传闻完全相反,他眼中的赞许越来越多,经常拉着江余唠嗑。 有次听到老板说要把这间酒楼卖了,江余就试探着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爹死前有留给我一笔钱,虽然不多。” 那一瞬间,老头的眼光出现了一丝明亮,盯着江余看了许久,他笑着说好。 江余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过他也没蠢到主动交代什么,最后只用了二百两就做成了一场买卖。 不枉费他等了这么久。 江余买下酒楼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那个厨子。 两个跑堂一看酒楼都这样了,也卷铺盖走了。 江余坐在空荡荡的酒楼里整理以前的账簿,该扔的烧的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人们没有别的娱乐,茶余饭后都喜欢扯东拉西,酒楼的事很快就在镇上都传遍了。 有人唏嘘不已,有人不敢置信,也有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 巷子里的街坊四邻都上门,告诉江余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可以直说。 有两个年轻时候在酒楼当伙计的老人还给江余传授经验。 大家伙都知道江余还没找到厨子,这没厨子,酒楼也开不起来。 看到他们担心,江余意味不明的笑笑,“不急。” 早就听到这件事,在家里犹豫很久的王一杰跑到酒楼,欲言又止,一咬牙把心一横。 “九哥,我想来这里当跑堂,不知道行不行?” 江余看他一眼,见他眼神退缩,“可以。” 他的一句话尘埃落定,从此以后王一杰就在酒楼里干起了跑堂的。 得知王一杰进酒楼后,石子郅蹙着眉头去找江余,认真的说,“哥,我也可以当跑堂。” “你不行。”江余的语气里充满深意,“你有更重要的活。” 成家立业,为了让小孩实现这四个字,他也够费劲的。 “有多重要?”石子郅眨眨眼,“是不是没有人可以替代?” 江余懒懒的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石子郅眉头松开,脸上挂起笑容。 就在镇上所有人都等着看戏的时候,江余突然去了一趟外地,这一走就是十多天,回来的时候衣衫破烂,脸上疲惫不堪,还有几道伤。 人们第一反应就是他遇到山贼了,背地里开始嚼舌头根子。 江余一路平静的回到家,迎接他的是结结实实的扑倒。 石子郅瘦了,小脸上没什么血色,他静静的搂着江余的脖子,把头埋进去。 什么也没问,仿佛只要能回来就好。 看到江余身上的伤,尤其是左腹部那里的血污,石子郅偷偷抽.气,他用手使劲擦眼睛,“哥,以后别丢下我。” 江余的回答没有余地,“不行。” 涂药的动作停下来,石子郅声音变大,“为什么?” 江余看不到身后的小孩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勾起唇角,“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 “我不要媳妇。”石子郅执拗的重复了一句,“哥,我不要媳妇。” 江余也没多想,小孩现在还小,再过些年就知道那种事的美妙了,到时候不用他催,肯定迫不及待的主动提出来。 晚上江余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孩躺在床上,他对着虚空长叹,没有人知道他这趟出门是为了采一株药。 系统告诉他那株百日红的位置在哪,那里地势险峻,又藏有毒蛇猛兽,他差点把命给赔进去。 脸上的伤口愈合后江余又出镇去了外地,这次石子郅死活都要跟着他,他踹不开,只好冷着脸同意。 一到目的地,江余就让石子郅待在客栈里,他独自去了一个地方。 僻静的山脚下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十几户人家,江余问了人,一路往里走,半刻钟后停在一个小屋前。 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坐在院里砍柴,旁边有个老妇正在抓簸箕里的豆子,眼睛似乎看不见。 中年人叫齐大方,没别的本事,半生都在钻研厨艺,一手刀工被称为鬼斧神工。 六年前他离开汴元回家照顾老母亲,周围很多酒楼听闻后都蠢蠢欲动,想尽办法派人过来花重金请他,也有设圈套让他钻的,但是都无功而返。 齐大方脾气顽固,谁的面子都不给,没人能请的动他。 那些人不敢直接动用武力威逼,因为齐大方的声誉太大了,连汴元的达官贵人都要给几分薄面,他们得罪不起。 江余知道一个很有用的消息,齐大方是个孝子,他的老母亲得了奇怪的病多年不治,独缺一味药。 所以他来了。 陌生人的到来让齐大方心生反感,他脸色难看的请江余离开。 “听人说你一直在四处寻找这个。”江余打开手里的盒子,“恰巧我无意间得到一株。” 齐大方呼吸顿时粗重起来,两只眼睛紧盯着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你想要什么?” “我想你误会了,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做件好事。”江余无所谓的弯唇,他把盒子放到石桌上,没有多说就走了。 看人还真走了,齐大方懵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随便出手? 做好事?这天底下需要救助的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偏偏挨到他头上来了? 他觉得事情有问题,扫了眼盒子,又扫了眼。 齐大方按耐不住的立刻拿着盒子下山去找大夫确认里面的药是真是假,欣喜的跑回去小心谨慎地熬了给他娘喝了。 药用掉了,也见效果了,齐大方莫名其妙的整日犯迷糊,他不由得深思,接受了那么大的恩惠,对方竟然真的什么都没要。 齐大方就纳闷了,这捡了便宜的事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他怎么就这么难受,浑身跟猫爪的一样。 他托人打听,那个年轻人是万禾镇陆家独子,平时不学无术,几个月前突然脱胎换骨,老实本分起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久前刚买下一间小酒楼,正缺一名厨子。 也太巧了,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意安排的。 但是那株百日红确实是真的,娘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好转,价值远高他所拥有的一切,包括那手刀工。 齐大方为这事饭量都小了,愁眉苦脸的把事情全告诉了自己的老母亲。 老人听了沉默了一会,拍拍他的手背,“儿啊,这人情我们得还。” 我知道,不还我难受,齐大方木着脸在老母亲床头坐了一宿,会不会是那小子故意这么做的,就为了让他愧疚? 齐大方阴谋论了。 虽然心里有想法,更痛恨被算计,第二天他却带着老母亲离开家乡来到万禾镇找到江余,“五年。”   ☆、第39章 卷四 '江余在院子里清出两间空房给齐大方和他娘住。 他把铺子改成了会客的前厅,而那块新打造的牌匾直接挂在了酒楼上面。 酒楼开业那天牌匾上的公布扯下来,暴露在阳光下。 鞭炮声持续了很久,无论如何,还是把人们的耳朵吸引住了。 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突然开起了酒楼当上老板,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让镇上所有人都跌破眼镜。 围观的众人有的嫉恨,眼红,嘲笑,轻视,什么样的都有。 只有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邻居是真的祝福。 镇上的同行们都一致的隔岸观火,想要分一杯羹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 快到晌午了,一个客人都没有,江余坐在柜台那里,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 新来的小跑堂马小牛是外地人,年纪不大,人倒是很机灵,他看江余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不敢置信的摇摇头砸嘴。 老板真淡定,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换成他早急的上蹿下跳了。 马小牛趴在桌上哈了口气,麻布上下擦擦,他走到王一杰身边小声说,“一杰哥,会不会刚开就要关门啊?” 王一杰偷偷去看柜台那里,他皱起眉,“肯定不会。” 现在的九哥他看不透,感觉……深不可测 这种感觉他在周老爷身上遇到过。 马小牛继续哈气擦桌子,他自言自语,“我看悬。” 连他都知道这个天气炎热,菜放不了多久就会不新鲜,到时候还不知道损失多少。 马小牛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他突然眼睛一亮,小跑到门口伸手热情的拉住探头探脑的家伙,用力拽紧,笑的比七月份的太阳还要灿烂。 “客官里边请!” “我不进去!”那人坚决的使劲往后退,“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菜里面放老鼠药啊?” “……” 我们看起来很闲吗?马小牛翻翻白眼,脸上笑容和蔼可亲,“只要你吃一口,我保证你就不会后悔。” 王一杰闻声望过去,他见马小牛抓着一人不放,默默偏头无语。 那人慌乱的大叫,“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喊人了啊!” “哦好吧。”马小牛嘿嘿笑,“我放了。” 下一刻他的手一松,那人立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眼了。 四周围观的群众都哈哈大笑。 外面一番景象,厨房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齐大方正在无聊的驱赶苍蝇,他答应不计较工钱在这里做五年厨子,却丝毫不关心酒楼生意如何。 至于酒楼能不能撑到五年,那就更不干他的事了。 江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趴在桌子上一眼不眨的盯着前方。 “你在干什么?” 齐大方淡淡扫江余一眼,啪的一声响,用行动在表示他在打苍蝇。 江余面部肌肉微抽,“尽快炒两个菜出来。” “炒什么?”齐大方卷起袖子。 “随便。”江余话一出去就脸色一黑,还是报了个菜名。 齐大方很快就整出了两盘菜,一荤一素,色香味俱全,被江余分成多份放在小碟子里摆成一排。 他特意让齐大方切了许多薄度均匀的黄瓜片,叫来石子郅挨个放到碟子左边。 一旁的齐大方眼露了然的神色,无非就是摆的好看点,就这点手段还想打破局面,也太天真了。 江余吃了块黄瓜片,塞给石子郅一块,“出去告诉一杰和小牛,就说这些都是免费的,让他们试试。” 齐大方忽然抬头看了江余一眼,又快速移开,一言不发的用拇指摩.挲起了菜刀边缘。 酒楼外面放着两张桌子,上面全是一碟碟的菜,香味弥漫至上空。 原本兴致缺缺的群众正打算回家烧饭,看到那些菜都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看起来挺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价钱? 不过量也未免太少了吧,塞牙缝都不够,众人各怀心思,然后就听到一句“免费品尝” 王一杰脸皮薄,声音不大,离得选的只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其他什么也听不清。 而马小牛是就没什么顾忌了,他扯着嗓门吆喝,免费品尝几个字就跟一阵狂风一样瞬间刮进大家伙的耳朵里。 免费这个词在哪个年代都有巨大的号召力,有一个带头的上前拿筷子尝了一口,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碟子里剩下的菜。 后面犹豫不决的一看这架势,都一窝蜂的挤上来。 王一杰跟马小牛被挤到远处,他俩狼狈的擦擦额头的汗水。 吃完了不要钱的,该掏腰包了吧? 可是那些人脸上一副“太好吃了真可惜没有了”的遗憾表情,做的却是转身走人。 王一杰和马小牛大眼瞪小眼,被打击的不轻,里面那位恐怕受的打击更大。 就在他俩不抱希望的时候有人走进去了,有第一个带头的,后面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似乎是一种规律一样。 酒楼来了不少客人,齐大方没功夫赶苍蝇了,之前江余要给他找个打杂的,谁知他一个都不满意,这个太瘦那个太糙。 挑剔的眼光就跟找的不是打下手的,而是媳妇一样。 这件事被耽搁了,现在他忙的两只手都不够使唤,脾气就上来了,吓的过来端菜的马小牛差点摔碎了盘子。 “齐师傅,您是热了还是渴了?” 齐大方眼睛一瞪,手里的菜刀砰砰砰的响,一根胡萝卜就成了如线的萝卜丝。 马小牛缩缩脖子,提着气出去了。 外头江余把石子郅抱上柜台,教他算术和管理方面的一些基础知识。 石子郅忽然侧头说,“哥,刚才第一个进来的人我认识。” “哦?”江余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吗?” “我看见你和他见面,还给他银子了。”石子郅强调。 江余睨了他一眼,慵懒的笑道,“人们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只要用点外在力量去推一把了。” 石子郅认真听着,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脸上,他看着看着,不禁微微眯起一双眼睛,发起了呆。 客来居在镇上立足,被认可是在半个月后。 从汤菜的样式,味道,甚至摆放的瓜果都雕刻的极为精美。 让人们意外的是价格竟然一点不比别家高,还有一次消费数目满多少送指定菜式的活动。 这样带亲朋好友过来吃顿饭,既能有面子还可以省点荷包,谁会拒绝这种好事。 能让所有人再次大开眼界的事情还不止那一件。 酒楼的所有饭菜都可以提前预约,在要求的日子送货上门,在家足不出户就可以满足需求,这样的空前绝后。 江余招了两个伙计专门负责食材的采购,齐大方对这方面的要求特别严格。 就在资金开始一点点回笼的时候,酒楼遇上了麻烦。 那天江余正在和石子郅拨弄算盘,酒楼门口有个男人捂着肚子过来,说是他在这里吃坏了肚子。 然后就往地上一倒,开始口吐白沫翻白眼。 里面吃饭的客人看到他那副样子,个个吓的把筷子一扔跑了。 江余面色铁青的蹲在那个男人脚边,眼底有冷意扫过。 这事一发生,酒楼一下子就冷清了,只有个别老客户还来。 最急的还是马小牛,天天絮絮叨叨。 几天后的深夜,一个醉酒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走在巷子里,哼着不着边际的小调。 那男人惊吓的厉害,哆哆嗦嗦的往后退。 江余一步步走了过去,眯眼微笑,“你紧张个屁啊?” “陆……陆老板,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 江余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冷笑一声,“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男人痛苦的弯腰,他猛摇头,脸上的横肉不停甩动,哪里像是有病的状态。 江余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想要吗?” 对方眼中露出一丝贪婪之色。 “替我做一件事,事成后我亲自送你出镇。”江余拍拍他的脸,“如何?” 男人浑浑噩噩的点头。 第二天镇上的万福酒楼就出了一件大事,几个人抬过来一个已经断气的人,又喊又闹,说是在那家吃了食物中毒死的。 江余在人群里漠然围观,比起以牙还牙,原封不动的还击,他更喜欢十倍奉还。 这样的事后面还发生过多次,例如有客人在菜里吃到苍蝇,在夜里偷偷放蛇进来等等。 麻烦不断,尤其是当那些人知道齐大方在客来居以后,更是对江余各种排挤。 为此江余也经历了很多挫折,差点惹上牢狱之灾。 石子郅被人抓过来要挟江余,那次也是王一杰齐大方马小牛他们头一回看到平时面对什么事都很冷静的人会那么焦躁可怕。 好在酒楼始终都没有倒闭,一次次挺了过来。 渐渐的,同行们也就硬忍下这口气默认了他和他身后客来居的存在。 十年后 端午节前一天,周家纳婿,镇上的权贵几乎全来了。 园子里摆了大几十桌,全是镇上最大酒楼客来居的食物。 “启云楼大掌柜黄岳到——” “邱员外到——” “钱庄老板王根友到——” “碧琏山庄庄主何倚澜到——” “客来居东家石子郅到——” 所有人都顺着视线朝门口望去……   ☆、第40章 卷四 一身白衣的年轻人缓步踏入,身姿修长如青竹,生的好看,眉目如画,唇边噙着三分笑意,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好感。 在座的人都起身一一上去寒暄。 如果是十年前的客来居东家,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可是现在的这位由不得他们怠慢。 启云楼黄岳好奇的问,“石公子,今天怎么没见到你的大哥?” 那边赶过来的周老爷一看真没来,脸色短暂的变了一下。 “周老爷,我哥身子不太舒服,改日一定登门拜访。”石子郅温和的声音里透着歉意,让人听了,无端消去怒火。 “陆公子病了?”周老爷摆出担忧的表情,立刻挥手吩咐管家去准备最贵的药材。 石子郅这样一说,众人又是一阵虚情假意的问候,暗地里想着怎么借机巴结。 那个男人自己不来,在家窝着看书,就让他来。 石子郅目中浮现一抹温柔之色,又无奈的摇头。 亭子里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那小声有说有笑,其中一个身穿碧蓝轻衫的女子双目直直的落在人群里的那身白衣身上。 石子郅知道有人在看,他并没有理会,等着快点离开这里回去陪那个男人。 镇东的一处别苑,面容英俊的男人懒洋洋的吹着小风,似是听到脚步声,他阖着的眼帘微掀,“大娘睡了?” “嗯。”齐大方打量着眼前的人,从赏识,惊叹,到心悦诚服,这十年里他不止一次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不然也不可能见识到那些绝无仅有的神奇。 所以五年过去,十年过去,他依旧没有离开。 不过自从他教出两个徒弟后,就很少出现在客来居,更多时候都住在这里陪着老母亲,给几个人下厨做顿简单的家常饭。 齐大方问出憋在心里的疑惑,“陆九,你每天都这么悠闲,难道就没有一点想做的事?” 他不懂,这人为什么要在生意刚稳定后就随意转手给那个石子郅,当年对方才十一二岁。 江余睁开眼睛,没有给出回答,“这次大娘吃的药有没有比上次的好一点?” 老人已经过了九十,身体日渐虚弱。 齐大方默不作声,只是把唇抿的紧紧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明天端午,粽子包好了没有?我要吃咸肉和红豆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齐大方扯扯嘴边的肌肉。 江余吃了颗葡萄,这些年石子郅没有让他失望,把酒楼开到城里,甚至汴元城都有分店。 很早以前酒楼就用了会员制,木牌,铁牌,铜牌,银牌,金牌,各享受不同等级的优惠。 现在天下那些大户里面大部分都拥有一张金牌,仿佛这是身份的象征,谁如果没有就跌身价。 江余突然想到了什么,“小牛他媳妇好像要生了。” “嗯。” “老齐,你再过两年就五十了吧。”江余,“还不找一个暖床的人?” 齐大方凉凉的说,“我身上热,不需要暖床的。” 他礼尚往来的提醒,“你也快三十了。” 这人条件摆在那,镇上那些家里有未出嫁女儿的都想攀亲。 可是对方全都回绝了。 不过依然有人不断的找上门,尤其是这几年,门槛都被踩破了。 奇怪的是一开始非常热情张罗的媒婆突然有一天不再出现了。 江余挑唇,“我对那种事没兴趣。”主要是对象性别问题。 这话在齐大方耳中就成了“我那方面不行”,他一愣,同情又怜悯的看着江余,“节哀。” 江余没有解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子郅回来以后别让他进来打扰我睡觉。” 他说着就慢悠悠往屋里。 身后的齐大方又翻了个白眼,他办不到。 果然,从周家回来的石子郅一听他哥不让他进去,只是挑了挑眉毛,便自动忽略齐大方的存在,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齐大方在原地自顾自的摇头,看吧,我就说我办不到。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可以在陆九面前坦然,却不能跟那个少年说上几句。 那张脸上的笑容没有瑕疵,太虚伪了。 屋里的摆设不再是十年前的寒酸,处处透着别致,每一件物品都是石子郅亲手挑选的。 朦胧间,江余隐约感觉唇上一痛,他瞬间坐起来,目光凌厉的扫视,却看到屋里除了他以外的少年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认真翻书。 从距离来看不可能,那就只会是错觉了,江余理理胸前散开的衣襟,“喜宴怎么样?” 石子郅翻开一页,“吵。” 瞥了眼放在书上的手指,江余发现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那时候小孩的手指又短又小,还冻的面目全非,长大以后骨节细长漂亮,完全相反。 “听说周老爷的小女儿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美人。” 石子郅垂着眼,长睫遮盖了里面的东西,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是吗?” “你见到了?”江余追问,暗自留意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别看他成天悠哉,其实内心焦急的很,眼看任务就剩下前半部分了,可是迟迟没有动静。 小孩已经十七岁了,竟然连初恋都没有,甚至没有跟异性有过接触。 把思绪整理了一遍,江余忽然心生警惕,他这十年常跟右手做伴,可他从来没碰到过小孩解决那方面的需求。 事情好像挺严重的,他怎么全然不知?该不会是有隐.疾吧?江余面色凝重起来。 石子郅并不知道江余正在烦躁得抓挠,他把书放下来,走到床边俯身闻闻。 “哥,你身上好香。” 江余心不在焉,“是花香。” 石子郅轻笑出声,鼻子凑近,像小时候那样蹭.蹭江余的脖颈。 五月里的天,江余被.蹭的有点痒,还有点热,他的视线往下,“你能硬起来吗?” 石子郅怔了一下,眼底掠过一道光芒,他愉悦的弯唇,“哥,你想知道?” 气氛古怪起来。 江余目光深沉,他遗漏了一件事,三年前他早上起来就摸到了一根木棍,说明能.硬.的起来。 自制力达到非人的境界,那就不是人了。 江余伸手推开跟他鼻尖相抵的少年,往后一躺,“去给我倒杯水。” 石子郅走到桌子那里,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先端到嘴边用唇试了一下温度,他发现有点热就吹了两下才递过去。 江余没伸手,张开嘴喝了几口,用随意的口气说,“你要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可以告诉我。” 石子郅垂放的手指动了动,他抬头微笑,“好。” 听到他的答复,察觉没有排斥的意思,江余松了口气。 “哥,你头发乱了。” 石子郅脱掉鞋子上床坐在江余背后,手指放进他的发丝里缓缓穿.插着。 “我睡会。”江余揉揉额角。 石子郅目光一闪,他把下巴轻轻搁在江余肩膀上,很快就移开了。 周家的这场喜事一直持续到晚上,周老爷的长女周廷玉经常帮着打理生意,而小女周清梓只对抚琴读书养养花草鸟鱼感兴趣。 这次她从喜宴上离开就坐在屋里托着下巴发呆,一脸心事重重,贴身丫鬟偷偷去找了周夫人。 “清儿觉得陆公子的弟弟怎么样?”周夫人摸摸小女的头发,“我看是一表人才,有学识有能力,家境也很富裕,跟我们清儿门当户对。” “娘……”周清梓害羞的垂下头。 周夫人原本只是试探,她一看女儿的态度,心里琢磨着这事能成。 隔天周老爷派人来请江余去府上一叙,谈话间有意无意的提到他的小女是多么多么懂事孝顺。 江余抿了口茶,“周老爷,你就直话直说吧。” “周某想与陆公子结为亲家。”   ☆、第41章 卷四 '江余眉毛一扬,“也需要入赘?” “自然不用,陆公子说笑了。”周老爷哈哈大笑。 江余委婉的回绝了周家的饭宴,今天是端午,他想吃齐大方包的粽子,比五芳斋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小孩肯定在门口等着,他什么时候回去就等到什么时候。 别苑外面的荷塘边,江余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只到他腰部的小孩,而是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 镇上的那些评价和赞美他都知道,一手带大的小孩长成炫目的焦点,无疑是骄傲的。 石子郅快步迎上去,他的眉心轻蹙起一点,“哥,怎么现在才回来?” “周老爷拉我下了一盘棋。”江余的目光从少年脸上一扫而过,越大越能看出他们的差别。 石子郅伸手把江余微乱的发丝理理,温声说,“进去吧。” 花园里的齐大方正在剥花生米,老人在一旁偷吃,用仅剩的几颗牙齿慢慢磨着。 齐大方瞪一眼,老人就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把花生米放回去。 江余边走边喊,“大娘。” 老人抬头,根据声音寻找到位置,她招招手,“唉九儿,过来。” 江余走过去抓了把花生米放进嘴里,坐在空着的石凳上,偷偷塞给老人一颗。 老人没有光亮的眼睛里似乎有笑意,她快速摸到嘴边吃了。 “九儿,大娘养了个不孝子,不让大娘抱孙子,你帮大娘骂骂他。” 江余瞥瞥齐大方,一脸为难的说,“大娘,我不会骂人。” “跟大娘学。”老人哼哼两声,“不孝子!” 江余学着她的语气,“不孝子!” 齐大方,“……” “还是九儿乖。”老人抓着江余的手拍拍,“大娘老了,活不了几年了,想还能喘气的时候抱抱你的娃娃。” “有机会的。” 江余哄着老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一瞬间的僵硬。 石子郅迈步走向石桌那里,目光落在江余刚才被老人抓过的那只手上。 “哥,你的手脏了。” “有吗?”江余左右看看。 石子郅没回答,拿出帕子在江余的手上轻轻擦.拭,从每根手指头开始,一遍又一遍。 直到擦出淡淡的红色,他的眉心才舒展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了。” 江余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中午齐大方端上来两大盘冒着热气的粽子,江余一个人吃了四个。 石子郅细心剥开粽子外面的叶子放到他碗里,“哥,最后一个,吃完就不许吃了。” “嗯,老齐的手艺这些年一点没退步。”江余含糊的说着。 石子郅用手抹掉江余嘴边的糯米粒,自然的送到自己口中。 “以后我会做的比他要好。” 这一幕被从厨房回来的齐大方撞到了,他深深的锁住眉头。 不会看错了吧?刚才那小子注视陆九的眼怎么那么变.态…… 齐大方拿手背擦掉额头的汗,大端午的,能把他冷出一身冷汗也是头一回。 饭后石子郅去厨房找到齐大方,直接了当的说明来意。 “齐叔,我想跟你学做菜。” 齐大方用一种稀奇的目光瞅过去,硬邦邦的口吻和他那张扑克脸一样,“我不打算再收徒弟。” 石子郅笑,“我也没说要当你的徒弟。” 齐大方噎住,敢情在这等着他呢,“你没那个天赋。” 把话说这么毒绝不是齐大方这人会做的事,但是他刚才没留神就从嘴里蹦出来了。 以为对方会难堪,结果丝毫不在意,齐大方体会到了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糟心感觉。 石子郅微昂首,面上带着诚心的表情,“不碍事,我会好好努力的。” 齐大方再次噎住,干巴巴的瞪着石子郅。 “齐叔,那我先走了。”石子郅姿态谦和有礼,让人找不出半点不足之处。 齐大方捏着铁勺冷哼,每天忙着生意,什么事都要处理,哪有时间再来跟他学做菜?真当是大罗神仙下凡不成? 很快齐大方就知道是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决心,石子郅不但没有食言,而且学的很认真。 晚上江余趴在床头支着头看对面翻账簿的人,“周家有意让你做他们的二女婿。” 石子郅手指一顿,又继续写字。 “周清梓我看到了,长的配你。” 目光停在少年脖子那里露出一点的玉,江余唇角一带,他在第二年就把这块玉赎了回来。 到现在他都记得当时当铺掌柜的脸上的震惊。 见对方默不作声,江余边说边观察,“初七的城隍庙上,不如你去跟她见上一面?” 良久,石子郅启唇,“哥,你就那么希望我娶妻吗?” 耳边的声音饱含许多复杂的东西,似乎有怨气,苦涩,愤怒,江余有点愣怔,还是点了下头。 石子郅微阖眼眸,“好,我答应。” 江余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在哀伤。 难道真的是他太自私了?江余咳了一声,“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要。” 石子郅微微一笑,“嗯。” 初七那天江余也去了,他没有走近,远远的观察情况。 周清梓打扮的非常出众,一出来就吸引了很多小伙的视线。 她东张西望,眼中有紧张,好奇,忐忑,在发现石子郅后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羞涩的笑容。 “石公子。” 把手里的香囊放回去,石子郅看向周清梓,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露出惯有的笑意。 “可是周姑娘?” 周清梓脸色泛着桃红,“我……我们去那边走走?” “好。”石子郅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余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不远处的老先生给香客解卦。 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那种感觉就像是嫁女儿? 有那么点不舍得,还有那么点欣慰。 下山的时候江余问石子郅对周清梓感觉如何。 石子郅抿唇,“不喜欢。” “为什么?” 江余不解,以前不喜欢李秀儿是对方爱吃糖葫芦养不起,那么现在拥有的财富足够随意支配,很少有东西是买不起的。 石子郅拉着江余的手贴在他的心口,“这里说的。” 手掌下的温度隔着衣物传递上来,包括一下下起伏的心跳。 江余抽回手,本能的忽略掉不该有的情绪,留下的是一片平静。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出现细微的异样。 石子郅笑着说,“哥,我想背你。” “不用了。”江余摆手,他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石子郅目光执着,“就一次。” 江余挑眉看着在他面前蹲下的少年,他沉默了一会就趴上去,背部比想象的要结实。 “等九月这里的枫叶都会变的火红,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吧。” “枫叶有什么好看的?”江余漫无目的的打量四周,“还不如去汴元看看,皇城肯定很繁华。” 石子郅的语气里藏着纵容,“去哪都好。” “那就九月去汴元。”江余声音降下去,下巴磕在石子郅肩上。 “哥?”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感受喷在脖子上的温热气息,石子郅低声询问,“你喜欢我吗?” 背上的人早已睡的香沉,给不出回应,他既庆幸又遗憾。 “为什么要逼我娶妻,别逼我,哥,我怕我会忍不住伤害你。” 石子郅的五官渐渐变的扭曲,崩溃,无助,那些痕迹又一点点消失,变回平日的温雅。 他停住脚步侧过脸去.吻.背上的人,紧.压上去含.住对方微凉的唇吸.吮了很久,压抑的呼吸声里溢出一声叹息。 “哥,我喜欢你喜欢的快疯了……” 城隍庙之行后,周清梓却是认定了非石子郅不嫁,闹的周家鸡犬不宁。 周老爷无法,亲自上门请江余喝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石子郅一人坐在前厅喝茶,那样子像是在此等候多时。 “我哥不在。” 周老爷咳嗽两声,“没事,石贤侄你在更好。” 从石公子到石贤侄,周老爷改口改的很是顺溜。 把屁股坐热,半杯茶下肚以后,周老爷斟酌着开口,“贤侄,不知你对我家清儿……” “周老爷,有件事想必你还不知道。”石子郅抬眼,“我已心有所属。” “什么?”周老爷沉着脸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片刻后他脸色稍缓,“没事,只要不谈及婚假,我们还是……” 被那双带着笑意的漆黑眼睛盯视,不知怎的,周老爷觉得脊梁骨凉凉的,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和我早有婚约在先。”石子郅垂着眼睑看左手手指。 周老爷的手在腿上敲敲,这事不好办了,还得从陆九那里下手。 不对啊,他怎么就没听说过对方有婚约? 可以先派人查一下,如果找到那家人,花点钱好解决的,实在不行,还有别的办法。 心里打着算盘的周老爷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石子郅看不上他家小女儿。 石子郅从前厅离开,推开门走进屋里,俯下.身用唇描.绘着熟睡的男人面部轮廓,“哥,这药是我一年前得到的,对身体不要紧,你多睡会,等你睡醒后我送你一个礼物。” 江余翻了个身,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 我是属于你的。 所有想把我从你身边抢走的人都该死。   ☆、第42章 卷四 江余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那里,对面有一个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个头比他稍高一点,身子修长。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身体不能动,有股无形的力量强拉着他与那人一拜高堂,二拜天地。 直到夫妻对拜后,那人缓缓的抬起头,露出诡异而满足的温柔笑容。 “哥,你终于是我的了。” “操!”江余腾的蹦起来,惊出一身冷汗,他胡乱的吞咽口水,被那个惊悚画面刺激到了。 他心有余悸的想,还好是一场梦。 江余扯扯浸.湿的衣襟,他记得是喝了碗绿豆汤就睡下了。 怎么会做那么荒唐的梦,和小孩拜堂?想都没有想过。 可能因为对方是他一手养大的,那个梦让江余有种乱.伦的罪.恶感。 江余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眉头拧起。 “000,出来。” “叮。” “任务前半部分是我和他行不行?” “叮,性别决定成败。” 明显的对基.佬有歧视,江余眉间印着浮躁,“这卷不会有什么隐藏任务吧?” 其实他想问的是会不会出现什么比较……超出范围的事。 “叮,说不好。” “你还是继续休眠去吧。” 江余看了眼天色,应该没睡一会,他揉揉眉心,下床去倒水喝。 脚刚踩到地面的时候江余就瘫倒在床上,酸.胀僵硬感从脚底心蔓延,尤其是两.腿根.部,仿佛曾经被大力拉开过很长时间。 他猛然阴沉着脸把手伸到后面。 那里很干净,没有遭受撕.裂后的痛意,江余松了口气,难道是中暑了? 江余不放心的脱掉衣服察看,确定身上也没什么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背部尾.骨那里的一块深色的红印,像是被人用力反复多次吸出来的。 江余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回一点力气,体内的过度虚弱怎么感觉像是被压榨干了一样。 就在江余准备喝水的那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屋子角落,一小块红色映入眼帘。 江余的脸色起了一丝变化,是红纸,他走过去蹲下来把红纸拿在手里,紧盯着边缘的不规则,手指来回摩擦。 下一刻江余的瞳孔一缩,像是囍字的半部分。 青天白日的,江余呼吸逐渐变的急促起来,活生生吓的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从外面推开,江余手里的红纸一紧,他快速藏进袖子里。 齐大方站在门口,看到已经醒过来的男人,他的唇向两边拉了一点,“你已经昏迷了五天。” 那意思是你没死真是走运。 江余皱眉,“怎么回事?” “不知道。”齐大方古怪的视线在江余身上移动,“五天前你突然昏迷不醒,他带你去找大夫,一去就是几天,没有音讯,今天上午才带着你回来。” 五天?江余脑子有点懵,他迅速抛开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问,“子郅呢?”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这几天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处处透着诡谲的梦。 齐大方还在盯着江余看,“他去药铺给你拿药去了。” “我做了个梦。”江余舔舔干涩的唇瓣,声音发紧。 齐大方抬了一下眉毛,表示他在等待下文。 “没什么。” 江余突然不愿多提,他甩开齐大方去了几个卖喜事物品的铺子,那种红纸剪的喜字很普遍。 一无所获的江余往回走,他抑郁的叹气,到底哪个地方被他忽略了? 对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正从酒坊给他爹打完酒的王一杰跑过去抱住江余,哽咽着又哭又笑,“九哥,你终于醒了。” “好好说话。”江余推开他,语气严厉,“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王一杰小声说,“周老爷死了。” “死了?”江余眼底闪过异色,被他极快的敛去,“怎么死的?” “不知道。”王一杰的声音更低了,他吞了口口水,“听说是一口气上不来,突然就倒下了,很邪门。” 见江余沉默不语,王一杰摇摇头,“周老爷一死,周家就乱套了,最惨的是周家二小姐。” 江余忽地撩起眼皮,“她怎么了?” “疯了。”王一杰的声音低不可闻,唇张开吐出两个字。 镇上的人都在传周家肯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遭报应了,几天时间老的死小的疯,谁跟他们走得近都会倒大霉。 周家孤立无援,以前的那些亲朋商友都避而远之。 听到意外的消息,江余沉思起来,是仇杀? 周家是镇上大户,基业浑厚,有很多人都想私吞那块肥肉,包括他自己。 不过,周清梓为什么会疯?还是有别的隐情…… 江余捕捉到王一杰的吞吞吐吐,他沉声开口,“说。” “三天前我去看你,但是你不在,我就回去了,经过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江余眯起眼睛,“继续。” “九哥,我怀疑……”王一杰的脸瞬间煞白,他抖着嘴唇,“我……我……我还有事,先……先走了……” 江余转身,望着站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少年,他不易察觉的捏.住袖子里的红纸。   ☆、第43章 卷四 “哥,你什么时候醒的?”石子郅走过去蹙起眉心,“怎么出来乱跑,大夫说你身体很虚……” 江余厉声打断,“周老爷死了。” “嗯,我这几天一直在家照顾你,也是听别人说的。”石子郅叹了口气,“出事前他还来找过我,提起周清梓的事。” 江余眼底微变,“什么时候?” “正好是你昏倒的那天。”石子郅的语调起伏有了变化,似是在害怕当时的情形。 江余盯视着他,“在我昏迷期间你有参加过什么喜宴吗?” 那块红纸会不会是不小心沾到身上带回来的。 石子郅的目光蓦然黑沉,他的手指在提着的药包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没有。”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江余闭了闭眼,“跟我去周府。” “好。”石子郅温声说。 周府比往日清冷多了,周夫人卧病在床,主持家务的是周廷玉,她身上有常混名利场的味道,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尖锐。 “陆公子,不知你来是为何事?” 她的眼睛在男人身边的白衣少年身上一掠而过,内敛温润,难怪清儿会一心认定。 江余的脸上露出善意的表情,“实不相瞒,我刚从一场大病中恢复过来,听到这个消息,想着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周廷玉态度并无一丝缓和,“多谢陆公子关心,家父的丧事已经操办完了。” “我能不能看看周二小姐?”江余不给对方开口拒绝的机会,“因为之前周老爷有意把她许给子郅,如果没出这种事,我们会是亲家。” 于情于理,都该探望一下。 周廷玉沉默了好一会才同意,让府里的下人带路。 陪在江余旁边的石子郅始终没有说过话,显得格外宁静,与他平时的笑容满面相比,截然不同。 仿佛这才是真实的他。 周清梓并没有江余以为会在精神病院看到的疯癫,她只是安静的趴在桌上,手指不停的划着什么。 “大夫怎么说的?” 偷瞧了眼江余,丫鬟快速低下头,她老实回答,“说是心神遭受重伤,要慢慢调养。” 石子郅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丫鬟那张微红的脸上,眼睑下一片阴暗。 没有察觉到石子郅的不寻常,江余走过去弯.下.身,“你在写什么?” 周清梓不理江余,歪着头继续划来划去,嘴里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哥,回去吧。”石子郅轻声说,“今天的药还没喝呢。” 江余嗯了声,经过假山的时候,左边的拐角处有两个丫鬟在擦护栏。 “大姑爷真不是个东西,刚娶了大小姐没多久就去毁二小姐的清白,还把二小姐吓疯了。” “你小点声,可别出去乱嚼舌头根子,小心被夫人知道。” 江余眯了眯眼,说起来从进门就没见过周廷玉的夫君,也没听她说起。 这么说周老爷是被活活气死的?那周清梓应该是受了重大的刺激导致的。 “你们在干什么?” 那两个丫鬟结结巴巴的喊,“陆……陆公子。” 她们看到后面站着的管事,惊的脸都白了,攥着麻布颤抖。 管事扯开面部肌肉,摆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让陆公子和石东家见笑了。” 江余意味深长的笑道,“我们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是。”管事松了口气,感激的说,“我替夫人和小姐谢谢陆公子。” 江余和石子郅从周府回去,路上俩人极少有的沉默,那股压抑的氛围持续到别苑,直到他们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一个穿着青色罗裙的少女指着齐大方骂骂咧咧,一向木着脸的齐大方竟然也被激怒了。 齐大娘坐一旁弄她的针线活,一点都不在意她儿子被人欺负。 场面说不出的喜感。 江余刚进门,看到他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就向他跑来,边跑边叫,“陆大哥!” 这个称呼没别人叫他,江余上下扫视,不确定的开口,“你是……李秀儿?” “嗯嗯是我是我!”李秀儿笑嘻嘻的说,“我回来看你们了。” 她左右看看,眼睛里有着几乎跟小时候没什么改变的机灵,“咦,石头呢?” 江余用眼神示意她往右看。 “你是石头?”李秀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石子郅,“真是石头?” 石子郅给了她一个笑容。 李秀儿啧啧的摇头,围着石子郅走动,“石头,你变的我都认不出来了。” 她见石子郅提着药朝厨房走,就小跑着追上去,嘴里还在嘀咕,“你真有本事,那么大的酒楼都是你的。” “陆大哥怎么还没成亲啊,我那个表哥比他小一岁,娃娃都出来溜达了。” 石子郅身形一顿,唇边常带的笑意不见,他面无表情的去看李秀儿,“闭嘴。” 李秀儿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大力掐紧,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我就随便说说。” 当天晚上李秀儿就在别苑住了下来,她说自己是逃婚出来的,说的时候还特兴奋的把她怎么摆脱迎亲队伍,怎么踢残新郎子孙袋的过程全抖出来了。 毫无半点矜持形象。 江余他们听的想吐白沫,也就大娘听的起劲,拉着她成天唠嗑。 有了李秀儿,别苑就热闹起来了,她比大娘养的公鸡还要吵,不过她很勤快,做起事来细腻,把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马虎。 这也是齐大方唯一能看出她是个女人的地方。 十二早上,李秀儿拿着扫帚清扫院子里的落叶,从大门口跑进来一个青年,慌慌张张的大喊,“老板!出大事了!” 李秀儿把扫帚一放,“你谁啊?” 青年不客气的反问,“你又是谁啊?” 江余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两人瞪着彼此,一副快打起来的架势。 “小牛。” 都快当爹的人了,还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 “老板,一杰哥走了。”马小牛没有改称呼,还是以前那样,他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他留给你的信。” 江余打开信封拿出一张纸,上面只有寥寥四个字。 九哥,珍重。 江余疑惑的把纸背面也看了,甚至举高放到阳光底下,还是多不出来一个字。 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不像是他印象里的人会做的事。 早在几年前他就直白的拒绝过对方,也把话都说开了,尴尬慢慢消失,他们的关系一直没变过。 上次对方有话没说完,他本打算今天去问个明白的。看来是没机会了。 江余一天都心不在焉,晚上他跟石子郅提起,“小牛来告诉我说一杰辞掉了那份工出镇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结完这个月的工钱就走了。”石子郅低头用勺子搅.动药汁,“老爹也一起走了,我猜可能是他们想去外面看看。” 江余闻着药香,看了眼石子郅,又看看那碗黑乎乎的药,脸色不太好看。 “今天不喝了。” “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石子郅先抿了一口,笑着说,“一点都不苦。” 看他用哄小孩那招对自己,江余嘴角抽搐,端走碗一口灌了下去。 舌头上泛起一阵苦味,很快在口腔扩散,江余皱起眉头。 石子郅递给江余一颗糖,从后面拥住他,像小时候一样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蹭蹭 想起那个梦,江余浑身发毛,不自在的弄开腰上的手。 “早点睡。”石子郅看出他的排斥,垂着眼睑关上门离开了。 江余躺在床上,拿出红纸把玩了一会就哈气连天,眼皮往下坠,睡意来的特别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个人把他抱进了怀里。 第二天李秀儿赶走齐大方霸占了厨房,她在里面捣鼓了很久,霹雳哐啷的声音听的齐大方头疼。 “娘,你说那女人怎么就那么能闹腾。” “我看秀儿挺好。”老人遗憾的叹息,“唉,就是年纪轻了点,够当你的女儿了,不然我还真希望你俩能走到一块儿。” 齐大方翻白眼,“那我还不如养头猪过日子。”又乖又可爱,随便给点吃的就行。 “你个不孝子,猪能给我生大胖孙子吗?” “能给你生一窝小猪崽。” 齐大方说完就被一只鞋子砸中,接着是他老母亲那句常挂在嘴边的不孝子。 傍晚的时候院子里飘起了诱人的香味,厨房一片狼藉,齐大方青着脸拿起他那把菜刀,那上面沾了一层油腻。 李秀儿见情况不妙,就赶紧端着鸡汤去书房,“石头,快把这个喝了,我可是亲手炖的。” 正在查账的石子郅没动,边上的江余动动鼻子,闻着还挺香。 “秀儿,我的呢?” 李秀儿撇嘴,“在锅里,自己去弄。” “……”江余扯扯嘴皮子,待遇差别真大,他的余光不动声色的在李秀儿和石子郅身上走了个来回,掩下那些深思。 院子里齐大娘在喊,“秀儿?”没有应声,她又喊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来了来了!”李秀儿一跺脚,跑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凉了就不好喝了,要趁热!” 石子郅说他胃口不好不想喝,最后那碗鸡汤进了江余的肚子。 贪吃的结果江余体验过,齐大方常说他就知道吃,他一律抛在脑后,但是这次栽大跟头了。 夜里江余被渴醒,喉咙里像是有把火在燃烧,他把茶壶里的水全喝完以后还是难受,渐渐的,他发觉自己浑身燥.热,尤其是腰.部以下腿.部以上位置,如同被一条火舌缠.绕,不断地勒紧。 以江余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如果这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真是见鬼了,他边喘气边咒骂,可能是那碗鸡汤。 李秀儿打的什么主意不难猜到,他是误打误撞了。 就在江余意识模糊时,胡乱晃动的手触碰到冰凉的东西,像是衣物,他快速一路往上,伴随有惊慌的叫声。 有一缕甜腻的胭脂香扑进鼻子里,江余一下子就跟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哪都凉了。 他推开怀里的柔.软身体往后退,撞在床柱上,双手撕扯着衣襟,妈的,滚远点,他不要女人。 稳住身子的李秀儿哼了一声,偏过头又羞又恼,我有那么丑吗? “陆大哥,这药本来是给石头下的,没想到那碗鸡汤被你给喝了。”坏了我的好事! 刚才她偷偷进来,还以为床上的人是石头,就走了过去,谁知弄错了。 听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嗅着空气里散发的雄.性气味,李秀儿涨红着脸捂住鼻子,“我也不知道药性怎么样,听说很厉害,称是无敌小霸王,你今晚就忍一下,明天给你做好吃的,陆大哥对不起啊。” 李秀儿说完就不敢停留的打开门跑了,她走后不久,屋里的阴影中出来一个身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我这就来让你舒服。” 江余已经被欲.火烧的体无完肤,理智意志通通粉碎了,他仰着头粗喘,即将达到高峰的动作忽然被一只手按住。 那只手的骨节修长,指腹平滑,带着轻微的凉意,轻轻的覆盖着他,很舒服。 可是却像是恶意的不让他尽兴。 江余试图让自己看清是谁,无奈屋里漆黑,他好不容易强拉回来的思维又被击垮,投入在逼近的清冽气息里。 下一刻江余猛地紧抓那只手,“……子郅?” “是我。”有声音回应。 江余脑子乱嗡嗡的,根本听不清,他不满足的像那里靠近,想要得到更多,似乎有笑声落在耳畔。 禁锢着他的那股力量有时候是小心翼翼的轻碰,像是在对待易碎品,而有时候就变的凶狠,大力摧毁,恨不得把他拆解吞入腹中。 这种体会让江余的身体感觉到熟悉,仿佛曾经也有人这样对他。 一整夜,江余都处在水深火热中,痛苦与快.感交.缠着一次次一层层的爬上来,缠着他不停地在浪潮里飘浮,沉沦。   ☆、第44章 卷四 '江余又做梦了,这回是在欲.仙.欲.死的翻云覆雨,被压的那个是他,压他的那个是…… 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小孩。 江余又一次成功被噩梦惊醒了,他仰着头大口大口喘气,有汗珠从额头滴下,划过眉睫,脸颊,沿着下巴的弧度坠落,啪的砸在被子上。 江余掀开被子,快速拉下裤腰带把手伸到后面,食指试着往前戳戳,又紧又小,很难前进,不像是梦里那样被过度开展不停吞.吐的样子。 而且比较清爽,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江余抹了把脸上的汗,开始检查起胳膊腿,片刻后他低声喃喃,“真他妈邪门了。” 难不成是我长久没找人舒.缓,所以憋坏了,才会极度饥.渴成这个样子?江余把湿嗒嗒的头发随意弄到背后。 “人呢?”屋里除了从窗户斜投进来的阳光,半个人影都没有。 操,真是越大越胆肥了,现在都敢一声不响的走人了,江余捏紧鼻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他很有可能被上了。 还是在丝毫不知的情况下。 江余大力用手指掐掐太阳穴,掐出了几个红印子,不对,他确实是中了春.药,昨天夜里是谁帮他解决的? 他起床的时候忽然趔趄了一下,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肌肉酸.痛,从大.腿内侧开始。 江余阴沉着脸在原地拉伸活动了一会才慢吞吞打开门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照不到他背后的阴影。 江余的目光抓到院里在跟树枝较劲的少女,“李秀儿。” 听到后面的声音,李秀儿气冲冲扭头,“干什么?” 俩人四目对视,空气里飘着火药味。 一个是掏了荷包买药,鼓足了勇气成功下药,结果竟然阴差阳错,偷鸡不成蚀把米。 另一个只是不小心没管住那张嘴喝了碗鸡汤,结果半夜被火缠身,搞的死去活来,现在还不知道屁.股那朵菊花是不是被采过了。 到底谁更倒霉? 江余凉凉的开口,“怎么?尾巴被人切了?” 想起那件糊涂事,李秀儿有点心虚,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陆大哥,我错了!” “哦?”江余似笑非笑。 回神的李秀儿呵呵几声,她不停摆手,连脑袋也一起摇,“没什么没什么。” 扫视四周,江余问,“他们呢?” 李秀儿甩出亲切的笑容,“齐叔带大娘买东西的去了,石头去了酒楼。” 酒楼?把他丢在屋里去那地方,竟然连个纸条都不留,江余丝毫没发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开始接近被冷落了,充满埋怨的小媳妇儿。 他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更冷一层。 看他那样走路,李秀儿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咦,陆大哥,你腿怎么了?” 鬼他妈知道是怎么了,江余回头,“我睡了多久?” “两天。”李秀儿伸出两根手指,她感叹的说,“陆大哥,你可真能睡,要不是齐叔说你一定会醒,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呸呸呸。”李秀儿往地上喷了好几次。 上次五天,这次两天,江余眼底的风暴快要漫上来又被他按下去,“去给我叫辆骄子。” 李秀儿啊了一声,擦擦手大步跑了出去。 客来居如今是宾客满座,就算提前预约都要按照顺序。 江余从轿子里下来的时候门口眼尖的小二就发现了,屁颠屁颠迎上去。 “带我去找他。” 小二见江余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弓着身子领路。 酒楼三楼一间房里,石子郅正在跟各地分铺的大掌柜在议事,隔着一道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他诧异的抬头。 门口的江余重复一遍,声音更冷了,“出来。” 旁边的小二和二掌柜一看这架势就都在心里打鼓,想逃的念头越发强烈。 门从里面开了,出来的是石子郅那张一尘不变的笑脸,“哥。” 江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 看他走路的姿势,石子郅摸摸鼻子,快步跟了过去。 小二嘴里自言自语,“奇怪,东家怎么那么怕他大哥?” 二掌柜喝道,“你知道个屁。” 小二吓了一跳,他伸手擦掉脸上的口水,屁他还真不知道。 兄弟俩去了酒楼后面的河边,江余盯着面前的人,“我认为我这些年对你很好,你觉得呢?” 石子郅微笑,“嗯,很好。”所以他才拼命的要去拥有,就算头破血流也不想放开。 撇开视线,江余望着河里涟漪不断的水面,“你有没有什么事瞒过我?” 石子郅唇边的笑容顿了一下变的更深了,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即将浮出水面,他说,“有。” 然而就在他做好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对方却没有追问。 江余突然说,“咬.我一下。” 石子郅愣住,“什么?” 江余不耐烦,“快点。” 石子郅还是愣愣的,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震出的声音透着深意,“咬哪里?” 懒的再跟石子郅废话,江余直接把舌头伸到他嘴里。 石子郅纹丝不动,垂着的手指慢慢收紧,指尖在手心里留下深刻的痕迹。 当嘴里的那根舌头灵活而肆无忌惮的活动时,短暂的一霎那间,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做出了让他迷恋着魔的举动。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江余半垂着眼,熟悉的力道,啃.咬的温度,所有的感受都通过舌尖窜入脑海,在摧枯拉朽的提醒他。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触。 江余猛然狠狠揪住石子郅的衣襟将他拉到面前,恶劣的扯唇吐气,“味道怎么样?” “哥,什么怎么样?”石子郅的视线控制不住的往与他几乎相贴的唇上移,嘴里全是这个人的味道,他永远都尝不够。 “装,你他妈还装!”江余大力拍拍他的脸,阴恻恻的笑道,“石子郅,你活腻了是吧,敢把那招用在我身上。” “我听不懂。”石子郅笑的牵强。 “昨晚做的还爽吗?”江余冷笑出声,“应该这么问你,七天前那次是用的什么姿势?” 石子郅脸上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第45章 卷四 '“你知道了?”石子郅眼中怀着最后的侥幸。 江余直接用行动来告诉他,结实的拳头挥了过去,还不解气的用力踹了几脚。 稳稳承受了江余的怒火,石子郅没有还手,脸上连一丝抵抗的情绪都没有。 他向后退了两步,膝盖一弯,挺着脊背重重的跪在地上。 江余俯视脚边的少年,视线落在他乌黑的发顶,“如果我发现不了,你是不是打算继续瞒下去?一辈子都不承认?” 伸手擦了一下嘴边的血,石子郅说出一个对江余来说如同晴天霹雳的话语,“我们已经成亲了。” “是你说过的。”石子郅认真的凝视着他,“你说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永远在他心里就是一辈子,能过一辈子的就是夫妻,所以他把这个男人当他的妻子。 江余额角一抽,那是骗小孩子的。 大红喜服在脑子里浮现,江余的脸色变的恐怖,那个梦也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你给我用药了?” 这是唯一解释他为什么会存在模糊记忆的理由。 “就那一次。”石子郅小心翼翼的偷看他,“我已经惩罚过自己了。” 惩罚?江余脑子开始打结,他奋力扒拉出一条思路出来,那时候他在石子郅的屋里闻到很浓的气味,不止一种。 他没在意,现在才敢确定是血,其他的气味都是用来遮盖的。 江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蹲下来拉起石子郅的左手袖子,果然在那上面看到很多狰狞的伤口。 数不清有多少,那个地方已经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 江余放下他的袖子,沉默的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何必?” “哥,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石子郅的眉间全是疲惫,他轻声说,“喜欢的好累。” 但是他又不能也不愿意回头,早就鬼迷心窍了。 江余一脸震惊不已,张了张嘴巴,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过了许久,江余有些古怪的笑,“你说你喜欢我?” 石子郅直直的看着他,撕开那层伪装后,目光无比炙热,“我想拥抱你,抚.摸你,亲.吻你,尝尽你身上的每寸地方,想和你走遍每一个城镇,就我们两个人,每时每刻都想。”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我一定是很爱你。” 江余看着石子郅脸上的疯狂和温柔,心里沉甸甸的,他的眼中涌出挫败。 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和温柔来养大一个孩子,到头来竟然会是这种结果。 “你应该试试女人。”江余听到自己的声音。 “除了你,谁也不行。”石子郅垂下眼帘轻抿渗出血丝的唇,牵起淡淡的弧度。 江余被他那个苦恼又甘愿沉溺的笑容晃的有些愣神。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我有什么好?” 从徐奕名,张释,再到这个孩子,为什么都愿意把心摊开让他看。 他究竟有什么好?除了自私,欺骗以外,什么都没有。 也什么都给不了。 从头到尾,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骗子。 江余无意义的勾唇,有些自嘲,所以他不恨石子郅的所作所为,跟他的经历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哥,你也喜欢我吧。”石子郅卑微的祈求,“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好不好?” 江余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嘴里却本能的回绝,“我只把你当弟弟。”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时间静止了一瞬。 石子郅的声音里有着悲凉的绝望,他摸着江余的后颈,手指轻轻摩.挲,“哥,别逼我。”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江余开口,这句话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缓缓抬眼看过去,石子郅轻声叹息。 江余的后颈突然一痛,他的身子向前倒去,被一双手接住,落入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江余莫名其妙的在想,小孩不会把他关起来吧? 一个在拼命的让对方成家立业,而对方却只想跟他粗茶淡饭两个人。 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 齐大方找不到人,他只能去酒楼蹲点,那几天整个酒楼都被一股杀气笼罩,连进来吃饭的客人都有点消化不良。 终于在十来天后齐大方逮住目标,他沉声询问,“石子郅,你把陆九怎么样了?” 石子郅似乎对他的语气不满,却没有发怒,“我哥跟我在一起。” 迟钝的齐大方好半天才张开嘴巴,从牙缝挤出一句,“石子郅,你疯了!” 石子郅边走边说,“你不会懂的。” 齐大方站在原地,脸色变的可怕,疯了,都疯了…… 他心事重重的回去,同样担心着急的李秀儿一看到他就跑过去问,“齐叔,找到他们了吗?” 李秀儿又喊了声,“齐叔?” 齐大方仿佛没听见一样,低着头回了屋里。 没过多久,周家清了镇上的生意,变卖完家产去经营汴元那边的分铺。 走的干净,让镇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九月里,石子郅也带着江余离开万禾去了汴元,走时无人知晓。 齐大方在两天后才知道他们的踪迹,他在屋里坐了一整夜,抽掉了两烟袋的烟。 天擦亮,齐大方把老母亲托付给马小牛一家照顾,独自一人前往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的地方,汴元。 “哥,到了汴元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石子郅抚.摸着江余的脸,轻柔的弄去他唇上的水泽,“还要感谢他帮我弄到那种药。” 石子郅低头去.咬.江余的耳朵,湿.热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舐,“我说过不会让你痛。” “听话,你把解药给我。”江余用小时候对他用过的语气威胁,“不然我真生气了。” 石子郅摇头,固执的样子和以前毫无差别,“我怕你跑了。” 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的江余闭了闭眼,放弃的靠在背后人的身上,果然人不能太自以为是,这不,报应终于来了,他会被小破孩吃的连根骨头都不剩。 这卷任务肯定要失败了。   ☆、第46章 卷四 江余在马车里目睹了汴元的繁华和拥挤,除了满目琳琅,也没别的可以值得多看两眼。 把帘子放下来,石子郅笑着说,“哥,改天我们去香山的庙里烧香吧。” 江余口气很冷,“不去。” 石子郅把手放在江余脖子里摩.挲,“听说有许愿树,很灵的。” “白痴。”江余翻白眼,“那个要是灵验,人人都会贪得无厌,天下不就全乱了。” “假的也好。”石子郅眼中的笑意更浓,“我们一起去。” 江余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在心里呼叫000,对方给他来一句仓库的菊.花灵缺货,出门采购去了。 上一次这样说以后他就几天下不了床。 江余有种很不妙的预感,他焦虑的想做点什么,于是就浑然不觉的挠起了石子郅的手背。 没过多久,石子郅那只手已经被他挠.出很多细小的红.痕。 石子郅把那只手藏到后面,换另一只给江余挠,他半垂着眼专注的端详身边的人,眼底尽是柔情。 等江余安静下来时就发现马车停了,“到了?” “嗯,我们的新家。” 石子郅把江余抱进城西一处府邸,里面的布局和小时候住的地方一样,只是要更宽敞清雅多倍。 一个下人都没有,过于寂静的像是一个大点的牢笼。 江余被石子郅轻放到床上,他的余光无意间扫到对方两只手的手背,眉头拧起,“怎么弄的?” 听出他的关心,石子郅愉悦的弯唇,“可能是刚才不小心在竹林碰到的。” 江余探究的视线停了几秒,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甲,轻挑了一下眉毛,什么也没说。 深秋时节,江余过起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早上是在石子郅的深.吻中醒来的,自从来到汴元后对方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他被压在床上接受没有顾虑的舔.弄,从头到脚,像是被一条大型犬类照顾,对方却在凑到他那里亲.吻多遍以后就匆匆出去,唯独不进行最后一步。 中午石子郅给他烧饭,弄一桌子菜,他吃几口对方就吃几口,他如果不动筷子,对方也一样。 晚上被石子郅抱在怀里睡觉,小火炉变成大火炉,夜里能热出一身黏.腻的汗。 每天都有同一个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耳边也全是对方的声音,有时候自言自语,有时候拿着书读给他听。 江余突然平静下来,将来老了估计也就这样。 这天晚上躺在浴池里被石子郅擦.身的时候江余竟然发现自己胖了,他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 在石子郅从背后坐到他对面给他擦洗胸口时,江余瞥了眼水下笔.直的物件,故意冷嘲热讽,“怎么?想做了?” 石子郅抬了眼帘看他,手里的布巾轻轻在对方的胸口移动,“我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江余短促的笑,充满讽刺,“都敢对你哥用强了,哪天是不是还想换点别的玩法试试?” 耳边的笑声格外刺耳,石子郅的双目猛地微睁,紧抓这江余的胳膊,“我没有。”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我用的嘴巴。” 江余捏住他的下巴,却因为使不上多少力气顿了一瞬,“你他妈骗鬼呢?” “我没骗你,真的是嘴,第一次的时候我没掌握好力度,把你那儿.咬.破皮了。”石子郅清咳一声,耳根有点泛红。 那时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用几天等那里痊愈。 听着石子郅不自然的声音,江余紧盯着他浓密的睫毛,如果撒谎,就会颤动的很快,从小到大都这样。 过了好一会,确定自己搞混的江余噎了一下,就说怎么那里没使用过的迹象,这么说前段时间对峙的时候弄岔了? 腿侧肌肉的感受不是错觉,江余语气依旧凌厉,“还有呢?” “我实在.硬.的难受,就在你腿.间摩.擦出来的。”石子郅垂着眼睑捏捏手指,“我太想你了,就控制不住的弄了很多次。” “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了你。”石子郅把江余身上的水珠细心擦干净,轻柔的抱起他回到床上。 良久的缄默,江余才开口,“那拜堂是怎么回事?” 石子郅理所当然的看着他,“拜了堂才能做夫妻间的事。” 教育的不错,但是……江余暴跳的低吼,“问过我的意见吗?” “问了。”石子郅无辜的眨眨眼,“八岁那年我们去参加大柱他二哥的喜宴,你说你愿意的。” 所以说酒这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江余扫扫他赤.着的修长身体,“那为什么要弄晕我?” 也不在意被打量,石子郅微笑着披上里衣,“我怕万一,哥,你知道的,没有十成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 小时候胆小,长大了就处处谨慎,这是石子郅改不掉的一点。 江余胸口梗着一口血,“大前天晚上我中了春.药。” 药性很强,他很快就没办法清醒,如果得不到彻底的发.泄,肯定会出事。 “我用嘴巴给你做了几次,后来又给你搓了几次。”石子郅看看自己的手掌,有些委屈的抿唇,他轻声叹息,“还没准备好。” 江余没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就见出去的石子郅拿着一个又长又粗的玉器走了进来,一看那形状,他就下意识绷紧了两条腿。 敢情这就是所谓的准备。 石子郅抠了许多药膏涂在玉器上面,他柔声说,“只要再放三次就可以了。” “滚开。”江余往后躲。 石子郅自顾自的解释,“我查过的,男人之间会很痛苦,如果不提前让那里扩.充到位,是做不了的。” 江余讥笑,“那就不做。” 石子郅的目光里有深沉的欲.望,只是被他一再压制,“哥,我快忍不住了。” 徒劳的挣扎了一番,江余还是被塞了,从里到外都涨的厉害,渐渐的发热发紧。 “那东西谁给你的?” “是一个世外高人。”石子郅,“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他。” 高人?江余在心里冷笑,本能的认定是那个人教坏了他家小孩。 汴元东大街往里的一处院子,正在研制药物的男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先是一惊,而后是狂喜,他激动的打开门,“齐师兄,你终于来看我了。” 十六年了,当初他对这个人做了那种事,对方一怒之下割袍断义,说再也不想看到他。 这些年他不敢出现在对方面前,太想了就偷偷在远处看一眼。 后来他找机会跟客来居的东家接触上了,他发现了那人的一个秘密,就利用对方做了一笔交易,所以这人的消息他一直掌握着。 没有娶妻生子,还是孤身一人。 现在来找他,那是不是代表原谅他了? “你误会了。”齐大方板着脸硬邦邦的说,“我来找个人。” 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净,他可怜巴巴的抿嘴,“师兄……” 齐大方厌恶的说,“别用这副嘴脸看我,让我恶心。” 男人身子一僵,眼底的酸楚被他收回,“找谁?” “客来居大东家石子郅。”齐大方说,“几天前刚到汴元。”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古怪的挑眉,“石子郅?” 齐大方突然抬眼,“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男人的语调拉长,尾音透着耐人寻味,“如果我能帮你……” 齐大方面不改色,“师傅留的那把刀可以给你。” “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了他连那把刀都可以拿出来。”男人的语气里有着不快,还有嫉妒。 齐大方不愿多答,“朋友。” 男人狐疑的在齐大方脸上巡视,片刻后他暧.昧的说,“我要刀的主人,如何?” “……先找到人再说。”齐大方某个地方一紧,一刻不留的转身离开,脚步快的像是在逃。 男人倚着门一脸淫.荡的摸摸下巴,师兄答应了,他要找的应该是石子郅那个大哥…… 在客栈里的齐大方没有等多久就等来男人的结果,“师兄,人是找到了。”不过情况不太妙。 齐大方跟着对方出现在一处府邸,他一进去就被作呕的腥味冲击的变了脸色。 从门口开始,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全是一身黑衣打扮,站在血泊里的少年一身是血,失了魂魄一样,看过来的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 “齐叔,我找不到我哥了……” 齐大方一怔,如果不是那张脸没变,他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副想哭却忘了该怎么流泪的样子。 再虚伪的人也有真实的一层,撕开以后,脆弱的不堪一击。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男人见齐大方瞪过来,他摇摇头,“不过我想如果再找不到他哥,这皇城要腥风血雨了。” 齐大方面色凝重,看着疯疯癫癫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在石子郅癫狂的动用所有力量满城寻找他哥时,江余刚从陌生的地方醒过来。 他边走边审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留下的脚步声。 江余一路走到花园,树荫下有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看书,修剪整齐的手指随意搁在书的一旁,他微侧着头,轮廓严肃沉着,周身散发着倨傲疏离的气息。 男人似是听闻脚步声,从书里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干净透澈。 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江余的唇角扯了一下,视线兴味的在他脸上游走,“你是谁?” 男人冷淡的声音吐出,“你好,我叫沈默。”   ☆、第47章 卷四 “我一直好奇000选定的人是什么样的,还不错,除了狂妄了点。” 江余的目光一瞬间骤变,皱起的眉毛下面是锐利的眼神,他冷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把书合起来放到旁边,沈默后仰,双手交叠着平放在腿上,他微抬下巴淡淡的说,“我和你一样。” 一样?这个词的意思很简单,江余却迟钝了一会才转过来,他微笑,眼神却冷冽。 “是吗?同是天涯沦落人?”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沈默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抿了口茶,缓缓地讲述了那些仿佛就在昨天的岁月。 江余一直在默默充当听众,听到后面,他的目光复杂,有讶异,古怪,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羡慕。 走完十个世界完成所有任务,顺利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结局竟然是八点档必备的那种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以拥有七个爱人,这种性.福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起的,江余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认为自己无福消受。 “你想告诉我什么?” “耐心一点。”沈默唇角含笑,“故事还没完。” 江余挑挑眉毛,靠着树继续听了下去,听着听着,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沉。 五百年后系统档案重来,一切又再经历一次,所有的喜怒哀乐。 换成他,怕是早就疯了。 沈默将回忆从他的脑海里挥开,“我答应111会每隔二十年在暗中给其他参与者提供协助。” 111,000,江余被这两组阿拉伯数字刺激的无语,这也太任性了吧? 他怎么从来没听000提起过还有这样一个小伙伴? “我不能干涉任务进度。”沈默的眼皮掀了一下,“你是我接触的第三个参与者。” 原来倒霉撞大运的人还不少,江余似笑非笑。 沈默好意提醒,“000喜欢挖陷进,你以后就会发现。” 我已经发现了,江余扯开嘴皮子。 “那块玉是我当年给石家的,为的是等你来找我。”沈默的声音微低,“但是没想到任务失败了。” 脑子里浮现小孩执着的目光,江余却是不屑的挑眉,“我无所谓。” “是吗?”沈默眉锋略略上扬。 江余在对方投.射过来的逼人目光下慢慢偏头。 “这卷任务失败,责任在你。”沈默语气转冷,“你不该让石子郅对你过于依赖。” “……过于依赖吗?”江余低低的重复,或许是吧,他没有照顾过那么大的小孩,从最初的厌恶到相依为命,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等到再想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惩罚?” 沈默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动,他说,“我从来没失败过。” 丝毫不遮掩的暴露出来优越感,江余斜了一击白眼。 沈默拉开椅子站起身作出送客的姿态,似是想起了什么,“石子郅活不过冬天。” 江余下意识的面色狰狞,“你他妈胡说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沈默淡漠的说,“有缘再见。”他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不过我……” “不过我不希望再碰到你。”江余充满尖锐的抢先沈默一步,语气冰冷僵硬,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他快步转身,步伐有一丝慌乱。 “很有意思的人。”沈默抬头看天,他揉揉眉心,“希望不会失败……” 江余在里面绕了一会就从门口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个人让他很不愉快。 “000,沈默为什么说石子郅活不过冬天?” “叮,江先生,很不幸的是您触碰到了红色高危技能。”清脆的声音一尘不变,“两个月之类,目标的生命会一点点流失,任务成功,buf解除,任务失败,死。” 江余的身形猛地停顿,他的脸色变的可怕,这是沈默使的一计,故意那么说,为的就是让他来问系统启发那个技能。 “妈的,沈默,别让我再看到你!” 江余的呼吸有点急促,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让石子郅成亲,才十七岁。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让对方丧命。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余根据零散的记忆找到府邸,他还没转过来思绪就看见坐在门口的少年,披头散发,满脸憔悴,赤红的双目空洞,一身白衣脏乱,哪里还有平时的温文尔雅。 江余脚步加快,“子郅?” 听到呼唤,少年茫然的张张嘴唇,“哥…………”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江余过去把石子郅大力拉起来,弄开他脸颊边的发丝,指腹被黏糊糊的触感包围。 他摊开手看看,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上染了些许暗红色。 他拿到鼻子前闻闻,是血,江余冷着脸把石子郅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受伤。 石子郅小心翼翼的摸摸江余的脸,掌心下的温度真实,他激动的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嘶哑着声音,“哥,你去哪了?” 脖子里有湿.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滑落,江余深吸一口气,这个用尽所有力气的拥抱太过迫人,让他感到窒息。 江余揪住他的发丝往后拉,脸上的神情暴戾强横,“石子郅,你必须马上成亲,听见了没有?”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一字一顿的说,“不然会死。” 石子郅呆了一下,他痴痴的笑起来,“是人早晚都会死的。” 如果这个男人再找不到,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连简单的吃饭喝水睡觉都忘了。 江余装作不在意的低声说,“那你就去死好了。” 关起来,一定要关起来,石子郅笑的比哭还要难看,他神经质的絮絮叨叨,又温柔的亲亲江余,“哥,你哪儿也不能去,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第48章 卷四 在经过几次劝说失败之后,江余绝食了。 石子郅每天都精心做很多菜,全是江余爱吃的,他坐在桌子上等菜凉了就端走倒了,笑着说哥,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坚持了几天以后,江余心灰意冷的放弃。 从镜子里看着给他梳理头发的少年,江余的语调放缓,透着妥协的意味,“子郅,哥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算哥求你。” 石子郅抿起唇角,他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在他心里划下伤口,可以冷漠的逼迫他娶他人,他们明明已经是夫妻了啊…… 见对方一声不吭,江余深呼吸,“你成亲以后我们还会住在一起。” 手里的木梳从上往下,石子郅认真的语气明确告诉他,“我有妻子了。” 江余暴躁的把桌上的瓷器玉器都扔了,因为药物的原因,他虚弱的撑着桌子喘息,脸色有些苍白。 “不喜欢那些就换新的。”石子郅没有去看地上那些他曾经花尽心思四处搜罗来的珍贵物品,抱起瞪着他的男人离开。 江余喘着气,冷冷的说,“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不会的。”石子郅笑的温柔,目光里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坚定,“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深秋,石子郅带着江余去香山烧香,香客很多,大部分都是亲朋好友一起来求祝福,那种热闹和欢笑却抛弃了他们。 “哥,我们去许愿。” 江余一言不发的被他拉着,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庙里的那些佛像。 去取了红绸子写上愿望,石子郅用力把红绸子抛上去,挂在最上面的一根树梢上,随着左右摇摆发出脆亮的铃铛声。 江余抬头,眯起眼睛看着众多红里面的一个,完全不明白许愿的意义在哪? 石子郅的神情里溢出的全是幸福和知足,他偷偷牵起江余的手,像小时候那样用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你写的什么?”江余随口问。 石子郅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询问,顿了一下才回神,眼中含笑,“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这时刚好有一对年轻男女手挽着手走过,女人在嗔怒她的情郎”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站在原地的石子郅的脸上生出懊悔之色。 “不说出来也不会灵验。”江余毫不留情的嘲讽,“世上哪来的永远,不过是骗骗小孩子的。” 石子郅执拗的凝视着他,“有。” “傻子。”江余忽然厌烦起来,他紧紧衣服,甩开石子郅的手,径自往大殿方向走去。 石子郅看看空了的手,他收拢指尖留住残留的温度,沉默的跟上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突有一阵大风吹过,刚挂上去的红绸子大力晃.动起来,最终还是逃不了,从树梢掉了下来。 香山回来后天气转凉,诺大的府里处处透着死寂的味道,江余的心比池塘里的水还要冷,他每天醒来都习惯去看身边永远比他早醒的少年。 “我想出去走走。” 石子郅蹙起眉心,半响才同意,但是只准江余在马车里。 “你怎么不干脆打断我的两条腿?”江余冷笑。 石子郅摇头,“那样你会很疼。” 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年那张如画的脸上,江余垂了垂眼,从小到大,对方都很怕他疼着,每天喂他吃的药只会他浑身无力,却不会感觉到疼。 其实江余还真不怕疼,他最怕一无所有,那种什么也抓不到的感觉能让他害怕。 第二天石子郅就带着江余出府。 这是江余来汴元的第二次来到街上,都是坐在马车里,被一双手臂紧紧拥着,仿佛怕他跑了一样。 江余在石子郅脸上吻了一下,“你去帮我买份糖年糕。” 脸上的湿.润清晰,石子郅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忘了,江余又过去吻了一下,这次是他的嘴.唇。 “糖年糕。” “噢噢。” 石子郅被那两个吻弄的思绪全乱了,傻兮兮的跳下马车。 马车里江余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动,片刻后停留在胭脂铺子前跟摊贩议价的男人,他掀开帘子走下来无视阻拦的车夫越过行人靠近,“一杰?” 男人手里的胭脂砰的掉下来,他不敢置信的转身,激动的喊,“九哥。” 江余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离开镇上后我们一直往北走,谁知遇到饥荒的难民。”王一杰泛红的眼睛里有着仇恨,“他们都是玩命之徒,不但抢东西还打人。” 江余从他的话里得知老爹死了,王一杰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会被人救了,还获得了一份感情。 抹.掉眼睛里的泪水,王一杰平复了一下心情,“九哥,你是跟他一起过来的吗?” 清楚他指的是谁,江余点头。 “哦。”王一杰咧嘴露出一排牙齿,“挺好的。”没再多说。 江余突然问,“你那次想跟我说什么?” 王一杰犹豫起来,在江余锋利的盯视下低声说,“我看到他跟周家大姑爷一起从清冉轩出来。” 那里是高档一点的青.楼,出入的都是公子少爷一类的权贵。 第二天周老爷死了二小姐疯了,传闻都跟大姑爷脱不了干系,事情巧的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知道了这件事,江余却没有放在心上,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别的。 王一杰看出了面前的男人精神不太好,没有说那时候石子郅找过他,也没有说必须要离开的迫不得已。 过去了的事都成了定数,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怎么都弥补不了。 “九哥,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回去看你。”走了几步,王一杰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喜欢了很久的男人,“要幸福。” 远处有个穿粗布衣的妇人在担心的东张西望,模样温婉,王一杰跑过去亲密的握住她的手,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江余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直到有个小女孩问他要不要花才收回视线。 买了糖年糕回来的石子郅发现马车里的人不见了,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惊慌失措的要去寻找时才看到对方站在他身后,所有的感知回到原位。 “花挺便宜。”江余把鬼使神差买来的兰花放到石子郅手上。 石子郅低头看着那支兰花,小心翼翼隐藏着惊喜,“给我买的?” “嗯。”江余睨他一眼,忽然说,“如果你乖乖听话,我给你养一园子花草,还有你喜欢的乌龟。” 石子郅拿着兰花的手狠狠攥.紧,脆弱的茎干被攥的变形,他的声音微哑,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回去吧。” 入冬以后石子郅消瘦的不成样子,眼眶陷下去,一双眼睛显得更大更黑,每时每刻都绷着神经,紧紧的盯着江余,一有风吹草动就警惕起来。 屋里的东西都换了一批,只要是尖锐的,危险的都被石子郅扔了,江余走到哪他跟到哪。 江余能试过的方法全用了,他根本理解不了石子郅的执迷不悟,入了魔一样,有什么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也自然不知道那么做对石子郅来说就是背叛,比死还难受。 走投无路的江余解开衣衫,英俊的脸上浮出挑.逗的神情,“子郅,你想要我吗?” 石子郅惊讶的微睁双眼,“哥?” “过来。”江余支着头,松松垮垮的衣衫随着他的抬.腿伸展,里面的景致若隐若现。 面前的诱.惑来的过于强烈,石子郅大脑一片空白,出自本能的走过去。 江余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将自己的唇凑上去堵住他的气息,舌头以强硬的姿势钻进去。 耳边的低笑声让石子郅身子一震,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狂喜,他把江余紧.按在怀里凶狠的啃·咬,不断的搜.刮.吞.咽,深.入占有的力道慢慢变的温柔。 江余放松的随石子郅摆.弄,时而主动引.诱,时而.欲.求.不满的纠.缠,后来他不自觉的投.入,配合,享受,与对方一起游走在欲.望的世界。 十年的相依相伴,足够了解彼此,那些默契在这一刻泄露出来。 在他们同时攀.上云端的那一瞬间江余握住早就藏好的砚台朝对方头上砸上去,本想试图砸晕对方,却遗忘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在长期服药后他已经跟废人无异。 石子郅停下动作粗.重的呼吸,他愣愣的看着江余,头上有一滴滴的血往下流淌,模糊了眉眼,而他全然不知。 “哥,是不是弄疼你了?”他俯下.身轻轻的吻.掉江余脸上的汗水吞.咽下去,柔声说,“是我不好,不该那么粗鲁。” 江余惊骇的与那双被鲜血笼罩的眼睛对视,那里面是始终不变的温柔和心疼。 他阖上眼帘,一股无力的感觉席卷上来,久久散不去。 第一次的亲.密无间在鲜血中结束,对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并没有任何影响,石子郅就跟染了毒.瘾一样,急切的想要把积.压多年的东西全释.放出去。 江余心里压抑的厉害,石子郅却很高兴,像是终于吃到盼了很久的糖果一样,笑容里竟有几分单纯。 一天天过去,两个月时间不多了,石子郅没有卧病在床,能吃能喝,偏偏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生气,仿佛只是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断掉。 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也找到那些奇人义士,他们都束手无策,石子郅没有中毒也没有任何病症,就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一点点抽走他的生命力。 江余知道是所谓的命运,只不过这次是他一手造成的。 眼看时期将近,江余变的比快死的石子郅还要恐怖,他想尽办法自残,既然石子郅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那他只能用对方最不想失去的东西要挟。 可是成功的次数并不多,唯一的两次还被对方提前发现。 不过人想要活不容易,死还是要容易的多。 这天夜里在烛光中睁着眼睛的石子郅察觉到不对,他大力捏住江余的下巴,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染.湿了他的手。 “挺疼的。”江余勾起殷红的唇,脸上却是毫不在意的冷淡。 石子郅颤抖着手捧住江余的脸抵着他的额头,用哽咽的声音说,“好,我成亲。”   ☆、第49章 卷四 舌头上的伤好了之后江余还有点心悸,吃东西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缩一下,咬舌自尽这种事还是不要轻易尝试比较好。 石子郅不再像以前那么限制江余的自由,不过药还是在用,他每次都亲眼看着对方咽下去,甚至不放心的用手放在对方喉结那里确定是否吞.咽了。 客来居东家要娶妻,这个消息传的很快,一天时间就在城里闹的沸沸扬扬,那些但凡家里有闺女的都冒出头打探情况。 当事人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在那层平静下面是令人感到胆颤的痛苦。 没过两天,一张张个人画像从城里最有名气的媒人那里出现,百花绽放,各有特色,江余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眼花,跟宫里的那位选秀纳妃有一拼。 “这些都是跟石公子年纪相差无几的。”媒人又送上一摞,“这些就要稍长三岁。” 女方比南方大三岁是个吉利数字,有些人家还特意提出这种要求。 石子郅随手指了一下,画上的是城里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只因那双眼睛和某个人有几分相似。 “石公子,你不再看看?” 媒人热情的送上笑脸,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块都能出褶子了,她的左手有意无意的在画卷那里推了一下,掉下来一张,是王掌柜家的千金。 她偷偷打量椅子上的年轻人,希望能看到对方改变主意,私底下拿了别人不少银子,事成之后还有一笔,不像那家,穷酸命。 “不用了。”石子郅挥手,虽然没有驱赶,但也看出眉间的不耐烦和疲倦。 媒人收起那些不甘转身出去,她的心下泛起疑虑,这娶妻娶妻不就是娶个媳妇暖炕头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多好的事,怎么一副苦愁的样子,尤其是屋子里的氛围,弄的她浑身不舒服。 跨过门槛的时候媒人鬼使神差的扭头看了一眼,她看到抬起头的年轻人那张病态阴冷的脸,透着让人恐惧的绝望,她吓的一哆嗦,慌张的跑了。 石子郅起身靠在江余身上,双手圈住他的腰蹭蹭,“哥,你陪我出去走走。” 快下雪了,外面很冷,江余被牵着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他抿直了唇,迫切的想尽快离开这个到处充满灰色的世界,以后再挑选任务一定要看清楚,绝不能再触及类似的经历。 石子郅抬起江余的下巴,手指试着伸进他的嘴里,“舌头还疼吗?” 舌头被柔·软的指腹轻.抚,江余声音含糊,“早就好了。” 石子郅目光一暗,他微低头在江余唇上啄了一口,“哥,答应我,以后别再伤害自己。” 不太适应这种语气,江余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石子郅力道轻.柔的抚·摸着江余的脸,深深的凝视着他,“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被那双炽热的眼睛注视,那里面的光芒能把人灼伤,江余顿了顿给出违心的答案,“……嗯。” 听到他的回应,石子郅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 眼看日子将近,府里连个喜字都没有贴,冷清的很,一场喜事办的跟丧事一样,死气沉沉的。 聘礼也没有,城里听闻此事的都感到吃惊,他们奇怪怎么连个喜帖都没收到,私底下聚在一起商议,不知道该不该出席。 好在那户人家也不介意,似乎只要是客来居东家这个身份就行。 婚事前一天齐大方来了,还带着他的同门师弟方延,前者一副无精打采的纵·欲·过度样子,后者俨然是吃撑了的欠揍表情。 两人的到来多少让江余意外,江余看到齐大方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他调·侃了两句,对方就挂不住脸面的在身旁的男人脚上踩了一下。 男人也不躲,笑着凑过去让他解气。 看着两个加在一起年龄快过百的老男人打情骂俏,江余朝天翻了个白眼。 大概是察觉到江余戏瘧的视线,齐大方脸一黑,冲方延喝斥,“你还嫌不够丢人?” 方延抹掉脸上的吐沫星子,委屈的找个地儿蹲着去了。 “齐叔,你这些年一直不娶,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江余开玩笑的口吻,齐大方松了口气,来之前他还有些忐忑,怕对方看到他跟一个男的走在一起会露出恶心排斥的表情。 “我是被迫的。”齐大方觉得有必要澄清。 “看的出来。”江余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大娘知道吗?” 她要是知道,天都要翻了,齐大方纠结了会问江余,“你看到方延,一点都不惊讶?”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平静的吧? “完全不会。”作为一个纯基.佬,江余面不改色。 两人交谈片刻,突然沉默下来,似乎有什么在他们那里堆积着,酝酿怎么开始。 齐大方暗自观察不远处坐在亭子里的人,瘦的脱形,背影嵌在那片蓝天绿水里面,显得格外孤单。 他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询问对面的男人,“陆九,你什么时候回镇上?” 齐大方木着脸,他一时甩不掉身后的大尾巴,没办法回去照看老母亲,只能托付江余多留心一下,有个什么事也能及时搭把手。 “大概要过些天。”江余回答的模棱两可。 齐大方古怪的问,“石子郅愿意?” 当时听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石子郅娶妻,确切的说是跟除了陆九以外的人,这比母猪上树还不可能。 “嗯。”江余漫不经心的随手摆.弄起了腿.侧的树枝。 齐大方不信,那孩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固执的一条路走到黑,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可能愿意,能让对方低头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复杂的看着江余,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冷血。 小心适得其反,这句话齐大方没直接说出来,早就等不及的方延大力拉着他走了。 那天下午有很多宾客拜访,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只留下昂贵的贺礼,并且送上祝福,之后推脱着离开了,连口茶水都没喝。 石子郅把那些物品都堆放到仓库里,他独自一人站在旁边,许久后将点燃的火折子丢了进去。 橘黄的光芒照在脸上,忽明忽暗,石子郅呵呵笑了起来,仰头疯狂的大笑,笑着笑着,他蹲下来把脸埋在双臂里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 哭声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遮盖,也一起淹没了哭声里的怨恨,悲凉。 在药物的催眠下沉睡的江余不知道。 第二天江余难得起的比石子郅还要早,他泡了一壶茶坐在花园里喂鱼,等外面的雾霾慢慢向四周消散,身上的凉气也淡了几分。 视野清晰起来,可能是任务就要完成,江余突然有了兴致,他径自在府里转了一圈,眼中的惊叹越来越多,头一次觉得这里的每一处都和他内心想要的不谋而合,仿佛就是为他建造的一样,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可见石子郅在他背后花了很多心思。 天色大亮,江余没见人出来,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石子郅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整齐叠放的大红喜服上,似乎又不是。 “在发什么呆?” 石子郅垂着眼睑自言自语,“书上说每个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妻子,我娶两个,会得到天谴。” 不知怎么回事,江余隐隐有些不安,他弯身伸手摸摸石子郅的脉搏,依旧在有频率的跳.动着。 “你说什么?” 石子郅摇摇头,没有多少血色的唇抿了抿,“哥,你帮我换吧。” 挑了挑眉,江余难得没有反抗的拿起喜服,他拧起眉毛怪异的多看了几眼,觉得款式和上面的花纹有点眼熟。 模糊不清的画面在脑子里忽隐忽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红烛摇曳,喜被铺床。 江余的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他真的和这个人拜过堂。 “那次也是这件,我从镇上带过来的。”石子郅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回忆,他忽然抬头轻笑,“哥,穿在你身上很好看。” 江余刚要说什么就被他压在桌子上,细密干燥的吻落在脸上脖子里。 两人四肢纠.缠在一起,到后来几乎是在用尽所有力气侵.占,发疯的撕.咬对方,像是即将坠入黑暗前的人想要拼命抓住最后一点曙光。 事后江余发现喜服上不小心沾到了一块白.浊,他拿帕子用力擦了几遍,却还是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天上飘起零散的小雪花,石子郅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喜服站在石阶上,修长的身子依旧挺拔,轮廓除了清瘦,依旧可见风华,却莫名让人想哭。 辰时三刻,门口传来陆陆续续的马蹄声,有轿夫进来提醒去新娘家的时辰到了。 许是那身红衬托的,石子郅看起来气色不错,唇边带着一贯的弧度,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去寻找什么,在看到从屋里出来的男人时目光有了神采,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忽然蹙起眉心,衣襟上有一点两点的艳红,越来越多。 江余震惊的杵在原地,看着石子郅直.挺.挺的栽在地上,还在挣扎着想起来。 城里的人们都在等迎亲的队伍,直到午时才知道出事了,没来得及上花轿的新娘躲在房里哭,家里人个个唉声叹气,以为后半辈子能过上好日子,谁知赶上这种事。 大红喜服挂在一旁,江余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没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来,buf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他在心里质问。 “叮,不排除外在因素。” 江余隆起眉锋,印着深刻的阴沉,到最后还是失败了吗? 大夫临走前说,“陆公子,令弟患的是心病,长久郁结于心,已经无力回天。”言下之意就是准备后事吧。 江余一言不发的关上门站在床边,目光晦暗不明的落在被死亡笼罩的少年脸上,他突然生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什么样的郁结会消耗人的生命,江余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想揪起石子郅拖到地上狠狠的踹上几脚,他想不到在生意上处处精明睿智的人会这么一根筋。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江余的怒气,石子郅动动唇角,小声说,“哥,你能不能亲亲我?” 看出他眼睛里的祈求和期待,江余俯身将唇贴在他的额头,从眉眼,鼻尖,一路滑到冰凉的嘴.唇。 四片唇缓缓地厮.磨.缠.绕起来。 围绕在鼻间的全是让他迷恋的气息,石子郅翘起唇角努力去牵江余的手,他轻声问,“外面还在下雪吗?” “嗯。”江余没有什么温度的手,“过了今晚就要全白了。” “那时候也是下雪,我的手冻了,夜里特别痒,你用嘴给我吹,很舒服。”石子郅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后来我就故意把手放在冷水里泡,不想让冻疮好起来,我喜欢你对我好。” 江余回想起来,石子郅每年都会长很严重的冻疮,等他们生意做大以后有上好的药膏也不见效果,他还去找了厂商,从来不知道对方会那么做。 似乎是有些累了,石子郅阖上眼帘,“哥,你别怪我……” 江余拧眉思虑那句古怪的话,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垂下手臂,没了呼吸。 “我养了你十年,没想到把你养成一个蠢货。” 为了可笑的忠诚把自己搞成这样,江余凑近摸摸他冰冷的脸,又大力捏住,冷冷的声音里听不出藏有的情感。 “子郅,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给了你希望。”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新来过,他一定会用另一种方法养大石子郅,温柔和容忍能迷失人的心智。 “不过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记住你。”江余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曾经一手带大的孩子,唯一的一次失败。 迈开的步子还没站稳,一股剧痛从心口袭来,江余猛地喷出去一口血,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床上的人,唇边的血滴滴答答的溅在床沿。 想起刚才的那个吻,江余扯起带血的嘴唇,身子晃了一下,倒在石子郅身上,撑开的眼皮缓缓闭合。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江余仿佛看到少年青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温柔的笑容。 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第50章 卷五 七月里的天,太阳如同大锅炉,罩在上空,热的人汗流浃背。 t市大学城正在举办一场篮球赛,海城大学篮球队的王牌正在内线飞快穿梭,敏捷的步伐带起一阵风。 他跳起来,身子在半空轻松跃起,绷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单手扣住篮筐,球落入筐内,剧烈震动后掉了下来。 男生在震耳的欢呼声中稳稳的落地,潇洒的朝热力四射风光无限的拉拉队吹了个口哨。 “孙子杨!孙子杨!” 拉拉队里的女生们红着脸把大长腿踢的更高了,超短裙随着肢.体的摆动飞舞起来,一片白花花。 整齐的口号从那些激动呐喊的学生口中发出,他们高举双手一遍遍的喊着,场中的高个男生撸起球衣擦了把脸上滴落的汗水,他顺过额前汗湿的头发,扭头冲对面的前锋竖起大拇指朝下,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嚣张笑容。 观众席又是一阵起哄。 队长秋刚跑过来握拳在他胸口击了一下,“子杨,晚上请客。” 孙子杨不客气的说,“谢绝大排档。” “还挑三捡四。”秋刚翻白眼,边跑边喊,“比分能拉到七十,我那款高达珍藏版归你了,拉到一百,我妹的初吻就是你的!” “成交。”孙子杨甩甩酸.痛的左腿,那双充满年轻激.情的眼睛里燃烧起一簇火焰,也不知道是因为秋刚那句话的前半部分还是后半部分。 看台上,刚找回思维的江余看看身上的白衣,抽了一下嘴角,又是一段新的旅程,他希望这次不再那么纠结,能尽快结束。 “叮,恭喜江先生开启第五卷《单人床》,任务是从目标那里取得一席之地。” 江余眯起眼睛向下面的球场望去,在那些奔跑的身影中找到这次的目标,第五卷是他特地挑选的,一看名字就很温馨,还是校园,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了。 “叮,由于江先生在第四卷任务失败,累积的相应程度的惩罚会在这卷生效。” 江余眼皮一跳,“什么惩罚?” “叮,每个星期的周二周六晚上都会……” “变成超人?”江余下意识脱口而出。 “叮,不是。”系统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一丝古怪,“特别敏.感。” 江余嗤笑,“你直接说饥.渴更合适。” “叮,你懂得。” 江余额头青筋暴跳,系统太不正常,是不是被玩.坏了? “叮,还有一点,一闻到酒味就会性格反转。” 江余呼了口气,虽然两个惩罚都很奇葩,但是还好没把他变成什么爬行动物,或者不能行动自如的残疾人,勉强可以接受。 接下来江余从系统那里得知这副身体的主人叫文涵远,二十七岁,是校医务室新来的医生,老实巴交,平时常被同事欺负,就连学生都看不起他。 而孙子杨是体育系06届的大二学生,从刚进学校就备受关注,无拘无束,开朗阳光,身材高大,五官立体,一露衣服就是紧.实的小麦色皮肤和一块快腹肌,可想而知在女生眼里多么火.热,看脸的世界就是这样。 体育馆的喧闹让江余觉得身上的汗出的更多了,他闭了闭眼,这次真被第四卷伤到了。 以齐大方的为人,肯定把他和石子郅葬在一起了,如果真有地狱的话,不知道石子郅在地狱没看到他,会不会发疯,应该会哭的吧…… 就在江余打算出去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身就看到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秃顶。 是体育系的主任汪大成。 “文医生,你快跟我来,孙子杨左腿摔了。” 江余扬了下眉,这才发现比赛暂停了,场上气氛变了样子。 “文医生啊我说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汪大成抹掉额头的汗水,不停喘气,脸上的焦虑很明显。 “走吧。” 江余跟他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担架上躺着的男生,那张俊朗痞气的脸在一堆青涩的面孔里显得特别醒目。 焦急的秋刚和其他球员都转头打招呼,“文医生。” 江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提着陌生的医药箱快步过去蹲下来检查孙子杨的情况。 留下一群人互相瞪眼,文医生怎么不像往常那样害羞了?脸也不红了。 “文医生?”主任也好奇的盯着他看。 江余语气透着不耐,“我在忙。” 对方尴尬的咳嗽一声,心里轻蔑的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连屁都不敢放大点的男人竟然敢给他摆脸色。 大家伙见江余紧皱眉头,个个都紧张起来,担心孙子杨的伤势,尤其是学校几位领导,还指望他带领队伍打到市里,赢个冠军回来。 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是江余还没熟悉这副身体所掌握的东西,正在尽力找感觉熟悉起来。 江余的手刚碰上去,就听到孙子杨痛苦的嚎叫,“操,你到底会不会啊?” 众人都偏头,孙子杨球技好,脾气也是一流。 “不会。”江余继续往上摸,轻轻捏了两下骨头,接着又引来放炮竹似的乱七八糟的咆哮。 “没伤到骨头。”江余摆出,不能再说了,说的越多暴露的就越快。 得分最多的孙子杨在大家关心的目光里被抬离球场,现在的比分已经拉的太大,接下来的两分钟比赛没有悬念。 医务室里,女人 孙子杨,“何大美女,” 何静,“,” 杀猪的惨叫声传遍医务室,疼的死去活来的孙子杨非常“亲切”的问候了江余的祖宗八代。 这是江余跟孙子杨的第一次见面。   ☆、第51章 卷五 '江余回到宿舍,打开门的瞬间他怔了一下倒退回去看看门牌号确定没错才恍恍惚惚的关上门。 装饰女气的一室一厅,打扫的干净,一进门就看到粉色的沙发,两个棕色熊宝宝挨着肩坐在一起,旁边是几个青草绿的抱枕。 花儿朵朵的墙纸贴满四面墙,地上铺着一块块红蓝色的塑料垫子,桌椅都是五颜六色的,冰箱上被摆成心形的冰箱贴霸占着,全是各种小动物。 江余,“……” 他把鞋子脱了上衣也扒了,转身进洗手间打算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洗手间里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有擦脸的,擦手的,擦脖子,去角质的,护眼霜等一系列护肤用品,竟然还有护唇的,江余顿时没了洗澡的念头,他扶着额头出去。 唯一的房间并不大,单人床放在里面靠窗,整齐叠放的被子是方格的,窗台上有一排大大小小的小猫小狗,还有个非常高的长颈鹿。 写字桌上除了台式电脑和盆栽之外,有个相框,是一对姐弟,文涵远和他的姐姐文芳娅。 江余默默欣赏了一会房间,他打开衣橱,手指抖了一下,顿了片刻。 娘.炮这个外号还真是实至名归。 叫了一份外卖填饱肚子,江余换上花色大裤衩坐在椅子上,无从下手。 他只是根据脑中的记忆揣测文涵远有点娘,却不知道这么娘。 江余捋起过长的刘海,手指缠.绕进去扒拉了两下,房间暂时不大动,慢慢来。 他把电脑打开看了会网页,陌生的城市,世界,唯一欣慰的是电子产品和消费场所跟他生活的现实世界大同小异。 江余按着鼠标点击f盘的一个命名zh的文件夹进去。 全是偷拍的照片,同一个男生,不同姿势,不同地点,有躺在草地上睡觉的,和同伴有说有笑,也有趴在桌上玩手机的…… 这个男生是文涵远暗恋的大三学生彰恒,眉眼细腻,但是和邵则那种惊艳的精致相比,就显得逊色多了。 江余扫了两眼就没兴趣。 这副身体的原主文涵远像个变.态一样偷偷跟踪彰恒,收集对方用过的东西,比如餐巾纸,饮料瓶,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 两个月前,文涵远鼓起勇气在自己生日那天向彰恒表白,却被嘲笑,他连续几天都浑浑噩噩的,没想到竟然接到彰恒的电话。 两人见过几次面以后彰远牵了文涵远的手,他彻底沦陷了,开始憧憬属于他们的未来。 交往了一段时间,文涵远有些介意彰恒不跟他接.吻,也不去他的宿舍,不过也没多想。 就在几天前的晚上,从外面回来路过的文涵远无意间听到彰恒和几个哥们之间的对话。 “那个丑八怪还想要我亲他,呵呵,你们知道吗?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想吐。” 那时候躲在暗处的文涵远才知道是一场骗局,他们只不过是在跟打赌,赌注是一个月的伙食费。 他小心呵护的感情在对方眼里就值那个价。 文涵远不死心的去找彰恒当面对质,结果就受到对方毫不留情的嘲讽和厌恶。 那些美好全是假象和谎言,彰恒那句“谁会喜欢一个恶.心的同.性.恋”对他打击太大,想不开吞了过量安眠药。 江余关掉文件夹退出来,他在文涵远身上看到石子郅的影子,不过远没有那么严重。 “叮,恭喜江先生开启支线,对彰恒完成五次打脸任务。”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江余骂了声操。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叮,好的。” “打脸任务是什么?” “叮,狠狠抽他五次,让他跪下来忏悔!” “还要跪下来忏悔?” “叮,说错了,是给原主道歉。” 怎么有种愤愤不平的错觉,江余满脸黑线,系统该不会是被谁玩了又踹开了吧? 晚上七点多,江余拿上钥匙和钱包出门,过马路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群人,被拥簇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表情却是高高在上的傲气,他脚步不停。 其中一个刺猬头男生大步拦住江余,恶声恶气的问,“喂,你看不见我们吗?” 江余斜眼,“看见了。” 听他这么疏离的口气,那个男生噎住,脸忽青忽白,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江余连个眼角都没留给彰恒,就在那些人各种打量的注视下离开,他今天没心思跟这种高傲自大的小男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改天等他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再慢慢玩。 刺猬头凑到彰恒耳边小声嘀咕,“我说彰子,那个丑八怪是不是被你甩了,刺激过度变成傻子了?” 另外两个知情的男生都露出鄙视的笑容,虽然他们输了一个月伙食费,但是看了一场好戏,还是很值得的。 谁会喜欢找男人干,又不是傻缺。 望着男人的身影,彰恒危险的眯起眼睛,昨天还跑过来哭着说不能没有他,想要重新开始,今天竟然装不认识,我看你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夜晚的风都是燥热的,空气里没什么水分,路边的大排档上传来人们的谈笑声,飘来的啤酒炸鸡味在鼻息间,江余脸色剧变,捂着鼻子跑开了。 没走多远,他直接进了一家理发店,简单吩咐一句,“剪短点。” 遮住耳朵的碎发被一点点剪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眼睛,脸部轮廓都跟着清晰明朗起来。 江余发现这张脸长的也不丑,只是平时打扮的过于娘气了点,把上面的粉底卸掉,清爽多了。 半个多小时后,江余神清气爽的从理发店出来,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大龄腐女阿姐。 “小远,九号我和几个朋友去你那边办事,一起吃个饭吧。”电话里文芳娅暧.昧的笑,“里面有条件优秀的1。” 江余捏捏鼻梁,“是吗?” “是啊是啊,到时候没准你白送给人都不要的处.男身就能破了。”文芳娅顺手又补了一刀,“虽然他看上你那朵小菊.花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电话里传来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声,江余准备挂掉,就听对方难受的声音,“笑岔气了。” “记得把你自己好好收拾一下。”文芳娅嫌弃的啧啧两声,“乖,妆就不要画了,尤其是眼线千万别画,怪渗人的。” 江余嘴角抽.动,“知道了。” “还有啊,那天记得穿上姐上次给你买的黑色小丁字……” 那个裤字还没蹦出来,江余就掐了电话。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江余才想起来这卷的惩罚之一,他不能闻到酒味。 周一江余去医务室,里面正在聊天说笑的几人看到他,个个立刻目瞪口呆。 看着一头利落短发的男人拉开椅子坐下来,而不是捧着奶茶站在窗边当盆景,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紧.身的牛仔裤呢?穿个宽松的休闲裤是要闹什么? 离最近的何静鼻子动动,香水味没了,没打粉底没涂唇膏,她笑着说,“涵远,你把头发剪了顺眼多了。” 江余侧头,“何姐。” 何静脸一僵,她也就比对方大两岁而已,平时都一口一个何大美女,敢情是真变天了。 早上有个娃娃脸说他不舒服想让江余给他开个请假条回宿舍休息。 一学期下来,那些想逃课的学生基本都来找文涵远开请假条,出了名的好说话,回回一说一个准。 不过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注定指望不上了。 江余打开他的学生证看看,有些意外是跟彰恒是同班的,“哪儿疼?” 男生苦着脸,“头疼。” 江余眉头一皱,“怎么个疼法?” 男生心下怀疑,问这么仔细?他思索了会,“一抽一抽的。” 江余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以前也疼过?” 男生莫名没了底气,“我是第一次。” 几分钟后江余再问怎么个疼法,对方的回答是有什么在脑子里晃来晃去。 见江余还在狐疑的盯着他看,男生终于炸毛,“劳资本来只是头疼,现在被你整的嗓子都疼了,不开了!” 男生气呼呼的走了,边走边磨牙,不是说基本不问就开假条吗?这他妈怎么回事? 江余把钢笔扔进笔筒,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上厕所。 他前脚刚走,何静他们就扎堆在一起,一上午的观察,他们都发现娘.炮一点都不娘了。 一定是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大事。 饭点上办公室默契的传出收拾桌子的声音,给吃饭腾地儿。 何静理所当然的说,“涵远,你帮我带份鱼香肉丝饭,一份雪梨肉饼汤,一杯皮蛋粥。” 她刚说完就有人接上,“我要一份五块钱的绝味毛豆,还有二十块钱的鸭脖,微辣的。” “还有我,给我买一份香菇青菜,两个鸡蛋饼,加火腿肠。” 剩下最后一个男的点了一堆吃的,还很体贴的给了江余便利贴怕他忘了。 听完他们四人的交代,江余冷不丁的说,“我不去食堂。” 这些人经常让原主带,从来不给钱,如果不是学校食堂饭菜不是很贵,一个月三千的工资都不够花的。 被拒绝的几人面面相觑。 江余向靠近后门的超市方向走,经过几个小时,他发现工作比预料的要轻松很多,不过走在校园里的感觉很奇怪。 他当年上学那会忙着打工赚生活费,时间都不够,几乎没怎么留意学校的景致。 赶上学生放学,人很多,江余沿着小路往前走,偶尔遇到几对手牵手的小情侣。 路过小树林,江余随意掠过的视线停住。 偏僻的角落,孙子杨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说着什么,那女生在他嘴巴上快速亲了一下就红着脸跑了。 下一刻孙子杨喉结滚.动,蹲在地上干呕。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孙子杨扭头瞪着来人,好半天才认出来,“是你!” 一晚上不见,发型换了连气质都变了,没了一身怪里怪气的味道,还真不好认出来。 他拿手背抹抹嘴巴,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手往裤子口袋一抄,抬起下巴吊儿郎当的笑。 “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江余瞥见他眼角泛红,轻笑出声,“你哭什么?” “谁哭了?”孙子杨脸色一变,“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哭了?” 江余慢悠悠的伸出两根手指,“两只。” 孙子杨攥紧拳头,卧槽,他现在怎么就那么想把这个男人压地上打到哭着求饶为止呢? 暴打医生应该会被学校处理的吧?孙子杨想起家里那位太后,顿时就缩了一下脖子。 江余的视线落在他的左腿,调侃的说,“看你都能出来跟女生搂搂抱抱,腿上的伤应该没问题了。” “文……文什么的,刚才看到的不许说出去,如果被我发现……” “涵远。”江余提醒。 孙子杨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叫文涵远。”江余的尾音放慢,透着深意,“下次能记住了?” 孙子杨冷哼了声,“别转话题,我去医院看了腿,医生说你的包扎方法……” 江余出声打断,“刚才那个女生长的不错。” “何止是不错。”孙子杨满意的翘翘唇角,三围完全符合他的理想数字,就是不知道上手后的触.感怎么样。 江余不着痕迹的搜.查他的表情变化,还真是个直的,这就不太好办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是不喜欢,只是没办法接受她那款唇膏的味道。”孙子杨撇起眉毛,黏糊糊的,让他头皮发麻。 江余挑眉,“哦,你不喜欢她的唇膏。” 孙子杨回给他一个上道的眼神。 “我要去超市,你接着吐。”江余说完就懒懒的挥手。 瞪着江余的背影,孙子杨一拍脑门,“哎哟卧槽,我跟他解释个屁啊?吃饱了撑的?” 在原地转了两圈,孙子杨舔.舔嘴唇,又觉得恶心,他快步回去刷牙。   ☆、第52章 卷五 '操场上有三十多个学生在一蹦一蹦的做青蛙跳,伤员孙子杨同学被批准在一旁休息。 “操!” 休息时间秋刚跑过来喊了声,“大清早的就要开操?” 翘着二郎腿的孙子杨斜眼瞅他,“医务室那个文涵远你知道吗?” 秋刚原地蹦跳,“人出名着呢。” 出名?长的也没多亮瞎双眼,孙子杨问,“不能够吧?” 秋刚啧啧,“学校第一娘娘。” 听完秋刚唾沫星子乱飞的描述,孙子杨扭着眉毛打了个寒颤,“你跟我说的不是同一人吧?” “你等等。”秋刚飞快的从口袋掏出手机划拉完递过去,“是不是这个?” 孙子杨望着屏幕上的照片,还真是一个人,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我有次上公共课蹲厕所的时候听到隔壁有个*在那打电话,没想到那个文涵远跟大三土木的人物彰恒是那种关系。” 孙子杨问,“哪种?” 秋刚龇牙,“就那种呗。” “不过应该吹了,我前几天还看到彰恒搂着一女的从后门的宾馆出来,那身材……”秋刚用手比划了个大s,“前面的份量相当惊人。” 孙子杨揪起地上的几根草扒掉,没一会就秃了一块,那个男人竟然是个gay。 “彰恒男女通吃?” “不好说。”秋刚扭头看看远处的老师又扭回来一脸八卦,“那个文涵远像个娘们儿,有哪个地方是能被彰恒看中的?” “我看没准就是一戏。” 秋刚还在发挥他自以为是的福尔摩斯理论,他妹妹秋楠的电话打了过来。 那头是秋楠奄奄一息的声音,“哥,我快不行了。” 秋刚吓的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你别吓唬你哥,出啥事了?” “我来姨妈了,在宿舍呢,疼的厉害,其他人都在上课走不开,你去医务室给我买止痛药吧,想办法送上来。” 秋刚翻白眼,你哥也在上课啊。 估计是又疼上了,秋楠可怜巴巴的吸吸鼻子,“哥,快点儿,你别跟子杨说。” “知道知道。” 挂掉电话的下一秒秋刚就对孙子杨说,“秋楠来姨妈了。” 孙子杨忽然感到不妙,刚要走开手被秋刚握住,“子杨同志,麻烦你去医务室走一趟。” 孙子杨果断抽.回手,“你饶了我吧。” “哥们,只有你能逃课了。”秋刚说,“女人心都是豆腐做的,越脆弱的时候就越容易沦陷,相信我。”他挤挤眼睛,“妹夫。” 孙子杨搓搓被弄到的一手汗往入口处走,“快别说了,大舅子,我怎么觉得这么慎的慌。” “昨天你俩亲上嘴了么?”秋刚站在原地问。 “今天天气真不错。”孙子杨手.插.兜。 孙子杨一瘸一拐的过去跟老师请假说腿疼,得去一下医务室处理伤口,他说的非常严重,把老师吓的不轻,想要亲自送他过去,被他推掉了。 一走出操场,孙子杨的腿就好了。 等他刚到医务室就收到秋刚发来的短信:秋楠要一包垫在屁.股下面的东西,夜用的,越长越好。 孙子杨骂了句操,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在门口啃了会手指,一咬牙走了进去。 这会是上课时间,医务室没什么人,寂静的很,温度比外面要凉几分,到处都飘着药水味,孙子杨拿完止痛药就鬼鬼祟祟的去最里面一排。 正在排列药品的何静瞄到一高大的背影,她伸长脖子瞧瞧,看清长相后就理理头发过去。 “给女朋友买的?” 看花眼的孙子杨说,“不是,是我妹。” 何静也不再问,手指指,“这里有一般长度的,加长的,超长的。” “大帅哥,你是哪个系的,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耳边的声音有些聒噪,孙子杨准备随便拿一个走人,背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买什么?” 声音挺熟悉,昨儿才听过,孙子杨没回头,不假思索的蹦了句,“买飞机。” 江余抱着胳膊欣赏他的窘迫,“七度空间少女系列?” 孙子杨脸上火烧火烧的,“怎么着?不行么!” 江余笑了笑,“行。” 从医务室出来,孙子杨抬手抹掉额头的汗,抖抖被浸.湿的上衣。 娘个屁,那个男人看着就是狡猾的主,他是第一次发现还有比自己更欠揍的。 孙子杨踢飞石头子,跑去秋楠宿舍楼底下跟楼管大妈唠嗑,好半天才说通把身份证和学生证压在那,填了资料,保证两分钟就下来。 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苍白着脸的秋楠打开门看到来人,蹬圆了眼睛砰的关上门。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孙子杨在门口等了不到三分钟,已经扎好头发面带微笑的秋楠出现在他面前。 “子杨,怎么是你,我哥呢?” 孙子杨把手里的塑料袋给她,“蛙跳呢。” “那个,谢谢啊。”秋楠伸手接住,有点难为情的低头,昨儿是她主动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 “我先走了。”看出她气色不太好,还在强撑着,孙子杨挥挥手。 秋楠咬.咬嘴.唇,张嘴想说点什么,犹豫的时间孙子杨已经下楼了。 她拨了个号码,“哥,你替我跟子杨说句谢谢。” 秋楠叹了口气,那个人是喜欢她的吧? 可是怎么感觉不到呢…… ********* 江余下班从食堂打完饭出来朝宿舍走的路上好死不死的碰到彰恒。 树底下,两人打了个照面。 彰恒面上维持冷傲,心里却在得意的嘲弄,这才一天,还不是就忍不住跑过来偷看他了。 “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以后离我远点,别再跟踪我,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恶心。”彰恒嘴上说。 “彼此彼此。”江余懒的再说,肚子正饿着。 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彰恒伸手用力去拽江余,“谁准你走了?” 衣物摩擦间,肢.体碰撞发出闷响,江余手里的饭盒被他打翻。 江余看了眼地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他掏出纸巾擦掉胳膊上溅到的菜汤,抬头冲彰恒勾了个笑容,“你站过来一点。” 彰恒拧着眉毛走近两步,江余突然抬起手臂朝他脸上挥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林荫道上炸开。 江余收回的手有点麻,那一下他用了全力,纯粹是对方破坏了他的心情。 好不容易排队打到的饭菜就这么糟蹋了。 听着脑中提醒完成一次任务的声音,江余愉悦的说,“疼吗?” 彰恒愣了愣,脸上火辣辣的刺疼在提醒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字一顿,“文、涵、远,你找死!” 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在他面前明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竟然敢打他。 “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垃圾。”江余冷笑一声,拍掉t恤上的饭粒,转身就走。 他这一次临时起意的举动应该能成功勾起彰恒的注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上赶着的不要,非要在你心里踩上几脚,等你回头了,就会犯.贱的追在你屁.股后面跑。 周二一整天江余都格外谨慎,就怕系统给他来个什么出错,白天露.鸟的,晚上值班表上没他, 当同事像往常一样找借口说家里有事希望他帮忙的时候,他一口拒绝,早早回宿舍放好水躺进浴缸里。 桌上的闹钟指在八点位置,浴室里的江余就感觉有双手在身上游走,专挑他的敏.感点。 不到五分钟,江余已经浑身热的泛红,两条腿轻微发抖,每块细胞都在疯狂的嘶吼着渴望被大力贯.穿。 渐渐的,连四周流动的水触.碰皮.肤的力道都变的清晰,他闭上眼把头埋入水里,一分一秒开始煎熬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志混乱无比的江余好像听见敲门声,他从水里出来,又是一阵急促的声音。 门外等的不耐烦的孙子杨刚要上脚,门突然开了。 男人带着一身凉凉的水汽出现在门内,似乎是刚洗完澡,湿嗒嗒的头发还在滴水,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他清清嗓子,“你给我开个请假条,最好是四五天的。” 江余皱眉克制着,气息抖动,“出去。” 孙子杨两手搁在门上,“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扑过来的热气让江余呼吸一紧,他的嗓音嘶哑,“快走。” “我不!”孙子杨趁江余不注意大步跨进来反手搭上门,那意思就是拿不到请假条他就不走了。 “等会可别后悔。”江余烦躁的扯扯衣领,仰头灌下一大杯凉白开。 孙子杨的眼睛盯着江余张.合的唇,一滴水珠从鼻尖上摇摇晃晃的掉到他的唇上,又沿着下巴划过突.起的喉结,埋进敞开的领口。 薄薄的衣服贴着身体,隐隐可见里面的两点,随着起伏的胸口,浅浅的颜色忽隐忽现。 孙子杨脑子一热,管不住手脚的撞上去,舌头抵.开江余的齿缝钻进他的嘴里。 嘴唇被磕的发疼,江余这会已经站在悬崖绝壁,完全不能碰,孙子杨这么一下直接把他推下万丈深渊。 “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反压住送上门的食物,一手从孙子杨的t恤里伸进去,抚.摸着他年轻精实的皮.肤,另一只手拉开他的牛仔裤拉链…… 炙热的电流在腰.部以下窜开,猛然回神的孙子杨大力推开江余,仿佛受到惊吓一样跳到后面,连裤子拉链都没去管,撒腿就往阳台冲。 江余慢条斯理的整理凌.乱的衣服,“这里是七楼。” 脸上充血的孙子杨跌跌撞撞地从阳台撤回大门口打开门跑了。 外头有小风吹动树叶,跑到路灯下的孙子杨大口呼吸,觉得身上哪哪都热,心跳加速,他慌乱的把裤子拉好,撸.起t恤胡乱的去擦脸上的汗水。 舌头麻麻的,还有点痛,嘴里全是那个男人的味道。 他扬手在左脸就是一下,“孙子杨,你他妈是不是中邪了?你往人嘴里伸舌头干什么?” 头一回这么干的,还是对一男的,孙子杨又给了右脸一下。 等走到宿舍楼底下,孙子杨两边脸已经被自己抽.肿了,手心都通红着。 他摸了根烟咬.在嘴里,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牙齿把烟咬.的都变形了。 “难道我是最近吃羊肉吃多了上火?” 想到当时自己飞扑上去的贱样,孙子杨脸上就燥的慌,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第53章 卷五 秋刚发现孙子杨病了。 昨晚在熄灯前回宿舍,倒床上就唉声叹气,大半夜起来跟个幽灵一样在阳台溜达,早上挂着俩黑眼圈,还迷糊的往墙上磕。 病根一时还找不到,但是估摸着跟他妹妹关系不大,那么就是…… “你便秘了?” “余味还在,你进去闻闻。” 孙子杨吐掉牙膏沫子,把头凑水龙头底下哗啦往脸上扑水,扑够了就拿毛巾盖住脸,忧郁的气息环绕。 宿舍另外两个都不自在的搓搓胳膊上的汗毛,朝秋刚使眼色。 秋刚狐疑的盯着孙子杨,“有事要说啊,别想不开。” 毛巾下面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滚,麻利的。” 上课的时候,孙子杨低头玩手机,把电话簿看了一个来回,无聊的开始修改名片昵称。 “麻烦把我换成喜洋洋,谢谢。”秋刚哼哼。 孙子杨按下确定,“做灰太狼有什么不好,还有个红太郎呢。” “呵呵,然后后脑勺开花。”秋刚说完自己乐了,像个傻逼一样耸动肩膀嘿嘿笑。 把前后排的几个同学吓的不轻。 “你到底怎么了?明天的比赛还能上吗?可别把球扔进对方的篮筐里去了。”秋刚用手肘碰碰。 “我不上你们能行吗?”孙子杨冲他咧嘴。 “这世上是没有比你更欠揍的人了。”秋刚翻白眼。 孙子杨往桌上一趴,“还真有。” 想起那个画面,心里跟猫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似的,又痒又麻,孙子杨把书一摔,“等会点名你扛一下。”说着身体就慢慢下滑,蹲在地上往门口移,一溜烟的跑了。 “卧槽!”秋刚郁闷的声音在喉咙里,他已经扛了三个人了,再来一个…… 除非讲台上那位耳背。 孙子杨一路跑到医务室,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那股力气一下子就没了,他尴尬的用鞋尖蹭蹭地板。 江余头也不抬的刷刷写着东西,“请假条免谈。” 孙子杨眼神飘忽,“昨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平时亲人都从来不伸舌头……我是说我……我不是那种随便去亲别人的人,也就在小时候主动亲过一个女生的脸……靠,我他妈说这么多你倒是吱个声啊!” 江余把笔一放,唇边的弧度带着戏瘧,“嗯?” 孙子杨三步两步过去一拍桌子,“是不是你搞的鬼,不然我怎么会亲你,还伸了舌头,我又不是变.态!” 江余无视孙子杨的这种幼稚思维,视线在他的米色长裤上扫视,“昨天那条牛仔裤拉链坏了?” “……”孙子杨呼哧呼哧喘气,还真给这人说准了,那裤子拉链被他慌慌张张的硬扯掉了。 “第一,是你亲的我。”江余轻笑,“第二,都爽到了不是吗?” “谁说老子爽到了?”孙子杨低吼。 “没爽到?”江余挑眉,“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你技术太差,让我有点失望。” 突然无言以对的孙子杨大力踹了一下桌子,结果忘了腿上的伤,他抱着腿在原地蹦了两下。 “疼着了?” “废话,你来一下试试!” “那你慢慢蹦。” 江余走到门口的时候,孙子杨鬼使神差的问,“昨天晚上你抽的什么牌子的烟,还挺好闻。” 江余脚步一顿,后提几步勾着他的下巴,唇碾上去,灵活而技巧十足的在他嘴里绕了一圈,缠.住他的舌头吸.吮片刻后离开。 用拇指压住他湿.润的唇,“小朋友,品尝出来了没有?” 愣愣的看着江余的背影,找回思绪的孙子杨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你嘴贱!” 感觉脸上的痛意,孙子杨抽抽嘴角,这两天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抽自己抽上瘾了么? “小……小朋友?”他顾不得腿上的疼就往外跑,“文涵远,你给老子站住!” 九号那天江余很忙,把文芳娅约他的事抛到脑后去了,直到对方的电话打过来才想起。 江余走过去拿起手机,电话里是文芳娅雀跃的声音,“小远,我在大门口等你,快出来。” “姐,我今天还有点事,要不改下次?” “不行。”文芳娅在电话里咬牙,“你要是敢不来,你姐我就敢去你办公室找你。” 江余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不到,他侧头看看在闲聊的另外几人,快速收拾东西走了。 他一走,办公室就开始讨论。 “不得了不得了,他竟然也有提前下班的一天。” “话说现在的他还真有几分魅力。” “尤其是唇边噙着笑的时候。” “可惜没车没房,没辙。” “俗气。” “你俩就继续高尚吧,我这个俗气的人要去堕.落了。”何静把包一挎,拢拢耳边的头发出去。 “哎,等等我们!” 校门口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和一辆黑色轿车,江余看到轿车里下来一个女人。 大概三十来岁,五官艳丽,垂到腰.部的波浪卷,连身的黑色短裙,同色细根皮鞋,身材火辣,气质绝佳。 在江余发怔中,女人以十分豪气的大步伐扑到他身上,红唇印上来,气质瞬间全无。 江余伸手把她弄开,“姐。” “还以为你认不出我了,这两年都没回去看我,平时也不主动给我打电话。”文芳娅先是埋怨一番,然后咂咂嘴,“小远,你要是早几年这么打扮,现在肯定已经嫁人了。” 江余突然想起什么,“我戒酒了。” 文芳娅看看他,顿时一脸惊悚,“小远,你竟然连酒都戒了,腿毛是不是也踢了?下次准备去变.性是吗?” “你朋友过来了。”江余眯眼,用一种打量食物的目光打量走来的男人。 文芳娅脸上的所有表情一收,露出得体的笑容,“这是我弟弟文涵远。” 男人衣冠楚楚,有模有样,他对江余伸出手,“你好,我叫李思凡。” 江余握了一下就松开。 之后文芳娅又给江余介绍了面包车里的几个年轻男女。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 这会天还没有黑,江余出去买了包烟回来就见菜上的差不多了,他没有去管从一进门就投过来的视线坐在文芳娅旁边位置。 桌上放着一瓶红酒,江余稍微松了口气,不是那种味道刺鼻的白酒就好。 在有人给江余倒酒的时候,文芳娅出面阻止,“我弟不喝酒。” “文姐可真惯着弟弟。” 文芳娅白了他一眼,“废话,我不惯他,难道还惯你不成?” 那个男的嘀咕,“那最好。” 被耳尖的文芳娅给听见了,她脸一红,“你快拉倒吧。” 桌上几人都暧.昧的起哄,有些事心照不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江余喝了口热茶,那男的是文芳娅的学弟,叫王志博,比她小两岁,是个能看得透的老实人。 文芳娅小声说,“怎么样?我弟不错吧。” 李思凡别有深意,“和你描述的不太一样。” “我也吓了一跳。”文芳娅说,“他现在的样子可吃香了,刚才小洁还跟我打听来着。”可惜他弟是个gay。 gay就gay吧,还是个0。 心里难受的文芳娅给江余暗示,桌子底下的高跟鞋不停的踢踢,她每年的生日愿望新年愿望都是希望弟弟能找到一个爱他的人,能拥有幸福。 可惜每年都落空。 腿被她踢的生疼,江余拉开椅子,“我出去抽根烟。” “一起。” 江余刚走出餐厅没多远,李思凡就从后面贴上来,手按在他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把他困在墙壁和胸膛之间。 路对面的青年忽然皱起眉头望着广告牌下贴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他怀里的女人娇声问,“怎么?认识?” “不认识。”走了几步,青年回头,眼神有短暂的冰冷。 江余偏头呼吸,额头青筋跳起。 “有兴趣喝一杯吗?”李思凡的嘴巴往江余脖子上凑,粗硬的胡渣蹭着。 “抱歉。”江余捏住他的下巴推到一边,玩味的笑,“我对你没兴趣。”说完就拿纸巾擦擦脖子丢进垃圾桶走了。 不但到嘴的鸭.子飞了,还被这样肆无忌惮的嫌弃,李思凡不爽的低骂,“*!” 江余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掏出口香糖嚼的起劲,刚才那男的长的符合他的品位,长腿宽肩,衣着也不错,从身材比例看那玩意儿应该不小。 但是……他妈的竟然有口臭,一张嘴,那味道别提有多呛,把他熏的不行。 江余交叠着双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围观来往的行人。 刚才好像看见彰恒了,应该不出三天对方就会找上门。 就算是自己丢弃的垃圾也是自己的,那种心理他懂。 江余坐了一会就去附近的.情.趣.用品店买了几款不同型号的电动棒,无比惆怅的等待黑色星期六晚上八点的来临。 这头彰恒等了两天也没见江余出现,心里越来越烦闷,他直接跑到楼底下,等了很久才等到人。 “那个男的是谁?” 路过的两个学生都好奇的看过来,江余丢不起那人,越过彰恒朝楼里走。 彰恒紧跟上去拦住,质问的口气,“你跟他做了?” 江余眉毛轻扬,恶劣的笑,“做没做和你有个屁关系。”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这么迫不及待想开腿被人操,怎么样?感觉如何?”彰恒从来没有用过如此肮.脏的字眼,这样的破例让他更加愤怒。 见面前的男人用一种冷淡的眼神看他,彰恒呼吸粗重,“你哑巴了?” 江余摸.到他的裤.裆,不急不慢的撩.拨,“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 手指用力收拢很快就起来的轮廓,听到头顶的吸气声,他勾唇笑了,“早知道会便宜别人,当初就应该忍着恶心.操.一次。” “我说的对不对?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被说中那点丑陋心思的彰恒面色铁青,身.下那处正在被疼痛与刺激包.裹。 他的目光暗沉,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会这么熟练的掌握住他的欲.望的? “去找女人解决吧,憋久了可不好。” 江余准备完成第二次打脸任务,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孙子杨给破坏了。 孙子杨走到江余那里将他挡在背后,阴阳怪气的对彰恒说,“别人不稀罕你,还不要脸的凑上来。” 心情本来就会糟糕的彰恒看见他护着江余,脸色更差了,“关你屁事。” 对啊,关我屁事!我他妈吃饱了撑的不行么,孙子杨在心里狂抽自己,却是率先出击,一脚踢中彰恒的膝盖,“老子就是看你不爽。” 两人扭打在一起,彰恒哪里是孙子杨的对手,几个回合后就只有被揍的份了。 旁边冷漠围观的江余看差不多了才出声制止。 彰恒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彩,衣服掉了两个扣子,狼狈不堪的他抹掉鼻子上的血,阴森的看了眼孙子杨,又看向从头到尾都在看笑话的江余,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有点儿古怪。 嘴角破了点皮,孙子杨嘶了一声,心想为了一个男的跟人打架,我是不是疯了? “你跟彰恒是怎么回事儿?” 江余简单解释,“以前招惹的,后来被他踹开了,现在他又犯.贱了。” 犯.贱的不止他,孙子杨瞅着江余,手指扒拉一下护腕,“你还喜欢他吗?” 江余瞥他一眼,“看不上了。” 孙子杨笑了起来,“眼光有长进。” “快帮我看看我的发型乱了没?刚在理发店整的。” “乱不乱都一个样。” “靠!” 孙子杨的手在口袋里摸摸,摸到烟点了一根叼.住,“文涵远,你真是gay?” “嗯。”江余懒懒的说,“我只喜欢男人。” 孙子杨吐了口烟,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为什么?” “我喜欢被男人干。”不受控制的说出这么一句,江余左右看看,打算找东西捅死自己。 “……”孙子杨嘴里的烟掉了下来。   ☆、第54章 卷五 他刚才说喜欢什么? 被男人干? 那我是男人吧? 卧槽!我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不成? 孙子杨无意识的龇牙咧嘴,又抽.抽嘴角。 不对啊他喜欢被男人干跟我有什么关系,浑身上下怎么哪哪都跟被电棍抽了一下?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要出事。 孙子杨吸了口气,嗓子有点干,两只眼睛直盯着面前的人,说点什么好呢? 哈哈哈爱好挺好的。 这他妈不是傻逼么?孙子杨又掏出一根烟,这次没点燃,用上下牙齿咬了个圈。 我为什么突然有点兴奋呢? 脸色阴沉的江余紧抿唇走进去按下电梯,怕再从嘴里蹦出什么东西。 电梯一开,跟上来的孙子杨迅速钻进去。 正对着的是一面镜子,孙子杨用余光偷瞥身边的男人,看起来表情不太友善,一副要拿刀出去砍人的样子。 “干过吗?” “闭嘴!” 孙子杨猛抽一口烟,夹.着烟抖掉上面的烟灰,事情不对劲,他好像介意对方有没有被男人干过。 上了七楼,江余打开门,孙子杨又钻了进去。 把钥匙扔到桌上,江余弯身脱掉鞋子,“滚出去。” 孙子杨靠着门,目光落在他撅起来的屁.股上,又做贼心虚的撇开,手心起了层汗。 “你是gay?”江余把门踢上。 “不是。”孙子杨明确摇头。 “那你他妈成天往我这里跑的这么起劲干什么?”江余爆粗口,妈的,被系统坑了,他现在正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老子乐意!”自个也找不出原因的孙子杨叼.着烟赖皮的笑。 见江余转身进厨房,孙子杨抓住门框,“你去干什么?” 江余阴恻恻的说,“去拿刀。” 在孙子杨震悚的注视下,江余从冰箱拿出一根黄瓜,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在菜刀下发出。 孙子杨莫名觉得裤.裆里凉飕飕的,一阵阵发软,他骂了句操,把烟屁.股一掐,扒开门跑了。 江余切掉第四根黄瓜后消火了,把一堆黄瓜片收起来塞冰箱里打算接下来吃炒黄瓜凉拌黄瓜炖黄瓜。 而这时脸上带着伤的彰恒约了几个朋友在金帝娱乐会所。 他身上的气息和伤都让那些朋友惊讶,问了两句被对方的眼神堵住了。 照例说了很多黄.段.子,喝酒,满嘴跑火车,在进行最后一个节目时,听到彰恒说换口味,几人都愣了一下。 刺猬头男生咳嗽一声,对领班说,“要嫩点的。” 很快就来了几个少年,差不多都十几岁,稚.嫩的脸上画着妖媚的妆。 “彰子,你先挑。” 他们对男的兴趣不大,随便有个能泄.火的就行。 靠在沙发上的彰恒放下酒杯,他的目光扫过去,落在靠左的一个少年身上,大家立刻会意,搂着自己挑的目标走了。 “过来趴下。” 少年乖乖的按照彰恒的命令趴在他面前,背对着他,把屁.股抬的高高的。 彰恒胃里有一瞬间的痉挛,他打开一瓶酒全部倒在少年身上,没有任何前戏…… 少年疼的啊了声,抽.搐的身体很快就适应起来,显然经验丰富,叫声又软又细,淫.荡的缠.着彰恒。 “贱.人!” 彰恒口中咒骂,动作发狠,他没想到男的那里会这么紧.热,做起来更带劲,没有他想的难以接受。 从那以后彰恒天天来,有时候随便点一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那里的雏.儿,干净的没有接过客。 他从来都不看脸,关上灯让对方背过去就.操.。 让彰恒那几个朋友感到错愕的是彰恒有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忽然扒.掉一个少年的裤子就那么干了起来。 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享受,反倒是琢磨不透的泄.愤。 彰恒变了,这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七月中旬,漫长的暑假来了,彰恒成了金帝的常客。 放假在家的江余却天天发愁,电.动.棒已经快应付不了了。 不但这样,他还因为长久泡凉水澡连续感冒,看什么都是旋转着的。 孙子杨也在发愁,篮球队要打一场比赛,他要晚点才能离校。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不想回家,以往的睡懒觉打游戏现在都没有兴趣了。 要将近两个月看不到那个男人,孙子杨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上的毛巾被撤了又拿回来。 他这是怎么了? 比赛那天孙子杨频频走神,不该犯的低级错误再三发生,把对方球队乐的不行,教练请求暂停。 当裁判的悄声吹响,站在场中央的孙子杨抹了把脸,整个人还是懵的。 教练斥骂,“你怎么回事?” 孙子杨把毛巾搭在头上捋了把汗水,不吭声。 “教练,子杨昨晚没睡好。”秋刚出来解释。 孙子杨站起来把毛巾一丢,“我去打个电话。” 看着他走到一边,队里其他人都忧心忡忡,前来看比赛和加油的校友也紧张起来,情况不妙。 孙子杨翻开电话簿找到前些天他弄到的号码打过去,那边嘟了很久才响起一个声音,“喂,哪位?” “是我。”孙子杨甩甩额前的头发,“你今天怎么没来看我……我们学校的比赛?” “没空。”接着就是电话挂掉。 “操!”孙子杨瞪着手机,快速重拨回去,那边显示已关机。 孙子杨蔫蔫的坐回长凳上,手机被他攥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被抛弃的怨妇气息。 秋刚凑近说,“你很不对劲。” 孙子杨抠.着手指,“他声音不太对,好像病了。” 秋刚问,“谁?” 孙子杨没说话,把手机丢回包里,揉了揉两腿的肌肉。 “看上别人了?”秋刚拉长声音,“我那可怜的妹妹哟——” “你他妈能不能小点声?”孙子杨郁闷的扒扒湿.漉.漉的头发。 “真被我说中了?”秋刚惊讶,他只不过是瞎说的。 孙子杨啃着手指,“他亲我的时候我硬了。” 秋刚啧了声,“那秋楠亲你的时候呢?” 孙子杨想了想,“没感觉。” “行了,别整出一副纠结的表情,也没见你多喜欢秋楠。”秋刚在他旁边坐下来。 “你俩走在一起,你会心跳加速无法呼吸吗?” “一天不见就会想的浑身痒痒吗?” “是不是看见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就不想跟她分开?” “我又不是有病。”孙子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还真被全中了。 “这么说吧。”秋刚问,“篮球和秋楠,你选哪个?” 孙子杨毫不犹豫,“篮球。” 然后秋刚又问那个人和篮球怎么选,孙子杨却没开口,手撑着膝盖对着远处发呆。 秋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我是做不成你大舅子了。” 孙子杨撇嘴。 秋刚一脸好奇,“哎,你给我说说是哪个系的妹子?” 孙子杨说,“不是妹子。” “御姐?”秋刚嘿嘿笑,“你不会看上哪个系的女老师了吧?” 孙子杨的声音有点闷,“男的。” 秋刚没反应过来,从凳子上蹦起来拔高音量问,“你……你……你说什么?” “要不要给你按个喇叭?”孙子杨斜了一眼。 “卧槽,你怎么会是同.性.恋,你看片子不是挺激动的吗?”秋刚一时没办法接受从小学到大学跟他都一个班的哥们是个同.性.恋。 以前完全没迹象啊…… 两人都不说话了,挨着肩膀垂着头,别人看了还以为是在担心接下来的比赛。 休息完不止孙子杨状态不佳,传球的时候把球丢了,秋刚也出了问题,时不时往队友身上撞。 教练气的脸都绿了,结果明明是实力悬殊很大的一场较量,打到最后竟然险胜。 比赛一结束,孙子杨就跑出去打车回学校,直奔校老师的宿舍。 开门的男人表情有些疲倦,眼睛还是跟平时一样透着厉芒,他手插兜,“我来看看你。” 江余嗓子干哑,“看完就滚。” 孙子杨挤进去,“你感冒了?” 江余打着赤脚回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毯子一拉,继续睡觉。 被晾在外面的孙子杨把背包丢地上,自顾自的转了一圈,他坐在沙发上的两只熊中间,看着半闭的房门。 要不要进去? 要不要? 等他回神的时候,两只脚已经站在床边,孙子杨屏住呼吸,撑在两侧的手一点点弯.曲,慢慢贴近身.下的人,有烫.热的温度隔着一层单薄的毯子传递过来。 过近的距离,能看清男人垂落的睫毛,喷在唇上的呼吸痒痒的,孙子杨咽了口口水,心跳跟篮球入筐砸在地上一样发出砰砰砰的声响,震的他脑子打晕。 冷不丁的有个声音,“你还想在我身上压多久?” 孙子杨猛地跳下床。 床上的江余睁开眼看向门口,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事情的进展程度。 孙子杨拎着一只熊走到阳台把玻璃门关上,一屁股窝在椅子里趴在熊上面发呆。 怎么就突然喜欢上男人了呢? 要不要问问对方的意思? 如果看不上他怎么办? 不能够啊!他这么帅体力这么好,简直完美。 那个男人要是敢在把他掰.弯了以后就不管了,门都没有! “傻.逼。” 孙子杨龇牙偷着乐,他摸出打火机和烟,抽完第四根烟后抓抓头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妈,你可能抱不到大胖孙子了。”   ☆、第55章 卷五 孙子杨说完,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传出孙妈妈的哭声,“儿子你终于说出来了,妈这些年就没见过你正儿八经的谈过一个女朋友,果然跟妈想的一样,你那方面不行就应该早点说,也好给我和你爸一个准备啊。”接下来又是一阵假哭。 “……妈,快打住,我鸡皮疙瘩都站起来蹦哒了。”孙子杨翻了个白眼。 “以后少拿那种话跟你妈开玩笑。”孙妈妈语气一变。 孙子杨拍拍熊脑袋,妈哎,这回真不是玩笑。 “比赛打完了没有?”孙妈妈在电话里问。 “今天刚打完。”孙子杨蜷着腿,想起下午教练那张脸,他就后脊梁发凉,等开学后有的受了。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家?”孙妈妈问,“票买了没?是不是跟秋小刚一起回来?” “还没,他好像要和秋楠去亲戚家过暑假。”孙子杨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阳台外面,“妈,我可能会带一个朋友回去。” 孙妈妈的声音立刻高了十几度,“谁?女的?多大岁数,是你的同学吗?家是哪个地方的?来住几天?妈要不要叫你外婆过来瞧瞧?” 孙子杨把下巴搁在熊身上,“别激动,是男的。” “白高兴了。”孙妈妈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带个女孩子回来给我们看看啊?人家秋小刚高中就谈了好几个,大一就带女朋友回家过年了。” “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孙子杨完全没听,自顾自的说。 “哎,圈里的猪在拱门呢,先不说了,买好票记得打电话告诉我们是哪天啊,到时候我和你爸去接你。”孙妈妈唠叨完就把电话挂了。 “妈,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那些小时候光屁.股啃脚丫的照片都别放外面。”孙子杨又快速打过去把没交代的事说了,“可千万别四处给村里人说些乱七八糟的,我那个朋友脸皮薄。” “知道知道。”孙妈妈犯嘀咕,儿子怎么那么紧张…… 在阳台呆了一会,孙子杨快把熊耳朵给拧成麻花了,他给熊脖子上的蝴蝶结重新系了一下,满意的用胳膊夹.着放回沙发。 孙子杨在客厅转悠了两圈,他总算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了,冰箱上的那些图案可爱的冰箱贴跟那个男人给他的印象完全不搭边。 “别人送的?”孙子杨走过去瞪着冰箱贴,忍住给全部扒下来的冲动。 他把桌上的那串门钥匙塞进口袋里,手放在门上的时候又收回去,轻着脚步去江余的房间。 一眼就扫到床头柜上的黑色钱夹,他瞟了眼熟睡的男人,手指迅速一伸,取走了那张身份证。 江余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他把毯子踢掉,抬起一条腿拉拉绷着的裤子,坐起来冲门口喊了声,“孙子杨?” 房门被大力推开,腰上围着围裙的高个男生拿着铲子飞快的走进来,愣了愣,“操,还以为你尿.床了呢!” 江余扫了眼他脸上沾的葱花,抿唇说,“口渴。” 孙子杨身子一歪,不敢置信的看着床上面不改色的提出这种要求的男人,“你的手呢?残了?” 江余眯起眼睛,孙子杨睁大眼睛,两人对视了十几秒,后者愤怒的转身去倒水。 “靠,太难伺候了……” 端着水进来,孙子杨把毯子抓起来使劲揉成一团砸床上才离开,江余默默围观他幼稚的发火过程。 喝了大半杯水,江余起身下床把冲了个热水澡,换好干净衣服出去,厨房里的孙子杨正在忙着洗木耳。 听到脚步声,孙子杨说,“把冬瓜切成大块给我。” 身后啥动静也没有,孙子杨一扭头就看见江余和那块冬瓜都纹丝不动,他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懒?” 江余打开冰箱拿出一根火腿撕开,靠着柜子啃了起来。 “出去,别挡路。”孙子杨嫌弃的瞥他。 江余眼角一抽,边走边啃,无视掉背后孙子杨的嘀嘀咕咕。 把冬瓜切好放在大碗里,孙子杨又去切肉丝,切着切着,他就纳闷的撇撇嘴。 我这么勤快,怎么也不夸两句? 孙子杨一走神就在手指头上切了个小口子,他骂了句,刚要把手指放进嘴里又改变主意。 “文涵远,我切到手指了!” 客厅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哦。” 孙子杨拔高声音吼,“我说我他妈切到手指了!” “听见了。”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 孙子杨心里顿时就不爽了,卧槽还真不在意,他把菜刀一丢,从抽屉翻出一个创口贴走到江余面前,“帮我贴一下。” “自己够不着吗?”江余看了眼他流血的手指。 “不能。”孙子杨一眼不眨。 “你胳膊构造跟别人不一样?”江余嘲弄。 孙子杨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睛里有坚持,还有那么点委屈。 前面站着个人,把电视全挡住了,江余推推没推开,就把创口贴裹在孙子杨的食指上,拍拍他的屁.股,“行了,快去炒菜,我饿了。” 孙子杨被他拍的差点蹦起来,“……什么毛病。” 一个多小时后孙子杨整出了三菜一汤,两素一荤,江余尝了一口汤,味道不错。 吃饭的时候孙子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火车票放到江余那里,翻起正面朝上,“给你的。” 江余用筷子指指,“这什么?” 孙子杨扒拉两口饭,“不识字吗?去l市的火车票。” “我看的出来。”江余冷眼扫过去,“谁准许你拿我的身份证去买的?” “你睡的那么香,口水都流出来了,我怎么忍心叫醒你。”孙子杨头也不抬,嘴里鼓着饭菜吧唧吧唧的吃的起劲,“我要带你回家。” 江余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孙子杨夹了一筷子木耳炒肉到碗里,边吃边说,“我家呢,依山傍水,有房有车,房子是我爸当年亲自画的图建的,三层楼房,包着个大院子,车子是电瓶车,有三辆。” “家里养了一群鸡鸭鹅,还有两头猪和一条特精明懂事的大黑狗。” 江余啃.着排骨,鼻子里的肉香都淡去了,他仿佛感觉到了农村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泥土味,青草香,还有……粪便味。 “那边有个大水库,我小时候还在里面游过,钓鱼的话得偷偷的来,不然要罚钱……”孙子杨说的嘴巴都干了,他喝了口汤,瞅瞅埋头吃排骨的男人。 “味道怎么样?不错吧?”孙子杨得意起来,“我爸的手艺更好,能赶上星级酒店。” 江余厌恶的把碗拿远一点,“口水全都蹦进来了。” “你都吃过多少次了。”孙子杨笑,他支着头拿筷子夹胡萝卜丝吃,“也不远,火车八个多小时,睡个觉就到了。” 然后去汽车站坐上一个半小时的大巴,再骑几十分钟的电瓶车,孙子杨没敢说全,他算是发现了,这个男人又懒脾气又差,吃软不吃硬的。 江余只是啃了七八块排骨,他也不知道局面怎么就成了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看他还在汤里捞排骨吃,孙子杨本来想说锅里还有,够你吃的,结果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嘴里出去一句,“你是猪吗?” 桌上的气氛一僵。 孙子杨咧嘴露出一个非常帅气的笑容,“猪挺好养的。” 刚打算说两句,江余脸色微变,“今天周几?” 孙子杨狐疑的盯着他脸上渐渐清晰的潮.红,“周二。” “十二点以前都别进来打扰我。”江余把筷子一放,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操,难道要我几个小时不撒.尿?”孙子杨瞪着他的背影 巨大的关门声里含.着江余不容拒绝的声音,“憋着。” 孙子杨掏.出手机一看才八点,他皱眉自言自语,“四个小时不出来?是眼在里面游泳不成?” 不断涌出来的画面在脑子里狂奔不止,一会是光.溜.溜的男人蹲在浴缸里抠脚丫的画面,一会是对方跟只蛤.蟆一样扑在浴缸里的画面。 孙子杨抖着肩膀笑的像个猥.琐大叔,他乐的快不行了。 还真想挖个洞进去看看。 卫生间里的江余听不到外面孙子杨*的笑声,他扒.光自己躺进浴缸里,把水温调好,从黑色袋子那些东西里挑出一个中等型号的。 早知道晚上不吃那么多排骨了,撑的慌。 江余调整好坐姿往后仰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等待十二点的到来。 客厅里的孙子杨把剩下的菜全部包上保鲜膜收进冰箱里,洗了碗筷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会正是各色偶像剧聚集的黄金时间段,应有尽有,孙子杨心不在焉的盯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主角。 晚上能留下来睡吧? 吃了他做的饭就是他的人了。 孙子杨低头看看屁.股底下的沙发,又看看旁边的两只熊。 睡一张床会不会太快了? 应该不会吧,也可以不做点什么,就纯洁的聊天谈理想睡觉的嘛。 孙子杨烦躁的把遥控器丢到一边,撸.起t恤脱下来光.着膀子吹电风扇。 不过要是能做点什么就更好了。 看了一段时间电视,孙子杨穿上衣服去宿舍把需要带回去的衣服都收拾起来,又到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喝的。 回来时指针停在十点位置,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孙子杨把包放好,走过去贴着门听,卫生间里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文涵远?” “我尿.急。” “你再不吱一声,我进去干你了啊?” 孙子杨的面色终于凝重起来,他刚才这么说就是为了故意刺激,以那个男人的性子都没反应,肯定出事了。 他后提几步抬脚踹门,门只是震动了几下,又平静了。 孙子杨在原地跳了跳,浑身肌肉鼓起来,他用尽全力一脚踢上去。 门被那股力道震的发出砰一声响,越来越多的凉气从里面往外弥漫。 孙子杨跑进去就看到男人赤.身趴在浴缸里,几缕滴水的黑色发丝贴在脸颊边,他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孙子杨的心跳如同闸开关被拉下来,断停了几拍。 他快步过去蹲下来,用手拍拍对方的脸颊,触碰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温度。 “醒醒,”孙子杨捧起江余的脸对着他的嘴巴吹进几口气,忍不住把舌头伸进去逛了一圈,就要退出来却被对方咬.住。 一场独角戏变成了你来我往的追逐。 片刻后孙子杨粗声喘气,瞪着江余的眼神充满火焰,“泡澡也能呛成这样,你可真牛逼。” “上次让你逃走,这次你又自己送上门。”江余的手指插.进孙子杨的发丝里,用力扣住,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半垂的眼睫上滴落水珠,“我要是再放过你,恐怕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放马过来就是。”孙子杨气息混乱,他的视线往下,似乎想透过水面看到什么。 江余没再跟他废话,声音有些发抖,“把毛巾给我。” 孙子杨从架子上拽下来递给他,“连我都不敢泡这么长时间的冷水澡,我对你有点儿崇拜。” “让你崇拜的时候还在后面。” 江余随意擦擦头发和脸上的水,胳膊上的每寸皮.肤都在战.栗着,在忍耐着什么。 孙子杨把手臂从江余腋窝那里横过去搂紧,将他从浴缸半抱起来。 哗啦哗啦的水声慢慢减轻,孙子杨好像听到嗡嗡的震.动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像他那把电动刮胡刀,但是闷多了。 他好奇的寻着声音望去,就看到江余的后面有一截黑色。 “你……你……你……”憋了半天,孙子杨也没憋出半个字,血直往脸上冲,连耳根子都红了。 卧槽!这个男人竟然躲里面玩这么刺.激? “有你就不需要它了。”江余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蹙着眉头催促,“快点。” 孙子杨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擦擦手心的水和汗,伸手一拔……   ☆、第56章 卷五 昨晚过了十二点他们也没停下来,一直到前不久才结束,从床上到地上,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姿势。 江余浑身酸痛的厉害,趴在被窝里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孙子杨一夜没睡,亢奋的不行,穿着一条内.裤在屋里四处走来走去,一会嘿嘿的笑的像个傻.逼,一会又呆呆的发愣。 “卧槽,还是做半小时的俯卧撑吧。” 孙子杨拍拍脸,趴地上把剩余的体力消耗完了,也不胡思乱想了。 他就去厨房淘米煮粥,洗了几颗青菜和肉切碎放碗里,又去收拾屋子。 清理垃圾篓的时候孙子杨瞥了眼里面的套.子,他数了数,怎么才五个。 不对啊,他明明记得是用了六个。 孙子杨蹲在垃圾篓旁边盯着地板,他猛地站起来跑到床头,把手伸进毯子里。 “滚开!”江余睁开眼,大概是昨晚被.干.的有些狠了,这会眼角眉梢都少了几分厉色,多了一分媚意。 “少了一只套.子。”孙子杨清清嗓子。 江余面部肌肉轻微一僵,妈的,难怪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快点。” “摸到了。” “操!又他妈溜到里面去了。”孙子杨瞪眼,喉结不停滚动。 “给我滚出去。”江余疼的倒抽一口气。 “就快好了。”孙子杨额头冒汗。 几分钟后孙子杨把手从毯子里.抽.出来,将那只湿.漉.漉的套.子丢进垃圾篓。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给你做。” 江余有气无力的把头歪在凉枕上,“我想把你吃了。” 孙子杨露出一口白牙,“这个不成。” 江余两眼一闭,懒的再看面前吃饱喝足一脸得瑟的人。 孙子杨的声音低了一些,“昨晚我够不够威猛?” 江余扯了扯唇,讥讽的说,“一般般。” 孙子杨,“……” “哎哟也不知道是谁,叫的比发.情的猫儿还要.荡.,一口一个哥哥我还要。”孙子杨有模有样的学着江余的声音叫了两声。 江余额角青筋隐隐突起,哥哥我还要是什么鬼东西? “哥哥现在要去倒垃圾,回来再来喂你。”孙子杨摸摸鼻子,怎么听着那么.色.,他尴尬的补了两个字,“……喝粥。” 江余换了个平躺的姿势,他是爽到了,做到后来完全是他不肯罢手,勾.着孙子杨一次又一次。 已经忘了有多长时间没这样畅快的放.纵了。 还是随.心.所.欲来的好。 外头孙子杨套上运动裤和t恤,提着垃圾出门就看到一人站在门口。 新欢旧爱碰上,场面说不出的古怪。 孙子杨根据身高优势抬着下巴用眼角睨了一眼彰恒,把垃圾放进楼梯口的垃圾桶,抱着胳膊靠在门框那里。 “有事?” “真没想到你跟他好上了。”彰恒做了两次深呼吸,脸上的表情调整的相当完美,“我用过的东西用起来怎么样?” 孙子杨紧了紧拳头,龇牙咧嘴,“省省吧,这招对我没用。” 视线无意间捕捉到孙子杨喉结那里有一个齿.痕,彰恒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我突然有些怀念他在床上的样子。” 麻痹的,真想往死里抡,孙子杨呼吸快了些,他摸了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彰恒,老子最瞧不起你这种人,装逼装的恐怕连你爸妈都认不出来。” 彰恒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扭曲,“去告诉他,我在门口。” 说完这句,他心里嘲讽,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还以为对方会像从前那样迫不及待的出来。 孙子杨大力关上门,胸腔被一股嫉妒的火焰烧的呼吸难受,听彰恒的语气,他们以前应该同居了。 越想越不爽,孙子杨冲到房间,“你和彰恒是不是做过了?” “没有。”江余皱眉,原主成天想着把自己给彰恒,对方嫌脏,看不上。 孙子杨忍不住翘起嘴角,又想起什么,“在我之前还有人碰过你那个地儿吗?” “有。”江余瞥他一眼。 “谁?”孙子杨的声音顿时一紧,拉开毯子跟江余对视。 “电.动.棒。”江余打了个哈欠。 “……那我是第一个?”孙子杨愣了愣,在江余脸上来了个响亮的吻。 他也不知道是存的什么心思就从嘴里往外蹦了一句出去,“彰恒在门口。” “哦。”江余眉头抬了一下。 “你不出去见见?”孙子杨紧瞅着他。 “有什么好见的。”江余的语气冷漠,打脸任务还差四次,以他对彰恒的了解,机会不愁没有。 孙子杨在江余头发上亲了十几下,“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恶心。”江余受不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床。 孙子杨把江余连人带毯子抱起来,“心里肯定乐疯了吧。” 当天下午四点多,孙子杨拎着背包出现在江余面前,开口就是一句,“跟我回家见你的公公婆婆。” 他怕夜长梦多就买的最早的车票,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昨天就想把人带回家了。 江余躺着不动,开始装死。 “行,你现在是大爷。”孙子杨把江余拉起来,托着他的屁.股抱到客厅的桌子上。 被像抱小孩那样抱了一路,江余整张脸都青了。 “衣服也要我给你换?”孙子杨。 江余当着他的面脱.掉睡衣,慢悠悠的换上t恤和长裤。 “哎,那边的红印子淡了,我再加深一点。”孙子杨说着就按住江余的肩膀把嘴巴凑过去。 江余低骂了声,差点从桌上掉下来,他揪住孙子杨的头发扯开。 “000,给我一点消.肿的那什么万滑灵。” “叮,缺货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一到我的时候,什么都缺。” “叮,全被111的客户沈先生拿走了,那边需求量大。” 111?江余眉毛一挑,想到那个男人要被七个人压,他突然就觉得腰也不酸了,屁.股也不疼了。 “把鞋子拿给我。” 孙子杨有点惊讶他心情的变化,把他的鞋带松开一些递过去。 “能走吗?” 江余没理睬,慢慢站到地上,公.鸭.子似的走到茶几那里又往回走,孙子杨紧抿嘴,看起来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你敢笑出来试试。”江余阴沉着脸。 “不敢。”孙子杨举起双手。 “我的东西都收拾了?”江余揉.揉腰,“去几天?” “都弄好了,你跟我回去住一个暑假。” 江余闻言一顿,孙子杨的白痴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带个成年男人回家住小两个月,就怕家里两位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孙子杨打开门看看,确定没什么碍眼的人杵在门口才松了口气。 在楼下的时候孙子杨见江余走石阶走的挺慢,就伸手扶了一把,那一瞬间,江余忽然回头,眉头拧了起来。 “怎么了?”孙子杨也回头看看,除了空荡荡的楼道,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江余摇头,刚才好像有双眼睛在后面看着他们,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希望只是他的错觉。 一路折腾到坐上火车,江余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不少,他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 “瓜子要不要?” “苹果要不要?” “牛奶要不要?” 把袋子里的零食全报了一遍,孙子杨总算发现自己招人嫌了,他把耳机塞到江余耳朵里,音量调到适中。 见对面的两口子一直盯着他,孙子杨冲他们笑笑。 八小时的火车对于今天的江余来说,漫长的有点过了,他在睡了一觉后就浑身不舒服,腿蜷的也难受。 在玩手机的孙子杨问,“腿酸?” 江余偏头,侧脸线条微紧。 “来,给你捏.捏。”孙子杨把手机收起来,伸手去捏江余的腿,又冲对面的两口子笑笑。 “我哥有风湿。” 江余,“……” 好不容易熬过火车,江余上了大巴后脸色差到了极点,孙子杨被他骂成了孙子。 “别烦我。”江余闭上眼。 孙子杨操了声,使劲扒拉扒拉头发,眼睛左右瞟瞟,他把手伸到江余腰后,轻轻按.揉。 凌晨三点,江余跟孙子杨走下大巴,微凉的风吹过来,倦意更浓了。 “才八月份,怎么这么冷?”孙子杨把箱子拉到前面,从背包里翻出一件运动服丢给江余,“快穿上,别他妈回头整感冒了还要传染给我。” 江余懒的去拆穿他的出发点,把运动服穿起来拉好拉链,顿时暖和了很多。 汽车站门口有零零散散来接亲朋好友的,孙子杨拉着箱子伸长脖子望去,他搜寻的目光停在一个妇人身上,带着江余快步朝那边走过去。 江余礼貌的打招呼,“叔叔,阿姨。” “哎!”孙妈妈笑着上前。 孙父有点严肃,腰杆依然很硬实,俨然是三十年后的孙子杨。 孙妈妈的视线在江余身上,“听杨杨说你是学校的医生,那平时工作……” 担心江余的情况,孙子杨出声打断,“妈,先回家。” 两辆电瓶车,孙妈妈和孙父一辆,孙子杨带江余骑一辆。 看着电瓶车,江余脸上的冷汗都滚下来了。 孙妈妈把孙子杨拉到一边担心的问,“杨杨,你朋友晕车吗?” “他昨晚没注意好。”孙子杨抓抓脸。 孙妈妈一听就急了,“那快点回家,炉子上还炖着老鸡汤呢,喝一点再睡觉,明天起来肯定就有精神了。” “行了行了,咱家的老鸡天下无敌。” 孙子杨从孙父手里接走钥匙开锁,“坐好了没有?” 江余把脚踩在脚蹬子上,“嗯。” 孙子杨的声音夹在风里,“抱着我的腰!” 又傻.逼了不是,你爸妈在后面看着呢,江余无力吐槽,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着急出柜的。 前面的孙子杨不耐烦的扭头抓着江余的手放在他腰上。 跟在后头的孙妈妈低头看看自己环在老伴腰上的手,她终于知道那种怪异是什么了。 是亲密。 孙妈妈拍拍老伴的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父若有所思的点头,“我也是。”   ☆、第57章 卷五 周围黑灯瞎火的,江余也没心思看两眼,屁.股颠的让他有种想跳车的冲动。 前头的孙子杨两条眉毛一拧,“别扭来扭去的跟条毛毛虫一样!” 江余身子前倾趴在他背上,“还有多久?” 孙子杨说,“就在前面。” 上一次也是这句话,不多不少四个字,江余嘴角抽搐,“五分钟之内还不到,我就要下车。” 孙子杨腾出手在腰上的那只手上摸了一把,“好好说话,别撒娇!” “……” 江余打了个喷嚏,孙子杨感觉整个背都凉了。 “操,下雨了。” 后头的孙妈妈问,“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孙父顿了一会儿,“我又没长顺风耳。”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电瓶车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两边都是田地和鱼塘,江余已经懒的再问了。 在泥巴路上穿梭了一会,孙子杨把车子一停,扭头说,“到了,快下来。” 江余慢吞吞抬起屁.股,孙子杨见他磨磨蹭蹭的,直接过去把手臂穿过他的腋窝抱下来。 江余快速瞥一眼开过来的那辆电瓶车,他伸手在孙子杨胸口一堆,自己后退几步。 “你又怎么了?”孙子杨皱眉。 “白痴。”江余冷冷的说。 孙子杨准备说点什么,背后就传来孙妈妈的声音,“那把最大的是门钥匙。” 砖头砌的三层楼房,外围是个大院子加几间平房,挺宽敞。 孙子杨把客厅的灯打开,当他看清江余的脸色后吓了一跳。 “卧槽你怎么看着跟要断气了一样?” “换你试试。”江余语气比脸色还差。 孙子杨嘴上那么说,却是紧张的快步去给江余倒水,监督他喝完。 随后进来的孙妈妈瞅了一眼江余,又转身去厨房盛了两碗鸡汤,里面放上面条和荷包蛋,堆的满满的。 孙父一瞧都快溢出来了,“行了,都这个点了,谁吃的下。” “又不是给你吃。”孙妈妈心事重重的走出厨房。 孙子杨拿筷子在江余的碗里拨拨,把鸡皮全挑了放自己碗里,又把自己碗里的鸡翅膀丢给他。 边上的江余根本没机会阻止,他用手遮住额头,有点哭笑不得。 这一幕把孙妈妈看傻了,她张大嘴巴,都忘了给闭上。 孙子杨稀里哗啦的捞面条,含糊不清的说,“妈,碗我自己洗,你别站这里看了,快回屋睡觉去。” “哦哦好。”孙妈妈显然还没缓过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毛巾牙膏牙刷,还有拖鞋都准备好了,水瓶里的水是晚上烧的,你们……早点睡。” 等客厅就剩他俩,江余把筷子放下来,抿了抿油乎乎的嘴唇,“不吃了。” 孙子杨把江余的碗拿走,吃完里面的鸡和面条,又把鸡汤全喝了,他打了个饱嗝。 “晚上饿了别吵我。” 江余摸出手机看是周几,发现不是周二周六,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把碗筷收拾干净,孙子杨提着行李带江余上去,“我爸妈睡一楼,我睡二楼,三楼的房间一般是家里来亲戚住。” 一进房间江余就往床上一趴,以能把自己闷死的姿势趴着不动,孙子杨看他那样,忍不住砸了砸嘴。 太懒了,他怎么就看上了。 “哎哟卧槽,我怀疑我眼睛近视了。” 孙子杨傻乐了一会,他打开箱子把衣服拿出来放衣橱里,又拖着江余去冲澡。 卫生间里氤氲着热气,孙子杨跟江余站在淋喷头下,前者弄了洗头膏抓头发,后者拿香皂在身上四处乱抹。 老夫老妻模式开的非常自然,坦诚相待更是不在话下。 江余的眼睛被水冲的睁不开,他被两条结实的手臂环着,背部贴着湿.热的胸膛,脖子上有湿.润的唇在不停移动,又移到他耳朵那里,耳垂被含.住…… 半个小时后,彼此都舒坦了。 把身上的水擦干净,江余趴回床上,全身都没有一点遮挡物。 孙子杨拿毛巾在他那个地方敷了一会,又从包里找出绿油膏抠了一点涂抹均匀。 后面那块皮.肤一阵清凉,江余打了个战.栗,下意识收.紧两条腿。 “别勾.引我,不然等会有你哭的。”孙子杨的声音有点发哑,眼睛直勾勾的按在那上面。 “……妈的”江余低骂了声,还是不解气,他干脆起来,抬脚在孙子杨裤.裆那里撞了一下。 孙子杨疼的上蹿下跳,“操,蛋都被你撞散黄了!” 门外头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孙妈妈和孙父对看一眼,两人轻着脚步下楼回了屋里。 二老沉默的想着事。 孙妈妈拿着蒲扇慢悠悠的摇着,孙父穿着背心坐在小凳子上对着簸箕挑选黄豆,把好的放水里泡着,明早榨豆浆用。 “杨杨回来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咱们抱不到大胖孙子了,我现在琢磨琢磨,就有点不对劲了。”孙妈妈看着老伴。 “他的话明显就是玩笑,逗你玩呢,你也信?”孙父头也没抬。 “开头我也以为是玩笑。”孙妈妈把蒲扇放腿上,“那他带回来的男的是怎么回事?” 孙父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把簸箕拿起来抖抖。 “杨杨竟然把那男的碗里的鸡皮全给吃了,那些他爱吃的鸡翅膀鸡腿也给了那男的。”孙妈妈一脸匪夷所思又有那么一些幽怨,“杨杨可从来没那么对我,你是没看到,他还把那个男的吃剩下的面给吃了。” “我看到了。”孙父口气硬邦邦的,“眼没瞎。” “人有名儿,叫文涵远,别老是那男的那男的,一点素质都没有。” 孙妈妈把蒲扇在床沿上一拍,“孙大全我可告诉你,这事你看着办,回头你儿子要是真走了什么歪门邪道,我跟你没完!” 孙父把黄豆丢的噼里啪啦响,“别一口一个你儿子,难不成他不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挑大粪浇菜的时候捡来的不成?” 老两口子瞪了好半天,孙妈妈揉揉眼睛,“睡觉睡觉。” 孙父把簸箕和黄豆拿出去,洗了手回来关灯。 躺下没多久,孙妈妈用胳膊推推身边的老伴,“大全,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我去看看。”她说着就下床去开房门。 “回来!”孙父训了句,“你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去。”孙父把脸一板。 外面黑漆漆的,孙父没开灯,拿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沿着那束光源上楼,把耳朵贴在门上。 孙父脸上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门内的江余就跟感应到什么一样,用嘴巴堵住孙子杨的声音。 孙子杨来劲了,把手伸进江余的内.裤里面在他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 楼下等的着急的孙妈妈一看孙父回来就立刻问,“听见什么没有?” “是野猫扒窗。”孙父在抽屉里翻出一包烟捏捏,“你先睡,我去院里乘凉。” “哎,大半夜乘什么凉。”孙妈妈对着外头喊,“明儿还要起早去西边那个田割稻,别晃太长时间。” 孙父蹲在院里抽上一口烟,他叹了口气,老孙家到他头上怎么就出现了这档子事。 等过年了,他都没脸面去见老祖宗。 得想个法子才行,孙父一口一口抽.烟,心里做了个决定。 早上江余是被公鸡叫醒的,在别人家他也不好意思睡太晚才起来。 而平时习惯跑步锻炼的孙子杨起的比公鸡还早,今天却难得没起,抱着江余的腰,把他两条腿夹.的紧紧的。 抵在屁.股后面的硬.物随着江余的越来越清晰,他把手伸到后面胡乱摸索,摸到孙子杨的鼻子捏住。 “靠,一个篮球队的王牌选手差点死在你手上。” 孙子杨把有点黏.湿的内.裤扒下来,起身挂着空挡一甩一甩的大步进卫生间。 床上的江余伸手在屁.股那里一摸,黏糊糊的,他也扒下内.裤进了卫生间。 江余一下楼就察觉出了微妙感,气氛不对。 二老吃完早饭就去田里忙去了,孙子杨爬上院里的桃树摘了许多桃子下来。 都是野桃子,上面一层细密的毛,摸一下能沾一手毛,江余吃了一个,又酸又甜。 孙子杨提着一桶水出来洗桃,“这棵树是我种的,怎么样?桃不错吧?” “还有李子和枣,下午给你弄去。” “快把那头鹅赶走。”江余脸色一变,跳到旁边。 孙子杨纹丝不动,看着江余被鹅追的到处跑,他站在原地哈哈大笑,一脸“你求我啊求我啊”的贱样。 片刻后,累出一身汗的江余不跑了,鹅也不追了,扑打着翅膀嘎嘎的叫。 孙子杨挠挠鹅脖子,又去挠挠江余的脖子,“多跑几次,它就认识你了。” “走,带你去猪圈走走,跟家里的肥粮打个招呼。” 江余甩开孙子杨的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猪吗,我看见了。” 孙子杨马上左右看看,“哪儿呢?从圈里跑出来了?” 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悟过来,骂骂咧咧的半抱着江余进屋。 一天都风平浪静,孙妈妈的态度很热情,只要一回来,视线基本都在江余身上,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偷偷看几眼,招呼他吃菜。 桌上的四人里面,只有脑子缺根弦的孙子杨同学吃的最卖力,鸡骨头吐了一层小山。 第二天早上天刚擦亮,孙父喊孙子杨进屋。 江余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的白痴。 “你爸妈能接受你是同.性.恋吗?” “我又不是。”孙子杨撇嘴。 “那他们能看着你跟男的好?”江余换了个说法。 “怕是不能。”孙子杨摸摸江余的头,跟摸小狗一样,他啧了声,“不过谁让你不是女的呢,没办法,我眼光那么高,别人也看不上。”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到荣幸?”江余皮笑肉不笑。 “那必须的。”孙子杨龇牙。 等了一会没等到人,屋里的孙父开始催促。 “来了来了。”孙子杨在江余唇上亲了一口,“我爸估计是让我去给他买烟,回来带你去集市上玩。” 江余没躲开,又被他咬了两下。 然后,孙子杨嬉皮笑脸的出去,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第58章 卷五 孙子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老头子火气真大,说两句就用家.庭.暴.力。” 江余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谈完了,不过看伤势还挺严重。 “哎,我这可是为了你。”孙子杨说着说着鼻子下面就挂了两条红。 “你鼻子怎么回事?”江余无奈。 “摔门上了。”孙子杨拿纸捏住仰头。 孙父常年干农活,手劲大,一巴掌扇过去,孙子杨整张脸都磕门上了,没来个嘴歪眼斜就不错了。 “这两天老头子可能会找你谈话。”孙子杨突然严肃起来,胳膊肘抵着膝盖,“应该走苦情戏,为了我俩的未来,你怎么也要硬.挺过去。” “未来?”江余冷不丁的说,“你大学都没毕业。” “操,你就不能委婉点儿吗?”孙子杨嘴巴一抽。 “不能。”江余斜眼。 孙子杨把江余的脸板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我是家里的独苗,他俩一时怕是不能接受,不过呢……” “挨打挨骂我来。” 这话听着挺像那么回事,权且不说有没有感动,江余看着快贴上来的人,问出憋了许久的疑惑,“你就没想过带我回来会被他们知道?” “没有。”孙子杨在他唇上蹭.蹭。 “你也就适合在体育系。”江余唇边肌肉微抽,呵呵笑两声。 “我说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损呢?”孙子杨咬牙。 江余拿背对着孙子杨,智商太低,他实在懒的去搭理。 “文涵远,你别给老子装死!”孙子杨扭着眉毛。 “孙子杨,你给老子滚出来!”他刚嚷完,楼下就传来孙父的吼声。 楼下那位才是真老子。 孙子杨摸摸青了一大块的鼻子,出去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批评,外加一脸唾沫星子。 “你在上面鬼叫什么,刚才把大妈都招过来了,你还要闹的村里人都知道是不是?”孙父铁青着脸。 孙子杨把鼻子里的纸抽.走扔垃圾篓里,“爸,我一没出去抢,二没做什么缺德事,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你找个男的还不够丢人?”孙父低头叹了口气,“哎,我看你是成心想气死我和你妈。” 孙子杨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谁也不知道他这次放假带那个男人回来是想坦白,也是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家里的传统在他的考虑之中,包括现在的局面。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妥协。 就这么一次。 孙子杨从裤兜里摸出纸巾递过去,撇了撇嘴,“妈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你。” 孙父接走擤了把鼻涕,“这事没完。” 从河边洗衣服回来的孙妈妈还没进门就喊了,“哎哟杨杨你那脸和鼻子是怎么回事?哪碰的?” 孙子杨立刻往墙上一靠,装出难过的样子,“爸打的。” 孙妈妈一听就火了,随手抄起水池边的棒槌朝孙父挥过去。 “好你个孙大全,我儿子连我都舍不得打,你倒好,给打成那个样子,这要是破了相以后怎么办?” 之前还说你儿子,现在又成我儿子了,孙父一副“不跟你计较”的姿态左躲右闪。 孙子杨见机后退着离开,带着江余从后门出去溜了。 集市在另一个村,走路过去要差不多二十分钟,江余跟孙子杨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很热闹,叫卖声交错。 虽然是农忙的时候,赶集的人也不少,路两边有许多摆摊的,大到瓷器,厨子柜子,小到夹子,头绳,卖什么的都有。 江余拧开汽水瓶喝了口,脑袋被大太阳晒的发晕,他看孙子杨一身劲,到处转悠,更晕了。 “你站这里等我。” 孙子杨拉起t恤领口擦擦脸上的汗,去卖鱼的那里拎了一条鲫鱼,又买了一块豆腐。 老头子爱吃这个,得哄哄。 江余陪孙子杨逛了一上午,就得了一根冰棍,才吃完一口,就被他拿走了。 “你屁.股还肿着呢,不能吃凉的,回头拉肚子……”孙子杨吸.溜冰棍。 “行了!”江余迅速出声制止,不然后面还不知道蹦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我们走小路回去,大路基本都是七大姑八大姨,随便遇上一个都能带上点儿亲。” 孙子杨说,“下半年我就大三,毕业后想先在l市找份工作,你会一直在校医务室工作还是有别的打算?” 江余突然不说话了,他从来没想这么远,任务一完成就拍拍屁.股走人。 “你不是想反悔吧?”孙子杨压下眼中的紧张之色,故作轻松的说,“我可告诉你,上了我这条船,就别想再跳下去。” 敢把他掰.弯,这辈子都别想再甩掉他。 江余挑了挑眉,“你家里是不会同意的。” 发现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孙子杨松了口气,把冰棍最后一口咬.进嘴里嘎嘣嘎嘣吃完,咧嘴笑了笑,“他们爱我,我爱你,所以他们也会爱你。” 被他的一套逻辑打败,江余无言以对。 中午是孙子杨下厨的,烧了一桌子菜,炖的大蹄膀,鲫鱼豆腐汤,狮子头,韭菜炒蛋,清炒胡萝卜丝,肉末茄子,猪肉炖粉条,油炒青菜,有荤有素。 面对一堆香喷喷的菜肴,桌上的氛围却说不出的沉闷。 孙父闷头一口口喝酒,孙妈妈闷头吃菜,孙子杨也不吭声了,江余觉得这顿饭真的难以下咽。 他还以为孙子杨的爸妈会在昨天就把他赶出去,没料到他们能忍到现在。 见孙父把醋当成酒,孙子杨提醒,“爸,那是醋。” 孙父淡定的放下,“我知道。” 吃完饭后孙子杨和江余帮着收拾桌子,厨房里传出孙妈妈的声音,“杨杨,过来洗碗!” 客厅就剩江余和孙父了。 孙父看了眼江余,就转身走进房间,江余会意的跟过去,等着对方先开口。 “我们就他一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惯着,家里所有的指望都在他身上,没想到二十多岁了会出这事,是我们没教育好。”孙父抽起了烟。 过了一会他又说,“算我们厚着脸皮求你,离他远远的,等日子一长,他这股劲头过去就会好起来。”也不知道这些话里有多少成份是在安慰自己。 江余抿唇,眼前的这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弓着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他有些震撼。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些框住的照片上,有黑白的,泛黄的,也有彩色的,最大的一张应该是近几年拍的。 站在两个老人中间的高大男生穿着运动服,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午后的阳光。 亲情这块是江余缺少的,他也不懂。 江余抬手掐了掐眉心,半响才说,“叔叔,我可以走,但是他会不会追过来……” “那是我们老两口的事。”孙父脸上多了厉色。 “好。”江余微昂首。 孙父拿手背在眼睛上抹抹,“谢谢。” 当天夜里孙子杨往旁边一扑,没扑到温暖的身体,他当时就从床上蹦起来了。 孙子杨在屋子里找了一遍,连鞋子都顾不上换,手忙脚乱的出去找,就见院里的灯亮了,孙父和孙妈妈坐在凳子上等他。 “你去哪?”孙父板着脸问。 “爸,涵远不见了,他在这里也不认识一个人,路也不熟悉,会跑丢的。”孙子杨满脸焦急。 “他已经上大巴走了。”孙妈妈说。 “什么?”孙子杨不敢置信的回头,“妈,爸,是你们逼他走的? 孙妈妈被儿子的眼神伤到了,偏开视线叹气,孙父站起来把凳子往门口一放。 “今天你要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爸!” 孙子杨不知道该往脸上摆什么表情,“爸,偶像剧看多了。” 孙父气的把凳子砸了。 一家三口在深夜闹的僵持,还是头一次。 “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喜欢的人,现在被你俩给赶走了。”孙子杨蹲下来把头埋在手臂里,“我很不好受的。” 孙妈妈的眼睛里有泪在打转,她走过去拉拉老伴的衣角。 “哭什么哭,你替我和你妈想过没有?”孙父说,“我们宁愿你找个傻大姐,也不希望看到你跟一男的过一辈子。” 孙子杨把脸在手心里蹭蹭,“以前你们只有我一个儿子,以后多一个,这样不好吗?” “能有两儿子当然是福气,但是大孙子不还是没有。”说到底孙妈妈还在纠结着她的大孙子。 孙子杨捕捉到对方话里的意思,发现大孙子是关键词,他站起来趴在孙妈妈耳边说了一通。 “这样成……成吗?”孙妈妈有点结巴,电视里是有这样播的,不过也不知道现实中好不好整。 “成。”孙子杨肯定的点头。 “那行吧,有大孙子就行,回头你自己去外婆家磕两个头。”孙妈妈忽然想开了,她咦了声,“你爸呢?刚才还在,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估计在屋里哭呢,我去看看。”孙子杨进屋,胳膊就被打了一下。 “臭小子,好好的学不上,跟人搞同.性.恋,老孙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孙子杨站着不动,孙父打够了,一口气没上来,他扶着桌子喘的厉害。 “你看你都多大年纪了,干吗动手动脚,直接弄一根竹条抽多省事。”孙子杨过去给他顺气。 孙父又踹了孙子杨一脚,“知道错没有?” “我错了。”孙子杨很诚恳,他又给了孙父一个拥抱,“爸,谢谢你。” “你跟你妈说的那话我听见了,回头你跟人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同意。”孙父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端起茶杯喝水,话说的有点多,嗓子都干了。 “那肯定同意,他不敢不听话。”孙子杨得意的说。 “拉倒吧,你在人面前跟个孙子一样。”孙父把杯子一放。 “爸,你这么说我真生气了。”孙子杨认真的说。 “生气就生气呗,我还伤心呢!”孙父冷哼。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抱一起拍拍对方的背。 孙父叹息,“以后后悔了还来得及。” 孙子杨说的斩钉截铁,“不后悔。” 安抚好家里俩个老的,孙子杨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出门。 孙父站在客厅,“去哪儿?” “学校。”孙子杨头也不回。 边上的孙妈妈幽幽的说,“他在你大妈家呢。” “爸妈,你们别玩儿我了成么?”孙子杨身形一顿,抓狂的在原地扒拉头发。 “哼!”孙父拉着孙妈妈回屋。 他们商量过后决定赌一把,随便儿子怎么男,只要能拦住不出去找,这事就算完了,等天一亮再送那个男人离开,该怎么道歉就怎么道歉,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这事恐怕还是儿子贴上去的。 哪知事情完全没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发展。 儿子是铁了心了,他们再不能接受也只能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子杨连夜去把江余接回家,江余什么都没问,也没把他跟孙父的谈话抖出来。 这天之后家里的氛围不再那么僵了,有孙子杨这个大活宝充当双面胶的功能,江余偶尔会陪孙父喝上两口,不过他都是在旁边以茶代酒,,也会坐在孙妈妈和一堆大婶大妈中间,听她们唠嗑。 他莫名有种成了孙家儿媳妇的诡异感觉。 一个暑假结束,江余胖了,孙子杨瘦了,好吃的都给江余吃了。 孙妈妈成天在孙父面前唉声叹气,“儿大不中留。” 把孙父整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老两口虽然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盼着儿子回头,但是对江余还是很满意的,不吵不闹,也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气质品性谈吐都好。 可惜了,要是个女娃就好了。 回到学校后,孙子杨去球队跟大家伙汇合,江余把房间打扫一遍,坐下来打开电脑翻看邮箱。 有提示收到一个匿名邮件,打开之后,一张照片落入眼底,照片抓捕的非常精准,孙子杨是背对着镜头的,但是他是正面。 两个人挨的很近,他的脸几乎贴到孙子杨的鼻子,过于暧.昧。 想起那次出门的错觉,江余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第59章 卷五 江余在电脑前坐了很久,把最近的一些时事新闻看了一遍。 他没有一手流弊的篡黑对方系统的技术,但也知道这封邮件是谁发的。 片刻后江余翻出脑子里滚瓜烂熟的一串数字,摸出手机打过去。 “照片拍的不错。” 电话那头似乎是在酒吧,背景嘈杂混乱,彰恒的声音有些模糊,“你比以前聪明多了。” 江余嗤笑,“还真看不出来你对我这么念念不忘。” “别他妈开玩笑了!”彰恒突然拔高声音。 江余听着那头的沉重呼吸,确定对方是他给被刺激到了。 “我只不过想玩一把。”彰恒笑着说,“或许可以试试让几个人陪你玩。” 江余一手搁在桌上,心性高傲自大的人就是见不得被忽视,如果他还是跟原主一样,对方肯定不会多看一眼。 说白了,彰恒只不过是习惯了享受被仰慕的目光。 大概是江余迟迟没有动静,那头彰恒说,“你不会以为我手里只有那一张照片吧?” “孙子杨还有两年才毕业,提前退学,还是以跟老师搞同.性.恋的原因,到时候一定很精彩吧。” 江余站起来走到阳台,眯起眼睛俯瞰篮球场,他在那些奔跑的身影里寻找了一会,停在其中一个身上。 “说出你的目的。” “七号晚上按照地址过来找我。”彰恒冷笑,“如果我没有看到你,第二天学校论坛和通告栏会出现一些让你后悔的东西。” 通话刚结束就收到一条短信,江余看完上面的地址,拿笔记下来,他删掉短信按了一个号码。 “马上给我回来。” 球场上的孙子杨看看手机,纳闷的自言自语,“吃枪子了?” 他朝看过来的秋刚扬手,“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 秋刚撸.起衣服擦汗,“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下一秒他嘴里抽抽,“有同性没人性。” 一路飞跑回来的孙子杨连口水都没喝,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出什么事儿了?” 江余慢悠悠喝了口茶,“没事。”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想我。”孙子杨把背心扒了,光着膀子在他眼跟前走了一个来回,乐翻了。 “来来来,给你闻闻男人味。” 江余拿脚踢开他。 “晚上跟秋刚吃个饭吧,他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孙子杨继续秀他的身材。 江余在孙子杨身上扫视,脊背到臀的曲线干净利落,腹部每块肌肉都很硬朗,拉伸胳膊时裤腰往下,露出的人鱼线清晰。 这么一个处处达到他要求的对象,偏偏他没办法上,这让他感到不快。 热出一身汗的孙子杨莫名打了个寒颤。 晚上六点多校后门的一家川菜馆,秋刚看到江余跟孙子杨一起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我需要静静。”秋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捂着心脏说。 “静静是谁?”孙子杨龇牙咧嘴,“我给你找去。” “滚!”秋刚翻白眼。 三人要了五六个菜,孙子杨和秋刚点了几瓶啤酒,江余盯着一盘小炒肉,偶尔喝一口水。 秋刚难得斯文起来,老实的扒饭吃菜,直往孙子杨和江余身上瞟。 在看到孙子杨一边监督对方吃这个,不准吃那个时,一股浓浓的小媳妇气息扑来,他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出去透透气。”江余吃饱喝足,擦完嘴离开。 他一走,桌上的气氛顿时轻松多了。 “你怎么跟他好上了?”秋刚显然还没缓过来神,“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学弟。” 孙子杨咬.掉啤酒盖子,轻声唱,“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看你这不是龙卷风,倒像是冰雹。”秋刚压低声音问,“你俩在一块,谁压谁?” 孙子杨咕噜喝了半杯啤酒,“我负责提供劳动力,他负责享受。” 答案在意料之中,又像是在意料之外,秋刚吃了口菜,那个男人有着被压的外表,但是气场不符。 “这么听起来你还挺辛苦。” “难伺候啊……”孙子杨脸上的得意都快飞起来了。 “行了别笑了,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知道你现在幸福的冒泡。”秋刚受不了的搓搓胳膊,又说,“你老是往他那跑会不会不太好,还是要注意一点。” “我知道。”孙子杨嗯了声。 “哎,他还真看不出来哪娘了。”秋刚突然说。 “倒是喜欢撒娇。”孙子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秋刚挪开一点椅子,一脸我不认识这人。 第二天江余在医务室几人各种古怪的目光下请了几天假。 江余在土木系宿舍楼下守了一天,终于在晚上十点多看到彰恒出来,他坐上计程车一路跟到金帝。 还没进去,江余就知道里面有哪些东西。 太熟悉的感觉,他以前常出入。 江余摸摸口袋,钱带的不多,估计也就够点一杯酒的,为了不被轰出来,他还是决定收住脚步,在门口站了一会,漫不经心的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 大部分都是年轻漂亮的男孩被搂着出来,有等不及的直接车震,或者追求新鲜,就按在路边扒裤子。 他的忽然目光一闪,心里有了计策。 六号晚上九点多,金帝后面的花园,早就等在那里的江余靠在桥上抽.烟。 十几分钟后,一个男孩走了过来,他扬扬手里的手机,嚼着口香糖问,“钱呢?” 江余把准备好的钱给他,拿走手机检查,“角度掌握的不错。” “为了让对方动用那些玩具,再偷拍下来,我可是用尽了手段,现在屁.眼还合不起来。” 男孩嘴里吹.了个泡泡,那个男的外表出色,出手也大方,但是他妈的,竟然用看死老鼠的眼神看他。 既然有人要买那个男人在床.上的表现,给出的钱很可观,何乐而不为。 “先说好的,你可别拖我下水,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放心。”江余把手机放起来,冷冷的说,“摄像头是我找人先按的,你豪不知情。” 这个男孩是他无意间撞到的,是跟彰恒做过的那些人里面的一个,跟到酒吧发现对方吸.毒后才有了那个计划。 缺钱的人是最好利用的,更何况还是靠屁.股吃饭的m.b。 钱转进兜里,男孩笑着朝江余丢过去一个暗示的眼神,“要不要试试?我来之前洗过,里面正湿.着,连润.滑都不用。” 江余挑眉,“是吗?看你这身打扮,价不低吧。” “今天我高兴,免费让你.干.。”男孩把自己送上去,轻轻摩.擦,“我还没跟这么像0的1玩过。” 江余在男孩下巴上摸了摸,拇指按住抬起,“我跟他一样,也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斥骂,“操,你们在干什么?” 看着气冲冲过来的人,江余淡定的收回手,转身对他低低的说,“回去!” 孙子杨吭哧吭哧喘气,这两天他就察觉这个男人不对劲,就跟了过来,没想到让他看到这一出。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两人上了计程车,孙子杨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随时都要暴走,江余抱着胳膊看车窗外,把前面的司机吓的不轻,差点报警了。 一路沉默着回到家,孙子杨眼眶都被气红了,江余把手机打开,“先看看再说。” 看完长达十二分钟的视频,再看了那张照片,孙子杨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你被要挟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然后你去找他打一架?”江余嘲讽的瞥一眼。 孙子杨噎住,梗着脖子问,“难道他还不欠打?” “孙同学,要用脑子。”江余伸出食指戳戳他的头。 “快别戳了。”孙子杨抓住他的手亲了两口,“不打那小子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有劲没处发就留着在床上多努点力。”江余嫌弃的抽.回手。 “操,我还不够努力?”孙子杨一脸你他妈逗我玩的样子。 一周七天,天天晚上不来个三五次不罢休,周二周六脾气还差,一个不满意,力道大了或者小了,就会上嘴咬.他。 江余揉揉额角,“去放水。” 孙子杨瞅了眼窗外,“现在洗澡?” 江余打开抽屉翻出一盒还没开封的套.子,“检查你今天有没有比昨天努力。” 孙子杨笑着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摸.摸,“遵命。” 七号晚上彰恒没等来人,却等来了一通电话。 “不知道你对大学生逛同.志会所,对未成年性.虐待这个话题感不感兴趣?”电话里江余笑了起来,“顺便说一句,你的屁.股还是挺翘的。”说着就按下发送确认。 彰恒面色骤沉,猛地把手机砸地上。 威逼不成反被.逼,彰恒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终于知道自己小看了对方。 江余留了把柄也不怕彰恒再使花招,毕竟那些高.官.子.弟出身的更在乎名声,他开始了每天在土木教学楼宿舍楼两处晃悠的日子,一旦逮到机会就先用言语刺激一下对方,然后摆出该有的表情直接上手。 有些人是贱.骨头,彰恒就是典型。 被打了几次之后反而老实了,看江余的目光多了一些复杂。 打脸五次完成,江余就没再在彰恒面前出现的那么频繁,偶尔碰到也是如同陌生人的擦肩而过。 因为孙子杨那人嫉妒起来跟个疯子一样,根本没法压制,每天晚上不把他做趴下绝不完事。 连医务室的那几人都从江余身上嗅到纵.欲.过度的味道。 十月份,金帝抓捕了一批吸毒的,其中就有江余认识的那个男孩,还有碰巧在场的彰恒。 圣诞节前一天,在值班的江余看到走进办公室的人,掩去了眼底的探究。 关了两个月出来,彰恒消瘦了许多,看起来似乎也成熟了不少,眼睛里没有了过去的那些不甘和傲气,多了淡漠和平静。 将一份文件袋放到桌上,彰恒说,“全部在这里。” 江余没碰,也没表态说把那段视频交给对方。 他宁愿小人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他和孙子杨置于被动位置。 “以前我是真的对你喜欢不起来,我承认一开始的欺骗,但是我也没逼过你,做什么都是你自愿的,不该要我负全责。” “我从来没被人打过,除了你。” 彰恒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偏头说,“对不起。” 江余手中的笔停了一拍,紧跟着彰恒那句话之后是脑中的提示音。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支线任务。” 晚上回去江余心情格外的好,以至于一个不留神喝了孙子杨放在桌上那只玻璃杯里的东西。 直到喉管被一阵蔓延的辛辣灌满,他才勃然变色。 “这是酒?” “是啊。”孙子杨从碗里抬头,“全被你喝光了?” 江余快速跑进卫生间用手抠.着嗓子难受的呕吐,完了。 外头听到声音的孙子杨放下碗筷,担心的起身去卫生间就看到江余趴在马桶边一脸生无可恋。 不对劲,不就是酒吗,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难道是酒精过敏? 孙子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了?” 江余摇头,抹了下眼角,“没事。” 面前的男人眼睛微红,露出温实的神情,眉宇间的戾气消失不见,看起来非常柔弱可欺。 孙子杨吓的后蹦两步,磕磕巴巴的问,“你……你……你哪位?” 江余面上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别闹。” 孙子杨紧抓门框,声线抖成了大波浪,“文涵远,你中邪了么?” 江余看他一眼,默默转身往外面走。 “桌上的碗你洗。”孙子杨跑到前面捏捏他的脸,又揉揉,再捏捏,都不是假的。 “嗯。”江余不舒服的皱了下眉头,拉下在他脸上乱动的手握住。 “晚上给我亲。”孙子杨又一次试探。 “好。”江余温顺的抿嘴。 “不是亲孙子杨,是亲小孙子杨。”孙子杨呼吸不稳,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江余唇边勾出一个笑容,“洗干净一点,要打香皂。” 卧槽,幸福来的太快,孙子杨被砸昏了头。   ☆、第60章 卷五 '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孙子杨大字型往床上一躺,中间竖着一根,同样也香喷喷的。 江余擦干头发上的水,上床闻闻小孙子杨,拿鼻子蹭蹭。 “你不会半途.咬.我吧?”孙子杨吞口水,既紧张又兴奋。 这种奇妙的感觉谁懂? “不是咬吗?”江余抬眼,语气里有几分暧.昧,里面没有平时的戏瘧和嘲讽,一览无遗的清澈明亮,就连包.含的那丝笑意都是纯粹的。 “来吧。”孙子杨拿手背盖住眼睛。 随着耳边湿.腻的音色越来越大,他偷偷移开手背看着男人的黑色发顶,畅快之余,又有点儿不忍心。 果然还是享不了福。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孙子杨坐起来揉揉他的耳垂。 “嗯?”江余舔.舔唇上的湿.润。 “平时你可从来没这么亲过我。”孙子杨猛吸一口气。 “专心点。”江余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 “操,又勾.引我!”孙子杨瞪掉被子扑上去。 今晚的男人太听话了,让摆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也不张口催促或者打骂,舒服的时候会勾着他的脖子眯起眼睛发出愉悦的呻.吟,把孙子杨爽的飞上天了。 早上孙子杨被踢下床的时候还有点懵,他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一抬头就看到床上坐着个人,脸上的表情冷的掉渣。 “……早啊。” 卧槽,这么快就结束了?跟做梦一样,孙子杨把被子掀开,躺回暖和的被窝里,把江余把怀里一搂。 “你对酒精是不是……” 江余冷声打断,“如果让我看到家里有任何一样酒精饮料,你就收拾东西滚蛋。” “你是大爷。” 孙子杨嘴里这么说,心里的小算盘却打的噼里啪啦响,都快打出卷了。 他突然发现酒是个好东西。 江余口气还是很冷,“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 孙子杨立刻摇头,“我没心思。” “不得不说,昨晚被你亲的还真……操,又打我的头!” 孙子杨坐在江余身上,狠狠钳制住,流.氓似的摸摸他的脸,咬牙切齿,“说过多少次了,不能打头不能打头,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我要惩罚你。”孙子杨低头不停的亲吻江余的脖子。 江余弓起腿,膝盖正中一根铁棍上,然后是孙子杨捂着裤.裆痛苦的嚎叫声。 “卧槽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因为周六是圣诞节,学校气氛也热闹起来,江余跟孙子杨去市里闲逛,两人像这样出来的次数不多,走一块还有那么点刚约会的感觉。 孙子杨手里拿着一根烤肠,他瞅瞅身边的江余,“我怎么感觉你跟个小老头子一样,来,笑一个。” 江余,“呵呵。” “昨晚你那么配合,真不怪我没把持住。”孙子杨大口啃.掉烤肠,一咬牙,“下次换你!” 谁知江余却说,“不用了。” 孙子杨一脸难以置信,“真不用?确定?” “确定。”江余默默咽下一口血。 “你一点也不想感受感受在上面的……”孙子杨感动的擦擦眼睛。 “不想!”江余在心里狂.操。 “这可是你说的。”孙子杨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在记事本里输入: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人民路百乐兴商场门口,文涵远说他永不反攻。 永不反攻四个字还被加了框。 江余拿眼角扫了眼,再次咽下一口血。 “我得去买个六..合..彩。”菊.花保住了,孙子杨觉得整个世界都太美好。 自从摊上系统000,江余就觉得每个世界到处都是雪花点。 俩人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秋刚秋楠俩兄妹。 四人在星巴克坐下来。 秋楠瘦了,脸被身上的白色羽绒服一衬,更加消白了,她垂着头拿勺子搅着咖啡,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们。” 她是从大哥嘴里知道的,刚开始根本没办法接受,但是在亲眼见过之后,才发现他们的相处有多亲密。 “是啊,我和小楠刚从电影院出来,打算回去,还好选的是这条路,不然真错过了。”秋刚砸了砸嘴。 “看电影?”孙子杨瞟了一眼旁边,说起来他和这个男人还没去电影院看过一次电影。 像是知道孙子杨心里的想法,江余皱眉,“不去。” “行,不去。”孙子杨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在江余大腿上摸了一把,江余踢了他一脚。 两人在桌子底下闹腾了一会,期间秋刚翻了好几次白眼。 “再翻就可以去摆个摊看相了。”孙子杨笑着推推秋刚,“刚子,你跟英语系那女生吹了?” “可不是。”秋刚啧了一声,“人家要出国留学,回来也是两年后,我就一吊丝,两年后还是一吊丝。” 见孙子杨乐的不行,江余轻嗤,“你也是。” 这下换秋刚哈哈大笑了。 孙子杨甩过去一个“爷,能不能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的眼神,看起来挺可怜。 江余当没看见。 “秋楠你呢?”孙子杨看向头都快埋到杯子里的女生。 “啊?什么?”秋楠明显不在状态。 江余喝了口咖啡,他发现孙子杨天天不傻.逼一回都不正常。 在里面待了大半个钟头,江余很少插.话,秋楠从坐下来开始,一直在跟那杯咖啡较劲。 基本就秋刚和孙子杨两人在那扯.蛋,扯的口.干.舌.燥。 到最后实在没辙了,四人就打了招呼分开。 已经过了九点,步行街还是非常喧闹。 孙子杨删掉秋楠发来的祝福,把围巾拿下来给江余戴上,佯装遗憾的说,“哎,为了你这棵树,我把一片森林都丢了。” “你自己上赶着凑上来的。”江余呼出一口白气,从来没戴过围巾,他很不适应那种温暖。 “是是是,我他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孙子杨握住他微凉的手塞进羽绒服口袋里。 “你想不想要一个你自己的孩子?” “我对女人硬不起来。”江余挑眉。 “有别的办法。”孙子杨眨眨眼。 “我不喜欢小孩。”江余语气有些变化,他对小孩的全部印象都是石子郅,掏心掏肺养大,结果呢? 后悔,失望,无奈…… “哦。”孙子杨捏.捏他的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街边,秋刚把脸上全是泪的妹妹搂进怀里,叹了口气,“有更好的。” 这天晚上,有人结束自己的暗恋时光牵着爱人的手笑的幸福,有人告别曾经的那些憧憬哭的不成样子。 天一亮,又是新的开始。 过年江余跟孙子杨回家了,孙妈妈和孙父看起来都很高兴。 江余不知道孙子杨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对他并不讨厌。 毕业后孙子杨没有跟秋刚一样去当教练,而是选择进入一家外企上班,江余还在校医务室,两人选在学校和公司中间地段租了一间公寓。 过了实习期后孙子杨就得瑟起来了,他把工资卡往桌上一放,“拿去。” 江余纹丝不动,看不上那点钱。 “操,我的自尊心受伤了。”孙子杨嘴角一抽。 好歹也是他拿到的第一份工资,虽然数字的确不是很大。 但是他都这么主动了,里面的钱一点都没动,全部交出去,诚意大的连他自个都感动的一塌糊涂,怎么也该表扬一下吧? “那就一边摸摸去。”江余翻翻菜谱,考虑明天吃什么。 “你到底要不要?”孙子杨急了,把卡塞进江余的皮夹里拍拍,霸道的说,“不要也得要!” “买房子的钱够了?”江余把想吃的菜画上圈,明天让孙子杨给他做。 “够……一个……墙角?”孙子杨一句话顿了三次。 “等够买一个厕所再给我。”江余把卡抽.出来放进他的口袋,顺手刮了一下他的裤.裆,“年轻人,你还需要再努力。” 孙子杨傻眼,哎哟卧槽,他怎么竟然觉得这个男人这么可爱呢。 一定是错觉,孙子杨抽了自己一下,快醒醒! 两人白天忙着各自的工作,晚上腻.歪在一起看电视,每个周二周六晚上都会扔掉所有杂事,吃完饭就开始做运动。 孙子杨偷偷做过好多次把水换成酒,或者在里面掺点酒的事,回回失败。 除了一次他嘴里含.了口啤酒,趁吻上去的时候给快速灌进去,之后对方性格大变,依旧是维持一晚上就恢复了。 第二天他被赶出家门,穿一背心大裤衩抱着胳膊在门口吹了会冷风,冻的不行,不得不在秋刚那挤了好几天,等对方气消了才敢回来。 他发现跟那个男人在一起,靠脑子永远斗不过,还是得来硬的。 一晃两年过去,孙子杨还在那家公司,一个体育系毕业的在那里面混的有滋有味,那张工资卡已经进了江余的皮夹,终于如愿以偿的霸占了一席之地。 生活过的平淡又真实,江余被孙子杨养的特别滋.润。 这天江余从学校回来,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婴儿的哭声,以为是听岔了。 等他准备换鞋的时候,就看到客厅的孙子杨推着一个小车朝他走过来,“宝贝儿,来,跟你儿子说hello。” 江余一怔,“我儿子?” 他看看小车里咿咿呀呀挥舞着小胖手吐泡泡的婴儿,再看看脸上扬着笑容的孙子杨,脑子空白了。   ☆、第61章 卷五 '家里多了个小成员,江余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连鞋都忘了换,坐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 孙子杨察觉出江余的异常,把小推车推到一边,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 “我妈给我算过命,那算命的说我七十七岁有个大劫,万一过不去,你一个人得多孤单。” 孙子杨的声音低下去,捏.捏江余的手指,“所以我妈盼大孙子那会,我心里就有了主意,想给你弄个孩子,将来我要是真先走了,也能放心不是。” 顿了好一会,江余有点哭笑不得的说,“你是猪吗?孩子现在还小是看不出来,再过几年,等他长大了,长相能骗过谁?” “就说像他妈。”孙子杨回答的顺溜,显然已经想好对策。 “其实在接到电话说那个女的给你生了个儿子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孙子杨搓搓脸,“你说我这不是自虐吗?想着法子给自己添堵。” 江余眉毛耸动,面前的青年跟只大型犬类没区别,仿佛只要挠挠他的下巴就会汪汪叫。 “一想到以后每天都会看到你们父子秀恩爱,我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孙子杨难过的撇撇嘴。 “说完了?”江余在他头上拍拍。 孙子杨狠狠抓了一下头发,抬着头跟江余对视。 目光交汇,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孙子杨突然瞪眼,“你不会以为那孩子是我跟哪个女人.搞.出来的吧?” 江余冷哼,“没准。” “那真是比窦.娥还冤。”孙子杨作出一副沉痛的表情,“赶明儿我也去长城上哭,看能不能把长城哭塌了。” “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江余摸摸他的狗头。 “那不行,我走了你还不得相思病啊。”孙子杨往江余手里蹭,轻轻的吻了吻他手心的生命线,“我就希望我们都能活到一百岁,儿孙满堂,那画面想想就美,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江余没有给出回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起了网上的一句话。 长命百岁,孤独无依。 接下来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大概是客厅的气氛过于压抑,原本还在啃手指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吵死了。”江余烦躁的皱眉。 “我去找只袜子把他的嘴堵上。”孙子杨起身大步进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奶瓶。 想办法喂了一点,谁知婴儿还是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模样凄惨的不行,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江余听着头疼,满脑子都是哇哇的哭声,他扶着额头去书房了。 小的比大的还难伺候,孙子杨火气暴增,摸出手机打电话,“妈,你大孙子哭个不停怎么办?” 那头孙妈妈立刻放下手里的麻布,“尿屁.股了?” 孙子杨伸手在婴儿屁.股下面摸.摸,挺肉呼呼的,“没。” 隔着电话,孙妈妈也听到哭声了,她问,“饿了?” 孙子杨的手指婴儿嘴边抹抹,“都吐.奶了。” “抱起来走走,没准就是见你们不搭理他才哭的,那么大的小孩子娇气呢,正是粘人的时候,就希望你们一直围在他身边。” “哎,小文什么反应?”孙妈妈不放心的问,“跟你闹没?” “高兴的不得了。”孙子杨说,“妈,我先挂了。” 孙子杨把婴儿抱着在客厅来回走动,胳膊肌肉绷着,不敢使太大劲,怕把臂弯里的小东西夹死。 “哭个屁啊,老子还想哭呢!” 孙子杨没辙,让亲爸来抱,结果一到江余手里,哭声就渐渐弱了下去。 看着一对父子在他面前晃悠,孙子杨更难过了,他用看情敌的眼神瞪着趴在江余怀里的婴儿。 “我不喜欢这小子。”酸溜溜的语气。 被他眼巴巴盯的发毛,江余无奈,“行了,我最喜欢你。” “少了永远。”孙子杨蹭上去,示威的在江余唇上深吻了几下。 “永远。”江余转身就走,完全不想看到对方乐成傻.逼一样的笑容。 奶不喝完就浪费了,孙子杨坐在沙发上把奶.瓶里剩下的牛奶全喝了。 江余哄睡完小孩子,出来就看到孙子杨叼.着奶瓶吸.个不停。 “……” 孙子杨清清嗓子,“罐子上说冲了以后放一小时不喝完就不新鲜了。” 江余瞥他一眼,“好喝吗?” “味道不错,别说,这个奶.嘴挺.软的,但是我还是喜欢吸.你的两个小……” “晚上让你吸个够。”打断他后面的话,江余踢踢孙子杨,“我饿了,现在我要吃饭。” 下班回来连口水都没沾,被巨大的惊喜刺激的到现在都没找回正常思绪。 “想吃什么?”孙子杨起身卷起袖口往厨房走,“冰箱里还有一点牛肉,豆干和青椒都有,腐竹粉丝也还剩不少。” “我要吃红烧肉。”江余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翘着腿。 “行,等着,我去买。”孙子杨边走边不满的嘀咕,“我还想吃肉呢,昨晚都没吃到。” 背后传来脚步声,孙子杨扭头就见沙发上的人跟过来,“一起去。” 江余穿上大衣,“快点回来就行。” 两人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疑似是庆祝家里的那位小生命,实际是告别二人世界。 晚上江余枕着孙子杨的胳膊给已经是两岁孩子妈妈的文芳娅打电话问怎么照顾婴儿。 文芳娅一问三不知,江余揉着额角,“小明难不成是一夜之间长大的?” “吹泡泡糖一样吹大的。”文芳娅在那头笑的合不拢嘴。 等她笑岔气了才说实话,“是他奶奶带大的,我真不会带小孩子,看了就不知道怎么下手。” “小远,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生不了。” “养了一个。”江余把事情简单说了。 “子杨可真大度。”文芳娅好半响才说了这么一句,换她,她是不愿意的。 “名儿取好了吗?” “孙元宝。”江余夹.住伸到他腿.间的那只手。 “……真喜庆。”文芳娅憋住笑。 又聊了一会,文芳娅说过两天来串门,还问了地址在网上给江余他儿子买了一些衣服和护肤品。 大半夜,隔壁婴儿房传来哭声,孙子杨闭着眼推推身边的江余。 江余声音模糊,“你去。” 孙子杨挠挠江余的后背,“他是你儿子。” 江余翻身,“他姓孙。” “老婆哎,咱不能回回都这样赖皮。”孙子杨板过他的肩膀,“醒醒。” 江余的呼声又悠长起来了。 孙子杨骂骂咧咧的把被子掀开,抱着胳膊去隔壁房间摇着小木床打哈欠,困的眼皮都黏一块儿了。 好不容易哄好,过了一个多小时又哭,刚把一身寒气去掉准备去睡的孙子杨抓狂的蹬腿,“文涵远,元宝又哭了。” 江余铁青着脸下床,披上外套去隔壁站在木床边上不说话,婴儿吓的不敢哭,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打嗝。 “我从来就没盼过你的到来,也不可能喜欢你,给我安分一点,等你长大后我也不指望你什么,但是他不同。”江余慢慢俯.下.身望着身体里流淌着和他同一样血液的孩子,“是他的选择才有的你,记住,他才是你的父亲。” 屁大的小孩肯定听不懂,但是江余还是把憋了一肚子的情绪给发泄了。 孙子杨粗神经,做起事来大手大脚,从来都是顾前不顾后,这次真的超出他的意料,他一点也不知道对方在他背后都在顾虑哪些东西。 小孩子养起来比养小猫小狗伤神费心太多了,第二天江余和孙子杨都挂了黑眼圈,憔悴的跟熬夜加班了一样。 孙子杨打电话要孙妈妈过来,那头说得等两天,一亲戚家娶媳妇儿要去喝喜酒。 “妈,让爸也来,多待一段时间。” “知道带小孩有多操心了吧?你小时候比元宝还闹腾,吃饱了哭饿了哭,怎么都哭,你爸有一回气的都想把你塞回我肚子里。” 孙子杨听了直乐,转头就跟江余分享了。 “你爸是不是经常打你的头?”江余眯了眯眼睛。 “好像听我妈说过。”孙子杨想了想。 “那就难怪了。”江余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操,又拐着弯损我。”后知后觉的孙子杨怒吼。 家里有了孙元宝,一点都离不开人,孙子杨请了几天假在家等孙妈妈和孙父过来。 换尿布是个技术活,江余做不来,孙子杨买了书练习了好几次,实战起来还是费劲。 他拿手指捏.住孙元宝的小.鸡.鸡慢慢把铺开的尿.布塞下面。 小.鸡.鸡忽然喷出去一道水流,孙子杨猝不及防,给糊了一脸。 “文涵远,你管管你儿子!”孙子杨从卫生间出来,边拿毛巾擦脸边吼,“他再这样闹,我就把他扔楼下去。” “扔吧。”阳台给栀子花浇水的江余头也不抬。 孙子杨欲哭无泪,大的小的都一个样,日子没法过了。 “我要离家出走。” “去吧。”江余幽幽的说,“记得把拖鞋换掉。” 孙子杨身子顿住,一脸悲痛,“你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哪一次离家出走走出小区的?”江余抿抿嘴,眼中浮现揶揄的笑意,“不对,我说错了,应该是没走出过七楼楼道。” 孙子杨站在原地生闷气,大步过去把江余手里的水壶拿走,半抱着去房间,“干活去!” 江余被他推到床上,懒洋洋的挑起唇角笑,“不离家出走了?” “先干完。”   ☆、第62章 卷五 孙妈妈跟孙父来的那天文芳娅也带着老公儿子来了,三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气氛说不出的温馨。 王志博这些年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说话的时候会去看文芳娅的脸色,谨慎小心。 儿子王小明长的跟他舅舅江余有几分相似,就是活泼的跟只小蚂蚱一样蹦来蹦去。 文芳娅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小明,别拿手去戳你弟弟的脸。” 王小明蹙着小眉毛,“妈妈,为什么他还在睡觉?太脏都晒屁.股了。” “因为他是小朋友。”文芳娅认真的对才满两岁的儿子说,“你是大朋友。” “大朋友不但要照顾小朋友,还不能睡懒觉,不能吃零食。” 王小明顿时就不高兴了,他已经是大朋友了么?昨儿上课,老师还说他是小朋友呢。 他抱着文芳娅的腿往地上一赖,瞪着两条腿撒泼,“我不要做大朋友!” 文芳娅扭头喊,“王志博,你儿子在地上打滚呢。” 正在厨房帮着收拾的王志博匆忙跑出来抱起儿子,拿纸巾给他擤鼻涕,“怎么了这是?” “看你儿子熊的。”文芳娅无奈。 王小明往王志博怀里蹭鼻涕,扁着嘴巴喊,“爸爸。” 托着儿子的屁·股,王志博看看自己新买的毛衣,得,还是穿回旧的算了。 这一闹,元宝也醒了,孙妈妈和孙父都过去围着他转。 在书房里的江余用脚踢踢旁边的孙子杨,“你出去看看。” 孙子杨被赶出去,他瞥了眼趴在王志博腿上玩俄罗斯方块的小孩,“姐,姐夫,小明以后可以当歌唱家,唱高音,无敌了。” 文芳娅嘴角一抽,“我喜欢男低音。” 王小明跟元宝不合,从第一次见面就打下基础了,他认为妈妈更喜欢元宝。 家里有老有小,日子到处都充满了欢笑。 孙父对孙元宝这个名字有点想法,找江余和孙子杨开过一个小会,最后决定把元宝当小名,大名孙余晖,各取了他俩名字里的一个字。 小孩子长的快,揉在一起的五官渐渐长开,漂亮的像个小仙童,尤其是眉眼间,像极了江余,老两口都是活了大半辈子,一只脚进棺材的人了,只是看了几眼,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他们关上门把那些失望摆出来,过了一段日子也就想通了,大概是岁数大了,以前在乎的东西反而看淡了。 二老在外头什么也没说,现在有两个儿子,还有孙子,不能再求别的,家和万事兴。 江余很早就有所察觉出,但是他一次也没跟孙子扬提过。 孙子杨丝毫没发现,他除了忙碌的工作应酬,还要满足家里那位胃口很大的江先生,最近又多了一项,早晚都在镜子前摸摸脸,擦擦这擦擦那,唯恐长满皱纹。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老婆那张脸连一条皱纹都没有,摸上去还是跟以前一样光.滑,换谁压力都大。 虽然孙子杨打死也不承认是怕被嫌弃。 这天早上孙子杨在卫生间镜子前擦脸,就听客厅孙妈妈的声音,“杨杨,元宝擦屁.股的那个怎么找不到了?” “可能是搁哪了,你去抽屉里看看。”孙子杨嘴里哼着小曲,得意的把衬衫领子往两边拉拉,欣赏起脖子上的吻·痕。 “没有啊……”孙妈妈走进卫生间拿起洗手台上的小瓶,“哎,谁把它拿这儿了?儿子,你给用了?” 正往脸上抹的孙子杨,“……操” 孙妈妈说,“擦屁·股的擦脸也可以,味儿好闻呢。” 孙子杨翻白眼,“妈哎,别以为你没露出牙齿我就不知道你在笑。” “蠢儿子。”孙妈妈哈哈大笑着出去把事给孙父说了,老两口都凑一块毫不给面子的讨论儿子为什么那么蠢,甚至把小时候的那点事都翻出来了。 孙子杨听着听着就想回炉重造,他关上门给老婆告状,结果又被嘲笑了一次。 住在一起,门对门还有个不太方便的事,晚上夜深人静,一阵阵床板晃动声别提有多清晰,偶尔还夹.着忽大忽小的叫声。 把对门房间的孙妈妈一张老脸都给整红了,“哎哟两人年纪也不小了,咋还这么激·情,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激·情可以,我就担心那床。”孙父起身打开门出去,在门口站了一小会,里面的声音连他都觉得害·臊。 他伸手敲敲门,“你俩小点声。” 房里的孙子杨呼哧呼哧喘气,喉结震.动,“让你浪……” 背对着他趴在下面的江余把手伸到后面在他手臂上大力拍了一下,示意他继.续,不.要.停。 孙子杨一鼓作气完躺在旁边,“还来不来?” 江余嗓子哑了,直接侧身勾着他的脖子,伸出一条腿横过去…… 第二天孙妈妈站在洗衣机那里扒拉换洗的脏衣服,嘴里唠唠叨叨着什么,一见到江余出来,先是做贼心虚的把衣服快速塞进洗衣机,然后笑着问,“小文啊,还有什么衣服需要洗的没?” 江余打着领带,“都在那里了。” 孙妈妈哦了声,背过身去继续翻找,孙子杨拿着包子边吃边问,“妈,你在找什么?” “你俩换下来的内.裤呢?”孙妈妈小声说。 “扔了。”孙子杨差点噎到。 “扔了?”孙妈妈声音拔高,又觉得不妥,赶紧压低了些,“怎么就给扔了,不是上周才买的么?” “那什么,不小心扯破了。”孙子杨摸摸鼻子。 “哎!这都在一块好几年了,热乎劲该过了,咋还猴急?”孙妈妈啧啧两声。 “这叫情.趣。”孙子杨一口咬掉最后一块包子。 “这叫烧钱。”孙妈妈说,上次是衬衣,这次是内.裤,就不能脱了再开始吗?那点时间都腾不出。 之后时间一长,孙妈妈算是大开眼界了,她发现衣服都是小物件,书桌的台灯,书架,卫生间的镜子之类的才更让她头疼,有时候还磕到胳膊腿。 那两人做那事的时候简直不要命。 元宝四个年头,江余三十五岁,孙子杨刚满三十岁,比他小两岁的秋楠送来请帖,他跟江余去参加对方的婚礼。 他们站在人群里看着秋楠穿一身精美的婚纱,挽着爱人的手臂走在红地毯上,美丽端庄的像个公主。 几年过去,她已嫁做□□。 秋刚也是一对双胞胎的父亲,只不过还是毛毛躁躁的,他凑到孙子杨那里,“我妹小时候就老说长大了当你的新娘,你也说要给她买大房子住,结果她成了别人的老婆,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都出来打酱油了。” 说完后,秋刚一阵唏嘘,“你说缘分这东西玄乎不?” “嗯,玄乎。”孙子杨偷偷搂了一下身边的爱人。 “我们都老了。”秋刚一脸历经沧桑的叹息。 “打住,是你。”孙子杨笑着在他肩上拍拍,“兄弟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笑一笑都能迷倒一群。” “真倒了一群,你家那位还能放过你才怪。”秋刚朝独自饮酒的江余努努嘴。 孙子杨也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太危险,他迅速换了话题,“我怎么看秋楠肚子有点儿圆。” “四个月了。”秋刚耸耸肩,“两人先领的证。” 孙子杨瞅瞅江余,他们是不是也该出国弄个证回来? “待会敬酒的时候你可别提当年,不然能把她招哭了。”秋刚小声提醒。 孙子杨说成,到了敬酒那会,秋楠对他举起酒杯,“祝你幸福。” 自己的话被对方先一步说了,孙子杨错愕了一下才露出明朗的笑容,“新婚快乐。” 秋楠看向江余,抿了抿唇,送出同样的祝福。 世事难料,如果江余没有挑中这个世界而参与孙子杨的人生,或许对方的漫长岁月里就有秋楠的身影。 可惜这世上唯独没有如果。 江余心里有根刺,总是在他忘了的时候刺他一下,所以他始终坚持的教元宝叫他叔叔,叫孙子杨爸爸。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接到系统提示,随时都会离开。 孙子杨不同,他属于这个世界。 元宝七岁的时候,江余和孙子杨大吵了一架,家里的东西被他们砸的差不多了,吵架源头是江余和学校一男生关系不寻常。 这是孙子杨个人的理解。 都说两口子吵架的时候千万不能言辞过激,牵连到对方父母家人,这点他们从来没涉及过。 吵的狠了就动手,打到对方了,疼的是自己。 孙子杨愤怒的背后是强烈的不安,要说他也是事业有成,往哪一摆都是成熟稳重型,但是一回到家,卸下那层光鲜的外表,站在江余面前,他还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 “我没那心思再收一个蠢货。”江余暴躁的踢沙发。 那个男生跟孙子杨很像,无论是性格还是言行举止,长的比孙子杨还要出众。 “我两只眼睛看到你们在亲嘴!”孙子杨胸口不停起伏。 “你两只眼睛都瞎了。”江余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当时只是在拒绝对方,角度问题影响了视觉。 “我还是难过。”孙子杨扯下领带。 “那你先难过,我出去走走。”江余转身就走。 “你哪儿也不准去!”孙子杨快步上去从后面抱住他。 两人在客厅抱了一会,冷静了,又头疼的收拾起来,埋怨对方不该砸这个,多少多少钱。 躲在门后的元宝摸摸胸口,爸爸脾气真差,果然跟爷爷奶奶说的一样,只有叔叔能治。 孙子杨四十岁那年,六十九岁的孙父因一场大病住进医院,没熬过去,那时元宝从学校赶回来,见到了孙父最后一面。 哭的最凶的反而是他,和他最亲近的老人走了,始终还是难以接受。 孙妈妈看起来没有多么悲伤,她拿手背擦擦眼睛,说老头子一走,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江余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让孙子杨陪在孙妈妈身边,多跟她说说话。 谁知让所有人悲痛的是,没过两天,孙妈妈就跟着孙父去了。 那段时间孙子杨沉默了许多,家里都蒙上一层灰色,元宝被江余训回学校,他请假回来在家呆着,确保孙子杨一下班回来就能看见他。 一天晚上,孙子杨突然说,“哪天我要是先走了,你别跟来。” “放心。”江余扯起唇角,“我怕死。” “……酝酿的一点情绪都被你全整没了。”孙子杨面部肌肉抽.动。 “文涵远,我不是开玩笑,我一点也不想在地府看到你。”孙子杨刻意用轻松的语调说,“我知道你太爱我了,也离不开我,但是殉情什么的千万别来,不然我做鬼了,都会被你气的再死一次。” 黑暗中江余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地府真没有他。 元宝报考的是医学,出国留学回来就进了本市一家医院,孙子杨跟江余那会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他们很少再叫元宝的小名,而是改叫余晖。 他二十九岁那年国庆带了一个同事回家,那女孩比他小三岁,外表很出彩,一看就是出身名贵。 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孙余晖做好了所有打算,也是真的想谈婚论嫁,可当他把孙子杨和江余介绍给对方,捕捉到女孩眼睛里的厌恶和躲避,孙余晖的心沉了下去,送对方离开的时候他说,“抱歉,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女孩瞪大眼睛。 “你看不起的那两个人是我的家人。”孙余晖说,那一刻他的语气是刻薄的。 站在阳台的孙子杨和江余相视一眼,都觉得他们的儿子值得更好的。 孙子杨五十八岁,孙余晖成家立业,妻子外貌普通,笑起来却很温暖,人看着也老实本分,对江余和孙子杨很孝顺,并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的感情。 就是那样一个处处找不到缺点的媳妇,却跟别人搞大了肚子,在孩子两岁的时候,江余他们才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那女人一开始就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爸爸,从头到尾有多少是逼不得已,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孩子是无辜的,孙余晖对那个女人也有感情,就在他说服自己去接受时,对方的情人意外出现,他们走上离婚的道路,一个家就那么散了。 这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孙余晖的打击很大,后来无论孙子杨怎么劝,他都没有再娶。 江余也有些意外,但是他并没有单独找孙余晖谈话。 如果他开口,对方的态度可能会有所改变。 几年里文芳娅和王志博一前一后离世,孙子杨担心江余承受不住,每时每刻都围在他身边,想方设法的让他不那么难过。 为了不在这个城市触景生情,孙子杨更是和孙余晖商量,去其他城市买的一处山庄,他还给江余弄了一只鹦鹉。 “想哭就哭,别憋着。” 江余轻挑眉毛,手拍拍笼子,“我没哭过。” “啧,还真没有。”孙子杨摸摸他眼角的皱纹,凑上去亲了一下,“回头我走了,你哭不?” 江余扫他一眼,回屋睡觉。 “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腿不好使,追不上呢!”孙子杨在后面吼,“就不能等等我么?” “不能。”江余头也不回,把孙子杨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孙余晖有时间就开车回来跟他们住,每次看到两个老人还像年轻时候那样腻.歪在一起,他都会去感慨,有些东西没有变过。 到了七十七岁,孙子杨做什么都特别小心,也不出去遛弯,在家跟江余逗逗鹦鹉,喝茶看电视,却还是摔了一下。 那天的主治医生是孙余晖,手术持续了很久,当那扇门打开,江余已经有些僵了,以至于都看不太清孙余晖脸上的灰败和悲痛。 “怎么样?”江余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 “叔,对不起。”孙余晖跪了下来,哽咽着说,“爸他想见你。” 江余起身,大概是坐了太久,两条腿麻木了,他晃了两下,扶着墙壁慢慢走进去,坐在椅子上,握住孙子杨伸过来的那只手。 “我以为自己能挺.过这个大劫,没想到还是过不去。”孙子杨喘了口气,“你说有没有来世?” “有。”江余说。 “那我们还能不能碰到?”孙子杨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人。 “也许。”江余说的轻描淡写,垂放在床边的手指动了动。 “哎,我是不是要死了?”孙子杨眼睛里的神采似乎好了一点,微弱的呼吸在证实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了。 “对。”江余回答他。 “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这么平静?”孙子杨眨了眨眼皮,轻声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稀疏的头发花白,干瘦的脸上爬满皱纹,牙齿都快掉光了,老了。 江余凝视着他,“看习惯了还是挺顺眼的。” “那你再看久一点,不准把我忘了。”孙子杨后面的话很轻,轻的让人听不清,“老婆,我真舍不得你……” 孙子杨抓着江余的手忽然收紧,又缓缓松开。 旁边的电子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江余无动于衷,终究还是有一滴泪砸到他的手背上。 “孙子杨,我们……不再见了。” 门外的孙余晖听到里面的声音,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捂住脸蹲在地上哭了,嘶哑着喊了声,“爸——” 从那以后,孙余晖每次回来都小心翼翼,他知道那人在怨他,没能救回他的父亲。 在他上初二那年的暑假,无意间听到房里的谈话,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可他却不敢叫一声爸爸,因为没有得到允许。 他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为什么,对那个男人更多的是仿佛与生俱来的敬重,害怕。 “叔,这是老家移过来的,长的桃是一个味道。”孙余晖边说边观察老人的表情。 江余冷漠的看着那棵小树被栽进土里,一年又一年,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在系统出现前,他没有权利决定生死,怕又会引发什么。 所以他在孙子杨留给他的回忆里活着。 笼子里的鹦鹉学着门外路过的人说话,“下雨了下雨了!” “叔,我能不能在这里睡一晚上?” 孙余晖擦擦手上的泥土,已经五十岁多岁的人了,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不知所措。 “留下来吧。”过了很久,江余才开口,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却让孙余晖高兴的忍不住笑了。 文芳娅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她的儿子既没嫁人又没娶人,王大明是个情痴,一辈子都在等一个人,固执坚决,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更不像他的舅舅。 他来跟江余告别,说有个朋友看到过一个人很像那个人,他要去看看,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江余去文芳娅坟前祭拜的时候把事情说了。 八年后孙余晖死在来给江余过九十大寿的路上,到呼吸停止前,他也没得到对方的原谅。 接到医院电话确定在事故中当场死亡后,江余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挂满青桃的大树,无悲无喜。 葬礼那天下大雨,神情冷淡的江余打着伞望着那块墓碑,雨幕让视线有些模糊,“看到他了,就替我告诉他,我就不去陪他了。” 没过两年,陪伴江余的那只鹦鹉也走了。 生活再无牵挂,江余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发疯的想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他最怕一无所有。 可他现在只能接受自己的孤独。 江余过了整整十年,也寂寞了十年,临终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房间的那张单人床上,静静的望着天花板。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江余有些恍然,为什么任务早就完成了,他却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原来这才是上个世界任务失败给他的最大惩罚。 看着生命里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而他却活到世人都想实现的愿望之年。 长命百岁,老无所依。   ☆、第64章 卷六 后半夜遭逢大雨,连绵不断地持续到天亮才有减小的趋势。 小权子站在太和殿外瞧着屋檐滴滴答答的水在青石路上溅起的一片片水花。 陛下真的回来了。 他用力吸吸鼻子,狠狠地拍拍面颊,笑容越来越大,多了一丝憨傻。 殿内,太医们恭声向涔太后传达诊治的结果,无非就是脉象虚弱,并不大碍。 明明已经失去生还可能,却又活生生的出现,这是千古未闻的奇迹。 太医们个个都激动万分的跪在地上,齐声喊,天佑我朝。 涔太后示意他们出去,轻叹一声,“晔儿,哀家真怕是在做梦。” 面色有些苍白的江余撑着床沿坐起来,酝酿了一下,露出难过的神情,“母后,儿臣见到了父皇,他说对儿臣很失望,父皇还说儿臣懦弱无能,任由佞臣……” “晔儿!”涔太后厉声制止,而后放缓语调道,“这些话日后莫要再跟他人提起,连你的老师也不行,可记得了?” “嗯,儿臣记得了。”江余摆出愣愣的样子,老实的点头。 打发掉涔太后,江余抹了一下额头渗出的冷汗,等回去后他如果哪天破产,还可以去当演员。 扫到门口探头的黑脑袋,江余收去所有神色喊道,“进来。” 小权子迈着小步子跑进来,通红的眼睛望着江余,“陛、陛下,奴才就知道您是有福之人。”说着说着就用手不停擦眼睛。 “哭什么,朕这不是好好的。”江余有模有样的伸手,“小权子,扶朕起来。” 雨裹着凉气一层层地扑向地面,诺大的宫殿都笼罩了水雾。 江余眯了眯眼睛,这殿里的宫女太监有部分是从东宫直接跟过来的,伺候原主的衣食住行多年,但是能完全信得过的恐怕没多少,好在他身边的小权子可以信任。 还有原主的生母涔太后,从后宫那滩浑水里趟出来的女人必定有一套存活的手段,不会不懂一荣俱荣的道理。 不过凡事都没有必然,有时候会给你个出其不意也说不定。 眼看雨又急了,小权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寒气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江余挑眉,“你倒是关心朕。” 小权子脸皮一红,支支吾吾半响,他挠了挠头,有些窘迫。 没过几日,整个天下都知道晔帝死而复活,各地茶馆书铺流传的甚为离奇,都在传晔帝是一代圣君,大丰必风调雨顺千百年。 这么一来,江余发愁了,威望越高,背后的那些人就越容不得他。 在没有找出凶手前,他必须继续用原主的形象,不能表现出对朝政过于热衷。 突然当了皇帝,龙袍加身,江余还没享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气势,就抑郁了。 原因是皇帝的伙食太好,他胃口大增,但是净房的恭桶坐上去实在不舒服,也不踏实,于是大丰的晔帝江余便秘了。 江余的郁郁寡欢把涔太后又吓了一跳,找来太医诊断,唯恐出别的乱子。 在寝殿里吃了睡睡了吃,江余没等到那四个人中任何一个,其他三个的反应是正常的,让他意外的是李垣竟然也没动静。 外殿传来小权子的声音,“陛下,该上朝了。” 江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把长发弄到背后,这皇帝睡的床非常舒服,什么都是最好的,就是被窝里少了个美人。 在他起来后,小权子就吩咐下去,有尚服尚膳的宫女们低头进来伺候。 不出片刻,一身朝服就包.住了江余,他看着镜子里的少年,模样俊俏,可见眉宇间的贵气。 朝堂上,江余居高临下望去,一排排大臣垂头站着,毕恭毕敬,他的目光溜了一圈,不着痕迹的停在最前面四人身上,又极快的收回。 这一来一回不过瞬息。 众大臣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江余心里暗爽,面上端着,按照流程走的顺畅,也不再去看宋衍几人。 一大臣侧身出来,“启奏陛下,在陛下昏迷不醒,举国哀伤之时,锦王府上却连连宴乐不断,可见其不诚之心。” “住口!”姬柏勃然大怒,“你一个小小太卿,竟敢诬陷本王!” “朕信的过皇叔。”江余找准时机煽风点火。 果然,姬柏在内的党派皆面露得意之色,这样就更加刺激了宋衍党的攻击。 堂下的封毅城领着一众武将在那津津有味的看戏,虽然都是一群莽夫,看不懂那些暗着的,但眀面上的还是能看的出来。 江余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等宋衍党和姬柏党两方势力舌战了一番,他朝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气息的男子看去,“宋相意下如何?” “臣以为此事应详查。”宋衍轻声回答,似乎并不意外江余的提问。 江余挥袖,换了个姿势坐着,“就依宋相的意思去办。” 有那么一瞬间,宋衍眉锋轻轻向上挑了一下,他怎么有种自己被算计的错觉…… 接下来,大臣们跟往常一样开始汇报一些芝麻粒子大小的事,比如新开了什么酒楼,赞叹菜色独特,要不就是哪哪起火,故弄玄虚的往天火上推。 江余眼皮沉了沉,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又换了个姿势,就在他打算示意小权子退朝的时候有个老臣冒出来了。 “陛下,道北遭遇蝗灾,百姓叫苦连天……” 江余忽然警觉一道探究的视线,他甚至来不及去判断是不是出自宋衍,就往脸上放出惊讶的表情,“蝗虫?虫子?朕想起来了,离桑国进贡了什么七彩虫,小权子,走,随朕去看看。” “陛下,微臣尚未……禀报全”那位老臣叹了口气,“唉……” 龙椅上那个草包走了,大臣们似乎也没了兴趣起哄,边往外走边议论起来,言辞间不难听出里面的讽刺。 姬柏却没有心思,他的目光落在参他的那个大臣身上,又掠过去往宋衍那里,冷嗤一声。 刚才那位老臣是两朝元老,他走在李垣右侧,“陛下以前虽然贪玩,但是也不至于这般胡闹。” 李垣也是叹息,在他得知陛下神奇苏醒后心有疑虑,但是宫里眼线多,未免生出祸端就没进宫,一直在等朝堂上好好确定一下,哪知今日一见,还不如不见。 “许是陛下大病一场,心性不同了?” 李垣沉吟道,“再观察几日。” 另一边封毅城也是疑惑,“我还以为陛下这一病,能有所改变。” 有大臣降低声音插了一句,“封大人,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其他大臣都哈哈大笑。 宋衍半眯眼眸仰望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没想到雨下了那么些日子,竟然出现了好天气。 在众多大臣眼里,姬晔只是一个摆设,一无实权,二无治国之道,随便配合配合就行。 为了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江余每天吃喝玩乐,带着小权子搜罗新鲜玩意儿,奏折全往宋衍那里推。 涔太后来太和殿的次数渐多,回回都是唉声叹气,江余装懵懂,他经常不上朝,晾着一干大臣在那等,难得上朝也是拖着狗抱着猫。 李垣也来过两次劝说教导,都被江余的哈欠打断,他眼中的失望一日比一日浓。 宫里流言蜚语四起,老百姓不知道,还在颂扬。 这日江余在御花园里饮酒喂鱼,小权子过来通报说宋衍在外头求见,他拍拍手上的糕点沫子,转过身去。 来人一身云锦衣,身姿颀长,绝佳的面容称的上妖孽。 “宋相快过来看这池里的鱼,朕看着它们长大了不少。”江余兴致勃勃。 “臣看不出。”宋衍扫都没扫一眼。 “是吗?”江余倾身朝池子里看,似是想看个究竟。 “陛下,臣前来是为一事。”宋衍两片唇开启,不卑不亢道,“孟为彰公然收受贿赂,证据确凿,请陛下定夺。” 江余眼底骤然一冷,他记得那个孟为彰是为数不多的站在他身后的人里面的一个,宋衍是在试探他。 飞快的思虑后,江余不耐烦的撇嘴,“这种事问朕做什么,宋相自己定夺便可。” “那臣就按照大廷的律法办了。” 翌日,宋衍又来了,将手中奏折递过去,“请陛下早做抉择。” 意思是奏折我已经拟好了,麻烦盖个章。 “嗯嗯好。”江余蹲在地上拿谷粒丢进笼子里,“等朕先把这只黄貐喂饱。” 宋衍继续不卑不亢,只是眉心蹙了蹙,“陛下,臣手上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 意思是我赶时间,没功夫跟你这个小屁孩耗。 江余,“……” 真他妈烦人。 “宋相,你看这黄貐漂亮不?尤其是那身羽毛,泛着青色光泽,摸上去特别光.滑。”江余露出的笑容,“朕觉得宋相比这笼子里的黄貐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该打个笼子关起来,心情好的时候丢两颗谷粒,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给饿上几顿,或者拔了毛洗干净炖了。 “陛下。”宋衍抬起眼帘,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只是语气已经覆上阴冷。 “好吧,朕去去就来,你给朕看好那只黄貐。” 江余走进书房打开奏折看了看,面色从暴戾到平静,最后是事不关己,他拿出国玺,手停顿一瞬,就往下一按,盖了上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孟为彰罔顾律法,收受贿赂,经上廷部查,证据确凿,判其死罪。 但念其劳苦功高,赐鸩酒一杯。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小权子宣读完圣旨,后面的小太监端过来一杯酒。 孟为彰脸上尽是一片绝望。 小权咳嗽一声,屋里的其他太监全都退出去,他在原地站了一会,走过去低头整理袖口,嘴唇微动。 陛下口谕:爱卿忠心,朕已知晓,定不负众望。 孟为彰身子一震,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他仰头哈哈大笑,轻松畅快,还有几分欣慰。 “臣……谢陛下” 孟为彰将整杯酒一口灌进口中,咽下了那句吾皇英明。   ☆、第65章 卷六 孟为漳的死只是个开始,和他一起的几个同僚都被宋衍以各种罪名处置了,江余被逼到悬崖峭壁上,已经无路可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000,在不在?” “叮。” “我在这卷就没有什么护命的能力?比如轻功,内力,暗器,毒术,分.身术,读心术之类的。” “叮,皇帝就是最好的保障。” 江余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保证死的更快还差不多,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对着虚空开口。 “去查宋衍这几日的动向。”江余顿了半刻,“还有李垣的所有底细。” “是。” 书房里传出一声没有任何波动的应答,又陷入寂静,仿佛刚才的声音只不过是个错觉。 江余是从原主那些复杂的记忆里翻出来的,似乎一直藏在最深处,从来没动用过,或许是对方蠢的忘了。 一支暗卫军总共二十人,领头的是二十人里面的最强者,他们行踪极为隐秘,是每代帝王传下来的,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从原主可以被人悄无声息杀害这点来看,暗卫军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江余动用了那批势力,却不敢抱太多的希望,宋衍那个人比他还会演戏,就连充当刽子手的时候,都是一副正派的形象。 暗卫军的效力高的让江余有些震惊,不出一个时辰他就知道宋衍过两日要去大佛寺找空静主持参禅,以及和李垣有关的全部东西。 江余突然厉声命令,“出来。” 在他的话落下,就有一个黑影出现,单膝跪在他的对面,一张鬼脸面具遮住半边脸的额头至下颚,狰狞丑陋。 每个领头的都要随时接受下属的挑战,如果失败就退出那个位置,所以他必须永远最强。 江余在脑子里搜刮了许久也没搜出底下那人的名字,估计是新的首领,他俯视着那一抹黑影,“明日无论看到什么,没有朕的允许,都不准插手,违令者斩。” “是。”冷硬的声音。 江余翻开手中的卷宗,从李垣出生到何时入朝为官,娶妻生子,甚至房中事都有记载。 李垣这个人是可以随意出入原主身边的,他打算从对方那里下手,用排除法。 大佛寺位于皇城西侧,由于是立在山顶,一路蜿蜒曲折,有几处地势颇为险要,平日上山拜佛的香客并不多。 江余扮成太监带着小权子跟泔水车一起混出城,两人一离开就换了身衣衫,等天擦亮,他们已经在去大佛寺的半路上。 早间山里的湿气大,草木上全是露水,江余的衣摆靴子都已经湿了,他踩着石阶往上走,脸上蒙了一层细汗。 身后的小权子喘着气,“主子,您饿不饿?渴不渴?” “再吵就把你踢下山。”江余冷冷的说。 小权子拿袖子在额头擦擦,他心里嘀咕,陛下的性.情变了,以前是只爱贪玩的小猫,发脾气的时候也就挠几下。 现在有点像在打盹的狮子,看着懒洋洋的,会突然扑上来,躲都躲不及。 到山顶的时候江余背部全被汗水浸湿了,他站在寺庙门口,正想着怎么找到宋衍,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屹立在山石前。 江余将脸上的表情收拾了一下,快步过去高兴的喊,“宋相。” 背对着他的人转身,瞥了一眼,一掠而过讶异,“陛下也来拜佛?” 江余讪笑,“不是,朕是听闻这山上有九尾狐出没,一时好奇就想来碰碰运气。” 宋衍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他的答案,径自往庙里走。 臣子走在皇帝前面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被他做出来,显得理所当然。 江余示意小权子在外面等候,他紧跟上宋衍,摆着该有的好奇东张西望,偶尔提出一些疑问。 从宋衍那里知道了江余的身份,空静大师也没有出现慌张的神色,一派泰然。 江余支着下巴,“朕看你们来。” 一盘棋,一壶茶,三个杯子,空静和宋衍分别执一黑一白棋子,悠然的开始步棋。 没过多久,江余就掩嘴打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他本来是在演戏,后来演着演着,真睡着了。 棋局收盘,空静大师摇了摇头,起身打开门出去。 宋衍抿了口清茶,他伸出手把肩上的脑袋推开,“陛下,时候不早了。” 睡眼惺忪的江余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那回去吧。” 几乎一夜没睡,又是爬山,这会困的不行。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江余算是体会到了,他几乎是三五步就磕一下,“宋相,朕听刘爱卿说城里枫麒酒楼的招牌菜很不错,你跟朕去尝一尝吧。” 宋衍蹙眉,“陛下不宜在外做多逗留,以免涉险。” 江余故意摆出架势,“你想抗旨?” 宋衍微笑着开口,“陛下说笑了,臣不敢。” 说不敢,还笑的这么开心,江余低头拍拍衣摆上的毛刺,掩盖了眼底的冷意。 到达枫麒酒楼,江余饿的前胸贴后背,不等宋衍说什么就点了一桌子菜,点完以后他才发现酒楼老板杵一边惊悚的看着他。 “就这么多。”宋衍垂着眼睫,看起来心情恶劣。 老板应声,有一丝畏惧。 菜伤的很快,江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豌豆荚,太苦涩,难以下咽。 “陛下可是觉得苦了?”宋衍一副关心的语气。 “没有。”江余喝了口汤把豌豆荚咽下去,“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宋衍把那盘豌豆荚端起来放过去,语气非常温煦,“臣虽然俸禄微薄,但是这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一朝丞相说自己穷,连小孩子都不信。 见江余纹丝不动,宋衍体贴的夹了一大筷子给他,“太后知道陛下出宫吗?” “不知。”江余无视碗里的菜。 “陛下虽年纪还小,却也是一国之君,理应多参与朝政,孰知民情。” “有宋相在,朕才能坐稳江山,朕知道的。” “陛下英明。” “宋相辛苦了。” 虚情假意一番,江余也饱了。 离开酒楼后江余不动声色的在街上扫过,他兴奋的说,“那边好像很热闹,随朕去瞧瞧。” 宋衍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几个十多岁的小孩在耍杂技,江余站在人群里不停叫好,心里却很焦急,他把宋衍的行踪透露给了姬柏和封毅城,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天色已晚。”宋衍声音微沉。 “再看一会。”江余不耐。 这时突然有一群人拥上来,宋衍身边的人被挤开,连小权子都没例外,就剩下江余跟宋衍。 宋衍面不改色,拉着江余的手腕推开人群往外走。 “你弄疼朕了。” “陛下忍着点。” 江余的刻意拖拉给了乔装打扮的刺客机会,他赌宋衍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好在他赌赢了。 宋衍不急不慢的提醒,“陛下,臣不会武。” 江余脸色发白,“朕……朕也不会。” 他们一步步往后退,那些刺客眨眼间就逼近了。 宋衍从容不迫的取出一个手指长短的小管放在唇边,一支细小的箭嗖的迸射出去,直刺朝他们挥刀的老头喉咙。 旁边的江余喉结滚.动。 有了这个空隙,宋衍的人已经靠近,双方交锋起来。 周围的人群慌乱的窜逃,江余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拼命往宋衍那里躲,无视他脖子上蹦出的青筋,抓着他的袖子惊慌大叫,还有意无意的拽着他往打斗的地方靠近。 “来人啊!护驾!护驾!”不远处的小权子抱着头喊。 江余始终跟着被严密保护的宋衍,他无意间扫视的目光一停,盯着宋衍手臂上的血,应该是被什么刮到的。 他眼睛闪了闪,大惊失色,“宋相,你受伤了!” 宋衍低头一看,左臂不知何时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透过衣物汩汩地往外渗,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 江余见他一副碰一下就倒,吹一下都能晃上三晃,虚弱到不行的样子,嘴角的抽.动都快压制不住了,“宋相?” “陛下,臣有点晕……”宋衍说完就直.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 江余下意识的偏开身子,一脸匪夷所思的盯着地上的人,宋衍竟然晕血。 余光在左右巡视,江余的眼睛眯起,他蹲下来伸手捏住对方的脖颈,五指收拢,看着对方的脸色白里透青,又猛地松开。 不行,宋衍一死,平衡打破,姬柏和封毅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平日里连靠近都难的宋衍终于受了点小伤,江余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在暗地里清理身边的人,让小权子把宫里所有太监宫女的资料都调查了,确保留下的都是能信任的。 江余让暗卫挑出几人想办法混进锦王府和将军府,必须越快越好。 住在司澜宫里的涔太后也不知道在哪听到的消息,“晔儿,听说宋相受伤了?” “嗯,是为了保护儿臣。”江余露出心悸的表情。 “日后莫要再这般胡闹!”涔太后眼中的神色有些微妙,又很快消失,“晔儿,你应该去探望。” “哦,那儿臣明日就去。”江余好奇的问,“母后,皇叔出城了?” “你皇叔是去道北发放赈灾粮了。”涔太后瞧着新弄的护甲,“道北路途遥远,也真是难为他了。” 江余看了一眼,那护甲的颜色艳丽的跟血一样。 翌日,江余带着小权子去丞相府,他独自一人进去,宋衍在塌上看书,也没有起来接驾的意思。 “宋相怎么不好好休息?” 宋衍翻开一页,“臣才疏学浅,需要多读点书。” “宋相学富五车,受我朝无数文人墨客敬仰,连朕都远远及不上。”江余说完这句,默默咽下一口血,脑细胞都死光了。 “陛下说错了,是臣愚笨。”宋衍抬起眼帘,讥诮的意味在眼底翻腾,“不然臣怎么会看不出陛下的用心良苦。” 宋衍放下手中的书,意味不明的低笑,“陛下长大了。” 江余的脸色猛地变了。   ☆、第66章 卷六 气氛徒然变的凝滞。 江余短促地笑了一下,“宋相说的是,昨日母后还跟朕提起后宫一事。” 宋衍拂开榻上的毯子起身,一步步朝江余走了过去。 江余面上维持着镇定,直到对面的清冷气息夹杂着药香扑进鼻子里,他终于还是有了一丝细微的破绽。 “陛下,臣受先帝所托,必然会尽心尽力替你管好这江山社稷,只是……”宋衍的声音低了下去,隐隐透着刺骨的寒意,“臣不太喜欢被人利用。” 言下之意,别自作聪明,再有下次,就从那把椅子上滚下来。 江余摆出明白的表情,“朕也不喜欢被人利用。” “看来李太傅近日是用心不少,陛下都懂的拿臣揶揄起来了。”宋衍的眼眸半眯着,谁也看不透那里面的阴暗。 “朕想起来那只黄貐还没喂,宋相,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 门外砰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江余后面的声音,他侧头看向宋衍,发现对方身上的气息不太妙。 宋衍启唇,“进来。” 门从外面推开,站在那里的青年模样极为漂亮,一双桃花眼里流露着惶恐不安之色,他扑通跪了下来。 “主子,奴才一时手滑打翻了药碗……” 宋衍蹙眉,“下去领罚。” “是。”青年面色一白,他咬了咬唇,站起身走了。 江余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那个青年的手背红.肿了一片,应该是刚才烫到的,他暗自留意宋衍,把那么个尤.物放身边…… 想到青年离开时的失落,江余眼底有一丝玩.味,“宋相,你好好休息。”他说完就脚不沾地的离开。 宋衍站在房里凝望着有些仓皇的背影,小猫还是听话点好,如果连主人都敢挠,也只能剁了爪子丢一边了。 从相府出来,江余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冷水泡过,宋衍应该不会怀疑他,顶多觉得他愚蠢,不安分。 “陛下?” 差点撞到大树的江余扭头去看一脸担忧的小权子,这个世界兴男风,不会原主已经跟…… 江余眉头一跳,他忽然把手放到小权子的屁.股那里,用力揉.捏了两下。 小权子身子一颤,害羞的低着头,从脸到脖子都泛起了淡淡的红,“陛……陛下……” 果然猜对了。 “我要了你?”江余面色古怪。 “啊?”小权子瞪大眼睛,好一会才垂着眼睑小声说,“奴才这脏缺身子怎么可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江余扶额,回宫的路上满脑子都是卧槽两个大字血淋淋的在那摇摆着飘来飘去。 他给忘了,这个世界不但兴男风,男人还能生蛋。 “000,千万别给我来一个什么隐藏任务,我承受不来。” “叮,这是未知的。” “算我求你。” “叮,我尽力。”可能是第一次听到江余用祈求的语气,系统短路了几秒。 虽然不是百分百的答案,江余还是松了口气,他真怕什么时候踩到地雷。 回到宫里,江余直奔书房,早就等候在那的暗卫汇报李垣的儿子李旦在四年前贪污赈灾款,不但卷宗莫名其妙失踪,连那起案子都不知道被什么人压了下来。 江余沉吟不语,那时候原主还是太子,宋衍刚当丞相,姬柏做逍遥王爷,封毅城镇守边关,李垣已做了多年的太傅。 朝廷局势稳定,以先帝的出事风格,如果被他知道李旦的案子,肯定不会草草了事。 那么是谁中途拦截了下来?有那个本事瞒天过海。 李垣那老头视名誉高过一切,为了不让儿子的事成为家族和他的污点,会不会是他做的? 江余揉揉眉心,将一份名单扔过去,“朕要这几个人先后死于意外。” “是。”黑影隐没不见。 外面祸事连连,朝中大臣个个紧张不安,唯恐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江余依旧吃喝玩乐,当起了聋子。 道北的知府上折子禀报姬柏已经到了,并且拍了一通马屁。 十年一次的祭天就要到了,宋衍那个丞相做足了样子,尽忠尽职的准备相关事宜。 “陛下,臣说的那些都记住了?” “记住了。”江余敷衍。 宋衍淡淡道,“那重复一遍给臣听听。” “……”江余面不改色,“朕又忘了。” 宋衍轻笑,一派温和,“臣以为抄写上五十遍应该能记住,不知陛下是否认可?” 操,江余咬牙,“宋相真是聪慧过人。” “谢陛下嘉奖。”宋衍笑容收敛,刚才的温和仿佛是错觉。 于是那一整日江余都趴在书房抄书,地上丢了一堆纸团,以及他砸东西的声音,门口的小权子都不敢进去,怕被不小心砸到脑袋。 江余写的手指都快抽筋了,实在无路可走就问,“会写字吗?” 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响起一道声音,“属下不会。” 江余把笔一扔,在宣纸上落了很大的墨点,他抓起书和抄完的六遍去找涔太后,东拉西扯了一番让对方代抄。 等宋衍来检查的时候,江余已经想好一套说辞,涔太后这三个字搬出来多少还是有些效果。 宋衍笑道,“陛下长大了。” 又是这句,江余嘴角一扯,每次听到都会让他有种浑身凉飕飕的感觉,尤其是手脚心,就像是要被抽去筋一样。 从宋衍那里成功脱身,江余好不容易喘口气,李垣又来了,一来就摆出凝重的表情,“陛下可还记得老臣说过的话?” 你说了那么多,鬼知道是哪句,江余心里吐槽,他抓抓额头,一副虚心请教姿态,“太傅有话直说。” 李垣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陛下可以不把心思放在朝政上,但是切莫与宋相发生争执。” “朕知道了。”江余露出诚恳的样子。 李垣忧心忡忡的说,“希望陛下能领悟到老臣的意思,莫要再犯大错。” 江余点头,“朕会谨记在心。” 临了走的时候李垣还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江余,那里面浮现的复杂之色太多,转瞬即逝。 江余没捕捉到,他为了想办法支开封毅城,策划了一出戏,让暗卫去边关制造混乱,又命令封毅城带了三千军士出征。 只有将那三方势力分开再逐一击破。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江余已经把那支暗卫当做自己挥出去的利刃,直到有天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一丝血腥味,“受伤了?” “一点小伤。”男子垂着的眼睛里闪过讶异。 江余蹲下来,食指在那半块鬼脸面具上划过,又捏.住他的下颚,与一双冰冷死寂的眼眸对视,“名字。” 男子露在外面的半边脸线条分明硬朗,大概是失血过多,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十七。” 江余的手指停在面具的边缘,又移开,他突然大力掐.住对方的右肩,五根手指刺进去,任由渗.透出来的黏糊糊的血沾了一手,冷笑出声,“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伤?” 十七抿直唇角,一声不吭。 江余把手上的血在他身上擦.擦,“记住,你的命是朕的。” “是。”十七答道。 “下去疗伤。” 江余站起来,俯视着跪在他面前的男子,人往往对自己陌生的东西多一些措手不及,他知道这个人缺少什么。 所以恶劣的动了想法,他孤身一人,太需要这个人替他挡在前面,指望哪天能真正被对方视为主子,可以随时为他舍命。 当天夜里江余翻完奏折,让旁边的小权子去添墨,没过多久就见小权子惊讶的跑过来,“陛下,放置的几块墨都找不到了。” 他心里奇怪起来,墨都会有专人负责,会及时补放,不可能会存在这种疏漏。 江余的目光落在砚台上面,能轻易出入他的寝殿,接触到那些笔墨,除了小权子就只剩下……李垣 “去给朕端一碗莲子羹。” “奴才这就去。” 等小权子出去,江余对着虚空说,“去李垣的住处搜查一下有没有暗室,看能不能找到墨,你亲自去。” 江余早上起来,发现腿.间湿.湿的,他伸手一摸,亵.裤那里黏.腻了一块。 到了年纪,是该舒.缓.舒.缓了。 撸了一把起来,江余照例去上朝,他不知道那条亵.裤被送到涔太后宫里,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个麻烦是他在晚上知道的,穿着粉色薄衫的女子被送进来,她微低头,里面的红肚.兜清晰可见。 “奴婢伺.候陛下更衣。” 江余认出是涔太后身边的小宫女,估计不到十五,他紧皱眉头,“出去。” 女子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脸几乎贴到地面,“求陛下救救奴婢。” 片刻后,江余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今晚不碰她的身子,涔太后会把她随便赐给宫里的一个太监。 听着女子小声哭泣的声音,江余语气已经透着烦躁,“你把衣服穿好,朕去跟母后说。” 去找涔太后聊了会天,江余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哪知隔日就有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嚒嚒领着五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出现在他面前。 江余还没走近就看到那几个小太监面色潮红,两条腿夹.的紧.紧的,估计后面上了药塞了玉.势。 老嚒嚒微弓着背,“陛下请享用。” 江余额角一抽,他就算能进,也不可能一次进五个洞吧,难不成要这戳一下那搅一下?   ☆、第63章 卷六 江余的灵魂立在封闭的空间,这里是他从一个世界出来,进入下一个世界前的休息站。 早就没了最开始的震惊,现在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飘来的声音,“叮,江先生你动情了。” 江余瞬间就拧起了眉头,眼底浮现几分阴霾,他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是人。”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他已经在用尽所有可能克制自己要置身事外,把所有的人和事都当作是任务,却还是没有拦住孙子杨那个人的侵.入。 “叮,还是犯了忌讳。” “你他妈要不要试试看?”江余暴戾的对着虚空低骂,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 “叮,江先生,你的情绪过于激动,不宜进行下一个步骤。” 江余抹了把脸,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提醒这才是真实。 他渐渐平复下来,将过去的几十年都压到看不见的角落,冷笑一声,“还有五个任务是吧?” “叮,是的,完成之后江先生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句话就像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江余所有的情绪都在几个瞬息间回到原位,他又一次抓紧了前方的那条绳索,不再让自己摇摆不定。 虚空突然出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黑字,从左往右,速度非常快。 江余的视线一一扫过,看的久了,眼睛干涩的厉害,他闭了闭眼,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才不至于那么纠结。 “叮,最近新推出三个任务卷,一旦完成可获得一项奖励。”清脆的声音停了一下,“奖励是拥有一种超能力,可以在后面几卷任何时候启用,也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再用。” 诱·惑实在不小,超能力三个字意味着太多东西,江余的眉峰隆起,“哪三个?” “叮,就是那三个。” 江余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停顿片刻,他的手指指向中间。 八月,大丰王朝晔帝暴毙,举国哀痛,天下百姓需服丧三月,不嫁娶,不娱乐。 宫里弥漫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安宁,晔帝刚登位不久,便在前些日子的中秋宴上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朝野震荡,各种猜疑纷纷而出,涔太后丧子,悲伤过度,拒绝与朝臣商议继位人选。 四位托孤之臣带着几个位高的大臣一同前来,卧床不起的涔太后不得不出面。 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的老人是太子太傅李垣,晔帝的老师,是三朝元老,威望甚高,对一手教大的晔帝很是喜爱,痛失爱才,一连数日憔悴了许多。 往下是镇国大将军封毅城,有着猛虎之称,易怒,杀伐果决,早年先帝在位纷争不断,由他统领的黑翎军消除各路党羽,自此获得信任,兵权在握。 右边第一个位置是上任不久的丞相宋衍,出身有名的大士族,家里世代为相,旗下门客颇多,权倾朝野。 在宋衍旁边位置是当朝锦王姬柏,一双眼眸如同豺狼,他是先帝的大哥,先帝还是皇子时,他是太子,未来的准皇帝,后因私藏龙袍被废,也是目前受争议最多的一位。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在那议论,涔太后按着额角,显得有些不耐烦。 二皇子姬俍刚满八岁,他的母妃是宋衍的亲姐姐,当年跟涔太后一起入宫,二人有过姐妹情深,也有多背后放冷箭,斗来斗去,成功一前一后诞下龙子霸占稳固地位,后来就慢慢疏远了。 有大臣道,“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安抚民心,此事不宜再拖。” 他的话一落,立刻就有一干人等附和。 涔太后凤眸闪烁,不易察觉的扫到李垣的位置。 “老臣以为不妥。”李垣沉声道,“陛下死的不明不白,如果不查清真相,如何能草率立新皇?” 廷尉神色微凝,“臣认为太傅所言极是。” 陛下的死有太多疑点,他经过这几日的搜查,已经有了初步判定,却苦于还查无实据。 “那如果一日查不出,岂不是要一直放置不管?简直荒唐!” 封毅城支着头看那些大臣争的脸红脖子粗,谁当新皇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两边都不得罪。 涔太后看向一袭暗紫衣衫的男子,“丞相意下如何?” 宋衍掀了掀杯盖,浅色的唇微张,轻抿一口茶,面色和悦道,“以防局势发生异变,臣以为应当早日立新皇。” 对面的姬柏见涔太后的目光投过来,他冷声道,“本王认同丞相。” 涔太后的指甲在椅子扶手上划拉了一下,断了半截。 接下来,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以为二皇子年幼无知,德才兼备的锦王最为合适,另一派强调理应选二皇子,毕竟都是先皇一脉所出,年幼不是问题,可以慢慢教导。 李垣坐在那里,神色越发难看。 大殿之上,大臣们成了菜市口的菜农,一个个都唾沫星子乱飞。 涔太后揉揉额角,“哀家乏了。” “臣等告退。” 大臣们起身行礼,不甘心的走出大殿,交头接耳或相互交换眼色。 封毅城凑到宋衍那里,“陛下一死,你说这里面谁受益最大?” 宋衍眸色微敛,淡笑一声,“谁知道呢。” 他说罢就抬头看看黑云沉沉的天空,意味不明的开口,“是时候该下雨了。” “哼,成天阴阳怪气的!”封毅城盯着宋衍的背影,像是要给活活盯出两个大窟窿。 姬柏像是算好了时机,宋衍前脚刚走,他就迈步朝封毅城走过去,“封将军,不知有没有时间陪本王小酌一杯?” 封毅城眼珠子转了转,大笑着说好。 他们的谈话没有落入旁人耳中,但是谈笑着一道离开还是在那些大臣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最后一个从大殿出来的太傅叹了口气,脸上的凝重怎么也散不去。 晔帝的遗体被放置在清正殿,那里戒备森严,周围有侍卫不停地来回巡逻,唯恐有什么意外发生。 殿中央摆放着棺材,四周静的有些死寂,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棺材里忽地有一声轻响,手脚平放的黄袍少年紧闭的眼帘睁开,怔怔的看着虚空。 半响,少年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呼出一口气。 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刚醒过来的江余有种缺氧的窒息感,他慢慢抬起手在两边摸摸,触碰的是坚·硬冰冷的东西,他又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 片刻后,发现不对劲的江余怀疑自己现在躺在棺材里。 “叮,恭喜江先生开启第六卷《吾皇万岁》,主线任务是收回实权,支线任务,找出杀害原主的真凶。” 江余在黑暗中听着脑子里的系统声音,确定果然是在棺材里之后脸色变了变,身上的汗毛顿时就竖了起来。 “我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叮,请江先生别闹。” “呵呵。” 江余清了几下嗓子,浑浊的声线渐渐明亮,“说吧,说完就赶紧滚。” “叮,姬晔,十六岁……” 这幅身体的主人姬晔是大丰王朝的皇帝,刚登基不久,年纪轻轻,唯一的优点就是善良,这点在帝王家就成了缺点,一个不慎便会置自己于危险中,甚至牵连他人。 他的死是人为的,目前从表面上看,除了太傅,宋衍,姬柏,封毅城三人都有嫌疑和动机。 封毅城战功显赫,军士为他马首是瞻,李垣曾经私底下找过姬晔,明里暗里提醒他收回兵权。 谁知姬晔年轻气盛,当日就莽撞的召来封毅城,更是没有任何谋划的直接表明态度。 封毅城同意交出黑翎军的兵权没过两天,姬晔就死了。 而姬柏就不用说了,他在当太子时就早有觊觎皇位的野心,只是时运不济,这些年他也在府上私自养了一些文人学士,在朝堂收拢了部分势力。 至于宋衍,虽然他在姬晔死后没有任何动静,一直是以国为主的贤臣姿态,但是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亲外甥当皇帝更好不过的了。 交代完该交代的,000非常自觉的滚了,消失之前还不忘给江余送上祝福,祝他顺利完成任务之类的废话。 理清这卷的所有信息点,江余皱了皱眉头又松开,他希望不用再扯到所谓的感情,只针对任务。 过了一会,江余伸手拍拍棺材,等了等见没任何动静,他就开始大力拍打。 外头路过的一支侍卫后面有个侍卫停下脚步,他古怪的侧头询问同伴,“你听见什么咚咚的声音没有?” 对方打了个哆嗦,“哪有什么声音,怪渗人的。” 下一刻他身子一抖,咽了两口唾沫,“好……好像真有。” 俩人不敢耽误,快速去找头领把事情说了,一行人握紧刀神色紧张的往殿内移步,随着他们的靠近,咚咚砰砰的声音更加清晰。 一个侍卫突然脸色苍白起来,他指着棺材,“是……是……是从那里……那里发出来的” 其他人都同时后退一步,头领抹了把脸,陛下的灵柩尊贵,他没有资格去碰,只能派一个侍卫去通知宫里。 很快,纷杂的脚步声传来,闻讯赶过来的太后看起来有些迷惑,她站在棺材前听着里面一声声砰砰响,那身雍容镇定不见,也是惊吓到了。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对着身后挥手。 晔帝的贴身太监小权领着几个太监一步步贴近,棺材盖子一点点拉开,沉闷的声音仿佛带着阴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小权正在往衣服上擦手心里的汗水,猝不及防的与一双漆黑的眼眸撞上,他吓的跌坐在地上。 “诈、诈、诈尸啦,陛下诈尸啦——”   ☆、第67章 卷六 '“都给朕出去。” “陛下,是太后让老奴过来……” 江余的目光冷下去,老嚒嚒在宫里的资历破老,她本来是觉得有涔太后撑腰,底气挺足。 结果干杵了一会,被四周的低气压逼的身子都抖了,慌忙带着几个小太监找涔太后告状去了。 江余自嘲的冷嗤一声,当个皇帝也攻不起来。 “叮,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江余被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声音吓一跳,他扯扯嘴皮子,“我一点都不在乎,你信?” “叮,不信。” “滚。” 江余暴躁的在寝殿走来走去,门外的小权子有些焦急的挠挠脸,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喊,“陛下,太后派人来了。” 江余刚在榻上坐下来,涔太后就跟变戏法一样拿出几本书,清咳了声。 “晔儿看看这些书,倘若有不懂的地方可问……可问哀家” 江余随意翻来一本,等他看清里面的图画时才发现是那方面的书。 有一男一女,也有两个男性,既没马赛克也没模糊,清晰惊人,姿势百出,花样繁多。 江余越往看越能看出古人的大智慧,全在这里体现出来了,绕是他经验丰富,看的都有点燥。 对面的涔太后抿了口茶,挪了挪位置靠近,用余光瞄了一眼,顿时面色微红。 “晔儿看的这个姿势难度大,对承受的一方柔韧性要求比较高,不过这样容易受.孕。” 江余面部肌肉抽搐,“母后懂的真多。” 涔太后尴尬的挪回自己的位置,她又跟变戏法一样拿出几个画卷,打开其中一卷。 “这是吴太卿家的三公子吴清弘,一曲清怅舞天下闻名,身段更是万里挑一的好。” “……”江余瞥瞥画中青衣男子,再看看书中大开大合,忘乎所以的一对男子。 真要用这个,承受的一方是他自己。 腰肯定得折了。 见儿子迟迟不做声,涔太后问,“晔儿?” 江余义正辞严,“母后,儿臣还小。” “不小了,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跟……” 或许是打开了什么禁.忌,涔太后突然不说话了,表情变的让人不敢猜测。 “儿臣回去再仔细研究一番。”江余拿着那几本书离开。 一路顶.着擎天柱回去,江余把书丢在书房,等他掀开衣摆解决完,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人。 江余的眉间带着事后的慵懒,他漫不经心的拿帕子在腿.间擦.拭,“你看到了什么?”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冷硬不变的声音。 江余低笑,木头也懂怎么装傻。 涔太后犯愁了,儿子对那种事竟然表现的不热衷,这让她没办法接受。 子嗣问题是头等大事,涉及江山社稷,马虎不得。 涔太后找来太医院几位老太医过问,从那次的量上面来看也不像有隐.疾。 那是怎么回事? 涔太后唉声叹气,儿子一点也没继承他父皇的雄伟风流。 这日江余刚跟李垣喝了一壶茶,就被涔太后叫去看戏,在御花园那边的戏台,也不知道在哪找的戏班子,唱的什么江余更听不懂。 江余还没走近就捕捉到一个身影,他的脚步顿住,打算转身就走却被对方给逮到了。 “微臣参见陛下。” 这一弄,涔太后也看了过来,江余走不掉了,边走边观察另外两人。 宋衍旁边的女子长和他有几分相像,是瑾太妃,而她怀中的小孩是大丰的二皇子姬俍。 八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方式,江余在短暂的时间就确定这孩子不喜欢他,甚至充满敌意。 台子上上演着激烈的交锋,台子下倒是挺像一家人和乐融融。 宋衍将新泡好的清茶递过去,“陛下请。” 姬俍抓着谨太妃的手,一双眼睛瞪着江余。 “好些时日没有出来走动,陛下似乎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谨太妃笑的和善,“想必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涔太后凤眸一挑,“哀家的孩子自然由哀家来教导,谈不上辛不辛苦。” “姐姐说的是。”谨太妃摸摸姬俍的脑袋,柔声问,“俍儿不是说想见哥哥吗?” 谨太妃朝江余和涔太后笑笑,“他还自己做了一个小礼物,闹着要送给陛下。” 她的手偷偷在姬俍背上推推,姬俍的目光终于从宋衍身上收回来,他在袖子里摸出一个木头小龙放桌上。 “俍儿希望哥哥龙体安康。” 江余扫到龙尾上有好几个凹下去的缺口,明显是故意砸的,他丝毫没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 气氛有一些不自在。 谨太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一旁的宋衍缓缓开口,“陛下和二皇子兄弟有爱,是我朝臣民的福分。” 他的一句话就化解了局面。 涔太后忍不住细细端详起来,一直被她忌惮的少年不知何时蜕变的容貌出尘,一身飘逸,确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优秀。 她千防万防,用尽了手段,还是没能阻止这人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权势太大,让她常常彻夜难眠。 涔太后瞧瞧在盯着那人看的儿子,她突然压低声音鬼使神差的问,“晔儿有看中的人了?” “嗯?”江余看了看涔太后,脑子里转了几圈,点头说有了,目光不离宋衍,忘了挪开。 涔太后差点失手打翻了茶盏,她显得有些震惊,好半响才憋了句,“你驾驭的住吗?” “什么?”江余没听清。 涔太后摇摇头,心事重重的望了眼对面的宋衍。 台子上的戏子正在抑扬顿挫的高唱,彩衣翻飞,好看极了,她再也没了心思观赏。 这场戏看的实在让人消化不良,台上演台下演,散场后几人就分开了。 江余在回寝殿的半路上停下来,对身后的小权子和一群太监宫女交代,“都别跟过来。” 有宫女小声咬耳朵,“陛下醒来后好像变了。” 小权子眉心皱起,他剐了众人一眼,警告道,“吃好自个的那碗饭,当好聋子瞎子,都别把自个当回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孤魂野鬼,多你一个不多。” 众人都把头低下来,“是是。” 这头江余来到刚才分开的地方,那里只有几个宫女在收拾,他又四处搜寻,人呢?还指望能偷听到宋家姐弟俩的一点事。 冷不丁的从背后冒出一个声音,“陛下在找微臣?” 江余背部一僵,他转身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不是,是朕那只顽皮的斑点狗不见了。” 宋衍的嘴里噙着笑,“那臣陪陛下一起找。” “那就有劳宋相了。” “是臣的本分。” “陛下,那里是湖,再往前走就该下水了。” “朕只是看看湖水。” 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演戏,他们都没注意到湖对面的小孩。 舅舅说有公务要回去处理,不能陪他,却在跟那个人说笑,姬俍手中的树枝啪的断开。 他身旁的贴身小太监惊呼,“二皇子,你的手流血了!” 姬俍一脚踹到小太监身上,又用力踢了十几下,“狗奴才。” “废物就是废物,你有什么资格?”姬俍眼中生出妒忌的光芒,他想快点长大。 也不知道那句话究竟是骂的谁。 ********* 经过几日时间,十七那边终于有了眉目,他在李垣的密室找到几块墨。 江余让小权子过来确认,小权子挨个看看,指着其中三块,“这都是陛下一直用的墨。” 江余拿起三块墨放到鼻前,除了墨本身的气味好像没其他的。 记得当初原主出事,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查不出来病根,但是有一个太医在不久后就突然死了,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关联? 江余的手指在墨上摩挲,他突然想起了某种可能,立刻吩咐小权子去查墨有没有问题。 小权子在宫里长大,见多了那些丑陋的阴谋,他没有愚蠢的直接去太医院,而是想办法找的他一个熟人,儿时玩伴。 江余没有等多久就等来结果,那三块墨里面都掺了一种慢性毒。 随着姬晔每次用墨的时候会一点点挥发进空气里,久而久之就渗入体内。 李垣被召进宫,他在看到桌上的那三块墨的一瞬间,脸色剧变,有惊惧,难以置信,慌乱,最后定格的是一种释然。 江余坐在桌子后面慢悠悠的抿茶,“太傅,朕等你的解释。” 李垣没有试图狡辩,也没有装傻,他哈哈大笑,覆盖层层沟壑的脸上尽是解脱,还有一丝为人师的骄傲。 “老臣真是老眼昏花了,这些年竟然都没有识清陛下的英明。” 江余放下茶盏,将桌上的另一物扔到地上,居高临下的冷笑,“太傅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垣低头看着四年前的那起案子卷宗,他叹了口气,“老臣自知有愧先帝的重托和信任,无话可说。” 他为了能隐瞒儿子的罪行,不让家族蒙上污点,接受了那人的帮助,不得不把对方给的那些墨带在身边。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墨里有毒,更没有想过会加害陛下的生命。 后来陛下死而复生,他有太多机会可以把事情全抖漏出来,去忏悔,可是他不敢说。 一生都在用满嘴的仁义道德教育他人,催眠自己,其实他也只是个凡人,在乎名誉,惧怕死亡。 李垣重新打量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以陛下的才智和隐忍,迟早会控制朝堂。” 这个孩子把自己隐藏的太深,欺骗了所有人,包括他这个老师。 先帝啊,你也没有看出来陛下有这样的谋略吧。 如果事先知道,恐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是二皇子了。 先帝以为陛下善良单纯,会是明君,也最忌心机深的人坐上皇位,却不知道对方的城府可以跟宋衍一较高下。 江余后仰在椅子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点桌面,“是谁指使你那么做的?” 良久,李垣闭上眼睛,“是……”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混入耳膜,江余猛地站起来,眼睁睁看着李垣栽在地上,大片的血从他后心蔓延。 江余盯着李垣背部那支箭,脸上的表情极为恐怖。 他扫视书房四周,暗卫里面有内鬼。   ☆、第68章 卷六 寂静的书房,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形成的肃杀气氛凝聚在上空,与弥漫的血腥味融合,让人不寒而栗。 李垣的尸体就放在一旁,地上的血已经变的浓黑,明显是箭头涂了剧毒。 那支箭被放在桌上,江余眯起眼睛盯着箭,他把李垣的事交给十七,知道内情的只有这些暗卫。 连小权子都不知道。 江余冷冷的开口,“这件事还有谁参与在内?” 十七的唇紧拉成一条直线,沉默一瞬道,“只有属下。” 江余皱眉,“另外那十个九人今晚在哪?” 十七的唇抿的更紧更直,这次停顿了更久,嗓音低哑,“都不在宫里。” 种种迹象都把矛头指定跪在下方的男子,然而江余却说的斩钉截铁,“朕相信你。” 四个字落在耳边,十七垂下的眼底猛然出现一丝波动,如同一粒石子投入死气沉沉的水面,激起的波浪翻滚,又慢慢恢复平静。 没有人知道江余心里是怎么一副景象,他根本不敢去怀疑,如果十七是宋衍的人,那他就是一个笑话。 从头到尾都没有逃出宋衍的手掌心。 这比试图和如来一较高低的孙猴子还要可笑。 接下来是一阵过了头的静默,书房里的两个活人和地上的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李垣被召进宫是明目张胆的,宫里宫外都有太多人看见,他绝不能死在宫里,死在皇帝的书房。 江余让十七去处理,他在书房里翻找,记忆里有个模糊不清的东西,有关所有暗卫的身世来历肯定就在他的身边。 深夜,十七带着一人出现在江余面前。 看着那张脸,江余倒抽一口气,如果不是他亲眼目睹李垣的死,还以为活见鬼了。 “属下十一参见陛下。”开口的声音苍老有力,与李垣如出一辙。 江余压下眼底的震惊,“平身。” 十一眼睛里露出一个跟那张脸突兀的狡黠,“陛下,那属下现在就出去?” 江余微昂首,望着他在禁卫军的注视下“李垣”大摇大摆的出宫。 “李垣”经过宫门口的时候还跟站岗的侍卫聊了几句。 回到府上,“李垣”叫来管家问了话,又让厨房弄了些夜宵,这一折腾,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宫里,江余吩咐十七把李垣的尸体放回他的房间,造成刺客闯入的假象。 虽然十一的假扮已经足够弄假成真,但是熟悉李垣的人早晚会发现问题。 而且李垣的死不止江余几人知道,还有内鬼和对方背后的势力,是瞒不住的,以免夜长梦多,再出现什么变故,不能拖下去。 翌日太傅府里传出尖叫声,太傅突然遭人杀害,朝野哗然。 朝堂上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有惋惜的,震惊不已的,也有抱以隔岸观火的,漠然的,什么样的都有。 唯独宋衍还是那副轻飘飘的姿态。 廷尉抱拳道,“陛下,臣一定竭尽全力查出凶手。” “太傅惨遭毒手,朕感到非常痛心。”江余看起来憔悴的很,他扶着额头,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 大臣们见状,立刻齐齐表态,“请陛下保重龙体!” 李垣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底下门生数不胜数,他的死在那些文臣心里激起了剧烈的负面情绪,甚至有文臣递上奏折辞官。 有一人带头,后面就跟连环炮一样,接连不断,好像李垣一死,都生无可恋了。 那几日江余不得不丢开脸皮去找宋衍,有些人花费大把精力人力费尽心机都做不成想要的事,而有些人只要在家喝喝茶,连大门都不用迈,事情就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宋衍就属于后者。 在江余连续两日串门后,宋衍眉间的皱痕越发深刻,“陛下,臣身子不适。” 江余扫了眼,见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没多少血色,好像是病了。 “朕明日带几个太医过来。” “臣需要清静。” 江余装傻,满是关切和理解,“哦,那朕小点声。” 宋衍按着额角,眸底的色彩如同外面的天气,乌云密布。 把奏折整理完,江余扭头询问,“宋相,太傅的后事已经……” 窝在榻上的人睡着了,头歪在一旁,眼睑下投了一片浅色阴影,笼罩着些许病态,收起了锋利的爪子,没有任何攻击力。 江余轻轻拧起眉毛,将近两个月的相处,他发现宋衍对姬俍并没有多么亲.密,反而有点冷淡。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种感觉,李垣背后的人可能不是宋衍…… 十月初九,祭天 封毅城带兵回来,将那些随同的军士安扎在城外,他仅带着几个将军入城。 “臣拜见陛下。”封毅城风尘仆仆,大概是边关的风沙太过锋利,刮的他整张脸更加粗犷,一双眼睛充满血色。 “爱卿一路辛苦了。” 江余原本打算让暗卫去半路刺杀封毅城,目的是给他制造阻碍,耽误回城的日期,错过祭天,也好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有理由收回兵权。 可是现在内鬼找不到,他束手束脚。 姬柏因道北突逢洪涝被困在那里,长子站在他的位置,已经有了当年锦王的风范。 祭坛周围旗帜飘扬,文武百官出席,场面盛大。 作为一朝丞相,宋衍一直跟在江余身边,一旦他走神或者遗忘了什么步骤,做错了哪个仪式,就会提示。 “左手。” 江余把抬到一半的右手收回,换成左手去接老国师递上来的祭书。 整个过程中只要江余脊背稍微弯了一点,宋衍就拿食指戳戳。 江余嘴角不停地抽,一阳指也不过如此。 底下百官们都有些讶异,竟然做的有模有样,这年还没过,陛下就长大了? 涔太后虚惊一场,为这事她都熬出了好几根白发。 好戏没看成,谨太妃挺失望,她拉着姬俍跟涔太后笑道,“陛下像极了先帝,俍儿要是有陛下一半的睿智就好了。” 谁都喜欢听好话,涔太后也喜欢听,不过要看这话是出自谁的口。 涔太后意味不明的回应,“有时候人太聪明了,反而不讨喜,妹妹你说是与不是?” “是。”谨太妃眉眼低垂,眼角的目光落在那一抹颀长身影上。 弟弟,阿姐只能依靠你了。 祭天结束后江余后背都被戳出红印了,就跟盖了章一样,他回宫把衣服换了,泡在浴池里舒服完召见封毅城和宋衍。 前来的还有五个将军,江余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五人,在他们耳廓下颚额头几处停留的时间略长。 封毅城动动鼻子,他就一大老粗,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陛下可真香。” 气氛尴尬起来,几个将军都喷水了,宋衍的手顿了一下,茶盏里的茶水晃了晃。 封毅城面红耳赤的跪下来慌声道,“臣该死,请陛下赎罪!” 其他几位将军也一同请罪,他们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才会在陛下面前喷水。 “起身吧。”江余抬起袖子,确实是香了点,也不知道小权子在哪弄的香料给熏的。 江余刚把手臂放下来,下面的宋衍两片唇一张,轻笑道,“微臣也觉得陛下很香。” 他的声音和煦,让人听不出半分不敬和轻薄之意,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江余皮笑肉不笑,用眼神在宋衍身上划拉出一个五角星,然后看向似乎比他还愤怒的封毅城,“边关可还好?” 封毅城粗声道,“陛下放心,只要有臣一日,那些孙子就不敢踏进我大丰一步。” 江余吃了颗葡萄,你把黑翎军的兵符交出来,那我就真放心了。 其中一个将军迟疑的开口,“陛下,太傅一事……” 江余扫过去,“廷尉那边已经着手查办。” 然后又是一阵安慰。 封毅城嗓门大,抱着酒不撒手,吵的江余耳膜疼,他找了个说辞,“爱卿长途跋涉,应该疲乏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臣告退!” 封毅城和几个同僚去下馆子听小曲儿了,顺便扯扯李垣的事。 大殿里就剩下江余,还有跟坐大佛一样的宋丞相。 “臣以前不知道陛下不但喜欢唱戏,还喜欢演。”宋衍半垂的眼帘抬起。 江余心里徒然一紧,面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宋相记错了,朕最不爱看那些戏子在台子上耍.弄。” “是吗?”宋衍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臣倒是喜欢看戏。” 随着这句话落下,大殿的气氛已经达到胶着状态,江余突然打翻了手边的果盘。 殿外的小权子听到声音,默念十秒就拔高声音喊,“陛下,不好了,太后摔了!” “什么?”江余腾地站起来,匆忙往外走,“小权子,送宋相回府。” 宋衍起身拂了拂袖,淡淡道,“权公公是越发机灵了。” “宋相折煞奴才了。”小权子诚惶诚恐。 宋衍问道,“太后怎么摔的?” 小权子眼珠子转转,“奴才听说是太后赏月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石阶,崴了一下脚。” “赏月?”宋衍挑眉,“这才未时一刻。” 小权子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响,也没蹦出一个字。 等宋衍一走,小权子站在原地拍拍胸口,这么一会他衣衫都湿了,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扛过来的。 在涔太后那的江余不知道小权子根本禁不住盘问,那么快就暴露了,直到回去才清楚,翌日上朝,他都在刻意避开宋衍那张脸。 好在宋衍并没有揪住不放,不然他又要想个辙脱身。 廷尉府对李垣的死因仔细查了一番,最后还是以仇杀结案。 江余按照流程表扬李垣一家,并且加以厚葬,赐其满门忠良封号。 内鬼没有进展,江余出于某些原因,将封毅城困在城内。 就在江余忙着跟大臣们演戏的时候,涔太后真摔了。 这一摔不得了,身边的太监宫女个个受罚,江余也当起了孝子,一天问候三次。 支线任务提示音没出现,江余心情抑郁,十七被他派到道北去了,他不能让姬柏完好无损的回城。 这次是个试探,他希望对方不会令他失望。 临行那晚,江余在书房里问十七,“能不能替朕办到?” 十七回答,“能。” “朕等你回来。”江余走到十七面前,将手中的信物递给他,“朕准你在必要时候可自己做决定。” “是。”十七单膝跪地,伸手接住。 江余负手而立,姬柏的党羽比不上宋衍的一半,不难对付,现在最棘手的是兵权,就算把封毅城杀了,那些常年跟随对方征战的军士恐怕都不会轻易服从他这个所谓的废物皇帝。 怎么树立威望?要军士们臣服,总不能要他亲自带兵出征吧? 梧桐叶落,秋雨绵绵,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萧瑟中。 江余去给涔太后祈福回来,宋衍打着伞走在他身旁,暗紫和黑色的衣袂一同随风飘摆,偶尔轻轻纠.缠.触.碰。 这一刻环绕着怪异的宁静。 仿佛江余不是换了芯子的皇帝,宋衍不是世人眼中的佞臣。 直到…… 江余一脚踩进水坑里,宋衍默默躲开溅起的泥水。 雨斜斜的扑到身上,江余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个喷嚏。 宋衍也没说句“陛下到臣这边来点”,江余眼睛一眯,侧头一个喷嚏打到他脸上。 “……”宋衍握住伞柄的手收紧,骨节突起。 下一刻江余鼻翼微动,还没张口,宋衍人已经闪远了。 结果一把伞谁也没挨着,都淋了一身雨水。 远处马车边,小权子和一个青年站在伞下,见到迎面走来的江余和宋衍,他们都跑了过来。 小权子踮起脚尖把伞举到江余头顶,嘴里嘀咕着怪冷的。 江余目光巡视,认出青年是宋衍府里那个尤.物,比起那次,多了几分消瘦。 “草民给陛下请安。” “嗯。” 江余望着给宋衍打伞的青年,他的眉锋渐渐皱了起来,上次没留意,这次才发现对方眉眼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69章 卷六 '江余的目光从青年眉眼间移开,停在宋衍脸上,兜了一圈。 “这位是?” 青年垂眼答道,“草民邱煜。” 江余多看了两眼,在心里咀嚼了那个名字几遍,确定没有听过。 宋衍轻笑,“陛下对臣的下属有兴趣?” “没有,朕只是觉得………”江余有意停顿半拍,声音里透着深意,“有点眼熟。” 邱煜眼底动了一下,转瞬平静。 目送马车离开,邱煜轻声开口,“主子和陛下不像从前那么生疏了。” 宋衍的眉心蹙了一下,“你的伤痊愈了?” 邱煜的肩胛骨那处条件反射的抽.痛,他恭顺的低头,“已经好了大半,谢主子关心。” “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宋衍睨了一眼,掀开车帘子坐进马车。 邱煜将伞收起,他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雨水,一双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马车里传出宋衍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却让人心惊胆战,“同样的错如果犯两次,那就是愚蠢。” 邱煜身子一震,慌乱遮去脸上的不甘,“是。” 当夜,床上的江余似乎睡的不安稳,他翻了个身,面朝外侧。 有一道光闪过,江余出自本能的瞬间躲开,从上空挥下的短匕直刺,挡住那一剑的攻击。 接着便是砰砰的金属碰.撞声,两道身影不断快速交手,疾如闪电。 十几招后,场面僵持不下,明显双方实力接近,蒙面人手中长剑猛地在地上一点,身影消失在原地。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之时,蒙面人已经没了踪影。 见十一要去追,江余呵斥,“回来。” 下午那话是他故意那么说的,本来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没料到晚上就差点惹来杀身之祸。 光线太黑,江余不能确定来人就是边煜,不过十有.八.九.跟他有关。 江余扫了眼门口的侍卫,“都退下。” 他又看看还处在惊慌中的小权子,“你也退下。” 寝殿里灯火亮堂起来,十一收回短匕,若有所思道,“陛下,那人的招式太杂,像是刻意不想让人看出来。”拿剑的姿势有点熟悉,这话十一没说。 江余非常直接的说出事实,“你敌不过他。” 十一撇嘴,“他也胜不了属下。” 江余翻开一个杯子倒水,“你跟十七较量起来如何?” “要看大师兄那日的心情,多半是十五招内……属下输。”十一清咳两声,“属下擅长易容术。” 江余喝完一杯水的功夫已经见识了暗卫里面也不都是木头,还有话唠。 也不知怎的,大概是气氛比较轻松,十一突然冒了句,“陛下,你比以前讨人喜欢多了。” 他说完就脸一白,膝盖一弯,一副恨不得随时自刎谢罪的模样。 江余倒无所谓,他感兴趣的问,“以前的朕是什么样的?” 十一抿嘴,一声不吭,江余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说吧,朕恕你无罪。” 十一还是一声不吭。 “你不说,那让朕来猜猜。”江余懒散的笑了起来,“自以为是?” 他支着头,一边的唇角向上扯了扯,有几分嘲弄,“天真的很。” 十一双眸瞪大,又微微眯成一条缝隙,脸上明晃晃的写满四个大字,陛下英明。 江余眼角轻微抽了抽,他又说,“是不是朕不适合坐那个位置,适合当个被人拿来供着的小少爷。” 十一咂咂嘴,不敢置信的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了解自己的。 江余拿脚尖勾起十一的下颚让他抬头,调.笑的口吻,“你看朕现在合适吗?” 十一愣了愣,有点呆了。 “起身吧。”江余收回脚,“给朕说说十七,你的大师兄。” “大师兄啊……”十一站起来,眼中流露出警惕之色,“陛下要属下说什么?” 江余装作不在乎的挥手,“随便。” “属下平日跟大师兄来往不多,只知道他身手最厉害。”十一嘿嘿笑,“还听说他长的很英俊。” 英俊?江余挑挑眉毛,抛开那张鬼脸面具不说,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只能谈的上端正。 “陛下不会以为那是他的真实容貌吧?”十一挺遗憾的叹息,“不过属下也没见过大师兄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算没有伪装,他也不知道,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这是师傅教的。 师傅还从小就警告他们永远不要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刚才的交锋,他犹豫了一下,让那个蒙面人逃走了。 如果对方不是选择逃走,而是转身取他的性命,他的身上可能就见窟窿了。 十一揪住眉头,越回想越觉得熟悉。 没有问到想要的东西,江余也不再问,盯着他的脸,“这不是你的真面目吧?” “自然不是,嘿嘿,属下是个美男子。”十一说着就把手指放在鬓角那里,指尖轻轻摩.挲,一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江余望着面前眉目细腻,肤色苍白的少年,的确称得上美男子。 莫名的,江余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另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笑着叫他哥。 十一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的人情绪不太对劲,或许跟他这张脸有关。 他赶紧撕下一张面.具,露出略显成熟刚毅的脸,连声音都变低沉了,“陛下,这才是属下的真正相貌。” 江余似笑非笑,“是吗?” “好吧,这才是。”十一心虚的又撕了一张,稚嫩的脸上摆出我保证的姿态,认真的说,“陛下,这回是真的。” 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变化出好几张面孔,从大叔到青年,少年,待会搞不好还走能走个来回,江余伸手一指,“站那。” 于是十一在江余床前罚站了一宿。 江余后半夜睡的很好,早上起来精气神非常不错,翘着唇角去上朝了。 趴在屋梁上的十一顶着两黑眼圈歪着脑袋打瞌睡,他从怀里摸出一颗药嚼碎咽了。 陛下记仇,他默默的记在心里,回头一定要告诉大师兄。 没睡的不止他,还有提心吊胆的小权子和殿外的侍卫。 “权公公,昨夜那刺客抓到了吗?” 小权子一脸忧心,刺客对宫里的一切极为熟悉,很快就没了影,他担心陛下的安危,可千万别跟几个月前那样。 在原地思虑了一会,小权子去了涔太后那里。 江余坐在上方,手指富有节奏的点击椅子扶手上那块玉石,“朕的寝殿昨夜进贼了。” 底下大臣们炸开了锅,有沉得住气的老臣询问,“陛下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东西倒是没丢,”江余幽幽的说,“但是朕脖子上这颗脑袋差点丢了。” 大臣们纷纷惊慌的跪在地上,“臣有罪。” 江余的目光停在最前面的人身上,“朕的寝殿成了菜园子,别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随着江余的开讲,大殿上的气氛慢慢变的凝结起来,有的大臣已经开始擦汗。 封毅城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陛下是在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啊?” 周围的大臣都唏嘘不已,宋衍面上平静,看不出任何波动。 江余满脸怒气的说完就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也没有要开口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一直到晌午,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摇摇晃晃地被搀扶了下去。 江余起身,用沉重的语气道,“宋相,这件事就交由你来查办,三日内给朕一个答复。” 跪的两.腿发.软的大臣们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敢情闹这么一出,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 承受一道道同情的目光,还有以封毅城带头的部分幸灾乐祸的目光,宋衍面带一丝温和的淡笑,“三日?” 江余沉吟片刻,“要么两日?” 宋衍的唇边笑容越发深了,眸底却隐隐可见阴冷。 江余眼中一掠而过戏.瘧,“那就五日。” 宋衍抱拳,缓缓道,“臣领旨。” 江余下朝后就见小权子在那急的转圈,他直接去了涔太后宫里用午膳。 涔太后摔了一次,现在走动还是有些顺畅,她看到江余走进来就让宫女扶着过去,担心的摸.摸,“晔儿昨夜可有受伤?” 江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并没有。” 涔太后不放心的叮嘱,“要多派些人手加强防范。” “儿臣明白。”江余拿起碗舀了汤放到她面前,“此事也交给宋相去查了。” 涔太后欲言又止,“你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万不可妥协。” 江余吃了口菜,“母后指的是哪些事?” “涉及身份的事。”顿了一下,涔太后凑近了些,意有所指的说,“比如谁攻谁守一事。” 步入视野的一双眼睛四周虽布满细纹,却依旧能看出明亮媚色,江余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他终于知道邱煜的眉眼像谁了…… 涔太后放下勺子,“晔儿?” “母后,儿臣是不是还有什么兄弟?”江余侧头,似是随意的问,“除了二皇弟以外。” 涔太后脸色立刻变了,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晔儿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第70章 卷六 江余面不改色的笑道,“儿臣只是随便问问。” “你只有俍儿一个兄弟。”涔太后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紧紧握.住。 “是吗?”江余露出遗憾的表情。 涔太后再也没有胃口吃这顿饭了,她说头疼要去躺会,江余没多留便起身离开。 窗棂前,涔太后望着那一园姹紫嫣红的景色,思绪竟是控制不住的飘远了。 和起十七年,她还是个刚册封没多久的良人,在朝为官的父亲一时受人挑唆,因一幅画害了他人一家五口的性命。 不想有一日东窗事发,父亲受审,她遭受牵连被送进冷宫。 一朝失势,万人冷眼。 在冷宫里的日子可以说度日如年,完全诠释了冷宫二字,冷冷清清的,曾经和她以姐妹相称的那些人没有谁会想起她,只有一直伺候她的贴身宫婢在她身边照顾。 她也是个普通人,大好芳华年纪忍受不住空虚寂寞,与冷宫外的侍卫王义邢生了情愫。 数次颠.鸾.倒.凤,她有了身.孕。 之后王义邢对她很关爱,处处照顾她,可就在她憧憬着的时候,却在无意间发现对方和她的宫俾勾.搭上了,两人就在她的房里衣衫不整的做那种事。 那时候她挺.着大肚子,一旦被发现就完了,她需要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只能咽下所有的愤怒,选择视而不见。 眼看日子渐渐逼近,她既要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又害怕突然有宫里的人过来,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迎来了自己的孩子。 那夜正是皇后生辰,宫里热闹一片,谁也不知道偏僻无人问津的冷宫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那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好运,一次机缘巧合,她重新得宠。 为了安全起见,孩子被王义刑想办法带出了宫,她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过去也可以掩埋,她能光鲜亮丽的享受荣华富贵。 却不料王义刑威胁她得到金银珠宝,还想高官俸禄,贪得无厌。 她不能给自己留后患,就偷偷派人趁王义邢回家期间下毒手,大火烧了村子里所有的屋子,一个活物都没有逃出去。 那个孩子早就被烧死了,也必须死了。 思绪被一阵痛意拉回,涔太后蹙起柳眉,左手食指的手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窗棂上的一根木刺扎进了血肉里。 她将那根木刺.拔.出来,看着不停往外渗的血珠子,仿佛看到了那个孩子肩头的胎记,也是一样的颜色。 寝殿里的江余让小权子在外面守着,连续两日地毯式的搜寻,被他找到了一处暗隔。 江余把手里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块半月形状的黄玉,一个保存很新的拨浪鼓,还有一些类似账簿的东西。 江余摇摇拨浪鼓,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他拿起一本簿子翻了起来,一开始还看不懂里面的内容,直到那些代号出现,他才明白这就是有关暗卫的所有记录和分配地点。 先帝多疑,他没有让任何人插.手暗卫的事,这里面每一笔都是他亲自写的。 让江余收获不小的是,暗卫里有两个被安排在封毅城身边,已经快十年了。 他一路往后看,双眼微微睁大。 十七,荆州人氏,母亡,父亲却没有记载,后面全是十七从小到大的经历,训练,犯错,包括执行任务的情况。 他不但是记录最详细的,也是唯一一个被安.插在先帝身边的人。 先帝和十七是什么关系?私生子?这是江余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他又继续看下去,看完十七的所有记载,他古怪的拿着那块玉放到烛台前,透过微微光亮,将几个小字一一看清。 十七还真是先帝在微服私访期间跟一个民间女子所生的。 不等江余再多思考,翻后一页的一行字就争先恐后的落入他的眼帘。 十九,俪城石家村人士,父母双亡,十二岁入丞相府,成为丞相宋桧仁幼子宋衍的伴读,取名邱煜。 江余猛地站起来,邱煜就是那个内鬼,那么李垣背后之人是宋衍? “000,是不是?” 等了好一会都没回应,那就是错了。 江余抹了把脸,他的呼吸慢慢重了起来,突然大胆的设想,或许整件事都跟宋衍无关,全是邱煜一个人做的。 杀害原主的真凶是邱煜,江余天马行空的乱想,浑然不觉的念了出来。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支线任务。” 脑子里的提示音让江余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愉悦的勾唇,蒙的。 情绪平复以后江余又拧紧眉头,邱煜只是一个暗卫,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从李垣那里蒙混过关,更没理由去弑主才对。 究竟是为什么? 第五日,宋衍收了满桌的字画从房里出来,外面寒风肆虐,他接过下人递的斗篷迈步朝地下牢室走去。 入口处的几个男子恭声道,“主子。” 宋衍嗯了声,进去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手随意放在腿上,十指交握。 周围光线有点暗,几乎嗅不到一点血腥味,就连墙上挂着的刑具都提前被清洗的很干净。 这是自从宋衍当上家主后立的规矩,他厌恶血腥味,见不得血,下人们谁也不敢出岔子。 被带过来的邱煜显得有些疲惫,他手脚并没有被东西束缚,只是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奴才参见主子。” 宋衍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的人,“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关在这里吗?” 邱煜声音除了轻微沙哑,倒很平静,“奴才没有听主子的警告,同样的错犯了两次,是奴才愚蠢。” “一年前你自作主张,伪装成我的样子去跟李垣交易,又以我的名义私通朝中大臣压下那起案子,后来导致陛下受害,这些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宋衍阖了阖眼眸,轻叹一声,“而你不知悔改,还想加害陛下,邱煜,你让我失望了。” 邱煜发现自己并不惊讶,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却能熟视无睹。 他十二岁混进府里,匆匆一瞥就跟了这个人将近二十年。 在他几年前一次无意的任务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后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甘心,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拼命挤进前二十,指望有机会接近那个女人。 他想要报复,那个女人心肠太毒,对她最大的打击就是夺走她的唯一依靠,也就是太子姬晔。 他利用了李垣,先帝驾崩后姬晔登基,没多久就计划成功,得到姬晔暴毙的消息。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姬晔的命那么硬,都躺进了棺材里还能活过来。 邱煜面色变的扭曲,后来大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直守在那个狗皇帝身边。 他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出城,谁知还是在十一那里失手了。 “既然主子以前可以放任奴才,这次为什么要阻拦?” “因为我们的陛下学聪明了。”宋衍从下人手里拿走茶盏浅抿一口,“他给了我五日期限。” 邱煜根本来不及捕捉那句话里的深意,他说出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只有主子才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他承认他的私心,想有一天能和这个人并肩看天下。 宋衍抬了抬眼,眉间笼着几分讥诮,他轻嗤一声,“如果我想要姬家的江山,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邱煜脸上的表情僵硬,片刻后问出困惑许久的问题,“为什么?” 他不懂,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朝政,扭转局面,却甘愿做个一人之下的臣子。 为什么?宋衍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轻抿,他没必要去跟一个下属解释。 就算解释了,然后呢?无非就是得到一些同情和怜悯。 宋衍抬手,下人领来一个男子,那张脸和邱煜一模一样。 指指那个“邱煜”,宋衍摩.挲着小手指上的疤,“明日我会带他去见我们英明的陛下。” 后面几个字不自觉的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趣味。 邱煜的眼睛攸地瞪大,欣喜若狂的呢喃,“主子……” 他赌赢了,这个人真的对他舍不得。 宋衍云淡风轻的开口,似乎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事。 “我还是刚知道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人不但是暗卫,还跟宫里那位太后有关系。” 宋衍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一桩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牵扯了几人的命运,等到合适的时机给翻出来,这会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彻底破灭,秋煜苦涩的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不杀他的原因,这么说他还要感谢那个女人,不然他对这个人就没有价值了。 “主子,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宋衍没有犹豫,“并无。” “将来主子若是像奴才喜欢主子那样喜欢上了一个人。”邱煜深深的凝视对面的人,笑着说,“希望主子也和奴才一样。”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一点点浮现怨恨和自嘲,一字一顿的说,“求而不得。” 宋衍缓缓眯起眼睛,求而不得?他所求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第71章 卷六 江余以为宋衍不会把邱煜交出来,他都做好借机打压一番的准备,却措手不及的从对方提来的包裹里看到一颗人头,切口的肉和筋泛着白,明显是精心洗刷过的,令人作呕。 这就死了?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带这个和原主有一半血缘的兄弟跟后宫那位见个面。 “陛下,臣这个人有个毛病。”宋衍偏头,从袖口里拿出一块藏青帕子轻轻擦·拭手指,“不太喜欢把自己的人交由他人插·手干涉,所以就先处理了,希望陛下不要介意。” 江余错愕了一下,挥手让小权子把那颗人头拎走,小权子瞟瞟,跟桌上那双瞪得极大的眼睛对上,他大力地干咽了几口唾沫,双手捧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离开了。 死人是这世上最不可怕的东西,小权子懂,宫里每个人都知道。 书房的气氛诡异起来,江余看着面前低垂着眉目,看起来特别温润和雅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宋相大义灭亲,朕很欣赏。” 宋衍的眸底暗藏一抹难以言喻的光芒,“陛下不问问事情经过?” 江余一派正色道,“不用了,朕相信宋相。” 良久,宋衍轻笑,明明是充满柔和温煦的笑容,却让江余背部爬满了一层小疙瘩,一路往上延伸,他连后颈都凉飕飕的。 气氛越发诡异,一阵缄默后,江余干笑两声,“今日天气不错,宋相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知道对方肯定会以公务繁忙推掉,所以他也就随口一说,谁知这回对方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了位,竟然会一脸平静的点头说好。 江余太阳穴抽抽,今日的第二次措手不及,他得想办法早点完成任务离开,这人城府深重,他对付不了,时间一久,就越能暴露这点平不了的差距。 走了几步,江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在心里问,“000,你是不是没有告诉我关于宋衍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叮,系统出现崩坏迹象,目前正在竭力修复中。” “……退下吧。” 已是寒冬,御花园里的花草部分已经凋谢,有些正是绽放的季节,比如点缀在里面的梅花,盛开的艳红。 江余跟宋衍沿着小径漫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微笑,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们都战战兢兢的喘着气,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唯恐出什么祸子。 “这荷花池里的鱼好像比前几日看的多了。”江余闲的四处看看,随意找了个话题。 “陛下,那是枯萎的荷叶。”宋衍瞥了眼。 江余脚步一滞,面部肌肉抽·动,宋衍唇角微勾起一个弧度,看起来心情很好。 小权子带头,众人的视线偷偷在前面两个身影之间徘徊,陛下吃瘪了。 江余烦躁的余光随意扫视,下一刻眯起的眼睛含笑,他示意对方去看,幽幽的说,“宋相,朕说的是那条鱼。 宋衍扭头寻着视线看去,一条手掌大小的黑鱼摇着尾巴从枯荷叶后面慢吞吞地游了出来,吐了个泡泡。 他的眼眸深处有暗光闪了一下,“是臣眼拙了。” 还是小权子带头,众人不约而同的把头低的更下了点,宋相吃瘪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条鱼不对,不在水底躲着,跑出来的不是时候。 这回换江余心情好了,走着走着,他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突然察觉左侧有一道不太舒服的视线,他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小男孩在那怯怯的站着,似乎想过来又在害怕,模样可怜的很。 于情于理江余都该做点表示,“俍儿过来。” 姬俍甩开身后的几个太监小跑着跟江余行礼,目光恨不得按在一边的宋衍身上。 “眼睛要用来看路。”江余的目光从宋衍意味不明的脸上划过。 “哦。” 姬俍乖乖点头,走在宋衍旁边,不时偷偷看他,宋衍在跟江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谈政事,聊的全是没有涵养的废话。 一直被忽略的姬俍突然脚下一滑,江余和宋衍头一次沉默的看着水面砸出的大水花,两人又诡异的同步骤抬手抹掉脸上溅到的水珠。 二皇子掉水里了,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众人手忙脚乱的扑通往里面跳,跟下饺子一样,很快就把他抱上了岸。 天气再好湿了一身也冷的够呛,姬俍嘴唇冻的发紫,小脸被水洗刷的清白,他哆哆嗦嗦的往宋衍怀里靠,“舅舅我冷……” 旁边的江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眼角一抽,这演技水准之高,小小年纪都能跟他抢金像奖了。 “送二皇子回去。”宋衍语气温和,却是掰开了揪住他衣襟的两只小手,疏离的近似冷漠。 半个时辰后江余靠在榻上拧着眉头,他记起小权子怪异的眼神,一个皇帝带着浑身湿答答的臣子回来换衣衫,的确是有点不太合理。 换了一身碧蓝锦衣出来的宋衍理了理腰上的玉佩,他倚着桌沿凝视榻上的少年稚气的脸庞,他没来由的想起那夜先帝弥留之际的那句话,面上浮现几分森寒。 “想要从我这里拿走你想要的,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少年一双眼睫猛地睁开,在那里面蕴藏的锐利光芒如同一支支利箭直射过来。 宋衍仿佛没有瞧见,他俯身把毯子往上拉拉,颇为关切的口吻,“陛下小心着凉。” 江余就跟被人泼了盆凉水一样打了个战栗,瞬间清醒,他眼睛里的所有光芒全被纯粹的色彩取代,虚伪的笑笑,“这衣衫挺合适宋相。” 宋衍忽然抬起手臂,似是要去碰江余的脸,江余下意识的伸手挥开,他的指尖动动,有点麻,那一瞬间的触碰,除了冰凉,好像还划到什么东西。 “陛下在慌什么?”宋衍轻笑。 “朕刚才以为还在做梦。”江余顺势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朕派人送宋相回去。” 等宋衍走后,江余面上渐渐涌出戾气和懊恼,他昨夜跟十一瞎扯的太晚了,不然也不会在宋衍面前打了个盹儿。 宋衍坐在马车里,眼睫半垂,低笑着看手背的那道细小如线的划痕,拿帕子遮住,眼睛冷如冰,他等着那个小家伙主动撕下那层伪装,赤·裸着站在他面前。 当晚瑾太妃去给涔太后请安,挂着一张格外哀伤的脸,涔太后偏偏对听到的事一个字不提,直到她憋的气都不顺了,才慢悠悠的问,“妹妹可是有什么难处?” “多谢姐姐关心。”瑾太妃叹了口气,拿帕子在眼角点点,“是俍儿,他下午落水了,生了风寒。” 听到她说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失足掉进去时,涔太后笑的花枝乱颤,“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俍儿有脚。” 瑾太妃面色一僵,手中的帕子攥紧了些,“姐姐说的是,想必是俍儿太贪玩了。” “小孩子太贪玩不好,妹妹要多看着点才是,及时告诉他哪些东西不能碰不该碰,免得到时候后悔不及。”涔太后伸出手,“妹妹你看哀家新弄的护甲好看吗?” 谨太妃的手指往手心里缩缩,遮盖了那些桃粉色,她笑着说,“好看。” 涔太后摸摸正红色的护甲,“哀家看着也喜欢,不过要说这颜色还是配妹妹些。” 可惜你没这个命。 瑾太妃这回连气都出不来了,她连夜出宫回了娘家。 披着外衣的宋衍低头将长发随意弄到后面,蹙眉道,“太妃不该在这时候跟臣见面。” 听他凉薄的语气,瑾太妃的心也凉了一截,在路上想好的那些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 “阿弟,现在就你和姐姐两个人,我们也不在宫里,何必这么生分。” 宋衍阻止欲要把门掩上的下人,他站在门口微弯身,“太妃这么晚过来,不知有何事?” “阿弟,俍儿从小就依赖你。”瑾太妃拢拢斗篷,轻声说,“他今日染了风寒还嚷嚷着问你什么时候去教他下棋。” “二皇子天性聪慧,将来到了番地也能有所作为。”宋衍嗓音透着凉意,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层意思。 瑾太妃脸色瞬间就白了,“你当真?” “是。”宋衍淡道。 瑾太妃身子一晃,她扶着门框不让自己失态,艰涩的说,“原来是阿姐看错人了。” 昔日在这个家也曾有过几次谈心的姐弟两个门内门外站着,尴尬的气氛蔓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的疏远,或许那些所谓的亲情一开始就不存在。 许久后瑾太妃神情不堪的转身,背后是宋衍不卑不亢的声音,“臣恭送太妃。” 翌日江余在朝堂上接到一份奏折,说姬柏回来的途中遇匪,性命虽无大碍,却不幸赔了一条腿。 大约过了十日,出行的队伍进城,江余作为皇帝,理应亲自迎接,他见到被簇拥的人时,有些惊讶对方的颓废,“皇叔,回来就好。” 姬柏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那么冷傲的一个人,失去了一条腿,对他而言无异于失去了所有尊严。 “陛下,臣身子不适。” “那皇叔好好在家休养,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朕说。” 江余眯起眼睛望着姬柏被搀扶着离开,与那些姬柏党沟通完就回宫直奔书房,看着下方的黑衣男子,他拍拍龙椅,笑道,“你来坐坐这个位置。” 十七露在外面的半边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愣怔,他站在那里僵直着唇角,纹丝不动。 江余的笑里有恶意捉弄,“敢抗旨不尊?” 作为一个下属肯定不敢,十七一步步走向龙椅,挺着背部坐下来,仿佛从头到脚都是僵硬的。 江余别有意味的视线打量一番,他摸摸下巴,自言自语,“不错,换上一身龙袍就更像了。” 十七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衣配着那张鬼脸面具,如同罗刹。 “去跟十一叙叙旧吧,他说想你想的睡不着。”江余懒懒的挥手,步伐轻快的走出书房,没有看到椅子上的男人抚·摸着两侧的扶手,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江余独自一人去会了那两个混在军营的暗卫,他们跟了封毅城多年的几位将军之一,彼此都有自己的亲兵,拉拢起来是个不可小觑的势力。 封毅城骁勇善战,手握兵权,这些年嚣张跋扈惯了,江余让两个暗卫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控制住其他分支的头领,又命令十一搜罗一点情报去威逼朝廷几个有威望的大臣,再怂恿各地官员检举封毅城的罪状。 这么做只希望封毅城主动上交黑翎军的兵符,如果识时务就应该急流勇退。 他不怕逼急了封毅城会造反,先不说名不正言不顺,那些军士未必每个都会愿意背叛自己的国家让妻儿受苦,再者说,有宋衍那尊大佛在那摆着,对方不敢。 封毅城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兵,他气的当场就将手中的长·枪挑断,啪的一声响,周围的士兵吓的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哈我的陛下,你是在看臣敢不敢吗?” 在十七说封毅城领兵进城朝皇宫方向来时,江余暴躁的扔掉了桌上的所有奏折,呼吸粗重起来,封毅城真是一个莽夫。 到底是不把他这个傀儡皇帝放在眼里,还是在挑衅宋衍那个辅佐大臣的衷心? “朕需要马上出趟宫。” 江余看向十七,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宫里任何人的性命你都不用护着,别让自己受伤。” 十七目光一顿,低下脑袋应声。 江余自有打算,单纯的只为了任务,却不知他的那句话在十七听来却是另一种味道。 而府里的宋衍先江余一步听闻此事,摆了一壶酒坐在院里,桌上放着两个酒杯和几个下酒的小菜,做好了等待什么人的准备。 日落黄昏,退下一身龙袍的江余只身一人前来,连声通报都不用,如入无人之境的根据脑子里的记忆走到院里,看见想找的那个身影坐在石桌前。 他坐在对面的位置上给那只空酒杯添满酒一口抿下去,微凉的酒在口腔转了一圈顺着喉管下滑,渐渐的,赶过来时有些混乱的思绪明朗开来,他的眼睛里腾起一股狂肆的火焰,“宋衍,你答应先帝要替朕守住这江山,可还算数?” 江余直呼其名,脸上不再是平日的嬉笑散漫,声音里并没有任何慌张,镇定,凌厉,“封毅城快要攻进来了,打算取而代之,朕命令你去守下来,能否办到?” 明明处境危险,语气里却并无一丝穷途末路的困迫。 江余放下酒杯,舌尖抵在唇·齿间慢慢回味了一下酒的醇香,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一直没有动静的宋衍直视着面前仿佛变了个人的少年,那份虚伪之下的真实竟是这般夺目,他缓缓眯起了眼睛,不语。 等不到答案,江余逼近几分,几乎能看清对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翻涌而出的笑意,类似等到鱼儿上钩才有的满足。 他压下额头突起的青筋,低声再问,“能否办到?” 宋衍的手指在酒杯边缘摩·挲,转了个圈仰头饮尽,微微一笑,“绰绰有余。”   ☆、第72章 卷六 平有年,腊月初九,迅疾的马蹄声呼啸而来,无数黑影排山倒海般由远及近,个个面带杀气,他们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翎军。 皇城守城军头领是封毅城过去的老部下,他接到指令,吩咐站岗的士兵将城门打开,奔驰的马蹄声在城内彻响,也惊醒了那些睡梦中的老百姓。 这夜,皇城内的所有人都惊恐不安。 封毅城的兵马势如破竹,强悍凶猛,又买通了几个禁军支队首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兵临宫内,江余负手站在大殿外,身后除了十七带领的十多名暗卫,以及调过来的五百驻军和一千禁军,就再无其他。 这是一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悬殊对峙,江余扫了眼那些以封毅城马首是瞻的黑翎军和禁军,如果他死在这里,那就是第二次任务失败,可他意外的没有丝毫慌意。 说不出来是对那个人强大实力的信任,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气势之下,封毅城绷着脸粗声道,“臣为官三十余载,尽心镇守边关,忠于朝廷,不知陛下为何要对臣赶尽杀绝。” 江余讥讽的扯了一下嘴皮子,都这么肆无忌惮的杀到他的寝殿门口了,还一副愤然的样子,看来真是人人都有当影帝的潜力。 放眼望去,参与叛乱的将军里面的那两个暗卫眼神躲闪,江余垂放的手动了动,还是小看了封毅城对将士的影响力,暗卫关键时候的犹豫不决他没有考虑在其中。 “爱卿如此劳师动众,这是为何?” 封毅城狠色道,“请陛下移驾常司园避寒!” 站在他左右两侧的将军齐声重复,强硬的逼迫毫无遮掩。 江余眯眼,“倘若朕不去呢?” 封毅城目光一凌,继而笑着说,“那臣就只好亲自送陛下走一趟了。” 随着他的话落下,那些将士一步步逼近。 十七皱眉,手中长剑握紧。 禁军首领带人挡在前面,他大声呵斥,“你们难道想要造反吗?” 将士们的脚步顿住,迟疑的站在原地。 封毅城见状,神色一紧,他抬起的手就要挥下,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先帝遗训,命我等辅佐陛下,封将军难道忘了?” 宋衍被小权子扶出来,眼睛蒙上了一块黑布,他的步伐从容不乱,在江余身边位置停下。 敢和君王并肩而立,还能如此淡定,做的没有一点突兀,这天底下大概也就一人了。 看到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封毅城面色僵了一下,轻蔑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宋衍,你连血都看不了,出来干什么?刀剑无眼,回家摆弄你的那些琴棋书画去吧,这里不是你能参与的地方。” 宋衍轻笑,“是吗?” 他抬手,站在封毅城后面的那些禁军和几乎六成的将士全部倒戈相向。 江余的目光骤然间一变,突然觉得身边的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能不声不响的把封毅城玩在股掌之上。 既然可以轻易从封毅城手里拿走兵符,那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脖子被吹的发冷,江余费力找回思绪,朝也处在呆滞状态的小权子使了个眼色,小权子麻利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提前准备的圣旨,列举了封毅城的所有罪状,擅作威福,结党营私,当最后自裁两个字出现,似乎连寒风都变的更加锋利起来。 将士们一听,有些都有了退缩的意思,士气开始不稳。 “放你娘的狗.屁!”惹急了的封毅城破口大骂,他的双目暴突,脚尖点地,长.枪.刺向江余。 几乎是同时的,江余脑子里想的是后退,却绊了一下,他的脚一歪,就要从台阶上栽下去,他本能的去抓宋衍的衣袖,挣扎间,整个人压在对方身上。 这么一来就成了江余用身体去护宋衍,不止宋衍愣了,江余也愣了。 宋衍唇角弯出一个弧度,放在黑布上的手改为拍拍怀中人的后背,有几分揶揄,“别怕。” 江余低骂,大力揪.住宋衍的衣襟一拽,位置调换,直接把他暴露在近在眼前的长.枪下。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宋衍袖中射.出一支箭,将枪.头打偏一分。 封毅城手臂一麻,也就在他停顿的那一刻,禁军和暗卫抽.出武器出动。 厮杀持续到亥时三刻,没有悬念,失去兵力的封毅城被击垮,他突然吐了一大口血,把下巴都染红了,跪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江余看出不对劲,封毅城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就听宋衍淡淡的声音,“毒已攻心。” “不是微臣。”宋衍说了几个让江余足够震惊的字眼,“是先帝。” 江余讶异的挑眉,先帝还真是深谋远虑,到死还留了这么一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这副身体的主人,还是十七…… “微臣只是做了点手段把他体内的毒牵引出来,让其提前爆发。”他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做起来的确很简单,封毅城一身武艺,却简单的很。 江余瞥了眼身边的“瞎子”,在浓郁的血腥味里想,干脆趁这个机会一起解决掉算了,正想着就听耳边的低笑声,“陛下现在想杀微臣?” “误会。”江余嘴里一抽,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 先帝既然算计了封毅城,那余下的三位托孤之臣呢?这位会不会也有份? 宋衍黑布下的眼眸微动,准确无误地抓住那只手按下来,嗓音里有些许调笑,“陛下,微臣见不得血,能不能找个人带微臣离开这里?” “小权子?”江余四处寻找,没找到小权子,连十七和十一的身影都没发现,把他一个皇帝孤零零的晾着。 扫视身边仅陪着他的这位,江余扯着他的袖子朝寝殿方向走了一段路,“好了。” 黑布拿开,一地的断肢残骸和血水涌入视野,宋衍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立刻煞白,他用手背盖住眼睛,呼吸略微急促了些。 “是不是有点晕?”江余勾唇。 宋衍侧头,江余也在那时扭头,四片唇轻碰,又猛地错开。 湿.润的触.感在唇上覆盖,宋衍来不及深思就晕了。 江余舔.舔嘴唇,有点儿凉,他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人,又踩了一下。 宋衍的晕倒不在他的那些下属意料的范围之内,他们群龙无首。 封毅城一死,将士们就跟一盘散沙一样,那两个最后选择封毅城的暗卫死在同门手里,黑翎军伤亡不少,余下的有部分跟随将军自刎了,另外一部分给出了投名状,表示忠心。 兵符到了江余手里,他站在尸骸前,存活的所有将士放下武器跪伏着高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日起,再无黑翎军。” “是!” 翌日一早,小权子又出现了,跪在地上哭着说陛下万福,江余也没质问对方去了哪儿,更没有追究,他去了涔太后宫里。 涔太后显得很憔悴,显然是被昨夜的一出惊吓住了,她轻拍江余的手背,“晔儿,与虎谋皮切记莫要被虎爪伤到。” 江余点头,“母后,儿臣明白。” 吃了半块芙蓉糕,涔太后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哀家思前想后,觉得如果你能说服他辞去一身官职入宫为妃,倒也是好事。” 江余疑惑的嗯了声,“谁?” 涔太后凤眸一瞪,投过去一个“别装”的暧.昧眼神,江余满脸黑线的回了她一个“我真不知道”的无辜眼神。 母子俩用眼神交流了个来回,涔太后拿帕子在唇边点点,清了清嗓子,“宋相。” 江余面色顿时扭曲起来,要宋衍不做丞相,入宫做他的妃子?那画面太疯狂了,他都不敢想。 而且真要有那么一天,宋衍一定是脑子有病才会答应。 江余翻翻杯盖,眼底划过一丝算计,他本来只想要权,没想要人,要不试试买一送一? 见儿子不作声,涔太后以为是喜,却不知对方只有惊。 “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那个人以后难不成真能给她生个孙子?涔太后边走边搓搓胳膊,真的有点受刺激。 宋衍不上朝,十七和十一都失踪了,江余不再演戏,大臣们个个都接受不了,一开始几日告病的很多,后来就各自去找自己的主子。 姬柏还在断腿的打击中没缓过来,闭门谢客,宋衍那边门槛倒是被踩破了,不过那些大臣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清除干净参与叛乱的人员,朝堂的局面渐渐被江余掌控,他隐约有种是宋衍特意放任的错觉。 下雪了,宋衍病的下不了床,这两件事不搭边,赶在一起被江余知晓,多了股怪异,等他听丞相府下人提到是赏雪染了风寒,一时无语。 结果江余摆出身份问了几句,那个下人就支支吾吾的把自家主子出卖了。 原来是宋丞相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坐就是一宿,全然不知下了大雪。 江余听完更无语了,他推开房门往里面看了眼,被一屋子药味呛的皱眉,还没开口就见宋衍颀长的身影从屏风后出现。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炉火腾起,君臣二人全都撕下那些虚伪的面具,赤.裸的面对面坐着。 开场的第一句话是宋衍提的,“恭喜陛下得到兵权。” 江余唇角扬起,“宋相功不可没。” 宋衍眉心微蹙,似乎不太满意江余那句话里面的某个字。 很快,江余就发觉出哪里不对劲,古怪的视线在他脸上游走,半响笑了笑,“宋衍。” 宋衍抿着的唇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第73章 卷六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府里的管家站门口问需不需要准备晚膳,回答他的是屋内的一声清咳。 然后江余就听管家的脚步声远了。 江余不易察觉的扫了眼宋衍,发现他一张脸色白的都快赶上外面的雪了,看来是真病的不轻。 “微臣虽不及李太傅那般,但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宋衍掀了杯盖,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呷了一口,他轻笑一声,“却不知陛下还有如此谋略。” 江余挠挠眉心,勾了唇角也给了宋衍一个笑容,谈不上和善,“一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毕竟是有限的。” “陛下说的是。”宋衍的眸底微微沉暗,有些许意味不明。 江余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他撩起眼帘,锋利的目光投向宋衍,“朕想做个不辜负父皇期望的明君,你能帮朕吗?宋衍。”最后两个字放轻,透着些许微妙。 宋衍沉默不语,放下杯盏低头摆·弄起棋盘来,将棋笥一一放置稳当,“臣记得陛下从小就在棋艺上有超出常人的领悟。” 你记错了,江余一张脸黑漆漆的,不说他只会一点皮毛,就原主的水平也不够一提。 就在江余纠结该怎么应付的功夫,耳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陛下,请。” 江余看着放在棋盘边的那只手,如上好白玉一般润·华·细·腻,仿佛是精心打磨过的,他的视线从手移到棋盘,眉头狠狠跳了跳。 “如果朕赢了这局,要从你这里拿走一样东西。”江余说着就从棋笥里拿了个黑子在中间随意一放。 “微臣……”宋衍执起白子轻放上去,他眯眼笑道,“拭目以待。” 江余起先还毫无察觉的往上面摆棋子,瞅着黑·色·区·域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跟宋衍一来一往,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警觉已经在不知何时被白子堵住了所有出口,围的水泄不通。 他如瓮中之鳖,输了。 对面的宋衍也不着急,悠哉的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过了会又端详起来眼前变化极大的少年,他甚至还闲的把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 颇有耐心的等着踩在陷阱边缘不肯往下跳,还在垂死挣扎的小猎物面对现实。 江余拿着棋子迟迟不落,那枚黑子在他的指间已经有了一些温度,像是黏在上面了一样,他的眉宇皱的极深,突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靠在椅背上懒懒的说,“朕不来了。” “……”宋衍破天荒的露出愕然的神情,显然是被江余的无赖给惊到了。 良久,他轻摇头,遗憾的叹息,“微臣还在思虑陛下会取走哪样东西。”完了又是一声叹息,就怕他人看不出他有多想输一样。 江余嘴角抽·搐,“三局两胜。” 宋衍微笑,“好。” 结果三局全输的一败涂地,从这往后,江余就再也没跟宋衍下过棋,他厌恶每一步都算计的人,自动忽略了某些不想承认的现实,比如智商这东西。 把棋子一颗颗收起来,宋衍捕捉到椅子上的人似乎要离开,他低道,“已经做了晚膳,陛下可以吃了再回去。” 正在整理衣摆的江余眼角一抽,先前那声咳嗽难道不应该是阻止的意思吗? 不等江余出声拒绝,宋衍那边已然开口,淡声道,“微臣这里还有点事要和陛下商榷。” 江余用了这次来的第二个古怪的眼神在宋衍身上,眉毛挑了挑,什么也没说。 俩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氛围说不出的古怪,旁边的下人个个跟木桩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练就了他们主子的那套本领,做到随时装聋作哑。 一顿饭眼看就要收尾了,江余喝了口热汤,瞥瞥旁边那位,从坐下来就没说半个字,看样子是不指望能听出些什么所谓的“有点事要商榷了”。 宋衍咽下口中的食物将筷子放下,起身拉开椅子,“臣送陛下出去。” 雪一直在下,路上全白了,江余远远的看到小权子站在马车边哈着气跺脚,他回头望了眼倚着门站立的蓝色身影,抿着的唇角往两边拉开,狂肆的扬起,一瞬间,眼角眉梢含·着笑意,原本稚气的脸庞变的耀眼夺目起来,几分不羁,几分邪气,让人移不开眼。 宋衍蹙眉,抬起左手放在胸口那里,又放下来,许是衣服穿的有点多了,才会感觉到热。 后边的老管家咳嗽几声,小心翼翼提醒,“相爷,天快黑了。” 意思是再看也看不见什么。 宋衍眉峰轻轻一挑,往屋里走,“老李,这雪差不多要停了吧?” “不好说。”老管家跟在后头,“老奴觉得今年的冬天与以往不同,要更冷,可能会断断续续到年后了。” 宋衍弯着眼睫,唇边也弯出同样的弧度,似乎心情突然变的好了起来。 还真给老管家说对了,雪时断时续,跟老婆子的裹脚布似的没完没了,闹的城里人都不太愿意出门,而是呆在家里抱着炉子取暖。 宋衍依旧不上朝,在家养病,江余一边在想着法子培养自己的亲信,逗逗大臣们,一边还要隔三差五的去丞相府关慰一下。 渐渐来往多了,江余发现宋衍那人是真阴伪善,看着是个君子,实则是个小人,随时随地都会给你丢一个圈套,然后以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等着你蹦下去后拿绳子往你脖子上一套,你就不得不被他一路拽着走。 这天难得放晴,江余躺在木椅上眯着眼睛,下巴缩在毛领里面,四周是一个个如同山包的雪堆,拂在脸上的风里裹·着细小的雪粒。 实在不是一个出来晒太阳的好时机,但是他却莫名其妙同对方一起顶着寒风喝茶,“宋衍,你活的不累吗?” 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算计他人,也算计自己,能轻易把精心设计的以无意说出的方式透露出来,这样的人生已经过的脱离“人”这个字了。 宋衍的双眸里面闪过一点波光,很快消失,他笑道,“微臣习惯了。” 后颈有点痒,江余把拢在袖筒里的手拿出来伸到后面,摸掉落在上面的一片枯叶,手臂放下来的时候在半空转了个弯,随意的碰碰他微凉的指尖,食指点了一下,“这个习惯不好。” 宋衍一愣,垂下眼角望着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久久没有言语。 年关将近,涔太后的大寿也来了,江余把全部事宜都交给了今年的科举状元文序,新上任的司建,他调查过,那个人自持清高,不与朝中任何一位大臣往来,既不是姬柏党羽,也不是宋衍党羽,可以用。 御书房里,江余在批阅奏折,毛笔一横一竖的不停划拉出一个字“准”,这是宋衍给他的另一个放任,让他有种对方是在一点点把政权移交的错觉。 处在下面的十一摸摸鼻子,“陛下,从初九那天晚上以后,大师兄就变的很失落了。” 江余扯扯嘴唇,还能从那根木头脸上看出失落?“行了,墙角都给你种出蘑菇了,朕看不出他失落,不过朕看出你得焦躁症了。” 十一把短匕一·抽·一·插,琢磨起来焦躁症是个什么病,过了一会他一脸沉重道,“陛下,大师兄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犯上相思病了?” 毛笔的笔尖一顿,划出不太完美的一捺,江余挑眉,“你可以去问问。” “属下已经问过……”十一掰掰手指头,难过的撇了撇嘴,“七十八遍了。”可是大师兄还是不出声。 江余面部抽·动,还真是坚持不懈。 “属下感觉能从大师兄嘴里问出点什么的也就只有陛下一人了。”十一眨眨眼睛。 江余似笑非笑,“哦?是吗?” 十一暗自咂咂嘴,陛下真的跟从前大不相同了,如果不是他这双眼睛多次确定没有经过易容,他还以为是假冒的。 过了几日,江余突然想起来,就随口问了,十七眼中写着困惑。 “听十一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江余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不知道把那半张面具拿掉是什么样子,恐怕整个轮廓上能找到先帝的影子吧。 “并无。”十七口气冷硬的出奇,透着拒人千里的排斥。 江余的脸冷了下去,“看来是朕多管闲事了。” 十七紧绷着棱角,“属下告退。” 年后十七主动请求调离皇宫,那一刻江余停顿了许久,他在犹豫,最后答应派往边关。 这一别就是两年。 两年后,天还是那个天,大丰的皇帝还是晔帝。 让大臣们难以置信的是江余非但没从龙椅上滚下来,还把那椅子给坐热坐稳了。 江余在一年前给姬柏封爵赐地,名升实贬,目送他离开皇城,解决了一个隐患,姬柏党羽虽有不甘和一些小动作,都被压了下来,仿佛无形中有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江余知道那只大手就是宋衍,对方不提,他更不可能主动提起,有人替他砍掉挡路的荆棘,求之不得的好事。 宋衍仍然是做他的辅佐大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让那些门客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看不透对方所想了。 虽然以前也看不透,但是多少能从边边角角琢磨到一点,现在根本不可能。 朝堂上议论最多的就是后宫,看着姬俍已经十岁,出落的越发秀·挺,处处都很优秀,担心有变故的涔太后渴望有孙子,越多越好,她在背地里召了几个位重的老臣商议。 那些人联合起来,带给江余的压力可想而知。 上面的江余被几张嘴飞出的大道大德吵的太阳穴涨疼,他捏·捏鼻梁,下意识望向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宋衍似是有所察觉,他的眼帘动了动,眯了一下,缓声道,“微臣觉得时候尚早,陛下应当首先治理国事,儿女私情可等日·后。” 立刻就有大臣附和,“老臣以为丞相所说在理。” 其他大臣都在点头,站在中间位置的文序皱眉,冒了一句,“陛下虽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为人子,理应孝为先。” 江余脑门蹦出一根青筋,盯着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榆木疙瘩,冷冷的说,“文爱卿,你说什么?朕没听见。” 文序抿唇,沉声重复,“陛下虽是一国之君……” 周遭气压一低,大臣们纷纷拿余光偷瞄殿上的江余,又不约而同的去瞄前面的那个身影,暗搓搓的看起了戏。 按道理陛下是该立后纳妃了,后宫那么空,总不能一直当摆设吧,而且这事再拖下去,他们家里急着想进宫的女儿都要上房揭瓦了。 江余站起来,在椅子前面来回走动,片刻后走到宋衍面前看了他几眼,却是对文序命令道,“文爱卿随朕去御书房。” 角落里的小权子及时细声喊了他每天都挂在嘴边的两个字,“退朝——” 宋衍走在通往宫门的那条巷子里,就在他走出大殿时被太后召见,他以为不过是朝上那个话题的延续,却没料到对方会问“宋衍,你可是喜欢晔儿?” 他记得当时他想给的回答是摇头,可真实却是他沉默了。 一个时辰后,宋衍站在邱煜面前,蹙眉问,“何谓喜欢?” 从年幼无知到一朝为相,这个人都在,是跟了他最长时间的,也是他想询问的第一个对象。 邱煜清瘦的脸上出现呆愣,他呵呵的笑了起来,竟有些癫狂,“主子不懂?” 他追随仰·慕了近二十年的人竟然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究竟是对方可悲,还是他? 下一刻邱煜脸色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张张嘴巴,好半天才有声音,“主子为何来问奴才这个问题?”是不是遇上了…… 宋衍突然转身离开,步伐有几分几不可察的疾快,因为他记起了那句求而不得。 如今对他来说莫名刺耳的几个字。 这夜,丞相府的下人们都看见书房的灯盏一直点着,通过窗户可以依稀辨出里面的人是在看书,他们都把脚步放轻,匆匆避过。 一向整齐严谨的书房头一次有些凌·乱,桌上放着许多书,大多都是打开着的,有的被毛笔圈上记号,有的字下面画了强调的线条。 烛火颤了一下,夜已深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疲惫的揉着额角,眉间笼着阴郁之色。 究竟何谓喜欢……   ☆、第74章 卷六 宋衍想了整夜都没弄明白那两个字的含义,模糊不清,又似乎很明了,他有多次可以看清,却生平第一次产生犹豫不决。 两日后,宋衍不再让自己继续苦恼下去,选择将胸口那一点陌生的温度封藏起来,永远不去触及。 江余察觉宋衍的改变是在朝堂,对方的沉默摆明了只是一个本分臣子的态度,他的脸色忽明忽暗,最终在心里讥笑一声。 胆小鬼。 盛夏,泡桐花开,晔帝大婚,普天同庆 皇后是涔太后的外侄女唐熙绾,江余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被她那身胭脂水粉味刺的头皮疼,跟个木偶一样麻木的配合繁琐的礼仪,在一声声尖细的高喊中走完整个流程。 要如何让胆小鬼认清现实,不再回避,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出致命一击,无路可退就不用回头了。 宋衍站在百官第一个,还是那副一尘不变的姿态,他站的笔.直,低垂着眉眼,看不太清面上的表情,大概是天气过于炎热了,以至于他被晒的有些昏沉,两片微干的唇张合,同大臣们一起送上贺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婚后江余就没踏入唐熙绾的寝宫一步,唐熙绾三天两头的去涔太后那里哭诉,最后闹到江余那儿去。 一个出身权贵的大家闺秀成天跟个泼妇一样,不闹的宫里人尽皆知是不会罢休的。 涔太后这个婆婆当的也受累,搞不好就里外都不是,她换着法子找儿子谈话,“绾儿还小,心性单纯,她刚入宫,对很多事都不熟悉,又要打理后宫,免不了会有些情绪,你应当多陪陪她。” “母后,你让儿臣娶她,儿臣也娶了。”江余掐.着眉心无奈道,“可是儿臣每次只要一看到她,连半点想靠近的心思都没有,更别提再做点什么了。” 涔太后差点呛到,她掩嘴咳嗽几声,“那晔儿对什么样的有……有想法?” 宋衍那样的还能找出第二个来,恐怕也太难了。 涔太后心里叹息,那时候她还以为宋衍对晔儿也有那意思,哪知道是弄错了,不过说来也奇怪,宋衍都那个岁数了,竟然还没成亲。 “晔儿,你说宋衍……” “这事得凭感觉,母后,你是过来人,应该明白的。”江余皱眉打断涔太后接下来的话语。 涔太后心想,哀家真不明白,两个人跟剥粽子一样剥·光,往床上那么一躺,把该做的都做了,日子不就那么过吗? 没过多久,朝廷选秀,声势浩大,凡满十三岁,无论男女皆可参与,从贫民到达官显贵,一律分成两批进行检查。 每一道程序都极为严格,需要容貌姣好,身材完美,无疤无瑕疵,生.理健康,通过的从今往后就正式入宫,拥有五成会飞黄腾达的机会。 江余在涔太后和大臣们的双重攻击下随便封了几位妃嫔,几位良人,继续睡他的御书房。 自打后宫来了那些花花绿绿的新人,小权子被他们各式各样的巴结,袖子里怀里多少都塞满了,面上看着风光,人前人后都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权公公。 但是他却开始愁眉苦脸,因为陛下就从来没翻过谁的牌子。 再这样下去,太后那里根本交不了差。 眼瞅着时候差不多了,小权子举起装着绿头牌的盘子,弯·下·腰恭声道,“陛下,该就寝了。” 江余头把.玩着离桑新进贡的玩意儿,也不抬,“朕晚上没时间。” 回回都没时间,小权子边走边小声嘀咕,“恐怕是陛下想翻的人名不在这里头吧……”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小权子,你是不是在朕身边待够了,想出宫了?” 小权子吓了一跳,心虚的咽了口口水,“没有没有。” 片刻后,江余拿手指按.压两侧的太阳穴,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将近三年了,系统神出鬼没的时不时提醒他,任务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离开。 宋衍,别让我等太久。 宁静的早晨,江余正在梳洗,准备上朝就看到外头小权子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脸惊慌失措,“陛……陛下,皇后……皇后她……她……” “把气顺平了再说话。”江余厉声扫过去。 “奴才放肆了。”小权子踮起脚在江余耳边说了几句。 江余听完古怪的动动眉毛,像是高兴又像是发大怒,表情都有些扭曲,把小权子惊出一身汗。 原来是皇后寝宫的掌事宫女在外殿唤了几声没有动静,她担心主子出事就绕到内殿,在看到床上的一幕时本能的出声叫喊,结果把附近的其他宫女太监都给招来了。 等她回过神来想后悔,已经晚了。 唐熙绾跟一个外臣赤.裸着躺在一张床上,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衫被褥,不堪入眼,这惊天大事当场就被匆忙赶来的涔太后压下去,但是宫里人多口杂,一张嘴再严也有张开的时候。 更何况也难保没有人存心趁机要把这滩浑水搅的惊天动地,那这件丑闻必然会沸沸扬扬。 朝里朝外都在议论纷纷,后宫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那些大臣想办法给宫里的儿子女儿送金银珠宝让他们打好关系。 小权子无疑成了最大的拉拢目标,只不过如今不同往日,他也不敢作死的把自己扯进去,能避就避,避不开就当傻子。 皇后被废是铁板钉钉的事,位置一旦空缺,就看谁能抓住这个机会一步登天。 皇家的颜面尽失,涔太后将收敛多年的脾气爆发出来,那天唐熙绾身边的那群太监宫女全都受了处罚,无一幸免。 而那个掌事宫女直接被杖毙了。 作为最应该愤怒的人,江余却淡定的很,绿帽子戴的也没任何不舒服,反而心情很好,在朝堂上有意无意的扫了几眼宋衍,别有意味的勾了勾唇。 有大臣摇头叹道,“陛下,皇后失德,乃我朝前所未闻。” 江余收回视线,瞥到一处,“唐爱卿。” 承受多道鄙夷的目光,唐熙绾她爹一张老脸铁青,垂头道,“是臣教育无方,请陛下看在臣年事已高……” “朕也想给皇后一个机会,可是皇后把朕的心伤透了。”江余摆出失望的表情,“这件事朕会跟母后商讨。” 唐熙绾她爹一听江余后半部分话,绷着的身子一松,他和太后毕竟是自家人,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他这回真的异想天开了。 涔太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档子事,还被瑾太妃接二连三嘲笑,她憋着一肚子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唐熙绾,脸上无丝毫暖意。 “绾儿,你贵为一国之母,应当做到母仪天下,可你都看看你做了什么?” “是有人陷害的!”唐熙绾失控的大声尖叫,她哭着哀求,“姑母,你要相信绾儿,绾儿不敢做出那种出格的事……” 那晚她原本是要跟那个人说以后别再见了,为了安全,她已经做好要一刀两断,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会纠·缠到一起,一定是哪个贱人在背后害她。 涔太后冷笑,“那你告诉哀家,私会外臣可是属实?” 唐熙绾身子一颤,顿时慌了,面色苍白起来,她无措的爬到涔太后那里,“姑母,绾儿知错了,求求你救救绾儿——” 涔太后踢开扑过来的唐熙绾,俯视着她,“是你自己不争气,才让别人有机可趁,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历代以来,后宫为了争宠而做的那些事她又何尝不知道,想要拥有他人羡慕的荣华富贵,就必须承受所有明枪暗箭,只有会装糊涂的聪明人才能活的久一点。 思前想后,她还是用错了棋子,这孩子太天真,轻重不分,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根本不适合进宫。 皇后被废打入冷宫,那个外臣被赐毒酒。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后宫其他几个妃子都跟突然中了邪一样,有的不慎跌入水中,有的上吊自尽,还有的染了怪病,最后一个神经失常。 一个月内,刚封没多久的妃嫔和皇后全没了。 于是人们开始唏嘘,后宫的风水变了,如今不适合女子,留下的全是清一色的男子,陛下是要破例了。 男子虽然也能怀上子嗣,但是承受的痛苦远比女子要多数倍,所以太医院忙碌了起来。 这天,那些男子被精心打扮带到御花园面圣。 涔太后先一一打量完满意的点头,留意了几个屁.股大,腰细,肤白,眼神灵活的,一看就能来事。 “晔儿,你看看。” 江余的视线随时扫视,停在一个青色身影上,他的眼睛眯了眯,闪烁一丝亮光,那张脸长的有两三分像孙子杨,眉宇间却没有孙子杨的阳光明朗,而是柔美秀气。 涔太后看他盯着人看呆了,便示意身旁的宫女记下来,又对小权子使了个眼色。 “陛下,那是吴太卿家的三公子吴清弘。”小权子在一旁轻声说,“一曲清怅舞天下闻名,是城里拔尖的好模样。” 江余挑了挑眉,他想起来了,没想到真人和画卷上的差异不小。 “你上前来。” 站在人群里的吴清弘愣了愣,脸上的惊喜遮都遮不住,迈步过去,轻声细语,“陛下。” 江余站起来捏.住他的下巴,目光深处隐隐涌出几分回忆,极快的消失不见。 从这天起,吴清弘成了其他人嫉妒,眼红,甚至陷害的对象。 很快,晔帝夜夜留宿吴良人的住处,被迷的神魂颠倒,无心朝政之类的传闻就流传了出去。 吴清弘从良人到妃,不过五日时间。 然而却无人知晓他们的陛下每晚只是在吴清弘那里看他跳舞,连睡觉都是合衣的。 满天星光下,江余懒懒的拿着一只酒杯,空了再满,漫不经心的望着前面不停舞动的吴清弘,似乎又丝毫提不起兴致。 一舞落下,吴清弘轻喘了几口气,擦掉额头的细汗走过去往江余腿上一坐,委屈的说,“陛下,臣妾的腿有点酸。” “那朕给爱妃捏.捏。”江余伸出食指在吴清弘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小腿上敷衍的捏了捏,一路往上抚·摸,引得他笑的扭.来.扭.去,就差把本来松垮的衣衫给扭掉了。 手指猛地一滞,江余捕捉到对面竹林里的一片蓝色衣角,他的眼底掠过一道光芒,伸手把吴清弘往怀里一搂,用两根手指压.住对方的惊叫声。 吴清弘眸光潋滟,贴上去柔柔的唤道,“陛下……” 耳边酥软的声音让江余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他勾.着吴清弘的下巴,拇指左右摩·擦,慢慢凑上去,唇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看似吻.的不可开交,实则还差那么一点。 竹林里有一声令人恐惧的细微响动,颀长的蓝色身影转身离去。 两日后吴清弘死了,太医查明是中毒,廷尉府在他身边的侍童房里搜查到一个纸包,里面剩余的一点粉末正是他所中之毒。 可是那个侍童怎么也找不到,直到有两个宫女去打水,在后院的井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接连出事,还都诡异的很,宫里又传出闹鬼,那些等待受.宠的男子都整日整夜惶恐不安,有的更是受不了的向家里求助要离开。 这么一闹,涔太后唉声叹气,一时没办法接受,她说要去大佛寺住一段时日,一来是祈福,二来是精心。 江余前脚刚把涔太后送走没几日,就听到宋衍受伤。 据说是封毅城手底下的一伙亲信,宋衍被刺了一剑,没死成,不过当场就晕了,被自己的血吓晕的。 江余没带小权子,他只身一人来到丞相府,皱眉道,“都出去。” “是。”老管家领着几个下人退后着离开,轻掩上门,在合上的前一刻,老管家瞄了瞄里面的少年天子,摇了摇头,相爷也是挺苦的。 江余俯身贴在床上的人耳边,唇几乎贴上去,“宋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对他的大婚,选秀,甚至宠·幸妃嫔都能视若无睹的是这个人,把他的后宫弄的人仰马翻的也是这个人。 没有回应。 江余伸手拉开宋衍的衣襟,看了眼他腹·部的伤,手指在渗着血色的布上轻轻摩·挲,讽刺的笑了声,“你说你一个佞臣,出门不带多点人,这不是找死吗?” 在床前坐了一会,江余自言自语的嗓子都干了,没有人跟他对着来,实在没劲,他起身拍拍宋衍的有点凉的脸颊,“我走了。” “夜半三更时,我在听雨阁在等你。”打开门的动作一顿,江余微侧头,似笑非笑的挑唇,“来还是不来,你自己决定。” 他已经抛出能给的那点东西,如果宋衍不应约前来,以后他们之间君还是君,臣还是臣,如果来了,那么一切将会从今夜天翻地覆…… 床上原本应该沉睡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帘,目光落在合起的门上,清明平静,无一丝迷糊。   ☆、第75章 卷六 听雨阁在城西,面朝溯湖,远离喧嚣,是一些文人雅士相邀常来吟诗作对的清静之地,夜半三更,多了几分幽寂。 亭中,江余把腿架在栏杆上,慵懒的闭着眼睛,思绪一会乱飞一会又放空,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在微风中落入耳中。 那人踏着一地明皎的月光,停在亭子前的石阶上,望着亭子里的锦衣少年,目光里隐藏着比身后的湖水还要幽深的光芒。 江余将闭合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从细小的缝里盯视杵在原地的男人,漆黑的眼睛里爆发出冷酷的怒火,“你还想让朕等多久?” 宋衍喉头微·颤,发出一声叹息,似乎是对自己控制不住手脚前来的无奈,又像是面对接下来的局面而产生的局促。 他轻笑着走近,挺直的脊背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面上笼着赏心悦目的笑容,“陛下等的不耐烦了?” 江余扫过去一个凌冽的眼神,把放在栏杆上的腿拿下来,起身站在宋衍面前,“朕的后宫近日闹的鸡犬不宁,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交代?” 宋衍的眸色暗了些,又变成温煦的笑意,不急不缓道,“臣所做的都是陛下想看到的,不是吗?” 江余眯眼,而后笑了笑,“那朕是不是得嘉奖一下?” 宋衍凝视着他,微笑着说,“臣之本分。” 江余收起笑容,“你喜欢我?”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宋衍也收了唇边的弧度,说出那两个咀嚼了无数遍的字眼,“喜欢。” 江余挑眉,“后宫还缺一个皇后。” 宋衍不答,却说,“臣至今未娶。” 江余用猛地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他,让一国之君嫁给丞相,除非天地颠倒过来。 “陛下的暗卫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十七的?”宋衍望着眼前的少年,不错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说来也奇怪,臣在先帝神志不清的时候听过最多的就是那个名字。” 宋衍知道十七,这件事带给江余的震惊远远超过十七是先帝的私生子,江余的呼吸顿时停了半拍,他哼笑,充满嘲讽,“看来朕的一举一动都在丞相的眼皮底下了。” 宋衍摇头,淡笑道,“也不全然是。”不然也不至于发现不了这个孩子隐藏的一面。 俩人笑的都挺像那么回事,四目对视,洒出的气息拂在彼此的唇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一点点浮出,又浑然不觉的弥漫开来。 宋衍意味深长的望着江余,“以陛下的聪慧应该知道了一些事,臣不知陛下是否当真想做一代明君?” 不想,他想完成任务就走人,没有给出回答,江余的手指在宋衍的脸上轻·碰,指尖沿着清晰分明的轮廓慢慢往下划,唇角挂着一抹笑,他的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朕的丞相是个敢想不敢做的胆小鬼。” 三分轻·佻,三分挑·逗的声音,剩下的几分是若有似无的邀请,宋衍的眼睫垂了半分,再抬起时,那里面有什么即将满·溢·而出。 下一刻,江余的唇上被一片冰凉覆·盖,他突然有点后悔不该站起来,身高的差距让他很快就觉得脖子酸,黑着脸让脚后跟离开地面。 宋衍移开一些,手指摩·擦着江余湿·润·柔·软的唇·瓣,再次压上去,不是前一刻的浅尝辄止,而是反复的碾·转·厮·磨,力道一再加重。 直到失去节制,脱离掌控。 脖颈错开角度亲·密·交·缠,彼此的唇·齿不断地触·碰·探·索,渐渐带起的声音染上了一层灼·烧的温度。 宋衍的手指抬着江余的下巴,没有多少血色的唇被对方粗狠的啃·噬到发红,粗·重的呼吸,包括衣物下的火·烫暴露了他那面沉着下的狂风骇浪。 唇上一痛,口腔被那根闯·进·来的舌·头强势地肆·掠,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不停地扰乱他的神经,宋衍轻蹙了蹙眉心,垂着的眼角闪出一丝怪异。 更多的是从未尝过的味道,顺着咽下去的唾·液·融·入四肢百骸。 在他还没察觉的时候,已然席卷了所有,那是一种能让他的整个背部都禁不住去颤·栗的奇妙感觉。 这个孩子的身体里究竟居住着什么样的灵魂? 宋衍的手掌在江余腰·部上下游·移,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掌心的温度已经在压制不住的攀升。 没去管那道深不可测的探究目光,江余伸出舌·尖·舔·舐着宋衍的耳廓,气息吐在他耳边,有意放缓的语调勾·着让人把持不住的轻喘,“宋衍,你敢以下犯上吗?” 敢吗?有何不敢? 宋衍低头,鼻尖磨·蹭着江余的脸颊,一只手绕到后面按在他的后颈,唇微张,在他泛着淡淡潮·红的脖颈上重重的吸·吮出一个个·湿·湿的痕·迹。 此时,风还在慢悠悠的吹拂,却起不到半点缓解的作用,每次不经意摩·擦间都能如火在燃。 江余把手臂放到宋衍的脖子上,指·腹不轻不重的摩·挲着他的耳垂,仰着头承受那些细·密缓慢的吻,懒散的调笑着开口。 “人人都说当今丞相清心·寡·欲,无悲无喜无怒无哀,一手遮天,是个祸国殃民之徒,也不过如此。” 宋衍眼帘半挑,深沉灼·热的视线在少年饱·含恶劣笑意的脸上停顿一瞬,摇头轻笑出声,“臣只是个凡人。” 所以会有七情六欲,会卑鄙到用恶劣的手段释放内心的嫉妒,也会像个莽夫一样冲动,一次又一次。 江余舔·了·舔有点红·肿的唇,暧·昧邪气地笑了起来,“宋衍,朕允许你对朕放肆一回。” “臣遵旨……” 宋衍喉头震·动,碾·出的嗓音低哑暗沉,他深吸一口气,弯·身一把抱起怀里的人进了雅阁。 雅阁内布置的清雅干净,飘着一股极淡的草木香。 江余被放到足以躺下三四人的软榻上,本就敞·开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更加惹人想入非非。 他的眼睛往宋衍身·下停留,视线里全是肆无忌惮的玩·味。 宋衍淡定的被打量,他慢条斯理的取下腰上的玉佩,冷静平和,斯文有序,看不出丝毫破绽,如果不是气息混乱,以及衣物下遮挡不住的形状,会更完美。 看着他不急不慢的解·开·腰·封,一派气定神闲,江余额角暴跳,明显是欲·望·膨·胀后得不到舒·缓的烦躁。 “我数到十,如果你还没脱·完,我们就玩完了。” 宋衍也不知道有没有领会江余那句话里的意思,但是在他数到十的那一下时,一身衣袍褪·去,只着里衣的瘦长身子暴·露在他面前。 江余挑剔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并不过分的线条,指·腹碰上去的是紧·绷的触·感,不错。 “陛下有没有被他人碰过?”宋衍做到榻边,手掌覆上去,似是随意的问起。 江余的呼吸跟随着宋衍渐渐急·促,“没有。” “是吗?”宋衍突然低笑一声,森冷之色在眸底涌出,恶意的一·掐,“臣可是亲眼看见陛下搂·着佳人在那欢快的跟只小懒猫一样。” 膝盖被压住,江余上·半·身·弹·起,吃痛的咒骂,“宋衍,你大胆!” “臣若是胆子不大,就不会在这里了。”宋衍冷笑,悠悠的开口,“陛下以后还会让其他人近·身吗?” 操,江余脖子上的青筋都出现了,他被逼的浑身湿·透了,那股子急·流已经冲到门口,冲·击着大脑,“不了不了,朕保证,你快松开。” “陛下一言九鼎。”宋衍满意的弯起唇角,空着的那只手摸摸江余的脑袋,“臣相信陛下不会食言。” “呵。”江余冷笑。 接下来宋衍依旧掌·控着节奏,他盯着江余被热·潮弥漫的眉眼,目光沉了又沉,唇边噙着一抹笑,“再等等。” 久违的快·意在一瞬间爆炸开,江余弓起的背又放下来,他合上眼睛喘息着回味。 宋衍拿出帕子擦·拭手指,鼻息里全是无法忽略的气味,他擦的很慢,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语气不明的说,“陛下果真是长大了。” “这句话你说了三年,朕听的耳膜都起茧了。”江余没睁开眼,拧着眉头扯扯嘴唇,“能不能换一个?” 宋衍将脏·污的帕子放到一边,伸手拨·开江余脖子上汗·湿的发丝,凑在他耳边笑,“臣很早就想尝尝陛下的味道,想必一定很美。” 耳朵上有点湿·痒,江余撩起眼帘,直视着他,给人一种极度挑衅的感觉。 宋衍把手放在江余的肩上抚·摸了几下,带着安·抚的意味,手指探进去拉下他松散的衣衫,将他翻过身,紧紧的伏上去…… “你在磨·蹭什么?”江余半眯的眼睛睁开,“什么声音?” 宋衍沉默不语。 趴在榻上的江余忽然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不等他扭头,背上就传来焚烧的刺痛,如同万蚁啃咬,他阴沉着脸怒吼,“宋衍,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朕身上留下记号!” “臣怕陛下记性不好,忘了是谁的人。”宋衍钳制住身·下大力挣扎的江余,继续将那个刻有衍字的物件变本加厉的狠狠按下去,听着下面那块皮·肉被烧的滋滋作响,眉间全是无人知晓的疯狂和坚持,“臣的聘礼不日就会送到陛下手上。” 江余痛的脸色发白,大棵大颗的冷汗滑落,两只手紧抓着榻沿,因为用力,骨节都泛起了白,他嘶哑着声音,“你给朕等着。” “好,臣奉陪到底。”宋衍在那个异常红艳的衍字上面轻吻了一下,求而不得那四个字仿佛在这一刻从他的脑海里彻底灰飞烟灭,再也无迹可寻。 江余已经不想动了,后背不知道被对方弄了什么,以他对这人的了解,可能是字,刚才他怀疑自己闻到了烤肉的气味。 “宋衍,你·咬·哪儿呢?” “嘘,别吵。” 嘘你·妈·逼,这句话江余没有机会蹦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剧痛给弄的差点背过气去……   ☆、第76章 卷六 江余那里多了一个牙印,渗出了淡淡的血丝,除了痛,他少有的感到胆战心惊。 如果不是那里位置很小,恐怕宋衍会在上面烙个字。 宋衍抚.摸着身下人散开的发丝,手指撩.起一缕缓缓梳理,“陛下可是觉得疼了?” 江余冷冷回击了句废话,如果他说不疼,对方肯定会再.咬.一次。 “臣喜欢陛下喜欢的紧。”宋衍长叹,唇在他的耳后细细触.碰,牙齿深深刺.进去,直到有血腥味弥漫,才撤开用舌头.舔.了.舔.。 江余冷着脸讽刺,“朕还真不知道丞相有这癖好。” 宋衍轻笑,“臣也是才刚知道。” “让开!”江余欲要起来却被压制,他抬起身子,不小心牵动背部那处伤,痛的倒抽一口气。 衍字周围有大大小小的血珠子溢出,仿佛一下子鲜活起来。 宋衍眯起眼眸满意地看了两眼,视线有些晕,他从怀中拿出常备的布条遮住双眸。 一片漆黑中,所有的触.感都被放大数倍,他吻.着不停颤抖的人,“陛下,臣会轻一点的。” 一炷香时间后,雅阁里传出各种咆哮怒吼,夹杂着妙不可言的声音。 “宋衍,你他妈不是说轻一点吗?啊!” “……你他妈?是什么?” “操!” “臣遵旨。” 一轮结束后江余有气无力的在心里呼叫000来点治愈的药。 不出三秒,浑身就像是被泡在温泉里面,舒.适.温.暖,紧接着就是另一种江余再熟悉不过的灼.热,铺天盖地的朝他狂卷过来。 “叮,抱歉,拿错药了。” 脑子里的声音让江余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他克制不住的往宋衍怀里蹭。 宋衍眉锋轻挑了一下,笑着继续去喂不知足的小猫。 又一轮收尾,江余连张口的力气都没了,任由宋衍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 宋衍通常都是选择一个点坚持不懈地钻研,像是想在江余身上打出一个孔.洞,往里面留下点什么。 一夜抗战,江余伤势惨重,宋衍满载而归。 慢吞吞穿好衣衫,江余随意把头发弄到后面,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眼底的诧异明显。 男人高大的身子僵硬的厉害,他面无表情的开口,嗓音沙哑,“陛下。” 江余皱眉,“十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七抿紧唇,如实回答,“属下是两日前进城的。” 两日前?却没有第一时间向主子汇报,江余伸手拉了拉衣襟,漫不经心的问,“昨晚一直在这里?” 十七沉默一瞬道,“是。” 江余侧头斜睨背后走过来的人,目光阴沉。 无论宋衍打的什么主意,十七出现在这里,让他有种遭受背叛的怒意。 宋衍上前把手放在江余腰.上,微笑着说,“走吧。” 越过十七的时候江余冷道,“回宫给朕一个交代。” 十七站在原地,低下的头缓缓抬起,赤红的双目盯着贴的很近的两个身影。 他闭了闭眼,遮住了那些不该有,也不能有的东西。 江余走路的姿势非常不雅,两条腿晃个不停,他一张脸都有些狰狞。 失策了,低估了宋衍的变.态程度。 现在真有点忧虑花骨朵是不是都残了。 “他不是听命于臣。”宋衍突然轻声开口,“只是臣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例如权势。 有所求才会受制于人,十七所求的是什么?江余不禁大胆的猜测,是不是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宋衍的手掌在江余腰.上轻揉.了.揉,轻描淡写的说出足以震惊朝野的一句。 “说起来他是陛下的大哥,臣应当称他一声大皇子。” 十七是先帝亲手交给他的,那些隐瞒,回避都是在三年前,其实改变的不止十七,包括他自己。 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江余眯起了眼睛,原主的死是早晚的事,身边全是宋衍的人,背后还有个先帝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大哥。 先帝做的这个局,原主在里面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的赢家是十七。 江余扯了扯唇,真是一笔烂账。 “你在想什么?”宋衍拉住往湖边走的少年,抱起他沿着迂回曲折的木桥大步往出口方向走。 江余也没矫.情的扭.来.扭.去,他屁.股疼的没法用言语表达,腰也酸麻的很。 “昨晚丞相伺.候的不错,朕重重有赏。” 宋衍低笑,“臣谢陛下。” 早就等候在马车边的老管家看到当今圣上被丞相抱在怀里,惊的张大嘴巴。 宋衍蹙眉,“老李?” 老管家回神,他呆呆的掀开帘子,合上快掉下来的下巴。 马车里江余靠在宋衍身上,阖着眼帘准备睡一会就感觉有湿.热的气息靠近,脸上被微凉的唇触.碰。 江余嘲弄,“你要给朕洗脸是吗?” “臣以为陛下是在等臣……”宋衍笑了笑,话是那么说,可他丝毫没有收敛,继续捧着江余的脸亲了个够。 江余被.亲.的有点燥.热,不耐的推开他,“行了。” 宋衍托着江余的屁.股把他抱到腿上,抱孩子似的抱着。 这样的姿势让江余唇角抽.搐,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别扭的在宋衍怀里趴着。 “手拿开,蹭.到我的背了。” “臣怕那里留的记号不够深,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 宋衍说的理所当然,拉开江余的上衣,手指在他背部轻微结痂的地方抠.动,把江余痛的浑身冒冷汗。 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在马车里弥漫,宋衍用指尖一笔一划的描了一边那个字,偏头拿帕子擦.掉渗出来的血。 痛的实在厉害,满脸是汗的江余抿着发白的嘴唇,发狠的在宋衍脖颈上大力.咬.了下去。 宋衍似是感觉不到痛,动作轻缓的给江余整理好衣衫,半垂着眼角把他往自己怀里搂紧一些,手臂圈住。 “陛下,臣的肉不好吃。” 江余的牙齿一松,满嘴都是浓烈的腥.味,被宋衍那句话给恶心的胃里翻滚,抬头堵.住他的嘴唇,将那些味道分享给对方。 宋衍眉心蹙起,吸.住他的舌头.吻.了一会。 回到宫里,江余突然想起什么,扒下衣衫扭头朝镜子里看,背上的衍字触目惊心,在提醒着他被打上烙印,他扭曲着脸把镜子砸了。 殿外的小权子听的心惊肉跳,走也不是进也不是,陛下一夜未归,回来是跟宋相一道的,这会又在大发雷霆。 不敢再揣摩下去,小权子抬头看着天色,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冲里头说,“陛下,宋相府里的管家送来一些药材……” “滚!” 小权子摸摸鼻子,灰头土脸的滚了。 辰时,御书房里,江余支着头盯视底下站立的黑衣男子,那股怒意早就不见踪迹,他没必要介意,道不同,各取所需罢了。 良久,江余离开椅子,迈步走向十七,抬手取下他脸上的那半张鬼脸面具。 十七剑眉猛地紧皱,手指收拢成拳头,绷着身子一言不发。 另外半张脸没有什么不堪入眼的丑陋疤痕,如十一所说的英俊无差,只是左边额角有一个类似胎记的深色痕迹。 江余的目光一闪,形状像他见过的那块白玉,“给朕一些时间,朕会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所以你千万别给我添什么乱子,让我顺利完成任务离开。 十七的眸底波澜起伏,又恢复平静。 从听雨阁那夜之后,江余跟宋衍在朝堂还是从前那副老样子,一个陪大臣们演戏,另一个在旁边饰演二号主角。 下朝后就不成样子了。 大臣们不知道每回在他们走后,一国之君都被丞相压在龙椅上,凌.乱的龙袍散落,断断续续的压抑声音在大殿上空游荡了很长时间。 他们更不知道,陛下才是那一人之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涔太后从大佛寺烧香回来,宋衍和江余俩人依旧没消停。 涔太后清闲了一段时日,又不知道从哪儿听的风声,得知姬俍的老师可能会是宋衍。 她有了危机感,开始想着法子往江余后宫塞人,大半都是涔家人。 江余漠不关心,在他人眼中是无所谓,其实是因为他知道有人比他还着急。 那个恨不得在他身上打满记号的人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出三日,宋衍进宫面见涔太后,他走后没多久,外面的太监宫女都听见了涔太后砸东西的声音。 那日涔太后出了趟宫,回来时整个人都显得惊恐不安,就跟看到了鬼一样。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太监总管跑去找江余,把事情禀报了。 江余能猜到是什么原因,能让涔太后失态的只有本该死了的人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邱煜的存在对于涔太后而言,不是所谓的血浓于水,是耻.辱。 极力遮掩的肮.脏过去血淋淋暴露在阳光下,那些恨不得遗忘的画面全都涌了出来,带来的可怕是无法形容的。 涔太后夜夜被噩梦缠身,时常披头散发的对着虚空瞪眼,宫里上下都被她的叫声吓的疑神疑鬼。 太医院束手无策,江余看着涔太后的身子一日日消瘦,秋天还没过去她就病逝了。 死在自己的恐惧里面。 涔太后一死,谨太妃看着比谁都难过,整日吃斋念佛,本就冷清的后宫变的死气沉沉,比冷宫还让人打颤。 江余发现自己不对劲是在吃了早饭后干呕,这样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心不在焉的偷偷微服出宫,在郎中贺喜的声音里仓皇逃了。 江余暴躁的去找000,对方给了一句,“叮,敌人太强。” 妈的,江余站在日头下,觉得从头到脚都在发冷,脑子里乱哄哄的,越想冷静一点,越感到厌烦。 他想也不想的跑去丞相府,把椅子一拉,一屁.股坐在宋衍对面。 宋衍放下手里的公务,“出什么事了?” 江余抬着下巴冷哼,“没事。” 宋衍的眉眼渐渐染上一层笑意,他将手边的茶水递过去,“可是想我了?” 江余眼中划过一道暗色,“嗯,想了。” 果然,他的回答取悦了宋衍。 谁知在宋衍的猛烈攻.击下,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坚强的很。 江余闷闷不乐,胃口大减,经常是吃多少吐多少。 小权子纳闷的自言自语,“陛下怎么一副害喜的模样……” 他在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后就立刻抬手掌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在他看到一桌子的菜一点没动时,还是忍不住问,“陛下,可是菜淡了?” 江余把筷子一扔,用手抹了把脸,示意小权子出去,对方一走,他就蹲在恭桶边干呕。 没过几日,小权子心里焦急,终于按耐不住地去找了宋衍。 “宋相,陛下近日食欲不振,还……还……”小权子一咬牙,“还吐了。” 宋衍眉心一跳,面色古怪的坐在那里,忽地站起来往外走。 小权子擦擦眼睛,他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宋相怎么一副“哈哈哈我要当爹了”的狂喜表情…… 躺在床上的江余听到脚步声,他以为是小权子,“出去。” 脚步声没停,反而更快,江余睁开眼睛就看到本该在自己府里的人站在床前,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宋衍坐在床边,伸出手臂穿过江余的腋下,把他抱起来。 半响,他干哑着声音,“你有了?” “没有。” 江余嘴里的话刚蹦出去,就趴在宋衍怀里呕了几下,难受的抹嘴。 宋衍轻拍他的背,低道,“你应该告诉我。” “不是你的。”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得意,江余冷眼扫过去。 宋衍身上的气息一变,漆黑的眼眸泛着寒意,“以后不要乱开这种玩笑,臣心眼小。” 压下泛到嗓子眼的苦味,江余重新躺回床上呼出一口气,日子没法过了,难道他真要生个孩子出来? 问题是从哪出来?江余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他的五官都笼罩了层煞气,“你过来。” 宋衍俯.下.身,迎接他的就是对方的拳打脚踢,以及那些他听不太懂,但是估计不是褒义的话语。 “安静。”宋衍抱着发脾气的人,安.抚他的小猫,“乖,别动了胎气。” 胎气两个字比要他上女的还要可怕,江余靠在宋衍身上喘着气,他怀疑这件事跟系统脱不了干系。 神出鬼没的000又出来了,非常淡定的给自己辩解,“叮,这次真是意外。” 江余在心里冷笑,“你哪次都是意外。” “叮,江先生能明白就好。” “快滚,没事别出来。” 给江余顺完脾气,宋衍在宫里待了很久才回去。 江余的反常没有被人拿来议论,寝殿里的那些人全换了,如今都是宋衍的亲信,除了小权子。 宋衍的聘礼交到江余手上是在初冬,那是厚厚一叠文书,上面记载着各地官员,落款的金印无比刺目。 在宋衍的协助下,江余成功掌政,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系统提示他服务器延迟两个月。 宋衍要是知道他自己的决定会在两个月后发生什么,大概会后悔吧。 姬俍封王,属地燕州。 谨太妃的不甘和怨气终究在皇城里风吹云散,什么也没留下。 而姬俍心里的不舍不是这片城池,他执拗地望着身后的宫墙,直到再也看不见,也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天越来越冷,江余眼睁睁看着平坦的腹.部隆起一个小包,在那一刻他闭上眼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孩子是注定不会来到人世了。 一切都是虚拟的,他试图说服自己。 这么想的,江余还是在心里问了000,对方说孩子会投胎去下一家,他眉间的皱痕才淡了些。 毕竟是无辜的生命。 江余斜窝在龙椅上,可能是身体的变化导致,人也变的容易感慨起来。 宋衍单膝跪地,在他的腹.部吻了一下,掌心贴上去,感受着微弱的小生命,“臣很高兴。” 江余盯着他的发顶,“朕不太高兴。” 宋衍也不恼,把脸埋在江余的腹.部,胸膛震动,他低笑出声,一遍遍重复,“臣很高兴。” 孩子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也不在他的计划里,但是从这个人腹.中出来的,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和满足。 听着听着,江余打着哈欠把下巴搁在宋衍肩上睡了。 每次亲.热后,宋衍都会去抚.摸江余背部那处记号,一旦发现浅了,就会重新烙上,已经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半月后的一夜,皇宫失火,晔帝不幸葬身火海,朝廷动乱不安。 就在所有人以为宋衍会顺应局势时,他拿出了两样物件。 一样是晔帝的亲笔诏书,另一样物件涉及三十年前,在文武百官面前掀起轩然大波。 江余没心思去管,十一护送他趁城里混乱溜出去,一路往西,选了个偏远的小村落住下来。 他很早就知道宋衍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所以无非就是十七站出来。 这也是先帝想看到的,拿原主当挡箭牌,替他真正的继承人清掉所有阻碍。 宋衍在里面扮演的还是托孤之臣。 村里人看到江余的情况都对他很照顾,在他即将离开的前几日,本想安稳度过,却不料被宋衍带人找到。 宋衍看起来有些狼狈,“你想往哪儿跑?” 面对宋衍的质问,江余一愣,之后扯了一下嘴皮子,他跑了吗?只不过想死的清静点而已。 见江余不回答,宋衍脸上难掩慌意,抓住他的手腕,“跟我回去。” 江余冷下脸,“不行。” 宋衍轻轻的笑了起来,却异常渗人,“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你别后悔。”江余似笑非笑。 他被宋衍抓回去,等待他的是刺眼的大红和一件大红喜服,脑子里的某个画面仿佛在这一刻重叠起来。 “你要娶我?”江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宋衍恢复了平日的样子,他弯起唇角,“也可以说是你嫁给我。” 江余眼角一抽,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把喜服换了,不要那件。” “好。”宋衍眸子里闪烁着波光。 “不要拜堂。”江余得寸进尺。 “这个不行。”宋衍揉着额角,有点没办法处理他的无理取闹。 江余绷着脸部线条,他也就不到一日可活,没想到的是,到死都不能舒心点,还要重温旧事。 丞相大婚,所有人都好奇新娘子是哪家千金,或者少爷。 但是他们没能如愿,拜堂的整个过程新娘子都是披着红盖头,从身段上看是个男子。 在夫妻对拜时,江余停顿了一下才弯下身子,额头磕到宋衍,那点痛意很真实,在告诉他,已是合法夫妻。 皇宫里,一身龙袍加身的十七正在批阅奏折。 底下的十一瞄了眼,到现在他还没办法相信跟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大师兄是皇室。 现在成了他的主子。 “大师兄,你喜欢他吗?” 十一嘿嘿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有一点喜欢。” 笔一顿,在奏折上留下一个黑点,十七垂着眼帘,那里面的东西模糊不清。 宋衍选择了那个少年,而他选择了江山。 御花园里小权子坐在石阶上,陛下嫁人了,他应该高兴的,可是怎么觉得那么怪异。 他脑子里幻想是丞相嫁给陛下,下一刻猛摇头,那更怪异。 丞相府张灯结彩,前来的宾客不是达官,就是贵人,热闹非凡。 江余叫住宋衍,说了句突兀的话,“你别怪我。” 我本来想一个人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等待离开,是你自己硬要把我找回来的。 宋衍以为江余是在闹脾气,隔着盖头,温柔的在他额头亲了亲,“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江余把红盖头掀开,看着宋衍走出去,红色衣角消失在门口,他伸手想要摸摸腹.部,最终还是没有。 “你也别怪我。” 江余说完那句,坐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宋衍跟老管家交代了几句就丢下宾客回了新房,他走到床前掀开红盖头,少年仿佛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困了?” 没有回应,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里滋生,一瞬间戳到五脏六腑,宋衍的手指轻轻触碰江余的脸,像个傻子似的怔在了原地。 洞房花烛之夜,江余走了。 丧妻丧子,宋衍一夜白头。 府里的大红喜字还贴着,被命令不准撕下来,下人们唉声叹气,老管家失了主意,斗胆去找了一人。 邱煜听到老管家的话后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死了?” “是。”老管家老泪纵横,颤声哽咽着,“腹中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 相爷可怎么承受的了…… 邱煜脸上的表情像是畅快,却又像是痛苦,他浑浑噩噩的地跟着老管家出去。 远远的,邱煜看到那人坐在树底下,还是一身紫衣,只是不知何时瘦削的厉害,黑发全白了。 下雪了?邱煜抬头,恍惚的去看天空,连片雪花都没有,等他走近才发现那人的一头白发。 邱煜失声痛哭,“主子,你这又是何苦……” 宋衍掐.住他的脖子,嘶哑着声音,“你如愿了吧?” 邱煜大力挣扎,挥动双手去拍打宋衍,就在他快要窒息时,脖子上的力道一松。 “你说我会求而不得,我就真的失去了他。”宋衍摸摸邱煜的头发,声音温和,“你现在改口,说他会回来,好不好?” 邱煜不停咳嗽,费力喘了几口气,“他死了。” 宋衍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他一脚踢开邱煜,笑的狰狞恐怖。 从地上爬起来,邱煜望着他那头白发,许久,他酸涩的开口,“听说有道士可以召唤魂魄。” 宋衍辞去一身官职离开皇城,没有人知道他带着已经死去的少年去了哪里。 半个月后,風城郊外一处别院,一个老道士和一个白发男子站在雪中。 召唤魂魄是破坏天地平衡之事,除了要所求之人三十年的阳寿,还需要收集九十九个刚死之人的生魂施法,却差最后一个。 就在昨日,邱煜找来了,他说,“主子,奴才来把他还给你。” 九十九个生魂齐聚,老道士突然终止施法的动作,面色古怪的看向宋衍,“在这具身体里面曾经依附过两个生魂。” 两个?宋衍从愣怔中清醒,他哭笑不得,原来不是那个孩子隐藏的太深,本就是两个灵魂。 让他一再犯错的是第二个。 “一个已于四年前投胎转世。”说到这里,老道士更古怪了,还带着一些对未知的惧意,“另一个找不到。” “找不到?”宋衍语气阴冷,“什么意思。” 老道士摇头,“贫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地府没有,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属于这个世界?真是荒唐,宋衍轻笑着说,“再给我找。” “贫道还有事。”老道士惊恐的后退,刚跑了几步就被一支利箭击中后心。 宋衍回到屋里,站在门口看着床上面容安详的少年,所有的希望都变的可笑。 他一步步走过去,将少年旁边那团发臭的不明肉块扔掉,用一种几乎发狂的目光俯视着少年。 “如果你真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我该去哪儿找你……” “到头来我还是被你算计了。” 宋衍伸手在眼角摸了一下,苦笑着说,“小家伙,你赢了。” 翌日,别院外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座新坟,墓碑写着亡妻之墓四个字。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坟包杂草丛生,这一日,坟包前来了一人。 “我回来了。” 宋衍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风华不减当年,只是眉间多了挥之不去的郁沉和寂寞。 他的一生只有十二个字概括,前半生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后半生求而不得,了无生趣。 “他把天下治理的不错。”宋衍低笑,“手段比先帝还要毒,我还以为他会派人对我斩草除根。” 宋衍蹲下来用手扒掉周围的杂草,拿出带来的锄头把坟包挖开,他跳进去弄掉棺材上的尘土。 棺材的盖子打开了一半,里面躺着一具骨架。 宋衍平静的看了一会,抬起一条腿跨了进去,里面的气味说不出的难闻。 “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宋衍嫌弃的从怀里取出帕子,却不是擦自己脏了的手,而是去擦.拭骨架上面的土。 他擦的很认真,动作轻柔,仿佛还是那个会皱着眉头不耐烦冲他吼的少年。 “我一直在想,你明明无病无痛,怎么就一声不响的走了。”宋衍将骨架翻过来,摩.挲了很久也找不到当年留下的记号,他遗憾道,“不见了。” 宋衍躺在那具骨架旁边,把骷髅头上面的几根头发梳理了一下,抚.摸着一根根白骨,就如同是在抚.摸少年青涩的身子。 “我其实也没多么喜欢你,就是一直找不到比你更好的。” 他侧身搂.住骨架,唇贴在骷髅头上面,轻轻落下一吻,叹息一声,“我不跟老天玩了。” 宋衍将棺材盖子拉严实,也将最后一点阳光从他的世界驱赶。 某日,一个青年路过此地,他见棺材露在外面,就壮着胆子把头凑过去,结果被里面的两具骨架吓的大叫。 青年再也不敢多看,手忙脚乱的爬出去把土填了,又找了块木头埋在坟头当墓碑,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走了。 一年又一年,坟包上的杂草越来越茂密,长出了矮丛,多年以后,那里再也看不出曾经有个坟包。   ☆、第77章 卷七 十月里,秋高气爽,树叶已渐枯黄 午后的阳光暖和舒适,晒的人有些犯困,地里绿油油一片,村里人正在忙碌着,埂上摆着很多又白又大的萝卜。 江余蹲在地里·拔·萝卜叶子,用手一把揪住使劲往上拽,指甲缝里全塞满了泥土,他把大萝卜往旁边一丢,一屁·股坐下来顺过额前汗·湿的发丝。 来这个世界已经十多天了,心境都已经调整了过来,但是任务还是一点进度都没有。 第七卷是《我想有个家》,乍一看就是小蝌蚪找妈妈的温馨励志篇,不会涉及什么构造复杂纠结的内容,等他一睁开眼,才发现来到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面。 如果不是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冒出来,他还以为自己是被抛尸荒野。 支线任务就是和目标一起从这里回到a市,主线任务目前还不知道,系统的反常让他有种不太妙的预兆。 江余瞥了眼旁边正在抖·动萝卜叶的男人,黑色背心下隐约可见健壮的肌肉,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五官线条干净利落,眉宇间带着一股正气,侧脸在阳光下笼着认真严肃之色。 他是这卷的目标雷湑,二十九岁,当过兵,退伍后就回来照顾年迈的老母亲,曾经执行任务时后脑受过重创,后来说话就开始有点结巴,尤其是着急的时候会更明显。 是个闷葫芦,话不多,大半时候是江余问一句才会吱一声,不过在江余有意无意的和他相处了这段时间后有所好转。 而且天天吃一锅饭躺一个炕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他和原主不同,明确任务必须要待在雷穆身边,自然慢慢就熟悉了起来。 大概是江余的视线有点直接,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抹掉脸上的汗水侧头看过去。 江余舔·舔发干的嘴唇,冲他咧嘴,“渴了。” 男人听了就拿起一个萝卜走开,回来时把洗干净的白萝卜递给江余,“你吃,吃这个。” 江余把手在裤子上使劲擦擦,抠·掉手指甲外面的泥,接过去啃了几口,又脆又辣,他含糊着声音问,“雷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雷湑低头捏·住攀附在萝卜叶上蠕·动的·乳·白色虫子扔开,“要等一会。” 等一会恐怕得到天黑,雷湑他妈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太,糙·理特别多,还很会来事,让他头疼,江余继续·啃·萝卜。 这幅身体原先的主人叫夏攸,二十三,是个二世祖,晚上跟朋友飙车,玩嗨了,不小心飞出护栏。 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死成,被人救了,但是却失去了记忆,傻子一样被人卖了,皮·相不错,如果不是年纪大了点,性子又差,恐怕会被直接卖去当m·b。 夏攸兜兜转转进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名字换了好几个,现在叫雷二,给雷老太买回来当劳动力的,哪知道是个小少爷,细·皮·嫩·肉·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挑三拣四,动不动就发脾气闹事,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砸了,刚来一天就偷偷跑出去,结果从山上摔了下去…… 雷湑找到人的时候,江余已经醒了,估计是江余那会不吵不闹,把雷湑纳闷了一路,回去后挨了雷老太一顿批。 江余嘎嘣嘎嘣啃·着萝卜,脑子里的部分记忆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被涂抹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系统干的,他试图找出原主家里,或者任何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他感觉自己在玩密室逃脱游戏,这个村子是个比较大的密室,被几座大山环抱着,与世隔绝般的人迹稀少。 这里的生活水平落后,淳朴单一,每个月初五有一次赶集,得徒步翻过大山去山的另一边,一来一回,要一天时间。 想要打听点外面的信息得花点功夫。 江余随意的把吃剩下的一截萝卜屁·股给雷湑,还有点脏,雷湑一愣,好大会才把手伸出来,他那手上全是泥,一摸,萝卜全黑了。 雷湑也不擦,直接大口大口啃完,连那点青根都没丢掉,江余偏头,有点没法直视。 隔壁田里的大叔看到江余和雷湑两人蹲一块也不干活,连忙推推他家老婆子,“老太买回来的小伙子不行啊,看着没什么力气。” 妇人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搓,握·住铲子继续刨坑,麻利的把萝卜往外丢,“模样好,中看不中用,还不如买一头牛回来,能拉磨能耕地。” 大叔在一旁补了句,“可不,牛粪还能肥地呢。” 正走到边上准备去揪萝卜叶的江余刚好听到他们的评价,连头牛的牛粪都比不上的他默默咽下一口血。 他看看自己细瘦的手臂,再次咽下一口血,又闷头回去了。 “雷湑,一头牛多少钱?” “你贵。”雷湑其实也听见了,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江余踢了一脚埂沿的土,转身就走。 雷湑大概是对原主刚来那天的样子厌烦,唯恐又跑出去跳山,他赶紧过去拉江余,实话实说,“你,你比牛好。” “松开。”江余面部肌肉一抽,抓住他手腕的那只大手跟个铁钳子一样,他想挣脱没成功。 雷湑有点急了,面色也更加严厉起来,抓着江余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是要给勒断了。 江余的手腕红了一圈,他烦躁的冷着眉眼,“行了,你拔萝卜去,拔完回家。” 雷湑深黑的双眼在江余身上停了几秒,透着捉摸不透的探究,把他拉到身边,蹲下来继续·拔·萝卜,速度比之前还要快。 在地里抖叶子的江余突然变了脸,手抓抓脖子,把后背对着雷湑,“好痒,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有虫子?” 雷湑翻开他的后领,在里面找到一只大蚂蚁,手指轻微用力一捏就丢了,他看看对方颈子上的几道抓痕,眉头皱了皱。 “你别碰叶子。”雷湑把江余手上的那根萝卜拿开。 江余轻挑眉毛,唇角翘了翘,在周围田里人的摇头叹气声里跟在雷湑后面晃悠了一下午。 夕阳西下,周围田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雷湑拍掉裤子上的土,把外套穿上,挑着两大筐萝卜上了田埂往家的方向走,江余跟在后头,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拖的很长。 雷湑步子很大,又快又稳,没一会就把江余给落下了,他会不时回头看看,那样子就像是怕身后的人跟丢了。 “你走慢一点。”江余不耐的喊。 雷湑刀削般的眉峰下拧起肃冷的深度,他看看天色,脚步放慢了下来,等江余追上来就扭头看一眼,似乎是在奇怪着什么。 “不,不吵。”雷湑磕磕巴巴的说,心想,这样乖乖的特别好。 “嗯。”江余勾唇,手插在口袋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雷湑边走边沉思,他从一开始就反对老人的决定,这种行为是违法的,但是却执拗不过老人的脾气,拿生命威胁太危险了,虽然他知道老人多半是在看他在不在乎,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个男人第一天来到他家的时候看什么都透着嫌弃排斥,砸坏了很多东西,他忍了忍才没把人丢出去,没想到当天夜里就趁他去茅厕偷跑了。 跑就跑了,他不想去找。 谁知第二天起来发现老人不见了,问了村里人才知道是上山找人去了,他一怒之下就跑上山,花了大半天时间找到人。 当时对方安静的坐在树底下,衣服被树枝划破了,一点也不慌,看到他的时候还冲他笑了。 从找回来后这个人就变的安分了,不吵不闹,不挑,给什么吃什么,晚上睡觉很老实,他走到哪对方就跟到哪,特别听话,对他也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哪里也看不出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雷湑想,哪天这个人要是想回家,他就好好跟老人说,把对方送回去。 回到家把萝卜放下来,雷湑就拿着扁担和镰刀上山砍柴去了,江余被雷老太嫌弃,他去院里抱着缸子喝水,对方都在后面不停咂嘴,听的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雷老太瞅他,伸手一指,做了个师范,“二子,你去摘一盆菜叶晚上吃。” 江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堆萝卜前揪菜叶子,身无分文,这地方又偏僻,没电视没电话,语言交流还有障碍,想要出去比较麻烦,他昨天找机会问过村里一个老人,对方都不知道a市在哪,就跟不在同一个地球一样。 还是想办法让雷湑带他去城里看看情况才行,至于怎么说服雷湑和他一起离开,恐怕得从雷老太身上下手。 雷老太是打心眼里不待见江余,买回来就是吃干饭的,她看着都堵心,但是钱也花了,就这么赶出去又觉得亏的很。 让儿子把人找回来,她就看得很严,这人肯定是比猪要精,跑远了就真没办法了。 雷老太靠在门上吃大葱,说起来也怪,自打那孩子被大湑带回来后就阴的很,她心里总是不安。 把小板凳挪挪,江余低声咒骂,萝卜叶揪起来一点也不方便,难道不是应该给把剪刀吗? 吃晚饭那会雷老太把那盘凉拌的萝卜叶往雷湑碗里扒拉,剩下的就是一点冷菜汤了。 江余嘴角抽抽,他扒了两口白饭团子,就见一双筷子伸过来,上面多了一些菜。 雷老太瞪雷湑,见他跟个木桩一样没反应,就把筷子在他碗上一敲,“吃你自己的!” 雷湑抿唇,闷不作声的快速扒饭。 这人年纪大了,多少都有些改不掉的生活习惯,雷老太就是方圆百里出名的节省,她要求碗里不能留一点米粒,江余为这事被她嘲讽过好几次。 一见雷老太去盛饭,江余就把碗底的一点饭扒给雷湑,这事他前两天就干了。 “不吃?”雷湑抬眼。 “饱了。”江余口是心非,他胃里难受,饭是冷的,菜也是冷的。 收拾好桌子后,雷湑在厨房刷碗,雷老太走过来小声嘀咕,“他好像真变老实了。” 把筷子上的水甩甩放起来,雷湑拿抹布擦锅台周围的水迹,他皱眉,“妈,你,你别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雷老太一听那话就急了,对着雷湑的后背叫,“你把话说清楚,你妈哪里欺负他了,他在咱家可是跟祖宗一样,大湑你站住……” 雷湑脚步飞快的进屋,没找到人,他又掀开帘子出去,确定只是上茅厕不是逃跑,就回屋找出针线包坐灯下把手摊开。 江余在外头遛达了一圈吹了会凉风,避过雷老太那屋,回来就看到雷湑在拿着一根针挑刺,他挑了挑眉,凑近把头低下来。 雷湑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茧,掌心里的几个小黑点在灯光下隐隐可见。 “需不需要我帮忙?” 耳边的声音让雷湑手一抖,针头戳的深了,有血往外渗,他绷着脸拒绝,“我自己来。” 江余也没再说,他把炕头靠左的那张被子抖开,盘腿坐上去盯着雷湑,片刻后似是不在意的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赶集?” 雷湑沉默,将挑出来的小刺放到桌上。 “我要买点东西。”江余眯着眼睛观察雷湑脸上的表情变化,寻找出可以判断对方情绪波动的痕迹,“好不好?” 雷湑眼睛一闪,还是不作声。 过了几分钟,江余跳下炕三两步过去蹲在雷湑面前,抓起他的手看了看,食指戳戳,“这里化脓了。” 雷湑身子一僵,“给你买。” “我想跟你一起去,还没看过集市是什么样子。”江余从雷湑手里拿走细针,摸索着去挑,结果刺没挑出来,把对方的掌心给扎了好几处。 他拧着眉头笨拙的把刺从肉里往外面拨了几下,“疼不疼?” 雷湑侧头看着角落一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疼。” 江余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都流血了还不疼?” 雷湑耳尖有点热。 “刺太深了,不好挑出来。”江余一边给自己的失误找借口,一边把雷湑流血的食指塞到对方自己嘴里。 雷湑吸掉指头上的血,有些无奈。 半个多小时后,江余这辈子的第一次给人挑刺终于勉强完成,他从口袋摸出草纸放在雷湑手里擦擦,“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下次赶集带上我。”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江余抬头就发现对方在发呆,他打了个响指,“回神。” 雷湑面红耳赤,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江余扯起唇角笑了笑,脱了外套往炕上一躺,手臂放在脑后枕着,他翘着腿,有些懒洋洋的眯起眼睛望着屋梁。 还胜最后三卷就可以回去了,十个世界经历完,他回去后可以整理整理出书了。 雷湑在院子里抽了根烟,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是把烟屁·股都给磨没了,他去拍拍身上的灰打了热水进屋。 困的眼皮都睁不开的江余把脸凑到他拿过来的热毛巾上面蹭蹭,雷湑面部轻微动了一下。 太懒了。 雷湑坐在炕头洗脚,偶尔去瞥旁边熟睡的人,盯着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他又想·抽·根烟了。 本该沉睡的人突然冷不丁开口,嗓音含·着浑浊的慵懒,“我脸上有字?” 雷湑有种做贼心虚的窘迫,他面不改色的的收回视线,双脚在木盆里磨·蹭了几下,“起来,洗脚。” 江余撑着胳膊慢吞吞起来,半闭着眼睛把脚放进去,下一刻他被烫的缩回脚,“你不烫?” 雷湑盯着很自然踩在他脚背上的那两只白皙的脚,他微摇头,脚掌常年摩·擦,皮厚,耐烫耐寒,这点温度对他没感觉。 两人洗个脚洗了十几分钟,躺回炕上,头挨着头一人盖一床被子,江余打了个哈欠,“你明天起来的时候轻一点,让我多睡一会。” 黑暗中雷湑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嗯了一声。 后半夜江余被饿醒了,他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推推旁边的雷湑,“我饿了。” 雷湑揉·揉眼睛,把被子掀开去厨房的篮子里拿了一个鸡蛋在碗口打开,又倒进去一点芝麻,拿筷子搅搅,端进屋让江余喝了。 天擦亮的时候雷湑就起来干活,江余起不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雷湑扣好扣子朝炕上望了一眼,薄唇抿了抿,过去把江余伸在外面的胳膊腿放进被子里。 “人呢?”雷老太不高兴的冲屋里喊,“还在睡?” 雷湑敲掉鞋底的泥土,“他累。” “累?拔几根萝卜就累着了?他又不是你媳妇,你那个心疼的样子做什么?”雷老太进去,拿手里用来赶鸭子的长竹竿推推江余,“起来。” 江余额头跳起一根青筋,他黑着脸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什么睡意都没了。 “快刷牙洗脸去,一会儿剁一点菜叶子把猪喂了。”雷老太末了还用方言骂了一句,大致是懒娃没人要的意思。 她听大家伙说了,这孩子昨儿下午根本没干什么活,也不知道大湑是不是脑子缺根筋,竟然惯着对方在那偷懒。 江余翻白眼,背过身无视。 喂猪是个技术活,对于江余来说,他抱了一大把菜叶子,在雷老太的监督下剁碎,拌了一瓢粗糠放槽里拿棍子搅·动好。 这完这些,猪是喂饱了,江余饿的前胸贴后背。 雷老太一早上都在念叨厨房篮子里的鸡蛋怎么少了一个,江余快被她给瞅的头上冒烟了,连粥都没喝就跑去找雷湑。 风吹着田里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垂压着,早上的湿气很大,田埂两边的杂草豆叶全是露水,江余踩着一深一浅的泥坑跑到雷湑那里,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摸了摸,摸出一根烟和火柴盒点上。 “你干,干……”雷湑放下铁锹有些懵,被摸·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热。 “啥。”江余吐了个烟圈,扫他一眼。   ☆、第78章 卷七 江余挑了挑眉,手指被有些干燥的唇含·住,湿·热的舌尖扫动着他的指尖,他眯起的眼睛里泛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手指动了动。 唇被压了一下,雷湑才反应过来嘴巴里的那根手指是怎么回事,他的脸部线条冷硬,模糊了一闪而过的尴尬,默默转身,走了三四步,“上去。” 江余坐在埂上望着稻田里的雷湑露在外面的一截后背,裤·腰上的那串钥匙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声,听在耳边哗啦哗啦响。 把水瓶塞子打开往缸子里倒满水,江余左右看看,找了个位置躺着,有小孩子在那乱跑,捣蛋的围着他转圈。 “大湑,你怎么让他走了啊?这么大块地你一个人要弄到什么时候。” 对面田里的年轻女人叫雪梅,对头那个村子里的,现在在县城的一所小学教书,十一长假才回来,她一开始就在偷偷留心雷湑那边,见江余一走就犹豫了一下,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走近一点,“我看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雷湑把稻子放地上,沉默着不停挥动手臂,镰刀口在稻杆上发出整齐的呲啦声。 雪梅的眼睛往埂上的江余那里瞄了瞄,蹙了蹙眉,“你等等,我把剩下的一点弄完去帮你。” 雷湑把手里的一把稻子拢拢,垂下的余光稍微向上抬了抬,捕捉到那个惬意的人,右手在镰刀柄上用力握了一下,又埋头干活。 正在晒着太阳的江余眼皮突然一跳,扭头就看到山坡那里站着一个身影,大白天的跟个阴魂一样不散,他抽·着嘴角往田里一蹦,猫着腰拿有点钝的镰刀在稻杆上划了起来。 “老太怎么跑出来了?” 雷湑听了就站直身子去看,又弯下来,似乎也有点纳闷,“你,别怕。” “不怕不行啊,我左边胳膊肘还青着呢。”江余半开玩笑,他不知道雷湑这人是个不懂玩笑的,把他的话当真了。 雷湑顿时凝眉,他放下镰刀去撸起江余的左袖,胳膊肘那里还真有一块淤青,其实并不严重,只是他比较白,又没有毛孔,隐约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这么一衬,才显得格外刺目。 那处是雷老太让江余去打扫矮棚子里的鸭屎,空间太狭小,给磕到墙上了。 邪门的是江余每次进去,都磕到同一个地方,所以一直没好。 雷湑浓黑的眉峰下是深深的阴影,捏·着江余的手,高挺的鼻和抿紧的薄唇勾勒出严谨的弧度。 “怎么了?哎,这是在哪儿磕到了吧。”雪梅·插·进来了,“回去拿红花油擦擦,过两天就能好。” 江余把胳膊从雷湑手里抽·走,放下袖子,朝雪梅斜了一眼,走到另一个角落扫了块空地坐下来。 “大湑,我听我妈说他脑子有点……”雪梅欲言又止。 “挺好。”雷湑语气简练。 雪梅愣了愣,她把有点散的马尾重新绑了一下,在雷湑旁边弯腰利索的割起稻子,一上午就再也没提任何跟江余有关的话题。 晌午那会,将近八分的地露出了三分之二的地皮,雷湑开始把晒干水分的稻子往家里挑,江余看工程量很大,他也不好意思再偷懒,就过去帮忙。 以江余自己的判断,觉得那两担子也不会太沉,结果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跪下来,他在雪梅的注视下一脸淡定的把稻子拿下来一点。 在门口的空地上打木桩的雷老太看到江余晃悠悠的身影,嫌弃的推推在翻竹篮的雷湑,对他努努嘴,瘦的跟竹竿一样,挑两担稻子都打晃,还不如找个力气大能干活的儿媳妇。 雷湑皱眉,大步过去卸下江余肩上的担子,把他惯性往前倾的身子扶住。 江余揉·揉灼痛的肩膀,这幅身体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养出一身少爷病,唯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一身皮·肉都是软的,体力活根本不行。 屁·股被打了一下,江余转身,脸上的阴沉完完全全暴露在雷老太眼皮底下,她的声音下意识小了一点,“二子,跟上大湑。” 等江余一走,雷老太在原地还没缓过来,刚才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唬到了? 江余嘴里叼着根草慢悠悠的穿过小树林,看到雪梅跟雷湑站在一起,从他这个角度看,雪梅汗水浸·湿的身子挨着雷湑的手臂,起伏的胸·口都快贴上去了。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江余就见雪梅嘴巴一张一合,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雷湑,他走过去抬头,“回不回去?” 雷湑瞥他,蹲下来挑起担子,迈步向前,江余把水瓶那些东西收拾了。 雪梅在后头喊,“大湑,跟你说的事别忘了啊!” 晚上江余趁雷老太出去串门了就叫雷湑给他烧了一大桶热水,“我穿什么?” 雷湑把准备好的衣服给他递过去,江余在里面翻翻,“内·裤呢?” 盯着雷湑的背影,江余的视线落在他有点发红的耳根上,挑唇说,“喂,你那条深蓝色的我穿大了。” 揶揄的看到对方的身子顿了一下。 洗完澡后江余发现雷老太还没回来,他整个人都觉得满院子的各种粪·便味没那么难闻了。 “雪梅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江余把手指插·进湿·答·答的发丝里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朗的眉目。 雷湑不说话,低头抠·着指甲里的草屑和泥,闷了好半天也没蹦出一个音节。 江余看他还在抠,忍不住有些无语,拧起眉头命令,“说话。” “你,你别多想。”雷湑拿毛巾盖在江余头上使劲揉揉,把毛巾两边在他脸上抹了抹,又捏·住他的耳垂擦去上面的水。 江余愣住,一时都忘了躲避,他不自在的挥开。 十点多,村子里的人劳累了一天,基本都进入梦乡,连猫狗都软·趴·趴的守在窝里,也有人正在水深火热。 江余吃坏了肚子,他从茅厕出来,慢吞吞往屋里走,水土不服又营养不良,回到a市,原主的父母看到儿子,估计都认不出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他会被那个老太的一套生活习惯给整死。 雷湑原本已经睡了,在江余第二次从他身边起来后,他就搓了搓脸,把困意驱掉。 “晚上的那碗菜汤是中午剩下的,就一口了,你妈往里面加了很多水。”江余有气无力的撇嘴,“还馊了。” 这个天气菜不放冰箱里,容易变味。 那老太还喜欢撒谎,明明是好多天前的菜,硬要一口说是刚烧的,江余再说两句她就撩筷子说“哪那么多毛病”。 等江余躺下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的语气很不对劲,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在跟自己的丈夫打婆婆的小报告,期待得到一点安慰。 江余被自己诡异的想法给刺激的差点咬·到舌头。 雷湑看面前的人那张脸又瘦又白,下巴比前些天更尖了,他出去站在雷老太房间外面,“妈,以后菜我烧。” 屋里的雷老太被叫醒,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雷湑说完就走。 雷老太细细琢磨,肯定是那孩子在她儿子那里说了什么,她把脸一板,“难伺候!” “你不是去把这事跟你妈说了吧?”江余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 雷湑不作声,倒了杯热水给他。 江余掀掉被子,他身上的蓝色衬衫还是雷湑以前穿过的,又宽又大,露在外面的肩膀都红了,还破了几处皮,惨不忍睹。 “有些话别说,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江余抓着雷湑的胳膊凑过去喝水。 青年敞开的领口下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胸膛,雷湑的脸上蹿起一片燥·热,无措的把手在身上乱·摸,摸出烟点上,背对着他·吸·了几口。 “听见了没有?”江余拿走雷湑嘴里的烟用牙齿咬·住,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错愕。 一亩多的地基本都是雷湑一个人收完的,江余处在他和雷老太中间,每天都很纠结,也越来越有种自己是不被婆婆待见,但是幸好有丈夫站在身后的小媳妇的错觉。 初五那天,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雪梅来了,她手脚麻利的去帮雷老太扫地收拾屋子,把雷老太高兴的脸上那些褶子都能开花了。 江余在雪梅进门时就知道对方不是路过的,结果竟然要跟他们一道去赶集。 一路上雪梅都在跟雷湑说话,村里还有其他人也加入了,交头接耳的满口唾沫星子乱飞,皮肤比村里大姑娘还白的江余特别显眼,他被孤立在一旁,走着走着,就被抛下了。 大山坳到处都是突兀重叠的石头,除了常年绿的松树,其他树木都秃了。 江余踩着厚厚的树叶四处扫视,他迷路了。 片刻后,江余找了个比较高的大石头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打开,啃了几根芋头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远的男人回头来找他了。 雷湑什么也没说,牵着江余的手,两人沉默着走过杂乱幽深的树丛。 集市在县城里,很长很大,几乎霸占了县城一角,雷湑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他们分头去逛,给家里买日用品,也有人把带来的蛇皮袋打开摆个摊位蹲守。 江余又累又渴,两条腿酸痛的厉害,雷湑给他买了一瓶水,又从外套里面口袋拿出一叠零钱给他。 “我去那边看看。”江余随意指了一处。 在场的雪梅忍了又忍还是把堵在嗓子眼的话给吐了出来,“大湑,你对他是不是太好了?” 刚才那叠钱怎么也有一百了,给个来历不明的傻子。 雷湑皱起眉头,大概是在思考雪梅那句话的意思,他对那个人好吗? 已经借助拥挤的人群奏凯的江余不动声色的留意周围,去小报亭买了一份报纸,走到偏僻的角落快速浏览完,让他遗憾的是除了大面积宣扬生活质量,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雷湑买了东西没找到人,呼吸就粗重了些,眉间的川字加深,他丢下雪梅推开人群四处搜寻,看到那人跟一个男的站在一个摊位前有说有笑,靠的很近。 他的脸色蓦然暗了下,闷声过去,目光犀利,那个男的尴尬的把手从江余肩上拿开。 刚要从这个男的嘴里套出a市更多的信息就被破坏,江余眼中闪过厉色,扫了眼雷湑,对方貌似比他还愤怒。 “你,听话。”雷湑嗓音微沉。 江余冷哼一声,转头就走,雷湑抓抓寸头,快步上去拽住他的手,“人多,有小偷。” 结果江余一点事没有,倒是雪梅的口袋被扒手光顾了。 雷湑带着江余去买了一双球鞋,把他脚上那双磨得差不多的旧鞋子放袋子里装起来。 回去的路上,大家伙都提着大包小包,雪梅闷闷不乐的垂着头,眼角时不时往雷湑那里,她咬了咬唇,眼睛里的失落谁都看的出来。 雷湑不知道,或许是他不想知道。 稻子打出来没几天,村子东边塘里的水被抽干了,大家伙都去捞鱼,雷湑臂膀的肌肉随着虾耙 举起放下不断张弛,江余在岸上看了一会,也卷起裤腿下水了,鱼没捞到,摸了不少河蚌和田螺。 两人在屋里换湿衣服,江余的脚踩住长裤腿,下巴往雷湑结实的胸膛一磕,他吃痛的低骂了一声。 雷湑粗·砺的手掌抚·在江余腰·部,掌心里的光·滑让他鼻息一重,不自觉的抓了抓。 “出去。”江余被顶·的头皮一麻,手在雷湑那里拍了拍,“解决了再回来。” 雷湑攥紧滚·烫潮·湿的手掌,快步走出屋子靠在院里的墙上,弓着脊背将手压在自己膨·胀的位置,絮乱的呼吸在夜晚突然燥·热的不成样子。 江余的伙食终于有了改善,每顿都离不开鱼,至少不是菜叶子和腌萝卜了。 不过让江余郁闷的是雷湑对他开始躲避,看那样子就跟他得了什么传染病似的。 因为那股燥·火的原因,雷湑一直走神,不小心打翻了缸子,他把湿被子抱走,晚上跟江余睡了一个被窝。 江余把脚架在雷湑腿上,手臂横过去,一夜好梦,雷湑被他压着没动弹,一夜噩梦。 雷老太就发觉儿子不太对劲,看那孩子的次数比以前多了。 农忙一结束,稻子一收,雷老太就闲起来了,她只要一闲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儿媳妇这件事上。 这些年她攒了一点钱,雷湑手里也有积蓄,盖新房的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雷老太在村里走了一圈,这事就传了出去,很快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间起了影响。 雷湑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他当过兵,村里人没什么文化,观念也老旧,对军人的形象还停在很早以前闹饥荒那会,所以多少对他存有一些敬畏。 雷老太当初同意雷湑去当兵是指望以后报效祖·国,没料到她的一场大病断了对方的前程。 没过几天,上门的人就出现了,雷老太挑着呢,规矩也多,她看了几家都不中意。 直到雪梅她爸妈过来拐着弯提到亲事,雷老太当场就同意了,雪梅家条件好,模样也好,跟她儿子配。 雷老太本想在年前把新房子的地基弄起来,没想到雪梅说不介意在老房子结婚,她二话不说就在心里认定了这个懂事的儿媳妇。 雷老太这头忙的热乎,雷湑那头跟一塘死水一样。 夹在中间的江余最不好受,之前只承受雷老太一人的监视,现在多了雪梅,每次来都要往他身上乱飘,似乎觉得他很碍眼。 雪梅亲眼见过好几次雷湑跟江余的相处,她对江余的存在非常介意,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像是被卡了一根鱼刺一样。 于是她手脚也更勤快了,找机会有意无意的在雷老太耳边吹风,雷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多精明一人,把她的那点心思给看透了。 毕竟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非亲非故的杵在家里,一个姑娘家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雷老太把打算送走江余的意思给雷湑说了,雷湑那会正在切菜,菜刀擦过大白菜根,把中指指甲盖削下一块。 “妈看他脑子也不坏,你问问他家哪的,给送回去吧。”雷老太说着还叹了口气,“那笔钱就不提了,算咱家做件好事。” 血涌了出来,雷湑赶紧捂·住。 第二天早上,雷湑问江余家是哪的,江余吐掉牙膏沫子,“a市。” 好半响,雷湑望着他的后脑勺说,“远。” 太远了,a市在雷湑的记忆里只有极少的画面,他有几个战友是那里的,从他们口中听到很多东西,印象最深的就是物价高,房价贵,是个人吃人的城市。 “在a市哪儿?”雷湑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结巴。 江余沉默不语,他不知道,恐怕要等完成支线任务,系统才会给他答案。 旁边的雷湑以为江余是在戒备,他抽完几根烟,往口袋里揣了两包烟去托人送江余回家。 江余知道后脸色极差,但是他没有摆出任何举动,没有人不想回家,所以他只能选择耐心的等待。 他赌雷湑对他究竟存什么心思,又存了多少。 如果对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和老太一样对把他送走没丝毫犹豫,那他的支线任务就完了。 离开之前那晚江余收拾了简单的东西早早睡了,做出是要回家的人该有的姿态。 可一边的雷湑怎么也睡不着,在炕上翻来覆去,最后坐起来在黑暗中摸摸青年的头发,揉了揉,从枕头底下拿出准备好的钱放进青年的口袋里,又躺下来睁着眼睛到天亮。 江余走的时候雷老太还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难过,雷湑没现身,村里那个中年人过来带他去县城。 “再等等。”江余沉下眼底。 中年人在旁边抽·烟,过了几分钟他催促,“得快点走了,晚了赶不上。” 江余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收回,扯开的唇角勾出的弧度格外森冷。 下一刻江余的唇角微顿,插·进裤子口袋的左手碰到了硬·物,他摸出来看了一眼,那丝弧度从森冷变成意味不明的愉悦。 在江余走后,墙角走出来一人,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直直的追随着他,手里的烟都堆了长长一条烟灰,啪的砸在青石板上。 雷湑把烟头灭掉,手掌在僵硬疲倦的脸上摸了一把,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走到村口了吧。 回家就好,以后也不用在这里跟着他受苦了。 村里几个老人在跟雷老太在一起做鞋底,有个妇人说,“老太,大湑看起来好像还挺不舍得把他送走。” 她一说,其他人也跟着插·话进来,大家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几乎门对门窗挨着窗的,平时有什么事都知道,雷湑的改变连村里眼力不好使的都看得出来。 话题从雷湑跟雪梅的亲事变了个样。 雷老太坐在那没吭声,鞋底板戳出了个大洞,差点扎到手。 刚好经过的雷湑身子一震,他终于明白那团堵在他心里让他喘不过来气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不舍得。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江余坐在拖拉机后面,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在他等的快烦闷的时候,一个挺·拔的身影从街角出现,他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江余盯着他的眼睛。 “下雨,天不好。”雷湑呐呐地说。 “那等天好了再走。”江余勾唇。 江余把手伸过去,雷湑握住一拉,把他从车上抱下来,手掌托住稳稳的放到地上。 这时,一辆摩托车迅疾而过,雷湑快速抓紧江余的双肩拉到怀里,江余的嘴·唇·擦·过他凸·起的喉结。   ☆、第79章 卷七 雷湑脸上刷地烧起一片红·潮,他微仰着头,两只手还放在江余肩上不敢动,浑身每块肌肉都僵紧着。 “带伞了?”江余也没退后,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颤·动的喉结那里。 “没,没有。”雷湑干咽了几下口水。 “你在紧张什么?”江余勾起唇角,戏谑的视线在他他带有一点青渣的刚硬下巴上游走。 雷湑的眼睛乱瞟,脖子上的热度还在攀升,没法消停,让他很想找个地儿拿凉水冲冲。 “别愣在这了。”江余从口袋掏出钱数数,塞一张一百的到雷湑手里,“去给我买包烟。” 雷湑从小卖铺回来,没把整包烟给江余,只从里面拿出一根递过去,直盯着他,“抽多了,不好。” “你比你妈还啰嗦。”江余古怪的扫向一脸严肃的男人,叼·着烟噗哧笑一声。 雷湑抿了抿唇,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江余头上,江余的发顶蹭·着他的肩窝,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短暂一瞬的亲近,围绕在两人中间的气氛有点尴尬窘迫。 那根烟有一半被雷湑抽了,江余受不了刺鼻的劣质烟草味。 尽管毛毛雨一直没停,但是他们回去的时候步子是轻松的,江余是确定了他对雷湑的影响力。 至于雷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当贴着他的人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那股暖暖的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晚上八点多,雷老太屋里的那盏用了多年的煤油灯还是亮着的,她听到门口的动静就撩了帘子出来,在看到站在雷湑身边的落汤鸡时,懵了一下。 “大湑,你白天一天不见影子,是去县里了?”雷老太问了句眼睛能看到的事。 雷湑脱掉身上湿·答·答的外套甩椅背上,卷起袖子低头嗯了声。 雷老太估计有点受刺激,她扶着桌子坐下来,手指着浑身滴水的江余,“他不是送走了吗?” 雷湑去拿了挂在绳子上的灰色干毛巾给江余擦头发上的水,江余打了个喷嚏,他抬头,把脸凑过去。 这样的配合似乎顺其自然,雷湑想这么做就做了。 望着儿子那么伺候一人,雷老太震惊的又懵住了,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轻微发抖,拉下的眼眶都发红了,可能是被气的。 “你,你进去。”雷湑把江余冰凉的手擦擦,低声说了句。 江余一离开,堂屋就剩下雷家母子。 “大湑,你是不是越大越糊涂了?”雷老太瞪着雷湑,气冲冲的喊,“他多大了,还需要人擦脸,你把他当儿子养不成?” 儿子?雷湑换鞋的动作顿住,他没把那个人当儿子,之后他微微敛下神色,那当什么? “问你话呢!”雷老太气的在雷湑背上拍了一下,“你们老雷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闷葫芦,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响·屁。” 满脑子都是“我把他当什么”的雷湑把雷老太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吹一吹,没了。 雷老太语重心长的说,“妈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正月你就要跟雪梅办婚事了,家里地方也不大,等孩子出来,就更……” “不结婚。”雷湑皱眉。 “不结婚?难不成你要学村里那王跛子打一辈子光·棍?”雷老太又狠狠拍打雷湑,“你是要气死你妈是不是?” 雷湑闷不吭声的站着给雷老太撒气,过了一会儿他把湿鞋子放一边,拿了一双拖鞋往自己屋子方向走,“明天我去跟雪梅说。” 雷老太进屋,站在桌上的一个黑白相框前,委屈的摸了摸眼角,跟老伴告状,“老头子,你教的好儿子,我这个老太婆是管不起了。” 她叹了口气,脸上的疑虑怎么也消不掉,大湑什么时候对那孩子这样上心了,还跑县里把人带回来,这不是傻缺吗? “老头子,大湑是不是想有个弟弟?”雷老太一个人自言自语,似是想起了陈年旧事,她的眼睛里浮现哀伤。 如果那时候她多注意着点,在田里干活的时候没有跌倒,小儿子也有那孩子的岁数了。 隔壁屋里,雷湑把左手中指上的湿布条拆下来,缺掉的指甲下的口子被水泡的泛白,他拿出一截新布条缠上去,熟练的用牙咬住打了个结。 “雷湑,你想过去外面闯闯吗?”江余换了身衣服坐在炕上,捧着水杯问他。 雷湑闻言抬头,锐利的目光在江余脸上极快的划过,又垂下眼角,他走过去把地上的湿衣服捡起来放好,没有给出回复。 “你妈气消了?”江余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 雷湑点头,找出芋头干给江余,江余趴被窝里,啃·着一根磨牙,磨了一会就漱了口回来。 “睡了。” 雷湑把他的被子盖好。 夜里江余手脚还是冷的,他从自己没什么热气的被窝钻进雷湑那里,蜷·缩着两只脚打哈欠,“钱还在我的口袋里,你明天洗衣服的时候记得拿出来。” 雷湑把江余身后的被子往里面压压,感受着拂在他下巴那里的温·热气息,像是有根羽毛在一下一下的扫动。 “下次你送我回去。”江余的声音低下去,模糊的两个字从舌尖上转出,“年后。” 雷湑没有出声,许久以后他睁开眼,挪过去一点,手掌在已经睡着的人头发上轻·揉了两下,又给理顺,把被子往上拉拉。 “我把你当什么呢?”雷湑轻声喃喃。 村里人都知道了江余又被雷湑找回来,他们背地里嚼了一通舌头根子,有人在雷老太面前开玩笑说江余跟他们家雷湑有缘,雷老太听了,那张脸黑的跟几年没刷的锅底一样。 雷湑去对头村里找雪梅,那会雪梅正在对着一堆试卷发呆,她见到雷湑,眼睛一亮,又想起听来的事,黯淡了下去。 两人走在一起,绕着村子,雪梅歪头看身旁的男人,“我听说你把他接回来了。” 雷湑望着远处,“嗯。” “他被人骗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爸妈肯定很着急。”雪梅蹙眉说,“大湑,我看还是送他回去好。” 雷湑不语,面上的表情骤然一变,是让人心悸的硬冷,他试图忽略自己的自私。 “我们的事……”雪梅踢着脚边的那个土疙瘩,鞋子来回磨·蹭,小声问,“大湑,你是怎么想的?” 雷湑说,“抱歉。” 雪梅脸色白了几分,她把手缩进袖子里使劲掐了一下手心,勉强的笑笑,“没事儿。” 她嘴上说的是没事,但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被泪水糊了眼睛,把家里两个老人都吓到了,去一问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雷老太跟人道歉,说是她雷家没服气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村里人知道后都觉得怪可惜的,挺登对的两个年轻人没走到一起。 在这件事当中江余本来是充当旁观者,但是雷老太把所有的气都发到他头上,一天到晚都在戳他的脊梁骨。 如果不是拿雷湑那个人没办法,江余一早就跑了。 被这么一折腾,江余上火了,嘴巴上长了个泡,雷老太是看着那个泡一点点大起来的,心里的气也跟着消了不少。 煮饭那会,雷湑揭开木锅盖,手指弄了点上面覆盖的一层水珠,在江余嘴上摸摸,“不要·舔·。” 他刚说完,江余已经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没有收回的手上一湿。 “这样就能好?”江余烦躁的又·舔·了一下,把僵着放在他唇上的那根手指拿下来,“不需要抹点药?” “会,好。”雷湑把那根还残留湿意的手指缩在掌心里。 江余不信,吃饭喝水都有点疼,他的抑郁成了雷老太津津有味的一大乐事,“老太,你想笑就笑,别憋着。” “二子,你还别说,你嘴上那个泡长的好。”雷老太哈哈大笑。 江余翻了个白眼,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跟老年人较真,容易内伤。 过了差不多七八天,江余一脸便.秘的样子终于没了,为他那事给弄的没怎么睡好觉的雷湑也放下了心。 温度下降,江余还是穿着雷湑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除了旧一点,颜色洗白了,倒是很干净,上面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江余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换着穿内·裤,那种体会无法形容的别扭,后来雷湑就给他买了两条新的,有点紧,偶尔还是会穿到对方的。 这天雷湑把江余的鞋子拿出来用湿抹布擦掉上面的泥,他擦的仔细,边边角角都给收拾了。 “大湑,不会吧,你在给他擦鞋?”路过的男人看他鞋子大小不是雷湑的,很快就明白了,他啧啧两声,不敢置信的摇头,“我对我媳妇儿都没这样。” 媳妇儿? 那三个字就像是给几根麻绳拉着扯着,猛地冲进脑子里,雷湑愣在原地,抹布在鞋带那里按住。 “大湑?”男人又叫了声,“这好好的发什么呆呢?” 雷湑没作声,等男人走了几步,他突然问,像是自言自语,“媳妇儿很好?” “媳妇儿啊,当然好啊!”男人以为雷湑终于开窍了,就暧·昧的笑笑,“晚上她会给你暖炕头。” 雷湑隆起眉峰,晚上都是他给那个人暖炕头的。 “想媳妇了吧?”男人瞅着雷湑,“要我说雪梅那丫头是真不错,还是个文化人,你俩能凑到一块儿,也不愁没有共同语言。” 雷湑收紧下巴,把鞋子使劲擦擦,拿起来回去了。 晚上雷湑心不在焉,频频出错,倒水的时候缸子里的热水溢.满,已经盖到手上都全然不知。 无意间扫到的江余眼皮一跳,用抹布把他手里滚烫的缸子拿走,冷声呵斥,“你他妈在想什么?” 雷湑深深的看着面前动怒的人,半响,伸出那只红·肿的手在江余脸上摸摸,有着安抚的意味。 “去打冷水。”江余挥开他的手。 雷湑起先没感觉,冷静下来后,那只手的手背还真是火烧火燎的疼,他把手放在被子外面,侧身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将快滚出去的人拉进怀里。 干裂的薄唇在熟睡的人眉心轻碰了一下,他的心砰砰直跳,呼吸在黑暗中急促起来,又快速碰了一下。 再亲一下好了,雷湑心想,他深呼吸,凑过去把唇压在江余的鼻尖,停了两秒,攸地退后。 他闭上眼睛,睫毛不停颤动,心跳的厉害,有种想抓挠点什么的无措。 过了片刻,雷湑又忍不住偷亲了一下,他大力抹了把脸,起床出去在院里吹了会冷风。 太龌龊了,竟然没有征求同意就去亲对方,雷湑蹲下来抽起了烟。 第二天雷老太看到儿子手上的烫伤心疼的很,去隔壁村子弄了点药膏回来给他抹,“你暂时别碰水了。” 雷老太使唤江余洗衣服洗碗,在看到江余打碎她那只用了几年的碗时,总算明白自己高估了对方。 不知道是药膏好,还是雷湑体质的原因,烫伤好的快,也没再让雷老太操心。 江余被雷老太嫌,却有雷湑护着,就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一样,把见过的人都给惊到了。 雷老太在村里听了什么流言碎语,回来就找江余来事,家里的日子过的比鸡棚还要乱哄哄的。 进入十一月的尾巴,连鸡鸭鹅都不那么闹腾了。 雷湑去厨房盛饭去了,江余在桌上跟雷老太大眼看小眼,怎么看都不和睦。 “年纪轻轻的,只吃饭不干活不行啊,这样下去以后也就只能被圈起来当猪养了。” “老太说的是。”江余皮笑肉不笑,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雷湑不让我做,您也知道他是个固执的人。” 第一回合,江余占了上风。 “我们大湑也是老实人。”雷老太长叹,“那么好一门亲事,结果给人拖累的吹了,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 江余胸口梗了一大口血,忍了又忍才压下来。 第二回合,雷老太占了上风。 雷老太拉下脸,拿筷头在碗口上点点,扒拉扒拉菜,放嘴里咂砸,又继续扒拉,把整盘菜扒拉的底朝天,对面的江余眉心拧的越来越紧,趁她还没扒拉另一盘的时候赶紧夹了一点放碗里。 雷老太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感受到江余的排斥,她立刻把筷子一放,出去坐在门槛上拍大腿,“哎哟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活了,老了老了还遭人嫌弃……” 江余抽·着嘴角,随便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菜,去把院里的石磨上的那碗芝麻端进厨房,“你妈在外头哭呢。” 他拿锅铲把锅里的饭抄到一边,铲了一块锅巴靠在锅台那里啃了起来。 雷湑放下手里的大碗出去。 正在闹的雷老太一看儿子过来了,底气更足了,嗓门也更大了,大腿拍的也就更响了,“大湑啊,咱家不能养白眼狼啊——” 雷湑把老母亲拉起来,“妈,他不坏。” “那难不成是你妈坏?他都欺负到你妈头上了!”雷老太气的浑身发抖,“你中邪了是不是?” 雷湑沉默,细心弄掉雷老太衣服上的灰,抚抚她的背。 附近几家听到声音都从自家屋里探出了头,关心又好奇的问,“老太,这是怎么了?” 雷老太可怜巴巴的撇嘴,她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打掉雷湑的手,“儿子不孝哦。” 厨房里的江余啃了不少锅巴把肚子填饱,也没出去往雷老太的枪·口上撞,他坐在锅洞后面的小凳子上,等了一会又无聊的来回转悠,洗了手去搓汤圆,没搓几个就见雷湑回来了。 雷湑是个大孝子,江余以为对方会责怪他,结果对方什么也没提。 簸箕里放着一个个圆不溜秋的汤圆,最边上有三个不明物体在那摆着,乍一看还以为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雷湑瞥了一眼不明物体,又去瞥还在认真揪面团的人,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伸出食指把对方鼻子上的那点面粉刮·掉,“我来。” 捕捉到他话里的一丝嫌弃和无奈,江余满脸黑线的干杵在那,雷湑包完一个见他还没走,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中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 他去迅速捏了几个小面团丢簸箕里,手指不停揉·搓,“看,看我弄。” 江余扯了一下眉毛,转身就走,雷湑一急就抓住他的手给拉回来,“不跑。” 于是一整个下午江余都在围观雷湑包汤圆,外观跟他在超市买的一样,味道要更好一些,包了快半簸箕,两顿就给吃完了。 铺被子那会江余发现雷湑不对劲,站在他背后一声不吭,呼吸絮乱,他抓抓头发,“有话就说。” “我,我,”雷湑深邃的目光紧盯着江余,“我能不能亲,亲你?” “嗯?”江余挑起眉毛,“为什么?” “就是想。”雷湑说出内心传递给他的答案。 “你不觉得男人亲男人是不正常的行为?”江余调笑。 “我,我只是……”雷湑嘴里的声音被一个湿.润的唇堵.住,他看着眼前那双勾.着过分明亮笑意的眼睛,禁不住按住对方的后脑勺磨了一下。 “你慢慢回味。”江余合上眼皮歪头睡了。 雷湑还真在慢慢回味,许久以后他抬起胳膊把打着咕噜的江余往自己身边带带,薄唇抿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他低沉着声音,“就想,亲你。” 江余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他还是头一次目睹怎么做山芋粉和米面,也尝到了地地道道的美食。 他那张削尖的脸在雷湑的照顾下圆了起来,眉眼间更显出那种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东西,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被糖罐子养出来的。 自从天冷以后,雷湑就和江余睡一个被窝,江余习惯把冰凉的脚塞到他的腿·间,手揣进他的胳肢窝下面捂·着。 两人的相处模式被雷老太看在眼里,她想自己八成是老了,无法理解儿子对一个买回来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好。 说是兄弟,又不像,朋友更不可能。 雷老太泛着疑惑,雷湑已经对着江余把“我能不能亲你”演变到“我可不可以亲久一点”,整个过程他用了将近三天。 江余隐隐察觉雷湑那人在某些事上出奇的钻研,比如亲他。 “你不会把我当你媳妇儿在养吧?”江余一脸怪异。 雷湑那点谨慎掩藏的心思被逮个正着,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低头摩.挲着虎口的茧,那一刻在他脸上涌出的是腼腆和紧张。 “我当不成你媳妇儿,我要回家的。”江余平静的跟他解释。 雷湑唇角狠狠一压,他宽厚的肩膀垮了下去,脸上的失落让人想哭,背影有些说不出来的寂寞。 没有等到想要的一句话,江余也没有多少诧异,雷湑是他接触过最耿直的一个,心里肯定有一个天平,放着最在乎的两样东西。 他有他的权衡和原则,谁也不能左右。 这场谈话在江余和雷湑中间划出了一道痕.迹,并不深,但是却暂时弥补不了,睡觉的时候两人都没像以前那样挨在一起。 不过江余并不知道在他睡着后,雷湑还是一成不变的把他搂进怀里,再偷偷给他一个晚安吻。 像是一道已经编好的程序,又像是成为他的生活习惯,类似吃饭睡觉。 腊八那天,阳光不错。 雷老太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在院子里,抬出一个大红澡盆拿着搓衣板搓洗衣服,手里的肥皂快速打摸衣领。 前一刻还在跟雷湑说着话,念叨今年的冬天没有以往那么冷,家里的那些腊肉香肠要多腌制一些,下一刻就没有预兆的一头栽进大盆里。 当时雷湑在修屋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江余先他一步跑过去把一动不动的雷老太扶起来,人已经不清醒了。   ☆、第80章 卷七 雷老太以前患过中风,后来好了,这次来的突然,人一下子就没缓过来。 村里人都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江余站在雷老太的屋里,看她张着嘴巴发出嗬嗬的喘息,两个眼袋耸拉着,从脸到脖子都泛着灰青之色。 谁问话都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舌头伸不直了一样,已经神志不清。 江余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人恐怕是不行了。 快过百的老奶奶枯瘦的手握·住雷老太放在胸口的两只手,下一刻她惊慌的叫出声,“怎么这么凉?大湑要好多时候能回来啊?” 有知情的过来说,“他去马家庄找周舒东了。” 周舒东是这整片山沟沟里的唯一一个医生,开的小诊所,谁家有人生个病就会骑车赶过来,大半都是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再大了只能上县里,他也束手无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奶奶忽然大喊一声,所有人都凑过去,见雷老太的手脚都凉了,一个个唉声叹气。 “二子,你快去把雷湑找回来,老太不行了!” 江余转身就往门外走。 老奶奶和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老人在箱子里找出寿衣给雷老太换上,这套寿衣还是她中风那会给准备的,以为熬过那道坎能活到子孙满堂,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雷老太被人搬到大椅子上,脖子无力的歪在肩上,嘴角挂着一丝白沫,两只暴突的眼睛瞪着前面,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执着。 直到雷湑的身影从门口出现,等到儿子,雷老太才断了那口气。 老奶奶哎了一声,“大湑啊,你咋才回来,快看看你妈!” 雷湑迈开双腿,一步步走进堂屋,薄唇拉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笔·直的身体轻微颤·抖,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那一声响动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随后跟进来的中年人快步过去,把手放在雷老太心口那里,又从药箱子里拿出仪器,过了会他摇了摇头。 “唉,好好一人怎么突然就没了。”住在旁边一户的妇人擦着眼睛,“老太早上还说下午要去山上扒柴。” 妇人的丈夫用胳膊推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去看跪着的雷湑,让她少说一点。 笼罩在堂屋的气氛说不出的让人压抑,这生老病死年年有,谁家赶上了,都免不了一通悲伤。 雷湑把雷老太放到停子板上,拿来一块很大的红布将她从头到脚盖住,在停子板前头放一个碗,里面装满米,上面插一根点燃的香。 做完这一切,雷湑又跪在地上,摸出火柴在盆里一点,那些纸都跟着燃了起来,腾起的灰雾在眼前缭绕,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不清。 街坊四邻都很担心,“大湑那孩子怎么那么平静呢?” 老母亲过逝,雷湑的反应太过异常,这让大家伙心里有点难受,好端端一人,说没就没了。 江余站在人群里盯着雷湑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找不出任何一丝作为一个孝子会有的情绪,维持的平静背后大概会是无法衡量的悲痛。 雷老太的意外没有在江余的计划里,他不是头顶那片天的主人,算不出谁的命什么时候终结,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毕竟谁家都有杂七杂八的事,大家伙劝慰完后一个个散了,堂屋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火盆里的纸和碗里的香燃的正旺。 江余站着,雷湑跪着,两人都沉默不语。 在外头觅食的鸡鸭扑腾着回来在院里喝水,圈里那头不甘寂寞的肥猪在不停拱着木门,好像能听到雷老太拿棍子去拍打的声音,一切似乎都没变过。 雷家这边的亲戚当天中午就赶了过来,每个人都带来毛毯和布,那些布全挂在了堂屋墙上,被刮进来的寒风吹的东飘西荡,有点慎得慌。 “大湑,该准备的都尽快准备好。” “是啊,都快过年了偏偏出这事,唉……” “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直说,我们能空开手就会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表达态度,不管是不是那么回事,面上做的是足够了,雷湑低头嗯了一声,听不出丝毫东西。 过了腊八就要准备过年,是个值得期盼的日子,遭上这档子事,给村里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除了那些满脑子都是很快就能穿新衣服,其他事都不在他们那个世界的小孩子依旧玩耍打闹。 锅里的八宝粥还是雷老太早上煮的,放了许多大红枣和花生,江余坐在锅洞后面添柴火,眉心的皱·痕从上午到现在就没平过。 亲情对他来说也就是两个笔画不算复杂的汉字,没有灌输进去所谓的情感,单薄如纸的死物,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那个把所有痛苦都压在心底的男人。 江余揉了揉额角,望着跳跃的火苗,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同样跃起了一簇光芒,片刻后他出去把锅盖揭开,盛了一碗粥端到屋里。 “把粥吃了。” 雷湑神情有些木讷,冒着热气的粥刚从锅里盛出来,烫的下不了嘴,而他浑然不知。 低骂出声,江余蹲下来捏·住雷湑的下巴,看见他的舌头上面已经起了红点,他一脸暴躁,“你是不是疯了?” 雷湑面无表情,清晰如刀刻的五官被一种像是要哭出来的感觉围绕,显得扭曲。 “她只是去找你爸了。”江余嘴唇张·合,吐出仅能想到的一句。 好一会,雷湑哑着声音,眼眶赤红,“没了。” “是人都会走到这一步,早晚的事。”江余指出总是被人逃避的事实,冷静的声音近乎刻薄。 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死的时候被一层薄透的皮包着骨头,没日没夜的折腾,是在她对恨绝了的男人歇斯底里的诅咒声里断气的。 雷湑低垂着头,半响,他把下巴靠在江余肩头,垂放的手臂张开,从江余的外套里将他紧紧抱·住。 十根手指用力刺进对方的皮·肉里,仿佛是想把怀里的这个人完全揉·碎了嵌进骨骼里。 似乎只有这样,心里空了的那块位置才不会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你,不要,离开我。” 男人浑浊撕裂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脆弱和不安,江余抬了一下眼皮,目光恰巧落在那个停子板上,那一瞬间他的背部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都说人死后灵魂会停留在自己依恋的地方,直到被鬼差拿铁链子锁住带走,江余吞了口唾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寒冷,就像是雷老太在盯着一样。 晚上江余躺在炕上,屋子里的寂静如同一块吸了水的海绵,越来越沉,压制着胸腔的气息,他在被窝里动了一下脚,“雷湑,睡了?” 男人没有出声,呼吸并不均匀悠长,显然没有入睡。 江余侧身,手指穿·插.进雷湑短硬的发丝里,指腹贴着头皮摩·擦到后,过了很久,他才感觉挨着胳膊的身体在轻微发抖。 江余把被子拉过头顶,在被窝里跟雷余几乎脸贴着脸,片刻后他凑近伸出舌.头在对方眼睛那里舔.了.舔。 第二天雷老太那头的远方亲戚来了一点人,都是平时不怎么往来的,走了过场就走了。 出棺那天,屋里屋外都是人,雷老太生前喜欢给人做媒,在她的撮合了成就了不少姻缘,老了就爱四处串门,在这片儿人缘挺好。 代代相传的风俗是出棺前得由孝子披麻戴孝去起水。 雷湑身上搭着一块白色毛毯,头上披着麻布,打着黑伞走在队伍前面,他跪在河边。 站在后面的江余递上来一只空碗,雷湑双手捧着碗在河里舀了一碗水。 队伍绕着河吹吹打打的回到村里。 雷湑把那碗水摆在香烛前,站在棺材那里的壮年男子粗吼一声,其他几个男的同时大声喝着弯下膝盖把扁担架在肩上,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实实地朝外走,抬着棺材上山。 这里的地都是按照人口划分的,各家有各家的,就连给死去的亲人埋葬也不能随意挖坑。 一行人沿着村子走了一圈,抄最远的路往山上走,为的是让棺材里的人再看一眼生活过的地方。 江余走在雷湑后面两步,莫名其妙的参加了一场葬礼,他感受着扑在脸上的寒风,湿湿的,堵着毛孔,有种是前面的雷湑哭出来的泪飘到他脸上的错觉。 棺材下坑后,雷湑从口袋里拿出许多零碎的散钱撒在上面,埋土的时候他依然很平静,磕头烧纸都做的很认真。 出棺后该是吃饭了,雷湑把圈里那头准备过几天再宰掉的猪宰了,杀了好几只鸡鸭,又去了菜地,村里的几个妇人过来在厨房忙活着做了几桌饭菜,招待那些亲戚。 “大湑,你没事吧?” 听到消息的雪梅从学校赶回来,她通红的眼睛有点·肿·,望着一声不吭的男人,泪水从眼睛滑了下来。 “有什么都不要憋着。”雪梅攥着棉外套的袖子,看了一眼江余。 江余察觉到她的目光,却装作不知,把碗里的糯米圆子夹出来丢油锅里炸,筷子戳着翻滚。 “我跟爸妈说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们。”雪梅看着雷湑,“去马家庄给我打电话也行。” 雷湑抬头,将那张疲惫憔悴的脸暴露在她面前,嗓音又干又哑,“好。” 据说头七那天漂流在外的魂魄会回家,当地的习俗是天黑之前把家里的灯点着,不能说话,还要把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拿出来放簸箕里,那意思是让她摸摸看看。 雷湑在堂屋茶几上放了个罐子,里面有鸡蛋和草,他退后几步,阖着眼帘坐在椅子上。 本来待在炕上的江余准备睡觉,但是总觉的有股阴风在他四周,他按·下抽·动的太阳穴抱着被子去了雷湑那里。 从来没体验过什么回魂夜,一开始江余还睁着眼睛,神经绷的发紧,后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中进了暖和的怀抱。 第二天早上江余醒来时是在炕上,雷湑背对着他盘腿坐着,像是在发呆。 “你妈昨晚回来了?”江余使劲挠挠头皮,嘀嘀咕咕,“后半夜我好像感觉到有人抱我了。” 雷湑瞥江余,把他的外套拿过来给他穿上,低头拉上不太流畅的拉链,嗓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是我。” “……哦”江余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五七那天家中不吃饭,有女儿就在女儿家开火,没有的话要在外面讨一升三角米回来。 雷湑是去村里要的米和菜,那顿饭江余吃的难以下咽,他被对方身上散发的悲伤气息影响,无端也沉重起来。 比那个名义上的母亲离开时还要让他无法言明。 这个年草草过了,年后的天并没有一下子就温暖起来,依旧冷的让人万念俱灰。 雷湑还是跟平时一样出入田里地里,村里人谁也不知道雷老太的死带给雷湑的打击有多大,包括和他每天睡一个被窝的江余。 一天晚上,江余和雷湑把雷老太那屋收拾了一下,望着桌上的两张黑白相框,雷湑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他蹲下来,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颤·动的喉间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江余的手摸上去,雷湑脸上冰凉,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一声接近嘶吼的哭声在耳朵边炸开。 雷湑把脸蹭在江余的脖子里,那些泪顺着他的眼角一滴滴淌进江余温·热的胸口。 “没事。”江余把手从雷湑的肩膀绕过去,学雷湑平时那样揉·揉他的头发,在他发·颤的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雷湑哭了很久,抑制的所有悲伤全释放了出去,浓烈真切的能渗透进人的心里,江余一直在雷湑耳边说没事,起来的时候两条腿都麻了,他被对方半抱半扶着出去。 在山里出现越来越多的绿色后,人们不再那么感慨雷老太,忙着各家的琐碎。 江余吃完嘴里的饭菜,“跟我去a市吧。” 雷湑低头扒饭,把饭头上的肉圆子夹到江余碗里,没有出声。 “你不想看看我的家人吗?”江余换了个说法,其实他不知道原主的家人有哪些,更没想过是不是能接受容纳这个从大山里出来的男人。 一天都没等到答复,晚上江余用胳膊肘撑着,一条腿横过去压到雷湑身上,“要不要跟我回去?” 雷湑托着江余的屁·股不让他滑下去,“大城市,不好。” 在物质的诱·惑下,人心复杂多变,处处都充满算计和冷漠,他不喜欢。 这也是他选择回到家乡的原因之一。 “大城市有我。”江余耐着性子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手抵在雷湑胸口,字里行间透着叹息,“你总不能指望我一辈子都在这里陪你吧,雷湑,我有家人。” 雷湑怔仲,他突然有点迷惘,只是下意识环住了身上的人,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放手。 “你松开一点。”江余吃痛的命令,趴着没动。 两人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唇.舌碰到了一起,没有经过试探,直接亲.密.无.间的缠.绕。 几天后雷湑把家里剩下的腊肉香肠还有一些咸鱼咸鸡咸鸭都用编织袋装了起来,其他的都送给了街坊四邻,也嘱咐他们帮着看家,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这栋老房子有太多回忆。 江余看着他忙进忙出的打包东西,唇角向上扬起,凑过去帮忙。 “这些不用带,都能买得到。”江余把袋子里那只缺了一个小口的缸子拿出来,又拦住正在往里面塞牙膏牙刷毛巾,刮皮刀和老虎钳子等一些零碎物品的雷湑,“你打算把家都搬过去是不是?” 见他抿着唇不说话,江余无奈的摆手,“算了,你想带就带吧。” 雷湑皱着眉头,捡了部分放回原处,把个别边角锋利的东西都拿自己这边不让江余碰到。 两人忙了一上午,地上大包小包摆了很多,江余黑着脸一个个拍了拍,很沉先不说,还费劲,他扫了眼在拿抹布擦相框的男人,有种无力感。 走的那天村里人都出来送他们,雪梅也在里面,江余一直在看雷湑,怕他离开脚下的土地,会露出纠结不舍的表情,但是并没有,还是一贯的平静。 雪梅一路把江余和雷湑送到大山脚下,“你们要去哪儿?” 雷湑说,“a市。” 雪梅一愣,她直直的看着雷湑,问了一个她心里已经有答案的问题,“你把他送回去后就回来吗?” 她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有没有可能…… 就在雪梅还在幻想的时候,她听到了雷湑低沉的声音,有些仓惶的笑了笑,朝对方旁边的青年看过去。 江余挑眉,跟她走到一边。 “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你离开这里。”雪梅蹙着细眉,“你的家人如果不喜欢他,嫌他的条件,请你让他回来。” 江余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将挡住眉眼的头发捋起,淡笑着说,“如果他要从我身边离开,我会同意。” 只怕他不会离开,这点江余和雪梅都知道。 “a市离他的世界太远,也陌生。”雪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你要给他时间去适应。” 江余望着面前的女人情绪失控的样子,勾起的嘴唇有一丝冷厉,“他不适合你。” 可是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适合我,雪梅在心里苦笑。 “他对你那么好,好的让我嫉妒。”雪梅对着江余的背影说,“求你别抛下他。” 江余的脚步不易察觉的一滞,又极快的衔接上。 雪梅站在原地挥手,笑的满脸都是泪,“一路顺风。” 坐上拖拉机离开县城的那一刻,雷湑垂下的眼睛里闪动着什么,他握·紧了身边人的手,用的力道使出了所有力气,凸出的骨节泛起青白。 “雷湑,我的名字是夏攸。”江余侧头说,“生死攸关的攸。” “记住了。”雷湑抿了的唇轻带了一下。 “去了a市你想做什么?”江余的眼睛被风吹的眯了起来。 雷湑已经有了主意,他会在这个人住的小区或者公司找一份保安的工作,这样就可以每天守着。 “我现在还是身无分文。”江余在揶揄的说。 那话在雷湑听来就是“你要养我”,他脸部轮廓缓缓柔和了起来,把掌心里的手放进口袋。 在路上差不多花费了十来天,江余和雷湑站在a市的路边,闻着来往的汽车尾气,脚步还有点发虚。 放眼望去,无比璀璨耀眼,视野被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阻挡,空气里充斥着浑浊的气味,连天空都没有那么宽广。 和每一个刚来a市的人一样,雷湑有些拘谨,手里的两个编织袋被他攥出很深的痕迹。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支线任务。” 伴随着脑子里响起的提示音,那些迷雾紧跟着消散开,所有的记忆一一清晰起来。 夏氏在a市霸占了一块肥肉,是全国排名前十的百源超市股份有限公司的创始者,夏攸是夏家的老幺。 他父母都是商人出身,上头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姐,那个二姐从小就有心脏病,在国外接受治疗。 大哥娶了大商集团的千金,在公司任职总经理,过的风生水起,是财经周刊和媒体关注的人物之一。 “叮,主线任务有两个,一是从hm公司的元修齐手上拿到他名下的企业。” 元修齐,江余记下了这个新名字,“二?” “二是目标雷湑。”系统那头滴滴两声,又没声了。 “嗯。”江余等了一会,他讥讽的笑问,“你蓝屏了死机了还是出现乱码了?” 过了很长时间,清脆的声音里夹着卡兹卡兹声,“叮,等江先生完成任务一,后面自然就会知道。” 江余在心里冷笑,“妈的,你在玩我吗?” “滴——”这回真死机了。 雷湑见江余一直不说话,他把两个编织袋放一只手上,空出的那只手顺了顺江余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 思绪被额头的粗·糙温暖触·感拉回,江余眼中的戾气还没来得及收敛,被雷湑捕捉到了,他眉峰一凝,压下心头的疑虑和古怪。 两人沿着马路往前走,被周围的行人用一种或鄙夷或嘲笑的眼神打量了一路。 也有一些年轻女生对雷湑那张笼着成熟严肃味道的面孔和一身农民工的打扮感兴趣,拿手机拍了发往上,顺便艾特一群狐朋狗友。 雷湑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就是厌恶,他想,如果不是身边这个人,是不会踏足这里的。 走到公园的一个长椅旁边,江余把背上的包拿下来,一屁.股坐上去喘了口气,今晚就回夏家。 好在夏父夏母始终没放弃寻找夏攸,他回去不至于受到冷眼,江余的余光在雷湑身上扫过,这个男人该怎么跟他们交代? 雷湑不知道江余的心思,他从包里拿出水杯拧开递给江余。 喝了两口凉水,江余体·内那股怒火也跟着灭了不少,他的手指在腿上不停点击,视线左右巡视,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看出江余的焦躁,雷湑皱眉,拍拍他的手背,吃力的将嘴里的话理顺,“你家在哪?” “离这里有点远。”江余摸了摸雷湑右手虎口上的硬茧,指甲刮了两下,“得坐几趟公交车。” 打的还是不想了,把他口袋里的那点零钱全拿出来估计只能在半路停下来。 而且雷湑刚来,处处都要用钱。 “饿吗?”雷湑不放心的问。 江余摇头,满脑子都是hm公司的元修齐,狡猾有谋略有胆识,是个难搞定的老狐狸。 太阳底下,暖风拂过,两人挨着肩头坐在一起,各有所思。 “公园里的人怎么这么多?”江余拧着眉毛,大人笑孩子哭的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被周围嘈杂的喧闹声弄的极为浮躁。 “周末。”雷湑说,他伸出手指在江余眉心那处按·按,抚平上面陇起的痕·迹。 这一幕被路过的一对小情侣看到了,他们相互交换了个眼色,都同时露出恶·心的表情,加快脚步离开,仿佛见了多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江余嘲讽的冷嗤一声,同·性·恋又不是三条腿的怪物,跟任何人一样。 “别难过。”雷湑也察觉到了那两个年轻男女的眼光。 “我看起来像难过的样子吗?”江余扯开了唇角,冲雷湑露出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雷湑呆了呆,“胡闹。” 字面上是责怪的意思,但是眼底的愉悦却恰恰相反。 过了半个多小时,江余在雷湑外套里面贴着胸口的那个口袋摸摸,拿出两张一百的塞起来,“我去找个人,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雷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从阳光正好到黄昏,再到天幕降临,漆黑渗透,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指指点点。 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被欺骗的失望和苦涩,还有一丝令人胆颤的愤怒。 说好一起回家的。 左边小道上走过来一个巡逻的保安,手电筒扫过去,“什么人?干什么的?” 雷湑目光一直停在江余下午离开时的方向,仿佛定住了,他看的专注,唯恐错过江余的身影,似乎没有听到声音。 那个保安见一个身材健壮的男子独身一人在公园里,脚边放着两个大编织袋和包,又不吭声,行迹实在诡异,他的脸上带着警惕,拔高声音,语气很冲,“问你话呢!” “我,我在等我媳妇。”回过神的雷湑伸手挡住照在眼睛上的灯光,他站起来把手在裤子上搓·搓,磕磕巴巴的解释,媳妇,跑了。   ☆、第81章 卷七 这片公园按理是归政...府的,但是三包却在对面的娱乐中心,管的很严,除了卫生,还有安全问题。 那名保安听到面前高大男子过于实诚的回答,愣了愣,他突然有点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太好,就咳嗽了一声,伸手指指,“等人啊,你可以去那边,你媳妇要是过来这边了能看到,而且那位置还能挡风。” 雷湑没动,拳头紧了紧,拿起编织袋和包离开,走到斜对面的桥洞那里蹲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张长椅正前方。 后半夜雷湑被凉风吹的打了个哆嗦,他把包放在腿上抱着,困了也不敢睡,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的双眼充斥着红血丝,下巴也冒出了一层胡渣,狼狈又失望。 他不敢去街上找,怕错开了那个人,只能在这里等。 雷湑拿手背在疲倦了一夜的眼睛上擦擦,找出干硬的馒头和咸菜.啃.了起来,他想再等等,那个人对他很好,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两天后 江余在床上醒过来,白色天花板映入眼球的时候他还处在迷糊状态,直到耳边的惊喜声和压上来的身体,他才彻底清醒。 “攸儿!”雍容的贵妇人把江余勒在怀里,泣不成声,“你把妈急死了,妈还以为,还以为……” 江余皱起眉梢,混沌的大脑被对方的哭声给拽的七零八碎,他也够倒霉的,本来想去百源超市买点吃的,顺便去找一下超市负责人,谁知道就给他碰到了大街袭·击事件。 本来他可以置身事外,没想到跑着过马路的时候跟准备去超市找大儿子的原主父亲夏石巯打了个照面。 他迟疑了一瞬,就朝停下脚步站在混乱危险人群里的夏石巯跑过去,还没说上一句,就替对方挡了一刀。 江余推开还趴在他身上哭的女人,“妈,我睡多久了?” 夏母拿纸巾擦脸上花了的妆,“两天。” 脸色蓦然一变,江余立刻拔·掉手上的针·管,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踩到地面的时候他晃了一下,透着苍白的唇抿出痛苦的直线。 夏母慌张的扶住江余,“攸儿你不好好躺着,要干什么?” 江余低头穿好拖鞋,“妈,我有个朋友还在等我。” “朋友?”夏母蹙了蹙眉,“你告诉妈具体位置,妈让老汪去找就行了,你这个样子不能出去。” 江余拒绝,如果没有亲眼见到他,雷湑是不会相信的。 见没有说通,夏母有些失措,她发现面前的儿子不是从前那个喜欢跟她撒·娇顽·皮,一眼就能看到所有心思的小孩子了,这个看不透,让她陌生。 夏母没办法,只能给夏父打了个电话,她自己提着包简单收拾了一下,陪着江余一起出了门。 根本没有去打量陌生的别墅,江余坐上车,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攸儿,那人是你什么朋友啊?”坐在旁边的夏母试探着问,“是个女孩子吗?” “男的。”江余合着眼靠在椅背上。 夏母神色一缓,她还担心是儿子流落在外的时候结交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异性朋友。 “攸儿,你跟妈说说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好吗?” 江余语气很淡,隐隐在压制着内心的焦虑,“没什么。” “你怎么那么冲动,往刀口上撞,你爸虽然不及从前,但也是有两下子的,哪需要你去挡。”夏母似乎是察觉除了什么,她不再多问,说着又红了眼睛,“这回你真把你爸给吓到了。” 江余知道夏父少年时期曾做过几年武替,又没有落下锻炼,身手应该还可以,但是他不挡不行。 车子停在海汀公园外面,江余打开门下车,牵动了左胳膊上的伤,他吸了口气,慢慢的往公园里面走。 夏母让司机老汪在原地等,她紧跟上去。 这会是上午九点多,公园里有很多人,江余没看到雷湑,他围着长椅在附近寻找。 夏母跟在旁边,“攸儿,妈说的没错吧,你那个朋友早就走了。” 江余没有回应,脚步不停的走动,他快速搜查的视线突然一顿,后退两步向左,落在桥洞下面的一个身影上,看清后快步过去。 听到声音,昏昏沉沉的男人抬起眼皮,下一刻他猛地站起来抓住面前的人,大概是没有休息好,他的声音沙哑难辨,仿佛带着颤意,“你,去哪了?” “出了点事,回去会告诉你。”江余任由雷湑把自己两只手臂给抓的生疼,那处伤恐怕得重新处理了。 雷湑垂下泛红的眼睛,他干裂的薄唇轻弯.了.弯,回来就好。 “你怎么不找个旅馆住?”江余看看这里的环境,对着湖边,又湿又冷。 “怕你,看不到。”雷湑认真的说。 江余一怔,他忽然不知道该往脸上摆什么表情比较适合,从唇角吐出两个字,“傻子。” “你,你是不是不舒服?”雷湑伸出手指轻碰江余没有多少血色的脸。 “没事。”江余握·住雷湑的手指拉下来,发现透着不正常的烫·热,他拧了下眉,“把东西都带上,跟我回家。” 看着儿子和一个男的站那么近,夏母有种怪异的感觉,等她再去细想的时候又找不到了。 让江余意外的是雷湑见到夏母,没有紧张,反而是沉稳,“阿姨。” 夏母上下打量了一遍,身板英·挺,穿的寒酸了点,但是眉宇之间没有什么浮躁,她点了点头,转头问江余,“攸儿,见到你朋友了,那可以回去了吧?你爸可能已经在家……” “他跟我们一起。”江余出声打断,目光扫过夏母脸上的错愕。 等江余他们到家的时候,一楼大厅里坐着三个人,正在板着脸打电话的是夏父,左边喝着咖啡的男人是夏怀砚,挽着他手臂说话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商蓉依。 江余站在玄关那里,夏父把电话挂断,语气严厉,“身体还没好就跑出去,有什么不能等好了再办的?” “攸儿不是回来了吗?”夏母瞪向夏父,“这是家里,又不是在公司,你摆着那副架子给谁看?” 夏父一脸无奈,视线从江余身上绕到他背后的雷湑那里。 “爸。”江余走过去,“大哥大嫂。” 雷湑也礼貌的对夏父打了一声招呼。 “嗯。”夏父收回视线。 夏怀砚放下手里的杯子,抬了抬下巴,疏淡的说,“回来就好。” 商蓉依是在夏攸失踪后才嫁到夏家的,她对夏攸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些传言上面,跟她认识的每一个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 这会见了,商蓉依发现似乎有点不对,她还想再多观察,却被一股味道弄的柳眉一紧,拿手指掩在鼻子那里,“什么味道这么臭?” 商蓉依的眼睛瞄到雷湑手里的编织袋,她捏着鼻子尖声喊,“何妈!快把那袋子扔出去,臭死了,什么垃圾都往家里带。” 厨房里的何妈小跑出来,被大厅的气氛吓的大气不敢出。 江余看向夏父夏母,勾了勾唇,“爸妈,这些都是雷湑家里做的,我挺喜欢吃。” 夏母一听,马上变了表情,笑着说,“何妈,全都放厨房挂起来。” “哎!”何妈也觉得把那么多扔了怪糟蹋的,一听夏母那话,高兴的应了一声,给搬到厨房收拾去了。 商蓉依的脸色很难看,她在夏怀砚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夏怀砚眼中一闪而过厌恶,手在她的腰上摸了摸,带着几分安·抚。 哪知商蓉依还在那说臭,这次是针对人了,她没看到雷湑眼底的阴骛。 “这是雷湑。”江余介绍,没有多说。 夏母在夏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她从夏父的公文包里拿出钢笔,“谢谢你救了我们攸儿。” 她把支票和钢笔放到桌上,对雷湑说,“小伙子,你填个数字,算是我们的一点意思。” 下一瞬间,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个从进门就一声不吭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怒意,离最近的江余感受最强烈。 他只瞥了一眼,就被男人脸上的耻辱,委屈,愤怒,不安,太多复杂的情绪给,脑子里响起雪梅的那句话“你别抛下他” 江余闭了闭眼,把雷湑身上的包拿下来提在手里,朝夏父说,“爸,我们先上楼了。” 眼看夏母又要说什么,夏父制止了她,“好,你先去休息,其他的晚点再说。” 又对厨房方向喊,“何妈,中午加一双筷子。” 等江余和雷湑离开大厅,商蓉依蹙眉说,“爸,那个人来历不明,看起来比路边的流浪汉还要不如,你怎么把他留在家里了?” 夏怀砚发现他爸脸色不好,连忙推推身边不知死活的女人,“蓉依,你不是说要去看包吗?走,我陪你去。” 大厅就剩下夏父夏母二老,这两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儿子经历了一场磨难,逢凶化吉,能平安回来是老天保佑,还成长了,让他们欣慰。 夏母忍不住感慨,“攸儿这回真是因祸得福。” “嗯。”夏父喝了口茶,儿子回来后成熟了很多,不再那么毛毛躁躁,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夏母不放心的开口,“那个雷湑也就乡下出来的,竟然看不上那张支票,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我怕他会对攸儿不利,你看要不要派人……” 夏父厉色道,“行了,人家好歹是我们夏家的恩人,这么做缺德。” “我也没说什么。”夏母嘀嘀咕咕。 “是个老实人,身上有股我当年的风范,比现在的年轻人强多了。”夏父沉吟片刻,“我看不如找个机会跟他谈谈,套个话,给介绍一份工作。” 夏母觉得挺妥当,跟夏父碎碎念了一会,就去厨房给她儿子炖汤去了。 三楼走廊左侧的房间,江余把包放地上,对杵在那的男人说,“去洗个热水澡,把胡子刮了。” 见他纹丝不动,江余扯唇,“澡都不会洗了?” 雷湑张开手臂把江余抱进怀里,狠狠摁住,江余被他身上的味道熏的额头青筋都出来了,推也推不开。 “你去不去?”江余把手伸进雷湑的外套里面,顺着精壮的肌.肉线条抚.摸。 “去。”雷湑拿胡子扎江余的脸。 又抱了江余一会,雷湑才迈步去了浴室。 江余趴在床上,迷糊间感觉有只手在他的胳膊上轻.抚,粗.砺的触.感很熟悉,睁开眼皮与一双深邃的眼睛对视。 “那天我是去买吃的,赶上乱子了……”江余把事情经过说了。 雷湑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这个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伤,他全然不知。 “你不用多想,该操心的是我。”江余借着他的臂膀力量坐起来,“把桌上的药吃了。” “攸,攸儿。”吃了两粒药,雷湑的头还很沉。 “你还是叫前面那个字吧。”江余斜眼。 “我不想,跟你分开。”雷湑低头,摸.着江余的手指,低着嗓子,“你的家人不,不喜欢我。” “你又不是钞.票,怎么可能人人喜欢。”江余笑的充满调侃,他把雷湑的上衣拉好,“以后你还是会跟我住在一起。” 雷湑看着他,从里到外都是“想信但是真的好难”的纠结。 “睡觉。”江余瞟到还一直紧盯着他的雷湑,直到他说,“你感冒了,如果不好起来,会传染给我。”时,雷湑就乖乖躺床上盖好被子。 江余去找了夏母,说他已经习惯雷湑的照顾,再加上有伤,也比较方便。 夏母听的一愣一愣的,要跟一个成年男人睡一张床上吗? “他睡沙发。”江余似乎看出她的在意之处。 “这样啊,那回头我跟你爸说说。”夏母明显放心了许多,又说,“攸儿,你那个朋友雷湑,对你可真不错。” 中午吃饭那会,夏怀砚和商蓉依没回来,桌上就夏父夏母,还有江余,以及雷湑。 气氛还可以,江余一直在吃腊肉吵竹笋,夏母刚打算把盘子端到他那里,就有一只手先她一步给做了。 夏母喝了口汤,她觉得自己用错词语了,不应该用“不错”,应该用…… 放下汤勺,夏母神色一顿,她发现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攸儿,你以后就不要再跟你那些朋友出去玩了。”夏父克制不去看比他们还了解儿子的雷湑,“去公司跟着你哥好好学点东西。” “好。”江余点头,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菜。 夏父夏母对看一眼,都挺讶异,看来儿子真开窍了。 一顿饭下来,夏父夏母看着儿子把碗里的饭吃的一粒不剩,也不像以前那么闹腾挑食,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他们教育了二十多年,都抵不上别人的两年,挺失败的。 饭后夏母叫来医生给江余换药,夏父找雷湑单独谈话。 “雷先生是第一次来a市吧?”夏父把茶壶拿起来倒了两杯茶。 “嗯。”雷湑从喉.间滚出一个音节。 “你当过兵?”夏父眼睛一眯,目光顿时锋利起来。 “是。”雷湑脊背挺直,手放在腿上。 “不错,年轻人就是该锻炼锻炼。”夏父的声音里透着欣赏,“不知雷先生家里是什么情况?” 整个过程雷湑都是言辞简洁,所以夏父并没有听出他的结巴。 江余那间卧室是整栋别墅里面积最大的,可见原主在家里有多受宠,几乎是要什么就给什么。 关上门,雷湑还是跟他睡一张床上,两人紧挨在一起,床空出很大一块。 “有脚步声。”雷湑的唇贴在江余耳边。 停下啃.咬的动作,江余侧耳去听,但是他没听见,只能听到雷湑粗重的呼吸声。 “是你大哥。”雷湑皱眉。 江余嘴里抽.搐,这也能听出来? 雷湑托着江余的屁.股往上,嘴唇一路沿着他的脖子亲.吻。 江余把手伸进雷湑的衣服里,指尖划过纹理坚.硬的线条,脚把被子蹬掉,与他厮.磨了起来…… 门外的夏怀砚推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站了一会就回了四楼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江余忍着酸.痛的腰下楼,走路的姿势尽量放稳,摆出跟平时一样的表情,没有让夏父他们看出来什么。 商蓉依和夏怀砚有自己的房子,只是偶尔回来陪夏父夏母,现在江余回来了,他们在家里明显受了冷落。 商蓉依看江余不顺眼,又顾忌夏母,只能咬牙处处给闷葫芦雷湑脸色看。 这天商蓉依穿了一件露背的黑色上衣,她趴在花园栏杆上秀刚在店里弄的指甲,就看到雷湑蹲在不远处修剪一盆花草,简单的长袖上衣和休闲裤包.裹着健壮的肌.肉。 她的脸上一红,流浪汉收拾干净,长的还真有男人味,而且那身材比她遇过的那些男人都要好,连夏怀砚都比不上。 “喂,呆子,去给我倒杯柠檬汁。”商蓉依有意无意的把背部的风光露出来。 雷湑捧着花盆脚步不停。 “你耳朵聋了?”商蓉依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忽视她的。 雷湑扭头,薄唇抿了抿,一言不发的离开。 商榕依气的把高跟鞋一跺,跑去找夏怀砚说雷湑一个劲的盯着她看。 “别演了。”夏怀砚意味不明,“他两只眼睛除了我那个三弟,谁也看不见。” “什么?”商蓉依没听清。 夏怀砚交叠着双腿,不急不慢的说,“想演戏就去投资一部电影自己当主角,一次性演个够。” 商蓉依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两分钟才懂,她气愤的把包甩到夏怀砚身上。 晚上江余躺着看网页浏览元修齐的公司,他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就回头看了眼,看到雷湑右边颧骨那里有一块青紫,像是被什么撞出来的。 江余冷下脸,“是商蓉依?” 夏父夏母对雷湑的态度都不错,夏怀砚始终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姿态,只有那个女人三番两次的找他麻烦。 刚见面那会是他当着其他人甩了那个女人的脸面,心里肯定不爽快,不敢在他身上撒气,才会找到雷湑。 只不过江余这回是真猜错了,商蓉依之所以挑事,是因为雷湑的出现,让她自以为的优越感遭受打击。 就好比今晚,商蓉依喝了点酒,突然生起想引.诱雷湑的念头,谁知碰到铁板了。 把鼠标扔掉,江余起身过去,鼻子嗅到一股不属于雷湑那身香皂味的香味,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心里冷笑,面上的表情阴沉,“不过一个女人,你怕什么?” 雷湑皱眉,“她是,你大嫂。” “那你就可以让她在你身上乱.摸.乱.亲?”江余暴躁的扯住他的领口拉近,“臭死了,给我去洗澡!” 没有让那个女人亲,也没有摸,雷湑抿唇,有点委屈,他拿了衣服离开。 “操!”江余大力踢了一下沙发,他扒拉扒拉头发,转身打开门出去,上四楼敲门。 商蓉依站在门口,长发凌.乱,一身酒气。 江余似笑非笑,“大嫂,你的耳环。” 他摊开手心,一只紫水晶的耳环躺在上面。 商蓉依脸色一白,她僵笑着说,“我就奇怪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三弟拾到了。” “晚安。”江余在商蓉依慌乱的目光里微笑出声,有了这一出,如果商蓉依不是蠢到一定地步,肯定会老实起来。 回到房间,江余喝了杯凉白开,压下心里的火焰去找坐在床头擦头的男人。 “记住,在这个家里,除了我以为,你不需要让着谁。”江余把手贴在雷湑的颧骨那里,指腹按了一下,一字一顿的说,“听见了?” “好。”雷湑将那句话深深的刻在了心底,这个人不喜欢他的退让。 一个月后,江余强硬的提出搬出去住,那天夏母边送边哭,那样子就像是江余要去另一个星球,永远不回来了。 “攸儿,你要是在公司做不来,就别做了。”夏母后面那句“妈养你”被夏父打断了。 “他又不是还在吃.奶的娃娃,你还能养他一辈子不成?” 夏母冷哼,“攸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别想再吃到我烧的菜!” “好了,多大岁数了,还来这套。”夏父见她又要发火,立刻投降,“行,我会看好你的宝贝儿子。” 江余租的一间公寓,离公司不算远,雷湑在小区当了保安,他没有过问,对方有自己的一套处事作风,他不想干涉。 无论是考虑男人的尊严,还是别的。 不过雷湑有时候需要上夜班,这点江余不太满意,没人给他暖被窝。 江余在公司给夏怀砚当助理,装着认真好学,他接触的东西比较全面,趁机把有合作关系的hm公司所有资料都翻了。 不得不说经营者元修齐是个有才之人,好在有个致命的缺点,自大。 就在江余苦于怎么正面打交道的时候,夏怀砚的一通电话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你回来一趟,家里来了客人。” 江余以为是什么世交一类,却没料到是元修齐,和徐奕名有几分相似,同样的谦和有礼,只是缺了清高傲骨,多了几分虚伪。 更让他惊讶的是元修齐跟夏怀砚关系不浅,在夏父夏母那里也聊的来,似乎来往挺多的。 “听怀砚说三少去公司上班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元修齐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既帅气又随和。 江余勾唇,有一丝别有深意,“那先谢谢元总了。”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都嗅到了属于同一个领域的人该有的气息。 夏父和夏母在一旁看小儿子一点都不局促,游刃有余,又是一愣,不免暗自高兴起来。 对面的夏怀砚独自饮了两杯酒,脸上的神色难测。 离开的时候元修齐提出送江余,江余没拒绝。 夜晚的a市光怪陆离,车子在路上平稳行驶,元修齐转着方向盘,“你比以前可爱多了。” “是吗?”江余望着车窗外的夜景。 “你那会头发染的跟……嗯,跟快烂了的香蕉一个色,穿一身五彩缤纷的衣服,嘴里嚼着口香糖,成天骑着机车到处跑,还以为自己真是古惑仔。”元修齐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嘲笑。 “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江余皮笑肉不笑,话语里带着恶意。 “那肯定是你忘了。”元修齐笑的无害,怀砚说的没错,这小子还真变了个样。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车子停在公寓楼门口,路灯下的男人不停走动,挺拔高大的身子拢在合身的黑色制.服里,说不出的魅力。 男人一见到从车里下来的青年,绷紧的面部一松,大步迎上去。 元修齐的眼睛一亮,“三少,不介绍一下?” 江余给雷湑使眼色,让他别做什么过分亲近的行为,口气很冷,“雷湑。” “名字不错。”元修齐看着雷湑,他的脸上出现优雅的笑容,声音里含.着兴趣,“你好,我是元修齐。” 雷湑看也不看,拉着江余回去。 “有点意思。”元修齐靠着车子点了根烟,带着情.色的视线在雷湑的屁.股上晃了两个来回。 那晚的突然碰面就让江余察觉出元修齐按在雷湑身上的视线不是那么单纯,但是他没料到对方的兴趣会那么大。 一连半个月都在公寓门口出现,耐心好的很,也不找雷湑,就在车里远远看着,脸上还是那副势在必得的笑容。 雷湑不当回事,被下班回来的江余撞过几次,他正在查hm的一笔业务,出于稳妥,不能有什么错失,只能选择把对方当个屁。 没过几天,江余接到元修齐的电话,“三少,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个饭?” 江余的食指在办公桌上敲击,他扯了扯领带,半眯的眼睛里划过一道深暗不明的光芒。 大家都到齐后,元修齐说临时有事缺席,他被其他几个公司老总和某个部门高级人员困在酒桌上,回去晚了两小时,而他没有看到那个每天等在门口的身影。 他知道那顿饭是元修齐的一计,可是他还是去了,说不准到底存什么心思,也甚至不想去理清。 晚上十点,雷湑没有按时回来,十一点,还是不见身影。 江余怎么也睡不着,他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抽了两包烟,地上散落了一堆烟头,最后一根烟抽.完,他的嗓子已经跟火烧一样,过滤嘴黏在嘴皮那里,扯下来的时候有点疼。 时钟停在十二点位置的时候,江余的耐心终于殆尽,他匆忙拿了车钥匙,连外套都顾不上穿,打开门的瞬间手指一麻,车钥匙在手心刺了一下。 门口的男人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的制.服有几处撕.扯的痕.迹,头发很乱,嘴角破开了,渗着血丝,一双赤红的眼睛在发丝下,让人心悸。 “你是不是,把我送人了?” 江余忽然沉默了下来,他不否认在明知元修齐摆了局的情况下选择参与,但是…… “是不是?”雷湑紧咬牙关,五官扭曲,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先进来。”江余伸手去拉。 手腕一痛,车钥匙掉在地上,江余被带入结实温暖的怀抱,雷湑弯下脊背,冰凉的脸埋在他的脖子里,薄唇轻轻磨·蹭,突然咬·住一块,发泄着他胸口的痛楚。 江余痛的绷直了身体,抬起手揪住雷湑的头发,大力拉扯,他用多大力,雷湑就.咬.的有多狠,两人用亲昵的距离抱在一起,却像两头疯狗一样失去了理智。 口腔的铁锈越来越浓郁,雷湑身子一震,慌忙松开牙齿,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舐那块伤口。 他哑着声音,“你别不要我。”   ☆、第82章 卷七 过了凌晨,a市依旧灯火璀璨,喧闹如昼 一进门,江余就被雷湑压在沙发上,手脚都受了很大的钳制,动弹不了,从阳台飘过来的烟草味充斥在他们紧·融的呼吸里,又被搅·乱了吸进各自的肺腑,如同被一团点燃了的棉絮堵着,滚.热难耐。 “你还要抱多久?”江余无奈的叹息,胸腔被身·上的大块头压制的有点疼。 雷湑仿佛没听见,跟一只受了伤的大狗熊一样趴在江余身·上,禁·锢住他的自由,唇在他眉眼间蹭·来·蹭·去。 “元修齐在打你的主意,这件事我知道。”江余明显感觉到缠·住他的胳膊腿都在那一瞬间紧·绷出让人生疼的力度,他皱紧眉头,“今晚我只是有个饭局,回来晚了。” “他说,说你把我,送,送,”雷湑的舌头在唇·齿间抵着,最后那两个字怎么也吐不出来。 “没有。”江余望着头顶那扇吊灯,还是他在网上看的款式,缺货了,雷湑不知道跑哪儿给弄来的,有给装上了,挺像那么回事。 他把手指插·进雷湑长了一点的发丝里,贴着头皮穿梭,挑着唇角轻笑,“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么好骗,猪.脑子吃多了?” 雷湑抬头,抿了一下嘴,盯着笑的肆意的人,目光无比炙热,蕴.藏着能把人溺毙进去的温柔。 因为喜欢,所以在乎。 很容易被人左右,雷湑隆起的眉峰带着几分懊恼和无奈,晚上那个男人说在他身上的人不喜欢他,已经把他送出去了。 那一刻他脑子一白,连呼吸都给忘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都没想起来,只知道不能让这个人以外的人碰他,也很恶心。 “你这制服不但脏了还破了几处,明天好交差吗?”江余拽拽雷湑胸口的那个口袋,手指挑起挂在下面的线。 “我会,处理。”雷湑的语气确定,似乎是在告诉江余不要替他担心。 江余的另一只手从雷湑的脖子绕过去从脊背往下,顺着裤·子·皮·带进去,在他紧.实富有韧性的屁·股上抓了一把,再往下,“你让他碰这里了?” “没。”雷湑偏头,耳根有点泛红。 “这里呢?”江余拿下放在雷湑发丝里的手,熟练的进去圈·住他发·热的根源,又大力掐·紧。 “也,也没。”雷湑呼吸一紧,往江余身上压重了一些,唇贴在他的额头,“他,他想亲我,我打他了。” 江余挑了下眉,雷湑当兵出身,又常年干农活,元修齐这次恐怕要出大血了。 明天夏怀砚可能会找他,江余思索了会,在雷湑的痒痒肉上挠挠,“我的手机号你都记熟了?” “嗯。”雷湑点头,很熟,他每天睡觉前都在心里默念几遍,巡逻的时候想这个人了,也会念念。 “有事给我打电话。”江余趁雷湑发呆,手在他肩上一推,坐起来大力扒拉了几下头发,“跟我进房间拿衣服。” 雷湑亦步亦趋的跟在江余后面,低垂着头,视线停在他的大帐篷那里,脖子上的温度火急火燎的,“我,我想,想……” “想也别想。”江余冷哼,明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在等着他,一个夏怀砚,再加一个元修齐,都不是好打发的。 雷湑委屈的哦了一声,冲自己的大伙计抓·挠了一下,他不让你碰,你就别得瑟了。 两人在浴室洗·澡的时候面对着面站在淋喷头下,被四周渐渐弥漫的热气熏的有点犯困,江余低头洗头发,雷湑认真的给他.搓.耳朵,给搓的红红的,起了许多泡沫。 他特别喜欢给这人揉.搓耳垂的时候,对方的反应,像二叔家养的那只大肥猫,舒服的哼哼。 “给我收回去一点。”江余脑门一抽,他被戳的都快贴到后面的瓷砖了。 “它不,不听话。”雷湑磕磕巴巴的解释,表示自己很无辜。 我看不听话的是你,江余眯着的眼睛撑开,他伸手弹.了两下,雷湑跟着抖·动了两下。 “别闹。”雷湑的神色在水雾下深沉的厉害,那些被他压制的欲.望几乎就要迸.发而出,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祈求和警告。 “半小时。”江余顺过额前滴水的头发,抹了把脸上不停滚落的水珠,把身上的沐浴露冲洗干净。 雷湑的喉头上下吞·咽,面上腾烧起燥·热,将开关关小一点,单手抱·起江余,把他的一条腿往上托,让他不掉下去。 然后摸索,摸索,在那一片幽·深的油·菜·花地里摸索。 ·腿·顺势勾·缠·住雷湑的窄.湿的.腰·,江余咬·着他的耳朵,急促的喘息断断续续,“对,就那么做,你做的很棒。” 简单直白的鼓励,就好比是在一地的酒精上丢进去一根火柴,骤然间爆炸,将连同湿.热的空气在内的一切都烧焦。 雷湑牟足了劲,用上了他在家里犁田的那股子耐力和狠劲。 尖锐的端·头一直往前犁,从这头犁到那头,留下一道深到极致的沟壑,恨不得把两边的泥土给推个稀巴烂。 “我能不能,”雷湑低着眼帘,叼.住江余的一边耳垂吸.吮。 “想做什么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江余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絮乱的轻喘起来,眼角眉梢全是不耐烦,得到的就是狂风暴雨的袭.击。 结果半小时过去,又是半小时,整整持续到三点多。 江余被抱出浴室的时候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他在里面完完全全的体会了雷湑晚上的怒火和不安。 思想单一的人发泄情绪的方法更加简单暴·力。 雷湑拿大毛巾把江余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给擦.拭了一遍,又给他揉·捏了一会酸·痛的肌.肉,等他睡着后自己一人坐在床头叼.着一根烟发呆。 用牙齿咬.着,也不点燃,打火机在他手里灵活翻转。 江余不知道在他每次踢开被子的时候都有一只手过来给他重新掖好,不知疲倦。 第二天江余铁青着脸咒骂了一路,磨磨蹭蹭去公司,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被夏怀砚叫到办公室,对方开门见山,“修齐住院了。” 江余腿·部.肌.肉发酸,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示意夏怀砚继续。 “断了三根肋骨,左小腿骨折,轻微脑震荡。”夏怀砚把手放在桌上交握着,陈述一个事实,“他可以告雷湑。” “告什么?”江余嗤笑,“告他想被·干结果没成功?” 夏怀砚嘴角轻微抽·动,“……” 显然兄弟二人都知道一个秘密,外界传言元修齐是gay不假,喜欢年纪在25-35岁之间的男人,从身材到长相都有一套精细的标准,不亚于皇帝选妃,品味挑剔。 极度有原则,宁可用电·动·棒,也绝不吃杂食。 按他的生活方位就是——人这一辈子何其短暂,不能将就。 但极少人知道元修齐才是个享受被·干的那位,讨厌温柔缠·绵,喜欢凶·残·施·虐,最好能把他·干·的死去活来,就算甩出去半条命都会抱着求继续。 真是一个令人惊叹不止的喜好。 夏怀砚把眼镜拿下来擦擦再戴上去,声音微沉,“不管怎么样,雷湑这次做的有点过了。” 他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眼高于顶,洁癖到家的人趴在脏臭的草地上,脸贴着草皮,可怜巴巴的跟条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夏怀砚被自己的形容词给刺激到了,他解开两粒衬衫袖口,雷湑明显只对一个人上心,他能看出来,对方肯定也能。 这样还上赶着往前凑,是不是有毛病…… 江余身子向前,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玩·味的神情呈现在脸上,“大哥,如果有人去摸你的皮·带掏家伙,你能笑着给他张·开·腿?” 夏怀砚少有的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他发现这个弟弟自打回来后就能轻易的一次次把他气的吐血。 “你至少应该带他去医院看一下修齐。”夏怀砚提醒,“修齐是个记仇的人,别忘了,这次的项目公司投进去多少,如果出什么岔子,爸那里没法交差。” 江余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侧头,投射过去的目光冰冷,“大哥,别动他。” 正打算再说点什么的夏怀砚愕然,他把钢笔在手上转了一圈,摇了摇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这个烂摊子还不是要他收拾。 说起来在短短两年,一个人的变化还真惊人,夏怀砚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起来。 就跟夏怀砚疑心江余一样,江余同样也对他不信任,从数字上看,公司这些年的盈利很可观,百源也在海外占据了一席之地。 一直是夏怀砚负责这块,而联通两个市场的是夏知绮,一个很小就在国外居住的药罐子,江余对那个二姐挺感兴趣,他问了夏母,对方非常热情的把他们小时候那点事给扯出了花。 江余听到最多的就是,夏知绮很听夏怀砚的话。 中午下班后江余开车回去,在值班室伸手敲敲门,趴在桌前看监控录像的男人一看到他就立刻站起来大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把江余手臂上搭着的西装拿走。 “去医院。”江余的手在雷湑下巴的青渣上摸了摸。 雷湑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搓了几下,自从部队那件事后,他就对去医院这件事产生了排斥和恐惧。 “放松,有我。”江余的余光瞟了一下,他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心元修齐会不会有意为难。 雷湑嗯了声,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块硬币,放在手心里攥紧了,似乎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 直到他们进了医院,雷湑浑身僵硬,仿佛每个毛孔都在颤栗不安,江余才察觉出来。 “你在这里等我。”江余手指长凳,对不放心的雷湑说,“他对我这种瘦巴巴的没性·趣。” 江余上了三楼一间病房,他靠在门上欣赏里面的景象,“元总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啊。” 床上的元修齐正在和两个小护士有说有笑,看到江余的时候表情一变,又恢复文质彬彬模样,问两个小护士,“今天吹的什么风?” “东南风。”其中一个小护士把手机揣白大褂口袋。 “那就奇怪了,竟然能把三少吹过来。”元修齐拿食指抵着额角,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姿势。 江余手插.着西裤口袋一步步进去,径自坐在椅子上,支着头看他,那两个小护士一看气氛不对都小跑着离开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元总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那个朋友计较吧?” “我哪敢啊。”元修齐指指自己打石膏的腿,讥讽的笑,“他是不是脑子有病,我不过就摸了一下而已。” 元修齐冤枉的很,真的只是摸了一下,雷湑就跟发了疯一样对他拳打脚踢,比他有次开车碰到的狂犬病狗还要狂暴。 怎么就偏偏对这小子那么温顺?元修齐开始嫉妒了。 “他是个农民。”江余还很善意的解释,“种田干活,力气就大了,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 元修齐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你他妈逗我玩呢?一个农民有那么好的身手? “三少,如果你把他打包送到我那里,要什么条件随你开。”元修齐还是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提议。”江余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门外脚步刚停下来的雷湑身子猛地一僵,胸口的刺痛一瞬间窜到眼底,他忽然害怕再听下去,转身那刻就听见里面熟悉的声音,放肆,明确。 “我想元总是误会了,他是我的人,不是阿猫阿狗。” 雷湑呆呆的抿弯了唇,有点傻气。 “夏攸,你别不识好歹。” 元修齐的话刚出去,门就被大力推开,撞到墙壁发出震.动。 雷湑一言不发的走到江余身边,把他拉到身后,一副护食的样子。 元修齐下意识觉得浑身都疼,“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揍到医院。” 雷湑转身,在江余发顶揉.揉。 “不是让你在楼下等吗?”江余皱眉。 雷湑抿唇,他看了眼元修齐,眼睛里全是戒备。 “……”元修齐发现这两人过来就是为了气他的,手里怎么就没有一个火把,好想丢过去。 “雷湑,我想跟你聊两句。” 江余本以为雷湑会拒绝,没想到他答应了。 “你别,为难他。”雷湑在江余走后说。 “我就搞不懂了。“元修齐作出受伤的表情,“他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的?”我有哪点比不上他的? “就是,好。”雷湑认真确定。 元修齐怔了怔,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颤,痛的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唉,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么个傻子……” “滚吧滚吧,看的我心烦。”元修齐摆摆手,脸上的虚弱受伤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 雷湑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元修齐的声音,“如果哪天他不要你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反手关上门,雷湑想,他不会不要我的。 等在走廊的江余见到雷湑出来,他放下揉.腰的手,“我下午三点有个会议,时间还很充裕,你跟我去商场,给你买几条内.裤。” 雷湑摇头,他的那些都还能穿。 “你身上穿的,家里放的,哪条不是松的都快掉下来了?”江余嘲弄的说,“等天冷一点,你那只大鸟都能冻着。” 雷湑尴尬的杵在那里,闷头被训。 无论什么时候去商场,人都不会少,江余挑了很多,雷湑的尺寸他两只手摸过很多次,多少又点概念。 雷湑拉住江余的手,“够了。” 江余斜眼过去,雷湑松开他的手。 旁边的服务员见状,眼珠子在江余和雷湑身上穿来穿去,她脸上堆满暧.昧的笑容,“这几款都是新上市的,价格也实惠,买回去送人或者自己穿都不错。” 离开商场,雷湑一声不吭的往前走,脸上写着不高兴,内·裤买那么多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你那玩意儿是我的,用什么东西兜着,也是我说了算。”江余淡定诠释他的无.耻和霸道。 雷湑一愣,大概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能把那些燥人的话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他瞥了一眼,拉拉江余的手,“小点声。” 两人又去鞋店和附近的几家店逛了一圈,江余将需要买的都买齐全,下.半.身的难受都被他给忽略了,雷湑两手提着好几个袋子,无奈的走在旁边。 这年头流行硬.汉,雷湑吸.引了逛街的人们足够的注意力,他也没有表现不自在,一刻不离江余。 回去的路上,江余不巧碰到了一个熟人,是原主的那群狐朋狗友之一。 男人叫贺达,是某部门高级人员子弟,开了一家健身房,自己当教练,身材魁梧,长的有点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个酒窝。 “哟,三少,我听我家老头说你回来了,还以为是假的呢。”贺达在江余胸口锤了一下,“怎么都不叫上我们,真不够义气。” 江余被他锤的差点吐血,突然眼睛一闪,他挑了挑眉,学原主的口吻,“达子,帮我一个忙。” 贺达一听就爽快的说行,连问都不问是什么忙,跟雷湑不一样的傻缺。 “我有个朋友在长辉医院,你能不能帮我给他送过去一个果篮?” 江余后半部分的借口还没出来,贺达就说没问题。 一般人都会疑惑怎么不自己送过去,要说没时间吧,还在逛街,贺达似乎没这考虑。 “这位是?” “我朋友雷湑。”江余随意说。 “有没有兴趣去我那里上班?”贺达两眼发亮,仿佛能透过雷湑的衣服看到他身上每块紧.绷的肌.肉。 “抱歉。”雷湑面色还不错,确定贺达不是他的敌人。 贺达露出可惜的表情,跟江余唾沫星子乱飞了一会,“你刚才说哪家医院来着?” “……长辉。”江余见他还想说,就说有事先走,怕他又给忘了。 贺达把手机上的号码存起来,砸了砸嘴,“长辉医院?果篮?” 下一刻他瞪眼,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约会的,“卧槽!我为什么要答应?” 已经走远的江余算.计着元修齐,他不能说服自己把雷湑送出去,只能用别招了。 走着走着,江余发现身边的人没了,他后退几步,看看那间生意火爆的冰淇淋店,“要吃?” 雷湑不作声,把手放进口袋掏出一个黑色皮夹,从里面拿了零钱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你吃。” 江余转身就走。 雷湑跟上去,抓住江余的手把冰淇淋给他。 于是江余吃了生平的第一个冰淇淋,从里到外都冷飕飕的,下午在公司跑了好几趟厕所,脸上的血色仿佛被一下子抽走了,把公司其他同事都给吓到了。 公司内部一个腐到极致还是腐的群里啪啪啪刷屏,先是早上走路姿势怪异,下午又拉肚子,这明显是昨晚大干了一场忘了收拾场地的症状啊。 在江余蹲坑的功夫,他身上已经贴了“欲.罢不能妖孽受”的标签。 夏怀砚的特助捏.住鼻子,“三少,要不要去医院?” “去给我拿包纸。”里头传出江余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这就去。”特助一溜烟跑了。 江余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以后再让我吃冰淇淋,我就把你吃了。 很快就来了短信,简单粗.暴的回复:好。 没过几天,江余从夏怀砚那里知道元修齐在医院呆的很好,他猜测贺达那步棋走对了。 雷湑最近特别认真的在学习,虽然不知道究竟学了多少,江余在电脑前处理工作,他就安静的坐在旁边看书。 “不会。”雷湑把书递过去,笔停在一处。 “我也不懂。”江余扫了扫,那一大串符号是什么东西? 雷湑眨眨眼,估计是没反应过来。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有不懂的东西?”江余挑高了眉毛,一脸不悦。 “能。”雷湑说。 “你做上记号,等会给你查。”江余把键盘敲的噼里啪啦响,他当年也就普通本科毕业,书本上的东西丢差不多了。 雷湑把不懂的都划了红线,江余开始了白天在公司应付夏怀砚和一推报表,晚上回来在网上各种在线翻译,以及到处查阅资料的日子。 夏怀砚出差,公司大小事都压在江余手上,夏父只说了句“放手去做” 那段时间江余经常联系贺达,回回都能从对方无脑的话语里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元修齐终于把自己交待了,跟贺达同居,打的火热。 “达子,上次给你下载的那款游戏你玩了没有?”江余单手翻着文件。 “最近忙着喂饱家里那只,.操.的我连去健身房的时间都没有,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贺达在那头嘿嘿笑,“等会我看看。” “修齐,我用你电脑玩会儿游戏!” 冲浴室喊了声,贺达把手机一丢,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黑色u盘,打开元修齐的电脑.插.进去。 大概不到五秒,坐在办公桌前的江余望着屏幕,眯起了眼睛。 元修齐葱浴室出来,叉着两条腿公鸭子似的挪过去,声音还带着纵.欲后的慵懒,“你在我书房干什么?” “电脑好像中病毒了。”贺达在那烦躁的说。 元修齐脸色剧变,不顾身体的痛进去冷斥,“谁让你碰这台电脑的?” 贺达一听他那话里的语气,火就上头了,不就一台坡电脑吗?他把u盘塞口袋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回来!”元修齐的吼声被巨大的砸门声淹没,他扭曲着脸骂,“*!” 看了看电脑,元修齐的脸色极为难看,拿起来就给砸了。 一星期后,夏怀砚去国外回来接到的就是商蓉依怀孕的消息,这是大喜事,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天大的绿帽子。 “是谁的?” 商蓉依愣了愣,“怀砚,你说什么啊?孩子当然是你的。” 夏怀砚揪.住她的头发不顾她的尖叫扯到房里,又问了句,“谁的?” 商蓉依被扔到地上,她惊慌的用手捂住小腹,“夏怀砚,你是不是疯了?” “是那个姓刘的摄影?还是叫什么言的歌星?又或者是酒吧调酒的?”夏怀砚从嘴里蹦出一个个名字,商蓉依听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起来。 “你调查我!” “别天真了,你还不到让我派人调查的地步。”夏怀砚冷笑,这些全是一个“好心人士”寄给他的。 为了夏家的名誉,他还不得不支付了一笔巨额封口费,还私自挪用了公司的资金。 商蓉依忽然发出痛苦的声音,夏怀砚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一会,才慢悠悠的出去通知医生。 然而孩子的确是夏怀砚的,他出差前那晚虽然喝醉了,也的确·硬·起来了,但是他不知道,以为是商蓉依在他走后跟别人搞上的,也没给对方解释的机会,说到底还是不相信。 毕竟商蓉依的那些风流史和平时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等商蓉依孕四个月后,医院进行亲子鉴定,事情真相付出面,夏怀砚仿佛被人打中头部,懵了。 孩子确定姓夏,夏父夏母高兴的不行,但是夏怀砚和商蓉依两人依旧经常吵架,加上商蓉依本来就怨恨他之前的怀疑,闹的连养的仓鼠都死了。 商蓉依因情绪波动大,或者别的原因,不到五个月,她腹中胎儿就不慎没了心跳。 夏怀砚因此打击不小,在公司大发雷霆,脾气差到极点,多次控制不住脾气指着员工大骂,有人辞职,有人趁机跳槽,把公司上下都弄的人心惶惶。 大家伙已经潜移默化的往江余那边靠,他手上的权利也越来越大。 直到夏怀砚颓废的有意离开,想休个假调整一下,江余众望所归,坐上他计划的那个位置。 夏家到处都笼罩着消沉的氛围,尤其是夏母,好好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夏父分出一半精力安慰她,公司的事都交给江余了。 这天江余正趴在雷湑怀里享受服务,他接到夏母的电话。 “攸儿,妈跟你周阿姨约好周六吃个饭。”夏母在那头停顿了一会,“白茴她回国了,到时候也会来。” 江余猛地收.缩了一下身体,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白茴是原主夏攸的初恋。 白茴出国后,原主还自暴自弃了很久,江余心不在焉的克制喘气,听夏母嘱咐,白家在商界的地位比商家要高不少,是hm公司的长期合作对象。 片刻后江余按掉电话,他手上已经有能拖垮元修齐的所有东西,还差一个能给他做替死鬼的,就可以完成任务。 白家出现的很及时。 雷湑还在摸.索,摸.索,在那幽.深的油菜花地里摸.索,开天辟地,把江余刚要聚拢的思绪又给击溃了。 “妈的,那不是假.肢,再掰就断了……”江余痛的流出生理性泪水。 雷湑皱眉,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腿,似乎对不能达到他想要的角度有点失望。 “你他妈怎么不动了?”江余把汗.湿的脸从雷湑同样湿.热的胸膛扬起来,眉间全是欲.求.不.满。 “不,够,深。”雷湑吭哧吭哧粗喘,还在纠结为什么不能把江余的腿掰.成那样。 江余无力反驳。   ☆、第83章 卷七 周六那天,雷湑休班,一早起来把换了的衣服给洗了,又把被窝里的江余拽起来,抽.走被子床单放盆里泡了。 江余打着哈欠,困的眼皮都黏在一起,他摸到衣服翻翻套身上,“雷湑,我袜子呢?” 厨房里的雷湑放下勺子,去阳台架子上拿了袜子,进去蹲下来把袜子卷吧卷吧,给江余穿上。 “早上吃什么?”江余抓抓头发,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雷湑把床角的套.子捡了丢垃圾篓里,又从房间阳台地上找到一只,“粥。” “马桶边上还有一个。”江余把脑袋探出来,边刷牙边说。 雷湑神色有短暂的窘迫,走过去抠.起流了一地液.体的套子,他寻思起来,最近做的有点过了。 但是又忍不住。 吃早饭的时候,雷湑还在纠结,把碗里的黑米粥扒拉了两遍。 “中午我有点事,你别等我。”江余吃了口脆黄.瓜,“无聊的话就开电脑,那几个网.页都在收藏夹里面。” 雷湑抿唇,“好久,回来?” “下午。”江余把鸡蛋饼撕开一半,剩下半部分给雷湑,“有事电话联系。” 出门那会,江余进电梯,在电梯门慢慢合上的那一刻,他透着缝隙望着男人站在门口,一副在期待什么又不敢提的可怜模样。 妈的,江余按下开门键,大步出去,单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唇压上去,碾.压.辗.转,叼.住他的舌头吸.吮.缠.绕了几分钟,喘着气勾唇邪笑,“满意了?” 同样气息混乱的雷湑点头,用拇指擦.掉江余唇上的湿.意。 安.抚完家里的大型犬类,江余开车到达夏母提供的地点,时间刚刚好,白茴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是一个异常秀丽的女人。 脸上化着很淡的妆,乌黑的长发垂腰,她站在那里,穿着素白的长裙,外面是棕黄色开衫毛衣,清雅文静。 “夏攸,好久不见。”白茴伸出白皙的手。 “好久不见。”江余握了一下就松开,白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消失没影。 相亲的模式打开,两方家长都是熟人,在那聊的挺起劲,江余和白茴只是偶尔说上几句,不温不火。 夏母发现自己是多想了,她还以为儿子会像从前那样缠着人家不放。 周阿姨也在纳闷,印象里对面的青年坐下来就在那晃来晃去,说话能飘到天上去,十句有一句真的就不错了。 这回一见,沉稳内敛,谈吐不骄不躁,还能跟女儿聊到一块儿,真是差异颇大。 一杯咖啡见底,周阿姨心里已经确定昔日不着调的孩子变的讨人喜欢了,她露出笑容,“夏攸,茴儿刚回国,对这里还不太熟悉,你带她在附近走走吧。” 夏母一听,就在桌子底下踢踢江余。 小腿被踢了好几下,江余放下杯子,询问的眼神看向白茴。 “那麻烦了。”出乎两个家长的回答。 江余和白茴离开咖啡厅,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散步,从外形上看起来倒像是男才女貌的一对。 “听说你去公司上班了。”白茴侧头。 “嗯。”江余漫不经心。 “我的毕业论文选的题材涉及到一些市.场.营.销,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白茴笑着说,“有些东西我不太懂。” “可以。”江余挑了挑眉,论资历,这方面的事可以问白老头,他没有挑破对方的那点小心思。 白茴或许是察觉出了身边的男人那种淡漠,她伸手理了理头发,掩盖掉那些复杂之色。 无论如何,曾经也只是曾经,被时光抛弃,留下的可能只有那两个字。 “我记得那时候……” 江余的话猛地顿住,他从旁边那家服装店的镜子里捕捉到一个背影,那身衣服还是他挑选的,想看错都不行。 都学会跟踪了,江余面部肌肉抽搐,他摆出为难的表情,“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白茴理解的说,“没事。” 等江余把白茴送到咖啡厅,打了招呼离开。 街上的雷湑正在绷着脸把手机拿出来又放回去,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背后突然想起冷不丁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雷湑背部一僵,沉默着转身,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眼神飘忽,“逛街。” 什么也没说,江余在他上衣和裤子口袋摸摸,“就带两块钱?” 雷湑薄唇紧拉,一声不吭。 两块钱明显是回去的公交车钱,撒谎都不会,江余在心里叹息,拉着他上车回家。 绿灯的时候,江余抓住他的手一按,“我这里对女人直不起来。” 雷湑低头,“对,不,起。” 这个人出门后他在家有点不安,就想出去找找,找到了远远的看着就行,他不指望能找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没花费多长时间就在人群里找到了。 可是对方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很般配,那时候雷湑忽然迈不开一步,脑子里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需要白家的合作。”江余转着方向盘,眯起眼睛看着前方路况,“其他的不会有。” 雷湑的不安他感觉的到,原因很多,最大的一点可能是对这座城市的陌生和排斥,目光所在只有他一个人。 看的太重了,有时候会带给他一种窒息感。 但是这次他挺.贱.的,莫名其妙的,竟然觉得习惯了。 江余提前走了,夏母找机会给他打电话问情况,有意提到周阿姨的态度,以及白茴的反应,这事有戏。 “妈,这事你别太心急,我知道怎么做。” 夏母在电话那头一愣,你知道?那你还放着那么好一机会不要。 “行吧,那妈把白茴的手机号发给你,有事没事都可以约出来。”夏母好奇的问,“攸儿,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吗?又吵又闹的,送这个送那个,情书都好厚一摞,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 “你也说是以前。”江余扫了眼身旁的男人。 回去的路上,两人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江余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着雷湑认真挑菜,站在摊位前,挺.拔如松的身材加上一丝不苟的表情,和那群懒散嚷嚷着的人们相比,显得鹤立鸡群。 “小伙子,这鱼都很新鲜,你不看看?” 雷湑的视线在一群游来游去的鲫鱼里头穿.梭。 过了一会,卖鱼的大妈见雷湑还在盯着鱼群看,忍不住心想,找什么呢?难不成还能给找出美人鱼不成? 雷湑眉锋深拢,拿兜子兜出一条。 鱼肚子划开,里面翻出一块肥大的鱼籽,雷湑松了口气,大妈咦了一声,这季节,有鱼籽的还真不多。 “小伙子喜欢吃鱼籽啊?”大妈笑容满面。 “媳妇,喜欢。”雷湑说。 不但长的俊,还是个疼媳妇的,大妈笑着把鱼收拾了装袋子里递给他,“慢走啊!” 受不了鱼腥味,在外头等的江余看到雷湑,就拉着他往出口方向走,语气很差,“下次买菜你自己来,别捎上我。”气味太呛人了。 雷湑抿着的唇微微弯了一下,这句话他听了很多次,但是对方回回都没有丢下他。 那次的见面后没过多久,江余接到白茴的电话,开车把她送回家,周阿姨把江余留下来吃饭。 白老头对江余处处都是审视,言语间的试探和考察不断,那样子不像是挑女婿,更像是给他自己挑接班人。 第一次只是一顿饭就走了,第二次饭后有坐下来和白老头聊了一会,再之后就来往越来越频繁,从一开始的单纯喝茶聊天,到偶尔问起工作上的事,渐渐的,话题就放开了。 这天,江余和白老头在书房谈起近期的一些项目,他的嘴里蹦出一个名字,是海外一家公司,跟雨后竹笋一样窜出头,在商界占据一席之位,比黑马还要出其不意。 “我也听过,据说那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是华人,不过好像从来没有出面任何……” 白家老头说着说着,突然投过去惊讶的目光,江余笑而不语。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白老头欣赏之余,感慨了一番。 江余喝了口茶,说起来那家公司的启动资金还是夏怀砚给的,不枉费他私下找人搜集的照片。 话题一旦挑开,后面就容易了,江余抛出太诱人的筹码,白老头只迟疑了几天就答应了。 “你真愿意拿出二十的股份?” “当然。”江余轻笑。 江余清楚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他完成任务就会离开,公司盈利再大,也和他没有关系。 大家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白家从里面得到利益,江余借白家完成目的。 白茴有意和江余在一起,江余婉拒。 年前,白家连同几家公司前后毁约,hm公司项目不得不终止,又遭遇内部瓦解,千疮百孔,短时间里腹背受敌,元修齐忙的焦头烂额,他权衡再三,做出了一个连江余都赞同的正确决定。 海外一家公司的负责人过来收购hm公司,元修齐从老板成了给人打工的,好在公司没有解散。 江余的主线任务一完成,但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任务二依旧一无所知,系统失踪了。   ☆、第84章 卷七 四年后 a市依旧繁华不减,喧嚣不止 对于那些忙于奔波苦于生活的人们来说四年不过匆匆,除了卡里的钱涨了又少,少了又涨,身边的伴来了走了,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变化。 而相对部分站在金字塔尖端的来说,这四年里发生了几件事,让他们私底下颇为感慨,像是安排好的一场戏。 先是夏家幼子,百源总经理夏攸不幸被撞,变成植物人,第二年的春天,长子夏怀砚和商家千金商蓉依闹到法庭,最后以解除婚约收场。 连遭打击,夏家支离破碎,夏石巯心脏病发,一病不起。 各大媒体言论不断,在百源公司面临多重危机,所有人都等着在商界待了多年的百源倒闭之时,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夏家二小姐夏知绮回国,以惊人的实力扭转局面。 三年前,势力遍布·黑··白·两·道,下有无数产业的十七堂换了接·班人,据说是季老收的义子,处事低调粗暴,在较短的时间将动荡的十七堂稳定下来。 但是谁也没有见过究竟是什么人。 同一年秋,白家独女白茴因一件发生在四年前的肇·事·事·故被一名网友揭发,很快就跟放电影一样,视频和相关证据出现在网上,无数唾骂指责蜂拥而来。 白家顶·着流言蜚语将白茴送出国,就在这件事后不到两个月,白茴在异乡被人挖去双眼,手段极其残忍。 白老头遭受大悲,公司又无端惹上官·司,整个白家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多事的四年,商界天翻地覆。 ****** a市枫林区,公寓落地窗前,赤·着上·半·身的元修齐翘着腿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四年了…… 那个傻瓜难不成是从世上蒸发了? 快而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口靠近,穿着白背心花裤衩的壮硕男人进来,将脖子上的湿毛巾丢椅子上,“哟,又在想哪个旧情人了啊?” 酸溜溜的语气落入耳中,元修齐的唇角带出愉悦的弧度,胸口和背部多处深色痕·迹,咬·的掐·的,还有类似抽·打出来的鞭·痕,紧·身黑色内·裤包着伤痕累累的屁·股,似乎还不满足的想再来上几·轮。 “我他妈怎么跟你这么个又·色·又变·态的老男人好了四年?”贺达咂咂嘴,一脸匪夷所思,他扑过去拽元修齐的内·裤,“快让我看看松了没?” 老男人三个字掉在头顶,还又·色·又变·态,元修齐差点砸了酒杯,他怒骂,“*,松没松你不知道?” 贺达·舔·了一下元修齐的嘴唇,狠狠掐·住他的屁·股,笑的暧昧猥琐,“你那张嘴要比你这张嘴香多了。” 元修齐被掐的一个激灵,将还没咽下去的红酒灌入贺达口中,在醇香里纠·缠了一会,两人靠在一起沉默了下来。 似乎默契的想到了同一件事,同一个人上面。 “夏攸在x国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贺达起身去举起哑铃,摆了个超风·骚的姿势在那秀来秀去。 元修齐冷笑,被人卖了还想着替别人数钱,一点也不输给那个傻瓜。 他眯起眼睛,隔着那层透亮的玻璃望向如洗的天空,夏攸,等你回来,我这里有一比旧账要好好跟你算算。 x国,xxx医院 七楼一间病房,窗台上的那盆长春藤翠绿鲜活,垂落的叶子随着微风轻轻窑摆,斜斜透进来的阳台洒了一地,也落满了病床上面容安详的男人一身。 病房里的一桌一椅整洁的有点死气沉沉。 双鬓银白的妇人端着一盆水进来,她看了眼病床上的男人,叹了口气,拧干湿毛巾擦拭男人的手,“攸儿,都四年了,你怎么还不醒来?” 你爸情况又差了,你要是再不醒,妈就真熬不下去了,夏母擦擦通红的眼角,认真的将儿子的十根手指全都捏了一遍,又去按·摩他的肖腿激肉。 “你大哥这些年忙于应酬,前几天查出胃癌早期,知绮身体一直不好,病倒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个家就全指望你了,攸儿,妈当初不该让你和白茴见面,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江余处于一个诡异的状态,他进不去原主的身体,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这几年一直在跟000待在封闭的空间。 那场事故伤的虽然是原主的身体,他的灵魂也感觉到了痛,尤其是眼睛,他经常下意识去碰。 清脆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响起,“叮,江先生,你该回去了。” “任务二到底是什么?”江余问。 “叮,这是我能为江先生争取的最大权利,也是唯一一次,时候到了,你就会清楚任务二是什么,到那时,你会明白,早知道不如永远不知道。”000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也最文艺的一句。 然而江余没有听到系统给出的那个答案,灵魂仿佛被什么力量硬拉扯住,拖进某个地方。 病床上的男人的眼睫颤了一下。 “攸儿?”夏母睁大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轻唤。 男人垂搭的两扇睫毛颤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平坦的眉心出现一道皱·痕,合在一起的眼皮掀开。 “医生,医生!”夏母激动的跑出去。 江余转动着干涩的眼球,凹陷下去的脸上出现迷茫之色,随着脑中缠在一起的片段,渐渐明朗起来。 他推开雷湑,身子被车撞飞出去,眼睛好像被什么利器刺·穿了,唯一感觉到的就是痛。 想到这里,江余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眼睛,手心下的触·感都是真实的,他眯了眯两只眼睛的眼皮,左边的眼睛好像有点不对劲。 江余试着捂·住右眼,只用左眼去看,脸色慢慢变了。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夏母和几个医生护士走到床边,他们看到醒过来的中国男人,一个个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妈。”江余声线沙哑。 夏母回过神来,又笑又哭的过去握·住他的手,“医生,快给我儿子看看。” 眼皮被撑·大,望着天花板的江余突然开口,“我的左眼是不是没办法痊愈了?”之后换成流利的英语。 正在给他检查的医生一愣,他摸摸鼻子,很抱歉的摊手说这是目前医学上还没办法做到的事,又解释了一番。 江余看向夏母,捕捉到对方眼睛里的闪躲,心里生起疑虑,却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雷湑呢?” 夏母慌了一下,她说,“攸儿,妈先去把你醒来的消息告诉你大哥和二姐。” 江余从她的一句话里了解到两个信息,一是雷湑可能在他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二是夏父肯定遭遇了什么变故。 之后的一段时间,江余配合治疗,用一只完好的眼睛和一只模糊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每天在医生和护士的监督下小范围活动,听着夏母的唠叨,他知道自己不在国内,却不知道雷湑在哪。 “妈,我昏睡了多久?”江余盯着面前的妇人头发里的银白。 “四年。”夏母犹豫了一会,说出一个数字,说完就紧张的观察江余的反应。 江余维持着不变的姿势扶着两侧的扶手,内心陷入狂躁的境界,竟然都过去了四年,那雷湑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不可能,江余下一刻就推翻自己,雷湑不会离开他,那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攸儿?”夏母不安的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余摇头,他利用网络搜查了一些东西,公司不但没有倒闭,反而扩大数倍,顺利的像是有人在背后帮着推了一把一样。 他手上的人脉很广,想调查起来不是很难,用了不到三天时间,江余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夏知绮撑着夏家,已经在摇摇入坠,夏父在仪·器下延续着生命,随时都会中断,夏家在商界早已不如从前,如履薄冰。 只是江余没想到的是那场车·祸不是来自元修齐,而是因为白茴,一个本不该牵·扯进来的女人。 四年前的动静很大,他被送进来的时候身体多个器·官受损,如同一只破·烂的娃·娃进行了多番修补。 他做过眼球移植手术,为数不多的成功了,还有肾·源·移植。 躺了四年,有的器·官已经出现枯竭迹象,夏家为了吊着他的这口气,前前后后砸进去了大半的家产,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一个谈不上能轻易翻云覆雨的正规商家可以办到的。 但是不管他怎么查,就是查不出是捐赠者是谁?更查不到有可能参与进去的势力。 这天,江余吃着饭,他随意的问起,“妈,我这只右眼睛是谁捐赠的?” “你都知道了?”夏母脱口而出。 江余放下勺子,漫不经心的拿纸巾擦嘴,用以遮掩了背后的焦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的虫鸟似乎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安静了下来。 夏母手心起了一层汗,她的视线慌·乱的过于明显,无意间停在儿子那只右眼上面,脸上的血色瞬间没了,眼眶变的湿润。 四年前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那个老实耿直,有点结巴的男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两条腿上扎着许多尖锐的玻璃,裤脚上的血在寂静的走廊里滴滴答答,让包括她在内的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对方似乎不知道痛,两只眼睛一直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儿子生命垂危,她当时一气之下扇了对方几个耳光,这也是她大半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是雷湑。”夏母低头,指甲在潮·湿的手心刺了几下,“他本来想把两只眼睛都给你,但是……” 夏母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但是他受过伤,医生说另一只眼睛的神经有一部分已经坏了……” 而且没有人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原本只是试验的手术成功一次已经是他们夏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点他们知道,但是那个男人根本不想知道,如果能,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眼睛挖下来。 “知道你两颗肾全都被挤·压坏了,需要换肾后,他是求着医生去做的手术,如果不是医生拒绝,他会把能给的都给你换上。”说到最后,夏母捂·住嘴巴偏头,不敢去看儿子那张脸上的震惊,骇人的痛苦。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的,肾·源·配·型竟然一次成功了。 “他当时急着送你来医院,两条腿伤的很严重,死也不肯离开手术室门口接受治疗……”夏母闭上眼睛,泪水如线滑落,“你脱离危险后他失踪了,我们找过很多次,但是都没有消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个男人只是个从农村出来的,他没权没势,却把整个生命都拿出来给她的儿子,那一刻,她心里的惭愧和震撼在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 后来她才想起那不是普通朋友能做到的,只是,如果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付出到那个地步,超越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底线,她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拦? “攸儿,你别怪妈,妈真的尽力了……”夏母颤声说,茫茫人海,太难了。 江余浑身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的一干二净,连同五脏六腑都被摘·除了,包括那个不属于他的肾,他捂·住右边那颗跳·动着充满活力的眼睛,痛的倒在床上缩起身子,因为从里往外的疼痛不停痉挛。 “攸儿——”夏母惊骇失色的尖叫,“来人!快来人啊!” 江余痛的冷汗铺满了脸,顺着下巴往下流淌,他大口大口喘息,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越想挣脱越痛,在无止尽的折磨中昏了过去。 半个月后江余醒过来,他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在夏母的担忧下按时吃药,身体一天天康复起来,暗自派人去了雷湑的老家。 江余每天都会出去散步,大概是因为右眼是雷湑的,似乎看什么都觉得有趣了不少。 他很有耐心的在等,雷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是残了,还是死了,都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等了几天,等来的结果让江余失望,他手底下的人说,“boss,我在附近几个村子都问过了,都说没有见过那个人。” 没有回去吗?江余的语气冰冷,“七天,如果再没有消息,你就滚吧。” 第七天,江余接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绝望,“boss,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滚了。” 江余砸掉了手机。 会在哪儿?江余站在窗户那里,他记得那个男人说过,他在哪对方就在哪?可是现在呢? 自作主张不说,还学会了逃跑。 江余用力·掐·了·掐太阳穴,那个男人的心很小,装不下太多东西,看到的想要的都永远是那一样,拥有那么一点回忆的地方只有a市了。 就在炎热烦闷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午后,江余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一个人。 还是从前一样的白色长裙,只是身子单薄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吸·走了她正年轻的生命力一样。 “夏攸,对不起。”白茴背对着江余坐在椅子上,她把脸埋在臂弯里,瘦弱的肩膀颤抖,“如果我说我很后悔,你信吗?” 那个黄昏是她这一生的罪恶,她坐在车里看着路前面的两个男人亲·密的站在一起,个高的给稍微矮一点的整理头发,飞快的在对方额头吻了一下。 那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当脚踩下油门的瞬间,她大脑是空白的。 江余面上一片冷漠,白茴是个理性的女人,她对感情的态度远没有达到所谓的盲目和疯狂,可能就在当时的一秒或者两秒,被有一种叫嫉妒的东西蛊·惑了她的良知和意志。 一念之间,做出的决定可以成就自己,也能毁了自己。 “我以为我会去自首,但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害怕的躲了起来。”白茴的手掌在空荡的眼眶那里抚·摸,她自嘲又释然的笑笑,“果然老天还是有眼睛的啊……” “夏攸,你知道每天在噩梦中惊醒的感觉吗?我受够了。”白茴的情绪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变的神经质,她无数次梦到刺耳的刹车身,大片大片的鲜血溅到车玻璃上,还有那个男人跑过去的背影,融在漫天的血雾里。 “你好好活着吧。”江余半阖着眼帘,淡淡的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夏攸?”白茴猛然抬头,没了眼球的两个眶里全是泪水。 “因为你还不到解脱的时候。”江余的唇边勾起一抹残酷极致的笑。 胆小鬼是没有勇气是面对自己的,只能缩着脑袋在漫长的岁月里愧疚,忏悔,终此一身。 白茴脸色煞白,她晃晃悠悠站起来,失落的沿着那条盲人道慢慢向前走,不远处的男人跑来搀扶着她,两个背影相互偎·依着。 就在江余望着天边的夕阳有些出神的时候,他听到白茴的声音,“三年前,我见过他,就在你住的小区对面那条路上。” 过了夏,便是秋 a市,十点半,机场 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礼鱼贯而出,走在人群里的男人身子瘦长,留着一头清爽的头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休闲长裤,戴着很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 走出机场,男人抬起同样苍白的手缓缓摘下脸上的墨镜,一张透着病态的脸暴·露出来,他的右眼漆黑如墨,有着不属于他的深邃,左眼像是蒙了一层灰布。 雷湑,我回来了。   ☆、第85章 卷七 江余回国的消息只有公司个别高层提前知道,他一走近大楼,原本的谈话声瞬间停止,里面的员工齐刷刷的看过来,个个目瞪口呆。 等江余的脚跨进电梯,那些人才反应过来,整齐的喊,“总经理上午好!” 数字一路往上升,江余站在电梯里,脑子不停的运转,他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包烟,在烟盒上点点,叼·在嘴里,还没摸到打火机,电梯门在这时开了。 站在外面的女人清瘦的厉害,穿着一身裁剪大方得体的白色套装,她对江余露出亲和的笑容,“欢迎回来。” “二姐。”江余把烟夹·在指间,也冲她勾唇一笑。 办公室里夏家姐弟三人坐在一起,给人一种是从哪家医院出来的病人,属于还在治疗中的状态。 办公桌后的夏怀砚虽然西装笔·挺,但是也掩盖不了那身疲惫和憔悴,夏知绮气色极差,脸白的跟纸一样,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江余就更不用说了,在病床上躺了四年,都能看见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听妈说你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夏怀砚喝着浓咖啡,他的唇上染了点黑色,更显得那张脸的青白,“家里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了,现在公司不比从前,那些老客户都是看着爸的几分薄面,爸一倒下,他们也就见隔岸观火了。” 夏怀砚直接切入主题,并没有动用那套意义上的的嘘寒问暖。 “你当时合作的几个客户里面有两个被hm公司的元修齐拉走了。”夏知绮打开资料柜拿了一叠文件放到江余面前,“这些你看看,是我后来接触的。” 江余的眉头不易察觉的挑起,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深浅,他把燃到一半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在夏怀砚和夏知绮期待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翻看了起来。 时间过去一小时又一小时,夏怀砚和夏知绮相互交换眼色,他们都看不透这个弟弟,尤其是夏怀砚,感觉比四年前的那个更加难测。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余合上手里的文件,抬眼过去,“你们想公司恢复到原来,还是在那个基础上再上升几个点?” 江余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夏怀砚和夏知绮那里激起惊涛骇浪,口气未免太狂妄了,但是对面的男人却用那种不可一世的姿态在展现着他的胸有成竹。 “爸应该更希望看到百源发展更好。”夏知绮拢了肩头的长发笑笑。 夏怀砚不语,低头擦着眼镜。 “那好,以后我做什么决定,你们只需要配合就行。”江余身子后仰,背部贴着椅背,懒懒的说,“大哥,二姐,跟我说说十七堂。” 十七堂对他们这种普通商人来说是想避的远远的,又希望能沾点亲的奇异存在。 “有次百源和一个竞争对手发生碰·撞,十七堂出面解决了,也拿走了相应了利·益。”夏怀砚收回打量江余的视线,将剩下的咖啡全部喝完,眼中浮着怪异之色,“不过后来我有意接近,他们始终保持沉默态度。” 江余不动声色的问,“十七堂现在的掌权人你们见过?” “没有。”夏知绮若有所思,“我的一个朋友和十七堂合作过,他说十七堂自从三年前发生过一次大变动后,如今的接管人像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江余的眼帘半垂,又是在这四年当中,他昏迷不醒,雷湑失踪。 三人在办公室讨论到很晚,桌上的水杯和文件都堆放的凌·乱,空气里的烟味浓的呛人。 江余以为夏知绮那身体应该是娇·惯着,小心翼翼的很,没想到抽·烟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是沉迷其中许久。 华灯初上,街上川流不息。 离开公司,江余没有坐夏怀砚的车回家,他去了那间公寓,站在门口望着关闭的大门,将近十分钟后,才想起来雷湑有在垫子下面剪开一个·洞·放了把备用钥匙。 当时他还嘲笑对方多此一举。 只是已经过了四年,江余不抱希望,他蹲下来手伸进去,指尖触·碰到坚·硬冰冷的东西,微微讶异了一番。 当钥匙在孔.里转出声音,江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打开门。 家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干净整齐,没有一丝灰尘,似乎只要他走进厨房就能看到在水池边的背影。 等江余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厨房,入眼的除了一切冰冷的厨具,别无其他。 江余的呼吸有点重,眉梢拧出尖·锐的深度,眼前所见的都在提醒他一个事实,那个男人回来过,不止一次。 既然还在这里,能留下这间公寓,花时间来打扫,那为什么不去找他? 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是觉得再见面没有必要? 江余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扑面而来一股冷气,他皱着眉头从包里拿出一盒泡面煮了。 晚上江余从房间床上到客厅沙发来回挪·动,抽·掉了一包烟,喝了几杯凉白开,他失眠了。 在家等了几天,没有等到想要的东西,江余收起所有颓废和焦虑去公司上班,开始一点点接管夏知绮手上的工作,每天忙着跟客户打交道。 夏怀砚身体垮的比多变的天气还要快,没过多久他就住院了,打击最大的是夏母,她苍老了许多,丈夫还在医院,小儿子刚出来,大儿子又进去了。 所有的事都攒在一起,夏家注定了不会太平。 江余只是去看过夏怀砚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倒是夏知绮扔下公司大小事成了医院陪护,做起事来比夏母还要仔细。 转凉的天气依旧闷的人心慌,江余扯·开脖子上的领带,从抽屉拿出药水,仰头滴在左边那只眼睛上,他眨了几下眼皮,模糊的视线有了一丝清晰。 再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要变独眼了,江余闭了闭眼,刚把药水放起来就听敲门声。 “夏总,hm的元总监来了。” 江余捏·着鼻梁,“让他进来。” 门从外面推开,元修齐大摇大摆的进来,姿态从容优雅,没办法,对方吃住都在公司,他只能自己上门了。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元修齐径自拉开椅子坐在江余对面。 “你是不是忘了现在在跟谁说话?”江余冷声提醒他,谁是上司,谁才是下属。 元修齐皮笑肉不笑,细看之下,整个面部激肉都扭曲了,对方这么坦然,超出意料,看来他准备的那套说辞是用不上了。 “如果没有sltw的投资,hm到不了现在的地步。”江余眯起的眼睛里透着戏谑的笑意,“元修齐,你别忘了,是谁帮你摆脱破产危机的。” 听着江余“你应该感谢我”的语气,元修齐觉得肺都要气炸了,他的脸扭曲的更厉害,“当初要不是你在背后搞鬼,后面怎么可能出现那些事?” “你错了。”江余嗤笑,“搞鬼的不是我,是你家那个宝贝。” 元修齐气的脸色铁青,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掌压着桌面,那身优雅全然不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利用贺达的事,夏攸,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家那个宝贝智商太低,看着像哈士奇的兄弟,这点他知道就行,也可以拿来说笑,但是别人说不行。 “你不知道?”江余解开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元修齐咬·着后槽牙,他妈的,他知道个屁! hm还是他在管,只是一个代号变了,而他得到的却是从前想要努力往上冲的一个层面,这个人买下他的公司,又放任权利,图的什么? 他这几年一直在暗中调查,得到了一些资料,反而更让他陷入一种迷惑局面。 一个人如果有让人可怕的谋划和心计,轻易操控一切,又似乎什么都可以随时放弃,甚至连自己的家族都不在乎,元修齐无法理解。 “我应该知道什么?”元修齐嘲弄的哼了声,“被你这个毛头小子玩了一把?” “元修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你还能好吃好喝,是因为我没时间去管。”江余凌厉的视线扫过去,轻笑出声,“等哪天我心情不好,没准你就滚蛋了。” 背部窜起凉意,元修齐的喉头颤·动,他竟然在这个比他小十多岁的人身上察觉到了畏惧。 元修齐忽然盯着江余的左眼,江余镇定自若的偏开视线,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就在公司待着,记住,我们的利·益是挂钩的。” “雷湑失踪了四年。”元修齐,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大难不死的人,他啧啧的说,“那个傻子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他不见了,你却坐在这里……” “滚。”江余脸上的表情称的上恐怖。 “他也真是可怜。”元修齐满意的看到面前的人变了脸色,他大步出去,门把手在他手里松开,发出砰一声响。 江余把脸埋在手心,狠狠搓.了.搓,他又一次后悔选这卷了,不过是几个任务,为什么要扯出这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出来? 两点一线的生活异常枯燥,不知道是不是持续劳累和失眠的影响,江余的左眼疼痛的次数增多,他已经习惯了只用一只眼睛看事物。 只是那点疼痛会时不时的提醒他那场车祸,还有跟他玩捉迷藏的男人。 百源需要扩展业务,那里的产业是十七堂的,江余让手底下的人去谈,那头始终没有回应。 夏知绮亲自去了一趟,还是没有效果。 “妈让你回家吃顿晚饭。” 江余坐在椅子上抽.着烟,昂贵的西装上落了不少烟灰,他也懒的去弄掉,“好。” “烟少抽一点。”夏知绮蹙眉。 一个几乎只能看香烟来让自己冷静的人说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 “我有分寸,你回去照顾大哥吧。”江余短促的笑了一下。 夏知绮深深的看了几眼自己的弟弟,恐怕还是跟那个叫雷湑的男人有关。 她不懂爱情,大哥离婚,弟弟又弄成这样,在她看来,那两个字只能带来痛苦。 七点多,夏母烧了一桌子菜,女儿匆匆吃了两口就去忙工作,小儿子心不在焉,她唉声叹气。 “妈,爸情况怎么样?”江余咽下口中的饭菜。 夏母给他夹菜,“医生说比上个月要好。” 江余不再多问,吃完饭陪夏母在客厅坐了一会,正是黄金剧场,剧情波澜壮阔,两个观众都在走神。 一连在家里住了差不多一星期,江余又回了公寓。 十七堂的回避让公司高层都束手无策,他们在会议上把目光全部放到坐在上方的男人那里。 “都尽力了?”江余的手指在桌上敲击,“没有办法?” 下面的十几人惭愧的点头,他们连送礼送人都用上了,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会议室安静下来,大家都不敢大声喘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干坐着,只有江余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秘书偷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清清嗓子说,“散会。” 江余联系了元修齐,对方正在办事,呼吸喘的都快爽上天了,那么大年纪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什……什么?”元修齐一手抓住挥下来的皮鞭,做了几次深呼吸,舔.掉滚到唇上的汗珠,“我给你一个名字,你去查。” 正在兴头上的贺达不耐烦的在元修齐肩膀上大力.咬.了一下,痛的元修齐低吼。 “四十多岁了,玩那么刺.激,别闪着腰。”江余隔着电话调侃。 “不劳你担心。”元修齐啪的关了手机,被贺达拖到床上。 “说起来也是,我想玩都没的玩。”江余自言自语,浑然不觉的露出一丝回忆。 江余拿到元修齐给的名字查出那人在十七堂内部地位偏低,经常出入黄安区,人模狗样的参加各种酒局,跟一些中层企业老板称兄道弟。 他用了几天时间得到一堆无关紧要的信息,最后不得不动用sltw的人脉,那个说滚但还是没滚成的助理在十多天后出现了,这回语气不再绝望,非常有活力。 “boss,我查到了十七堂的一个秘密。”字里行间都在说夸我啊夸我啊。 “说。”江余凝下眉目。 那头失望的哦了一声,把事情说了。 “乡下?”江余皱起眉毛,他对还在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卖弄的助理说,“行了,滚吧。” 挂了电话,江余按照地址在导航上搜了一下,他盯着屏幕,十七堂在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种田? 周末江余独自一人开车去了萍纺区,根据提供的线索花了两个多小时找到目的地,在一片农田旁边见到轮椅上的男人,背影太熟悉,那一瞬间,他应该是震惊的,但是摆出来的却不是那么回事。 “雷湑。” 看着男人听到他的声音慢慢转头,江余被男人空荡的眼眶和毛毯下的腿转移了注意力。 四年的分别,曾经相依的两个人一个侥幸存活,一个成了残疾。 纵有万千言语,有太多话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无亲无故,说话都结巴,还带着一身伤,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江余的气息不易察觉的发紧,他僵着两条腿过去,冷冷的问,“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摔了。”雷湑轻描淡写,两个字之后是沉默,仿佛不能行走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余抽·出一根烟点上,橘黄的火焰在烟头上擦起,带出的气味连同烟草味一同吸·进肺腑,刺激的所有器·官都在绞·痛。 “夏总来是为了什么?”雷湑掀了一下眼皮。 “疼吗?”人倒是不结巴了,江余盯着他空荡的眼眶。 垂在腿上的手指抖了一下,雷湑偏头,将那只丑陋的眼眶从江余的视线里移开,他没有回答,只是说,“时间久了就忘了。” “如果夏总是为了那个项目,我会交代下去。”雷湑沉声说,“具体细节可以再议。” “为什么要那么做?”江余脸上的表情在缭绕的烟雾中模糊不清。 “如果不是你,被撞的就是我。”雷湑的声音低了几分,面部线条紧绷,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他恐惧的画面。 挖一只眼睛给一个肾都是在还情?江余哭笑不得,有这样拿自己的生命来还的吗? 他俯下身,一手放在雷湑的腿上,轻轻揉.捏,“不能站起来了?” 雷湑身子僵硬,下意识伸手挥开,手指头有点麻。 “你在害怕什么?”江余的气息不稳。 一个想往公事上谈,一个偏不,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压抑起来。 听到背后的声音,江余转身看到来人,眼睛一眯。 “夏攸,好久不见。”雪梅微笑,走过去自然的站在雷湑身边,手放在他的肩上,给他弄去不知何时掉在上面的枯叶。 江余夹·着烟的手几不可察的收紧,冷冽的视线在雪梅和雷湑二人身上游走。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雷湑语气生硬。 江余猛抽了一口烟,讥笑出声,他突然逼近,手撑在轮椅扶手两侧,唇几乎贴到雷湑,凝视着和过去没什么变化的严肃坚毅面容,“再给我说一遍。” “夏攸。”雷湑抬头,他的面色平淡,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想再和你好了。” 这个口齿清晰的说不想再和他好的男人眼中没有当初的那种温度和感情,江余舌尖泛起苦味,他将烟头掐灭,五指按在对方的下巴上,不轻不重的摩·挲,“要不要好是我来决定的,雷湑,我们还有的继续。” 说完这句,江余站直脊背迈步离开。 雪梅站在原地,冲着江余的背影说,“夏攸,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江余的身子一滞,手里折断的烟掉在地上,他加快脚步往前走,背对着雷湑和雪梅,眼底泛起的色彩如同天边黑沉的乌云。 祝福?想也别想。 “他瘦了吗?”雷湑低声问。 “还好。”雪梅擦了一下眼睛,“就是脸色不太好,不过好在年轻,慢慢就会调养过来。” 他的左眼好像出了问题,这句话雪梅没说出口。 这个男人已经伤痕累累,不能再因为那个人遭罪了,也给不了什么。 “刚才我那么说,他一定很生气吧?”雷湑一下一下麻木的抠·着手心,他的那只眼睛虽然时好时坏,平时大半时候还是能看见一点东西的。 偏偏在今天发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一定会怪我没有等他。 “雪梅,谢谢你的配合。”雷湑抿着薄唇,四年了,什么都变了,他不能耽误那个人。 他在十几天前收到消息有个势力在打听十七堂的事,那会就猜到是谁,本来已经决定离开a市的,又犹豫了。 雷湑在心里苦笑,太想他了,做梦都想。 “何必呢?”雪梅轻声叹息,连生病的时候都在念着那个人的名字,明明想见到发疯,在知道对方会来之前,浑浑噩噩的像个傻子,真见了,又装出这般无所谓的姿态。 “大湑,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雪梅失措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在那无声的红了眼眶,落下泪水。 “你成现在这样都是为了他。”雪梅蹲下来与雷湑面对着面,“把事情都说出来,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而且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大湑,你不需要自卑。”雪梅声音哽咽,她是去年在a市打工,被人骗去一家娱.乐.会.所做那种出.卖.身体的工作,当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谁又能想到这个男人会出现在她面前,以一个她想都不敢想的身份,只手遮天。 雷湑不语,低头用手摸着自己的两条腿,发狠的去掐去捶打,还是没有一点知觉,半响,他沙哑着声音,“我又残又丑,配不上他……”   ☆、第86章 卷七 一辆银灰色车子在僻静的路上迅疾行驶,驾驶座上的男人眼底聚集着层层阴云,仿佛随时都会卷来狂风暴雨。 他在回国后就召开记者招待会,在短时间内通知了各大媒体,高调出席公众场合,为的就是轰动整个a市。 这么做不过是让那个人知道他的消息,却没想到对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出现。 江余大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前方迎面而来的卡车在他的右眼瞳孔放大。 一道刺耳急促的刹车声在路边响彻,江余趴在方向盘上,细汗顺着额角沁出,他混乱湿·热的气息拂在手背,脑子里的某根神经被撕.扯的发疼。 “000,我想放弃任务二。”刚才那一下猛磕,江余的口腔里全是血,他摸出纸巾吐在上面,看着那滩鲜红,前所未有的狼狈。 “叮,抱歉,江先生,您已经在第五卷失败过一次任务,如果再失败一次,会启动s级惩罚卷,可能会取消前面几卷重新来过,也可能是别的。”系统的声音停住,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表达,“很凶残。” “妈的。”江余暴戾的咒骂。 缠·着血腥味的舌头在口腔内.壁.滑.动了一圈,咀嚼了两三遍那个人的名字,江余咽下一口唾沫,脸上和眼睛里的所有情绪都退的一干二净,他平静的发动车子离开。 月初,在其他同行羡慕嫉妒的围观下,百源和十七堂谈妥合同,双方达成协议,正式成为合作伙伴,从头到尾江余和雷湑都没有出面。 深秋的夜晚,密雨宛如一道道帘幕,六点半,公司各部门全是收拾东西的嘈杂声音,员工们或结伴或单身一人拖着脚步离开。 二十二层,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江余手里的钢笔点着文件,眉间带着漫不经心,他把钢笔丢进笔筒,起身拿了沙发上的大衣穿上。 站在街头,寒意裹着雨水袭来,望着对面结伴的行人,江余突然不想回去,他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在市里穿梭,透着不停摆动的雨刷看着雨幕里的城市。 逛了半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一家很热闹的火锅店门口。 店里基本都是亲朋好友,嚷嚷着说笑,江余在踏进去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一个人来吃火锅,点了一大桌子菜,只会显得更加孤单。 江余翻出手机电话本,手指往下滑,拨了一个号码,“现在给我到长汇广场旁边的大庆火锅店来。” 挂了电话,江余抽·出筷子,开始往锅里放菜。 二十多分钟后,元修齐大步走到江余身边,坐在他对面,眼睛扫视一圈,愉悦的笑了起来,“失恋了?” 江余夹.着豆芽的手一顿,厌恶的说,“别把口水喷里面。” 把外套脱下来,元修齐卷起毛衣袖子哼笑出声,“真是老天开眼了。” “这顿饭算加班费。”元修齐吃了口羊肉,真倒霉,他活了半辈子了,还被人捏·住尾巴拽来拽去,也不知道是烧错了哪根香。 江余拿起酒杯往嘴里灌酒,品着辛辣的刺激,莫名心酸,已经无聊到要用威胁来找个人陪他吃饭的地步了。 他无端生起一无所有的悲凉感觉。 江余不想承认自己的寂寞。 道不同的上司和下属坐在一起,对着热腾腾的火锅下筷子,除了哗啦哗啦吃菜的声音,以及不时的冷嘲热讽,期间没有进行任何心平气和的交流。 火锅里的菜捞的差不多,两人都喝大发了,元修齐大着舌头给自己的宝贝打电话,“喂,喂——喂——” 喂了七八次,元修齐舌头都打卷了,“来接我……” “在那等着!”贺达按照手机定位找到火锅店,他抽·着嘴角过去把抱着酒瓶笑成傻逼的老男人拽起来,“回家。” 元修齐在他手臂蹭·蹭,“还,还有只可怜虫。” 边上的服务员一脸古怪,本来看江余和元修齐的眼神就意味深长,贺达一来,更深了。 贺达一瞅,伸手推推情况比他家这位还差的人,“夏攸,别在这睡,起来!” 江余挥开肩上的手,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摸到旁边的大衣,在口袋里摸了一会,他拧起眉头,钱呢?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拿起桌上的半瓶酒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边上的贺达已经瞠目结舌了,他结完账,一手搂着元修齐,另一只手去拽江余,往门口方向走,差点跟进来的黑衣男人撞到。 黑衣男人冷煞着脸,眼睛盯着贺达放在江余胳膊上的那只手,贺达下意识的缩回去。 江余倒下去的身子被黑衣男人扶住,带着出去。 “你等等——” 望着反弹回来的玻璃门,贺达拍拍元修齐的脸,担心的问,“夏攸不是被绑架了吧?” 刚才他等于见死不救,好没义气。 “呵,谁敢绑架他。”元修齐说了句,就一头栽倒进贺达怀里,打起了呼噜。 街角的黑色车子里,坐在后排的男人打开车门,将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半抱半拉着从手下那里接到身边。 承受着自家老大的冷气,黑衣男人摸摸鼻子,坐进驾驶座。 “雷湑……”江余喃喃,手四处乱.摸,抓住一根长棍捋·捋,烦躁的弄开阻碍物。 “乖,别闹。”雷湑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放到唇边亲了亲,颤·动的喉间滚·出的嗓音低黯,藏着克制的灼·热。 “热。”江余想要挣脱禁锢他的怀抱,但是无奈那股力道太大,越挣扎越紧,他不耐烦的去扯衣服。 雷湑望着面色泛红的人,细心将他松开的领口拉拢,粗·糙的手掌在他修长的脖颈那里轻碰,目光深沉。 在车里拐弯时,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低下头吻·住思念了许久的人,狠狠碾·压,抵进去一寸寸地搜.刮。 江余皱眉,挥动的手搂着雷湑的脖子,迎合上去。 前面的黑衣男人一张扑克脸都恨不得塞裤·裆里去算了,看到了不该看的,老大会不会弄死他?会的吧。 他当年亲眼见过老大拿刀子挖掉一个年轻漂亮女人的眼睛,好像是在挖两个洞一样轻松。 雷湑托着怀中人的脸,减轻一点颠簸,“阿一,慢一点。” “是。”叫作阿一的黑衣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汗,将车速一再降低,也开出了他当一个跟班以来最好的水平。 雷湑阖着眼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臂弯里的人一下下吐在他下巴那里的呼吸,那点份量美好而珍贵,忽然觉得他得到了整个世界。 这晚街上的车辆都目睹一辆名贵车子以龟速在雨中行驶。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阿一顶着大雨在外头站的笔·直,他打开车门,弯·下·身准备去抱醉醺醺的人,就听一道呵斥,“别碰他。” 阿一苦哈哈的杵在那里没动,不碰那怎么扶?难不成要念咒语? “把轮椅拿过来。”雷湑低头系好江余的衣服纽扣。 阿一愣了两秒,他转身去拿轮椅,撑开雨伞,望着吃力挪到轮椅上的男人解开大衣把腿上的人捂的严实,挡住了扑来的凉气,丝毫不知觉的把自己暴露在风雨中。 那一刻他都忘了去抹脸上的雨水。 “还傻站着干什么?”雷湑眉峰陇起,那只深邃的眼睛被雨水洗刷的黑亮,透着让人敬畏的光芒。 阿一惊醒,把手里的雨伞打过去,他走在后头,心里的震撼怎么也消散不去。 一开始他和所有人一样认为季老是昏了头才会将位子交给这个男人,缺了一只眼睛不说,还失去作为正常人行走的能力。 等于一个废物。 后来季老去世,堂里动乱四起,他抱着看戏的姿态,却看到了一场看似平淡却暗藏玄机的局中局。 季老看人的眼光毒辣,他的选择终究还是对的。 风浪平压下来后,各个势力抛出橄榄枝,这个男人却做出了让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沉默,大家私底下都说这个男人连那方面都不行。 谁能想到会是个痴情种。 阿一站在门口,手里的雨伞滴滴答答,他甩甩一头湿发,今晚恐怕要在车里过夜了。 关上门,雷湑忍住不适,让坐在上面的人舒服一点,他一手转着轮椅,一手始终按在对方的背部,稳稳的护着。 原本趴在他身上的人突然不安分的哼哼,湿.润的唇在他下巴上磨.蹭,雷湑浑身肌肉僵紧,忘了有多久没去舒.缓,这么几下,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江余闭着眼去摸雷湑的胸.膛,结实,温暖,熟悉的触.感让他的动作更加急切起来,轻车熟路的上下都顾了。 腿上的人随意就能捏.准他的死.穴,将他的理智和控制力破坏的彻底,雷湑呼吸一紧,这些年过去,他面对这人,还是会不知所措。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雷湑轻叹。 胡乱的动了一会,江余痛苦的低吼一声,然后不动了,就算是醉着的,也是一副只管享受的模样。 “雷湑,快动。”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下达指令,雷湑目中带起柔意,无奈又宠溺的摇头,只能托起他的屁.股………… 片刻后,潮起潮落,一切回归原点。 雷湑把拉链拉上,又给怀里的人披好衣服,手指抚.摸他尚未退去潮.热的脸颊,“对不起,我没有管住自己。” 决定了放手,可还是做不到,他丑陋的无药可救。 进了房间,雷湑臂力运起,将江余放到床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有些艰难,毕竟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四周的摆设都是原来的样子,雷湑闭了闭眼,似乎再睁开眼,他不是坐在轮椅上,能看清床上的人脸上的所有表情。 “我想有个家。”雷湑倾身过去,抵着江余的额头,他低声说,“就我们两个人。” 雪梅说还能回去,但是…… 雷湑两条手臂肌肉绷硬,上半身慢慢离开轮椅,试图想站起来,却在下一刻又跌坐回去,他挫败的叹了口气,眉眼尽是嘲笑和失落。 “你看,我永远不能和你并肩了。” 雷湑凝视着歪头熟睡的人,不舍的叼.住他的唇.瓣重重吸.吮,许久以后,他转着轮椅出去。 第二天江余翻了个身,横过去的胳膊随意摸.摸,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 做梦了?他按.揉着涨疼的太阳穴,坐在雷湑身上的感觉太真实,他甚至还能记起对方的硬.度和热度,那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和亲昵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 江余往后一躺,他勾起唇角冷笑起来,看来这几年是长进不少,什么招数都敢往他身上使。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想和我好了? 江余眯起眼睛,我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然而让江余和外界没有想到的是,夏怀砚在夏父前面走了。 葬礼上,江余苍白的下巴被黑大衣领子遮了一些,显得清明不一的双眼有些阴冷,他上前将手里的黄·菊放到墓碑前,望了眼照片里的男人。 “大哥,一路走好。” 站在后面的夏知绮搂着夏母,接受前来的人们的安慰,憔悴的不成样子。 没过多久,一直靠药物维持生命的夏父也走了,父子俩一前一后。 夏知绮住院,夏母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如果不是江余这个无意间闯进这个世界的人在,夏家完了,百源也完了。 因为十七堂,那些想吞.掉百源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庄园里,轮椅上的男人单手支着头看书,背影孤零零的。 “大湑,刚才阿一过来说夏攸那边不太好。”雪梅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果然,那些沉稳出现了清晰的裂缝。 雷湑喉头干涩,“他不好吗?” “好不了。”雪梅幽幽的说,“大哥死了,不到几天,他爸也死了,妹妹住院,他病倒在家,再没人去看,估计也差不多了。” 雷湑身子一震,手里的书捏.紧,声音严厉的可怕,“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怎么告诉你?”雪梅故意加重语气,“你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你的批准,谁敢过来?” 也就她,敢凭借老乡的那点关系跑来。 雷湑曲起手指,每个细胞都在发疯的叫嚣着想见那个人,一刻也不能等。 一个多小时后,雪梅推着轮椅进电梯,看着电梯往上升,“大湑,我在外面等你。” 雷湑摸到备用钥匙打开门,沙发里的人听到动静,沉重的眼皮撩.开,嘶哑着嗓子,“你来干什么?” 雷湑转着轮椅过去,望着脸色苍白的人,“难受?” 江余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扫过去,“我他妈难不难受,关你屁事。” 雷湑皱下眉头,伸出手压在江余蓬乱的发顶,像以前在乡下那样揉.揉,半响,他张开手臂将对方抱进怀里。 “雷湑,我把眼睛还给你吧。”江余哑着声音,笑的满不在乎,“那颗肾对我也没什么用,一起摘了好不好?” 雷湑那只转动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慌之色,“我不准。” “那你他妈到底想要什么?说找到幸福的是你,像个鬼魂一样在我身边的也是你,怎么都是你!”江余歇斯底里,癫狂的去扒雷湑的裤子。 曾经健壮的双.腿已经萎缩的畸.形,健康的皮.肤染了层病态。 眼前的一幕让江余一愣,他伸出手摸了摸上面多处狰.狞的疤痕,“一点反应都没有?” 雷湑低下去的声音里透着祈求和警告,“别看。” 江余大力按.住他,凑过去用牙齿咬.出一个个血印,“这就是你的理由是吗?要不要我也打断自己的两条腿?” “你敢。”听到那句话,雷湑面色变的极为恐怖。 门外,雪梅正在扒拉手机。 提着购物袋过来的夏母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你是?” “阿姨您好。”雪梅认出来人,她立刻露出友善的表情,“我是雷湑的老乡。” 雷湑两个字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几年前的记忆全都涌了出来,夏母脸色变了变,没有花时间去想对方现在怎么会来,过的怎么样,她焦急的说,“哎呀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把钱包落在了超市,那里面除了一些散钱,还有不少证件,这可怎么办……” “那个,要不我陪您走一趟吧。”雪梅只是礼貌性的随口一说。 “那就真谢谢了。”夏母感激的说。 快走到电梯那里的时候,雪梅回头,大湑,别再欺骗自己了,你这一生都忘不掉那个人。 屋里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从唇·齿·相·依,到不顾一切的撕·咬,如其说是久别重逢的缠·绵,不如说是死亡来临前的贪恋。 头始终偏向一边,雷湑拥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唇·舌磕碰着,小心翼翼的遮挡失去眼睛的那半边,担心会让对方害怕。 仿佛知道雷湑所想,江余掰过他的脸,凑过去在他空荡的眼眶轻轻吻了一下,嫌弃的撇嘴,“丑死了。”   ☆、第87章 卷七 雷湑浑身震了一下,按住江余肩膀的手轻发抖,然后大力攥紧。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又去拥在一起亲.吻。 晚上,夏母看着坐在一起吃饭的江余和雷湑,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清晰的表情,有感慨,也有万幸。 “多吃点。”夏母给雷湑夹菜,又给雪梅夹,她对低头喝汤的江余说,“攸儿,一会再去量一下..体温。” 江余嗯了声,嘴唇上的暗红色牙·印被汤水裹·得更加明显。 “阿姨,我跟人约了谈事,先走了。”雪梅扒拉两口饭,抽了纸巾擦嘴,不等夏母挽留,就转身走了。 一声不吭专心吃菜的雷湑眉峰向上抬了一下,带着些许琢磨不透的意味。 “我去医院陪知绮。”夏母站起来收拾了一点东西,出门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叮嘱了句,“攸儿,别熬太晚睡。” 桌上就剩江余和雷湑,气氛一时间变的有些微妙。 江余放下筷子,支着头看过去,“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雷湑抿起棱角分明的薄唇,过了一会,他眉间的皱痕稍稍松开,才缓缓提起那些往事。 当年的事就像是一部精心策划的电影,导演是上帝。 那时候雷湑知道手术室里的爱人度过危险,被他遗忘的疼痛铺天盖地的将他吞没,早已血淋淋的两条腿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踉跄着跪了下去。 雷湑去找医生,在听到医生说已经错过最好治疗时间,还有许多他听不懂的医学名词后,唯一的念头就是走的越远越好,不能拖累还在昏迷不醒的那个人。 他拖着腿离开医院,昏倒在门口,被季老救了,之后就跟在那个老人身边。 十七堂对他来说如同一个摆设,但是他需要报恩,不得不出面接管下那个摊子。 雷湑深吐一口气,老天待他太好,有贵人的帮助,还能遇到一个值得让他掏心掏肺的爱人。 听完一个并不复杂,但是能让人心惊胆战的故事,江余没有表现出作为一个听众该有的态度,他收拾碗筷去厨房。 雷湑跟在江余后面,似乎是担心他会不会把碗摔了,看着他站在水池边找抹布,低垂的眼帘下划过黯然。 这些事应该他来做的。 “雷湑,你后悔吗?”江余不停擦洗碗筷,他的声音夹在嘈杂的水声里,有些模糊。 如果知道自己会站不起来,换成他是做不到的。 但是雷湑却听的一清二楚,他的手指在没有知觉的膝盖上点了点,不后悔。 “去客厅把地板扫了。”江余轻哼,在雷湑呆愣的目光里说,“怎么?你只是站不起来而已,又不是失去了生存能力,连这点事也做不了?” 雷湑抿着的唇角弯了一下,转着轮椅出去,他心里暖暖的,因为这个人的在乎。 忙活完后,江余擦干净手上的水,把温度计夹腋窝底下,躺在沙发里看电视,“不走?” “不。”雷湑认真削苹果。 江余扫了眼回答的坚决又肯定的男人,挑了挑眉。 十几分钟后,门铃响起,江余过去开门,他看着门口的陌生男人,又回头看了眼雷湑。 “嫂子好。”扑克脸阿一一本正经的打招呼。 在江余就要把门砸上的时候,雷湑转着轮椅过去,接过阿一手上的几个袋子,“明天不用来了。” “是。”阿一走两步又回头,“那后天?” 雷湑额角鼓动,阿一这才发现自己问错话了,他咳嗽一声,面色淡定,脚步飞快的离开。 “嫂子?”江余似笑非笑。 “你是我媳妇。”雷湑严肃的提醒。 江余冷哼,门砰的一声合上。 望着重新躺回沙发上翘着腿的人,雷湑摸摸鼻子,脾气还是跟从前一个样。 几分钟后,江余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了眼上面的数字,还是有点高,他在雷湑伸手过来之前就给丢了。 雷湑刚要说点什么,他的面色猛地一变。 江余轻挑了下眉,把他推到卫生间,手臂穿过他的腋下,将他从轮椅上半抱起来。 “裤子拉链也要我拉?” 雷湑耳根发烫,尴尬的伸出手。 稀里哗啦的水声持续了一会,江余从后面摸到雷湑的手,给他拉上拉链,“平时是怎么弄的?” 洒在后颈的呼吸让雷湑整张脸都热乎起来了,他比划了一下水壶的大小,声音倒是很镇定,“那个够用。” “行了,别比划了,脸比猴子屁·股还红。”江余推着他出去,不自觉的打趣,“十七堂在你手上,估计也用不了多久就完蛋了。” 江余知道,雷湑只在他面前拘谨慌乱。 墙上的始终啪的打在十点位置,客厅的两人对视一眼,一个伸了个懒腰,另一个把桌上的一堆橘子皮放垃圾篓,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自从雷湑两条腿不能动以后,清·洗的事都是他自己来弄,他习惯了。 当他的裤·子又一次被江余·扒·下来,不由得露出愣怔的表情,“你要干什么?” “又不是·干·你。”江余扯扯嘴角,摊开毛巾在盆里搓·搓。 雷湑偏头,无语的很。 “放松一点。” 江余拿湿毛巾敷在雷湑的腿上,手指用力按·压,力道时轻时重,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根本不懂所谓的穴位,随意的上下左右着来。 “有什么不适就说。” 雷湑什么也没想,只是专注的用他那只不太明亮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人,手指在对方的左眼上面摸了摸。 “白茴的事是你做的?”江余捏·捏他的小腿,口气随意。 雷湑默不作声,他的眉间掠过阴戾的恨意。 “她犯了错,得到惩罚是应该的。”江余眼中浮出尖锐的寒芒,有着比雷湑更浓的阴暗。 白茴的一时迷失,害了他和雷湑两个人,从此翻天覆地。 不知道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冥冥之中注定。 “过去了。”雷湑揉·揉江余乌黑柔·软的发顶,给揉的乱糟糟的,又细心理顺。 江余打开他的手,把毛巾拧干,又擦了一遍。 隔了四年,躺在一起,盖着同一床被子,肩挨着肩,离的太近了,彼此的气息都格外清晰,两人一时无言。 “我想抱抱你。”雷湑的嗓音低沉,带着些许征求。 江余没搭理,他翻身,拿背对着雷湑,雷湑将手臂横过去,把他整个圈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脖颈里。 “你还想干什么?一并说了。”江余被贴上来的身体压的发热,隔着一层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我还想……”雷湑低低的笑出声,唇含·住江余的耳垂,舌头轻轻舔·舐。 想做的很多,他要把四年的都做够了。 抵.在身后的东西越来越清晰,江余又翻过来,跨··坐在雷湑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将他眼底翻滚的火焰搜查出来。 “你行吗?” 雷湑面部肌.肉微抽,“你试试。” “别逞强。”江余好心提醒,调笑着摸·摸雷湑的下巴,“不行就我来。” “那你来。”雷湑挺认真的考虑。 “……”这回换江余抽·搐了,他倒是想自己来,问题是手里那把·枪·子弹不给力啊。 “动吧。”雷湑一副期待的样子。 江余脑门蹦出一根青筋,把被子一拉,趴雷湑身上,两手抓着他的肩膀摸索了会,不动了。 “太懒。”雷湑扶·着他的腰,陈述一个事实。 江余吻·着他的嘴唇,缠·着品味起来,带着一些漫不经心的挑·逗和邀请。 渐渐的,雷湑的回应不再僵硬,从江余那里拿走了掌控权。 “妈的,断了。”江余吸了口气,他很早就发现了,雷湑特别喜欢研究,怎么把他的腿掰成让人看了就觉得疼的角度。 问题是他又不是练体·操的,江余的低骂声很快就被别的声音代替。 一室温.存。 第二天早上江余问起了雪梅的事,雷湑承认自己的自卑和顾虑,所以才找的那个借口。 “那你还是赶紧滚,别拖累我。”江余冷笑。 雷湑绷着脸,浑身散发让人忌惮的威严,这是他跟着季老出神入死,见惯了杀戮带出来的,江余除外。 “我说嫌弃你了?”江余凑近,勾.着雷湑的脖子往下拉,与他几乎鼻尖相抵。 雷湑身上气息收敛,空荡的眼眶仿佛不是死物,也闪烁着和另一只眼睛一模一样的温柔。 这个人那么好,他丑的连小孩子看了都害怕。 “别没事就把自己往文艺圈套,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直接来问我。”江余拿指尖磨·蹭他掺着白的鬓角,“你脑容量比你那里小多了。” 雷湑闷声被他嘲讽,从背后缓缓磨.碾…… “听见了?”江余的脸蹭·着枕头,两条腿曲·着,脚跟抵在雷湑膝盖那里。 “嗯。”雷湑专心的做起了研究。 明天,后天,大后天,一天天往前走,雷湑还在江余那里,霸占了那张床的一半。 阿一这次学聪明了,没有接到电话就不出现,免得再找死。 雪梅也没出现,她报了几个学习班,忙着在a市这座城市站立脚跟。 倒是夏母,隔三差五的过来,给江余带吃的,主要是看看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行不行,还担心闹矛盾的时候动手。 “攸儿,下雨天你多注意一下雷湑的腿。” “我知道。”江余把叠好的衣服放橱子里,“二姐怎么样?” “医生说她心里藏着事,大概是有什么心结。”夏母唉声叹气,“她成天抱着小时候的相册发呆,妈不知道她都在想写什么。” 江余趁雷湑去十七堂处理事情的时候,去了医院,见到背对着他坐在窗前的女人。 不到半年,瘦的不成样子,再也找不出江余第一次见的那种感觉。 “二姐。”江余凑近,看着相册里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你想大哥吗?” 夏知绮身子一颤,发白的手指抠·着相册,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听妈说雷湑住在你那里,都还好吗?” 没有意外的逃避,江余靠着窗台,自顾自的说,“大哥走了也有些时候了,说起来我还梦到过几次。” 发现对方的注意力被吸引,江余继续,“他看起来不错,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跟我说好好看着百源,还有你和妈。” 夏知绮听的入神,轻着声音喃喃自语,“我没有梦到。” 有失落,也有委屈,像个没有得到玩具的小孩。 江余皱了皱眉,夏知绮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她那个大哥。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脾气也差,没有人愿意跟我玩,只有他给我讲故事。”夏知绮垂头,“大哥对我很好,教我写字画画,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百源还是个不起眼的小超市,夏父和夏母都一门心思投进他们的事业,家里的三个孩子从小就被保姆带着。 夏攸是个小霸王,成天跑出去玩,不受待见的夏知绮唯一的依赖就是夏怀砚,久而久之,根深蒂固。 可能夏怀砚的死对夏知绮来说,打击太大,无疑是在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真相。 人是斗不过命运的。 所以夏知绮才自暴自弃,等着所谓的命运降临到她头上。 江余把失声痛哭的女人抱在怀里,陪她待了一下午,给她编了一个梦。 他回去就看到楼底下的男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的病我知道一点。”雷湑说完这句,就静静的看着江余。 “别这么看我。”江余推着他进电梯,按下楼层,“放心,我心脏没问题。” “还是要多检查几次。”雷湑不放心。 “晚上吃什么?”江余转移话题,揪着眉毛说,“我不想炒菜了。”太难,还是切菜容易。 雷湑默默抽了一下眼角,你那是炒菜不是煮? “算了,还是我炒吧,你教我。”江余突然改变主意,他要是再说下去,这个自尊心强,又觉得什么事都要自己承担的男人该难过了。 事实证明,把菜炒熟这事真的不难。 当然也是老师教的好,任由学生暴躁的发脾气,还一通威胁砸锅。 在这个世界,江余的厨艺得到了质的飞跃。 夏知绮离开的那天正好是清明,夏母和江余在墓园,他们接到消息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余望着相邻的两个墓碑,忽然觉得一生太短,转眼就没了。 垂放的手被一只粗·糙的大手包·裹,带着安·抚和担忧的摩·挲,江余收回视线,在雷湑脸上定格了许久。 在夏知绮离开不到一年,夏母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她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候声音很大,对着空荡荡的客厅骂骂咧咧,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逻辑可言。 有时候声音又很小,凑过去也听不清,问她,她就摇头“什么也没说。” 江余和雷湑看着她的情况越来越差,除了大半夜独自一人在房里晃来晃去,还喜欢把阳台刚晒下去的衣服全扯下来丢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在上面蹦跳。 两人没办法,带夏母去住院,谁知夏母在医院精神更恶化,哭着吵着要见她的儿子,那些医生也不敢用武力,只是照实把情况说了。 江余又把夏母接回来照顾,每天被她当作几岁的小孩,哄吃饭哄睡觉。 连带着雷湑都一起听了夏母的摇篮曲。 那天是江余最不愿去想的一段记忆,他只是在厨房把榨好的豆浆倒进杯子里,出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玩积木的夏母就不见了。 书房的雷湑听到他的喊声,转着轮椅出来,知道人不见了以后,冷静的给小区的手下打电话。 那些人都没见到老太出来,雷湑把事跟江余说了,江余第一时间就去的天台。 那截楼梯雷湑上不去,江余一个人上去的。 迎面的狂风把没有顾得上穿好的外套吹开,江余在天台边上找到人,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妈,过来。” 站在那里的夏母没有配合,反而往前面靠近。 江余脸上的表情变的可怕,他放缓语调,“你不是要去看二姐吗,你过来,我陪你去。” “攸儿,妈累了。”夏母恢复了正常样子,那些悲凉也跟着浮现,她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流露出慈和的笑意,“你有雷湑,妈很放心。” 江余猛扑过去,胸口撞·到边缘,痛的他五官扭曲,只来得及抓住一片冰凉的衣角。 他转过身蹲在地上,没有往下去看那一滩刺眼的鲜红。 那片墓园又多了一块墓碑,住着夏家的四口,江余一个外人每年给他们扫墓,带着夏家的基业百源站在商界顶·端。 外界知道百源和十七堂的关系是在一个招待会上,雷湑向全世界公布他的伴侣。 国内哗然一片,两个男人的爱情对很多人来说荒唐可笑,但是他们无论怎么议论,也干涉不了。 早就知道雷湑是十七堂掌权人的元修齐看到新闻的时候,他正在贺达家里蹭饭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撑了,元修齐突然蹦了一句,“当年我还跟雷湑说,如果夏攸不要他,可以随时来找我。” 砰,贺达手里的碗在桌上滚了两圈,他阴阳怪气的笑着说,“还真没看出来,大情圣,要不要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夏攸是不是打算一直要雷湑?” “别啊,那多缺德。”元修齐满脸正色。 贺达横眉竖眼的怒吼,“立刻给老子滚蛋!” 元修齐后悔的想把整张桌子吃了,他腆着脸笑,“我错了。” 阳台剔牙的贺父见状,看出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他一溜烟的跑了,出门找人下棋去了。 两人吵吵闹闹,大半都是因为元修齐那张欠抽的嘴巴,当然被抽的也是他自己。 雷湑四十岁,小他几岁的雪梅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 对方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婚礼也很简单,就是请了各自的同事,亲戚过来办了十来桌。 江余和雷湑都以雪梅的兄长出席了那场婚礼,他们送上的大礼让人目瞪口呆,这样的大手笔也是在告诉所有人,雪梅在a市不是无亲无故。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瞧不起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对方那边甚至觉得配不上。 有这么一出,雪梅以后的生活就会好过很多。 等雪梅一家安稳下来,江余和雷湑把那套公寓买下来当作在a市的家,他们带着简单的衣物离开,一年的大半时候都在那个山沟沟里面。 请人盖了房子重新规划,比原来的要大一圈,菜地就在屋后没多远,门前和院子也很空旷。 没有喧嚣和灯红酒绿,宁静淳朴。 因为雷湑的腿不便,家里的浴室是江余自己布置的,从a市买的浴缸几经周转到了他手里,占据了浴室三分之二的面积。 雷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泡在浴缸里,听着耳边抱怨的声音,无比满足。 “这条腿好像比那条结.实一点。”江余捏.捏,又揉.揉。 雷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进他的发丝里,贴着头皮轻轻穿梭。 按了一会,江余把毛巾一丢,双臂搁在两侧,仰在浴缸里,眯着眼睛享.受雷湑的服.务。 “养头猪吧。” “好。”雷湑一愣。 “跟以前那头差不多,要花的。”江余若有所思。 “嗯。”雷湑把他的脚.趾包在掌心里,抹了沐浴露仔细清洗。 “在山里通一条路吧。”江余把手伸进水里,一路熟悉的往上游移,靠上去趴在雷湑身上,不轻不重的.啃.他的下巴。 这样赶集的时候还能一起去。 雷湑抬眼,炙热的目光凝视片刻,说好。 并没有让江余等多久,连通村子和镇上的石子路就铺上了,这件事让附近所有村子都高兴了很长时间。 村子里的很多年轻一辈都不认识雷湑和江余,一开始还有点梳理,后来渐渐的,来往就多了起来。 在十七堂发展到季老临终前提出的目标后,雷湑就打算退下来,但是堂里的那些人都不同意,为这事闹的很大,阿一顶着大家伙的期盼出现在村子里。 但是他还没说上两句就被指使去挖蚯蚓,然后又被指使着挑大粪去浇菜。 雷湑把蚯蚓穿到鱼钩上,把鱼竿一甩,“你去跟他说,浇完了如果还闲得慌就去砍柴。” 旁边蹲在水桶边的江余把仅有的一条鲫鱼抓起来丢篮子里,“你真不管十七堂的事了?” “我老了。”雷湑认真的说,“剩下的时候只想陪着你。” 已经用了自己的十几年报答了那个老人,都过去半辈子了,他想以后的生活过的简单点。 这么多年过去,他感受到了a市的繁华,也得到了那些真假难辨的仰慕和敬重,但是他终究是个生活在大山里的农民。 喜欢在鸡鸣狗吠声中开始一天,而不是机械的闹钟声。 江余没有再多说,把话带给阿一,阿一在村里住了几天,把菜地的小沟翻了一遍,似乎也想开了,回a市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轻松。 过了几年,雪梅带着孩子回来,那孩子很乖,甜甜的喊江余和雷湑干爹。 江余从口袋掏出两个大红包给他,看着对方一蹦一跳的围着石磨转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孙余晖。 那些片段不受控制的往外涌,挡都挡不住。 “大湑,你们不领养一个吗?”趁人不在,雪梅去找雷湑,她摸·着已经有点凸·起的腹·部,说出了来之前跟丈夫商量好的决定,“要不把豆豆放在你们身边。” “不了。”雷湑摇头。 “那你们老了怎么办?”雪梅不不放心。 “他有我。”雷湑沉声说。 雪梅忍了又忍,终究只是长叹,咽下了那句人世无常。 之后雪梅每年都回来,去爸妈的墓前看看,陪江余他们过上几天再离开。 一年年老去,在外面打拼的人们开始慢慢回到生长的这片土地,带着一身沧桑和阅历,陪伴自己的另一半安享晚年。 村里人常说落叶归根,大概就是这样。 这天中午,雷湑有点渴,想去拿杯子,手却扑了个空,他一时没回过神,一声清脆响将他拉回现实。 “发什么呆呢?”江余走过来,把地上碎裂的杯子扫了。 雷湑低头,视线仿佛被一块厚厚的黑布蒙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沉默的等待那块黑布一点点撤出,没有去想下次再出现是什么时候。 “是不是哪不舒服?”江余盯着他的那只眼睛,透着探究和不确定。 “想喝茶了。”雷湑低声说。 江余在他脸上停了片刻,转身去泡茶。 从那以后,雷湑经常去抚·摸江余的脸,他仔细的用指腹描摹,仿佛是要一点一寸都给刻印下来。 他每天早上醒来,总是会去看靠在他肩窝里的人,然后庆幸还能看见,睡觉都会凝视很长时间,做好是最后一次的准备。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坚持,在两年后,一个很平常的午后,雷湑正在院里抱着一个盆子喂鸡,光线如同被什么切割成无数个碎片。 雷湑抓了一把米扔到地上,平静的承受了卷来的黑暗。 他没有露出怅然若失的样子,当年医治的时候,那些人都说他的那只眼睛很快就会看不见,老天已经多给了他几十年。 从外面回来的江余看到轮椅上的男人那只眼睛无神的停在一处,平时的深邃漆黑全都没了,他的呼吸一顿,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摆了摆。 半响,江余蹲下来把手放在雷湑腿上,沉默不语。 雷湑摸摸江余的脸,将那点凉意摸掉,捧住亲·吻了几下,“不哭。” “我就没哭过。”江余从鼻子里带出的声音有几分浑浊。 雷湑将那声叹息吞进肚子里,俯.下.身,唇贴着江余的额头,缓缓轻碰他的鼻子眼睛嘴巴。 院里的鸡还在扑腾着吃米,它们理解不了那种伤感。 成为一个瞎子,生活有太多不便,雷湑一个人努力的适应,他不想让江余为他的事难过。 在这年年尾,江余的左眼也看不见了。 两人残的残,瞎的瞎,他们用一只眼睛来看这个世界,比从前更加仔细。 过完年后,雷湑的头发白了很多,几乎要去找有多少根黑发,他自己不知道,江余也没提。 外头的炮竹声噼里啪啦,江余瞥瞥院里受惊吓的鸡鸭,“三叔家办喜事。” 雷湑侧耳去听,“送礼了吗?” “给了两只老母鸡。”江余古怪的说,这里的人更兴送老母鸡。 “那还剩几只?”显然雷湑也看重。 “多呢。”江余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蛋,他偶尔炖了给这人吃,还有个屁。 两人聊了一会,就被三叔家的人上门来请他们吃酒去了。 八月十五,中秋 这天晚上,圆月当空,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村里热热闹闹的。 江余和雷湑吃完晚饭就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微凉的风吹着垂落的葡萄叶左右晃动。 “想不想养一只小狗?”雷湑倒了杯茶递过去,家里就他们两个,难免冷清了点,他担心手边的人会觉得孤独。 “不想。”江余把嘴巴凑过去,低头喝了两口。 雷湑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他的回答,“前两天你不是说隔壁那家的小狗很好玩吗?” “没你好玩。”江余瞥眼,“养你一个就够烦了。” 雷湑,“……” “戒指有点紧了。”江余转转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难不成是他胖了? “我看看。”雷湑下意识说,之后他叹了口气,一个瞎子能看什么? 江余把戒指取下来放到他手掌里,懒洋洋的阖上眼,嘴里哼起了歌,调子从太平洋跑到外太空。 “早些年就说要给你出唱片,你不要。”雷湑的语气非常认真,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在开玩笑。 但是细听之下,能听出来里面的调侃。 正在艰难走高音的江余差点呛到,他阴沉着脸在雷湑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过完年就五十岁了。”雷湑无奈,握·住江余的手亲亲,摸到无名指将调整好的戒指戴上去。 江余神色微变,可不是,他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睡觉前江余眼皮一直在跳,他捏·着手上的戒指,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安,又抓不到原因。 “怎么了?”雷湑察觉身边的人不太对劲。 江余摇头,才想起来雷湑看不见,他扒扒白了大半的头发,“吃月饼吗?我去拿。” 雷湑拉住江余,将他困在胸膛,胳膊腿纠·缠着,手放到他的背部一下一下的轻·抚,“睡觉。” 但是江余怎么也睡不着。 快十二点那会,他起来喝了杯水,又躺回雷湑怀里。 凌晨三点多,来自上苍的惩罚将这座小镇拉进深渊,也将镇上所有人从睡梦中带进地狱。 江余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能动弹,胸口阵阵钝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穿了,他第一时间就是焦急的喊,“雷湑?” 明明使出了全力,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却虚弱模糊,就像是搁置多年的留声机,掺着的杂音。 身边传来低闷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不稳,“我在。” “地震了。”江余松了口气,眼前黑漆漆的,右眼血肉模糊,可能是屋顶塌陷的时候弄的。 “嗯。”雷湑侧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气息。 “我伤的不重,你怎么样?”江余分不清是第几次咽下翻上来的血水,胸口的每次牵动都像是最后一次。 “没事。”雷湑的身体起伏慢下去。 明明已经站在地狱的门口,生命所剩无几,两个人却都选择了隐瞒。 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等不到前来营救的声音了。 江余躺在废墟里,又一次体会死亡来临,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任务二是什么。 “叮,任务二完成倒计时,十秒。” 脑子里的系统声音让江余昏沉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十秒是什么意思?他再去问,那边如石沉大海。 “夏攸,别睡。”雷湑的声音像是夹在风中,喘的厉害,“不准睡!” “嗯……”江余沉重的眼皮动了动。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年年对着蛋糕许什么愿吗?”雷湑低低的说,“我想有个家,就我们两个人。” “真俗。”江余勾唇,他想笑,却只能咳了几声,咳出了许多血水。 雷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想有个家,直到他和江余站在教堂,接受神父的祝福,他的愿望终于达成。 到今年,刚好是二十年,可是他想要一辈子。 身体越来越冷,江余试图想往雷湑靠一点,努力了几次也没能如愿,大概是放弃了,他拧起的眉头舒展开,声音很轻,“我有点冷……” 耳边时有时无的呼吸消失,雷湑一片黑暗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强撑的那口气没了动力。 他将被重物压在土里的手臂·抽·出来,扭曲变形的隐隐看见白骨的手掌一点一点移过去,将已经停止呼吸的江余搂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因你而跳动,你不在,它便停止   ☆、第88章 卷八 c市,初冬,六点半 天还没亮透,夹着蒙蒙的灰色,冷冽的风吹在裹·着厚厚一层的外套去上班的行人脸上,惹来的是没完没了的埋怨和咒骂。 位于铜湖湾的偌大一片别墅区还沉浸在寂静中,其中一栋别墅前的花园里传来一声声狗吠,一只德牧从木屋探出头,冲楼上阳台不停的叫唤,似是在像它的主人提醒饿了。 阳台上摆放着一把藤椅,背面是一排落地窗,透过那一点缝隙能看到很宽敞单调的卧室,白色大床上的男人维持着刚睡醒的姿势,凌乱的发丝下,俊朗立体的五官带着复杂多变的神色,迷茫,震惊,狂喜…… “叮,系统出现故障,正在修复中,请江先生耐心等待。” 江余把脸埋在手心里做了几次深呼吸,情绪激动的无法抑制,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在脸上留下很深的痕迹,他回来了。 “后面三个任务你找别人去。” “叮,江先生别这么任性。”清脆的系统声音仿佛突然调低了音量,“不然你不好,我也不好,大家都不好。” 江余的眉间笼罩着一层令人心悸的阴霾,他脖子上的青筋浮现,挥手把床头柜的东西全砸了,胸口不停起伏,操! 花园的德牧嗷呜一声,惊的夹.紧尾巴躲回自己的窝里去了。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冲了个澡换上衣衫的江余做回了自己,他挑出一条银灰色领带套脖子上,修长的手指快速活动,拿了大衣出门。 一见主人,德牧慢慢从屋里走出来,尾巴一甩一甩的,两只嘿呦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它的主人,一副等投喂的样子。 江余伸手挠挠它下巴上的毛,扯开唇角笑,“今天我心情不好,你没饭吃了。” 德牧汪汪直叫,爪子按在江余腿上,试图往上蹭。 “听话。”江余训斥,在德牧的可怜巴巴的目光中离开,去车库取了车往公司方向开去。 那些经历历历在目,五年十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是一场梦,江余从来不知道一夜会有那么漫长,长的让他忌惮夜晚。 开着车子把熟悉的城市绕了一圈,江余飘浮不定的心才有了落下来的迹象。 公司一楼几个前台在那小声讨论谁谁谁的颜值高,谁谁谁吸.毒被抓,笑的花枝乱颤,跟开大了的月季一样。 江余越过的时候,她们立刻站的笔.直,露出八颗牙齿微笑,从头到脚都写着大方得体,“江总早。” 她们刚想松口气,见到跟在后面进来的人又开嗓子喊,“郑秘书早。” 正投入跟自己小男友撕.逼的郑伊一听声音,手在按键上一滑,么么哒三个字就这么发了过去,她顾不上吐血,迅速把手机塞包里,上前发招呼。 江余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他的秘书,“口红颜色太艳,领口快低到肚.脐了,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劣质香水味,还有,你穿的那是裙子还是内.裤?想跳槽去哪坐台?嗯?” 郑伊抖抖嘴唇,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 江余进专用电梯按下楼层,“给你五分钟收拾。” “是。”郑伊踩着她那双新购的十厘米细跟,面色从容的扭.着腰在前台快憋出内伤的注视下离开。 站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郑伊把领口的几粒扣子一一扣起来,往下拽拽裙子,她拿出湿巾抹嘴唇,手有点抖,里面那位不是大姨妈来了,就是大姨夫来了。 或者是舅公三姨太也说不定。 坐了不到半小时,郑伊心神不宁,她从包里翻出一块钱硬币在桌上一转,闭上眼心里默念,如果是字就能平安领到双薪过年。 她睁开眼一看,是人头,“我刚才说的就是人头嘛,看来什么事都没有。” 郑伊欺骗自己起来非常自然洒脱,自我催眠了一会,她起身去泡了咖啡敲门进去。 “江总,你的咖啡。” “嗯。”江余端起来喝了一口,“不错。” 他这个秘书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泡的咖啡符合他的口味,其他的……还是别要求太高比较好。 郑伊拍拍胸口二两肉,就听耳边的声音,“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她偷瞟了眼,边走边嘀咕,昨天跟今天怎么差别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从泰.国做了全套手术回来了呢。 江余靠在皮椅上,思绪天南地北的飞奔,他的太阳穴阵阵发疼,一杯咖啡见底也没好一点。 门口响了两声,大步流星进来的男人是市场部负责人秦之涵,也是跟江余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的。 “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秦之涵神秘兮兮的说,“那个董阅疯了,说有人想剥他的皮,结果你猜怎么着?坚定出来他那些抓痕都是他自己弄的,诡异吧?” “谁?”江余完全没听。 秦之涵一脸血的看着他,抽.着嘴角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江余想起来了,是个小明星,巴掌脸大眼睛,声音挺有几分味道。 看自己的上司兼兄弟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秦之涵两片唇碰碰,啧了一声,“你前两天不是还说想养起来当宠.物吗?” 他哪里知道江余被人.干.的已经爬不起来了,还是接力赛那种。 虽然只是灵魂,但是片段和感受烙印的很深。 “过了昨晚,我现在更喜欢做那个洞。”江余慢悠悠的说。 “你在逗我玩?”秦之涵蹬圆眼珠子,吓的不轻。 “你看我像是在逗你吗?”江余瞥了一眼。 “像。”秦之涵满脸认真。 互相瞪了几分钟,秦之涵先眨了睫毛,他揉揉酸.胀的眼睛,这么多年就没赢过。 “下午我要去趟b市,大概得待两天,如果艾莉丝还是那什么莎莎来找我,你替我顶一下。” 江余支着头讥笑,“还是说你去医院割.包.皮了?” “这个借口你用过不下十次了。”秦之涵暧.昧的说,“宝贝,你知道的,我包.皮真没那么长。” 他见自己把江余恶心到了,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走了。 从头到尾秦之涵就没信江余那句话,换成其他人也不会信,所以说真相往往都容易被忽视。 一连几天都在公司和家两个地方来回穿梭,越平静,江余越不安,那种感觉比在地震前还要强烈多倍,就像是有一场同样比地震还要可怕的灾难要降临在他身上。 江余按掉几个电话后,收到了秦之涵的短信,“大家都在等你,快来,晚了就没你的份了。” 倾城是一家大型娱乐会所,有男有女,来这里的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癖好,或者是几.插.头,都不会空鸟而回。 包厢里的光线昏暗,溢满了各种混浊浓烈的气味,被一股情.色的氛围压迫,能挑起来的不止神经,还有裤.裆里的那.团.肉。 江余一手随意搁在沙发背上,一手晃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秦之涵搂.着坐在他腿上的女人,他终于确定自己的兄弟出了问题,为了进一步确诊是身体还是心理,今晚特地把人给拉出来了。 是心理,他还能想办法去试着给对方克服,要是身体,他也能介绍几家医院,但是如果两者都沾全了,那他只能默哀。 其他几个不是同学就是交情不错的合作伙伴,他们都有点奇怪,坐在暗处的人太反常了。 “江总,这是小唐。”其中一个男人将低头的少年推到江余那里,“新来的,还.嫩.着,哥几个就给你的。” 江余扫了眼那个少年,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还是酒精的作用,少年青涩的脸庞在灯光下仿佛被人撕扯开了,鼻子眼睛嘴巴渐渐扭曲变形,隐约可见一张精致过分的脸生长了出来。 再去看,少年正用期待又胆怯的目光看着他,长的秀气漂亮,离精致很远。 江余忽然就觉得胃部痉挛起来,他将酒杯扔桌上,猛地站起身出去,留下秦之涵在内的几个朋友错愕的在那大眼看小眼。 洗手间里,江余趴在马桶边干呕,把胃里的一点酒水全给吐了,他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水,冰凉的水顺着指缝往下流淌,丝丝缕缕的渗进袖子里,湿漉漉的让人很不舒服。 江余背部一凉,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他忽然抬头,湿嗒嗒的眼睛眯起,从镜子里把背后看的一清二楚,除了几扇门,什么也没有。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江余锋利的视线在洗手间扫视,下巴上的水滴进胸口,他隔着毛衣擦擦,试图忽略发毛的感觉。 江余这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他好像在跟谁说话,说着说着就拳打脚踢,对方把他拖到阳台推下去,就倒在他养的德牧身边,醒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在江余去庙里回来,市里发生了好几件怪事,除了董阅,又有两个人疯了。 钢琴家李洋被发现的时候正在啃自己那双像艺术品的手指,某大学的学生上着课,突然拿笔去戳自己的眼睛,当时在场的同学和老师都说对方边戳边笑,还神经质的喃喃,“戳坏了就好了。” 不同身份,不同年纪,不同领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认识江余。 当然这点目前并没有引起警方关注。 倒是秦子涵觉得怪异,又暗自可惜,尤其是李洋,连他一个直的,都在打.枪的时候不止一次幻想过对方那双手握.住他是什么销.魂感觉。 “世界末日要来了?” 江余揉着额角,“我看是你更年期要来了。” “董阅浑身上下最好看的就是那张脸了,我们几个都知道,而且李洋还在你身上弹过肖邦呢。”秦子涵羡慕嫉妒,“还有那个大学生,眼睛跟两玻璃珠一样透澈,他的头一回生意还是你买的。” 江余心里划过点什么,他没来得及去抓捕,“或许只是巧合。” “我发现你最近左脑和右脑都打了对折,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一折了。”秦子涵忧心忡忡。 江余面部一抽,半垂着眼帘漫不经心的玩起了打火机。 四点多,江余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他朝办公桌那里走去,身子一下子就僵硬起来,摊开的文件上放着一颗牛轧糖,褐色的包装和白色的字体都太熟悉,被指甲抠.过的痕.迹直刺眼底。 江余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就跟看见了鬼一样。 抠.过的地方是他自己弄的,不会错。 整个公司上下,能进来的除了他没有第二人,但是江余还是调来了监控录像,得出的事实让他不想面对,没有人进过他的办公室。 那两块糖哪来的? 郑伊已经被叫来有一会儿了,她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小心谨慎的提醒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的男人,“江总?” 江余突然问,“你喜欢吃糖吗?” 郑伊一愣,“不喜欢,黏牙。” “我也不喜欢。”江余捏.着手里的糖,面色渐渐变的狰狞恐怖。 “江……江总,你没事吧?”郑伊声音打颤。 “通知下去,从今天开始,所有人禁止在公司吃糖,发现就立刻走人。”江余冲她勾唇,无比阴寒。 郑伊战战兢兢的出去。 等办公室就剩下自己,江余像个疯子一样对着虚空低吼,“你他妈告诉我,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叮,000提醒过江先生,系统出现故障。” “你他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那个故障?” “叮,正在修复,江先生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江余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都他妈找上门了。 他盯着被捏碎裂的糖,呼吸有些急促,下一刻大力把糖扔垃圾篓里,提着丢到外面的垃圾桶,似乎又觉得还不安全,干脆拿打火机点燃。 然而江余不知道在他走后,那颗糖周围的火焰全都不见了。 江余晚上没有回家,在酒吧做了一夜,连续四天下来,他被秦之涵从酒吧拖到对方家里。 大概是有个人在身边,那股恐惧似乎少了一点,江余眼中的浮躁沉淀了下去,开始跟秦之涵同吃同住,每天一起上下班,对方出去放松,他也跟着。 日子又平淡起来,系统也不出现,江余已经自我安慰那个所谓的故障被修复好了。 没有人知道,比起那鬼东西,他宁愿去完成剩下的三个任务。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几乎就快要说服自己,直到江余在抽屉里看到那颗本来应该被他烧了的糖。 在那一瞬间,江余呼吸停住,头皮整个发麻。 一股森寒之意缠.上脚踝,一路往上席卷,淹没了所有,江余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像是被丢进冰窖里,瞬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给我出来!”江余把房门关上,压低的声音里是他快要崩溃的理智,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邵则。” 江余闭了闭眼,他站在原地,用一种发狂的姿态迎接那个说过要来找他的少年。 一只森白的手从背后绕到前面,不轻不重的环住江余的腰,以一种亲.密的姿势将江余整个人拥在怀里,冰冷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 “我来找你了。”   ☆、第89章 卷八 床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屏幕亮起来又暗下去。 这是江余第二次和一个鬼待在一起,都是同一个,上次是他闯进了对方的世界,这次他的世界被打乱。 小鬼也没什么可怕的,江余忽略掉刚才被抱住的那股阴冷,大口大口抽烟,在尼古丁的气味下让自己冷静。 他觉得自己快疑神疑鬼了,明明已经回来,为什么有种还在任务中的错觉…… “你应该去投胎。”江余弹掉烟灰,他看着面前的少年,除了没有跳·动的心脏和一身死气,跟每一个出入大学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我也想啊。”邵则细长的眼轻挑,“地府那小鬼说我有执念末了。” 牙齿在过滤嘴上咬·重,江余一怔,执念? 邵则拧起了眉头,长长的黑睫垂落,遮住黑沉的眼眸,像是在问江余,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我的执念究竟是什么呢……” 他已经忘了自己死了多久,只记得是在夏天,他正在写作业,被赌输回来的继父揪住头发往墙上撞,记不清撞了多少下。 他讨厌粘稠的血,却在看着继父躺在血泊里挣扎的时候,畅快的笑了很长时间。 后来呢?漫长的飘荡让他懂了什么是寂寞,直到因一次巧合遇见这个男人,阻止了他的离开,几次护着他,从小到大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所以他来了。 邵则静静的望着江余,清冷的声音透着简单的困惑,“你知道我的执念吗?” “我怎么会知道。”江余要是知道自己被邵则盯上的原因就出在那几块糖上面,估计会咳血身亡。 邵则凑近,苍白的唇微翘,“为了找到你,我花了不少时间。” 他的语气藏着满足和愉悦的颤意,在嚣张的宣布,你无处可逃了。 江余把烟掐灭,在心里问,“000,怎么才能把他送走?” “叮,这个问题我们也很困扰。” “所以?”江余嘲讽。 “叮,所以我们正在修复。” 江余头疼的厉害,系统不能信任,搞不好他又一次被坑了,这个少年的出现就是提醒他,事情还没完。 他不动声色的去摸胸口的玉,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邵则太强,就是他求到水货了。 外头的秦子涵大声拍门,“出去吃饭了。” 江余站起身,邵则也跟上去,贴着他的脚步,似乎是在无声的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门外的秦之涵看到江余,咦了一声,“你怎么出了一头汗?” 他说着就伸出手,准备去碰,却在即将触到的时候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缩回去。 “卧槽,怎么突然这么冷?”秦之涵抱着胳膊使劲搓搓上面的小疙瘩。 “降温了。”江余说的煞有其事,他把大衣扣上,秦之涵果然看不见邵则。 “不行,我去换上羽绒服,你等会。”秦之涵受不了的跑了。 “你又不需要吃饭,跟着我干什么?”江余压低声音,脸色依然很难看。 邵则垂头,手在口袋里摸着糖,用沉默来展现他的倔强和坚决。 他突然勾住江余脖子里的绳子,眼底的笑意有些讽刺,“这东西对我没用的。” 江余扭曲着脸拽下来扔垃圾篓里,大步出去。 “脾气不小。”邵则手指微动,把被丢弃的那块玉拿在手里,上面还残留着对方身上的体.温。 他把玉放到鼻前,闻着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脸庞浮现几分好奇几分沉醉,过了很久才收进口袋。 江余和秦之涵去了路对面的面馆,和平时一样,点了大碗的拉面,加荷包蛋。 在他们稀里哗啦吃面的时候,邵则安静的坐在旁边,支着头看熙熙攘攘的大街,他似乎看的认真,又仿佛什么也没有落入眼中。 见一个年轻女人向他走过来,打算坐旁边位置,江余下意识说,“这里有人。” 有眼睛的都能看见是空着的,秦之涵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在那睁眼说瞎话。 邵则侧头,看着两只眼睛按在他身边人脸上的女人,波澜不起的目光从里往外渗出黑暗之色。 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年轻女人尴尬的红着脸,“我,我只是想……” 女人的声音在看到椅子下面的一双脚时突然消失,眼睛瞪的极大,喉咙像是被人大力掐.住一样,她煞白着脸发疯的往外跑,引来店里客人一头雾水。 江余变了变脸,用余光警告邵则。 “她想和你上.床。”邵则蹙眉,全然不知自己眼中疯狂的怒火。 江余差点呛到,他喝了口水,忍住没有爆粗口。 “刚才那女人肯定近视,度数还挺高,放着我这么一个身心健康积极向上的大帅哥不看。”秦之涵故作夸张的叹息。 江余往面里弄了点辣椒油,拿筷子搅拌,“那什么莎不是怀孕了吗?忘了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我他妈每次都带.套。”秦之涵脸一黑,“她肚子里的种还不知道是谁的。” “还是你好,选的坑再怎么施肥都不会开花结果,万无一失。”秦之涵捧着碗喝汤,声音含糊不清。 “你都上过谁?”邵则的口气绝对算不上平静。 江余额角抽.动,他想把秦之涵扒.光了丢马路上。 在从面馆离开,回到住处,江余也没给邵则一个数字,他自动屏蔽了对方身上的寒气。 大冬天的,房里有只鬼在那杵着,比平时冷了很多,江余把空调温度调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陈一平虽然杀了李燕,但是他的忠诚……” 砰一声响,邵则看看地上碎裂的玻璃杯,又看看眼前陷入一种悲愤失控状态的男人。 “没有掺假。”他继续不快不慢的说完。 江余扑过去揪住邵则的衣领把他压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只要随便提起几个名字,那些记忆就会跟按了回放开关一样一一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你再提他们几个中间任何一人的名字,我不会放过你。” “我已经死了。”那意思就是你威胁不了我。 “别试图挑衅。”江余的指尖用力,在少年的脖子上留下红痕,鬼也会流血,他没什么可怕的。 “你把忠诚给我。”邵则眨眨眼睛,自顾自的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不妥。 “忠诚?”江余紧锁的眉稍染起一抹讥讽,“那玩意儿我还真没有。” 邵则失望的垂了垂眼,既然你不给,那我只能自己去拿了。 这场谈判滑稽可笑,江余的精神很混乱,觉得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系统给他指定的任务八,他可能要去看看医生。 十一点那会,秦之涵出来觅食,听隔壁房间的声音,他面色古怪,再去听又没了。 鬼需要睡觉吗? 邵则觉得新鲜,他闻着被子上的气味,把自己裹.住,冰冷的脚蹭.蹭被单,侧身往旁边靠。 “妈的,不睡就滚!”江余的恐惧被其他情绪取代。 邵则说,“我睡不着。” “你是鬼。”江余冷漠的攻击。 “是啊,你看我的手怎么也捂不热。”邵则靠着温暖的男人,把冰凉的手伸到他那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早上起来,江余鼻子不通气,感冒了,他连早饭都眉胃口,提前去了公司。 邵则坐在副驾驶座上,耳朵塞着耳机,“你亲我一下。” “什么?”江余的方向盘打偏。 “亲我。”邵则重复。 “我不喜欢吃冰棍。”江余皮笑肉不笑。 邵则把耳机拿下一只,手撑着倾身过去,舔.舔江余的嘴唇,趁他张口的时机将舌头滑进去。 那一瞬间,江余被一股阴寒之气侵蚀,从头到脚都仿佛结成冰块,他踩下刹车,趴在方向盘上不停咳嗽。 “不是说接.吻能治疗感冒吗?”邵则抿抿唇上还有点温热的味道。 江余咳的更厉害了,他挥手在旁边那只小鬼头上用力打了几下,“咳咳,算我求你,别折腾了。” 邵则愣愣的被打,他蹙了蹙眉,原来接.吻对感冒没作用啊…… 郑伊感觉今天的温度格外的冷,她难得套上厚外套,但还是后脊梁发凉,尤其是在老总办公室。 “上午十点有个会议,关于新产品的研发……”她打着哆嗦汇报工作。 江余比郑伊更冷,因为移动冰箱就在他身边,冰冷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侧,形影不离。 “公司有十九个女人想跟你发生关系,二十七个男的想被你养。”邵则阖着眼睑,看不见眼底的东西。 江余没在意,翻起了文件。 当天下班后,江余就回家了,身后跟着一个鬼。 德牧听到声音,它很欢快的跑过去,却在十几步距离停下,叫声忽然透着戒备和惊慌,无论江余怎么安.抚都没用。 邵则眼睛一眯,闪过什么。 德牧叫的让人心惊胆战,四周几家过来反应,江余不得不把它送到秦之涵那里。 没过两天,四十一个员工同时抱病在家,公司发生怪异的事,人心惶惶,江余这个老板第一时间出来稳定局面。 “我就说世界末日来了,你还不信。”秦之涵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 江余的双手放在桌上交握着,目光阴沉无比,“之涵,我这次遇上麻烦了。” 秦之涵收起脸上的笑意,“什么麻烦?” 江余却没有说下去,因为刚离开一会的少年又回来了,执着的缠.着他。 天越来越冷,江余开始和鬼同居,过着冰冻三尺的生活。 他再也没有参加一次聚会,连酒吧都没去过,唯恐又有人因为他无辜遭殃。 和一个鬼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江余深有体会,比如洗澡的时候。 邵则蹲在浴缸边,“舒服吗?” “不舒服。”江余没睁开眼。 邵则把衣服.脱.了进去,苍白消瘦的身体渗透进水里。 “出去。”江余大力踢他。 邵则挤了很多沐浴露,往胳膊上搓搓,精致的眉眼在腾起的热气下有几分柔和,“你给我洗头发。” 江余猛地睁眼,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邵则蹙着眉尖拿洗发水抹到江余手上,把脑袋凑过去。 僵持了几分钟,江余气的把洗发水抹了邵则一头,力道大的快要把他的头皮抓破。 “还有搓背。”邵则得寸进尺。 “我他妈要不要给你洗屁.股?”江余脸冷的掉渣。 “要的。”邵则幽幽的说。 “……” 江余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最先发现的不是郑伊,是秦之涵。 “你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秦之涵半开玩笑,“不会是被鬼压床了吧?” 江余抬眼,沉默不语。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秦之涵思索片刻,“是不是睡姿问题?你侧着睡试试。” 回去后,江余打开电脑去搜鬼魂之类的帖子,他刚去倒了水,电脑就硬生生被扭在一起。 他回头,少年站在门口,死寂的目光里带着愤怒,哀伤。 “你想让我魂飞魄散?” 江余不说话,你好好做你的鬼,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对你不好吗?”邵则的脸上有着扭曲的困惑,他把忠诚都给了,这个男人处处留情,跟很多人都有牵扯,他已经忍住没有要那些人的命。 为什么还不知足? 江余把变形的电脑砸了,他冷笑出声,“好?我这条命迟早会被你耗掉。” “活着有什么好呢……”邵则轻声呢喃。 江余没听见,注意力被耳朵上的剧痛拉扯,有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脖颈,他伸手一摸,黏糊糊的。 温.热的鲜血从唇.齿间溢.出,邵则舔.着江余血淋淋的耳朵,“你别惹我生气。” 江余听着清晰的吞咽声,突然想自暴自弃。 这天夜里,江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而且死状非常恐怖,他惊醒的时候撞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毛骨悚然。 接下来几天江余把邵则当空气,他不知道自己的无视给对方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元旦那天,邵则突然不见了,江余在心里问系统,那头没有回应。 把家里收拾一遍,江余开车去超市,在里面逛了很长时间,感受那种热闹的人气,他提着两袋子食材往停车场方向走。 这时恰好有个道士从前面走来,他心下一惊,“施主,贫道观你阳寿有衰败迹象,可是近日遇到了什么?” 江余的脚步一顿,阳寿衰败?他的余光停在老道士身上,“有什么方法?” “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执念。”老道士意味深长的说,“施主不防试着抛开那些杂念。” 江余嗤笑,会花时间去问一个路人,他也是病了。 “施主,莫要等来不及了才后悔。” 老道士忽然看向一处,他的瞳孔轻微收缩,一道精光闪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随缘即可,否则……” 他摇头叹息,“终会害人害己。”   ☆、第90章 卷八 凌晨四点十分,长溪区一名老道士死于家中。 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一圈淤·痕,让警··方震惊的是指纹验证后确认是死者自己留下的,房内没有争斗痕迹,门窗反锁,也没有被撬过。 种种迹象表明是自杀。 但是众所周知,人是不可能自己掐死自己的,因为一旦感到窒息,恐惧,疼痛,就会潜意识想挣扎自救。 最多会导致昏迷不醒。 怕引起市民不安,这起案··件被警··方很快压下来,谁知还是泄露了出去。 郑伊最近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小男友吹了,每天忙着祸害朋友圈,在各大论坛到处蹦哒。 她无意间看到一个帖子,捂着受惊的小心脏欢快地散布了出去。 微博在短时间被转发出惊人的数字。 郑伊一边感慨悠闲的人真多,一边加入进去,和他们一起给警··方添堵。 公司内部群里聊的兴起,都在发挥奇葩脑洞猜测老道士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上司正在静悄悄的窥屏。 江余坐在电脑前,面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老道士他有印象,昨天还活生生的,凌晨就死了。 这件事跟失去踪迹的少年有没有关系? 他希望没有。 这样江余就可以断定那个少年对他不再有兴趣,找到了更好玩的事,已经走了。 群里都是匿名,对不上号,大家说话都没什么顾忌。 不知道是谁冒了一句:那位好像吃素了。 紧跟后面就有人蹦出来:拉倒吧,你们难道没发现那位比以前要虚吗? 很快就出现刷屏: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大概是快下班了,忙了一天,大家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都闲的在那相互扯·蛋。 话题越来越没谱,围绕着上司的风·流史,逐一列出一个名单,又挨个对比,后来更是谈起了持·久度和长短度,下·限被甩到厕所马桶冲下水道了。 郑伊在吃着刚到货的海带丝,她一脸亢奋的敲击着键盘,下一刻她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 “哈哈哈哈哈我压刚拿到最佳新人奖的那个小正太”这句话被一一清除,正在自动输入:你们不该在背后说他。 郑伊瞪着自己的手,又神经质的去看旁边,她的心跳的很快,惊慌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群里安静了几秒,不约而同的找借口潜了。 江余也看到了那句话,他知道是自己的秘书发的,但是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熟悉让他排斥。 当天晚上,那些参与群聊的人前后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碰到灵·异事件,胆小的辞职搬家,更有直接住进精神病院的。 公司处处充斥着压抑的气氛,好像有什么东西静静在偷窥着,随时都会跳出来。 郑伊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出现在江余面前,“江总,我想请一个月假。” “半个月也行。”她的声音弱下去,不敢看坐在办公桌后气压极低的男人,“我也知道公司忙,实在不行的话,就一个星期好了。” 想起前不久的扔硬币猜人头,郑伊就想喷血,果然年前什么都拿不到。 现在恐怕很有可能连小命都要给交代了。 “你头怎么回事?”江余皱眉。 “在浴室摔了一下,磕地上了。”郑伊摸摸额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褪去,她欲言又止,像是在畏惧什么,嘴唇动了动,“江总,你多保重。” “带薪三个月。” 走到门口的郑伊听到背后的声音,她不敢置信的转身,感动的快哭了。 想拍拍马屁,又给忍住了。 “怎么还不走?”江余的气息异常浮躁。 “保重!”郑伊担忧的又说了遍,她忽然认真说,“江总,我虽然一直很仰慕你,也把你放偶像,但是你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知道的,我喜欢··肖鲜·肉。” 在江余古怪的目光中,郑伊强调,“真的,江总,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以后也只做你的秘书。” “行了,你不喜欢我。”眼看她又要说,江余扶着额头打断。 “那我走了,有事联系。”郑伊脚步加快出去,佛祖啊大慈大悲观世音啊真主啊,一定要保佑里面那位平安无事。 穿过寂静的走廊,郑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她头皮发麻,突然颤抖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他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说完郑伊整个人都很不好,急忙去按电梯,肯定是看多了鬼·片才会出现这种错觉。 鬼这个字冒出来,郑伊脸色煞白,她害怕的啊了一声,在保安室小哥惊悚的注视下发疯的在电梯里抱着头啊啊啊,还神神叨叨的念“我真不喜欢他”,又在同事错愕的视线里冲出公司跑了。 “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公司毁了才算完?”办公室里,江余对着虚空嘶吼。 没有回应。 “邵则,人鬼殊途。”江余把手指插·进头发里,狠狠捋了捋,冷冷的说,“别把我逼急了。” 秦之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椅子上的人偏头望着虚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搜寻什么,脖子上的领带松扯出颓废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他一愣,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听到声音,江余脸上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全部收敛干净,他语气平静,“之涵,放你三个月假期。” 没有跟平时一样调侃,秦之涵紧盯着江余,“到底怎么了?” “正好可以陪陪你儿子他妈。”江余自顾自的说,“要什么礼物说一声。” “江余!”秦之涵语气加重,极少有的严肃。 “不要?”江余勾唇,声音里听不出任何东西,“那我休息一段时间,你看管公司,只要别倒闭就行。” 眼睁睁看着人离开,秦之涵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气,这他妈怎么回事? 平时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都放在公司的人竟然说要休息… 江余说到做到,窝在家里不出门,偶尔和公司高层视频会议,一些零碎事都交给了秦之涵。 他在等系统的出现,提醒他去继续下面的任务,或者通知他故障已经修复完毕,怎么都行。 秦之涵经常来找江余,抱怨那条狗把他带回来的女人吓跑了,然后有意无意的探究江余的屋子,他可能是在怀疑什么事情。 圣诞节晚上,江余趿拉着拖鞋从阳台出来,他发现漆黑的房间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啪的一声响,房间里的灯亮起来。 少年还是那身衣服,凄惶又孤独的站在床边,低垂着头,黑色发丝遮住眉眼,孤零零的,没有影子。 江余视而不见,扫了眼桌上的苹果,目光一闪。 “给你的。”邵则的手在口袋里抠抠牛轧糖。 他在街上游荡了很久,找了好多家水果店,看着男男女女买回去,守着观察他们吃下去后的表情。 花了很长时间选的一家,应该是最甜的。 “我不吃苹果。”江余口气冷冽。 邵则伸出手指扳过江余的脸,细细的吮·着他的嘴·唇。 “你还嫌我命长是不是?”江余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拉扯,力道大的像是要给硬生生扯下来一块皮。 邵则委屈的垂下眼睑,试探的凑过去吸·吮着江余的脖子,他说,“我要把自己给你。” 不是问号,而是句号,透着极致的强势和郑重,像是一个仪式。 江余看着邵则低头卷起毛衣脱了,又慢慢去脱·裤子。 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空气里,邵则深黑的眼睛里往外涌着波动,越来越强烈。 看到少年脖子上的玉,发现是自己上次拿下来丢垃圾篓的,江余不禁眯了眯眼。 手被对方拉住,江余浓黑的眉锋下,一双微挑的眼睛笼盖一层厚沉的色彩。 少年的身体冰凉,苍白,细腻,像一件精心打磨过的瓷器。 “我对干一个小鬼没兴趣。” “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邵则攥·着江余的手扣·住,十指交扣,看似随意,却用出让对方挣脱不了的力气。 他这些天去地府做了一笔交易,终于明白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了,不是疑惑,反而是觉得果然如此。 “江余……”邵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把忠诚给我好不好?” “你就会离开?”江余嗤笑,不答反问。 邵则没有回答,幽暗的目光落在男人形状好看的唇上,下一秒突然·啃·上去。 他根本不懂技巧,舌头简单直接的顶·上江余的喉咙口,像个走在沙漠里的流浪汉,饥·渴贪婪的吸·着吞咽着那点水源。 滑冷的身体贴上来,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股冰寒,江余捏着邵则的肩膀将他推开,手在他脖子那里无意划过。 “真不乖……”邵则叹息,他捡起地上碎成几块的玉,“坏了。” 江余张口,猩红的舌头抵在齿·间,刚要说什么,脸色整个剧变。 不能动弹让他前所未有的无力。 “没事,我会修好。”邵则弯了弯唇,摸摸江余汗涔涔的脸,“我不太懂,一会你忍着点。” 江余的呼吸一停,又絮乱的加快起来,去他妈的,这也叫我把自己给你? “你要吃糖吗?”邵则拿出一块牛轧糖,剥·开·咬·了一口,撬开江余的唇齿用舌头卷着送进去。 江余把伸到他嘴里的冰凉舌头咬·破了,牙齿深深的扎进去,没有松口的打算。 有点粘稠,邵则蹙眉,抬起江余的下巴,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确定他把自己的血液咽了下去。 “你想找死是不是?”江余吐出的气息混乱,带着很浓的腥味。 邵则把自己没有起伏的胸膛挨近江余,像是在说,你看,我没有心跳,早就死了。 “你不是在找自己的执念吗?”江余忽然说,“我可以帮你。” “我已经找到了。”邵则神情愉悦的·舔·了一下江余,“要开始了……” 不等江余准备,就被推进地狱。 邵则抱着不停抽·搐的男人,吻·着他背部结实的激肉,垂落的眼睫半翘,喜欢的来回舔·舐。 “江余,你好烫。” 夹·着一根冰柱子,顺着骤然下降的体·温摩·擦,江余咬·紧的牙关渗·出铁锈味,他听到耳边的声音,直接昏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江余清醒过来,他心悸的摸摸脖子,指腹下跳·动的脉搏和温·热的皮·肤都在证明他没死。 江余看着自己的生命线,依旧很长很直。 小时候那女人带他去算命,说他命里有大难,但是最终会逢凶化吉,享齐人之福。 江余嘲讽的扯扯嘴皮子,现在想想,都是放屁。 他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顿,用一种狰狞的眼神盯着胸口多了的东西,杯盖大小的圆形,像是图纹。 江余用力去搓·抠·抓·挠,把那处弄的血肉模糊,深红色的图案还在。 仿佛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 江余拿纸巾去擦滴下来的血珠子,眼底翻滚着冷煞的阴郁,宋衍只能在他身上留下烙印,但是那个少年却能在他体·内种下烙印。 更可怕的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他自己。 江余打开衣橱拿出一条内·裤套·上,他竟然习惯了浑身无力,腰·酸,以及双腿发·软,这比什么都难以接受。 在浴室待了一会,江余拿淋喷头冲洗胸口那块肉上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还混沌着,他都没感觉到痛。 把自己从头到脚清·洗了几遍,在热水的包·裹下,江余找回理智,他打开房门出去,看到少年坐在沙发上百般无聊的看电视。 宽松的米色毛衣是他的,黑色长裤也是他的,还有那双灰袜子…… 江余的眼角狠狠抽了两下。 视线从电视移开,邵则转头,清冷的声音提醒全身带着水汽的男人,“我已经把自己给你了,以后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记起昨晚鲜活的画面和滚·烫的温度,邵则本能的咽了一下口水,苍白的脸上隐隐出现一抹浅浅的潮·红。 本就惊艳的五官越发让人移不开眼,可惜唯一的观众只想把他·吊·起来挂上十天半月。 似乎这才想到自己那朵菊·花给了一个鬼,江余面色顿时一阵扭曲,“……操!”   ☆、第91章 卷八 扫了眼外头挂着的几件衣服,江余嘴角微抽,忽然觉得沙发上的少年不是鬼,而是借住在他家的一个小朋友。 只是性格古怪了些。 大腿内侧激·肉一紧,江余刚成形的一点错觉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要吃糖吗?”邵则把手伸进口袋。 江余头也不回的离开。 “明明很喜欢吃。”邵则的手指捏捏一直舍不得吃的那几颗糖,无意识的撇嘴。 刚走进厨房的江余看到豆浆机里黑糊糊一团,他高挑眉毛冲客厅质问,“你拿豆浆机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打豆浆了。”邵则走过去,倚在洗手台边上,“放多了一点黑豆。” “你确定是一点?”江余冷眼。 邵则蹙眉,默默的转身走了,“鸡蛋饼没问题。” 鸡蛋饼?江余揭开锅盖看看,模样倒是可以,他打开煤气灶把鸡蛋饼简单加热,吃了顿早午饭就去书房。 邵则在客厅盘腿坐着,两只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电视,如同一只守着猎物的狼崽子。 门铃声响,邵则看了眼书房,他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抱着包裹的快递小哥看到门开了,里面却没人,那门是怎么开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阴天的原因,还是别的,刚才就觉得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楼道里的窗户冷风呼啸,他的背部一阵阵发凉,干着嗓子问,“有,有人吗?” 邵则挑了挑眉,去敲书房的门,这下快递小哥真的快吓哭了,里头见不到人,也没一点脚步声,却出现清晰的敲门声。 就在他要忍不住发麻的头皮逃跑时,门内响起了带着几丝慵懒的男声,“哪位?” 江余出来的时候就见门口的青年用一种仿佛见到上帝的目光望着他。 快递小哥把眼睛从面前俊逸的男人身上收回,他松了口气,把包裹上的面单撕下来,擦擦额头的冷汗,“江先生是吗?这是你的快递。” “你买什么了?”江余侧头问邵则。 他忘了对面的人看不见。 于是快递小哥把包裹一扔,连签名都忘了提,仓皇着不顾形象的尖叫着跑了。 “……”江余语气恶劣,“你不知道自己是鬼吗?跑出来吓人很好玩?” 邵则一脸无辜,“刚才好像是你把他吓到了。” “这里面是什么?”江余若无其事的把包裹捡起来关上门。 “糖。”邵则的眼睛里闪烁着波光。 江余把包裹往他怀里一丢,妈的,鬼吃什么糖?下一刻他眉头一跳,鬼还能上网买东西? 回到书房,江余手撑着额头,眉头锁的很紧,“000,出来。” “叮,出来了。” “把邵则的个人资料给我。” “叮,不完整。” 随着系统的声音,江余脑中出现一堆信息,邵则小时候患过孤独症,住院一段时间出来,情况并没有好转,后来他跟着二婚的母亲住进继父的家。 之后的不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片刻后,江余陷入沉思,邵则是怎么从那个世界到他这里的? 总觉得系统还有什么瞒着他…… 在书房打了个盹,江余揉·着酸·痛的腰出来,客厅里的少年枕着他那只忘了从哪买回来的大靠枕,睡的安稳乖顺。 江余的视线从少年宛如白瓷的脸上划到对方的耳朵,停了半分钟,他俯·下·身伸手轻轻一勾,将一个黑色耳塞拿掉。 记忆里好像第一次在面包车上见到的时候这个少年就是在听歌,经常戴着耳机。 江余好奇一个鬼会对什么音乐这么痴迷,他又低身过去,一手撑着沙发背,将耳塞塞进自己的耳朵。 那一瞬间,江余毛骨悚然。 里面不是什么歌曲,而是嘈杂的求饶声,凄厉的哭声,还有类似什么液·体流淌的滴滴答答声音,像是一个男人死前的挣扎。 后面出现一小段的呲啦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轻哼声,很温柔,似是一个曲子。 “好听吗?” 头顶冷不丁冒出的清凉声音让江余吓一跳,他抬起眼皮,与一双幽冷的眼睛对上,过近的距离让他看清了里面的自己,有着明显的惊骇,“这什么?” “你没那么笨。”邵则从江余手里拿回耳机,重新塞回耳朵里,冲他一笑,像是在分享自己收藏的宝贝,“是不是很好听?我每天都会听。” 江余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去看笑的格外开心的少年,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从那天以后,邵则就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枕着江余的胳膊,把耳机分一个给江余,他想,既然已经被发现,索性一起享受。 江余从无法入眠到沉睡,只用了几天,他以为最少也要一两年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你在想他。” 正看着报纸的江余突然手一抖,他盯着报纸上面出现一点火苗,又快速扩大。 刚被他认出的男演员那张脸眨眼间就烧成了一个黑洞。 他把报纸塞垃圾篓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邵则坐在江余腿上,抱着他,冰冷的唇·蹭·在他耳边,清淡的声音里透着令人颤栗的警告,“你是我一个人的。” 跟他说这话的人有几个,都那么天真,江余忽然拧眉,胸口如绞痛,他紧抠邵则的肩膀,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你不乖,别试图反击。”邵则把手伸到江余的衣服里,手掌贴着他的胸口,盖住那个颜色加深的图纹。 江余闭上眼睛不停喘息,冷汗湿了一脸。 “这是彼此忠诚的证据。”邵则的手指抚·摸发烫的图纹,平静的说出一句让江余情绪□□的话语。 “你他妈是不是不把我弄死就不罢休?”江余青筋突突的跳死。 邵则蹙眉,指甲在江余胸口留下一道划·痕,他的眼中出现的神色近似慌张。 “给你吃糖。”有着安·抚的意味。 江余发狠的把邵则按在沙发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 邵则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江余。 这样的一幕让江余如同泄气的皮球,手指松开,改为抓着他的胳膊托进房间。 “你那里还没好。”邵则有点愣。 “不做就滚!”江余扒拉头发,露出的眉眼狠厉。 他急切的需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邵则眨了眨眼,把口袋里的糖拿出来,剥·开放嘴里,舌头舔·舔,确定是甜的,才给江余品尝。 年后江余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打算出国旅行,以前在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忙的不分日夜,后来公司稳定,他忙着彻夜寻·欢·作乐,想都没想过要旅行。 现在经历了那些人生回来,每天跟一个鬼同吃同睡,他突然看透了很多东西,无论什么,都是说没就没了。 当然这次旅行不是他一个人,后面还跟了个鬼。 过安检的时候江余特意停下脚步,事实证明鬼是扫描不出来的。 江余买了两张票,旁边位置上的邵则垂着眼睛抱着包,一副昏昏入睡的样子。 而乘客看到的是江余给自己的包买了一个座位,都暗自咂嘴。 有钱,任性。 江余捏着鼻梁,觉得精神还没出问题之前,他在别人眼里就已经是精神病了。 “还有多久?”邵则耳膜震的发疼。 “难受?”江余小声说,“你可以飘过去。” “不要。”邵则看江余一眼,把头枕在他腿上,手臂穿过去圈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外套。 邵则的鼻子动动,仿佛是犯了毒·瘾,在拼命吸·着白·粉,贪婪,沉迷。 “滚开!”江余刻意压低的声音裹着愤怒。 “我不。”邵则紧攥他的腰。 江余面部表情一拧,刚要把邵则推开,就捕捉到过道那边的两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过来。 他默默把手抬起来,变成整理整理头发。 下了飞机后,邵则亦步亦趋的跟着江余,显然对周围的金发碧眼并不感兴趣。 打车去预订的酒店,江余把背包放桌上,拉开窗帘眯眼欣赏外面的沙滩大海。 邵则把鞋子脱了,打着赤·脚过去,从后面拥着江余,森白的手指解开他的衬衫扣子,直到触·摸温暖的皮·肤才满足的翘起唇角。 “去看海?” “不去。”说是这么说,江余把长裤脱了,换上宽松的沙滩裤。 在酒店待了一会,江余下楼吃了点东西,往海边走。 这个点将近黄昏,海岸线很美,沙滩上的游客三五个一起扎堆嬉闹。 江余走在前面,腥湿的海风拂在脸上,心旷神怡。 邵则慢悠悠踩着江余的脚印,目光不离,一旦发现有人上前跟对方搭讪,他就会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一个绅士老外正在向江余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热情的声音停住,他的脸一白,手指着江余的肩膀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周围的游客大声叫喊,很快就有人把老外带走。 “妈的,你怎么不去演电影?”江余弄开搁在他肩头的脸,把沙子踢的乱蹦。 邵则视而不见,嘴里的糖在转了一圈。 江余出众的外表和一身gay的气场在国内吃香,这里依旧,邵则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他想把那些人都给杀了。 “别给我惹麻烦。”江余冷冷的提醒。 邵则抿嘴,消失了两天,回来后身上那股煞气不在。 晚上邵则钻·进江余被窝里,没有温度的手脚·缠·着他,把他胸口那里的图纹·舔·的越发红艳,仿佛要滴出血来。 “你是我的。” 冰凉柔·软的触·感堵着毛孔,困的眼皮都粘在一起的江余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嗯……” 邵则一愣,愉悦的弯唇。 从国外回来,江余胸口的图纹越来越鲜艳,仿佛有什么随时要从血肉里面咆哮着冲出来。 这天,江余拎着垃圾去楼梯口,他把堆放很高的垃圾桶按按,眼前一晃,踩在边上的脚歪斜,从楼梯摔了下去。 邵则在客厅没等到人,出去就看到楼梯下面躺着的人,他有短暂的怔然。 而后脚步急乱的跑下去,手捂·住男人出血的额头,苍白的嘴唇微张,轻声唤,“江余?” 昏迷的人给不出回应。 “没事的。”邵则把江余抱起来,嘴里不断呢喃,“没事的。” 邵则找到江余的手机给秦之涵发短信,他跟着医生护士进手术室,站在旁边看见那些人要在那个男人身上乱动。 他胸口疼的难受,像是有把火堵在那里,指甲在手心抠·出许多血痕,黑沉沉的眼睛里涌出阴寒之色,终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私有物被他人触·碰,背着手术台上的男人离开。 手术还没开始,人不见了,秦之涵和医院的人都震惊错乱。 监·控录·像更让他们恐慌,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秦之涵跑去别墅不停按门铃,他连续几天来回奔跑,最后把公司事务抛下,去了外地找传说中的隐市高人。 从医院离开,邵则就哪也没去,一刻不离房间,他抓着男人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脑后,缓缓凑过去蜷·缩着身体窝在对方怀里。 江余醒来是在夜里,他嘶哑着声音“我还能活多久?” 邵则漆黑无波的眼睛凝视着他,“会好起来。” 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邵则伸手摸摸江余额头的纱布,又摸摸他的胸口,在确认心跳是不是平稳的。 “去给我倒水。”江余偏头。 邵则端过来杯子,拿棉球沾水贴着江余的嘴唇,他去医院看了,都是这么做的,应该没错。 江余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记不起那天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邵则经常不见身影,萦绕的死气比以前更加浓郁,他眼底的焦虑快要遮掩不住,似乎在忙着什么。 江余昏倒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如鬼魂,凹陷下去的脸,估计自己的寿命所剩无几了。 早知道会这么结束,当初就应该选择在其中一个世界待下去,什么任务都是放屁。 邵则不放手,江余摆脱不了。 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死局。   ☆、第92章 卷八 '秦之涵风尘仆仆的从外地赶回来,连自个的家都没回,一路脚不沾地的去了别墅,他看到蹲在花圃里浇水的男人,一时瞪大了那双勾了不知道多少女人的丹凤眼。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江余反问,他提着水壶在那一大木盆多肉上面来回喷洒,也不知道邵则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小玩意儿,还一买买一大堆。 秦之涵噎住,盯着他透着青白的脸好一会,倒吸一口气,“你信不信只要你往大街上一走,准会被当成病入膏肓的重患。” 江余挑眉,“我前些天生了场病。” “我知道。”秦之涵依旧盯着他,“还是我送你去的医院。” 然后呢?人没了。 “兄弟,江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从医院走出去的?”秦之涵把利落的短发往后一抓,“好,就当你是后来醒了,那你可以说一下是怎么从摄像头下面消失的吗?” “别告诉我,你会法术?”秦之涵面上不带笑意。 江余慢条斯理的浇完最后一盆太阳花,把水壶放小桌上,从口袋摸出半包烟和打火机,叮的一声金属响声发出,一簇橘黄的火苗在烟头上窜起。 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之涵,你信命吗?” “不信。”秦之涵口是心非,实际他大概已经信到一个走火入魔的境界,命这东西也就八笔,却困住了每个人的一生。 江余的眼睛眯了眯,失笑出声,“来一根?” 秦之涵拿了一根点燃,猛抽几口,看看四周,像是下了个决定,突然扑过去搂住江余,抱着他的脑袋吧唧亲了一口。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江余都没反应过来,他嘴里叼着的烟一抖,一小撮烟灰掉了下来,却不是落在秦之涵身上,而是沾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肩头。 秦之涵吓的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少年的凭空出现,还是对方跟他的兄弟过于亲密的姿·势。 邵则拿出纸巾在江余头发那里大力擦拭,他的声音清冷,“没有下次。” 江余眼底一闪,有些意外,这还是第一次让除了他以外的人看见。 秦之涵的呼吸急促,他知道这个少年不是在说笑,明明看起来苍白虚弱,却让他产生极大的恐惧和威胁。 “我不知道你是谁?”秦之涵干咽口水,“如果你再缠着他,会害了他。” 邵则蹙眉,似乎还是觉得不舒服,他回屋拿了一把剪刀,把江余那撮头发给剪掉了,这下才满意的翘起了唇角。 秦之涵目瞪口呆。 江余摸摸鼻子,倒是淡定很多,不是把他那块头皮也给割了就行。 见少年不搭理自己,秦之涵从地上爬起来,他克制不住的去看少年的脚,没影子。 头顶烈日当空,秦之涵硬生生被逼出一身冷汗。 不是说鬼不能站在太阳底下吗? 邵则把下巴蹭在江余肩头,手臂圈着,以一种绝对霸道的姿态在宣布这个人是他的。 看着江余一脸“我习惯了”的样子,秦之涵觉得自己疯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和尚。 “大师,一定要送他走。”秦之涵偷偷在和尚耳边交代。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江余觉得秦之涵在找死。 邵则把手里的糖纸整理平整收起来,淡淡的扫了眼和尚,站起身去倒水。 和尚并不在意自己被轻蔑,他坐在地上盘着腿从自己的布包里翻出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摆成怪异的图案。 邵则背部不易察觉的一绷,拿着水杯递给江余,坐在他身边,一手随意的搂着他的腰。 “地府没你的归属。”和尚满脸惊诧,肯定的语气指出一个令人疯狂的事实,“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秦之涵立刻去看邵则,又去看江余,两人都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秦之涵发现自己比昨天更疯,这个世界乱了。 “江……江余……这到底怎么回事?穿越时空?”的爱恋? 江余的手指摩·挲着水杯边缘,沉默不语。 这事比裹脚布还要长,要怎么说? 说他突然有天出现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又突然冒出一个自称000的系统说要带他穿越带他飞。 然后完成任务手动拜拜,去下一个世界继续做任务。 而身边的少年就是他一不小心扯到的? “你玩网游吗?”江余问。 秦之涵点头。 “有没有进过一个副本,一路刷通关,却不小心惹到隐藏boss?” “没有。”秦之涵翻白眼,“那不是傻·逼吗?” 江余嘴里一抽,默默接受了傻·逼这个称呼。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秦之涵后知后觉。 江余刚要开口,就听一直被忽略的和尚发出声音。 “不对,你不是鬼!”和尚直视邵则,他忽然变色,瞳孔缩紧,透着震惊和困惑,还有一丝对未知存在的忌惮。 不是鬼,难不成是人?秦之涵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从一进来就胡言乱语的和尚,还说是高人呢,白让他特地跑一趟。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那小子没影子,神出鬼没,自带一身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气。 说起来也奇怪,这和尚的身份他没查到,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太可疑了,秦之涵胸口梗血,他竟然信以为真。 江余敏锐的察觉搁在他腰上的那只手的指尖动了一下,不再平静。 000给的资料里提到邵则早就死了,江余骤然冷下眼睑,到底谁在说谎? “不对不对不对!”和尚两个手掌在秃亮的头顶狠狠抓了抓,他迷茫的喃喃,“到底哪里不对……” 秦之涵跟和尚走后,邵则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双腿,目光平视刷白的墙壁,周身散发着森寒的气息。 书房的江余没功夫探究,他心里的疑虑比谁都大。 那个和尚走的时候说的话提醒了他,事情不全是必然的。 或许你以为一定会是那样,到最后才发现是另一个样子,让你措手不及。 江余脸上的神色在缭绕的烟雾中晦暗不明,可能之前一直在一个误区里面。 如果真如和尚所说,邵则不是鬼,那当初为什么只有他可以看见对方? 能跨越不同世界,像个幽灵一样…… 还有一个问题,他的阳寿去哪了? 江余拧紧的眉锋深刻着阴霾。 只有000能给他答案。 在书房砸了新买的烟灰缸,抽了一包烟出来,江余眼睛半眯,客厅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刚回到住处的和尚扭头看看背后,他把布包放好,理理洗得发旧的长袍。 “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水吧。” 角落里渐渐浮现一个轮廓,和尚把茶杯推过去,“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邵则浅抿一口凉茶,等着下文。 “你既非人,也非鬼。”和尚慢悠悠的说。 邵则皱起眉头,“我的确死了。” 粘稠的血糊在脸上的触·感他现在依然清晰,还有那个男人被他活活吓死的整个过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和尚不负责任的说,“世间万物中,总会有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领悟的。” “比如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和尚微笑。 邵则斜了一击冷眼,幽幽的开口,“所以?” “玩笑。”和尚清咳一声。 “他快死了。”邵则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是在阐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牙关却咬出了血丝。 “与你无关。”和尚沉吟片刻,“他的生与死早已在地府登记的明明白白,死时三十二岁,于十月八号下午五点四十四分,摔楼身亡。” 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两个月能活。 “他与我已定下契约。”邵则放下茶杯。 和尚闻言忽地抬眼,目光停在对面的少年胸口位置,他摇了摇头。 “你执念太深,是祸。” 是祸也拔不掉,除非把那颗心脏给摘了。 “他一死,会入地狱十八层受焚烧之痛三百年才会投胎转世,你与他不能一道。”和尚暗自觉得奇怪,需要受三百年,究竟遭了多大的孽? 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邵则垂落眼睫,森白的手指拢紧,扎进手心,渗出的血迹深浅不一,“有什么法子改变他的命格?” 他这段时间往地府跑了很多次,本以为契约一成,来世就和那个男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可以继续走下去。 谁知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期望发展,掌管生死簿的鬼执被他打的已经躲起来了。 “有。”和尚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他把手指伸进茶杯里,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邵则在外面飘荡了很久,他站在经常跟江余来的广场,望着喷泉升起落下,瘦长的背影孤独。 他的眼眶慢慢发红,所求的终究不能如愿。 夜里江余的被窝里一凉,他翻身把手放在腰上那只冷冰冰的手上拍拍,继续睡。 脖子里有冰凉的液·体,像是身后的人在哭,江余想睁开眼,却被睡意拉扯着又睡了过去。   ☆、第93章 卷八 华灯初上 从晚上十点多睡到第二天晚上七点多,江余脑子昏沉沉的,浑身发软,他把脚从邵则双·腿间抽走,邵则又把他夹·住,身子往前拱拱,像块牛皮糖一样擦着蹭上去。 邵则拉开江余的内·裤边缘,往里面瞧瞧,又把手伸进去上下捞了几下,“站不起来了。” “废话。”江余暴躁的挥开他的手,一个冰袋盖在上面,还能站起来除非是塑料的假·肢。 邵则把手放到鼻子那里闻闻,有很淡的腥·味,他伸出舌头舔·舔,“你昨晚没洗澡。” 肯定的语气。 “……”江余低骂了声操,把坐在他身上的人撩开,“要么睡要么给我起来!” “睡。”邵则重新坐上去,背部弯下来,趴在江余腹·部,有条不紊的亲·吻,如同一只享受着美食的大猫。 江余把·插·在他头发里的手拿下来,停在他的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不是鬼,也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 邵则见江余把手撤走,他不满意的抓住带着按上去,继续一下一下的把那个图纹濡·湿。 仿佛只要图纹还在,这个男人就是他的。 “起来。”江余太阳穴涨疼的厉害,意识清醒后,饥饿感直冲四肢。 邵则两侧的腿夹·住他的腰,把身上有点皱·痕的白t恤撸起来扒掉,微凉的胸膛压上去,两个如出一辙的图纹紧·密无缝的相贴,契合。 “做什么?”胸口那里隐约有一丝奇异的感觉流动,江余把膝盖往上抬抬。 “做你。”邵则跟着他的力道颠了几下,从容淡定。 江余眉毛高高挑起,饿的前胸贴后背,他不耐烦的说,“不做,我没力气。” 邵则奇怪的看他一眼,那样子像是在说“你需要力气干什么?哪次不是趴着躺着不动,只负责享受。” “昨天没做,今天要做两次。”邵则完全无视江余那张脸上狂风骇浪的表情,自顾自的摆出决定,不是建议,更不是征求。 两人扯到一半,江余冷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又从里往外蔓延出急躁的热气,他要求邵则把自己的冰棍套起来,邵则还是一副“我听不见”的姿态,气定神闲的奔跑。 “为什么你还没有习惯?”邵则垂下的眼帘里面有着阴冷和不甘,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个男人也把忠诚给了他,没有背叛也没有躲避,可为什么还是抗拒他的温度? 江余勾起唇角笑了笑,有几分刻薄的嘲讽,“人的正常体温是多少度?” “36.5左右。”邵则蹙眉,不喜欢这个答案。 江余偏头从床头柜摸到烟点燃,吐出的烟雾喷在邵则脸上,那簇火光随着他的晃·动忽明忽暗。 自从回来后,他不止经常分不清真实与幻觉,还从1弯成了0。 这是江余跟邵则滚了几次后养成的,夹·在冰火中间的滋味不是常人能消受的住的,他每次都会用抽·烟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至于抽几根,就看邵则能坚持多久。 邵则厌恶烟味,但是他喜欢搜·刮江余嘴里的味道,再让自己的气息充斥进去。 迅疾猛烈的浪·潮褪去,酣·畅·淋·漓之后,在流连极致畅快的余温里,邵则突然问,声音不再清冷,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江余答的不加思索,下一刻他的眼底闪烁,不动声色的将余光从少年身上掠过。 邵则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回答,目光沉沉的投过去,又一次问,“江余,你会想我吗?” 江余把汗·湿的发丝捋了捋,不搭理,邵则拿手指擦·掉他鼻尖上的汗珠,继续问,锲而不舍又顽固倔强。 “会,我他妈会天天想你。”在邵则问到第二十七遍时,江余被他吵的头皮都疼。 邵则把江余嘴边的半根烟拿走,舌头·滑·进去汲·取他唾·液里的烟草味,·吸·了一会后在他身边躺下来,歪着脑袋支起胳膊看眼前的人那张放纵情·欲的脸。 “来世它也会跟着你。”邵则把放在江余腰上的手移到他的胸口,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那个错综复杂的图纹,突然用力刺·入。 一滴血珠爬上他森白的指尖,滑了下来,仿佛一条血红的小蛇在慢慢蜿蜒。 莫名地,一场人间极乐之事滋生出了一种生离死别的错觉。 江余皱眉,从秦之涵带那个和尚来过之后,这个少年就很怪异,说出上来是什么。 “昨晚你是不是哭了?” 邵则看蠢货一样看他,套上内·裤下床往浴室走,转过身的那一瞬间,那些被压制的情绪全部争先恐后的翻滚了出来,从脸上到达眼睛里,他的眼眶赤红。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二百三十五天,体会过幸福,也抓住了,却太短暂。 不过不要紧,邵则的嘴角咧开一个清晰而嗜血的笑容,那个男人逃不掉的,等他回来。 今年的三伏天似乎比往年要长,邵则跟进入发·情·期一样,不要命的缠着江余,随时随地都会释·放他的欲·求。 假期一满,郑伊回到公司,她先是在各部门遛达了一圈,确定大家伙都安然无恙才松口气,她端着咖啡进去,看到办公桌前的男人,胳膊腿都不缺,但是又像是什么都缺,她下意识紧张起来。 郑伊把咖啡放桌上,她偷瞟办公室四周,“江总,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低头批阅文件的江余忽然挑眉,“郑伊。” 郑伊绷直神经,“是。” 江余眯眼在自己的秘书身上一扫,“公司内部禁止发生恋爱关系。” 郑伊嘴角抽搐不止,卧槽,这也能看出来? “那,那个,我也是一时失控……” “下不为例。”江余的呼吸不易察觉一重,又恢复过来。 “啊?”郑伊一呆,脑子转了十几圈后总算转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感激的笑,“谢谢江总!” 走出去后郑伊变了变脸,不对啊!里面那位是变着角度在说她刚上的这趟车不能带她到达终点。 江余西装革履,桌底下是另一番景象。 他揪住少年的头发,“公司上下,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有。”邵则逗着手里的鸟儿,两片没有血色的唇张合,“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就这个?”江余往后一仰,透着一丝戏谑。 “你一定会说不喜欢。”邵则抬了一下眼帘,静静的望过去,“是不是?” 江余已经蹦到嗓子眼的三个字给硬逼着压下去,被看的有些别扭。 邵则轻声叹息,我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薄情的男人,连地府的小鬼都给不出一个原因,好像本来就该这样。 “你最近是不是精·虫上脑?”江余的气息一阵急乱又渐渐放缓,没完没了的在他身上取水。 邵则眉心微拧,把手心里的液·体一点点·舔·干净,站起身去解江余的西装扣子,眯起的细长眼睛含·着笑意,“到我了。” 一个多月后,江余被邵则关在家里,变相的囚·禁,他的精神不太好,邵则似乎比他要严重太多,经常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扑上来发疯的·咬·他,在发泄着什么。 有几次江余真的以为自己死在邵则手里了。 邵则每天晚上都坐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盯着他,那种目光让人慎得慌,又无端觉得悲凉。 就在江余快被邵则折磨的崩溃时,他唯一能称得上家人的秦之涵当爸爸了。 儿子的妈卸货后就跟一个暴发户跑了,他请了月嫂在家带儿子,生活依旧很充实。 忙归忙,秦之涵还惦记着兄弟的事,他一得到消息就打了个电话,“和尚说他离开的时候到了。” 江余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听到秦之涵那句话的时候顿了一下,“是吗?” “是啊,你就要解脱了。”秦之涵在那头示意怀里不停扭·动的女人安静一点,“一直没问你,你是怎么跟那小子认识的?” “说来话长。”江余站在阳台,看着楼下花圃里的少年,精致的侧脸笼着阴郁,瘦长的身子单薄,可能是那身白色运动服的原因,衬着越发苍白,近乎透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那头秦之涵已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要听一个虐恋情深,可歌可泣,跌宕起伏的长鬼故事,谁知对方来一句,“所以就不说了。” 秦之涵突然萎·了。 “和尚还说了句奇怪的话,他说世人多愚蠢,命格这东西是改不了的。” 江余没再听下去,因为那股他熟悉的阴凉逼近了,他把手机塞口袋里,被对方从后面拥住。 “在跟谁打电话?”邵则舔·着江余的耳朵。 “之涵。”江余抓着栏杆。 邵则想要的是江余的没有隐瞒,江余给了。 下午,江余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没有预兆的,听到久违的清脆声音,“叮,系统修复即将完毕,请江先生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江余的疑惑没有解开,注意力被身边枕着他的腿熟睡的少年吸引,他看着少年眼角的泪水滚到乌黑的发丝里,眼神从冷漠到惊讶,最后停留的是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 做了什么梦才会这么悲伤? 晚上江余要去抱邵则,想把他从自己身上弄开,那只手竟然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江余愣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再去摸,又能触到。 “叮,江先生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系统的声音透着警告。 “什么错误?”江余把准备再去碰闭着眼的少年的手收回,冷笑一声,“000,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如果你不把事情告诉我,别说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三四五次都有可能。” 就在江余不抱希望的时候,那个声音慢吞吞冒了出来,给人一种慎重考虑过后的感觉。 “叮,江先生的心理素质很强,在地球几十亿人里面数一数二。” “我知道。”江余接受。 接下来听到的所有东西全都打破了江余的思维,他陷入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错乱中。 邵则的确非人非鬼,他是一组数据,被研制出来的第一批智能m0,有个主程序员当时打瞌睡,脸滚键盘,导致整个内域网出现异常。 mo无意闯入其中一个世界,拥有自主意识,江余误打误撞被编入他的领域,并且得到独一无二的认可。 江余的喉结颤·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紧的不成样子,“当时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得到他?” “叮,因为其中一个参与人员是你的仰慕者,他在组合m0脑组织的时候选用了你的几个数值,所以mo没有排斥你。”系统的音调一成不变,像是在讲述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是因为程序还缺一小部分没完成。” 江余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智能数据拟人化?那是未来多少年才有的技术? 他从来没问过系统来自哪里,还以为是地球某个研究室的产物,看来是真的犯了大错。 “叮,当初所有程序员联手花费几年时间找到头绪要把他带回来,但是被江先生打断了。” 江余在混乱的思绪里拽出一点蛛丝马迹,邵则也提过,说是那次他伸手去拉了对方,阻止了离开的最好时机。 “他的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江余伸手大力抹了把脸,试图冷静下来。 “叮,创造出他的主程序员是某本红书的粉丝,所以在过程中给mo输入了那本书的男主角年少时的记忆。” 江余有种啼笑皆非感,原来这就是困住邵则的过去,何其荒谬悲哀。 “他mp3里的那些声音呢?” “叮,在他记忆形成后,他会进入一段时间的麻痹,那些都是他潜意识产生并自己弄来的。” 江余的手指曲·着锤击太阳穴,入戏的不止邵则,还有他。 “叮,江先生给了他人类的喜怒哀乐,以及贪婪,自私,渴望,他的成长已经超出能控制的范围,必须尽快镇压。” “那他的结局?”江余嗓子干涩。 “叮,毁灭。”系统看起来很激动,“是江先生的功劳,让他的意识里主动产生这个念头,才给了我们强行侵·入的机会。” 毁灭?江余一怔,那个少年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十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江余把发麻的腿动了动,微妙的视线停在少年脸上,还是让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按掉删除键,再编排一下,等于重新塑造,恐怕就算还有再见面的时候,他也认不出自己了。 江余这天晚上一夜无眠,两只眼睛布满红血丝,他去花圃把那些花草都浇完水,坐在藤椅上看天边的红日。 脚步声靠近,伴随一个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要走了。” 江余把目光从红透的太阳转移,停在少年身上,“恭喜你摆脱执念。” 邵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阴毒疯狂,执念深的能让人恐惧,“我真想掐死你,带你一起下地狱。” 江余似笑非笑,“这点我看得出来。”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江余站起来面对着邵则,扯了扯嘴皮子,“再见。” 邵则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紧拳头,他的声线有轻微的颤抖,似是要哭出来,“我不想一个人走。” 但是他不忍心看这个男人承受三百年的痛苦,只要他消失,命格一改,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无论和尚的话是真是假,他只能去相信。 早晚是要去投胎的,只可惜来的时候是孤独的,走的时候还是他自己。 江余捕捉到他脸上的愤怒,怨恨,悲切,苦涩,还有模糊不清的苦涩,一堆数据组成的东西能拥有这么丰富的情感,难怪会被忌惮,跟怪物无异。 “后天下午五点四十五分你不要去阳台。”刚说完,邵则又马上改口,他用力勒着江余的手,“不,你别上高处,随便在哪都行,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那时候还在公司没下班,江余没说出来,只点头答应,“好。” “你重复一遍。”邵则依旧不放心。 “八号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我不去二楼阳台在内的任何一个高处。”江余抽着额角。 “我不会喝孟婆汤,也不走奈何桥。”邵则抱着江余,用力收·紧手臂,让他陷进自己的怀里,微凉的唇轻轻磨·蹭着他,许久,抿住那点沾染的温热气息,“等我下辈子去找你。” 只要契约在,三生三世都在,他们还有几十年就可以见面。 江余站在原地感受箍住他的那股冰冷渐渐消失,看着少年的身影一点点变淡,直到这间屋子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对方的气息。 他眯起的眼睛微垂,脸上是一副想笑不笑的神情,到最后一刻,他自以为的投胎不过是灰飞烟灭。 真可悲,一个数据哪来的下辈子……   ☆、第94章 卷八 八号,周末 一场大雨把空气里的浮尘给卷的干净彻底,卵石路被洗刷的清亮,这片别墅周围的绿色比平时更加葱郁。 客厅的时钟啪的停在十点位置,一切都很平静。 江余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虽然他不知道邵则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昨晚处理完工作后就没上楼,在客厅睡的。 江余百般无聊的调台,嘴里的烟屁·股嵌在齿间,他本来打算去公司,早上才发现是周末。 而且办公室也在高处,稳妥一点,避开比较好。 江余掐灭烟蒂,在邵则留下的一堆糖里面随便拿了一颗剥·开放嘴里,还是甜的让人感到黏·腻。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古装剧,身影交错,刀剑碰撞,都快舞出花了,江余突然拧起眉锋,他古怪的抬头去看天花板,像是有人在楼上走来走去。 归结为错觉的江余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电视,睡意渐渐向他靠拢。 朦胧中,似乎有个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下一刻,江余猛然惊醒。 他关掉电视,坐在那里待了片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操,邵则已经走了,为什么他还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江余吞咽了两下唾沫,沉着眉眼从沙发上站起身,踩着拖鞋走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下穿梭过多年的楼梯在此时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只要他一旦上去,就下不来了。 江余眼中略过一道暗芒,抬起的脚又放下来,因为从某个角落窜出来的不安。 很快,若有似无的声音再次出现,江余站在楼梯下面往上看,什么都没,静的只有自己每次吐出的呼吸声。 “000,在吗?” 没有回应。 江玉从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一亮,首先撞入眼帘的就是日期。 随之而来的恐惧在心里不断扩大,刺·激着每根神经,又找不出原因,过于寂静的沉闷气氛下,江余换了鞋子出去。 外面碧空如洗,清爽的风拂面,把江余那身冷汗给吹的生起丝丝凉意。 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双手插·进口袋在周围走动。 “江先生,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家的水池堵了,能不能麻烦你上来帮忙看看?” 焦急的女声从一栋别墅传过来,江余转身望去,是他的邻居,“哪里的水池堵了?” 趴在窗户那里的女人露出期盼的眼神,“三楼阳台的。” 江余眼角抽·动,“抱歉,我不太方便。” 他说完就脚步一偏,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路上车辆不少,排出的尾气和偶尔响起的喇叭声这会都没那么令他烦躁。 随着行人越来越多,视野被喧闹繁华充斥,江余脸上的阴郁终于得到瓦解。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打发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不管邵则是警告还是别的,过了那个时间就行。 理清了头绪,江余心里那股没来由的不安淡去不少,他把一杯热茶见底,那头郑伊打来电话。 “请问是江总吗?” 听到的不是熟悉的声音,江余挑眉,“嗯。” “是这样,我是xx医院的护士,手机的主人目前昏迷不醒,需要进行手术,您方不方便来一下?” “几楼?”江余眯了眯眼。 “啊?”护士愣了一下才说,“是在五楼。” “我会通知她的家属。”江余挂掉电话联系公司人事部经理,让他去办。 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江余闲逛到下午两点多,进了一家饭店,没料到以往大半时候都有点冷清的饭店今天生意出奇的好。 服务员笑脸相迎,“这位先生,一楼已经满座,您可以去二楼雅间。” 江余走出饭店,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唇角玩味的扬起,有几分阴沉。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那么两次三次就是玩他了。 江余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再联系邵则的交代,他不想往深处想都不行。 如果他去楼层高的地方,五点四十五究竟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就在江余准备往回走的时候,遇上秦之涵的车。 “哟,那小子一走,你文艺的都让我认不出来了。”秦之涵一手搁在方向盘上,朝江余暧·昧的笑了笑,“你随便招招就会有大把的青春美少年成熟美大叔往你床上爬,何必这么苦着自己?” 江余斜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去我家坐坐?”秦之涵打开车门拉住江余,“羊羊最近还念叨你呢。” “他不到半岁。”江余勾勾唇,似笑非笑。 我儿子是天才不行吗?秦之涵翻白眼,叹了口气,“好吧,我是想让你把你家的德牧带回去。” 秦之涵无奈的耸耸肩,“它最近脾气很糟糕,也不知道是哪不对劲,我上去碰它都咬。” 说了一通,秦之涵撸起袖子给江余看几处口子。 “我估计它是想你了。” “这也是它弄的?”江余指指一处类似用嘴唇吸出来的红印。 “不要在意那点细节。”秦之涵淡定的微笑。 两人聊了几句,江余坐进副驾驶座,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个不太合得来的老熟人,挑衅的对江余他们比了个中指。 秦之涵想超车,被江余阻止。 也就是落后的那段距离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前面那辆极速飞驰的轿车和从斜对面过来的大货车相撞,在江余和秦之涵的目睹下被压扁。 “去喝杯酒压压惊。”秦之涵解开衬衫扣子,脸上的惊恐还没消失。 江余靠在椅背上,面部表情呈现近乎灰暗的状态,他敢断定车里面的人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差一点,什么都结束了。 江余的呼吸混浊,他畏惧死亡,和所有人一样。 “妈的,太吓人了。”秦之涵转着方向盘掉头,手指还在颤抖,“车整个扭曲,他恐怕肠子都被挤出来了。” 脱口而出的话让秦之涵自己作呕。 江余闭上眼睛,额角的发梢湿湿的,他呼出一口气,“超车的代价。” “江总,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市民。”秦之涵艰难的开玩笑,舔·舔发干的唇,回去得去庙里拜拜。 酒吧附近有两个停车场,一个在三层,还有一个在负一层。 “去负一层。”江余皱眉。 “那得绕一圈。”秦之涵提醒,不怎么赞同,但是见江余一副不送拒绝的样子,他奇怪的问,“你今天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江余没出声。 把停好车子,江余和秦之涵往电梯那里走,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感。 电梯里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江余站在按键那里,他按一没反应,按二三都一样,唇霎时间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手心泛起潮·湿。 “出故障了?”秦之涵凑过来。 江余的目光极为可怕,如同一头困兽,随时都会发狂的暴走。 后面有个女人兴趣的目光落在江余身上,她走近两步,柔声说,“这部电梯经常有小毛病,我碰到过很多次,没事的。” “你们要去一楼酒吧,或者二楼商场,可以在四楼搭电梯下去。”女人笑着说。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看起来身份不一般,不过,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秦之涵咳嗽一声,也觉得自己的兄弟紧张过度了,跟平时的从容不迫判若两人。 估计是还没从之前那件事缓过来。 电梯门打开,江余握住手机的手有些僵硬,他把上面的汗水擦掉,看到时间显示四十六分,眉心的焦虑缓缓舒展。 过去了。 “走,我请你。”江余抿着的唇往两边拉开一个弧度,迈出的脚步轻快。 “真大方。”秦之涵抽抽嘴巴。 四楼是个遍布小吃的地方,人很多,嘈杂声一片,食物的香味弥漫,勾着进来的人的食欲。 江余松了口气,湿嗒嗒的背部黏着衣服,很不舒服,他点了杯凉茶找位置。 电梯的那个女人和几个好友在有说有笑,挥手提议江余去她那里坐,江余礼貌婉拒。 另一边的秦之涵拿着夹子夹肉丸,鬼知道要去酒吧,怎么突然跑来吃麻辣烫了。 “哎,命运这东西真他妈邪乎。”秦之涵坐在江余身边,把吸·管·插·进去吸了口冰绿茶,“要不是你,我已经在地府喝汤了。” 江余支着头,指尖一下一下蹭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一会,两人点的东西都前后被端过来。 “味道怎么样?”秦之涵瞥瞥江余那盘炒饭。 “不错。”江余吃了几口,他现在喝凉水都觉得是甜的。 一个公司老总,一个公司老总最信任的总监,坐在人声沸鼎的餐桌前,吃着不到二十块钱的东西,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秦之涵心有余悸,捞起一筷子粉条往嘴里送。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那和尚说命格改不掉,该怎样就会怎样,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然我还真想改好一点。” “你手机上的时间是多少?”江余突然问,音调有些急促。 秦之涵掏·出手机,“五点四十一。” “不可能!”江余面色剧变,快速拿走他的手机,瞳孔一缩。 秦之涵吃完嘴里的大白菜,“为了给羊羊喂··奶·粉,我那个时间特地调整过,一分不差,绝对准确。” 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快点走,但是江余一动不动,他突然平静下来。 还差四分钟。 “之涵,对不起。”江余摩·挲掌心的生命线,有些嘲弄,他说了句奇怪的话,“你赌一次吧,赌你的命是长是短。” “江余?你怎么了?”秦之涵张口,在他的声音再次出来前,轰一声巨响,吞没了所有。 八号下午,四楼美食城发生爆炸事故,多名食客从护栏炸飞出去。 六人坠楼,当场死亡,其中有一人肺部穿·透,身体多处重伤,大量出血,正在某医院进行抢救。 手术室里,医生拿下脸上的口罩,抬起腕表看了一眼,“病人死亡时间,五点四十五分。”   ☆、第95章 九十五 昏昏黄黄的天,看不到边际,就像是长期发霉的老旧墙壁。 江余跟着前面的鬼·差入了鬼·门·关,手脚上的链子随着脚步哗啦作响。 阴·曹·地·府不是只存在人们口中和电视里的传说,他经历过多次死亡,唯独这次是真的踏上了黄·泉路。 这条路长而死寂,唯一的色彩就是两侧无叶的花朵,火红似血,从脚下往前延伸,铺到尽头。 江余的思绪杂乱无章,没看到秦之涵,说明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他想起秦之涵前后两次提到的那句“命运都是安排好的,不可能改变”,那么000的出现也在其中? “000?” 清脆的声音在几分钟后响起,“叮,抱歉,江先生的魂魄已经成为鬼·魂,系统识别不了,合作关系自动解除。” 以死亡解脱,和每个世界一样,江余不再抵制,他慢悠悠的在心里问,“你知道我会什么时候死?” “叮,000也不是神。” 言下之意,冥冥之中什么都是注定好的。 “他怎么样?”江余问出另一件事。 “叮,分解中。” 也只有一组数据能用分解来形容,江余的唇角动动,像是漠然,又像是别的,说不上来的意味。 牛·头·马·面压着刚死的亡·魂和江余擦身而过,听到当初莫名其妙闯入他的生活,带他一次次经历那些过往的系统跟他告别说再见。 江余眼皮一跳,“不再见。” 他可不愿意下辈子还摊上那些不能控制的人和事,那种无力感不想再去感受。 四周有很多孤魂野鬼在路旁花朵上空飘来飘去,他们都属于阳寿未尽,阴某些原因意外身亡的。 不得投胎转世,不得上天入地,在前往阴·间报道的时间到达前,只能在黄·泉路上孤零零的游荡,送一个个亡·魂离开。 江余收回打量的目光,半垂着眼机械的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路的尽头,他看见一条河,翻滚着浓稠的血水,不停冒着泡,里面隐约传来歇斯底里的痛苦嘶吼声。 一座斑驳的黑桥架在上面,人们所说的奈·何·桥。 江余看着河边屹立的大青石,据说这上面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他眯起眼睛,盯着早登彼岸四个字,渐渐入了神。 直到鬼·差催促的声音落在耳边,他才从那些血红的字体中脱离。 前世为官,碌碌无为,没积什么公德善业,所以今生家境贫苦多难,让江余怪异的是他看不到来世。 “走了。”鬼差扯扯铁链,一天下来接送无数亡魂,已经麻木。 有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从江余身边过去,他们全都低着头,看不清面孔,不快不慢的走过奈何桥。 接住站在桥另一头的女人手里的碗,将里面的东西喝下去,无论自愿还是被迫,来世与今生牵挂之人相见不识。 他们在入六道轮回前大半都会回头。 仿佛是告别所有羁绊,最后再看一眼让他们贪恋一生的人间。 江余刚准备跟上队伍的尾巴,就听鬼·差森森的说了句,“你还不到时候。” 腥风扑面,江余挑了挑眉,被带到一处大殿,接受审·判。 一开始江余还挺平静,不过是把每个人都会走的路走了一遍而已。 只是,当他听到坐在上面的判·官说他要去十八层承受三百年煎熬,眉头狠狠抽了一下。 “你确定没有误判?” 判·官冷哼,他打开手里的东西,念了起来。 百善孝为先,江余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从小就很独立,在冷落和打骂中学会淡薄亲情,疏离冷漠,都以那个女人称呼,包括母亲死前,他也没有让对方瞑目。 至于父亲,江余在年少去对方后组成的家里讨过饭,受人冷眼,之后父亲病逝,他从来没回去祭拜过。 在公司没成立前,江余是个打工的,为了业绩用尽心机,间接导致妻离子散的有,家破人亡的也有。 更有一名老员工跳楼自杀,因他而死。 再加上江余年轻时候多风·流,情·债无数,无论知不知情,也不能改变他惹上几条人命的事实,上下一算,善业没有,恶业挺多。 江余听完判·官的一番话,沉默不语。 他的一生血淋淋的撕开,满地血水,腥臭刺鼻,连他都不想再去回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多看两眼的。 江余忽然有些自嘲,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竟然还有感谢系统的一天,让他经历那些精彩纷呈的人生,不管愿不愿意。 “可还有话要说?”判·官俯视过去。 江余抬眼笑了笑,“没有。” “三百年后轮回转世,积善德可入天道。”判·官多说了一句,好奇的视线停在底下的鬼魂身上。 “那是下辈子的事了。”江余转身往外走。 呆愣的鬼·差回神,小声嘀咕,“不知好歹的家伙。” 大人还是头一次说那么长的话,不感谢就算了,还视而不见,活该要去十八层。 书上写三百年不过弹指间,转瞬即逝,真实体会起来却是度日如年。 江余在十八层火海里盘腿坐着,耳边凄惨的哭声听久了还是让他耳膜刺·疼,分不清是多少次,想把那些厉·鬼给抓出来撕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从眼睛里留下的都是血,江余刚来这里的时候硬生生接受焚烧之痛,连续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像是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他摸到脸上的血。 痛苦之后就变的麻木,日子不再被计算,江余淡定的等待离开,有天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他慢了一拍,记起是哪一位。 “叮,江先生过的好吗?” “不会看?”江余嗤笑,都三百年了,这机器怎么没坏?还这么神出鬼没。 上次还说再见,这次又出现,不可能闲的蛋·疼,跑来跟他叙旧。 “叮,徐奕名死了,在江先生离开后的第三年,他把自己锁在工作室,和那些画一起被大火淹没。” 000的声音继续,“张释是抱·着尸体开枪自杀的,宋衍也死了,他是挖开江先生的坟墓,躺在棺材里活活闷死的。” 江余干裂的唇蓦地抿起,震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死了? “叮,人死后都会入轮回转世,江先生不想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吗?” 江余似睡非睡的眼睛慢慢地掀开,在那一瞬间似乎掠过太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他以为三百年过去,已经做到无欲无求,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上辈子有想得到的,也有遗憾。 “说吧,想求我什么?”江余意味不明的问,“是不是你们在分解他的过程中出错了?还是……” 顿了一下,江余放缓语调,透着深意,“他又跑了?” “叮,江先生是明白人。” 江余冷笑,眼底却几不可察的涌出暗色,顷刻之间褪的一干二净。 肯定是走投无路,才会想到他。 谁利用谁都看价值和所求的东西,江余承认自己拒绝不了,但是这次他会争取最大利益。 昔日的合作伙伴开始把什么都摊开来,嘴脸一样难看,最终还是000妥协,答应了将余提出的所有要求。 “叮,江先生必须入轮回道转世,重新拥有生命体,我们才能建立互助友好的关系。” 再次走到忘川河边,江余心境大变,他随同大部队上了奈·何·桥。 相传每个人过奈·何·桥后喝的汤就是自己今生流过的眼泪,喝下去,所有的快乐和痛苦都会忘掉。 前面有个亡·魂在那大哭大闹,声音悲惨,他甘愿跳进忘川河承受千年煎熬,也不愿忘记今生所爱之人。 江余掀起白衣帽檐,他望着河里痛苦呻·吟的亡·魂,如果只有一世的缘,那也浅的很,何必那么执着? 如果缘深,牵绊未了,就算没有记忆,来世还会重逢,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轮到江余的时候,那石碗里的液·体很少,勉强算一小口。 “别耽误投·胎的时辰。”孟·婆提醒。 “我与过去那些人还有重逢的机会吗?”江余把碗端到嘴边。 “相见不相识。”孟·婆木然的说,下一刻她微诧异,因为对方的回答。 “那就好。” 江余勾勾唇,毫不犹豫的咽下去,他的眼前有许多画面不断的闪现。 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如同过眼云烟,什么都没留下,那双眼睛不见一丝阴暗浊气,干净透澈,宛如新生儿。 “江余,1985年生,2017年世。”守在轮回道那里的鬼·差把牌子一翻,“畜·道。” 江余面部扭曲,操!畜道?当猪做狗还是牛? 000说有惊喜,江余被推着去畜道入口,他焦躁不安,怎么还没出现…… “等等。”鬼·差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牌子,奇怪的咦了一声,乌黑的嘴巴一张,“人道。” 江余被一股力量拉着往下坠时,隐约听到脑中系统的声音,“叮,答应的惊喜已经送上,超能力将会稍后出现。” 星历4035年 布拉尔星,利贝区,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一个罩笼,不时有低级飞行器飞过。 这里的人们多半都是被不同区域驱逐出来的,吃着粗劣的人造食品,他们被称为贫民,但是在外界就是贱·民。 丑陋,肮脏,杀·戮,贪婪,罪恶,懦弱,无知,几乎所有不被认可的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某栋建筑物后面,一个面容苍白瘦弱不堪的女人把手里的包放地上,拉开拉链往里面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婴儿,她狠下心走了。   ☆、第96章 九十六 啪嗒啪嗒,沉重的脚步声从一头密集而来,昏暗的光线里出现四人,三男一女,他们神色戒备,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为首的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他忽然侧头,犀利的视线往下,停在角落里的包上,眉头拧了拧,一步步过去。 其他三人同时握紧手里的刀柄,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呲啦一声,劣质的包被锋利的短刀划开,四人与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对上。 女人把帽檐拉下,露出了一张与周身杀气极不相符的秀气脸庞,她感兴趣的凑上前,两眼放光,“是个漂亮的小不点。” 竹竿男抬手擦掉脸上的血,他扯出一个笑容,有几分妖艳,“多薇,别是个长鸟的你就犯花痴。” 叫多薇的女人轻哼,“兰斯,你是不是垃圾吃多了?满嘴臭味。” 兰斯脸色微变,刚要回击就见旁边面目丑陋的男人低声催促,“快走!” 连帽衫男人没动,在三个同伴惊愕的注视中蹲下来单手拎起婴儿的小背带裤。 一道金属寒光划现,男人的手掌在袭来的刀上一拍,也不见用了多少力道,却将短刀打偏,“西尔,放下。” 西尔呼吸粗了些,“江檩,别告诉我们,你想带上这个小麻烦!” 江檩依旧与婴儿对视,英俊的脸上涌出有些怪异的神色,“你们不觉得他太平静了吗?” 另外三人都翻了个白眼,一个婴儿除了哭还能做什么?这会没哭可能是好奇也说不定。 多薇调笑,“难不成他是你儿子?” 江檩皱眉,没有回答。 这个婴儿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他们都被遗弃了。 兰斯伸出手指戳戳婴儿左眼角下方的浅色泪痣,“别说,还真有点儿像。” 和江檩的那处烫伤是同一个位置,如果这也算的话。 “是时候收个徒弟了。”江檩脸上展出愉悦的微笑,夹·着婴儿大步向前。 “什么?”西尔瞪眼,“你脑子长虫洞了吧?” 他的记忆里,这家伙看起来既猥琐又虚伪,杀人无数,心狠手辣,是他见过的向导里面身手最强的,连他都会忌惮。 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对一个陌生婴儿起了同情心,这比联·邦倒台还让他接受不能。 在这里,每个人在八岁会面临觉醒时刻,决定是成为能力者,还是普通人。 当然,这也是脱离贱·民,贫穷的唯一机会,利贝区任何一个家庭出现能力者,等同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那些军·方以及帝·国权贵还可以购买进·化剂,促进觉醒。 能力者分为哨兵和向导,前者拥有可以与异兽抗衡的力量,精神容易处于暴走癫狂状态,后者则是精神力异于常人,能起到安抚治疗疏导作用。 两者一旦相·容,哨兵会和向导结成伴侣。 普通人一般能活到90岁左右,能力者寿命拉长一倍以上,但是常陷于危险,如果没有完美的融·合压制,非正常死亡机会选比普通人多。 江檩,兰斯和多薇都是向导,只有西尔是哨兵,按道理他成天和三个向导生活在一起,能让其他哨兵嫉妒的撕了他。 但是他们三个的精神领域都对他排斥,这令人感到悲哀。 而且他从来没闻到过他们三个的味道,从认识到现在,都是臭哄哄的药剂味,更悲哀了。 “西尔,你那张脸都扭曲了。”多薇搓搓胳膊。 西尔冷眼,脸上丑陋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早说他寂寞了,你们还不信。”兰斯摊手,边走边说,“以后的日子有的玩了。” 在江檩四人离开后,十几个黑衣人出现,他们在四周走动,仿佛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一人按了一下手腕的联络器,“那个向导跑了。” 虚空出现的光幕上是个斯文的男人,“去查。” 那人声音弱了一些,“他们使用了干扰器。” “废物!” “是。”所有人都羞愧的低头。 在这片区域有一群猎杀者,他们都在夜间行动,击杀一切可以获得物品的目标,简单纯粹,为了生存。 江檩四人就是猎杀者,不属于任何组织。 这次引来麻烦是因为兰斯,谁让他的味道太骚,把北鹰的头儿科勒给吸引了。 一个多小时后,四人回到住处,一路绷着的神经松懈,没有多余交流,各自处理伤口去了。 江檩把婴儿随意往床上一扔,脱了被血染湿的衣服边走边哼着曲子去洗澡。 床上四脚朝天的婴儿白花花的肚皮上下起伏,他转动眼珠子,两条圆呼呼的小胳膊不停挥动,咿咿呀呀的吐着口水泡泡。 一只毛茸茸的灰毛兔蹲在旁边,爪子挠挠婴儿的裤子,又好奇的凑过去闻闻。 江檩洗完澡出来,拿喷剂对着身上的几处伤口来回喷了几下,把腰上的浴巾扯下来套上衣服。 “你也喜欢这个小不点吧?” 灰毛兔歪头抓抓毛,亲昵的去蹭江檩。 “把你的口水舔干净,别跟老子撒娇!”江檩啧了声。 每个向导都有自己的本源兽,与精神意识相通,灰毛兔就是江檩的本源兽,虽然他一开始有点接受不能。 他一个硬汉,本源兽竟然这么软这么小只,连多薇那娘们的都是一只会咬·人的大黑狗。 每次听到别的向导对着他的兔子说“哇好可爱”“好想揉一揉”,江檩都想吐一口老血。 一阵敲门声分散了江檩的思绪。 敛了表情,江檩开门让门口的多薇三人进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 不太大的房间里,四个成年人和四只本源兽都去看白·嫩的婴儿。 被江檩抱着,婴儿看向那块虚拟屏幕,等余字出现的时候,他眨眨眼睛,不由自主的啊了好几声。 “江余?”江檩深思,“不错。” 多薇笑的花枝乱颤,“哈哈哈你们快看,他好像很喜欢那个名字。” 于是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冥冥之中有些东西从这一刻开始。 江余把脸埋在江檩胸口,也不知道是难受了还是饿了,哇哇大哭起来。 兰斯突然说,“这个小不点要喝·奶吧。” 他的话一出,江檩和西尔同时看向唯一的女性多薇。 多薇双手挡在胸前,“我没有!” 西尔困惑,“你不是女人吗?” 多薇抽着嘴角打开星域网,“没文化真可怕。” 三个男人默默看完了《女人什么时候会有·奶·水》《婴儿喝母·乳和配方乳的区别》《新生儿育养误区》等一系列内容。 长姿势了。 多薇懒的再跟江檩三人废话,去超市买了一箱子人造奶和一罐有机奶。 江余的监护人是江檩,身份微子卡和星域网帐号密码都是登记后就附带的,直到死亡。 他开始过起了喝奶卖萌的漫长生活,江檩他们经常出去猎食,都是机器人在照顾他。 在江余能开口说话时,他第一句话是“操。” 把江檩,兰斯和西尔三个男人都给惊到了,他们相互指责对方说话不注意,教坏了小孩子。 “我只说干,操那个字眼太粗俗。”兰斯慢悠悠的说。 江余把嘴边的口水在江檩胸口擦擦,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入睡。 “有区别吗?”西尔认真思索。 “笔画不同,发音不同。”江檩摸摸下巴,“后者画面感更强一点”。 多薇听了一会毫无涵养的对话,她满脸黑线,“等我有了儿子,你们都给我……” 兰斯打断她,惯性开启冷嘲热讽模式,“多女士,你需要先找个男人。” 多薇潇洒的把长发往后一拨,“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满大街都是,老娘要什么货色没有……” 下一刻她懊恼的“呸呸呸” “余宝啊,你薇姨其实是个文化人,想当年在军校那会也是一等一的高材生。” 看不下去了,江檩抱着江余回房给他讲故事,西尔去地下室跟机器人肉·搏去了,兰斯去仓库捣鼓他的废品机甲。 一晃过去,江余四岁了,说话越来越利索,从嘴里蹦出的词语也越来越多,脾气更是恶劣多变,不受约束,就是不肯叫江檩爹。 江檩纠结了一阵子就放弃了,依旧抱着他睡觉,喜欢的不行,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抢过来摆在他面前。 “余宝,你长大了会是个了不起的哨兵。” 江余拿屁·股对他,才二十多岁,比隔壁七十多岁的布莱大叔还唠叨。 江檩揉揉眉心,惆怅的长叹,“我的余宝怎么一点都不可爱呢,人家小妮维多萌。” 啪一声响,江余打在唐檩脸上,严厉的口气被奶声奶气的声音击溃,有点儿滑稽,“睡觉。” 江檩闻闻怀里的小孩身上的奶香,满足的闭上眼睛。 江余八岁那年能力觉醒,一点也不惊天动地,但是让兰斯西尔多薇三人都愁眉苦脸,一把手拉扯大的孩子就跟他们的儿子一样。 尤其是江檩,期望了八年,没想到跟他一样是个向导,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要知道向导在哪都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一旦气味没有完全遮蔽,必定会被逮捕。 不说江檩,就多薇和兰斯两人都是多次死里逃生才躲开被贩·卖或者当牲·口一样圈·养的命运。 “不对啊,余宝的本源兽怎么会是一只攻击型的狮子?”兰斯一脸惊悚的盯着少年脚边趴着的狮子。 西尔也吸了口气,他的银狼正在狮子周围走动,像是在警惕,还有那么一丝……畏惧。 “哎,汪快回来!”多薇拉住自己家不知死活的蠢汪,“余宝难道应该是哨兵?” 不可能,空气里浓郁的香甜连西尔都快把持不住。 但是向导的本源兽都是温顺的品种,小猫小兔子大熊猫之类的,只有哨兵的本源兽才具备强大的攻击性。 “怎么回事?”江檩锁住眉锋。 “不知道。”江余挑眉,蹲下来摸摸狮子的耳朵,“它自己冒出来的。” 江檩投过去一个“你当我是傻子吗”的眼神。 “可能是我比较聪明。”江余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比我还聪明?”江檩难以置信。 江余不搭理,江檩追上去,拎起他的后领,英俊的面容严肃,“答应我,以后不要把你的本源兽放出来。” “不然你会被联·邦那群老家伙抓起来的。”兰斯回过神,吓唬江余。 “知道。”江余也知道自己的本源兽有问题,他有些意外,这几人首先考虑的是他的安危,而不是疑心。 从那以后,江余就真的再也没释放本源兽,被拉着学习作为一个向导需要了解的知识。 也就是所谓的怎么跟哨兵做从精神到肉··体的交流…… 十七年后 江余还在利贝区,他还跟着江檩四人,适应了垃圾的臭味和血腥味,也看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三年前科勒找到兰斯,他们不得不搬家,住进利贝区的贫民窟,除了辐射更强一点,其他区别倒是不大。 江檩快速按药剂,直到空气里的味道被刺鼻的气味覆盖才松了口气。 “余宝,出门一定要记得喷这个。” “嗯。”江余接走机器人递的裤子穿上,低头拉拉链。 “回来!”江檩又摸出一管液体在江余脸上一抹,把那颗泪痣藏在一层伪装的面具下,“说过几次了,你这张脸不能见人。” 就算没了向导的气味,在这鸟不拉屎的贫民窟,一男的长的比女人还漂亮,也会惹事。 江余的相貌立刻变得普通,他勾勾唇,“大叔,你是不是该找个哨兵了?” 江檩一脸深沉,“我这么帅,很难有配得上我的。” 江余翻白眼。 “余宝,等我老了,牙齿都掉光了,走不动了,你会养我吗?”江檩靠在机器人身上。 “不会。”江余斜眼。 江檩受伤的紧抱了抱少年,目送对方出门,他笑了笑,眼中溢出的全是宠溺。 “没良心的臭小子。” 江余去了一家商店,把前段时间在星域网比赛赚来的联邦币拿出来一部分买了一朵玫瑰。 老板是个牙齿都掉光了的老爷爷,说话漏风,他不理解这个少年为什么执着玫瑰花,每次都要他去外区进货的时候捎回来一支。 “余小子,你买这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饭吃。” “好看。”江余笑笑,把玫瑰花插口袋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买这玩意儿,脆弱又昂贵,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有股冲动想种满一园子。 偶尔盯着玫瑰花,他会突然迷茫,好像有什么被遗忘了,又不知道是什么。 从巷子里窜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江余五指翻动,一块薄如纸片的东西抵在瘦小少年的动脉位置。 “是我是我,出大事了!”少年吹了个口哨,也不担心自己的脖子,他嘿嘿笑道,“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一个联邦币成交!” “滚。”江余收回手。 “你真没劲。”少年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双手插·进破洞的口袋,忧心忡忡的说,“我的偶像就快完蛋了,他昏迷不醒,又找不到合适的向导来帮他。” “那个什么哈士奇?”江余翻翻眼皮。 “是恩修奇大人!他是我的信仰!”少年垂头丧气,“我要是一个向导就好了。” “普通人不好?”江余不解。 “不好,你不知道,我一直有个梦想。”少年忽然害羞起来,红着脸说,“我想被恩修奇大人上。” “……真是伟大的梦想。”江余嘴角抽抽。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那么想的。”少年拍拍江余的肩膀,“像我们这种活的跟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普通人是不可能被恩修奇大人看上的。” 江余无力反驳,据他所知,这里的很多人都想成为最强哨兵的另一半,性伴侣也行。 “你说他为什么在觉醒后的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他那么厉害,优雅谦和的像个贵族,一点也不凶。”少年撇嘴,“我觉得他可能已经有了向导,只是那个向导跟别人跑了。” “他多可怜啊。”少年拉长声音,“画的画那么好,连国王陛下都赞不绝口。” “哦对了,他还种了一大片玫瑰园。”少年瞅瞅江余口袋的玫瑰,“我正在攒钱,想给他寄九十九朵玫瑰。” “少看点童话书。”江余脚步加快,他得回去把玫瑰种起来。 “王子不一定要跟公主在一起,也可以跟他的骑士……喂,等等我!” 饭桌上,多薇把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了,其他人吃着一星期一次的有机食物,连汤汁都给卷了。 整片星域的四个空间跳跃通道分别由四个顶级强者掌控,其中一个星圣级别强者恩修奇的精神领域处在崩溃的边缘,再找不到契合的向导,随时都会面临爆炸的危险。 可他拒绝任何向导的接近,这次是昏迷过去,他的家族商榷后才决定寻找一个合适的向导。 全星域的向导都蜂拥而上,为了荣华富贵。 说起来也奇怪,不止恩修齐,连帝国三位皇子,和最年轻的少校都没有向导,这让人们感到疑惑之余又很着急。 帝国最优秀的几个哨兵连一个匹配的向导都没有,他们的态度怪异一致的排斥,好像拥有向导是要他们的命一样。 这个问题太严峻,牵扯到国是·家兴衰。 要知道一个哨兵再厉害,没有向导,也永远走不到巅峰。 政·府为此培养出色的向导,送一批过去,回来一批。 “余宝,你要不要参加?”兰斯翘着长腿,“那小子长的也就比你二叔差一点点。” “不去。”江余头也不抬。 “我们家余宝又高又帅,以后不愁没有更好的哨兵。”多薇脸上的笑意不见,一双眼睛里透着几分讥讽,“大家族是非多,都喜欢狗咬狗。” “同意。”西尔总结。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江余不会被恩修奇看上。 自己养大的孩子是最出色的,就算是拒绝,那也轮不到别人。 察觉身边的男人盯着屏幕里的国王陛下,江余古怪的问,“你认识?” “认识啊。”江檩眼中的神色褪去,他低头抠·着脚丫子,一脸不屑,“以前他请老子喝茶,老子嫌茶太淡没去。” “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是他请你吃南瓜饼,结果是你付的账?”兰斯瞥了江檩一眼。 “他跟我说是国王陛下想上他,他觉得陛下的鸟儿不够威武雄壮就跑了。”多薇支着头冲江檩微笑。 西尔没开口,脸上的表情能读出一句话“我听到的是第四种答案” 江檩脸不红心不跳,“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 江余咬·开营养剂的动作一顿,差点吐血。 “我有个妹妹,下月三号要在中央星的索非亚举办婚礼,这么多年没见,你们说送什么让她惊喜一下比较好?” 中央星三个字就像是某个禁·忌,有什么随着它的出现涌了出来,让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 “说起来当年还是多亏了她,站出来诬陷我这个姐姐,我才有今天,这份人情怎么也要还的。”多薇笑的温婉动人。 江余几人都打了个哆嗦。 “你可以直接强上了她的哨兵。”西尔一板一眼。 江余,兰斯,江檩三个都朝他竖起大拇指。 “太缺德了。”多薇耸动肩膀,笑得都快抽搐了,那份笑意却没到达眼底,“不过听起来好爽。” 大家伙讨论过后决定一起去中央星,一来给多薇助阵,二来是带江余开开眼界。 至于有没有三,谁也不去点破。 他们都有自己的过去,不过问不好奇是为了和平共处。 “谁去弄票?”经济舱的五张票价格也不菲。 “我身无分文。”兰斯把微子卡一翻,上面的0特别显眼。 他平时的积蓄都用来买零件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那台破机甲还是没修好。 西尔掌心里的正方形光幕上显示一串数字,表示就这么多。 “我要给余宝留嫁妆。”江檩义正言辞,说的好像他真有一座金山一样。 “薇姨,我有一些。”江余把嘴里的营养剂管子丢掉,他没透露,在星域网的擂台pk中,每次对手出招前他都能猜到,从出击到落招,一毫米不差,所以目前为止就没输过。 “你的留着,我来想办法。”多薇眉毛一掀。 家里的大小姐发话了,这事就能成。 “中央星啊……”江檩摸摸嘴唇,好多年没回去了。 那里对于兰斯,多薇,西尔也是一样,有牵挂也有仇恨。 “你刚才用那只手抠了脚丫。”江余提醒。 “嗯?是吗?味道还行。”江檩一脸淡定的离开。 二号上午九点,一艘太空船从利贝区港口出发,前往中央星。 江余坐在舱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眼皮直跳,心里忽上忽下,像是他这一去,有什么在等着他一样。   ☆、第97章 九十七 布拉尔星以外的星球在江余的印象里都是一颗颗蓝色的玻璃球,好看,动人心魄。 他第一次离开利贝区,难免有些新奇,只是全被怪异的情绪给影响了,手指间的小刀快速翻转,漫不经心又似是焦灼难耐。 “余宝看起来很紧张。”多薇心思细密,她已经暗地里留意有一会儿了,这个孩子早就不再是小不点,已经足够自立成长,独当一面,遇事一向沉稳从容,从来没见他这么不安。 就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失控的事。 “小孩子嘛,正常的。”兰斯在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余宝,吃糖不?” “不要!”江余不自觉的露出厌恶的表情。 “真是个奇怪的小家伙。”兰斯剥开糖纸把糖塞进江余嘴里。 丝丝甜·腻从舌尖蔓延口腔,江余的眉梢立刻拧起,深刻出的阴影染着一层排斥,还有极淡的微妙感,近乎回忆。 江凛破天荒的没有调侃,那张英俊的脸庞笼着柔和,安静的像个本该穿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坐在华丽无比的钢琴前演奏的少爷,而不是为了一盒有机面条想尽办法的亡命之徒。 西尔靠在椅背上,缺了一根小手指的右手在腿上轻轻敲击。 似乎从踏上太空船开始,每个人都有心事。 沉重的轰鸣声持续了很久,江余按着两侧鼓动的太阳穴,卷来的晕眩和涨疼让他有些不适。 “别把舌头咬了。”江瑾伸出两根手指捏着江余的下颚,强迫他松开牙关,放松激肉。 “深呼吸,余宝,马上就要降落了。”多薇温柔的安抚。 兰斯打算再摸糖果,被西尔阻止了,“他可以。” 江余紧闭着眼,十指抠·紧手心,一根根骨节凸起泛白,他恐高,这是从记事起就出现的,曾经做过所有努力去克服,也没能成功,仿佛是与生俱来,刻到骨子里的。 电子声音响起,提醒乘客带好行李,江余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他呼出一口热气,把脸上的汗抹干净,冲一直担忧的江凛几人笑笑。 “余宝,你这反应怎么跟那些落后软弱的地球人类一样。”兰斯压低声音,“一个向导这样会被嘲笑的,回去得加强锻炼。” 地球?江余脑子里闪过什么,他没来得及抓住就没了。 中央星风和日丽,不像利贝区潮湿阴冷,江余舒服的眯了眯眼,将灰色鸭舌帽在头上转了转,跟上江凛他们出去。 兰斯不光热衷废弃的机甲,还能轻松侵入联邦中央电脑,微子卡在外人眼中是神圣又惧怕的存在,但是他可以对任意一张微子卡随意篡改一次。 所以就算他们几个黑历史满满,也敢有恃无恐的出现在中央星。 “啧,还是哨兵多如狗。”江凛整整凌乱的头发,“余宝,爹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晚上八点在思爻匛汇合。” 大家都分开了,有些事只能自己处理,不能把他人牵扯进来。 半个多小时后,江余听着刺耳的音乐,闻着浑浊的气味,“你带我来酒吧干什么?” “让你参观哨兵向导真人实战。”江凛左右扫视,寻找猎物,他拉着江余往前走,“这些都是你把书啃了也学不来的。” 江余脸色一沉,他转身去看试图再去摸他屁·股的男人,目中燃烧着邪气,“爽吗?” 男人尴尬的走了,真是活见鬼,他竟然对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哨兵起了反应,不过那屁·股真他妈翘,比他物色的那几个向导还要带劲。 “怎么?”江凛也看过去,口气顿时冷冽,“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碰你了?” “没事。”江余勾勾唇。 江凛的视线在儿子身上扫了一圈,味道遮起来了,那张脸也掩盖了,但是这幅纤细的身材和那双总是带着挑衅的眼睛不想勾人都难,他叹了口气,“你天生就是向导的命。” 这话配上对方的眼神,结合在一起就是传递一个讯息,天生就是被·操的命。 江余额角青筋蹦起,“你把脸上的药剂洗掉往街上一站,贡献大鸟的能把中央星挤破了。” “夸张了夸张了。”江凛摸摸鼻子,露出一口白牙,“不过半个中央星还是有的。”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不免感慨起来,想当年屁·股后面围着一群鸟儿…… 只可惜都被那头鹰赶走了。 酒吧大半是出来觅食的哨兵,少数是来勾·搭的向导,指望能碰到一个地位不错的。 一处昏暗的角落,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暧·昧的水声远比他们的动作更加清晰,显然已经到达突破口。 “领悟出了什么?”江凛点了一根烟。 “角度的精准,力道的轻重,节奏的快慢,精神指引肉·体,上升到生命的大和谐。”江余挑了挑眉,“不过那个哨兵是个新手,只顾着自己爽,没让向导爽到。” 江凛嘴里的烟颤抖,他一脸震惊,“你连这都知道?是不是兰斯那混蛋告诉你的?” “不是。”江余回答,这是真话,那个画面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不过对他好像没什么冲击力。 “要不要找个哨兵让你试试?”江檩狠抽一口烟,“你将来迟早要有自己的哨兵,如果一窍不通,到时候不能引导他侵·入你,那对你们的精神领域都是不小的危险……” “还需要引导?”江余皮笑肉不笑,“如果连入口都找不到,要来有什么用。” “同意。”江檩笑了笑,难怪当年自己会收养这小子,太对口味了。 接下来又围观了两场实战,江凛看的一身劲,偶尔来点解说,江余耸拉眼皮打哈欠,快睡着了。 “薇姨明天参加她妹妹的婚礼,她晚上肯定兴奋的要做点什么,我们回去吧。” “再看一会。”江檩目光不动。 “有什么好看的。”江余懒洋洋的说,“你在地上挖个洞,再找个棍子,往里戳就行了。” 江檩被他形容的兴致全无。 两人出去的时候正是酒吧高·潮点,台子上的女人已经扭的都快出水了,人群欢呼雀跃,诱·人的香味充斥着所有人的嗅觉和大脑。 余光随意扫动,从吧台那里过去,江檩眼角一跳,不着痕迹的加快脚步带江玉离开。 老子运气真是太背了,在这里都能碰到老熟人。 吧台那里的中年人盯着快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若有所思,权衡再三,他按下联络器,“请求呼叫上将。” 费莫里家族是帝国的古老大家族,年轻一辈当中的恩修奇更是出类拔萃,被受命为帝国最受宠的三殿下亚西的老师。 如今的家主是格本老将军,他很少过问时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孙子身上。 在江余和江檩前脚刚走,他们的消息就传到老将军那里。 大厅利坐着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苍老的面容严肃,对面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眉目如画,透着一股书卷气。 短暂的宁静中,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靠近。 “老爷子,刚才收到一个情·报。”管家弯身在老人耳边说了几句。 “他回来了?”格老将军指挥过无数次大小战争,生平少有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青年半垂眼睫,仿佛没注意到老人的异常一样,走或是并不在意。 “只是可疑。”管家强调这句话。 个人微子卡早已失效,现在掌握的也只是所谓的第六感,没有实据。 格老将军站起身来回走动,用只有管家能听见的音量问,“皇宫里那位有什么动静?” 当年为了抓那个人,就差把整个帝国给掀个底朝天,这些年过去,表面的平静是变相的动荡,别人不知道,他一清二楚,那位不可能松口。 “目前还没。”管家沉吟。 格老将军坐回椅子上,真要是那个人就好了,他身上的那些数值依旧无人超越,有他给修齐做一次精神疏导,让修奇脱离危险,家族也就有时间好好挑选向导。 “你去办吧。” “是。”管家应声。 青年浅抿一口茶,细长漂亮的手指随意搁在一旁,“老师还没醒?” 格老将军摇头,“有劳三殿下关心。” 青年抬眼,淡淡的问,“召集的向导里面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他封闭了自己。”格老将军唉声叹气,知道问题出在哪,却无从下手,他那个孙子从小到大做什么都能超出他意料的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向导这件事上,宁愿把命丢掉也不愿意妥协。 青年抿唇沉默,他又何尝不是。 都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回到他身边…… 如果再不出现,他会步老师的后尘。 江檩还不知道有张大网在向他撒过来,还是他最熟悉的那张,十几年前逃了。 大家约定是八点集合,但是过了九点,多薇的身影还没出现。 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她平时不会这么不知轻重,也很冷静,除非是唯一的逆鳞被人撕开了。 “我去看看。”江余转身出去。 西尔摸出短刀准备跟过去,表示不放心。 “让他一个人去。”江檩出声制止,“我们几个能教的都教给他了,就算是军校那些人都没几个能打赢他的。” “那倒是。”兰斯撇嘴,“有时候我都打不过他。” “不是有时候。”西尔纠正。 兰斯嘴角抽搐。 两大家族的联姻引起整片星域的关注,索非亚广场正在坐最后的检查工作,确保明天的婚礼顺利完美。 江余把鸭舌帽往下拉拉,双手插·进口袋,从容不迫的从大门口进去。 转门那里出来的男人身子高大挺拔,五官坚毅,发丝半遮眉眼,穿着简单的黑衬衫休闲长裤,领口随意敞开,成熟的魅力夺人眼球。 江余的视线从男人身上移过,视觉冲击不小,他略感惊叹一番,没有停留半刻。 一上一下,两人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走下石阶,男人疲惫的双眼撩起,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平坦的眉心蹙起,上挑的眼尾划过一道光,将那份怪异抹去,又垂下眼帘,浑身散发的寂寞气息与喧嚣格格不入。 在转门后,江余莫名其妙的转身,石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98章 九十八 整个索非亚占据这片广场百分之八十的面积,大的像个迷宫,江余在第一道门那里拐进去,极快的扫视四周墙角,视线在几个点上面稍作停留,身形往前,如同一支迸射出去的利箭,闪电般避开那些肉眼看不见的防护线。 走廊里的保安在那来回巡逻,见一名扛着梯子的人路过,“什么人?” “修灯管的。”江余低着头。 等人走远了,那几名保安才生了疑心,登记表上没有修灯管的工作人员,他们神色一紧,掉头分开搜寻起来。 已经成功出现在西边那栋楼四层,江余把梯子放下,靠在角落转动手腕上的半环形黑色物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余的指尖从僵硬到颤抖,酸痛的眼皮眨了眨,一滴汗水在他的鼻尖凝聚,颤巍巍的滴了下来,啪的砸在金属光幕上,将那层微光打散。 江余用手指抹掉上面的水花,哭笑不得,薇姨,你可真能闹,竟然不在这里。 他走到窗户那里,从上往下看了一眼,单手撑在窗台跃身而起,袖子里一道光线射出,紧贴着墙壁一路往下。 江余衣服下的~极肉贲张,他踩着那些安全点平稳落地,在警报响前消失在原地。 霍尼家族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最让人们乐于议论的是那两位才貌双全的千金,一位在战术指导上有独特的领悟,以前五十的优秀成绩考入第一军事学院,叫多薇·霍尼,在当时被联邦誉以较高的评价。 还有一位是个名副其实的名媛,叫多玟·霍尼,也是一名向导,在学校担任机修助理。 人算不如天算,被看好的姐姐竟然为了个人利益出卖家族,妹妹站出来大义灭亲,导致姐姐被驱逐家族,经审判流放边缘星球,跌破整个帝国人的眼镜。 这件事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晚上十点多,霍尼家老宅依旧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谁也没有注意一道黑影从后花园树底下窜过。 江余停在一处卧房外,左后巡视一圈,轻推开门侧身进去,在他还没稳住身形时,杀气已然扑面。 一横一挡,瞬息间一个回合错开,江余钳住对方的左肘,掌心拍击了一下。 黑暗中,对方身上的杀气消失,“余宝,你怎么来了?” “先离开。”江余嘴唇微动。 多薇不甘的收起所有恨意,刚要出门,楼梯口那里传来高跟鞋的清脆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的退回房间。 明亮的光随着轻响将四周拉离黑暗,进来的女人穿着名贵,大概30多岁,目光中带着一丝骄傲,让人不太舒服的高高在上。 她走到放置婚纱的地方,伸出手摸了摸那些精细的花边,笑声里尽是得意,“我的好姐姐啊,当年我说喜欢这件婚纱,想让你送给我,你不给,现在还不是我的。” 贴墙的江余眉毛抖抖,余光扫了眼身边的人,真怕对方没稳住就冲出去扇那个女人几下。 女人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撕下了那层漂亮的外壳,剩下的只有嫉妒,嘲讽,炫耀。 江余听的头疼,都不敢去看多薇的脸色了。 “小姑。”门外的敲门声响了三下,走进来的男人眉眼明朗阳光,嘴角轻勾,蕴着几分不羁的味道。 多玟的哥哥乔布先生中年得子,谁知那孩子记事后就要求改名字,把乔布先生气的不行,又拿他没办法,结果如他所愿的改成一个古怪的名字,孙子杨。 “子扬,你来的正好。”多玟笑着招手,“过来看看,这婚纱还是你大姑给小姑设计的,是不是很美?” 孙子杨慢悠悠过去,随意扫了扫,“挺好。”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上心。”多玟取笑,“等你遇到心仪的对象,就会明白小姑现在的心情了。” 孙子杨嚣张的两撇眉毛耸了下去,难过的嘀咕了句,“我这不是在等吗?” “小姑,你去隔壁呆一会。”孙子杨忽然说。 “怎么了?”多玟隐约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在房间看看。 孙子杨推着她往门口走,“没事,就是我内·裤夹到拉链了,有点紧,不松开没法走路。” 门再次关上,孙子杨的声音冷下去,“出来。” 没声音。 “别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了。”孙子杨踢开旁边的椅子。 藏在衣橱里面的江余和多薇相视一眼,他用眼神询问,“外面那个是傻·逼吗” 多薇回了一个“有点像”的眼神。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外甥,出乎意料的……单纯 都不太像霍尼家族的人。 又喊了两声,孙子杨咂咂嘴,难道真是错觉?就在他打算出去时,一声轻响从背后传来,他冷笑,转身眯了眯眼,一步步朝衣橱过去。 江余拧了拧眉,按住多薇的肩膀,在脚步声逼近的前一刻现身出去,迎接他的是一击可怕的劲风和呼啸而来的拳头。 江余侧头,刺痛从左脸传开,一滴血珠沿着脸颊滚落,他伸手擦了一下,“找死。” 拳脚碰·撞声擦起,渐渐的,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清甜的味道。 衣橱里的多薇神色凝重,不好,余宝身上的药剂被他身体里渗出的高温给冲淡了。 孙子杨呼吸一滞,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灼·热,仿佛连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这个少年身上的味道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猛揪江余的衣领,厉声质问,“说,谁派你来的?” 这张脸做了手脚,一个向导却伪装成哨兵,还不以真面目示人,一定有什么阴谋。 没有回答,江余身体紧绷,一击拳头从孙子杨腋下扫过,夹着恐怖的威力,重击在他后心。 孙子杨下意识的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停顿,作出痛苦的姿势,也就在那一瞬间,江余从他手中挣脱,抬脚踹中他的腹部,动作快,狠。 居高临下的俯视,江余的视线冰冷,仿佛两把打磨锋利的小刀。 孙子杨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像是想从那双腾烧火焰的眼睛里看穿,直到鼻腔一热,两条血水滚出来。 “孙子杨,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连自己的老婆都能认错?但是真的很像,卧槽快醒醒!明明长得不一样啊……” 孙子杨三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在江余心口,瞬间出现极深的痕迹,他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江余抽着眼角看男人还在那闷头抽自己的脸,不自觉的吐出两个字,“傻逼。” 说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唇角向上扬起。 孙子杨吼道,“你站住!” 江余脚步不停,孙子杨想也不想的追上去,手中的枪对准前面矫健的身影,他的手指抖了一下,没按下去。 他迟疑的时间,人没了。 真是见鬼了,孙子杨挫挫牙,怎么有种只要他按下去就会后悔的诡异感觉…… 孙子杨去了皇宫找二皇子亚瑟,“张释,我今天碰见一个少年,他是个向导,身手很强,和你能打个平手,非常狡猾,凶起来的样子跟我老婆一模一样。” 比起另外两位皇子,他和这位更谈得来,可能是他们都来自地球21世纪,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同样在等待自己的爱人。 所以并没有多少阻碍就交换了彼此的名字和故事,有时候在对方等不下去想结束生命的时候会鼓励一番,相处起来很随意。 张释皱眉,狡猾这个词让他想起了那个男人。 “虽然他的脸做了伪装,但是那种感觉太像了,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孙子杨支着下巴,他就是想有个人在他早就生出的苗头上再压一脚。 “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要错过。”张释沉声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我也是那么想的,都等了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蹦出来这么一个能给我那种感觉的。”孙子杨喝了口水,眼睛里窜出光芒,在寻思着什么。 张释抿唇,这个世界处处充满奇妙,但是再美再好,没有那个男人,一切都黯淡无光。 “他身上的味道我闻过一次,找起来不难。”孙子杨拍拍张释的肩膀,愉悦的咧嘴笑着说,“如果真是我老婆,到时候我会带他来见你,让你沾沾喜气,早点找到你家那位。” 张释深沉的目光有了几丝波澜,“好。” 在江余和孙子杨离开后,多薇看着自己亲手设计的婚纱,讥讽的笑笑,她将一根细小的针沿着婚纱腰侧线往下划拉,片刻后收回手,神态优雅的理理长发。 “妹妹,新婚快乐。” 第二天的婚礼江余几人是看的直播,场面要多壮观,在新娘婚纱上的珍珠洒一地,像晒干的纸张一分为二,出丑时就有多震撼。 更精彩的是,大银屏上本来播放的新郎新娘温馨生活照,结果突然成了新郎和不同女人的野·合片高清晰无·码。 来参加的都是帝国响当当的人物,有军方的,有宫里面的,权贵名流也有,他们看到如此新鲜刺激的一幕,憋得挺难受。 新娘一怒之下跑了,霍尼家族蒙上耻辱。 多薇像个得逞的小人,抱着酒瓶哈哈大笑,笑完了又觉得没劲,甚至觉得大老远跑过来的票钱都花的不值。 “余宝,我那个大外甥在满大街的找你,估计很快就要挖地三尺了。” 江余嘴角抽抽。 “回去得重新改良一下药剂。”江凛想起了什么,“你没让他看到你的脸吧?” “没有。”江余揉着额角。 “那真是怪了,余宝,就算你的味道再美味,凭你这张普通的脸,也不至于把他迷的神魂颠倒,跟条疯狗一样啊。”兰斯匪夷所思。 “麻烦。”西尔总结。 可不是麻烦,简直倒霉催的,江余捏捏鼻梁,那人这么费力找他干什么? 为了夜长梦多,几人决定连夜离开,等他们赶到港口,过于安静的氛围下藏匿着危险和未知。 江凛散漫的神色不见,手从口袋拿出来,蓄势待发,“兰斯。” “给我两分钟。”兰斯舔·唇。 西尔和多薇护着兰斯,江余在外围走动。 “整个港口在五分钟前下令封闭,我们走不掉了。”兰斯从安·全·局的域网里退出来,他倒吸一口气,“皇宫里那位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对我们几个小老百姓这么热情干什么?”说着就有意无意的瞅瞅江凛的方向。 除多薇以外,这三个男人个个都有辉煌的过去。 一个曾经是老雷家的护卫队长,一个是被称为天才的机修师,还有一个身份扑朔迷离,能让帝国的陛下请他喝茶,小老百姓四个字真不太适合。 “我猜他是更年期发作了。”江凛哼笑,说不出的渗人。 “现在怎么办?”多薇蹙眉。 “我去雷家……”西尔面部肌肉发紧。 “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兰斯指指他一脸的刀疤,“雷家现在的家主虽然跟你无仇无怨,但是也不可能给你说话的余地。” “应该不是孙子杨。”江余莫名瞅了眼低头抽烟的男人。 “你们回思爻匛等我。”江凛把烟头掐掉,去了一趟皇宫,之后就没出来。 江余他们等了一天一夜,兰斯也冒着危险戳了中央电脑,“费莫里家那位老人七小时前去过皇宫,江凛的微子卡信息在他离开后发生过变动。” 这么说江凛现在很有可能在费莫里家族。 “为了恩修齐。”这是几人心里同时产生的答案。 江余他们刚潜入那片住宅外围,就见一个中年人在那站着,像是等候多时,“几位,老爷子有请。” “这位想必就是江余。”大厅的格老将军目光挨个扫动,停在少年身上,他慈和的笑道,“将来肯定也会和你的父亲一样,是个了不起的向导。” 江余瞳孔微微收缩,他身上的所有伪装在这个老人面前形同虚设。 “这次我的孙子能清醒过来,都是江先生的功劳。”格老将军看向从外面进来的人。 江凛朝多薇,兰斯还有西尔使了个眼色,一副悠闲的表情,“你们先回利贝,我在这里还有点私事。” “是被拘·留了吧。”江余幽幽的说,眼睛极快的在他两个黑眼圈和明显发虚的身子上掠过。 江凛顿时脸一红,他拍了一下江余的脑袋,骂骂咧咧,“臭小子,你就不能不说出来,给我留点面子?” 他一进宫,老狐狸就坐椅子上等他,十几年过去,又踩了同一个屎·坑。 “格老将军,既然江凛已经帮了你们,那是不是应该放他离开?”多薇面对帝国的老将军,语气尊重。 “实不相瞒,这是陛下……”格老将军点到为止。 “陛下想跟我谈谈人生。”江凛咳嗽一声,他摊摊手,“就是那么回事。” “我一直以为是同名同姓。”多薇惊悚的看向江凛,一脸谁也别碰我,我需要静静的表情。 西尔还在困惑不解,直到江余嘴里冒出只有他和江凛能听得见的那句,“你被他·操·了?”才惊醒过来。 几人里面也就兰斯挺平静,对方的微子卡还是他改的,只不过他不太敢记的太清楚,就被刻意忽略了。 “你跟那位有什么过节?”江余压低声音。 “他让我用嘴巴给他亲,一股腥·味,我不干就跑了。”江檩笑得猥·琐·荡·漾,“昨晚他给我亲了,我一爽就赏他侍·寝了。” “……”江余。 所以说十几年都在闹着玩? 最后谁也没走,江余几人被格老将军当贵宾招待,安全问题不用担心,江凛一到晚上就不见人影,第二天出现的时候总是一副没睡够的模样。 恩修齐的情况好转,格老将军忙着替他检测最合适的向导。 有次格老将军无意提起让江余试试,被江凛一口拒绝了,理由是他的儿子他自己清楚,跟恩修齐的精神领域不相·容。 格老将军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没有察觉到江凛的神色变化。 在这里住了几天,江余看见了那片被贫民窟的那些人向往的玫瑰园,以及背对着他站在玫瑰园里的男人。 帝国的传奇,拥有太多赞美的人物,恩修齐。 最直面的第一感觉就是高雅的贵族,禁·欲,随和,却又拒人千里,矛盾的形容词同时出现,并不突兀。 他不加思索的从嘴里蹦了句,“玫瑰花只适合远远的看,那上面都是刺。” 男人身形出现清晰的颤·动,他猛地转身,顾不得手上碰到的刺,却在看清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时,英俊深邃的眉眼涌出让人晦涩的失望,又在瞬间完美的掩饰起来。 “你是江凛的儿子?” 江余的视线不由自主停在他的右手上,眉头不耐烦的皱起,丝毫不觉的带出命令的口吻,“刺要尽快·拔·出来,不然会发炎。” “少卿……”熟悉的口吻和眼神,男人不敢置信。 江余心跳停了半拍,下一刻剧烈的狂跳起来,他奇怪的盯着走近的男人,也将对方眼底的迷茫,思念,怀疑搜·刮的彻底。 “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袜子?”男人忽然问。 “黑色。”江余眉头皱的更紧。 “过年最想吃什么?”男人依旧不快不慢,似乎只是随意问问,但是垂放的手却一点点收紧。 他在期待微弱的一点可能。 江余看神经病一样看他,想说能填饱肚子就行,但是从嗓子眼出来的却是陌生的一句,“用鸡汤下米面,里面放茶叶蛋。” 还不够,男人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维持不变的优雅姿态又一次试探,“我还有个名字,叫徐奕名。” 另一头孙子杨刚打听到要找的人在哪,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准备坐上悬浮车去找,就撞到张释,随口把事说了。 张释突然抓住孙子杨的手臂,用力攥紧,“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孙子杨吃痛,将他挥开,“江余。” “他在哪?”张释声音低哑。 “修齐那里,我正打算去呢。”孙子杨对着他的背影喊,“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 张释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成了跑的。   ☆、第99章 九十九 顾不上跟格老将军打招呼,张释和孙子杨就前后闯了进来,两人看到的就是帝国的传奇蹲在一个少年面前。 哨兵的强大五官感知让他们远远的就看见对方是在哭。 冲击力太强的一幕让张释和孙子杨都没缓过来。 “我没看错吧?”孙子杨抽了口凉气。 张释锁着眉峰,大步过去,在看到少微垂的侧脸时,身形顿了顿,目光霎时间沉了沉。 这个少年他好像在哪见过。 是在索非亚外面,张释忽然感觉了膨·胀一路的激动和揣测冷却下来,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晦暗不明。 从莫名境地出来,江余转身,视线从张释身上扫到孙子杨那里,扬了扬眉,“孙子杨?” “还记得我啊?”孙子杨咧嘴。 “我只是对孙子这两个字比较有印象。”江余的眼底划过戏谑之意,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一次和这次一样,见到这个人,就想逗逗,类似逗大型犬类一样,好像只要他伸手挠挠对方的下巴,对方就会汪汪两声。 孙子杨脑门一抽,下一刻他激动的跑过去抓住江余的手腕,“文涵远,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和我……” “子扬,离他远点。”从地上站起来的徐奕名眼眶通红,那股悲伤难掩,因为这个少年对他的陌生,从名字到人。 孙子杨冷了脸,“他是我老婆。” 徐奕名蹙下眉头,张释面部线条微收,江余反应最大,直接抬起另一只手去挥,被孙子杨给熟练的躲开了。 似是他们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动作。 孙子杨的气息渐渐不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少年,“你把脸上的药水洗掉。” 张释和徐奕名都立刻抬起眼帘,跳跃着同样的神色。 “都滚开!”江余后退,一脚踢向孙子杨腿关节处,想跑的动作被左侧的张释制止,他的拳头从对方肩胛骨往上擦过太阳穴。 一直站在原地的徐奕名动了,他伸出大手从虚空横劈过去,五指收拢,将被击中的少年困在身边。 “你想要从我手里逃脱,还要再等十年。”对上少年愤怒狠戾的目光,徐奕名有瞬息出神。 太像了,那些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细节也都如他所愿的重合,可为什么认不出他了,也无法从少年眼睛里找到丝毫过去的情意…… 到底哪里出了错? 江余还是被迫洗掉了伪装的药水,经常遮掩,皮肤很白,却并不显丝毫病态,反而只有俊秀,带着一丝邪气。 除了眼角那颗多出来的泪痣,江余这张脸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可惜能认出他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陌生的面孔,熟悉的悸动,太突兀的强烈反差,三人谁都没走。 被三道目光盯视,一股庞大的威压逼迫,江余本能的将自己调整到战斗状态,本源兽更是不受控制的窜了出来。 看到少年脚边甩着尾巴的狮子,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愕然。 孙子杨的黑豹,张释的老虎,还有徐奕名那只……疑似鹰的不知名鸟都围着狮子转圈,先是谨慎的观察,然后挪近一点在确定什么,慢慢的试探性触碰,最后各自摆出求偶的姿势,小心翼翼的讨好。 本源兽和主人的精神体是相同的,江余现在思维混乱,狮子也有点焦躁,张口发出吼声,三个雄性纹丝不动,一副执拗的样子,和自己的主人如出一辙。 “……” 孙子杨瞪大眼睛,一脸呆滞。 张释偏头,额角不易察觉的蹦了一下。 倒是徐奕名没什么变化,只是把目光从江余脸上移到狮子那里,再移回去,反复几次,他握拳在唇边清咳了一声。 从三人那里或多或少可以发觉出有那么一丝丝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江余皱了皱眉,“抽屉第二层的东西……” 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张释两只手勒着江余的肩膀,从颤动的喉间震出几个字,带着清晰的颤音,“你说什么?” 江余愣怔片刻,“什么?” 脑子里传来钝痛,江余的目光落在情绪发狂的男人脸上,忽然发起了呆。 “放开他。”两道声音响起,透着同样的警告。 张释没松开,发抖的手指指尖紧抠少年的衣服,像是要穿·刺进去,在对方的皮·肉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少年的迷惘不像是伪装,那么刚才他听到的难不成是幻觉? “张释,你弄疼他了。”孙子杨满脸怒意,他的拳头挥过去,用了十成力道对付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张释也以同样的力道还击。 彼此相互鼓励了二十多年,无数次祝福对方和爱人重逢并且相守到老,说好会是永远的朋友,在这一刻什么都不是了。 江余坐在那里看着孙子杨和张释交手,脑子里乱糟糟的,连徐奕名的靠近都没躲避。 “恩修齐,你他妈手放哪儿呢?”孙子杨急红了眼,嘴里的血沫都快溢出来了。 江余被孙子杨这声吼拉回意识,把揉·着他耳垂的那只手拍开,站起来恶声说,“你们慢慢玩,我不奉陪了。” 结果他才迈出一步就被围住。 江余把桌上的几个杯子全砸了,“妈的,你们有完没完?” 显然才刚开始。 边上的狮子也被围·攻,它凶猛的压倒看起来最好对付的黑豹,和它们扭打在一起,嘶吼声和不知名呼气声交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热火朝天的群干。 接下来江余成了小学老师,面临了一场十万个为什么,从三个男人气息的变化可以判断出,他答对了一部分。 江余垂下的眼底掠过困惑,那些答案为什么会塞在他的脑海里,近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难道他身上拥有其他人的记忆? 而徐奕名,张释,孙子杨三人现在都陷入一种怪异情绪,是不是自己的爱人在投胎转世的时候出了什么偏差…… “我不认识你们。”江余脸色阴沉的补充了两个字,“确定。” “请皮埃克医生过来。”徐奕名掀了掀眼帘,在掌心的光屏上点了一下。 江余警觉自己要被当小白鼠,皮埃克这个名字他在兰斯那里听过,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也是个危险分子。 他的右手按在左手手腕那里。 “你跑不掉的。”孙子杨两只眼睛跟钩子一样把试图逃跑的少年盯的死死的。 “要我说几遍?我不认识什么穆少卿,也不认识什么文涵远。”江余冷冷的看向张释,“我他妈也没住过什么精神病院。” “你失忆了。”孙子杨想了好一会才想出一个有点靠边的词来解释现在的糟糕又诡异的形势。 “放屁!”江余锋利的视线斜睨。 孙子杨摸摸鼻子,我也觉得是放屁,就算真失忆了,也不可能会扯到张释和修齐,操,这都扯到哪去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亲嘴是在哪里吗?” “不记得。”江余毫不犹豫。 “你怎么也不认真思考一下?”孙子杨嘴角抽搐。 “不需要。”江余依旧毫不犹豫。 “……”孙子杨。 张释和徐奕名都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以江余为中心的信息素在空气里冲开,一点点渗透每个角落。 精神力最不够稳固的孙子杨先离开,之后是张释,就剩下徐奕名在那端坐着,乍一看是很沉稳,细看就会发现他屏住呼吸了。 江余忽然发觉有股热气在体内乱窜,他烦闷的扯扯衣服领口,下一刻他就看到徐奕名优雅从容的走了,步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快。 三个男人都喜欢这个味道,为了不像条狂·犬·搏狗一样扑上去做标记,现在他们需要用药物来控制自己的狂躁。 片刻后,孙子杨带着一身水汽回来,贴着额头的发梢湿答答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不出一分钟,他又出去了。 比起孙子杨的急躁,张释和徐奕名就显得稳重多了,他们在外面注射了足够的药剂,调整好才进来。 但是事情超出预料,弥漫的信息素和那点莫名又珍贵的熟悉感,以及萌生的悸动都化作最纯粹的征·服·欲。 “你们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江余轻飘飘的吐了一句,他感受周围三个男人越来越强的精神波动,太危险,仿佛下一秒就会爆掉,浑然不觉自己是罪魁祸首。 他挨个扫视,从徐奕名,张释,孙子杨身上一一打量。 那两个像是在精神病院长住的,另外一个比较接近快要住进去的。 江余突然同时接收到三个不同信息素,都在疯狂的想钻进他的精神领域,他扫了眼三个进入发·情状态的男人。 “我看你们已经放弃治疗。” 孙子杨捂住鼻子,血从指缝留出来,他骂骂咧咧的跑了,也多亏费莫里家族不缺抑制剂。 喝了口水,徐奕名把右腿抬起来压住左腿,将腿·间硬邦邦的那部分遮住了。 “你是个野生向导。”张释沙哑着声音提醒江余,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江余挠挠下巴,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据他所知,一个向导和一个哨兵精神相容,向导对其他哨兵的疏导能力会下降许多,而给他做标记的哨兵会产生一种极其可怕的占有欲。 往往都是一个死了,另一个会有发疯的可能。 但是如果在精神相容后完成肉·体结合,那不会有另一个独活的几率。 不过这都跟他无关,他没想过要找一个哨兵。 前来的皮埃克闻到空气里溢满的味道,差点失控,他惊讶三个哨兵和同一个向导的信息素能完美相容。 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迹,皮埃克盯着相貌出众的少年,眼睛里露出兴奋之色。 “皮埃克,看够了?” 耳边的声音让皮埃克惊醒,他向张释行了个简单的礼,走到江余面前,“看着我的眼睛。” “好。”江余阖眼。 皮埃克,“……”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皮埃克拿出一个很袖珍的仪器放在江余头顶,望着那光不停闪烁,他朝徐奕名摇头,那意思是没问题。 徐奕名沉下目光,一丝苦涩划过,无论如何,这个少年都不能放手。 “我能不能……”皮埃克像个变态一样猛吸周围的味道。 “不能!”孙子杨咬牙切齿。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张释冷声说。 皮埃克见徐奕名脸色很难看,他可惜的摇头,对江余微笑,“小家伙,我对你很感兴趣,欢迎你随时找我。” “小姑,我在修奇家住下了,嗯,暂时不回去。”孙子杨关掉联络器,继续守着少年。 就算对方说不出他们相识的过程,他也不能放弃。 张释靠在椅子上,双手搁在扶手两侧,一副“我也正有此意”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徐奕名淡笑,森冷的很。 张释和孙子杨视而不见。 从下午坐到天黑,打也打过了,难听的话说了一车,嗓子眼都在冒烟,江余趴在桌上,他不懂那三个男人究竟为什么这么愚蠢。 也不想想,如果他上辈子真有爱人,那也不至于有三吧? 门外响起争吵,接着传来格老将军的声音,“修奇,陛下来了。” 江余知道那个老男人收到了自己的求救讯号,他松了口气,终于能解脱了。 “我身子不适。”徐奕名蹙眉。 “你就算爬也给老子爬出来!”江檩踹门大骂。 江余出去就看到江凛在跟格老将军争着什么,他旁边的男人有一张妖孽外表,站在那里像个普通人,但是身上不经意散发的气势谁也不敢轻视。 “余宝,你没事吧?”江檩担心的在江余身上打量,主要关注他的屁·股和腰。 不但连真面目都露出来了,还散了信息素,这是要被撕的连渣都不剩啊。 江余眼角的泪痣比平时更鲜活了,衬着那双漆黑火热的眼睛,天生勾·引人的命。 “怎么?我摸我儿子不行啊?”江檩对上三道锋利的视线,冷哼了声,“他的第一次还是我……” 后面的话被第四道熟悉的视线给压住了,“我告诉他怎么撸的。” 江余弄开江檩的手,向帝国的陛下行礼。 “行了,都散了吧。”陛下挥挥手,“阿释,跟我回去。” “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掉。”见儿子不动,他凑近说了句,毕竟是过来人,这话说的很有底气。 张释凝视着江余许久才离开。 “子杨,你父亲正在过来的路上。”临走的时候,陛下还不忘丢了一句。 孙子杨咬了咬牙,不情愿的走了,一出去就派人过来监视。 等屋里就剩爷孙俩,格老将军叹息,“修奇,你是不是看中江檩的儿子江余了?” “爷爷,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确定。”徐奕名说完就回了房间。 格老将军在原地嘀咕,“孙儿啊,能冷静确认,不冲动是好,但是……可别被人抢了哦。” 一回宫,陛下就去找小儿子,“你哥看上一个向导了。” 青年讶异,“是谁?” “江檩的儿子。” 青年笑的深意,“都是一家人。” 陛下咳了两声,“霍尼家那小子和你的老师也看上了。” “哦?”青年垂眼,真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一下子把他们三全吸·住了。 还是等他办完事回来吧,哥以前很喜欢那种小玩意儿,好不容易发现一件,不能错失了。 “你是不是也该找个……” 青年打了个哈欠,之后就没声了。 陛下又联系在西和区雷家的大儿子,把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顺便添油加醋有向导后的美妙。 “是吗?”那头发出一声低笑,自动屏蔽了后半句,“看来我回去要备一份贺礼了。” 帝国的陛下在两个儿子那里都碰了壁,他找自己的伴侣发·泄去了。 结果正巧赶上对方郁闷的时候,被撵出来。 “一个个都不听话。”陛下摇头,“好端端的夜晚就这么浪费了。” 江檩郁闷了好几天,把江余护的紧紧的,谁上来他都不给面子,多薇几人听了经过也丢下自己的私事。 “余宝,他们三个当中,你有喜欢的吗?”多薇试探。 “没有。”江余克制往外涌的东西,快速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真的一个都没有?”多薇加重语气,带着捉弄。 “薇姨,我饿了。”江余掐着眉心。 “给你做吃的去。”多薇走到门口的时候说,“余宝,薇姨最后悔的就是逃避了自己的感情。” 感情?江余觉得太阳穴都疼了,怎么突然扯上这个词了。 中央区的人们只知道三方势力发生碰·撞,却不知道是为了一个向导。 在孙子杨和张释毫无头绪又焦虑狂躁,想剖开少年的脑子看看究竟有没有过去那些画面时,徐奕名又一次陷于暴·乱。 这次是他没克制住,不自禁的吻了一下少年喝过的那个杯子。 徐奕名把头埋在双臂间,他体内的信息素无法抑制的扩散,瞬间粗壮,疯狂的撕扯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门轻推开,又合上。 进来的青涩少年刚进入觉醒期,身上的味道浓烈,几乎让徐奕名浑身毛孔都在一瞬间张开最大限度,拼命的吸收那些味道。 徐奕名抓住桌角,将整张桌子砸到墙上,转过身,牙关都在打颤,“出去。” 少年心惊胆颤的盯着男人那张脸,吓的后退到门边,但是想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又鼓足勇气往前踏步,咬牙一步步过去。 “大人,我一直很喜欢你。”少年把自己修长的脖颈送过去,害羞并期待的,“我,我,我来侍奉,啊——” 呼吸和声音都被一片燥热截断,少年惊恐的睁大眼睛,手脚挥动着挣扎起来,“救,救命……” 徐奕名提起少年细弱的脖子甩到一边,“滚!” 在门外的格老将军听到动静就焦急的推开,他看到孙子脸上一道道抓痕,当下也是心惊肉跳,“修齐,你这是何苦,刚才那个向导各方面都很有天赋,已经是能和你最匹配的一个了。” “我只要他,爷爷,你把他带过来。”徐奕名两只眼睛红的骇人,他浑身抽搐,哆哆嗦嗦的念出一个名字,“江余……”   ☆、第100章 一百 格老将军去找了江余,说明来意,那身威严因为孙子收敛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祈求。 “我可以去,但是……”江余把玫瑰花摆好,说出就在刚才成形的决定。 接下来他继续去移栽另一株玫瑰花,也不着急。 格老将军迟迟不作声,面部浮现挣扎,好一会才点头,“好。” 江余勾唇,“那走吧。” 等站在仿佛被暴风袭击的房间,看着已经神志不清,满脸血痕的男人,江余做好了准备,还是有短暂的呆愣。 “恩修奇?”江余蹲下来拍拍男人,“徐奕名?” 男人抱着胳膊的手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黏湿的眼帘,嘶哑着声音,“少卿……我很难受……你抱抱我……” 江余揪住徐奕名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我不是你的少卿。” 徐奕名迷离的眼神渐渐清明,他大口呼吸着来自江余身上的味道,紧掐着自己的掌心断断续续的说,“你……你离我远一点” “然后看你继续自·残?”江余浑然不觉自己口气里的责骂有多少担忧的成分。 徐奕名已经说不出话了,蜷缩着身子发出痛苦的声音。 “不要排斥我,让我进去。” 江余打开精神屏障,很顺利就侵·入徐奕名的精神领域,他一进去就被对方缠·紧,连气息都受阻,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放松点。”江余有意放轻语调,透着安抚和诱·导,“我是第一次,你配合我。” 耳边的声音持续不断,徐奕名的手脚慢慢停止颤抖,闭上眼睛感受那缕和煦的风在自己的领域肆意横行。 哨兵的配合能给新向导带来鼓励,促使更进一步的触·摸。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奕名沉睡过去,脸上的血痕已经结了层珈,表情是安详舒适的。 江余苍白着脸出来,精神虚弱的厉害,他没有给自己时间调整,“格老将军,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 “不再考虑一下?”格老将军不死心,“修奇是个不错的孩子,他从小到大都是无欲无求,除了你。” 一个出色的哨兵和同样出色的向导彻底相·容,这是多么完美无缺的结·合。 “格老将军,如果你知道自己会陷入危境,你会坐以待毙吗?”江余扒拉扒拉湿发。 “不会。”格老将军实话实说。 不再多言,江余大步离开,走了几步不由自主的从嘴里蹦出一句,“他脸上的伤要尽快上药。” 格老将军一愣,因为少年话语里藏不住的关心。 “你是不是担心霍尼家那小子和二皇子?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担心,修奇掌管空间通道,陛下都会给几分薄面……” “后会有期。”江余只给了这么一句。 他必须走,而且要有多快就走多快,一刻都不能耽搁,因为这几天他有种预感,有什么就要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自我保护意识作祟,他选择在事情不可收拾前扼杀掉。 回到住处,江余给江檩留了张纸条,飘扬洒落的写下一句“床·事要节制,花谢了不会再开”,又分别给多薇,西尔,兰斯都留了东西,在三方势力的眼眼皮底下离开中央星。 徐奕名疯了,他在少年精神领域做的标记还没生效,现在除了等,别无他法。 格老将军一生重原则守信用,看着孙子把自己折磨的不像人,他有苦难言,活了一百多岁,头一次觉得为难犹豫。 而霍尼家族更是乱成一片,孙子杨急性子,发动了家族所有势力,自己开着机甲车满世界寻找。 他不吃不喝,吓坏了多玟他们,都用了自己的人脉。 皇宫里倒是很安静,陛下忙着安抚口口声声说被儿子抛弃的男人,顾不上去看情况,只知道他的军队全出动了,为了一个少年。 港口一排排战舰出行,场面壮观,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人们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异族入·侵了,他们个个恐慌的去购买食品囤起来。 帝国翻天覆地,江余已经逍遥自在,他没有按照格老将军给他安排的路线去边缘星球,中途更改行程,谁知走了狗屎运,遇上碎石流,太空船停在黑洞十米外,无法重启,只能等待救援。 这他妈也就算了,偏偏撞到两个人,一个是西尔当年的主家雷家现在的掌权人雷湑,还有一个是帝国的大皇子,一见面就说他是宋衍。 什么得到神父见证的媳妇,明媒正娶的妻子,全往他头上按。 很显然,这两人得了和孙子杨,张释,徐奕名三人一模一样的病。 “雷湑,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宋衍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不快不慢的语气。 “这话应该我说。”雷湑口气冷硬,认真的望着眼前的人,“我不会认错的。” 宋衍脸色变的难看到了极点,声音清凉渗人,“我再说一遍,他身上有我妻子的影子,不是你要找的人。” “但他就是我媳妇。”雷湑深邃的眼睛里涌出冷意。 “你俩当我不存在吗?”江余左右扫视,挑着眉毛暴躁的吼。 “脾气都一样。”雷湑抿着的唇微微翘了一下,吐出两个字,遮不住的宠溺,“很坏。” 宋衍眼神暗沉,手指动了动,就在他要发出攻击时,联络器响起提示音。 “大哥,有没有在西和区看见过这个人?”连表面上的关心问候都没有,直明来意,可见对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理想。 宋衍望着光屏上出现的立体头像,又去看面前的少年,他眯了眯眼,“没见过。” 那头的张释失望的按掉联络器,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深吸一口气,冷静,会找到的,一定可以。 “你惹了多少人?”雷湑盯着江余,听不出在压制着怒气。 “不多,算上你们,一共五个。”江余轻描淡写,把雷湑气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又不会对他动手,只能自己生闷气。 正在暗自抽·出一丝信息素往江余那里游走的宋衍忽然提高声音,维持的平静淡然无存,阴冷无比,“谁给你做的标记?” 标记?江余皱眉,下一刻他微微变了脸,他只给那个男人做过精神疏导。 “是恩修奇。”雷湑猛地站起来。 可是无论雷湑和宋衍怎么做都抹不掉那个标记,他们的情绪开始失控,因嫉妒带来的疯狂可怕危险。 “你们想弄死我是不是?”江余额头滚出冷汗,脸色白里泛青。 “是我不好。”雷湑一惊,慌乱无措的去抱江余。 宋衍把江余硬生生从雷湑怀里拉走,力气大的都能听见江余那只胳膊脱臼的声音。 江余痛的大骂。 “累了?去睡会吧。”宋衍嗓音柔和,透着不容拒绝的强迫,丝毫不觉得刚才是在欺骗自己的兄弟。 他需要亲自找自己的二弟了解一些事。 “我在门口,别害怕。”雷湑绷着神经,一副谁敢上来就跟他拼命的样子,包括宋衍。 就因为你在,我才害怕,江余被关在房间里,限制了行动自由,他直觉自己跳出一个小坑,却不小心踩进一个深渊。 无处可逃。 他焦虑的像个困兽,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江余心里生起一股绝望时,房间里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举起手里的酒杯,笑的像个绅士,“江先生晚上好,有兴趣喝一杯吗?” “你是谁?”江余眯眼。 “你的合作伙伴。”男人把另一杯红酒推过去,“来一点?等会你需要足够的耐心。” 没有捕捉到敌意,江余淡定的把一杯红酒全部灌进口中,舌头品着慢慢散开融·化的香甜,这已经不是第一个突然跑过来说认识他的人了。 “味道不错吧?这可是我按照江先生的口味调出来的。”男人 江余的目光探究,“说吧。” “还想跟江先生叙旧旧。”男人脸上的遗憾转眼间就没了,他微笑着说,“该办正事了。” 他突然伸手按住江余的手腕,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一道蓝光罩住江余的微子卡,那张卡和自身的大脑组织是相通的。 一瞬间,江余的头剧痛起来,有无数东西蜂拥而来,铺天盖地的撕扯着冲进他的脑海。 第一世,他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子,注定不被承认,面对排挤和嘲讽,直到住进一个画家的卧室,从同居到信任,用了五年。 他在生命最后两天与那个人尽情做·爱,“宝贝,再见。” 在他死后,那人埋怨他不肯和对方一起到老,把他的尸体埋在那片玫瑰园里,几年后留下一封遗书,与他葬在一起,得偿所愿。 第二世,他是几个拼车人之一,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活人一个个以各种诡异的死法死去,反复体验恐惧,恶心,最后他是唯一一个存活的人,和一个鬼少年一起。 那个少年说“我知道你是谁,我会去找你的” 他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死于卷帘门之下。 第三世,他在精神病院结识一个男人,并带对方逃出来,看对方怎么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忘了是十年还是多久,他陪伴在那个男人身边,享尽独宠和柔情。 或许是那天的风很大,依靠的怀抱太温暖,死前他对那个男人说,“你是我这一世的爱人。” 然后走的干脆,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在几天后就抱着他发臭的尸体开枪自杀了。 第四世,他和一个小孩相依为命,一点一滴养育教育长大成人,给了所有耐心和温柔。 没想到那孩子对他存了心思,在他希望对方成家立业之时,对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越陷越深,直到泯灭了道德,理智,和自我。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断了气息的少年,“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给了你希望。” 然后死在少年对他的执念里。 第五世,他是一所大学医务室老师,和体育系的一同学搞到一起,被带回家见公婆,经历出柜,他给出承诺说“我最喜欢你,永远”,那一刻的真心有多少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个人偷偷选了代孕机构让他有自己的孩子,与他白头到老,在去世前抓着他的手说舍不得他,最后闭上眼的时候是不甘心的。 而他长命百岁,孤独无依。 第六世,他成了一个刚登基的新帝,一无可用之人二无兵权,让当朝权倾朝野的丞相,世人眼中的佞臣明白何谓喜欢,在他身上做下记号,说要娶他。 洞房花烛之夜,他带着腹中未出世的胎儿一起走了,留下那个人一夜白头,孤苦半生,最后与他并肩躺在棺材里被尘土掩埋。 第七世,他是一个阴差阳错被拐卖到大山里的富家子弟,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傻子,对他爱的卑微又单纯,为了他把自己弄的残缺不堪,相依相伴几十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结束了一切。 最后那个傻子搂着他冰冷的身子,与他一起在黑暗中长眠。 最后一世,那个说要来找他的少年出现了,因执念和他结成契约,一次次坚持的向他索求忠诚。 又可笑的想改变他将死的命格选择毁灭,在离开的那一刻,哽咽着说不想一个人走,消失前紧抓着他的手承诺,“我不会喝孟婆汤,也不会走奈何桥,等我下辈子去找你。” 结果他还是死在所谓的命运之下。 入轮回,再重遇。 一世世的经历如同膨·胀的气球在脑海里砰然炸开,横冲直撞,江余不知道自己脸上摆出的是什么表情,悲,惊,又或者麻木? 让他没想到的是江檩是孙余晖的转世,那一世他给的只有冷漠疏远,还有怨气,这一世对方给他温暖和全力的照顾,说到底,他还是欠了。 “我还担心记忆球会出现什么漏洞,江先生能全记起来就好。”男人保养漂亮的手指在酒杯边缘摩·挲,“该到江先生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记忆里的000不再是机器,成了活生生的人,江余已经不那么刺激了,谁让他已经见过数据组成的人。 世界太神奇,从他被这人选中开始。 面对男人的问题,他甩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什么诺言?” “不记得了?不要紧,我来提醒一下江先生。”男人弯唇,好听的声音吐出,将一切原原本本撕开暴露在江余面前,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对了,超能力在输入过程出了偏差,会在江先生前往那里后出现。” 江余听着,面部表情越来越抽,“你不是这片星域的创造者之一吗?”那意思是找点东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男人神色一僵,“那颗星球还处在半原始半进化状态,我们多次搜索都一无所获。” “多找找不就行了。”江余明摆着不想认账,谁他妈没事想去跟一群生物玩? 当初只是说协助寻回消失在宇宙的那串数据,鬼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江余忍不住想,如果一早就知道从畜道改为人道投胎转世的代价是这个,他还会不会同意。 男人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出,他也不急,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抿了一口。 “在你恢复记忆时,所有节点都会打破,那些人也会在同一时间接收到一个讯息,关于你。”男人盯视面前看起来依旧镇定的少年,“其中有两个现在就在这里,他们会怎么做?” 突然响起的动静闯入凝结的空气里,江余猛抬头,骤然间变了脸。 男人轻笑,“听,他们来了。” 江余听着舱门外巨大的声响,就算闭上眼都能想象出雷湑现在一定抿紧薄唇,深锁眉宇,简单粗暴的踹门,而宋衍大概会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可能还会冷静下来思索出路,却把自己弄的一嘴血。 “另外三个都在同一个区,我想他们不至于那么大度的能容忍对方的存在,什么朋友,老师,兄弟,一旦遇上你,都会不堪一击。” 江余无意识的去抠手指甲,作出无所谓的姿态,漫不经心的语气,“那又如何?” “那就有好戏看了,让我猜猜谁会先出局。”男人支着额角,笑的优美,“嗯……我猜是那个让你明白什么叫贪心,也是第一个让你动情的孙子杨小朋友。” “他冲动,易怒,会死在张释和徐奕名手里,然后……”男人还在慢悠悠的说,“徐奕名实力远在张释之上,但是他的狂躁症太严重,张释虽然弱势一点,不过意志和控制力要强。” 男人笑意更浓,“所以我猜他们两个会同归于尽。” 江余的呼吸乱的不成样子,一次次加快的起伏让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发抖。 “好了,接下来轮到雷湑和宋衍了,你猜他们两个谁强谁弱?当然是雷湑了,他是帝国人的骄傲,那江先生会和雷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男人懊恼的撇嘴,“啊,不对,我忘了一个,有个小孩还跑去某颗星球上给你买礼物,他可是连做梦都在喊哥别丢下我,那次宁愿死也不肯和一个女人拜堂,抓着自以为的忠诚不放,带你一起下地狱,你猜他这次在知道自己的哥哥回来了后会做点什么?” 砰—— 合金的舱壁凹陷下去一块,江余攥紧的拳头发红,他脸上所有戾气怒火全都被扭曲着按压下去,勾起唇角,露出阴森的笑容,“什么时候动身?” “当然是越快越好。”男人说着就伸出手,“那么,提前祝江先生旅途愉快。” 江余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冷冷的说,“别让他们来找我。” 想起之前的一些画面,他完全没办法想象那几个神经病全聚在一起站在他面前是个什么样的场面,绝对只有惊没有喜,恐怕鲜血四溅,不亚于世界末日。 所以为了自身安全,他还是一个人去动物世界比较好。 男人笑着答应,说那颗星球迷失在帝国的所有记载中,是不可能被发现的,心里却在想,不过人多力量大,如果愿意放下所谓的夺妻之恨选择合作的话……   ☆、第101章 一百零一 腥风黏着广阔无垠的海岸,层层大浪拍打礁石,卷着沙土往海里跑,溅起大大小小的泡沫。 几只水鸟掠过海面,细长尖锐的嘴巴欲要下扎水里,却在看见岸边的不明物种时惊的四散而逃。 “妈的,怎么这么冷?”江余抹了把脸,从空间纽里拿出外套套在衬衫外面。 没有丝毫入冬的迹象,阳光明媚,天蓝云白,花红草绿,却透着一股渗到骨子里的冷意。 江余冷着脸阴恻恻的盯着面前的海洋,所有感觉都在提醒他不对劲,这颗星球恐怕不是处在进化中。 但是具体问题又说不上来。 哗啦一声,一条半个手臂长的红斑鱼蹦到岸上,两侧的鱼鳞撑着往前蹭,动作流畅,似乎是在觅食,等它打算蹭到老地方时才发现了危机。 江余蹲下来拎起那条红斑鱼,打量了一会,不确定的问,“邵则?” 红斑鱼拼命甩着尾巴,它要回去通知自己的族群,这里来了个比虫还要可怕的东西,太可怕了。 “原来就是鱼。”江余盯着奇怪的鱼种,自言自语,“个头挺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烤了吃。” 红斑鱼本能的感觉生命受到危险,它挣扎的更厉害了,鱼鳞不停摆动。 “做鱼就好好呆水里,跑岸上干什么?”江余突然觉得没意思,他把鱼往水里一丢,一无所获,还沾了一手腥气。 他还以为这颗星球目前只有无脊椎生物。 江余把帽子拉上来,转身背朝大海,漫无目的的选了一个方向走。 大概是有些寂寞,江余唤出本源兽狮子,只要见了活物,他都会停下来问一句,“邵则?” 嗓子都发干了也没个回应,倒是抓了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吃了。 “你说他是不是被困在哪了?”江余骑在狮子身上,嘴里叼·着根烟,燃起的烟雾还没成形,就被风吹散开。 狮子甩甩尾巴,一脸迷茫。 “难不成他变成了一只蜗牛?”江余拧了拧眉头,以他对邵则的了解,如果不是被什么事影响,早跑到他面前了。 狮子依旧一脸迷茫,蜗牛这种弱小他通常低头都找不到。 江余打开星域网,一点信号都没有,他趴在狮子背上,歪着头,突然有一个不属于他的画面侵·入他的脑海。 江余瞳孔微缩,明白000留给他的是什么了。 读魂,搜索记忆。 江余立刻搜了搜自己的本源兽,结果发现它除了吃喝拉撒睡,竟然想跟徐奕名那几个人的本源兽做不和谐的事,他嘴角抽搐,“你胃口真大。” 狮子抬起爪子挠挠毛,把脸埋在爪子里蹭蹭,看起来似乎有点害羞。 “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江余冷笑,嘴皮子扯了扯,“你会被它们吃的一点渣都不剩。” 狮子喷鼻,通过精神触碰感受到主人的负面情绪,它打了个抖,那几个家伙是自己送上来想跟它交·配的,又不是它紧·咬着不放。 江余大力拍拍自己这只边得意边发·情的本源兽,揪住他短圆的耳朵,“把你腿·间那根柱子收回去。” 狮子委屈的叫了两声,抖抖一身长密的浅黄棕色毛,夹着尾巴缩了缩自己的小伙伴。 江余看了眼在草丛快速爬走的一群黑虫,壳把两边的草拨的乱七八糟。 这里不对劲的不止气温,还有动物,有的能比一座大山还高,狮子的体形根本没有可比性,庆幸的是它们并不都凶猛残暴,大部分是食草类。 日出日落,黑夜白昼不停交换,分不清过了几个月还是一年两年,草原上一人一狮子都灰头土脸。 江余扒拉了几下额前黏着灰土的发丝,眉宇间的阴影下,换做平时能带出几分野性,这会活脱脱一个野人。 地面发出震动,江余第一时间就以为是地震或者山崩了,他回头一看,顿时吸了口气。 “快跑!” 于是四周的动物们都目睹一头毛色非常怪异的狮子在前面狂奔,背上的不明物种时不时朝后面丢过去一个东西,砰的炸开黑色的烟雾,山高的虫子在后面爬动,坚硬的厚壳左右摆动,几十根巨大的脚在地上留下极深的沟壑。 江余面色凝重,这段时间,他搜了遇到的所有动物的记忆,最开始全都是一些关于交·配,战斗,觅食的片段,后来他察觉到了一丝异变。 原本各有彼此食物链的动物们都开始焦躁,不再对他畏惧躲避,开始主动攻·击他。 如同被逼到死路的亡命之徒,动物的本性让它们知道没有希望了,所以都陷入癫狂状态。 这场追逐一直持续到天黑才停止,狮子精疲力尽,江余精神力消耗巨大。 之后江余的日子就变成不停杀戮,躲藏,等他绷着的神经稍有松懈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花草渐渐枯萎,腐烂,四处可见动物的尸体。 海洋一点浪都没有,静悄悄的,连风都停了。 在太阳的照射下,天气越来越冷,低到几乎能冻结四肢,连流动的血液都开始变的缓慢。 这些不符合大自然规律的变化越来越清晰,带着谁也阻挡不了的趋势。 江余心里的猜测被证实,这颗星球正在一步步走向灭亡。 或者说从他一进来就已经停止进化。 那000要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见证一颗星球是怎么慢慢衰败的? 江余蹲在地上,手里的小刀在虫子尸体上快速划拉,他盯着翻滚出的血肉,又愤怒的把小刀扔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操!” 整个世界都没有生气,只有自己一人独活,那种感觉让江余恶心。 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塞满虫肉,江余抬头眯起眼睛望着依旧清澈的天空,目光阴沉,仿佛是在看某个摇晃着酒杯在悠哉看戏的男人。 江余胃里翻腾,他铁青着脸吐掉一截还带着血丝的小骨头,邵则,你他妈到底跑哪儿去了? 你再不给点提示,我会和这颗星球一起埋葬。 江余的胸口忽然有点痒,他把手伸进去摸摸,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把衣服扯开,什么也没有。 寒冷扑在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面,迅速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小颗粒,江余的手指在跳·动的心脏位置摩·挲。 记忆里的那个图纹并没有神奇的从血肉里生长出来。 走过来的狮子甩了甩湿答答的毛,叼着一头已死的河马扔地上,它横躺在江余脚边,呼哧呼哧喘气。 本源兽是从能力者的精神里凝聚出来的,江余的精神非常不稳,随时都会暴走,导致狮子也生病了。 江余去狮子的精神领域走了一圈,帮它做了简单梳理,没再把它召唤出来,虽然寂寞,但也省了点精神力。 一天天过去,江余全靠几辈子的记忆来打发时间,甚至莫名其妙的分析出了那几个精神病的病状。 直到有天他在海滩边捡到一块玉,认出是他当年在庙里求的,又被邵则从垃圾篓捡了挂脖子上。 把玉上面的水擦干净,江余拿到眼前凝视了许久,没有出现电视或者小说里的那些字。 难道邵则在海里?江余来回走动,手里的石头子一颗颗丢进去,他还是打消了想去探探的念头,这片海域看不到边,进去后应该会成为肥料。 江余没走,裹着多薇以前给他买的羽绒服在附近住了下来,每天做的一件事就是留意路过的动物。 “联邦乱了,帝国乱了,整个星域都一片混乱。”000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来的突兀。 “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心思去悲悯谁?”江余胡子拉碴的脸上生出讥讽和冰冷。 “你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吗?”000好像听不出他的憎恶嘲弄。 “半年?”江余擦着刀口的动作一滞,随口说出一个数字。 “四年。” 江余眼皮猛地跳了跳,对于投入军·事,钻研科技的能力者来说四年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拼命抓着一分一秒,四年就显得太漫长了。 “放心,他们都没死。”000依旧不急不慢,“江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时间不多了。” “滚吧。” 就在快要被绝望和寒冷吞噬时,江余终于在一只垂死虫子的记忆里搜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站在崖壁口,迎着刺骨的寒冷,因为恐高,脸上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眼眶充斥着血丝,整个身子都在打哆嗦。 江余咬牙,飞出去的金属丝在岩石上发出,钻·进细小的孔·洞,他把另一端攥在手里用力拉了拉,环在腰上,屏住呼吸绷·紧每一块--肌--肉往下爬。 抠·住凹凸的尖·头,江余把金属丝收回来再找一个点抓牢,一次次反复这个动作,等他停在悬崖半空,已经被汗水湿透,两个手掌心也全都血迹模糊。 不上不下,跟个树枝一样挂在上面,江余不敢往下看,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汗珠从脸颊滑落,同踩飞的小石头一起,寂静无声。 咒骂了几句,江余抿紧发白的嘴唇,扭曲着脸继续向下爬,他的胸口忽然一阵钻心的痛,下意识要去抓。 却在触·碰的前一刻脚下一滑,掉了下去。   ☆、第102章 一百零二 星历4056年 一年四季还是分春夏秋冬,冷了加衣,渴了喝水,人们依旧为了生计忙碌,但是谁也不会忘了几年前的那场暴·动,牵扯了整个帝国东和西和两个区,甚至扩散到那些边缘星球。 至于原因,无从查起。 往往闲暇起来,也有贵族圈子里的会关上门感慨,霍尼家族,费莫里家族,西和雷家,帝国所有军·队,人人都像个疯子一样在整片星域穿梭,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如果有人问参与进来的那些人,他们也是一样迷惘,只知道找的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不知情的人会嗤之以鼻,有微子卡的登记记录在那,不是轻松就能找到吗? 至于那些原本抱着想一步登天的向导们,早就认清现实,寻到其他目标攀附了。 这天,中央星史来街一处公寓,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热闹。 “余宝,这几年你跑哪去了?”多薇激动的想去握面前的青年,却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给中断了。 陛下替她洗了罪名,如今的霍尼家有大半都是她在做主,她亲眼看着大外甥一天天消瘦,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动不动就发脾气,像个找不到方向的迷路孩子。 江余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办了点事。” “这位是?”多薇盯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少年,声音古怪,细听之下都有点抖,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她在心里数了数,七……七个。 “邵则。”江余简单介绍,明显没有再详细说点什么的意思。 “阿凛跟陛下在其他星球,我已经通知他了,兰斯也在赶回来的路上。”多薇欲言又止,“余宝,子扬他们几个情况不太好。” 迎上少年疑惑的目光,江余偏头,觉得浑身每根骨头都疼。 “他不是哨兵。”多薇讶异,也不是向导,给她的感觉很危险,更不像是个普通人。 江余的沉默等于默认。 多薇借着拢头发来让自己看起来淡定点,她跟江余说了一会,再也忍受不了少年的盯视,站起身走了。 “她是我的家人。”江余警告。 “嗯。”邵则趴在江余肩头,微凉的脸蹭蹭他,“我会听话。” 这几个字在江余看来没有丝毫可信度,除非傻子才会去信一组数据。 “江余,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邵则舔·着江余的耳垂,含·在嘴里吸·吮。 回那个还在进化中的星球,整个世界就他们两个人,可以完全拥有彼此,多么清静,美好。 江余揉揉眉心,刚要开口,门被大力推开,透进来的光线被一片阴影遮挡。 他抬头,微微眯起的眼睛在看清堵在门口的一张张面孔时,额角狠狠抽·动,手中的水杯都跟着晃了一下。 以至于他连耳朵上的疼痛都给忽略掉了,包括从后面搂着他的少年脸上的表情。 在外头的多薇和西尔两个报信的默默溜了。 余宝,你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他是谁?” “他们是谁?”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句话把江余问住了,他在顷刻间凝固的气氛下慢慢站起来,步子都没挪就听对面的质问冲进耳膜。 “你又想往哪儿跑?”宋衍的声音轻轻的,却能让人心惊胆战。 江余看起来很沉着,“水洒了,我去拿纸擦。” 他的话一出,雷湑就从口袋摸出帕子走过去把桌上的水擦了,一双眼睛灼灼的落在江余脸上,恨不得给拴起来关上几天。 “你下巴怎么回事?”江余扫了眼,被他下巴上的多道细小伤口给愣到了。 “破了。”雷徐抿抿薄唇,哑着嗓子,“你经历了那么多,一定很累,这次不要再乱跑了。” 经历那么多?江余皱眉。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张释反手关上门反锁,深沉的目光里往外渗着太多东西,喜悦,愤怒,不安。 江余面色霎时变了,000太天真了。 他不可能拥有沈默那样的大圆满,而且他也不想每天提心吊胆,还要花心思担心谁受伤了,谁又发怒。 那样活的太累,他没那个耐心。 “徐奕名,张释,石子郅,孙子杨,宋衍,雷湑。”江余挨个指指,“邵则。” 相互介绍完了,几个男人纹丝不动。 “回来就好,园子里的玫瑰全开了,很美。”当初不该迟疑,徐奕名在这个人离开后的几年无数次懊悔。 “你的精神力恢复的怎么样?”江余抬抬眉头。 “不好。”徐奕名笑笑,他发现还是真人好,画画的再像,都是冷的。 江余眼角微抽,生命都没保障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哥,我在地府等不到你。”石子郅漆黑的眼睛透着温柔,“我就一直站在忘川河边,想着你不来我就不走,后来出现了一个声音,说你已经投胎了。” 江余看着他一手带大的小孩,发觉一点都没变。 “你别怪我带你一起下地狱,我怕你一个人会寂寞。”石子郅捧着江余的脸,小心翼翼的亲了亲,“我给你弄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次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你跟我回宫里好不好?” 一直站在江余身后不知道想写什么的邵则周身气息剧变,他拿出纸巾擦江余的脸,擦的仔细,用力,给擦出血丝才松了口气。 他做了徐奕名几人都想做的事。 宋衍整理了一下袖口,指尖在扣子上轻摩·挲,“该叫你江余了,那么我们来算算旧帐。” 江余下意识觉得后背疼,他往邵则那里靠,又不动声色挪开,不该忘了谁才是最让他没办法的。 “任务完成,我就会走,由系统决定时间。” 那意思是他从始至终都被动。 “你的承诺也是为了任务?”宋衍脸上笑意不减,目中冰冷凌厉。 下一刻另外几人同时去看江余,他们都一样紧张,期待,也害怕一切不过只是这个人的任务。 江余噎住,他只想逃。 仿佛是知道他的退缩,除了没有精神体的邵则,宋衍在内的另外六人都沉了眼底。 江余的头部传来刺痛,精神领域里涌进来六道信息素,被彻底瓜分,无论他怎么驱赶都起不到作用。 这种滋味仿佛是同时被他们侵·占,更多的是撕·裂的痛苦。 眼中充斥着狂热,表情痴迷,如同在吸·食·大·麻一样。 “你的味道还是这么美味。”宋衍低笑,看着江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江余额头渗出细汗,他的手被邵则捏的生疼,骨节都有些变形。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江余,我不舒服,不想听话了。”邵则轻声说,面部表情有几分难过,渐渐开始扭·动。 “不听话就别想再回去!”江余压低声音,用上威胁。 果然,邵则犹豫了。 “上辈子我们虽然白头偕老,但是最后我先走了。”孙子杨猛吸鼻尖游走的味道,炙热的凝视江余,唇角高高扬起,“这次我保证不丢下你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口中的白头偕老四个字仿佛一把尖锐的刀插在其他几人心口。 一瞬间,孙子杨成了众矢之的。 尤其是徐奕名,上辈子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江余不肯与他白头到老,现在竟然听到对方和另一个人做到了,那种妒火几乎在转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 孙子杨的本源兽黑豹被围攻,如果不是邵则这个异类,它恐怕要以一敌六。 狮子担心黑豹,扑上去凶狠的咬·住老虎的后颈。 这一幕非但没有缓解空气里的杀气,反而更加恶化,谁都知道本源兽和能力者是紧密相连的。 狮子的维护,无疑是在告诉徐奕名他们,江余在乎孙子杨。 江余看不清是谁出手的,可能是徐奕名,可能是宋衍,也有可能是邵则,他眼睁睁看着孙子杨被击飞出去,背部撞上玻璃架。 孙子杨的手脚抽了几下,挣扎着爬起来,他的嘴里往外冒着血水,视线慌忙寻找,直到被一只手扶住才平静下来。 “你们是不是疯了?”江余狰狞着脸怒吼,“我他妈也不是白雪公主,摆这样给谁看?” “你在保护他。”雷湑呼吸粗重,他沉声说,“媳妇,这样不好。” 有责怪,也有认真强调。 江余突然觉得跟他们讲道理都是废话,他闻着孙子杨的血,神经都在痉挛。 弥漫的血腥味让几个男人赤红了双目,心里有个声音在喊,终于少了一个,再少几个就好了。 分不清是容不得被玷污的感情,或者来自心底的嫉妒,还是哨兵特有的占·有·欲,他们早就千疮百孔的精神溃裂,情绪狂化,心智丧失。 留下的只有动物的本能,为了守护自己的配·偶,或者只是狂化后的催眠,一个个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江余根本没办法同一时间安抚几个哨兵,他眼睁睁看着房间沦为修罗场无计可施。 而不被影响的邵则冷眼旁观,紧紧跟着江余,看到他跑到别人身边,有怨恨,也有愤怒。 明明答应给他忠诚了,为什么还想其他人。 江余摸到孙子杨身上的血,心里一阵阵阴寒,如果他再不逃,肯定会被他们几个疯子误杀掉。 然后他们再抱着他自杀。 一场死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再来多少世都改变不了。 “老……老婆,我们走。”孙子杨染血的唇贴在江余耳边,呼出的气息断断续续。 没等他们走到门口,一声巨响,在战斗中破裂的碎片向四处乱飞,有一块不偏不移的扎进江余后颈。 “啊——” 江余胡乱擦掉脸上的汗水,指尖还有点发颤,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后颈没有感觉到痛,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原来是在做梦。 还好只是一个梦。 他不能出现在那几个人面前,对谁都好,不然梦肯定会成为现实。 没有心思打量四周,也顾不上思索自己为什么从上面掉下来一点事都没有,江余刚准备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半边肩膀上的重量不对,在他侧头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第103章 大结局 “他是mo。” 脑中的声音让江余面部-肌-肉抽搐,看着眼前的男人顶着30岁的自己那张脸,他除了惊悚,没别的。 江余推开还睡着的人,开口的声音沙哑,像是睡了很长时间,“他整容了?” “他在昏睡前将自己调整为最喜欢的样子。”000的声音里透着兴味,“很显然,他很喜欢你。” 江余浑身酸·麻,每处关节活动起来都有些迟缓,“那为什么跟条哈巴狗一样往我身上蹭?” “mo已经有了完整的辨析能力,他记录了你的气味,触·感,唾·液……” “行了。”江余出声打断,他怕再往下听能听到什么分·泌·物之类的词语。 “嘶,摸哪呢?”江余按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人放在他裤·裆那里的手,用力拍开。 “吃鱼,香。”男人喉结滚·动,两只眼睛黑亮,口水都快流到江余脖子里了。 江余随意扫视的目光猛地顿住,他记得掉下来前花草都死了,怎么现在开始冒绿芽了? 下一刻他脸色微变,温度也不对,应该是春天。 000的声音又出现了,这颗星球原本是一颗尘埃,而那颗尘埃就是邵则的一部分。 江余出现,邵则苏醒,星球死而复生。 说到底江余又一次被000坑了,从头到尾。 “他在,这颗星球就会继续进化,由于本质的区别,可能会成为宇宙众多星球中的一个神迹。” 言下之意就是无法启动毁灭模式了。 怜悯苍生?江余讥讽,慢慢活动四肢,没再理会身边对他开启撒欢状态的邵则。 “世间万物生灵都是无辜的。”000一副大义凛然的口吻,“我们没有权利剥夺它们的生命。” 江余擦掉脸上的口水,“当初你选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无辜这个词?” “江先生,你拥有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000提醒一个事实。 “你觉得几个精神病患者能愉快的生活在一起吗?”江余扯扯嘴角,在那样的大环境下,不出一星期,他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据分析,可行性0。”停了几秒才出现声音,似乎是真的去弄数据分析了。 江余心里明白,如果没有被系统选中,他会在自己的事业里打拼到三十二岁,或许是一个人,或许会有个爱人,但是都改变不了摔楼身亡的命。 然后入畜·道·轮·回,三年后再入人道,继续经历生老病死。 不管如何,如果这个词只适合文艺青年来感怀过去。 “他既然醒了,就没我什么事了吧。”江余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答案,眉间生出阴霾。 一个成年人拥有几岁孩子的智力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对方还顶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流露出清晰的喜欢,迷恋。 面对面贴一块的时候,可以自我安慰是照镜子,现实点就是自·攻·自·受。 “知道我是谁吗?” “鱼,小鱼。” “……” 江余拉拉衣服,一股臭味,他往不远处的小湖那里走去,扒光自己靠在一块石头边,抓起一把草在身上搓搓,半眯着眼睛舒服的叹息。 背后扑通一声响,男人跟只大青蛙一样蹦了下来,水也就到他腰部,能看见分明的人鱼线和性感的股·沟。 江余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妈的,竟然连那两条线都拷贝下来了,究竟是有多喜欢? 邵则走到江余旁边,俯身把头搁在他的肩膀轻轻磨·蹭,这是近似本能的一个动作。 水被太阳晒的有点暖意,江余不想动弹,由着邵则把他身上的那些伤口舔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当他埋在草丛里的鸟儿被揪出来时,痛的低骂了句。 邵则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杵在那里,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你摸就摸,拔·毛干什么?”江余语气暴躁。 邵则攥着手心里的几根毛,抿紧嘴唇不说话。 “一边玩去。”江余无力的阖上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忍住想把他按水里呛到哭的冲动。 把几根毛小心翼翼收好,邵则钻·进水底下,献宝似的捧着两条鱼给江余。 江余的伙食问题解决了。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狮子也活泼了,到处去扑花丛里飞舞的胡蝶,虽然有点失落没有看到邵则的本源兽。 “吃糖。”邵则抓住江余的一根手指·含·在嘴里,舌·头轻轻转着圈,绕·来·绕·去,又用牙齿轻·啃。 吃吃吃,就知道吃,江余捏捏鼻梁,他现在都不用洗手了,十根手指被舔的干干净净的。 有次他问邵则怎么不舔脚趾? 邵则蹙眉,很认真的说,“不好吃。” “我想吃鱼。”邵则两只手在江余身上摸索,呼吸有点急促。 “今天吃不了。”江余盯着自己的脸摆出一副害羞的表情,他向上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邵则一愣。 “鱼拉肚子了。”江余翻身背对着他。 邵则跑去挖草了,回来塞嘴里咀嚼了一会,吐手心里揉揉,往江余那里一按,跑到他前面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很快就可以吃鱼了。” 面前的男人笑起来的确很有魅力,江余眯眼,莫名有些自恋。 自恋的下场就是被吃干抹净。 自己干自己,这恐怕是江余想忘都忘不掉的,莫名诡异的刺激,但是不能多想,想多了会毛骨悚然。 在这里度过了几个春夏秋冬,邵则恢复了自己的样子,江余胸口的图纹长了出来,鲜·活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江余,这里真好,就我们两个人。”邵则轻笑,搂着江余的腰,唇挨上去,趴在他身上不起来。 听对方是要和自己在这里陪着那些动物进化,看人类是怎么蜕变成的,江余眼皮跳了跳,目中一掠而过暗沉之色。 “你想离开我?”邵则声音变冷,手指在江余胸口的心脏那里抚·摸,“我早就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 “天凉了,你能不能别动不动扒我的衣服?”江余皮笑肉不笑。 邵则垂了垂眼,把江余的衣服整理好,投过去的目光黑沉沉的,死寂渐渐被阴郁替代,“我知道他们六个的存在。” “你被困在这里了。”江余冷不丁的说,直白犀利的几个字刺中他的要害。 邵则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凶兽,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恐慌,把江余紧箍在怀里,阴冷的命令,“不许离开!” 手臂的骨头都被勒的阵阵生疼,江余的视线从他肩头掠过去,看向明净的天空,在地府那会从三生石上看到上上辈子是个小官,也没欠下什么债,怎么给他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邵则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抱着江余说话,给他看哪个动物又生小崽子了,那高兴的表情仿佛是他当爹了一样。 “江余,我正在想办法,你也会给我生很多……” 邵则还没说完就被江余踢开了。 之后他天天趴在江余耳边重复,语调一样,江余有几次都要被他成功洗脑,以为自己真能生一窝。 在江余快要发疯时,000终于出来了,先是一番可喜可贺的客套话,然后是通知江余回去的时间。 松了口气的江余脑中闪过一些画面,他突然问,“现在是星历多少年?” “4056。” “江凛和陛下在其他星球?”江余从邵则身下挪出来,抓起额前汗湿的头发捋到后面。 “是。”000如实回答。 “多薇是不是在史来街有一处公寓?”江余吞了口口水,在心里继续询问。 “不错。”坐在工作室的男人有点好奇,话怎么突然多了? 熟睡的邵则下意识去搂江余,把自己送到对方怀里,手脚·缠·上去,感受着熟悉的温度,满意的松开蹙在一起的眉尖。 江余把一只手一点点·抽·出来,掐着太阳穴,“西尔重新回到雷家,在雷湑后面做事?” “对。”000依旧耐心十足。 江余的气息越来越乱,“兰斯和他的小徒弟结婚生子了?” “嗯。” 江余倒吸一口气,和他做过的梦重合了,不能回去,不然在那几个人因狂躁症爆炸前他就先被错杀了。 思前想后,江余做出一个决定,无论去哪都行。 “你确定?”椅子上的男人终于露出明显的表情变化,几分惊讶,几分意味不明。 “尽快。”江余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注意力就被肩窝里的人给扯走了。 几个月后被折·腾的不成人样的江余如愿离开星球,在邵则进入一年一次,长达十多天的昏迷状态时。 按000的说法就是他一同事老婆生了八胞胎,休假回家带孩子去了,目前招不到合适的人,江余先代替对方做一段时间试试。 结果呢? 从代替变成正式员工,江余一不留神就成了222,在一个星球选中符合条件的目标陆慎行,依样画葫芦的学了当初000的套路,半威·胁半引·诱。 “陆先生您好,接下来将由您的小伙伴222带您穿越带您飞,祝您旅途愉快。” “飞你妈逼!” 江余挑挑眉毛,这话有点耳熟。 他还领悟了000的一个本领,有事就装死,没事也可以装死,开始带领陆慎行去一个个世界踹飞渣攻取而代之。 过起了拿奖金,拿全勤的日子。 偶尔000会充当亲密友爱好同事的角色。 主动过来告诉江余那几个人的情况,比如徐奕名的狂躁症在新研制的药物下有所缓和,被抑制的时间延长,他去学院当了教授,不是教战术指导,而是绘画。 孙子杨在多薇的恳求下继承霍尼家族的事业,派人找到多玟,让她和自己的姐姐面对面谈了一次,给出应该的道歉。 张释在边缘星球创建了一家精神病院,一对一医治患者,他经常会东奔西跑,找个地方呆下来什么也不做。 石子郅带着自己的军团在整个星域,搜集稀有的东西,他搜集的最大的是一块陨石,找师傅打磨后放身边。 雷湑把家族位子移交出去,他请求去了边缘星球驻军,西尔跟随。 宋衍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陛下,但他同时也是最不务正业的,只对笔墨感兴趣。 至于邵则,他把那颗星球弄的面目全非,最终成功离开,回到研究室修复身体各项零件,安插心脏和体温。 似乎都在平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一起遗忘了一些事,一个人,一份感情。 江余从来没有问起000是怎么让那几个男人安稳下来的,往往都会搬出对方的另一半来说事,以这种奇葩脑残的数字组合,他早就知道000到222之间会有个111,没料到那个111从外表到工作代号都很攻,竟然是躺下面那个。 “这就是爱。”000是这么说的。 把江余嫉妒的不行,经历了几世被干,就算在他面前摆一排0,他也会在进去前疲·软,失去性趣。 然后默默翻出各种型号的电·动自给自足。 多亏了那几个人。 还有一点让江余极为不爽,他要一路被压,手上带的那位却能一路压别人,也没觉得那玩意儿的尺寸多么逆天。 于是江余很用心体贴地专门给自己的伙伴挑选那种入口极其小的攻略对象,小的快要不合人体构造比例。 在体验快乐的同时也承受一定的痛苦。 比如这次,攻略对象是个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男孩,陆慎行用手掰掰,他闷哼一声,我了个大槽,这次紧的都进不去了。 江余坐在光屏前,食指一划,按下系统编好的提示语发送,“叮,友情提醒陆先生,菊·花·灵已送上,热·胀·冷·缩,现在温度正炙·热,一旦冷却会缩小三分之一。” 陆慎行破口大骂,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再缩小三分之一连大拇指都戳不进去了好吗?! 以前演戏,水深火热,现在看戏,让别人水深火热。 江余喝了口浓咖啡,背部后仰,单手支着额角,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愉悦邪恶。 本书由(孖妃钰)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