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腹黑状元的庶女娇妻 作者:彦泽 内容介绍:   沈沁二十岁生日时,许了个愿望,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再活二十年,心里决定,以后每年都许这个愿望,这样,就能一直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然而,天上的星星掉了,她穿越了。不是剧情君眷顾的女主,也不是被虐的死去活来的女配,而是一个美丽而短命的女n号。   好吧,也行,只要脱离了剧情君的威胁,女n号还是安全的。于是,沈沁费心费力,只想摆脱女主、女配加上男主夹心饼干的命运,然后找个安全的男n号嫁了,奈何,不知何时冒出来个光芒四射的路人甲,装穷卖呆将她骗回去当娘子去了。   1、静侯夫人的寿宴上,沈沁偶遇了原书中最美路人甲,记起当初她曾对这个路人甲产生了万分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于是美男子回头,对她嫣然一笑,道:“姑娘,你手中的草可以送给在下吗?”   美色误人,沈沁的理智离家出走了三秒,手中的草就落到了云臻手中。   云臻走开,只听身后温柔美丽的花瓶一声怒吼:“混蛋,谁说玉心海棠是草!”   2、沈沁嫁给云臻时,跟着云臻回了老家,一排土墙房,一个小院子,杂草和蔬菜长在一起。她安慰自己,坚持三年就够了,云臻好歹是状元,总有出头的一天。   沈沁坚持了三年,终于抱着孩子跟云臻赴任,好嘛,香车宝马,谁说那是个穷书生她跟谁急!   穷书生难得心虚的摸摸耳朵,道:“那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这几年不都为着今天努力吗?”   沈沁怒,抱着儿子准备回娘家。 本书标签:庶女 种田 专情 宠文 古代 腹黑 ==================   ☆、第一章 穿成女n号 沈沁穿越了,不是剧情君眷顾的女主,也不是被虐的死去活来的恶毒女配,而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n号。 沈家是少数几个传承上千年没有断掉的隐世家族之一,世代流传的,除了武功,还有一手独到的医术,当然还有一系列繁杂至极的礼仪和规矩。好在,沈沁不是嫡系子弟,只是个不知道多远的旁支。 隐世家族也要吃饭穿衣,那些嫡系子弟需要心无旁骛的修习武功医术,家族的产业都是由各个偏房管理的,沈沁家便是其中一支。沈沁的父亲是个商业奇才,将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本家自然也更看重他们家一些,顺便给了她们家姐弟三个进入本家学习的机会。沈沁在家中排行第二,上头有个大她十岁的姐姐,她进入本家学习的时候,姐姐已经是本家的一员悍将。 论天分,沈沁丝毫不输给姐姐,但看着姐姐辛苦习医习武,在本家眼中不过是一个工具,沈沁便没了那个心。医术、武功,沈沁学得不比本家任何一个人差,但除了姐姐没有人知道她的本事,在旁人眼中,她就是在混水摸鱼混日子,大约也是这个缘故,姐姐自十岁起便命途坎坷,她却安安稳稳的长到了二十岁。 二十岁的生日上,她许愿想继续安安稳稳的活个二十年,便在那时,天空中一颗挂得稳稳当当的星星掉下去了,次日一早,沈沁穿到了大明朝。 别误会,此大明跟大家熟知的大明不同,沈沁也算学过些历史,不过跟历史上的哪个朝代还真对不上号,但哪里看上去似乎又有些眼熟,细细一想,才记起这可不就是沈沁前些日子看过的一本小说,名叫《重生之复仇嫡女》。 沈沁作为一个豪门千金,没什么坏脾气,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看些小说杂书,穿越、重生、仙侠、末世、网游、玄幻什么的都看,基本不挑口味。这本书前段时间很火,沈沁刚巧放假,自然就找来看了,由于时间比较近,剧情基本都还记得。 作为一本重生复仇文,这本书其实并不算特别,女主沈轻有个非常悲惨的前世,让人骗身骗心最后不得好死,在临死前终于让一个闪电劈醒了,于是重生了,开始找那些前世的仇人报仇。 为了让自己过得安稳些,沈沁细细理了理故事里错综复杂的关系:首先,女主沈轻,丞相府唯一的嫡女,舅舅是世袭静侯府侯爷,最后做了太子侧妃,不过稳稳拿住了太子的心,太子即位后顺利做了贵妃;然后,恶毒女配,相府二小姐沈渝,虽然是庶女但深得沈丞相的喜欢,也就是前世抢了沈轻身份地位,害得沈轻惨死的罪魁祸首,于是让沈轻虐死了;然后太子妃慕容雪、另一个侧妃杨剪剪,可以算女三女四,戏份不少,不过是为了衬托女主的温柔善良风华绝代的;再往下数,得数到十几号才是沈沁,相府三小姐,没什么存在感的女n号,前期宅斗没她什么事,后期宫斗更没她什么事。 若是单单这样,沈沁还不至于担惊受怕,奈何沈沁不仅是个女n号,还是个短命的,在全文中一共三处关于她的描写。第一处是女主重生后的那一天,着重描写沈沁只应天上有的美貌;第二处是女主打算带着沈沁嫁入太子府的情况,着重描写沈沁的懦弱;第三处就是沈沁让沈渝害死,为了避免影响女主和女配的婚事匆匆下葬。总结起来,就是一个美貌而悲情的花瓶。 想到这个人物设定,沈沁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细细算了算时间,今天正是沈轻过来说服沈沁陪嫁的日子,那么沈沁被害死的时候也不远了。 沈沁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默默计算着沈轻什么时候来。沈轻选择沈沁陪嫁基本上是沈家默认的,当今皇帝公主倒是有一大群,儿子却只得一个,朝中等着联姻的大臣世家基本都盯着太子后院的位置。正因为如此,沈轻即便有沈家支持,背后还有叶家撑着,也就得了个侧妃的位置,太子妃和另一个侧妃家世都不差,沈家自然有危机感,所以打算多送一人进去,至于人选,长得倾国倾城又单纯懦弱的沈沁自然是最合适的。 刚过午时,小丫头芳菊便进来禀告,道是大小姐来了。 沈沁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她,更不想跟她一起嫁到太子府去,甚至想跑去跟沈渝说,拿这个所谓的侍妾名额,换她一条小命可否?奈何,人家是嫡出大小姐,沈沁还真拒绝不了。沈轻可以说是天之娇女,母亲出身高贵,兄长如今已经顺风顺水的做官,虽然表现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但骨子里有一种高傲,也累得沈轻即便做得再好,也不大讨人喜欢。 见沈轻进来,沈沁起身,向沈轻见礼,道:“大姐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沈轻矜持的还了一礼,温和的笑道:“就是来瞧瞧三妹妹,前些日子三妹妹病了,那时进宫也没能一起去,如今可是大好了?” “让大姐姐挂念了,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喝了药就没事了。倒是该恭喜大姐姐,过些日子就要进太子府了。”沈沁看过书,虽然书中只简简单单的提了一段,但沈沁却记得那一段对话,沈轻说这些,不过是想将话题引到进宫包括以后进太子府上面。既然心里明白,沈沁虽然自知反抗不了这个安排,却也没打算按着沈轻的设下走下去,至于随沈轻嫁入太子府的事,谁爱去谁去,她自然不会傻到跑去送死。 沈轻见沈沁没有按她想的走,也没有生气,顺着沈沁的话道:“多谢三妹妹了,前两天太子府遣人过来议亲,倒是送了不少少见的药材来,三妹妹身子还没有大好,晚些姐姐叫人给三妹妹送些过来吧!三妹妹也该议亲了,若是身子不好可不大妥当。” 沈沁笑着应是,心想着既然对方巴巴送过来的,自然是不要白不要。然而沈轻怎么会白白送人东西,闲话叙过了,自然就开始说正事了,先说说太子府如何富贵,再说说太子妃和另一个侧妃有皇后和淑妃撑腰,最后便说她与沈沁感情最好,姐妹俩不想分开,希望沈沁与她一道嫁入太子府。 沈沁模棱两可的应着,并没有直接拒绝,毕竟这是沈家的决定,沈轻若是说不通,自然有旁人来,再不行沈丞相直接将庚帖送过去,也由不得她不愿意。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只要庚帖没送过去,她自然可以想法子将沈渝推过去,目前自然是能拖则拖。 送走了沈轻,沈沁在桌边坐下来,随手拿了个杯子在手中把玩,心里却在想着如何让沈渝得偿所愿,顺便将自己从这坑爹的剧情君手中解救出来。细想书中的剧情,似乎是沈渝得知沈家打算将沈沁送过去陪嫁,而没有选择她时,沈渝首先打算着从沈老夫人那里入手,改变沈家的意思,换她过去。然而沈家做这个决定自然是有意图的,沈轻毕竟是嫡出大小姐,相貌才华心性都不差,送一个人陪嫁是为了帮助沈轻,而并非分她的宠爱,因此事事要强的沈渝自然不在他们考量当中。 沈渝讨好老夫人失败,于是选择除掉沈沁,沈家只有三个可以嫁人的女儿,另外两个庶女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沈沁死了,沈家只得将沈渝作为沈轻的陪嫁送了过去。而沈沁被沈渝害死,正是三天之后静侯夫人的寿辰,沈沁死在叶家的宴席上,静侯府难辞其咎,因此虽然叶家对沈家将沈渝给沈轻陪嫁不满,也只得默认。 “姑娘,大小姐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说是给小姐养身子。”沈沁身边服侍的小丫头巧儿过来禀告道。 “嗯?”沈沁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叫她过来。” “是!”巧儿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带了个绿衣丫头过来,正是沈轻身边得力的竹心。竹心跟随沈轻久了,在沈家奴婢当中也算有些脸面,但一向知进退懂眼色,即便沈沁是个不大受重视的庶女,也十分规矩的见礼,将沈轻送过来的珍贵药材给沈沁看。 沈沁虽然不喜欢沈轻,但珍贵的药材她还是喜欢的,大约任何一个学医的都会对药材有些格外的偏爱,而沈轻送过来的这些,虽然算不上什么珍稀的宝贝,但如今她确实穷,能有一点自然算一点,当下笑道:“多谢大姐姐记挂着我了。”说着又拿了几个原主早先打好的络子,递给竹心,道:“姐姐一片心意,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姐姐的,这几个是我自己做的,便送给姐姐,也算是一份心意。” “三小姐说笑了,三小姐亲手做的,大小姐自然喜欢得紧。”竹心笑着应道,“这些药材都是太子府送来的,大小姐说了,请三小姐好好养身子,三天后侯夫人的寿辰,还望三小姐一道去走走。” “如此,我就承了大姐姐的情了。”沈沁也笑着应道,“如今大姐姐那边事情也多,我就不多留你了,替我谢谢大姐姐的好意。” “三小姐放心,竹心一定带到。”竹心说着,便也起身离开。 ------题外话------ 新闻求收藏!   ☆、第二章 缺钱 沈沁点头,让芳菊送竹心出去,自己则坐下翻看沈轻送来的补药。芳菊很快就回来了,她自小跟着沈沁,沈沁一个庶女,虽说没有让沈家苛待,但也算不上多好,跟在沈沁身边的芳菊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补药,芳菊一脸惊叹道:“哇,这人参,奴婢只在老夫人那里见过,大小姐竟然给小姐送了那么多过来!” 沈沁拨了拨桌上的人参,沈轻送过来的都是补药,人参、阿胶之类的,对她来说,事实上没有什么价值,不过倒是值些钱。沈沁如今缺钱,也缺一些必要的药材,沈家,包括三天后要去的静侯府,对于沈沁来说都危险重重,她需要一些防身、解毒的药材。然而,大家闺秀出门不容易,她一个庶女就更不容易了,若是交给芳菊去办,只怕同将这些药材送给人家也差不多。 “小姐,奴婢去给你炖一碗参汤吧!小姐身子才好些,正好好好补一补。”芳菊看着沈沁清瘦的身子,觉得大小姐的补药倒是送得及时,自家小姐确实应该补一补。 “不用了,这些东西吃多了并没有什么好处。”沈沁自小同药材打交道,对于没事喝补药没有好感,不过可靠的人,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便是沈沁的乳母刘嬷嬷,也是沈沁身边得力的人。 沈沁的生母林氏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家里没什么势力,所以沈沁的生母嫁到沈家之后,与娘家也没什么联系,不过刘嬷嬷是跟着林氏过来的,沈沁出生后就给了沈沁。刘嬷嬷跟了林氏多年,后来又跟了沈沁,在后院中也摸得圆滑,凡事也能给沈沁拿个主意,只是前些日子刘嬷嬷儿媳妇生孩子,刘嬷嬷告了假,沈沁没见到人,一时也就没有想到她。 “可是……” “刘嬷嬷今日该回来了吧!等嬷嬷回来,叫她来见我。”沈沁摆摆手示意芳菊不必多说,便拎了那些药材进了屋内。 原主不爱说话,也不会讨沈丞相和老夫人、夫人的欢心,在沈家并不受宠,因此沈沁身边伺候的人并不多,除了刘嬷嬷和芳菊,也就是四个粗使丫头和两个婆子。相比起沈家其他两个姑娘,沈沁差了不少,但也有好处,便是清静。 沈沁素来安静,平日里就在屋子里学习琴棋书画,芳菊也养得安安静静的,虽然没什么办事能力,但足够听话。芳菊不敢违背沈沁的意思,交代了外头的小丫头,便进来守着沈沁,沈沁读书,芳菊便坐在旁边做针线。 到下午时分,刘嬷嬷回来了,进来拜见沈沁,沈沁笑着叫她起身,道:“可是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刘嬷嬷满脸的喜气,道:“生了,是个大胖小子,都是沾了小姐的福气。” “那就好!”沈沁微笑着,从一堆药材里选了两样给刘嬷嬷,道:“这个拿回去给林嫂子补补。” “这怎么使得!”刘嬷嬷赶忙推拒,“奴婢告假时,小姐才给了许多钱,怎么能再收小姐的东西?” “嬷嬷将沁儿当女儿疼的,还不许我给些东西?嬷嬷就好生拿着吧,再说,也是沁儿给小孩子的,嫂子吃了,不就同孩子吃一样吗?”沈沁劝道。 刘嬷嬷也不是扭捏的,听沈沁这样说,便接了,道:“好,奴婢替媳妇和孙子谢小姐了!” 沈沁点点头,又指着剩下的药材,道:“还有件事要嬷嬷帮忙。我现在需要一些药材,这些补药我一个年轻姑娘家也用不上,嬷嬷替我拿出去卖了,再买些其他的东西回来可好?” “小姐,小姐若是缺钱……” “嬷嬷,”沈沁打断刘嬷嬷的话,“嬷嬷大约不知道,大姐姐希望我陪嫁到太子府。无论我最终会不会跟过去,往后的日子只怕都不会太平,我需要一些防身的东西,而这个,不能让旁人知道,嬷嬷明白吗?” 刘嬷嬷告假许多天,对府里的事一时还没来得及问,然听沈沁这样说,心里也立刻警惕起来,道:“小姐没有答应吧!” 沈沁摇摇头,道:“我没答应。” “没答应就好!”刘嬷嬷一脸认真道:“小姐,太子府看上去富贵荣华,可若是做侍妾……” “嬷嬷不必多说,我自然明白,只是若是父亲做了决定,我又如何反抗,家中的庶女,不都是如此吗?嬷嬷瞧着父亲疼爱二姐姐,若是没有我这个更合适的,不也就是她么?”沈沁叹道,“我是沈家女儿,这些事我没有法子改变,也只得想法子保护自己罢了。” “小姐说的,奴婢都明白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为小姐办好。”刘嬷嬷是聪明人,沈沁说到这里,她也明白,当下应道,“小姐放心,便是姨娘,奴婢也不会多说!” 沈沁点点头,她并不想让林姨娘知道,或者说,她并不希望多余的人知道她懂得医术。在大宅门当中,心狠手辣的人不少,却大多没什么功夫,若是害人,多半都是用毒药,因此,医术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一张底牌,她并不想让人早早给她掀开。 刘嬷嬷又嘱咐了几句,沈沁便叫她先下去休息,明日借着回去看孙子的机会将东西带出去,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刘嬷嬷也知晓其中关节,自然都应下。 看着刘嬷嬷出去,沈沁看向芳菊,道:“芳菊,你跟随我多年,我也知晓你忠心,今日之事我不曾避着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芳菊没什么主见,闻言赶忙跪下,道:“芳菊生是小姐的丫头,死是小姐的鬼,绝对不会背叛小姐!” “好端端的说什么鬼不鬼的,你只管用心做事,快起来吧!”沈沁依然是温和微笑的模样,叫芳菊去给她端些果子来。   ☆、第三章 恶毒女配 芳菊一个老实孩子,沈沁叫她去,便自去办去了,沈沁则放下书,从某个角落里翻出一个不大的布包,打开,却是一套银针。沈沁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一套银针是沈沁的生母,也就是林姨娘交给她的,据说传女不传男,乃是家传的宝物。 沈沁细细看去,确实是好东西,同银针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秘籍,沈沁翻了翻,竟是辅助施针的心法。这样看来,祖上应该出过出色的神医,只是后来没落了,只有这两样东西留了下来,可惜在后人眼中,似乎也只是将它作为一个祖辈留下的纪念。 沈沁将银针贴身收好,便拿着秘籍坐下来细细翻看。沈沁基础好,手中的这一套心法与她自小练习的内功似乎还有相辅相成的作用,短短的时间便收效不少。芳菊服侍沈沁久了,知晓她读书做事时不喜有人打扰,便都只是用心的守在旁边,待天气凉下来一些,见沈沁舒展身子站起来,才道:“小姐,坐了一天了,不如到花园走走,如今牡丹花开得正好!” 沈沁坐的久了,也有些乏了,闻言点点头道:“也好,叫上巧儿、灵儿一道出去走走吧!” 沈家是书香门第,花园也布置得十分风雅,这个时节正是牡丹盛开的时候,花园里也常有府中的女眷游玩赏花。京城的气候这个时节已经有些热,太阳当头的时候没人出来闲逛,这会儿天气凉下来了,夫人小姐少夫人们,便都出门赏花,所以,沈沁没走多远,就遇见了二小姐沈渝。 二小姐沈渝的生母是沈相青梅竹马的表妹,原本有机会坐上夫人的位置,奈何她父亲突然被贬官,家世自然够不上沈家门当户对,于是青梅竹马最后只能为妾。因着这个缘故,再加上谢姨娘一连生下两子一女,在府中自然也不低,若非正妻叶氏娘家够强,嫡长子又出彩,只怕早已被谢姨娘压过了风头。 相比大小姐沈轻,沈渝自小就顶着温柔善良的牌子,对府上的下人都十分和善,因此比起清高的大小姐,沈渝倒是更得人心。比如此刻,沈渝见着沈沁过来,便亲热的挽着沈沁的手,道:“听说三妹妹病了,原想邀三妹妹一道赏花,就怕扰了妹妹养病,如今可是大好了?这花开得极好,二姐姐我特意央着姨娘做了些点心,既然遇着三妹妹了,便坐下来一道吧!” “劳二姐姐记挂了,不过是风寒罢了,如今已经大好了。在屋子里闷了这几日,今日听得牡丹开得好,便出来走走,二姐姐相邀可是求之不得。”沈沁微笑着应道。 “三妹妹快坐,听说大姐姐今日特意去瞧三妹妹……二姐姐说这话你可别多想,只是大姐姐素来不爱与我们这些庶妹多来往,如今突然对三妹妹亲热起来,怕是……”沈渝虽然有些心机,但毕竟年纪不大,还沉不住气,心里关心着这事,自然而然便开口问了。 沈沁闻言心思微转,自然明白了沈渝的意思,秉着一贯的温柔懦弱,带着些小娇羞,道:“大姐姐说舍不得我这个妹妹,想带着我一块儿去太子府,只是,太子那是未来的天子,怕是瞧不上我这样的……” “当今陛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能嫁给太子自然是极好的,二姐姐我也要同三妹妹道喜呢!”沈渝虽然不满这个安排,却也没大将沈沁放在心上,语气里的嫉妒也并没有多少掩饰,若是原主懦弱的性格就算察觉了也只当不知,不过对于沈沁来说,沈渝觊觎着那个位置却不是坏事。 沈沁将沈渝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微垂着头,却低声道:“二姐姐说笑了,虽则说大姐姐是这么想的,可最重要的,不还是太子殿下的心意吗?若是太子殿下瞧不上,别的都没用。” 沈沁貌似在担忧自己的未来,可沈渝毕竟不傻,不仅不傻,还十分聪明,自然立刻收到了沈沁传达的信息,当下有豁然开朗之感,只觉得自己之前的力气都用错了方向,尤其是打算除掉沈沁的想法,不仅容易暴露自己,若是让娘家心里存了膈应,对她日后来说可是十分不利的。这样想着,沈渝也就收起了对付沈沁的心思,提起茶壶给沈沁倒了一杯,道:“三妹妹说得对,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听闻静侯府人寿辰太子殿下也会去,三妹妹可要把握机会啊!” 沈渝将把握机会几个字的重音听在耳中,便知沈渝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这话自然存了警告她识相些的意思。不过沈沁可不希望沈渝觉得自己多聪明,连忙点头,道:“多谢二姐姐提醒,我一定好好表现。” 沈渝的手一顿,不过片刻又松了口气,若是沈沁聪明的能听懂她的暗语,她才要当心才是,当下亲自给沈沁拿了一块点心,道:“三妹妹尝尝这个,姨娘做点心的手艺好得很,外面许多老店还比不上呢!” 沈沁便也笑着接过来,听闻谢姨娘手艺极好,如今尝一尝还真是名不虚传,听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谢姨娘多年盛宠不衰,看来这话也有些道理。 沈渝放过了她,打算从太子身上入手,对她来说算是意外之喜,当然,若是寿宴那天,太子没看上沈渝,反而瞧上了自己这只花瓶,今日的功夫便算白费了,不过好歹争取了时间,倒也不亏。这样想着,沈沁耐着性子陪沈渝赏赏花、吃吃点心,时间便都溜走了,两人道了别,各自回房。 这边沈沁回了屋子,好心情的拿了针线打发时间,那边沈渝离了花园,便直接去了谢姨娘的院子,屏退了下人,便见谢姨娘有些疑惑的问沈渝,道:“你这是做什么?”   ☆、第四章 侯府寿宴 沈渝挽着谢姨娘的胳膊坐下,道:“今日见着三妹妹了,突然觉得我们从前力气都用错方向了。” “哦?” “姨娘,女儿便是进了太子府,也顶多做个良娣,如今当今陛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咱家能想到的法子,旁人会想不到?若是不得太子的喜欢,一切都白搭。” “你是说,让太子看上你,自己提出来?”谢姨娘能得宠,自然不仅仅依靠青梅竹马的情分,虽说算不上心机高明,但也算一点就通,然而,想到沈沁,她却不敢放心,道:“但是沈沁那张脸……” “姨娘,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万千宠爱于一身,见过的美人何其之多,未必会单单看中一张脸,沈沁那般懦弱的样子,只怕太子爷瞧不上她。何况女儿听说了,叶家为了给沈轻出头的机会,到时还会让各家千金表现表现,沈沁如何比得过女儿!”说道才艺,沈渝自然是有把握的,根本不曾将沈沁放在心上。 听沈渝这样说,谢姨娘也点点头,道:“如此,那桩事便暂且放一放,且看看再说。若是能让太子看重你,你父亲祖母也会更看重你一些。” “姨娘放心,渝儿都明白。”沈渝自是点头应道。 沈沁告别了沈渝,带着几个丫头回去,虽然不曾亲见,但沈渝的动作还能猜到几分,毕竟沈渝离了花园,走的可不是回她自己屋子的地方,想来是去找谢姨娘商量对策去了。 芳菊静静地扶着沈沁,这丫头虽然照顾沈沁细心周到,但脑子慢了还真不止一点,沈沁都在想着,要另外再培养两个心腹,否则哪天难免栽在芳菊身上。不着痕迹的看了灵儿巧儿两个,都是沈沁院子里的小丫头,级别不够,不过还算机灵,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人安插的眼线,保险起见,沈沁还是打算看看再说。 回到沈沁的屋子沁水居,刘嬷嬷便过来禀告,道:“小姐,姨娘亲自给小姐做了身衣裳,说是给小姐去侯府穿的,请小姐试一试,若是不合适再改。” “嗯?”沈沁微微抬眉,林姨娘是沈沁的生母,不过林姨娘一向喜欢清静,连亲生女儿沈沁也不常见,母女俩的感情也都是淡淡的,没想到居然给沈沁做了衣裳。原书中沈沁没有见到这个情节,不过,沈沁没什么戏份,没有提及也算不得奇怪,当然这也提醒了沈沁,她不是主角,书中关于她的内容极少,她知道故事大致的走向,可关于如今的自己却知之甚少,万不能大意。 “姨娘虽不常来小姐这里,却是真心疼小姐的,小姐可别同姨娘生分了……”刘嬷嬷见沈沁的表情,自然而然便误会了,开口劝沈沁道,在豪门大户中,若是没了生母庇佑会如何?即便林姨娘没多少地位,至少有她在沈相身边提一提,沈沁也能好一些。 沈沁知道刘嬷嬷误会了,却笑笑没有解释,道:“拿来我看看吧!”在沈沁看来,林姨娘极聪慧,相府的侍妾不少,论身份,林姨娘也就比丫鬟抬上来的几个姨娘强,娘家父兄早在多年前便外放做官没了联系,若非她不争,甚至对亲生女儿都淡淡的,只怕她也活不到现在,当初宠极一时叶姨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刘嬷嬷闻言便取了林姨娘送来的新衣裳过来,沈沁拿起来细看,浅绿色的衣裳,绣着简单的花纹,不华丽,却也不会失礼,尤其是这般清新的颜色,能将沈沁天生的艳丽压下去一些,不至于那么显眼。 刘嬷嬷见沈沁捏着衣裳,还道是沈沁不喜欢,道:“如今天气热了,这颜色清爽些,小姐若是实在不喜欢,收起来就是,毕竟是姨娘的一番心意。” 沈沁摇摇头,道:“没有,我很喜欢。”言罢便拿起衣裳,叫芳菊服侍她更衣。林姨娘手艺不错,但并不常做衣裳,然而,沈沁出席各种宴会的衣裳都出自林姨娘之手,虽然色彩各异,但都恰到好处的收敛些沈沁的美貌。沈沁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府上人看惯了她的美貌,并不觉得不妥,但在外人面前,沈沁就不会有那样惊艳,大约就是这个缘故,沈沁这般祸害的长相,在京城中并没有什么美名。 转眼就到了静侯夫人的寿辰,一大早,丞相夫人叶氏便带着沈轻姐妹三个,往静侯府参加寿宴。静侯夫人今年是五十岁的寿辰,常理来说,整十的寿宴都会隆重的办,更何况叶家也存了在沈轻后面推一把的意思,这寿宴自然办的更加热闹。 静侯府的势力也不小,自然也不想错过那唯一的太子的后宫,只可惜,静侯府这一代并没有合适的女儿,大的已经嫁了,小的还年幼,于是只能将作为外孙女的沈轻往上更推一步。而沈轻太子侧妃的位置已经定了,虽还没有正是成亲,太子也需给些面子,所以这寿宴,太子爷会来,沈家和叶家自然希望突出沈轻一些。 若论长相,沈轻只能说端庄秀美,一眼看上去并不惊艳,但自小培养的气质可以弥补这一点,不过气质这种东西当然需要借助一些东西表现出来,比如沈轻最擅长的弹筝,所以寿宴上特意设计了表演助兴这个环节。当然,这一环节方便了沈轻,同时也方便了其他人,只可惜沈渝当时忙着除掉沈沁,错过了,最后还是靠着她娘传授的厨艺,才得了太子的喜爱。 大约是原书上沈沁死在静侯府的缘故,一进静侯府,沈沁也难得有些警张。剧情君如影随形,沈沁虽然花了两天的功夫准备了不少防身的药丸,但原书并没有具体说毒死沈沁的是什么药,唯独提到沈沁喝下一口茶,当即七窍流血而亡,可见药性之烈。沈沁不想死,所以这一场宴会,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五章 叶家三少 叶氏是叶家嫡出女儿,嫁的又是当朝一品大员的丞相,在娘家地位自然也不低,因此,丞相府的马车一到门前,便让叶家人迎了进去。叶氏虽不喜欢沈相后院里的妾室,自然而然也不喜欢那些庶出的子女,但她是个聪明人,明里暗里打压,在外面却做出一副好嫡母的样子,是以连带的,沈渝和沈沁两个露脸的机会也多些。 沈渝打着太子的主意,今日的装扮也是用了心的,一身浅米分色的纱衣,绣了精致的花朵。沈渝原本长得就不差,只是若要同沈沁相比,自然要稍逊一筹,但这一身装扮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少女的娇媚迷人,加上沈轻端着嫡女的气度、沈沁可以的低调,倒更衬得沈渝娇美如花。 叶氏不着痕迹的看了沈沁和沈渝一眼,对沈沁表示满意,虽然沈沁的事她点了头,但这等场合,自然不希望有人抢了女儿的风头。而目光落在沈渝身上,眸光却微微一暗,掌管沈家后院多年,也是若是看不分明沈渝的心思,这主母也不必做了,只可惜虽然不满,却也找不出沈渝的错处,只得暗自向沈轻使了个眼色。 沈轻轻拍叶氏的手表示安抚,她并没有将沈渝放在眼里,沈渝在京城颇有才名,但那是因为许多真正的名门贵女都自恃身份,鲜少在外面显摆,就是她的才华,也不会输于沈渝,更何况这里毕竟是叶家,自不会给她出头的机会。 沈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沈渝的志在必得,沈轻的不以为意,包括叶氏的隐隐担忧,心里微微松了一点,这些人的目光不放在她的身上,她管她们怎么狗咬狗去。 沈家一行人先去拜见了寿星,叶氏留下同她嫂子说话,沈轻便带着沈渝和沈沁往外面逛园子去了。沈家三个女儿一道游玩的时候并不多,沈轻交好的基本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嫡出小姐,沈渝倒是想掺和进去,可惜人家不怎么理她,久了便混另外一个圈子,也就是各家庶出女儿的圈子,而沈沁素来没什么存在感,小时候总是跟在沈轻后面,后来发现人家不待见她,基本都是自己找个角落呆着。 沈轻虽然有心拉拢沈沁,但相对于与那些身份高贵的手帕交搞好关系,沈沁自然不值一提,于是没走多久,沈沁便如往常一般,离开了沈轻的队伍,自己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呆着。因为这一趟寿宴之行关系着沈沁的未来,沈沁生怕芳菊呆头呆脑的一不留神将自己卖了,以林姨娘生病为由,将芳菊这个得力的丫头打发过去照顾林姨娘去了,自己带了巧儿过来。 巧儿在沈沁院子里做事也有三年多了,这两天沈沁观察着,似乎也不像什么人派来的眼线。小丫头模样不算出挑,话也不多,在一堆丫头里面不怎么显眼,但要说机灵会看眼色,两个芳菊都比不过巧儿,于是沈沁也存了培养巧儿的意思。 巧儿第一回跟沈沁出门,不过相比起芳菊见到好人参都不淡定的模样,巧儿显然镇定得多,一路都目不斜视的跟着沈沁,见沈沁不着痕迹的离开那群千金小姐的队伍,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沈沁一路不曾说话,离开了人群便在院子里看风景。 静侯府也是开国时候册封的功臣,不过早已交了兵权,几代以来从军的子弟并不多,当然,根基深了,败家子也多,比如沈轻的三表哥叶锦文,基本上吃喝嫖赌都全了。 沈家与叶家是姻亲,即便沈沁是个庶出,静侯府也来过几次,对于侯府的布局还算熟悉。沈沁回忆起原书,这一场寿宴时间不长,却发生了两桩大事,一个是沈沁被毒死在宴席上,另一个,便是叶家的另一家姻亲牛家大小姐被叶锦文调戏,最后不得不嫁给了叶锦文。 牛家大小姐牛素蓉在书中属于炮灰,连女n号都算不上,全书就两个出场的机会,一个是在侯府寿宴上表演了一曲反弹琵琶惊艳全场,另一个就是被抓到衣衫不整的同叶锦文在一起,一瞬间从天上到了地狱。 在沈沁原主的记忆里,那牛家大小姐家世也不错,也是书香门第,家中父兄都在朝为官,还有个姑姑进宫为妃,若非相较于沈家差了些,牛大小姐想来也能占个侧妃的位置。对于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太子妃最好,侧妃也尚可,但若是再往下,是绝对不会将嫡出女儿送过去的,所以牛素蓉在寿宴上大放异彩想吸引的并非太子,而是其他的贵婿。那桩事最后的处置说是叶锦文喝醉了酒,无意间撞见了牛素蓉,只可惜牛素蓉是个女子,一辈子也就这在叶锦文手上了。 沈沁对于牛素蓉的悲惨遭遇多少有些同情,不过也没有跑去救她于苦难的意思,毕竟自己还自身难保。之所以回想起这桩事,沈沁也只是想推测叶锦文会在什么地方胡作非为,免得自己在府里乱走,不幸撞见了他。 只可惜怕什么来什么,沈沁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远远地听到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叶三公子,小女子还要去前面寻母亲,求三公子放小女子过去吧!” 沈沁脚步一顿,拉着巧儿往后退了几步,藏到路边的假山下,等着叶锦文走开再说。 叶锦文是叶家嫡子却不是长子,家族的责任有兄长担着,作为小儿子,自有父母祖父母宠着,打小就学会了顶着叶家的名头做纨绔子弟该做的事。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叶锦文做得不少,不过碍着叶家的权势,闹出来的倒是不多,沈沁看那被调戏的小姑娘,看着面生,衣着也不算华丽,不过弱柳扶风的模样,确实惹人怜爱。   ☆、第六章 俊美路人甲 沈沁这边等着叶锦文和那姑娘赶紧走,就算不走,好歹来个人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然后果然来了个人。 沈沁看着不远处走来的青衣男子,一副书生的装束,手里拿了把折扇,撞见叶锦文这桩事,那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向叶锦文调侃道:“叶兄这是在与这位姑娘谈心?” 叶锦文闻言抬头看过来,连那正在被调戏的姑娘,也泪眼朦胧的看过来,只见那青衣男子手执着折扇,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那张脸却实在是如美玉雕成一般,一双眼灿若明星,勾人心魄。叶锦文与他相识尚且愣了片刻,那姑娘泪痕未干,却也羞红了脸颊,呆呆的看着人说不出话来。 “云兄不是同大哥在书斋?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叶锦文回过神来向云臻道。 云臻扇子一合,道:“叶世子有事要找叶兄你,正巧臻要前往拜访叶老侯爷,便叫臻带个话过来,说是见着叶兄你,便叫你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叶锦文脸色一变,他自小让家人宠着,但最怕的一直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叶锦玄,他在祖父面前都敢撒泼耍赖,可遇见叶锦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得知兄长要找他,叶锦文哪里还顾得上那漂亮的小姑娘,向云臻拱一拱手,迈开步子便往书斋那边去了。 沈沁听了个全程,这才想起眼前的美男子。若说沈沁在原书中是美丽的女n号,那么,这个云臻,连男n号都排不上,当然也不是炮灰,就是个光芒四射的路人甲。 在原书中,云臻出场的机会就一个,便是女主出嫁那天,正是科举放榜,云臻乃是头名状元,戴着大红花跨马游街。沈沁记得原书中细致的描写了云臻只应天上有的美貌以及谪仙般温文尔雅的气质,以至于沈沁一直觉得云臻是个重要人物,就算不是男一男二,至少是个推动剧情进展的助推器,奈何,翻过整本书,都没见到他再次出场的机会。 鉴于这个缘故,沈沁对于云臻这个人十分好奇,目光自然也落在云臻身上。无论长相还是气质,云臻都没得挑,那被云臻解救了的姑娘,更是万分感动的望着云臻,盈盈的拜了一拜,柔柔的开口道:“多谢云公子仗义相助,小女子苏盈盈感激不尽……” “在下当真是替叶世子传话来的,可不敢当姑娘的谢,姑娘这话也莫要往外说才是,叶兄只是同姑娘说说话,可不曾逾矩啊!”云臻风度翩翩的摆摆手道。 苏盈盈脸色一白,显然是知道叶锦文的大名的,京中让叶锦文调戏过的姑娘媳妇可不少,奈何叶锦文调戏归调戏,还当真不曾做过逾矩的事,嘴巴又好使,闹出来的还让他倒打一耙,彻底闹了个没脸。 云臻见苏盈盈脸色发白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依然温和笑道:“姑娘若是不想再见叶兄,还是莫往这些地方乱走的好。” 这边偏僻,苏盈盈自然不是不小心走过来的,闻言脸色有些慌乱,道:“多谢云公子提醒,盈盈这便告退了!” 云臻很有风度的退开一步,示意苏盈盈先走。美丽的姑娘提着裙子走开,还忍不住回头看云臻几眼,看得沈沁啧啧一叹,美人和英雄,果然是天生的心心相惜啊! 叶锦文走了,苏盈盈也走了,沈沁只等着云臻一走,便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云臻走到假山面前,正对着沈沁,温文尔雅的一笑,道:“姑娘,你手上的草,可以送给在下吗?” 沈沁原想藏得深一些,不过,大户人家的花园,假山也就是意境,哪里会当真弄些山洞,所以沈沁也就是藏在阴影里,只想着人家忙着谈天说地,自然没空理她,哪知竟让云臻发现她了。沈沁对云臻多少有些好奇,此时人靠过来了,便也多看了两眼,云臻说的话,沈沁也没太听进去,下意识的就抬手递过去了。 云臻自然不知客气为何物,接过沈沁手中的‘草’,道:“多谢姑娘相赠了,敢问姑娘芳名?” 手里一空,沈沁离家出走的理智就回来了,看着云臻拿着那一个花枝离开,沈沁一个温柔美丽的花瓶也忍不住怒道:“混蛋,谁说玉心海棠是草的!” 身后传来的声音惊得云臻身子一顿,他早就发现沈沁了,叶锦文和苏盈盈没瞧见,他却看得分明,瞧着温柔美丽的模样,知道躲着是非也是个聪明的姑娘,没想到惹恼了居然好大的火气,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 巧儿拉住几乎一下子要冲出去咬人的沈沁,试图拉回暴走边缘的自家小姐。她自然明白自家小姐的怒火,她家小姐又不傻,没事走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不就为了那一枝花,让人一句话骗了去,自然是不高兴的。 “小姐,注意形象,这里是静侯府啊!”巧儿一句静侯府,总算让沈沁冷静下来了。沈沁今日来,就是想躲过静侯府的这一场死劫,并不想横生其他的枝节,原想着老实跟着沈轻,也免得惹上其他麻烦,奈何,跟着那一群大家小姐实在太过无趣,所以沈沁回忆起原身的记忆,想起了后花园中那一支美丽的玉心海棠。 玉心海棠也是海棠,与垂丝海棠很像,唯一不同的便是花心中有一颗如玉一般的花蕊,因而得名。这玉心海棠少见,便是药铺中也未必找的见,原身在叶家花园里乱逛时,却见着一棵,于是,沈沁趁着有空,便不着痕迹的找过来了。得了这一枝花,还险些让人发现,居然被人一句话骗了去,沈沁自然火大得很,只可惜,在她冷静的功夫里,云臻早就捏着花枝走开了。   ☆、第七章 相救 “小姐,现在去找大小姐她们,还是……”巧儿弱弱的望着沈沁道。 “找她们做什么?”沈沁磨着小白牙,“回去把那棵刚长出来的苗苗拔走!” “……”巧儿回想起那棵花树下面小小的苗苗,不过一指长,她家小姐怕养不活,打算下回再来拔。不过,为了避免自家小姐跑去找那云公子拼命,巧儿觉得,还是去拔花苗吧。 于是,主仆两个又沿着幽深的小路,回到那棵海棠下,沈沁怕巧儿伤了花苗的根,自己动手,连着底下的一团泥土一块挖了出来,装在来时放在袖里的竹筒中,等着回去移栽。那竹筒原是沈沁防备人家下毒,可以藏一藏东西的,不大,不过花苗也小,藏在里面也不怕压坏。 巧儿见沈沁脸色恢复正常,才算松了口气,道:“小姐,奴婢瞧见那边有个湖,小姐过去洗洗手吧!” 沈沁在沈家平安活到二十岁,自然不是个单纯的性格,让云臻惹怒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也平静下来了,将竹筒收好,跟着巧儿去洗手。心里对巧儿又满意了些,能随时随地为主子考虑,确实是个可以调教的。 静侯府里有两个湖,一个是大花园中的月湖,建了水榭、书斋,宴客邀请的时候,多半都在那边赏景游玩。另一个便是眼前的这个,比月湖小些,位置也偏一些,不过这边就是海棠园子,赏景的人也不少,不过,名贵的海棠都在湖的对岸,这边倒是清静得多,起码沈沁在这边耽误了这许久,就没见到第六个人。 往湖边走,沈沁虽然会武功,也会游泳,却也提了裙子,小心的靠过去,毕竟大家闺秀若是落水什么的,可不是小事。湖边长了不少垂柳,沈沁扶着柳树,靠到湖边蹲下洗手,巧儿便谨慎的跟在沈沁身边,准备随时拉住沈沁,突然扑通一声,沈沁抬头看去,却是对面一个姑娘落入湖中,溅起一片水花。 巧儿也吓了一跳,赶忙将沈沁扶起来,却见岸上的那丫头慌张的四下看了一眼,似乎并未发现隐藏在柳丝中的沈沁,竟不管掉入水中的姑娘,慌张的跑开了。 沈沁微皱眉,不大想管闲事,但看着人在湖里扑腾,一个如花妙龄的姑娘若这么没了,还真是可惜。当下沈沁四下查探了一遍,似乎要到表演助兴的时候了,这边没什么人,沈沁叫巧儿原地呆着,飞身一跃,点着湖面上的荷叶,将湖里扑腾的姑娘一把拽起来,落到对面的岸上。 那姑娘惊魂未定的抱着沈沁的胳膊,沈沁不喜欢人太过接近,微皱眉头拉开她的胳膊,指着不远的厢房,道:“那边有客房,你过去找人给你拿件干衣裳,这会儿这边没人,也不必担心叫人看到。” “啊、哦,多谢姑娘相救,我……” “快去吧,若是有人瞧见,免不了再生出些事端!”沈沁打断了她的话道。 “哦……”那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缩了缩脖子,也知道害怕,快步往前面的厢房去了。 “小姐,你怎么……”巧儿让沈沁突然的一招吓懵了,反应过来自然是赶忙跟过来,一拉沈沁得手,却见蜿蜒的殷红顺着沈沁的手流下来,“小姐,你受伤了……” 沈沁忙着救人没有发现,一低头,果然手臂上一道长长的口子,看样子是让湖中的石头划伤的,好在伤口不深,并没有大碍。见巧儿紧张的模样,沈沁自己倒不觉得疼,道:“没事的,皮外伤而已,包扎一下就好了。” “可是……” “哎哟,还真挺疼的,我们去找大夫包扎一下吧!”沈沁不想在这里耽搁,露出疼痛的模样,果真,巧儿立刻便不再问了,拿干净的帕子包住伤口,扶着沈沁往前面走。 主仆俩走开,高大的树上露出一颗脑袋来,正是骗走了沈沁一朵玉心海棠的云臻,看着沈沁离开的背影微皱眉,摸出一个小小的青瓷瓶,借着花园里树木的掩映,几个起落便赶到沈沁两人前面去了。 叶家一个大户人家,这样的寿宴虽说出事什么的不大吉利,但来的也都是数得上名号的人家,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大夫那时随时待命的。沈沁和巧儿走到前面招呼客人的院子,便有大夫在,因为是内院,也是女大夫在候着,虽然医术未必多高明,但包扎一下伤口是不成问题的。 那大夫尽职尽责的掀起沈沁手臂上裹着的帕子,替沈沁清洗了伤口,道:“这是怎么弄的?这伤口可不小啊!” “在后面赏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让地上的树枝划伤的,大夫,这会不会留疤?”沈沁貌似一脸担心的问道,事实上,这样的小伤,她随便撒点药米分也就是了,至于留疤,她好歹是一流的大夫,哪能让自己留疤。之所以特意跑来找大夫,只是因为沈沁猛然记起,叶氏似乎说了要让她和沈轻一起表演古筝的话。 古筝,沈沁不是不会,只是同沈轻一道表演,且不说谁抢谁风头,单单会让太子见到这一点,便让她避之不及,有这样好的借口,她哪能错过,也不过是多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这伤口不小,好在不深,恰好今日得了好的药,应当不会留疤。只是最近怕是不能弹琴作画了。”女大夫是侯府的大夫,自然知晓今日这一场寿宴的安排,这大户人家是非最多,今日伤手伤脚的,已经不止一两个了,不由得为沈沁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原本琴棋书画什么的也就略知一二,歇一歇也无妨。”沈沁哪能看不出那大夫脸上的可惜,不过对她来说,却实在算不上什么坏事。   ☆、第八章 转机和意外 女大夫听沈沁这样说,倒是有些欣赏。她在叶家做事已经有七八年了,大宅门里的事她虽然明哲保身,却也看得分明,嫁入太子府或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也未必是一个好归宿。当下给沈沁上药也细致了许多,用纱布包扎妥当,便将盛着药米分的青瓷小瓶递给沈沁,道:“这里还有些要,姑娘带回去,每日换一次药,几日应当就恢复如初了。” 沈沁接过药瓶,微笑点头,道:“多谢夫人!” 从客院出来,沈沁便带着巧儿往前面走,不多时便到了宴客的月湖边。大明朝的宴会并没有男女分开宴客,这等寿宴,只是分开坐便可,中间摆了屏风隔开。 沈沁过来得晚一些,多数姑娘家都十分看重这一场表演,早早便赶过来准备了,这会儿过来的,多半都遇上了些意外。比如意外落水、意外受伤,意外生病什么的。沈沁走到相府女眷的位置,沈轻和沈渝已经坐在叶氏身边,见沈沁晚了许久,叶氏有些不满,道:“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沈沁依然是软软弱弱的模样,向叶氏行礼,道:“沁儿原本与大姐姐一道游玩,有个不大相熟的姐姐叫沁儿陪着去茅房,沁儿也不敢推辞,没想到……”沈沁说到这里,往不远处太师府的位置看了一眼,微微露出自己手臂上染血的纱布。 叶氏听到沈沁的话,便看向太师府那边,只见坐在太师夫人身边的少女也正看向这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这边说话轻,那边自然听不到,但叶氏已经认定了对方在其中动了手脚,脸色暗沉的叫沈沁坐下,沈轻立刻拉着沈沁的手,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 沈沁道没事,便安静的坐下来。沈沁所说的话半真半假,太师府跟沈家历来不和,那太师府的姑娘因为是庶出,当初也没有参选的资格,所以今日她确实想使绊子。只是沈沁自己躲了过去,对方虽然没有成功,但即便同是庶出的身份,她却比沈沁受重视,见着沈沁回来,似乎被叶氏责怪,她自然得意,不过叶氏必定是要记太师府一笔的。 沈渝见沈轻的动作,自然也要说两句场面话,而后,眼珠子微微一转,道:“母亲,大姐姐这些日子练的曲子都是合奏,三妹妹如今受了伤,独奏怕是要大些折扣,不如渝儿同大姐姐一道吧!” 叶氏自然不想给沈渝出头的机会,只是即便不与沈轻一起表演,沈渝也有出场的机会,更何况与沈轻一道,沈轻还可以暗自打压。当下叶氏便看向沈轻,沈轻自然明白叶氏的意思,端庄的笑道:“我还在愁这个呢,只怕二妹妹不愿意,如今二妹妹提出来了,姐姐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大姐姐放心,虽然没有同大姐姐一道练习,不过我们姐妹几个的琴艺都是一个师傅教的,想来也能合拍才是。”沈渝也是聪明人,她自己表演,或许更加出彩,但与沈轻一起表演,却更能在太子面前露脸,孰重孰轻,沈渝自然看得分明。 沈沁见那边做下决定,不着痕迹的将桌上的酒水吃食都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异常,看来,沈渝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既然如此,沈渝忙着讨太子的欢心,她也受伤了,不会上台表演,大约今天算是安全了。这样想着,沈沁微微松了口气,还有时间打量一下坐在上座的寿星和贵客。 今日虽然是静候夫人的寿辰,但毕竟太子殿下来了,连带几个同太子交好的贵人也来了,为了表示对皇族的尊敬,也都统统上座。这一来寿星就不突出了,当然,太子能来,也是叶家蓬荜生辉,叶家人,包括寿星都不会不满。 沈沁对太子还是有些好奇的,原书上描写,太子夜青玄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因是皇帝独子,从小就当成储君培养,那一身气势自然不弱。沈沁没敢光明正大的细看,只小心的打量了一遍,丰神俊朗不假,看上去气势也绝对不弱,只是唯一的皇子,难免养得目下无尘,瞧着自然不大讨喜。 而太子身边的几人,在沈沁记忆中也有些印象,左手边第一人,是成亲王世子夜云和,传闻文武双全,乃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只可惜早已娶妻,当然,许多人也不介意做个侧妃什么的。右手边的一人则是一身绛紫色的劲装,端坐在那里,似乎对谁都不假辞色,沈沁记得,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宋楼谦,另外两人则是丞相府嫡长子沈知松和牛家大少爷牛泉。 午后的天气比较热,但这边早做了准备,搭了凉棚,中间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方便各家小姐表演。作为寿星的静候夫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叶家三个姑娘便一道表演了一个节目,说是为侯夫人住手,才艺表演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沈沁伤了手,这些表演与她自然没什么关系了,一面看表演,一面还有精力去看看场上其他的人。太子端坐在上面,面上看不出喜恶,不过沈轻和沈渝上场时,难得的多看了沈轻一眼。即便沈轻已经定了太子侧妃的名分,太子的这一眼还是让许多人暗地里记了沈轻一笔,包括与沈轻一起上台的沈渝。 整一场宴会,太子基本目不斜视,也就是多看了沈轻那一眼。离开侯府时,沈沁注意到沈渝眼底的晦暗,心里哀叹,以沈渝那般谨慎的性子,大约又在想着杀了她以绝后患。一面盼着尽快有什么转机,一面想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转机这东西比较悬,沈沁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靠谱,不过,问题又来了,是引着沈渝自己作死,还是哪天下包药毒死沈渝算了,坏处就在于嫁祸于人比较麻烦,而且沈渝若是死了,沈家大约还要她陪嫁。   ☆、第九章 提亲 就在沈沁思索着如何应对,并且配制几样无色无味难以让人发现的毒药时,又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个是牛家大小姐牛素蓉,那天终于躲过了叶锦文的毒手,然而,短短三天之后,又被皇后娘娘娘家的小弟,小国舅给当街调戏了。姑娘家不堪受辱,还撞了个墙,不过被及时赶到的大夫救回来了,小国舅家也很给面子的上门提了亲,据说昨日婚事刚刚定下来。 沈沁听灵儿说起这桩八卦,忍不住一叹,这牛家姑娘大约是上辈子命犯桃花,这辈子注定吃亏在调戏两个字上面。至于另外一桩事,便是,据说有个穷书生带了丞相府的信物上门,说是依着当年相府和他爹的约定,上门来提亲。 沈沁在原书中没有看到这回事,开始还有些怀疑此事的真假,然而,原本积极向弄死她的沈渝突然安静下来了,大约还真有其事,于是叫灵儿去打听打听。 灵儿比巧儿小一些,不过人如其名也是个十分机灵的小姑娘,问题就是太过八卦了些,当然必要的时候,八卦也有八卦的好,比如她想知道什么新鲜事的时候。 很快,灵儿就带回来了沈沁想要的消息。据闻,当年如今的沈丞相还没有当上丞相的时候,遇见了进京赶考的云姓书生,两人相见恨晚,遂结拜为异姓兄弟,并定下了这桩儿女亲事。那时年少轻狂,想都不想就将女儿许了出去,还送了家传的宝玉作为定亲信物,当然,若是对方顺顺当当的走了仕途倒也未必算得上高攀沈家,毕竟以沈相的眼光,对方学识才华应当都不差才对,只可惜,考试前对方突然得了风寒,自然是考砸了,更是离京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沈沁一面点头,一面想象,据说那书生家中原本还算富裕,只是时运不济,连考了两场都因为突然得病错过,最后虽然沈相开口出钱资助他留京等待下一次科考,但那人也是十分有骨气的,当下就带着妻儿回乡去了,自那之后便再没有消息。沈相能够做到如今这一步,虽说算不上高风亮节,但人品还不差,当初许下的婚约,如今对方虽然落魄,却也没打算毁约,于是最近正在商议婚事。 当然,沈相愿意将女儿嫁给人家,不代表他的女儿还有他的妻妾愿意,沈家如今能出嫁的女儿也就三个,沈轻定了,沈渝和沈沁当中有一个要陪嫁,嫁给穷书生的,自然是另外一个。沈沁倒是不介意嫁过去,奈何沈相觉得她嫁到太子府更合适些,只是沈渝却一点都不想嫁给穷书生,穷书生么,就算将来前途无量,如今不也是个穷书生,沈渝不愿意倒也不奇怪。 “对了,小姐,听说今日那云书生到府上拜访,老爷说了,几位小姐可以到花园里逛逛。”沈沁正思索着怎样帮沈渝一把,灵儿便在旁边补充道。 “小姐,二小姐过来了,说是邀请小姐一起去看鱼。”灵儿话音刚落,便听芳菊进来道。 “哦?”沈沁为抬眸。 “小姐,二小姐必定不安好心,小姐不如婉拒了吧!”芳菊虽然不聪明,但有刘嬷嬷是不是点拨几句,至少还知道沈渝不安好心,自然劝沈沁不要去。 沈沁摇摇头,不甚在意,道:“好了,我同二姐姐去看看鱼,你留在屋子里,替我炖一碗百合莲子粥,晚些我要给姨娘送过去。” “可是,小姐……” “无妨,二姐姐还不至于傻到对我做什么。芳菊的手艺最好,可别让我失望啊!”沈沁微笑道。 芳菊得了沈沁的夸奖,自然高高兴兴的应了,去小厨房煮粥,还顺带给沈沁煮了些绿豆粥,等沈沁回来喝了解暑。 沈渝见得沈沁出来,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道:“三妹妹,昨日园子里新添了些漂亮的锦鲤,姐姐我今日特地请姨娘做了些点心,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好啊,大姐姐也去吗?”沈沁笑得单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大姐姐要忙着绣嫁妆,哪里有空出来玩!”沈渝一脸感叹的模样,“所以啊,定了亲,那可就有许多事忙了,还是趁着这个时候多玩玩才好。” “二姐姐说的是。”沈沁答应着,由着沈渝挽着她的手往花园里走。 沈渝不说,沈沁也猜得到,花园里大约布置了什么陷阱,只等着她过去与那书生弄出些什么牵连。沈沁虽然觉得嫁给穷书生比起嫁给太子幸运,却不打算坏自己的名声,不过,既然有机会,见一见那个传说中将要高攀她的穷书生也好。于是,一行人各怀心事的去了相府的后花园,而后,便见到了正招待那穷书生的父亲。 沈相说了话,叫女儿到花园来看看,只是希望女儿看一眼未来的夫婿,自然没打算让两方见面,所以特意找了个有假山挡着的地方,方便两个女儿偷偷看上一眼。 沈沁从假山边探出头,去看沈相对面的书生。这一看,却叫沈沁也吃了一惊,因为那穷书生,正是那时见到的云臻。 云臻此人,在原书中提到不多,完全看不出性格品行,然而,即便只见过一回,沈沁也不觉得他是个好拿捏得穷书生。要说原因,沈沁素来也算心思沉稳,能让他一句话气得几乎爆粗口,此人就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未来夫君的好人选。 然而,就在沈沁觉得云臻不是个未来夫君好人选的时候,前方的云臻突然看向她,似乎是发现了她,还微微勾唇,向她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沈沁不争气的愣了片刻,只觉得谁推了她一把,她一时没有防备,就这么从假山后面跌了出来。   ☆、第十章 定亲 沈沁好歹是习武之人,虽然不防备沈渝使这么简单粗暴的一招,但还不至于让她一推,摔得难看,踉跄了两步,便站住了。 “沁儿?你怎么来了?”沈相听到后面的动静一回头,便见沈沁堪堪稳住身子。 这等场面,虽说对沈沁不利,但沈沁还不至于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向着沈相盈盈一拜,道:“沁儿见过父亲。二姐姐道园子里新添了些锦鲤,叫沁儿一道去看,没想到正遇见父亲招待客人,怕惊扰了客人,正打算绕道……”沈沁说着往假山后面看了一眼,似乎是要叫沈渝出来替她说话,“只是沁儿一时没站稳,还请父亲恕罪。” 沈相那是何等的老狐狸,沈沁没想说假话撒娇什么的,只简单地陈述事实,而沈相向假山后面看了一眼,脸色不变,道:“这是你云世兄,既然来了,便见一见。” “是,”沈沁乖巧的应道,转向云臻,盈盈一拜,道:“沁儿见过云世兄。” 云臻很给面子的如同初见一般,微笑点头,道:“沈妹妹有礼了。” 沈相见两人见过,点点头,道:“既是要去看鱼,便同你姐姐一道过去吧,那边有水自己都当心些。” “是。”沈沁答应着转回去,沈渝却心头一跳,将原本准备的另一个计划按了下去。 沈沁原本以为沈渝还设计了些狠招,例如推她入水什么的,没想到这一趟赏鱼倒是安稳得很,下晌时候,沈沁便平安回来了,喝了碗绿豆粥,便带了百合莲子粥去看望林姨娘。 沈沁与林姨娘的感情很淡,母女俩之间的互动,基本也就是林姨娘会给沈沁做衣裳,沈沁不时给林姨娘送些吃食。然而,大约也是这个缘故,母女俩在相府过得不算好,却也没吃什么苦,安安稳稳的活到了现在,而沈沁底下原有的四妹,却在叶姨娘过世后不久,便夭折了。 林姨娘的住处离沈沁的院子不远,沈沁带着三个丫头,没花多久便到了,一进门便见着林姨娘坐在窗下做针线,见沈沁进来,微带了些笑意,道:“沁儿来了!过来坐吧!” 沈沁依言走过去,接过芳菊手中的食盒,向林姨娘道:“今日做了些百合莲子粥,姨娘喝一碗好不好?” 林姨娘自然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活计,道:“沁儿带来的,自然是要的。”说着,便接过沈沁递过去的瓷碗,尝了一口,道:“芳菊的手艺越发好了!可惜,沁儿出嫁了,就没得喝了。” “这有什么?姨娘喜欢芳菊的手艺,沁儿便将芳菊留给姨娘使唤好了。”沈沁笑着接口道。 “傻孩子,姨娘不过同你开玩笑,怎会要你的丫头!”林姨娘长得好,这一点从沈沁这般倾国倾城的相貌便能想象,大户人家的女儿长得好是好事,可林家不过是小户人家,门当户对的不敢娶,往高了走,便只得做妾的份,所以最后进了相府。相府的后院美人不少,林姨娘虽然容色出众,但除了那张脸,实在没什么特色,时间长了便也就淡了,没什么人多注意她。 “我可不是开玩笑,听刘嬷嬷说,姨娘总是任性不好好吃饭,姨娘若是觉得芳菊好,留下来照顾姨娘不是更好?姨娘能过得好,沁儿也能放心,不是吗?”沈沁一本正经道。 “沁儿说的是,那便依沁儿的,不过沁儿身边就只有一个大丫头,不如,姨娘将倩儿给你吧,倩儿手艺比不得芳菊,不过一手针线活倒是不错。”林姨娘并没有多推辞便答应道,叫那个倩儿丫头过来见沈沁。 沈沁看去,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圆脸,算不上漂亮,但低眉顺眼的应当是个乖巧的丫头,当下点点头,道:“好啊,谢谢姨娘!” “小姐……”芳菊跟了沈沁多年,突然让她伺候林姨娘,虽说丫头没有说话的份,却也不舍的看着沈沁,希望她改变主意。 沈沁安抚的拍拍芳菊的手,道:“你从小跟着我,就如我的姐妹一般,我将来嫁了人,不能在姨娘身边尽孝,也只得拜托你,替我照顾姨娘,我心里也是感激你的。” 芳菊那个傻丫头,根本看不出沈沁其实早就嫌她笨,还想过早点将她嫁出去,林姨娘说话了,自然顺着话就将芳菊送给林姨娘了。林姨娘身边大丫头早就满了,留了芳菊也就是叫她做些不打紧的职,也不怕让她傻一傻给坑了。 芳菊被沈沁一句话安抚过来了,老老实实的向林姨娘见礼。林姨娘依然是柔柔的、美美的模样,微笑着点点头,道:“好,以后在我这里也不必拘束,沁儿时不时还过来瞧我,也不用担心见不着她,只管好好做事便是。” “是,芳菊一定好好服侍姨娘。”芳菊最大的好处就是老实,且听话,林姨娘是沈沁的亲娘,芳菊似乎也没有被主子抛弃了的感觉,当下就安心住了下来。 从林姨娘那里出来,沈沁回去,便将倩儿交给刘嬷嬷,刘嬷嬷叫她管着针线和沈沁的衣物,近身伺候依然是巧儿和灵儿两个。 沈沁见过云臻之后,原本准备将沈渝嫁给云臻的沈相便改变了主意,虽然还没有放定,但据说已经基本定了沈沁。沈沁定了云家,沈渝便活跃起来了,每日讨好老夫人和叶氏,加上个沈轻,似乎已经认定了会嫁往太子府,据说,为此沈相还罚了沈渝抄写女戒。 虽然沈沁觉得云臻不是个好归宿,但若是同太子府想必,云臻自然是更好的选择,因此,沈相通过林姨娘,将云家定亲的玉佩交到沈沁手中时,沈沁没有犹豫便收下了。林姨娘似乎也并不觉得沈沁嫁个穷书生不好,毕竟沈相的眼光摆在那里,还不至于坑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是,沈沁的婚事算是大致定下来了,只等云臻遣媒下聘,当然,最开心的就是沈渝,虽然还在抄女戒,但每日给叶氏请安,也能看得出她的好心情。   ☆、第十一章 谷家表妹 沈沁拿着定亲的玉佩回到自己的屋子,才有空细细的看手中的玉佩。玉佩乃是上好的白玉,听闻并非当初沈相给云父的信物,而是此回定下亲事之后,云臻给的,据闻是他母亲陪嫁的,特意叫他带给未来儿媳妇的,难得的是竟是一枚少见的暖玉拿在手心,微微暖意从指尖传来。 暖玉养身,沈沁前世也有一块父亲特意为她寻得的,不过要说玉质,还当真赶不上如今手上的这一块,不过听闻她那未来婆婆娘家乃是没落的书香门第,便也没有多想。 沈沁捏着玉佩把玩,灵儿端了一盘切好的果子进来,道:“小姐,听厨房的大娘说,姑太太过两日要带着表小姐来府上小住几日,夫人特意吩咐好好招待,连客院都叫人仔细打扫了!” “姑太太?”沈沁眨眨眼,原书中不曾提到这个人,在沈沁的记忆中,似乎也没什么印象。 “小姐不记得也不奇怪,”刘嬷嬷将林姨娘新做的衣裳给沈沁放好,闻言便向沈沁解释道:“姑太太是老爷嫡亲的妹妹,二十年前嫁了当年的探花郎,后来就随姑老爷辗转在外,也没多少机会回京,小姐还不曾见过。” “是吗?既然如此,姑姑此次回来,莫非姑父要回京做官了?”沈沁问道。 “正是,听闻姑老爷升任户部侍郎,待那边交代妥当,便要举家回京,姑太太带着表小姐先行一步,也是回来修葺宅邸,以便回京居住。”灵儿聪慧,将这些事都打听得清楚。 沈沁点点头,却在想着这姑姑这个时候带着女儿回沈家,大约还有些别的意思。而沈相至今都不曾说过要让沈渝陪嫁的话,大约也并非是想磨一磨沈渝的脾气,或许,沈相真的不认为沈渝是个合适的人选。 要说合适,沈渝确实不合适。毕竟沈渝并不想屈居沈轻之下,甚至只是想借着沈轻进入太子府,而后取而代之,在书中,沈轻重生之前之所以惨死,便是沈渝在后面使的绊子。沈渝没有多聪明,但却有个十分聪明的表妹,虽然身份低微,却借着沈渝的关系,将太子府的后院搅得水深火热。当然,沈轻重生之后,即便沈渝最后陪嫁,也被沈轻扼杀在萌芽中,但那一个聪明的表妹还是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沈相是聪明人,虽然一向不管后院的事,但几个儿女什么品性他都看在眼里。嫁一个沈轻,在陪嫁一人,要的是她们守望相助,而不是相爱相杀,所以,只要有的选,沈相都不会选沈渝。 次日午间,沈沁那个从未见过的姑姑,便带着女儿到了相府,沈沁也趁着功夫打听了不少消息。这位姑太太,沈相的胞妹,闺名唤作月瑶,夫家姓谷,乃是江南名门。沈月瑶出嫁之后就与丈夫一道离京,二十年来也就回来过两三回,沈家小一辈的孩子基本上没有见过这个姑姑。至于那表小姐,闺名唤作星儿,她父亲在江南做官,据说也是江南出了名的才女,尤其一手丹青,更是赢得许多赞誉。 沈月瑶出嫁之前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女儿,一回来自然同老夫人挥泪相拥一番,沈沁这才细细打量了沈月瑶母女一番。沈月瑶如今也是将近四十的人了,但生活优渥,看上去端庄优雅,确实是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给沈家的孩子们也都带了见面礼,便是沈沁,也得了一枚精巧的玉簪。至于谷星儿,听说才刚刚及笄,江南养出来的女儿,看上去温柔美丽,说话也带着软软的吴音,确实是个招人怜爱的柔弱美人。 一番相见下来,沈轻和沈渝比谷星儿长些,沈沁小了不到一个月,也就表姐表妹的称呼,似乎并不生疏,老夫人也发了话,叫沈轻姐妹几个带着谷星儿熟悉熟悉京城,刚巧过两天有个云舒公主邀请的聚会,便带了谷星儿同去。 亲人相见了一番,老夫人又留了饭,沈沁回到自己住处时,已经是午后。揉了揉胳膊,沈沁轻轻一叹,道:“真是累人,我睡一会儿,晚些叫我。” “是,”巧儿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沈沁睡了一觉,起来时便也神清气爽,将那本家传的秘籍寻出来,细细的翻看。不多时,灵儿进来,道:“小姐,姨娘身边的翠儿送了点心过来。” 沈沁抬起头,便见着林姨娘身边的翠儿端了个食盒,道:“三小姐,姨娘做了些玫瑰酥,送来给小姐尝尝。” 沈沁点点头,道:“许久没尝过姨娘的手艺了,快打开我尝尝。” 翠儿打开食盒,端了一碟子玫瑰酥出来,另外还有一个瓷盅,翠儿解释道:“这是芳菊今日做的银耳雪梨汤,天气热,姨娘便道给三小姐也送一些。” 沈沁捻了一块玫瑰酥送入口中,微笑道:“真香,还是姨娘疼我!” “姨娘就只有小姐一个女儿,不疼小姐还能疼谁?”刘嬷嬷在旁笑道。 “奴婢还要回姨娘那里复命,就先告退了!”翠儿见沈沁喜欢,也带了些笑意,向沈沁行礼道。 “姨娘那里离不了姐姐,沁儿就不多留姐姐了,姐姐替我谢谢姨娘。”沈沁点头道。 翠儿应着,便退出去了。 翠儿刚走,沈轻身边的竹心便过来了,说是邀请沈沁一道,办个小宴给谷星儿接风,姐妹几个也熟悉熟悉。 沈家也是一大家子,平日里吃饭也是各自在自己的屋子里吃,各个院子都有小厨房,虽然一日三餐有大厨房送,但平日里可以做些点心炖个汤什么的,除了年节或是有贵客到访,通常不会一大家子聚到一起用膳。至于小宴,则是府上的主子们拿自己的私房钱,叫厨房置办的宴席,通常就是少爷小姐们邀请同窗好友聚一聚的情况。 沈沁想着,沈轻作为大小姐,从未见过的表妹来了,这一顿必定是要请的,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想来沈轻也是想先看一看谷星儿的品性吧。   ☆、第十二章 桃子 这样想着,沈沁换了一身衣裳,拿了一对白玉耳坠预备做礼物,便带了巧儿、灵儿两个去了沈轻设宴的栖晚亭。栖晚亭便建在相府花园中的湖泊上面,湖里喂养了锦鲤,这个时节还有荷花开放,风景自然极好,加上湖水降暑,乃是夏日设宴的好地方。 沈沁的院子离那边比较远,走到地方时,沈轻和沈渝都已经在座,谷星儿还没有来,至于两个年幼的庶妹,沈轻并没有邀请。沈沁上前向两人问好,便自己坐下,沈轻简单同她说了两句话,谷星儿便到了,沈轻自然热情的拉着她坐下。 沈渝一心嫁入太子府,沈沁都能猜到的东西,沈渝自然更早就得了风声,对谷星儿自然不喜,不过碍着谷星儿的身份,沈渝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谷星儿柔柔弱弱的模样,一面接了她们姐妹三个的礼物,一面也拿了些自己备下的礼物回礼,四人互相送了礼物,才坐下吃东西。书香门第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不过那也是正式的宴席才有的规矩,这样小姐妹间的聚会,原本就是为了联络感情的,自然要说话聊天。谷星儿讲了些江南的趣事给她们,也问一些京城的事情,沈渝不大想理她,沈沁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基本都是沈轻同谷星儿说话。 等撤了宴席,天边已经染了一片红霞,沈沁四人便也没有走,都留下赏景,待天色微暗才各自离开。 沈沁话不多,但自始至终都在注意几人的表情,沈轻和谷星儿似乎相谈甚欢,沈轻对谷星儿也十分喜欢的模样。至于沈渝,似乎就没那么开心了,面上虽然带着笑容,手却握得死紧,看着谷星儿的目光也微微带着暗芒,却不知打算如何对付谷星儿。 回到自己的地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沈沁便进了书房,叫巧儿多点了一盏灯,沈沁就着灯火,便拿了药材配药。 刘嬷嬷见沈沁脸上有些疲惫,心疼道:“小姐今日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陪表小姐逛园子呢!” 沈沁摇摇头,道:“正是因为明日要陪她们逛园子,才得早些准备。夫人一向在意相府的颜面,后天要去公主的聚会,还要带上谷星儿,明晚必定是要让夫人训诫一番的,怕是没有这个功夫,还得今晚加班加点。凡事有个准备总比没有好,我可不想让人弄得措手不及。对了,巧儿,上回那位大夫给的药米分在哪里?给我取来看看。” 巧儿最是心细,沈沁的东西都收得好好的,听到沈沁问话,便将那个青瓷瓶取来给沈沁,道:“就是这个了,里面还有些药米分,小姐到时是要带着去吗?” 沈沁接过瓷瓶,打开细细闻了一遍,道:“药方倒是不难,只是如今缺少许多药材啊!罢了,我如今都是定了亲的人了,想来也没什么人打我的主意,将它带上便是,以防万一就好。” “是!”巧儿应着,将瓷瓶收好。 在沈沁耐着性子陪沈轻和谷星儿逛了一天园子,又被叶氏谆谆教导了一个晚上之后,终于到了云舒公主办的聚会。 云舒公主是皇后嫡出的公主,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备受宠爱、地位尊崇,驸马又是世代书香的柳家出了名的天才。当初云舒公主下嫁,是太子亲自送嫁,那十里红妆至今还传为美谈,而如今举办聚会的畅春园,也是当初公主下嫁时,皇帝送给公主的园子,就在城外,春天桃花浪漫,夏天荷花雅致,秋天菊花璀璨,冬天梅花傲骨,一年四季都是美景纷繁。云舒公主也是个风雅的才女,每一个季节花开正好的时候,都要邀请京中的贵女少妇聚一聚,有时还要弄一些文会。 沈家是书香门第,即便她们几个庶女,叶氏还是十分有远见的请了先生教导,沈沁不像沈渝一样爱表现,没什么才名,但要说才华,却不比沈渝差。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叶氏素来对沈沁没什么意见,不说对沈沁多好,至少基本没有为难过沈沁,但沈渝就不同了,昨晚叶氏虽然将姐妹几个,包括谷星儿一起叫过去,但真正被训诫的,也就是沈渝。 然而,沈渝素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显然是希望在今天出彩,引起云舒公主甚至太子的注意。沈沁其实不大理解沈渝为何对太子这样执着,按道理来说,沈家的门第,沈渝的才名,若想寻一个贵重的夫君并不难,至少,不比做太子府上一个没什么地位的侍妾差,可沈渝却坚定的一条道奔向太子,而太子似乎还不曾多看她一眼。 云舒公主与沈轻也算相熟,沈沁几个同沈轻一道,同云舒公主说了会儿话,才各自走开。谷星儿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自是小心的跟着沈轻,沈渝自同她的好友走开了,沈沁便依然一人,熟门熟路的去了畅春园的桃园。 这个时候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云舒公主既然邀请大家过来游玩,自然没有哪里不能去的说法,沈沁素来低调,人家忙着看花构思诗词,她不求什么才名,自然不必花许多功夫,更多时候都跑去找果子吃去了。不错,沈沁原主就是个吃货,否则唯一的大丫头也不会被培养成个厨子,若非沈沁死在沈渝手上,单纯的吃货或许还能过得不错。 沈沁顺着原主的记忆找到桃园,春日里灼灼的桃花,这个时候都长成了米分嫩的桃子,看着十分喜人。这边人不多,沈沁也不必太顾及形象,当然爬树什么的还是不行,找了棵不太高的桃树,沈沁伸手去摘树上的桃子。 “小姐、小姐,你要桃子,奴婢给你摘就好,你别吓奴婢啊!”巧儿看着沈沁颤颤巍巍的站在一块石头上面伸手摘桃,想拦着,又怕自己没轻没重的一拦,反而让自家小姐摔了。 “没事,又不高,巧儿,你过来接着,这桃子真大个!”沈沁捧着一颗桃子,向巧儿招手道。   ☆、第十三章 中意 即便亲眼见过沈沁踏水无痕的救人,在巧儿眼里,沈沁依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子,生怕沈沁多站一会儿重心不稳,赶忙过来接桃子。 云舒公主这里种了许多桃树,吃桃子的人却不多,身为公主,也用不着摘桃子换酒钱,所以每年散会的时候,都会摘一些桃子送人。因此,沈沁也没有摘太多,一来太多了吃不掉,二来她们两个弱女子也拿不了太多,看着巧儿手里抱了三个,自己手里还拿了两个,沈沁觉得也差不多了,轻轻一跃,总算免了巧儿担惊受怕。 “走吧,那边有一眼泉水,我们过去洗洗干净就可以吃了。”沈沁说着,捧着两个桃子便往左边去,没走多远果然是一眼清泉,砌了一圈石头围起来,泉水十分清澈。 沈沁将两个桃子放进去,拿手细细清洗了一遍,便直接拿起来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盈满整个口腔,忍不住一声赞叹,道:“果然还是这边的桃子好吃!” “小姐,吃了桃子,我们是不是该早些过去,今日的诗会说是以莲为题,小姐还得准备准备吧!”巧儿一面将手里的桃子细细清洗,一面向沈沁劝道。 “准备什么?”沈沁不甚在意的剥开桃子的皮,露出鲜嫩的果肉,大大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以莲为题,这个每年都有一回,能写的都写过了,再费劲也难得出彩,还不如这桃子香甜!” “……”巧儿无言以对。 “姑娘说得有理!”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沈沁回头,却见一名蓝色锦袍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折扇一合,在手掌上轻轻一打,道:“瞧着姑娘这桃子格外好吃,能分在下一个吗?” 沈沁抬眼看那男子,眉眼不似云臻一般艳光四射,不过也算风流儒雅,尤其是脸上自然而然的笑意,更是让人轻易的放下心防。看上去确实是个无论如何都不惹人讨厌的,可正是这般,却也叫沈沁暗自防备,单单站在身后却未叫她发现,就让她不得不在意。 “都是园子里摘得的,公子喜欢,自便即可。”沈沁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滴水不漏的微笑道。 男子老实不客气的从巧儿那里接过桃子,不怎么优雅的大大咬一口,道:“堂姐这里的桃子果真好吃,今日沾了姑娘的光,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呢!” 沈沁撇撇嘴,不甚高兴道:“你娘没教过你,问别人名字要先自报家门吗?” “……”男子笑脸一僵,道:“母妃大约忘了……好吧,在下夜云祥,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沈沁心中微微诧异,夜云祥这个人她多少知道一点,正是夜云和的胞弟,成王府嫡次子,据说自小就酷爱读书,诗文做得极好,也是京中名声极盛的公子哥。沈沁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点点头道:“小女子姓沈,家中排行第三,公子既然要在此吃桃,小女子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言罢,捧着桃子便顺着来路去了。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夜云祥捏着扇子评价道。 “哼——”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云臻轻哼了一声,脸上也明显的写着不高兴。 夜云祥看向云臻身边的叶锦玄,不解道:“他这又是怎么了?” 叶锦玄勾唇一笑,道:“那是他刚定亲的未婚妻,你当着他的面准备挖墙脚,他能高兴吗?” “定亲啦!”夜云祥明显有些失望,不过片刻又精神起来,道:“只是定亲嘛,不是还没成亲吗?说不定沈三姑娘更中意我呢!”言罢,便摇着扇子追了上去。 叶锦玄见状,拍拍云臻的肩膀,跟了过去。 云臻留在原地,微微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道:“挖墙脚?这墙角若那么好挖,还轮得到你!” 沈沁不知后面的一出戏,一面走一面吃桃,走出桃园,两个桃也就吃完了。一共摘了五个桃,给了夜云祥一个,她吃了两个,叫巧儿吃两个,不过巧儿不像芳菊,叫她吃她也没敢动,就给沈沁抱在手中,沈沁想了想,一回头,便见夜云祥跟在后面,便停了下来。 夜云祥还在想如何同沈沁搭上话,见沈沁停下来,赶忙跟上来,道:“沈三小姐,有事吗?” 沈沁一笑,道:“刚才瞧着公子喜欢桃子,正好,这桃子我已经洗好了,也不便带到前面去,便送给公子吧!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怎么会,三小姐相赠,云祥求之不得!”夜云祥笑得一脸的花儿,赶忙伸手去接。 沈沁打发了两个桃子,微笑着点点头,道:“如此,公子慢慢吃桃,小女子还需到前面去寻姐姐们,就先告退了。” 夜云祥手里捧着两个桃子,看着沈沁走开的背影,一脸的痴迷,对上刚刚追上来的叶锦玄,欢喜道:“你瞧,沈姑娘送我的桃子,想来,她必定更中意我些……” 叶锦玄望着沈沁的背影,再看笑得跟傻子一样的夜云祥,游走于要不要打击他自信的边缘,难道他没有注意到,那姑娘分明是让他帮忙处理吃不完的桃子,以免麻烦吗? 叶锦玄没有看错,沈沁确实是让夜云祥替她处理麻烦,若是早知巧儿一根筋不肯吃,她才不会摘这么多。这桃园虽然开放着让人随意采摘,但她若是拿了几个桃子过去,让人看见,必定得落个贪玩好吃的名声。名声这种东西沈沁不大在意,可麻烦在于,若是闹出点不好的名声,必定要让叶氏抓着辫子教训折腾,实在是不划算。 桃园与众闺秀聚集的莲苑相聚不远,沈沁出了桃园,似乎画风一下就变了。众千金小姐们在莲池边上,水榭当中赏莲游玩,有的闭目沉思,大约还在构思诗词,简直热闹得很。沈沁眼神好,一眼便寻到了沈轻和谷星儿,当下就带着巧儿跟了过去。   ☆、第十四章 诗词 沈轻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正坐着与谷星儿说话,谷星儿则站着,望着池中的莲花,似乎还在纠结诗词。 “三妹妹怎么才来?”沈轻见沈沁过来,便轻声问道。 “去桃园转了转,春天里桃花开得妖娆,如今到了夏日,硕果累累也是一番美景呢!”沈沁微笑道。 “三表妹说得有理,我光顾着想作诗了,反倒什么美景都没见着。”谷星儿叹道,她第一回来这诗会,自然不想落于人后,只是人外有人这个道理她也知道,她在江南也算小有才名,可如今,面对京城中的闺秀们,也难免摸不到底。 “星儿表妹这是第一回来,我们第一回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生怕在别人面前丢脸。不过后来便也想开了,公主办这个诗会,邀请大家来,不就是为了赏景,大家乐一乐,心思都放在作诗上面,反倒辜负了一番美景。”沈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慰道。 “阿轻果然明白本宫的心思!”沈轻话音刚落,云舒公主便身姿优雅的走来,在沈轻身边坐下,道:“本宫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做,这园子里的景致一个人看着也无趣,才请大家都来乐一乐,若是惹得大家烦心,可就失了初衷了。” 见着云舒公主过来,周围的人都围过来要见礼,云舒公主赶忙摆手,道:“今日邀请大家过来,就是以文会友,大家聚一聚开心的,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讲究了。” 云舒公主发了话,旁人自然作罢,也都恭维了一番。云舒公主端庄优雅的坐着,停了一停,方道:“本宫已经叫下人准备了笔墨,今日这诗会便早一些开始吧,早些写好了,大家也好交流交流,想来会受益更多。” 原本就是云舒公主发起的诗会,此时云舒公主开口说提前开始,自然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于是各家姑娘小姐们,便都铺了纸,开始作诗。 沈沁没准备出头,至于说垫底,自然也轮不上她这样书香门第出来的,写着便也轻松得多。诗作的主题不曾早早通知,只是每年的诗会主题也都大同小异,基本都猜得到,所以来的人也都早有准备,不多时便都停了笔。 云舒公主邀请了几名在京中颇负才名的贵妇做评判,选出较好的几首,并一一作了点评。沈沁看去,沈渝、谷星儿的都在内,尤其谷星儿那一首颇得赞誉,而沈渝的则略有些争议,有人觉得太过凌厉。 沈沁不大在意结果,自然功夫都花在观察上面去了,也发现了一些门道,比如定了名分的太子妃包括两位侧妃都表现一般,比如定了亲、嫁了人的,都只是简单地写了一首,而沈渝的那一首,以她对沈渝的了解,想来,差不多绞尽脑汁了,可见十分的在意。而谷星儿得了许多赞誉,尤其得了云舒公主夸奖的时候,沈渝虽然尽力表现的面色如常,但沈沁觉得,沈渝此时大约在计划着除掉谷星儿。 按道理来说,谷星儿的死活与沈沁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沈渝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沈沁烦躁了。沈沁穿越过来这段时间,也算接受了这个身份的一切,她不憎恨沈轻,沈轻利用她,甚至利用任何一个人,但并没有为了自己的目的,要了旁人的命。而沈渝不同,若非要利用沈沁摆脱被嫁给穷书生的命运,只怕早就对沈沁动手了,若是将来她站到了沈渝的对立面,想来,沈渝也会毫不犹豫的决定杀了她。 沈沁前世出自沈家,虽然她一直浑水摸鱼的长到二十岁,但想要毫不引人注意的平安长大,比起出众出彩来说并不容易,其中有一条,便是防患于未然,这一点,在沈沁穿越以后也不敢忘记。所以沈沁尽可能的准备防身救命的药物,早早地定下了这桩旁人不大看好的婚事,当然,如今也在考虑着让沈渝从这一出戏当中出局。 沈沁微笑的端坐着,貌似在欣赏那些诗词,事实上,却在思考。要想沈渝出局,说难也不难,她想要进太子府,只要让她彻底绝了这个希望也就是了,唯一的不好,便是说不定没了希望,沈渝不是认命而是鱼死网破,未免有些麻烦。 便在沈沁思索的片刻间,诗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谷星儿这个远道而来的,摘得了头筹。沈轻微笑着说恭喜,而沈渝面上说着恭喜,眼里却冒着寒光,默默地盯着云舒公主拿着作为彩头的一颗璀璨东珠递给谷星儿。 诗会也安排了一场宴会,因为来的人也不少,直接就摆在水榭当中。谷星儿一个新来的,一举便摘得了头筹,许多人都不大心服,嘴上不说,但谷星儿的人缘却差了不少。谷星儿在江南时也是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到了京城,却一来就碰壁,心情自然不大好,而沈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同云舒公主说话,也并不理她。 沈沁看着谷星儿脸上带着轻愁,慢慢走到栏杆处,背对着众人似乎打算看看风景解解闷。虽然觉得一个小姑娘,一来就让人排斥还有些可怜,不过沈沁也没打算靠过去,这里的大家闺秀不会武功、不会医术,互相使绊子最好使的不就是往水里推?而谷星儿刚刚拉了不少仇恨值,她靠过去不是自己找无妄之灾,她自然不会那么傻。 “沁儿姐姐!”沈沁正出神,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沈沁回头,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相算不得出众,倒也算娇俏可爱,对着她甜甜的笑着,道:“沁儿姐姐刚刚去哪里了?我都没见着你。” 沈沁打量了小姑娘一遍,便知她的身份了。在沈沁记忆中,沈沁基本上是个透明人,也没什么朋友,唯独与将军府的嫡出三小姐关系不错,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便是那将军府的三姑娘韩灵玉。   ☆、第十五章 外人 “我来时不见你,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你这是躲哪里去玩了?”沈沁知道原主与韩灵玉关系不错,只是刚刚一直没见着她,一时便也没想起来去寻这个朋友。 “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连静候夫人的寿宴都没去,这两天好些了,才求了母亲出来逛逛,可母亲还让嫂子盯着我,只许我坐在屋子里,怕再着了凉,可不是这会儿才过来吗!”韩灵玉说着,便要去拿沈沁面前的酒杯。 沈沁拿手轻轻一打,道:“你病才好,夫人定是不许你喝酒的,还想来我这里偷喝?” “沁儿姐姐……”韩灵玉还想同沈沁撒娇,却听得身后一声惊呼,吓得收了手,两人回头看去,却是沈渝和谷星儿不知为何,竟一起从栏杆上掉了下去。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不说作为长姐的沈轻,便是云舒公主也愣了片刻。不过这诗会也办了几年了,这样的事也并非第一次,云舒公主也早有准备,一直都有会水的婆子候在这边以备万一。 然而,就在云舒公主叫婆子下去救人的时候,湖边一名男子抢先跳了下去。男子毕竟比女子有力气,那男子抢先游了过去,不过他也只救得了一人,只就近抓了一人的胳膊,便拖着上了岸。 沈沁对沈渝和谷星儿多少上了点心,记着沈渝穿的是一身桃红色的衣裙,谷星儿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让男子救上去的,却是桃红色衣裙的沈渝,而不过片刻间,谷星儿也被婆子救了上来。 虽然到了夏天,可湖水依然是凉的,尤其让水泡一泡,衣裳湿淋淋的贴在身上,自然更冷,谷星儿被婆子救上来就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头发贴着苍白的面颊,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旁边的婆子赶忙将干的披风给谷星儿裹上,好在云舒公主请的都是女客,对谷星儿的闺誉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云舒公主见谷星儿瑟瑟发抖的模样,也不好多问,叫丫头婆子带着谷星儿去换衣裳,那沈渝的事比谷星儿麻烦,沈轻想了想,叫沈沁陪着谷星儿去换衣裳。 沈沁挽着谷星儿的手跟着丫头往客院走,还抽空看了沈渝一眼,自然也认出了救了沈渝的人。沈沁从前虽然是个花瓶,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毕竟不傻,就算懦弱不爱说话,但还懂得观察周围的人和事,自然也记得眼前这个人,云舒公主驸马的亲弟弟,也是京中数得上名字的纨绔子弟。 京中的大户人家,哪家没有一两个纨绔子弟,就像叶家的叶锦文、沈家的沈知枫,还有眼前这个柳家二少爷柳铭城,瞧他看沈渝的目光似乎有些惊讶,沈沁不由有些怀疑背后的门道。 沈沁扶着谷星儿走,两人路过沈渝身边,沈渝衣裳贴着身子,头发尽湿,加上脸上有些狰狞的神色,看上去比谷星儿还要狼狈。而柳铭城不知是不是还未反应过来,手还揽在沈渝腰间。 “谷星儿,是你!”沈渝压低了声音,靠到谷星儿身边道。 谷星儿弱弱的往沈沁身边靠了靠,道:“二表姐,你说什么,星儿不明白……” “沈二小姐,你怎么样,还好吧……铭城,你怎么过来了?”云舒公主在沈沁谷星儿之后便也走了过来,自然是要解决沈渝的问题,“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这天虽然热了,落到湖中也大意不得,阿轻,你先带二小姐去换身衣裳吧。” 沈轻点着头,上前拉沈渝走,沈渝却不领情,道:“你装什么好人!如今你满意了吧!” 沈沁扶着谷星儿离得远些,沈渝的声音依然传入耳中,也听得沈轻温和的劝慰沈渝,不由得暗自摇头,要说谷星儿害沈渝,沈沁还真不怎么信,毕竟相对于沈渝来说,谷星儿只是个新来的表小姐,谷家虽说不弱,主要势力也在江南,否则谷家也不会想将嫡出的女儿送入太子府。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谷星儿即便聪慧,在京中没什么人脉,要想陷害沈渝,应当还真做不到,要说将计就计坑沈渝一把,倒是有可能。 客院离水榭这边有些距离,谷星儿虽然裹了一件披风,还是有些瑟瑟发抖,沈沁和谷星儿贴身的丫鬟扶在她两侧,其他人离得远些。谷星儿靠着沈沁,走了挺远,听不到其他人声音了,才小声道:“三表妹,我真的没有害二表姐……是二表姐推我的,我当时吓坏了,拉了二表姐一把,才会害得二表姐一起落水的……可是,我真不知道会有男子会救了二表姐。” 柔柔的声音,甚至带着些颤音,想来哪个人听了都会信她。便是沈沁也信了一半,那一出多半是沈渝弄的,推谷星儿下水,找人救她。救人这种事在现代属于见义勇为,可在这个时代,却可能惹出许多麻烦,比如若是一个男子救了一个女子,便相当于有了肌肤之亲,女子基本上只能嫁给他。 今日云舒公主的诗会只邀请的女子,但一些身份特殊的男子也可以来,比如作为云舒公主堂弟的夜云祥,以及云舒公主的小叔子柳铭城。柳铭城虽说是个纨绔子弟,可家世摆在那里,眼光自然不低,然而家世好的人家,自然也都知晓柳铭城的德行,哪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他,如此,沈渝找上他,他自然乐得‘帮忙’。 “三表妹,你可是不信我……”谷星儿有些焦急的模样,片刻,又有些落寞道:“是了,你们毕竟是亲姐妹,我才是外人……”   ☆、第十六章 误会 “表姐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二姐姐虽然平日里要强一些,可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吧,其中,怕是有些误会……”沈沁心中暗自撇嘴,却还是劝慰道,“表姐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件事自有公主殿下处理,定不会有错的。” 谷星儿咬着唇点点头,道:“表妹说的是。” 沈沁一直扮演的是个木讷花瓶的形象,谷星儿出了这桩事也不大想说话,两人便没什么话的走到了畅春园的客房。云舒公主这里也有一些替换的衣裳,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差,丫头见沈沁扶着谷星儿过来,便拿了衣裳过来。沈沁为了避免一些新的麻烦,便也留了下来,亲自陪着谷星儿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裳。 这桩事发生在公主的诗会上,怎么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因此沈沁和谷星儿也不敢耽搁,简单地给谷星儿擦洗了身子,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整理妥当之后,便又赶回到水榭那边,而让沈沁有些意外的是,沈渝竟然比她们还早了一些就回来了,正一面抹眼泪,一面讲述事情的经过。 不过这桩事怎么都牵扯不到沈沁头上,沈沁与谷星儿一道上前,给云舒公主见了礼,便在沈轻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听沈渝解说这落水的情况。 沈轻见沈沁将谷星儿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才算松了口气,毕竟作为长姐,这回是她将几个妹妹带了出来,尤其谷星儿还是别家女儿,若是出什么事,对她来说自然是十分不利的。 沈沁见沈轻向她点了点头,便知晓沈轻对她还算满意,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跪在前面的沈渝身上。这才发现,沈渝并没有像谷星儿一般简单地擦洗了身子,弄干了头发重新梳理,应该是换下了湿衣裳直接套上新的,微微露出领口的中衣还看得出些沾湿的痕迹,头发更是直接擦了水便挽起来的,大约走得急的缘故,已经有些松散的迹象。沈沁看得分明,沈渝这样急着赶过来,多半就是想赶在谷星儿之前说话,争取有利于她的局面。 云舒公主脸色严肃,对于沈渝的哭诉既没有表现出同情,也没有表现出愤怒。沈沁来得晚些,只听到后面一段,不过沈轻又给她解说了一些,大致便明白沈渝的意思了。简单说,就是大家坐着用膳的时候,沈渝见着谷星儿一个人在边上,便好心想叫谷星儿过来,没想到谷星儿反手就将她推了下去,而她情急之下不知怎么的,将谷星儿也拽了下去。 谷星儿坐在沈沁旁边,自然也都听进了耳中,当下便委屈的泪流满面,只是看向云舒公主,也不敢说话,只抽动着肩膀哭泣。单从这一点,便能看出谷星儿不简单,相对于沈渝这些年在京城中经营起来的才女形象,谷星儿一来就拉了不少仇恨值的自然无法相比。然而人总会同情弱者,谷星儿什么都不说,却将委屈都写在脸上,自然比起哭诉的沈渝更加让人怜惜,沈沁抬眼一扫,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质疑沈渝的话。 这样的事,云舒公主不用问也能猜个大概,更何况沈渝让人碰了身子,便是一边倒证明是谷星儿干的,也并没有什么用。心里虽然不耐烦,甚至在她好好地诗会上弄出这样的事让她十分不喜,云舒公主毕竟要给沈家一个交代,当下想沈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谷小姐,沈二小姐的话你也听到了,本宫不会偏听偏信,你也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谷星儿看了云舒公主一眼,又看了沈渝一眼,道:“回公主的话,星儿不曾推二表姐下去,只是站在那里,被人一推,才不小心将人带了下去,星儿也不知会是二表姐啊!二表姐怪星儿连累了二表姐,星儿认,可若说星儿故意推二表姐下水,星儿不认!请公主明察。” 沈渝此时表情很难看,人说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可沈渝此时不仅仅是委屈、悲伤,更是恼恨,脸上多少有些狰狞的模样,哪里还有梨花带雨的美感。当下对着谷星儿道:“星儿表妹,我们怎么都是自家姐妹,我与你虽然不如大姐姐、三妹妹一样亲厚,却也不曾得罪于你,你为何要这样害我,这是毁了我一辈子啊!” 沈渝这话便不仅仅是谷星儿推她下水了,甚至还有怪柳铭城的意思,旁人还好,云舒公主却微微皱眉。这其中的缘故她也猜得到,但柳铭城毕竟是她小叔,闹出这样的事不仅柳家丢了脸面,还影响她这个公主,何况,沈渝一个庶女,难道柳铭城还委屈了她?当下不满道:“沈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小叔相救与你还错了?” “沈渝不敢!”沈渝虽说没有多聪明,但也不傻,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自知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进太子府。且不说太子如何的尊贵,便是普通的官宦人家,都不会接受一个名节有损的女子,更别说皇亲国戚。而柳家,在大明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又迎娶了皇家公主,便是沈家也需礼让三分,更何况是她。只是她自从多年前就执着于太子,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经营自己的名声,就希望有朝一日能进太子府,如今这个希望彻底破灭,绝望之下,才会说出让云舒公主不喜的话。 云舒公主见沈渝服软,也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抚了抚额头,道:“今日这事到此为止,至于沈二姑娘的事,虽然事急从权,但确实是影响了沈二姑娘的闺誉,家中长辈必定会出面解决。本宫那里还有些母后赏下来的药材,谷小姐毕竟是在本宫的宴会上受了惊吓,去取一些来,给谷小姐压惊吧!”   ☆、第十七章 拦路 谷星儿连道不敢,最终还是收下了,至于沈渝,虽然不满,却也只得作罢。沈沁看了沈轻的表情,眉头微蹙,想来是在想回去如何向叶氏以及沈相交代,但眼眸中分明有一丝轻松,能彻底排除沈渝,对于沈轻来说,大约确实是值得高兴得。只是以沈沁的眼光来看,沈渝却未必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此时就掉以轻心却未必是好事。 诗会已经结束了,加上又出了这件事,大家都没了继续的兴致,只是碍着云舒公主的身份,没人敢提。云舒公主也觉得心烦,没有应付其他人的兴致,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今日的宴会就到这里吧!本宫叫人准备了一些桃子,不是什么稀罕物,就请大家尝个鲜。” 一众人赶忙谢了,丫头们送了桃子过来,大家各自接了,便都各自告辞。 沈家一共两辆马车给几位小姐坐,沈轻不敢叫沈渝同谷星儿挨着,况且这个时候她还需安抚安抚谷星儿,便安排沈渝同沈沁一道,自己拉了谷星儿上了马车。 沈沁对着沈渝坐下,头伏在膝盖上,似乎在哭的样子。沈沁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就坐在沈渝对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畅春园离相府不近,沈渝哭够了,还有一段距离,抬起头来,便见着沈沁静静地坐在对面,此时没了平时好姐妹的模样,沈渝没好气道:“你如今看我的笑话,必是十分开心吧!” 沈沁早就做好了被沈渝逮着就咬的准备,对此也不在意道:“二姐姐想多了,妹妹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没什么可开心,却也不同情她,沈渝看得明白,然一整天憋了一口气,自然不吐不快,更何况眼前还是一向懦弱胆小的沈沁,当下立刻反唇相讥,道:“三妹妹莫要高兴得太早,即便我进不了太子府,柳家也比云家要强,总比三妹妹你嫁给一个前途不明的穷书生好。” 沈沁看了沈渝一眼,没理她,这样冷嘲热讽的小把戏实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随沈渝去也就是了。而沈渝见沈沁不回嘴,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也不看沈沁,靠着身后的软枕想心事。 其实,沈沁还真没猜错,今日那一出,还真是沈渝弄出来的。沈渝对太子的执着,来源于不知多少年前,沈渝参加一个宴会,那时沈渝年纪小,不小心摔倒了,被太子扶了一把。叶氏素来是个要强的,沈相素来也不管后院,家中的几个庶出子女,叶氏虽说不曾苛待,却也表现出一些情绪。沈沁和林姨娘素来安分,叶氏便也宽容一些,但谢姨娘不仅是沈相的青梅竹马,还生下了两子一女,叶氏自然一直都有打压他们的心。 大宅门里的夫人,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不会自己动手对付庶出子女,然而,只要叶氏露出一些意头,自然有人会替她出手,所以沈渝小时候过得还真不怎么如意。太子当时只是随手一扶,他自己多半都不记得有沈渝这个人,沈渝却记了许多年,更何况对方是太子,无论从小时候的执念还是未来的出路考虑,都足够沈渝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正是这个缘故,沈渝执着的要嫁入太子府。她也有些自知之明,也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作为丞相府的小姐,便是作为陪嫁进入太子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唯独漏算了沈家并不希望她影响沈轻的地位。所以沈渝想尽了办法,当初想直接除掉沈沁也是这个缘故,然而谷星儿与沈沁不同,沈沁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便是沈沁出了事,为了沈家的利益也只能被压下去,可谷星儿身后却有个实力不弱的谷家。 因此,今日沈渝虽然准备在诗会上一鸣惊人,也做了两手准备。她遣丫头给柳铭城送了信,说明了谷星儿的身份和自己的计划,谷星儿的身份做太子妃、侧妃差了些,可配柳铭城并不差,果然,柳铭城不管出于什么意图,总是准时到了这边,她也顺势将离了桌子的谷星儿推了下去。她计划的很好,只要谷星儿被柳铭城救起,无论后面有什么缘故都不重要,却没想到谷星儿会将她拖了下去,更没想到柳铭城没有救起谷星儿,反而救起了她,她计划的一切反而落到自己身上。 沈沁将沈渝的懊恼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也没有劝沈渝回头的意思。沈沁不能理解沈渝对于太子的执着,然而沈渝两世加上今生的一切,已经不能算是执念,而可以称之为疯狂,为了进入太子府,不惜做出残害亲姐妹的事,还有什么可以讲的?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沈渝生怕云家的亲事落到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沈沁动手,至于其他人,沈沁如今自身尚且难保,自然顾不上考虑。 “啊——”两个人各怀心事,突然前面一声尖叫响起。沈沁微皱眉,沈渝依然坐在原地不动,似乎对于前面发生什么并不在意。 沈沁掀开帘子去看,却见马车不知何时偏离了原来的路线,从这里远远地看得见城墙,自然是在城外。沈轻和谷星儿的马车走在前面此时被一伙壮汉拦在前面,而这回出门,虽然是出城参加诗会,但姐妹几个随行的护卫也不多,此时正同拦路的人打在一起,刚刚发出尖叫的,正是谷星儿身边的丫头。 相府的护卫也是懂些功夫的,但毕竟也就是会些拳脚功夫,平日里也不过是站着起威慑作用,自然敌不过旁人专门请来的,不过短短的时间,便已经被撂倒了大半。沈轻已经下了马车,谷星儿也跟在后面,沈渝不知想到什么,拉着沈沁的手往下走,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第十八章 识字吗? 沈沁不大想跟去凑这种热闹,从前虽然不是家族精英,但好歹是习武之人,时不时还能跟人切磋一下,虽说算不上侠女或者女汉子,但沈沁骨子里实在有一种侠客的热情。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除了每日寻着机会修炼内力,还真没有出手的机会,沈沁真怕自己忍不住动手除暴安良。 被沈渝拉着下去,正听得沈轻义正言辞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哟,又是两个大美人,兄弟们今日有福了!”领头的油腔滑调的调笑一声,向身后的小喽啰道:“兄弟们上!将几个大美人带回去!” 几个还没被放倒的护卫挡在沈沁几个前面,几个丫头也忠心的挡在前面,奈何,实在没什么杀伤力,沈沁觉得,这许多人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何况碍手碍脚的,她要如何不让人发现的放倒这一群? 沈沁一面思索,一面回忆剧情,原书中还真有那么一段,而且在全书当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这一段,引出了一个重要的男二号。男二号宋楼谦在早前已经提到过,不过真正的出场应该算是这一回,杨剪剪买通人欲绑架沈轻,毁沈轻声誉,而宋楼谦英雄救美。 杨剪剪是太子夜青玄生母杨淑妃娘家的侄女,因着这个关系,杨剪剪的父亲不过是个三品官,杨剪剪也能与沈轻平起平坐得一个侧妃的位置。相对于慕容家和沈家,杨家就算不错,也难逃暴发户的气质,若非杨淑妃生下了如今唯一的皇子,想来连四妃之一都够不上,杨家女儿更够不上太子侧妃的身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杨剪剪虽然得意,却也难免自卑,自知身份背景够不上太子妃,却存了心将沈轻拉下去。 想到了这一点,沈沁便也放松下来,既然会有人英雄救美,他们自然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当下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躲在后面,等着英雄现身。 沈沁再一次体验到剧情君的强大,虽然故事发展途中与原文已经有不少偏差,但英雄宋楼谦还是非常准时的出现了。沈沁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武功,看上去与前世的武学似乎没有多少区别,宋楼谦身为大将军,自然武功高强,刚刚将一向镇定自若的沈轻逼得有些慌乱的匪徒,此时完全没有还击之力。 见到这般状况,沈沁松了口气,宋楼谦据说是个十分有英雄气概的人,既然救了她们,自然会将她们平安送回去。 然而,沈沁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在她穿越过来之后,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出现了一些偏差,比如,她这个悲情花瓶活到了现在;比如,原文中从未出现的表小姐出现了,还大有取代沈渝的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一场劫难自然会有些不同,比如现在,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十分厉害的匪徒,避过了宋楼谦,一把拽起沈轻,施展着非同寻常的轻功,将沈轻抓走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说沈沁几个,就连宋楼谦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丢下一群匪徒和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们,施展着高超的轻功,追逐沈轻去了。 沈沁原以为那些匪徒是一伙的,一眼看去,却见那些匪徒也愣了片刻,至少先前是不知情的。目标和英雄都不见了,那些匪徒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要去抢了沈轻回来,那两人他们一个都惹不起,当下对视一眼,目光落到剩下的人当中。 刚刚因为宋楼谦到来松了口气的护卫们此时又挡到了沈沁她们前面,不过他们之前打不过匪徒,此时也是一样,毕竟宋楼谦来得太快走得也太快,并没有有效的消耗敌人的力量。领头的护卫估算了一下己方的实力,向身后的几位千金小姐道:“小的们挡着他们,小姐们赶紧离开!” 若是逃跑,对沈沁来说是好事,至少她会武功,脱离了旁人的目光,她要杀了这伙人并不难。但沈渝和谷星儿就不同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能跑得过人家匪徒,还不如呆在这里安全。不过,还没等沈沁发表意见,沈渝和谷星儿便拔腿往不同的方向去了,巧儿此时哪还记得起自家小姐会功夫的事实,见沈沁还没动静,一把抓住沈沁的手情急之下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跑。 相府的护卫果真顶不住多大会儿,对方人又多,虽然沈渝、谷星儿加上沈沁跑了三个方向,人家也有足够的人往三个方向去追。 巧儿一面跑一面回头,眼见着匪徒越追越近,巧儿一咬牙,道:“小姐,你快跑,我挡着他们!” 沈沁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会让巧儿抓着跑,此时停下来,挠挠头道:“巧儿,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巧儿此时都快急哭了,哪里听得进沈沁的话,眼看着跑得最快的匪徒伸手要抓,沈沁,赶忙要去挡。巧儿一个小丫头,面对拦路的大汉也是害怕的,眼看着对方打过来,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巧儿小心的睁开眼,却见两个匪徒倒在地上,她家小姐纤纤玉足踩着一人的后面,撇撇嘴道:“就这点功夫,也敢到本姑娘面前献丑!” “女侠饶命!”匪徒哼哼唧唧的喊着,要沈沁放过他们。 只可惜沈沁哪里是个会留后患的人,她虽然不想杀人,却也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让人闭嘴。只见沈沁勾唇一笑,平日里柔美的笑容带着些邪气,道:“你们识字吗?” 匪徒以为沈沁要他们写保证书什么的,只可惜他们落草为寇,虽说会些功夫,但还当真不识字,也不敢欺骗沈沁,连忙道:“我们、我们不识字,不过,我们可以按手印……” “那就好!”沈沁点点头,也没有叫他们按手印的意思摸出个小小的瓶子,从中倒了两粒药丸,道:“一人一粒,不想死就吃下去!”   ☆、第十九章 掉坑与女神 两个匪徒对视一眼,显然都当成毒药,摇着头不肯动弹。沈沁见状微皱眉,终是没了耐心,对着两人的手指重重一踩,趁着两人张口,直接将药丸丢进两人口中。两人张口大喊,只可惜喊了一般便没了声音。 沈沁满意的点点头,道:“起效时间、效果都不错,这个哑药不用再改进了!” 那两个匪徒惊恐的张牙舞爪,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最开始时只是说不出话,很快连声音都听不到了。后天聋哑与先天的可不一样,一下子从充满各种声音的世界,落到一个完全无声的世界中,一般人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那两人的惊恐可以说是十分正常的表现。 “小姐,他们……”巧儿虽然从小在相府做事,但一直以来只是个低级的小丫头,许多事她根本接触不到,头一次见到沈沁一颗药丸就让人又聋又哑,有些不能接受。 沈沁看向巧儿,道:“巧儿,你说,若是我被他们捉去,被别人知道,会如何?” “……”巧儿默然,她自然知道名声对于一个女儿家,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有多重要,沈沁若是被匪徒抓去,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原谅。 “那么,若是被别人知道我会武功又会如何?”沈沁见巧儿默然,接着问道。 “……”她自然知道,女子被要求温柔娴淑,便是将军家的韩小姐,不过是比其他闺秀爽朗一些,也要被说成性子野,何况相府乃是真正的书香门第。 “巧儿,今日的事,无论他们得没得手,买通他们的人都不会留他们活口,我也不能给自己留下祸患,你明白吗?”沈沁叹道,在古代,去哪里说什么人权,那些人,杨剪剪是绝对不会留下来,成为自己的小辫子的。 “巧儿明白了,小姐放心,巧儿知道怎么做!”巧儿脸色微白,却认真地点头道。 沈沁点点头,道:“好吧,我们现在回去等着相府来接我们吧!” “可是,小姐,二小姐跟表小姐怎么办?”巧儿有些担心道。 “你知道她们跑哪里去了?” “不知道……”巧儿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啊!”沈沁状似无奈的叹道。 “……”巧儿默然,不过细细一想,若是去找她们,自家小姐会武功的事自然瞒不住了,谷家表小姐还好说,二小姐却肯定不会为自家小姐保密,自然就想开了。 巧儿多少还有点逃生的常识,没有往宽阔平坦的荒坡上跑,而是进了一个林子里。这个时节,林子里草木繁茂,想要找一两个人真不容易,当然,想走出去也不大容易。沈沁辨别了一下方向,提起裙角当先往外面往外面走去。 巧儿拉着沈沁往里跑的时候哪里还有空考虑出去的问题,人一着急就能激发无限潜力,连沈沁都佩服巧儿能跑了那么远。原本时间就不早了,这一耽搁自然就有些晚了,沈沁计算着,等赶到城门去,大约也赶不上进城了。 如今虽然天下安定,但京城乃是重地,管理也一贯的严格,便是当今太子,在关城门之后,也需凭着皇帝的令牌才能出入,更别说她们。这样想着,沈沁也没打算去城门底下傻站,向巧儿道:“我记得你哥哥嫂嫂都在城外的庄子做事,你可知道那个庄子在什么地方?” 巧儿听得沈沁问话,点点头道:“知道,就在城外三里处,我们出了林子,若是找到原先的马车,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也能到。” 沈沁点点头,城外三里,加上她们如今偏离了一些,应当也就四五里路,若是找不见马车,她带着巧儿,也不用费太久。 “救命……救命啊——”眼看着就要走出树林了,却突然听到有人求救的声音。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巧儿下意识的往沈沁身边靠了靠,道:“小,小姐,会不会还有其他匪徒?” “唔,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沈沁答非所问道。 “所以?” “我们过去看看吧!”沈沁说着,便提起裙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虽然沈沁表现出一副路见不平准备拔刀相助的样子,但巧儿怎么看,都有种不怀好意看笑话的意思。看着沈沁向那边走去,巧儿赶忙跟上去,道:“小姐等等巧儿!” 沈沁听声辩位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走了不远便见着一个陷阱,里面坐着一个男子,正是沈沁见过,并在云臻面前扬言要挖墙脚的夜云祥。沈沁对夜云祥的印象还处于比较好骗,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她解决一些麻烦的阶段,所以见到夜云祥落入陷阱的时候,沈沁还是打算拉他一把的,毕竟夜云祥身份不低,在没有人权的时代,跟他搞好关系可以在很多时候为她提供方便。 这样想着,沈沁站在边上,低头看夜云祥,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夜云祥被云臻坑到陷阱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边原本就没什么人,他有气无力的喊救命,也就是心存侥幸罢了,没想到还真来了救星,更没想到来的会是沈沁。这一刻,夜云祥觉得,被云臻坑一场也值得了。仰头望着沈沁,道:“沈小姐,快拉我上去!” 沈沁打量了陷阱一眼,陷阱不深,里面也没有什么尖刺尖刀什么的危险物品,不过,沈沁嗅了嗅,似乎有软筋散的味道,看样子分量还不少,难怪夜云祥武功也不差,居然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要拉夜云祥出来,虽然不难,但沈沁还真不想费这样的力气,当下从袖里取出一个纸包,从上面丢下去,道:“打开,大大的吸一口!” 夜云祥迷惑不解的捡起纸包,呆着一张俊脸,按照沈沁所说打开纸包,毫无防备的大大吸了一口气。纸包里的米分末被夜云祥吸进去,立刻引出来一个大大的喷嚏,连眼泪都一下子喷了出来,仰着涕泗横流的脸望着沈沁,道:“沈小姐,这是何故啊……”   ☆、第二十章 好人 沈沁翻了个白眼,道:“给你解毒,你会功夫吧,愣着做什么?赶紧出来呀!”纸包里沈沁放的是软筋散的解药,软筋散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对于沈沁来说,也就是小时候的玩物。不过,软筋散虽然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在必要的时候也十分好用,所以沈沁也会随身备上一些解药,不过,能将软筋散配到这种程度,下药的人也是个人才。 夜云祥一愣,动了动手脚,果真不是手软脚软的情况,眼神一亮,飞身一跃便落到上面,完全忘了一些本应该注意的细节,比如,沈沁居然有解药。 “多谢沈小姐相救!”夜云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努力做出翩翩公子的样子,向沈沁道谢。 沈沁笑着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此时天色已晚,还要劳烦公子送沈沁到沈家的庄子。” 夜云祥这才想起,沈沁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也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当下疑惑道:“此时天色已晚,沈小姐为何没有回府,反而……” “哎……”沈沁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姐妹离了畅春园,本该早就回了城中,谁知竟让人买通车夫,更是遇见了匪徒,如今大姐姐被匪徒抓走,幸好遇见了宋将军,他已经追了去,想来不会有危险。至于我们,宋将军一走,护送的护卫哪是匪徒的对手,只得挡着匪徒让我们逃走……我如今也不知二姐姐的表姐如今在哪里……” 夜云祥素来喜欢读书,对武功并不怎么上心,论武功还不及沈沁,是以沈沁能看出他会武功,他却看不出沈沁的身手,听得沈沁遇见了匪徒,立刻一脸担心道:“遇见匪徒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沈沁摇摇头,“也是我运气好,他们掉到陷阱里了,我才逃了出来,只是这个时候,已经赶不及进城了,只得先到庄子住一晚,也好叫人来寻姐姐们。” 若是旁人听到沈沁这个说法,自然不信,不过他坚定的认为,云臻在这里面必定挖了不止一个陷阱,当下便信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此时赶紧去找人来才是,只是沈小姐可识得路?” “出了这个林子,巧儿是认得过去得路的。”沈沁答道,“夜公子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天都要黑了,我一个人真怕再遇上匪徒。” “沈小姐不必担心,我武功虽不算好,但对付几个毛贼还是可以的,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夜云祥恨不得多有些机会同沈沁接触,哪里会拒绝沈沁的话,当下在前带路,道:“好在这林子不大,出去了都是荒坡,倒不必担心找不到方向。” 沈沁微微低着头点头,跟在夜云祥后面往外走。 夜云祥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女孩子感兴趣,嗅着后面飘来的淡淡香气,夜云祥想说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么思索着走出了林子。 沈沁原本想找见来时的马车,多少能快一些过去,找人过来寻人,倒没想到走出林子没多远就见着相府的下人打着火把找人,领头的是相府庶出的四公子沈知桦。沈沁停住脚步,道:“是四哥!” 沈知桦是相府庶出的公子,夜云祥与他也就见过几回,不过此时见到神家人倒是好事,便同沈沁一道上前。沈沁向沈知桦见礼,道:“沁儿见过四哥。” “三妹妹?你一个人么?大妹妹、二妹妹、还有表妹人呢?”沈知桦问道。 “大姐姐被匪徒抓去了,不过好在宋将军追过去了,想来不会有危险。我与二姐姐还有表姐跑散了,幸好遇见夜公子相救,如今我也不知二姐姐和表姐在哪里。”沈沁被巧儿扶着,单薄的身子似乎还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十分的惊吓一般。 沈知桦看向夜云祥,这才认出夜云祥,道:“夜公子这是……” 夜云祥收到沈沁的目光,拍着手里的扇子,道:“本公子让人骗到这里来看风景,结果那人丢下本公子进城去了,本公子不认得路,在林子里刚巧碰到有匪徒追沈小姐,才顺手帮了沈小姐一把,正要送沈小姐去庄子找人来寻另外两位小姐……” “桦冒昧请问夜公子,是谁将公子骗来此处……”沈知桦素来心思缜密办事牢靠,即便夜云祥是成王府的公子,也不怎么给面子的追根问底。 夜云祥脸色黑了些,咬牙切齿道:“云臻,还有叶锦玄!” “……”沈知桦扯了扯嘴角,没有再问,道:“如此,桦代父亲和母亲谢过夜公子,桦此来带的人不多,三妹妹也不便留在此处,还请夜公子送三妹妹到庄子上暂住一晚。” 夜云祥虽然黑了脸,但能与沈沁多一些相处自然是乐意的,点头道:“本公子送佛送到西,自然会将沈小姐送到!” 沈沁不需要人送,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她只是个柔弱女子,还需要夜云祥这样一个挡箭牌。 要说夜云祥,与其他人家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儿子还真有些不同,基本上在整个京城所有闺秀眼中,夜云祥都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虽说论武功比不上宋楼谦,论计谋比不上叶锦玄,然而若说找端方正直,那还真没人比得过夜云祥。真实情况如何不好说,但据传言,夜云祥十三四岁就会以讲着男女授受不亲打发走身边的丫头,看着人家姑娘跌倒,硬是怕坏了人家姑娘的闺誉躲得更远些,所以,哪怕沈沁哭着喊着说夜云祥对她做了什么也没人信。 其实,就沈沁今日与夜云祥的接触来看,沈沁觉得这些传言纯属瞎话,若当真讲究这些,还能傻不拉几的跟她要桃子吃?不过传言这种事,沈沁素来知道不能当真,就算是她,不也一直顶着一个花瓶的招牌吗?至于真假深浅,她又不准备嫁给夜云祥,只要夜云祥打不过她,旁的都好说。   ☆、第二十一章 回府 于是,沈沁将夜云祥当个挡箭牌,而一心一意挖墙脚的夜云祥,紧张的组织语言组织了一路,两人走到沈家城外的庄子,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眼看着沈沁向他道谢,然后跟着庄子里的婆子去休息,夜云祥伸着手想说句话,奈何美人故作矜持的低着头,压根没看到。 沈知桦心思缜密,早知道今日必定赶不回城中,也叫人过来庄子里安排了一下,沈沁过来就有热水洗漱,连客房都已经准备妥当,布置了干净的被褥。于是一脸倦色的沈沁一到庄子,就被扶着进去洗漱休息。 泡在热水里沈沁才觉得一整天的疲惫消解了一些,巧儿服侍着她换上干净的衣裳,躺到蓬松的被褥上,沈沁舒服地轻叹一声,道:“你也下去休息吧,吩咐外面的婆子一声,若是姐姐她们回来,便过来告诉我一声。” 巧儿点点头,自然知道该怎么说,答应着便出去了。 沈沁被庄子里的动静吵醒时,已经过了三更,虽然她不大在意沈轻几个的死活,但身为亲姐妹,若是不出去看一看,难免叫人说闲话,于是叫了巧儿服侍她更衣起身。 沈沁在旁人眼中一直都是温婉柔弱的形象,巧儿之前对人说的也是沈沁被吓坏了,身子不好要躺一躺,所以沈沁此时只是换了衣裳,头发只是简单地拢起来,衬得一张微微苍白的小脸更加有些憔悴的模样。被巧儿扶着出来,那叫一个一步三晃荡,大有一副回去之后还要病上一场的架势。 沈家的庄子不小,不过能让主子住的地方确实不大,也就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沈沁故意走得慢,也没花多少工夫便到了前面的小厅当中,而沈轻几个,也都回来了。沈渝和谷星儿还算好,虽然被匪徒追赶,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看那模样,也就是累惨了,不过沈渝的丫头伤的不轻,听说目前还在昏迷。谷星儿看上去一身狼狈,似乎还扭伤了脚,正在等大夫过来,而沈轻比较惨,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脸上也有些失血过多的惨白,靠着椅背明显不想动弹。 “三妹妹倒是好运,竟然遇到夜公子相救!”沈渝看着沈沁慢悠悠说道,“倒是大姐姐,今日那些匪徒是冲着大姐姐来的吧!” 沈轻脸色微变,她自然知道沈渝的意思,无非是想说她连累了她们罢了,虽然不愿,但却也是事实。沈轻素来不喜与人争个是非,此时还白着一张脸,却没有反驳,道:“是我的不是,给妹妹们赔礼了。” “大姐姐言重了,此事也怪不得大姐姐,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沈沁慢慢地说道。 “是啊,大表姐,你伤得重,不要想这些事了,大家都平安回来就好。”谷星儿也附和道。 “哼——”沈渝却是冷哼一声,没说话。 沈知桦看了四人一眼,道:“大妹妹不要多想,大夫很快就来了,先简单处理了伤口,在庄子住一晚,其他事明天再说。至于这次的匪徒,还有背后的主使,父亲和大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暗暗瞪了沈渝一眼,又接着道:“二妹妹和三妹妹先去休息吧,你们也受了惊吓,明日一早还要回府。” “四哥!”沈渝一脸不满的看向沈知桦。沈知桦是沈渝一母同胞的哥哥,对于沈知桦不让她多说的眼神,沈渝表示不满。沈知桦却看了她一眼,向候在旁边的一个丫头道:“二小姐的丫头伤得重,今晚你在二小姐身边服侍,扶二小姐回去休息吧!” 那丫头是庄子上的下人,头回见到真正的主子,小心翼翼的不敢乱说话,听得沈知桦的话,便老老实实的扶着沈渝往客房走。 送走了沈渝,沈知桦看向沈沁,道:“三妹妹也受了惊吓了,如今也没有旁的事,先回去休息吧!” 沈沁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四哥,夜公子救了我一回,我是个定了亲的女儿家,不好同他多见面,还请四哥替我谢谢他。” 沈知桦对于沈沁的懂事还算满意,点点头道:“三妹妹放心,此事我和父亲都会处理好。” 沈沁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自小学医,虽然一向做出一副浑水摸鱼的样子,但她自来懂得,学到本事是自己的,所以,天南海北的寻找药材和医方的事,她也做过。相对而言,沈轻她们几乎不能忍的环境,对于沈沁来说,还算尚可,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虽然有些睡眠不足,但也不错。 一大早起来,沈沁梳洗妥当出来,只见着谷星儿一人坐在桌前用早膳。谷星儿见到她,向她招招手,道:“表妹,快过来!” 沈沁依言走过去,桌上放着简单地早餐,接过巧儿盛过来的粥,沈沁问道:“大姐姐和二姐姐呢?” “大表姐昨晚流的血多,今日还昏昏沉沉的,四表哥已经吩咐人送到她房里去了。二表姐来过了,见到这些说不想吃东西,就先回房去了。四表哥如今出去送宋将军和夜公子了,叫我们赶紧吃了东西,等会儿就回府去。”谷星儿条理清晰的解释道。 沈沁点点头,自己喝着粥,叫巧儿也去吃点东西,自己又夹了个包子,早餐光喝粥是不够的,何况回去估计还要被沈相和叶氏问一番话。 沈沁和谷星儿用过了早膳,坐在一起喝了两杯茶,沈知桦便差人过来叫她们出去,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沈知桦是骑马过来的,沈沁几个依然是两辆马车,沈轻和谷星儿两个病号,为了方便照顾便没有坐在一起,沈沁同谷星儿一起坐后面一辆马车。 经历了昨天的事,沈渝看谁都不大顺眼,尤其是沈轻,所以别说照顾沈轻,上了马车就坐在一边,压根没看沈轻一眼。沈沁这边倒是好些,谷星儿只是扭伤了脚,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对她也没有产生什么阴影,同沈沁倒也算有说有笑的。   ☆、第二十二章 害羞 从庄子到相府距离不短,回到相府时沈相已经下了早朝,特意等在家中。对于沈相来说,或许没有多疼爱几个女儿,但昨日旁人都好端端回到家中了,偏相府的几人途中出了事,他自然不信什么意外的说法。至于是什么人的手笔,他心里也有些猜测,所以抓着几个人问了一遍之后,便分别给了些东西,打发她们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沈沁刚刚坐下来,便听到林姨娘来了,赶忙起身道:“姨娘怎么来了!” 林姨娘上前挽住沈沁的手,细细察看了一遍,确认沈沁完好无损,才算松了口气,道:“听到你们出了事,姨娘都快吓死了,好在老天保佑,你们都平安回来了。来,芳菊特意给你炖了些补汤压压惊,快尝尝吧!” 沈沁乖巧的点点头,随着林姨娘打开盖子,香气扑面而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芳菊去了姨娘那里,似乎手艺越发好了!” 林姨娘笑着给沈沁盛汤,闻言笑道:“芳菊在这上面确实极有天分,同样的东西,她弄出来总要比旁人好,如今你可后悔将她送给姨娘了?” “怎么会!”沈沁笑道,“芳菊性子单纯,在姨娘那儿,专心做这个,我反而放心些。” 林姨娘柔和的目光看着沈沁,向屋子里的丫头挥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和三小姐说说话。” 几个丫头答应着退出去了,林姨娘才看向沈沁道:“沁儿,昨日的事,是冲着大小姐去的吧!” “姨娘怎么知道?”沈沁虽知道林姨娘聪明,却也没想到她一语中的。 “大小姐定了太子侧妃,自然许多人盯着她,太子府的位置看着荣华富贵,可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所以姨娘一开始就不希望你趟这趟浑水。”林姨娘叹了口气,“二小姐不愿意嫁到云家,想将你推出去这事姨娘早就知晓,只是对于你而言,云家反而更好些,云臻虽说如今贫寒,但姨娘瞧着,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也是个知书识礼的,你嫁了他,无论如何都是个正妻,千万别羡慕大小姐,便是太子侧妃,那也要居于太子妃之下啊!” 这一点沈沁自然明白,她作为一个现代人,能忍受贫寒,可若说叫她做妾,她骨子里的高傲却不允许。她曾经想过,若实在拜托不了陪嫁的命运,离开沈家浪迹江湖也不会嫁过去做个侍妾,这不是矫情不矫情,而是她的底线,她不能改变三妻四妾的社会现实,却不会叫自己做那个妾的位置。 “姨娘,我明白的,我已经定亲了,她们怎么争也与我无关,不是吗?”沈沁笑着安抚林姨娘道。 林姨娘轻抚沈沁的头发,道:“你能明白就好,姨娘一辈子困在这一个妾字上面,只盼着你能堂堂正正的嫁出去,至于以后的日子,云臻是个有前途的,又有相府帮衬着,你只要记着,一辈子要学会知足,莫强求更多的荣华富贵。” 沈沁乖乖的点头,在她印象里,林姨娘从来不出头,但也一直觉得她是个格外聪明的人,如今更能看出这一点,在这个时代,能看明白这一点的人大约不多,否则,哪有那么多人赶着给人做妾? “沁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姨娘冷眼瞧着,大小姐不是个简单地,又是皇家点的侧妃,这地位便是二小姐也不敢挑衅。二小姐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出了这回事,只怕也未必会死心。昨儿刚刚的了消息,太子妃会在九月嫁入东宫,大小姐的婚事顶多推到十月底,等放榜之后云臻还要回去探亲,你们的婚事也不会推太久,这一段时间你凡事还是小心些,莫要在这个时候,惹出些乱子。”林姨娘细细的交代道。 “姨娘放心,想来云家很快也要过府下聘了,以后,女儿自然应当在屋子里准备嫁妆。”沈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以沈渝对太子的执着,要说就这么放弃,还真不大可能。 “如此就好。”林姨娘点点头,又同沈沁说了些话,才带着丫头离开。沈沁坐在桌前,翻看着林姨娘给她的单子,列了些林姨娘私下里给她的嫁妆,说是晚些就叫人送过来。 林姨娘给的东西很得沈沁的心,单子上列的都是药材,未必多珍贵,却是十分少见的。 沈沁正盘算着东西送过来能配些什么药,灵儿进来道:“小姐,云公子送了些点心过来,说是给小姐压压惊。” “……”沈沁抬头,眨眨眼道:“这事连他都知道了?” “可不是,如今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小姐、二小姐和表小姐还好,只说是受了惊吓,也不知是谁传出去大小姐被匪徒抓了去。今日小姐你们还没回来,话就已经传开了,若不是宋将军开口澄清,说他恰好路过,救下了大小姐,只怕……”巧儿叹息道,“这事不知怎么的,也传到宫里去了,今日相爷刚回来,皇后娘娘就送了一个嬷嬷过来,说是要教一教大小姐规矩。” 这个沈沁倒是并不意外,这唯一的太子不是皇后所出,皇后自然希望太子妃能起到作用,能打压两个侧妃,她自然是不遗余力。送一个嬷嬷明面上说是关心太子,以及未来的侧妃,更是狠狠的给了沈家一个下马威。沈相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他们回来时沈相的脸色一点都不好,只是不知道沈相能不能将杨家抓出来,挽回一些颜面。 这回事对于沈沁来说没什么大的影响,打开云臻送来的点心盒子,淡淡的甜香飘来,倒是勾起了沈沁的馋虫,捻了一块尝了尝,松软可口,比起芳菊的手艺还要高超一截,点点头道:“有没有问一问云公子从哪儿买的,我们下回也去买!” “嘻嘻!”灵儿嘻嘻笑道,“听说,这是云公子亲手给小姐做的,外面可买不着!不过啊,等小姐嫁过去了,不就是自家的了吗?” “灵儿!” “好啦好啦,我知道小姐害羞啦!”灵儿笑着将食盒放下,端着茶壶出去加水。   ☆、第二十三章 香山寺 沈沁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不过短短两三天,沈轻身边的人换了一遍,沈家也发卖了一些人,沈沁过去请安,遇见的都是生面孔,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而三天之后,云臻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正式定下婚期,就在十月十五,而沈轻的婚期,定在九月二十九,在太子妃之后十天,于是为了沈家几位小姐的婚事,沈家也开始忙碌起来。 七月初,谷家到达京城,沈月瑶也带着谷星儿离开相府,而谷星儿的父亲回京,谷星儿的婚事也正式定了下来。虽然与沈轻一道进太子府,但谷家也是书香世家,谷星儿虽然作为良娣,却也得了一个封号,也算有个正式的名分。 送走了谷星儿,沈沁便借口绣嫁妆,除了偶尔借着买针线出门走走,基本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有灵儿在,府上的事她也多少知道一些。 因为沈轻和沈沁都忙着绣嫁妆,沈家的聚会宴席什么的,多半都推掉了,唯独沈渝时不时闹出点事情来。当初沈渝落水,被柳铭城救了之后,柳家夫人便上门商议这件事。然而,即便沈相身为丞相,沈家也是百年望族,沈渝也不过是个庶女,柳家当然没打算给个正妻的名分,最多给个贵妾的位置。 沈渝愿意嫁到太子府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然柳家却不同,便是正妻,沈渝都不愿意,何况贵妾。所以原本事情都要定下来了,让沈渝闹了一场,柳家甩袖子走了,到了九月初都没有消息。 论实力来说,柳家比沈家还要强些,加上长子迎娶了云舒公主,底气自然更足一些,何况坏了闺誉的是沈渝,柳家夫人亲自上了门尽了礼数,就这样晾着沈渝,旁人也实在挑不出不是来,但对于沈渝却不同。 这个时代对男子原本就比女子宽容得多,比如沈渝这回事,对于柳铭城来说,虽然够不上见义勇为,却并没有什么过失。然对于沈渝却不同,基本上除了柳铭城,别想嫁个好人家,只是沈沁也想不明白,沈渝这样折腾究竟为了什么,她难道不知道最后也只能是她妥协吗? 到了重阳节,文人雅士都要东高游赏一番,便是闺中女儿家,也可以出门走一走。沈轻很快就要出嫁了,于是叫沈沁和沈渝一道,去城外的香山寺进香游玩。 沈渝虽然不大领沈轻的情,但她最近让沈相和叶氏包括谢姨娘、沈知桦训诫多了,也情愿出门透透气。沈相怕再出什么事,但觉得女儿出嫁之前去寺庙拜一拜也好,也就同意了,让沈知桦护送她们过去。 秋高气爽的时候出门登高什么的,沈沁还是有兴趣的,加上有沈知桦一路护送,她们顺利的到了城外的香山寺。大家闺秀难得出门一回,沈沁她们也准备在寺里留宿一晚,待明日再回府,所以一到寺里,便先到客房安顿,等安顿好了才往前面礼佛。 沈渝如今对谁都不理不睬的,沈轻和沈沁也没有特意贴过去的意思,沈沁从前出来少,沈轻便同她说些香山寺有趣的东西。这段时日以来,沈沁知晓沈轻和沈渝明里暗里斗过不少,不过沈轻也算是恩怨分明的人,至少对于沈沁,一直以来她并没有恶意,当然,沈沁也绝对不打算与女主为敌,作为未来的太子侧妃,与她搞好关系对沈沁来说只有好没有坏。 香山寺风景好,到了秋天更是美不胜收,沈轻挽着沈沁,一路看风景走到前面,便遇见了未来的太子妃慕容雪。平心而论,慕容雪确实是个大美人,与沈沁这般看到长相就忽略其他的美貌不同,慕容雪自有一种柔美动人的气质,不似沈轻一般端庄大方,却更加惹人怜爱。 慕容雪与沈轻还算相熟,两人相见过,慕容雪便看向沈沁,道:“这是谷家小姐吗?果真美貌惊人!” “多谢慕容姐姐夸奖,不过这是我家三妹,谷家表妹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如今还在休养,可惜错过了这般美景。”沈轻笑得温和,向慕容雪解释道。 “是吗!”慕容雪微微讶异道:“没想到沈家妹妹还有个这么美丽的妹妹,不知可许了人家?” 沈沁对于慕容雪睁着眼睛说瞎话表示鄙视,虽然她一向是个小透明花瓶,但毕竟是沈家女儿,旁人不认得还好说,若说未来的太子妃认不得她,她还真不信,无非就是借着这一点讽刺沈家找个姐妹陪嫁罢了。 沈轻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慕容雪的嘲讽,道:“慕容姐姐客气了,三妹妹已经许了人家,如今也是趁着重九,出来还愿的。” “如此就不打扰你们拜佛了,我们还要去后面看一看住处。”慕容雪柔柔的笑着,看那模样也是个笑里藏刀的,加上仗着太子表妹身份嚣张得厉害的杨剪剪,看来太子府有的热闹了。沈沁心里暗自摇摇头,同沈轻一道走开,心里默默摇头,皇家的婚姻主要还是出于政治联姻,但每个妻妾都有各自的利益和立场,联姻的效果,还真不好说。 大约沈轻是重生而来的缘故,对待神佛也格外的虔诚,不过沈沁就不同了,虽说算不上无神论者,但沈沁一向不大喜欢寺庙里烟熏火燎的气氛,没过多久,便同沈轻说了一声,带着巧儿、灵儿往外走,打算到寺庙的后院走走。 香山寺香火算是比较旺盛的,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加上达官贵人来得多,也专门将后院划了出来,供女性香客游玩。沈沁出来转转透气,不想遇到慕容雪,便寻了条草木茂盛人比较少的小道走。 虽然已经是九月,两个丫头还是担心遇见虫蛇,一前一后护着沈沁,而沈沁却格外欣喜地发现,小道边居然生长了不少药草。看着荒草萋萋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人管理的,沈沁自然不会客气,都小心的挖出来,叫两个丫头收好。 沈沁一向随遇而安,若说有些执着,便也是医药上面,加上在相府关了许久,边采边玩倒是越走越远了。等巧儿发现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少时,她们已经出了香山寺的地界。   ☆、第二十四章 娘子救命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巧儿有些着急道。 沈沁看了眼天色,确实不早了,正打算原路返回,却听得一阵破空声向这边来,沈沁眼疾手快的拽着巧儿蹲下,一支长箭贴着巧儿的头顶钉到不远处的树干上。沈沁一向出手的机会不多,但好歹从小是习武的,刀剑什么的都摸过,巧儿两个自小就在相府做事,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不只是巧儿,连灵儿都吓得脸色发白。 “蹲下,别出声!”沈沁拉了灵儿一把,灵儿赶忙在沈沁身边蹲下,周围荒草比较深,倒是将三人挡的严严实实。 若是沈沁一人,此时离开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身边还有巧儿和灵儿两个完全不会功夫的,若是一动,怕是免不了让人发现。所以沈沁也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只求前面动手的人别注意到她们几只小虾米。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沈沁小心的拨开面前的草看去,只见前面不到五十步的地方,四人对峙着。一方人穿着黑衣,带着头套,沈沁看不出模样,另外两人沈沁倒是认得,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出乎她的意料,却是云臻。 此时夜青玄看上去有些狼狈,身上看上去并没有伤痕,但微微的气喘和有些苍白的脸色都显示他伤的不轻。相对而言云臻要好一些,看不出哪里受伤的样子,手中握了一把长剑,以沈沁的眼光看去,应该是可以随便藏在什么地方的软剑,目光警惕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却向夜青玄道:“你先走!” “那你呢?”夜青玄微皱眉,他们已经杀了不少人,剩下的这两个无疑是最强的。 “我自有法子脱身。”云臻应道。 夜青玄也是个有魄力的,点点头,道:“那,你万事小心!”言罢转身向后离去。 沈沁看着夜青玄离开,还以为云臻要大侠一般拔剑力战群雄的时候,只听云臻颤巍巍的喊道:“娘子救命!” “……”沈沁闻言僵住了,连巧儿和灵儿两个都呆住了,沈沁抬眼看去,分明见得刚刚跃上树梢的夜青玄身子晃了晃,差点从枝头掉下来。 那俩黑衣人见夜青玄离开,自然是动了,看着云臻那架势,还道他还有什么后招,结果让云臻一喊,也都呆了呆。 沈沁此时当真有让云臻死一死的冲动,然而看着云臻有些狼狈的躲避,看样子云臻比起夜青玄也好不了多少。若是她还没嫁过去,云臻就出了什么事,哪怕太子殿下感激云臻救命之恩,那也得守上几年的望门寡,所以沈沁衡量了片刻,终是在一剑将要落到云臻身上之前将他救了出来。 那俩人确实很强,论实力沈沁比不上他们,但在将夜青玄和云臻逼到这个局面的过程中,云臻两个也给他们添了不少伤,对上沈沁也没什么优势。 沈沁将云臻拽到身后,指尖微动,几条丝线在指尖转动,看似女儿家的玩物,却在对方愣神的片刻间飞射而出。不过几息之间,两个黑衣人倒下了一个,露出的皮肤上有淡淡的红痕,咽喉间的一点带了一粒血珠,显然已经毙命。另一人身上也添了一些红痕,见得伙伴死去,望着沈沁的目光也多了些忌惮,手中握紧了长剑,正想给沈沁全力一击,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低头,只见一截剑尖从胸口刺出来。 沈沁抬眼看去,云臻不知何时绕他后面去了,趁着他注意力在沈沁身上,一击毙命。 沈沁看云臻收起软剑,微微侧头,道:“没想到,云世兄竟然文武双全啊!” “……” “更没想到,云世兄与太子殿下,似乎十分相熟啊!”沈沁见云臻扯扯嘴角,接着道。 “……”云臻看着沈沁微微挑眉的笑意,直觉自己似乎哪里惹未婚妻不开心了,道:“我真没打算隐瞒娘子什么,这不是还没机会跟娘子细说吗!” “谁是你娘子!”沈沁眼睛一瞪道。 “……”云臻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那不是,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吗?也不必分那么清楚是吧……”眼看着沈沁脸色有些发黑,云臻赶忙从袖里掏出一个东西,道:“你别生气,你看,这是世间少有的紫雪草,我就是寻找紫雪草,才意外遇见太子殿下的……那是太子殿下,又不能见死不救,幸好今日遇见了你,不然我恐怕要英勇就义了……” 沈沁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云臻的话,目光落在紫雪草上面,眼睛微微发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前世她费了许多力气,怕了不少高山森林,就是没找见。 “只要你不生气,这草就送给你好不好?”云臻说道。 典型的哄孩子的语气,不过云臻这话倒让沈沁记起前仇来了,此人第一次见面时,可不就是骗走了她的玉心海棠?沈沁哼了一声,一把抓过紫雪草,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小姐……”巧儿和灵儿两个被吓到了,虽然听说过世上有武功这回事,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尤其动手杀人的还是自家柔弱的小姐和文弱的未来姑爷,两个小丫头难免一时接受不了。 沈沁拿干净的帕子将紫雪草包好,小心的收起来,却不曾回头看云臻一眼,向巧儿和灵儿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云臻目送沈沁主仆三个走开,微微侧着脑袋,道:“这是在记仇?要怎么才能哄她原谅我?” 一名青衣男子从树林里走出来,听到云臻自言自语,忍不住道:“主子这是想讨好未来夫人?” “是啊!总是生我的气可不成,若是气坏了可怎么办啊!” “听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主子厨艺那么好,大约可以试试。”青衣男子建议道。 “是吗?”云臻回忆起上次送点心的效果,似乎还不错,默默地给这个建议打了个勾,接着道:“刺杀太子的人抓到了吗?”   ☆、第二十五章 美食策略 “抓到了几个指挥的,不过真正的幕后主使还需去查。” “查他做什么,费时费力的,给夜青玄送去,叫他自己去查吧!”云臻捏捏自己的手指,似乎沈沁那一把捏得不轻,不过没有伤筋动骨,也算给他面子了。 “……那主子为何要救他?”青衣男子疑惑道,他还以为主子跟太子殿下关系很好呢! “他看到我了啊!”云臻叹气道,“要是不救他,他记恨我怎么办?” 沈沁回到香山寺时,沈轻已经拜完了佛,等着她们用斋饭。沈沁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子,将采回来的药材放好,才带着两个丫头过去。不过,斋堂里坐了许多人,沈轻那里倒还是她一人坐着。 沈沁上前,道:“在后院多逛了一会儿,叫大姐姐久等了。” 沈轻笑笑道:“无妨,也就是一会儿。对了你瞧见二妹妹了吗?我差丫头去叫她,这会儿都还没过来。” “二姐姐也去逛园子了?我没有见到她,想来是正好错开了。”沈沁摇摇头道。 正说着,竹心回来了,说是没有寻到沈渝。这香山寺以前沈沁身子柔弱,没怎么来过,沈轻和沈渝却熟悉得很,沈轻也不怕沈渝迷路什么的,既然找不见,便叫丫头给她留一些,不再等了。 沈轻和沈渝用过斋饭出来,便遇见刚刚过来的沈渝,最近都炮仗一样的沈渝此时倒是眉梢带着喜色,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如今沈沁两个对于沈渝来说没什么用处了,对两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沈轻说给她留了斋饭,沈渝也只是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沈轻摇摇头,却也没有在意,向沈沁道:“我要去静安师太那里听禅,三妹妹要同去吗?” 沈沁对于听禅没什么兴趣,趁着天还没黑,倒是想四处走走,便道:“我出来的机会不多,往后出嫁了,来的机会怕是更少了,想四处走走。” “也好,不过香山寺草木多,妹妹多小心虫蛇。”沈轻也没有强求道。 沈沁点着头答应着,便带着巧儿、灵儿往后院走。巧儿两个到这会儿还有些心有余悸,一面走一面道:“小姐,我们能不能不走太远……” “……”沈沁扯扯嘴角,也知道今日吓坏她们了,何况这个时候也不早了,她只是没兴趣跟沈轻去听禅,只打算在院子里转转,还真没打算出去。当下点点头,道:“放心吧,不出去,就在院子里转转。” 得到了沈沁确定的答复,两个丫头都松了口气,道:“听说后院有个地方,看落日极好,小姐,不如去看落日吧!” 沈沁点点头,灵儿带路,三人往后面的一个小山坡走去。香山寺的后院说是院子,其实一点都不小,还将一个小山坡划在里面。山坡上没有什么树木,这个时节却开了满山的小菊花,在夕阳下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后院里住的都是娇弱的夫人小姐,走了一天这会儿还有力气出来晃荡的也没有几个,小山坡上也没有人。沈沁十分满意的爬了上去,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向巧儿两个道:“你们也坐吧,我们晚些再回去,这里的星星应该很漂亮。” 服侍沈沁这么久,巧儿和灵儿对沈沁也算了解,知道沈沁一旦来了兴致,若是没有满足她的心意,休想将她带回去,而这里在寺庙里面,既然没有危险,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吧!这样想着,两个丫头也坐了下来。 “沁儿……”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淡淡的甜香。 沈沁回头,便见着云臻从山坡上唯一的一棵榕树枝叶当中探出头来,手里还端了个盘子,浅金色的点心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显然某人正在实施美食诱惑策略。 见沈沁没有反驳,云臻得了鼓励一般从树上跳下来,自来熟的在沈沁身边坐下,道:“香山寺每年都会存一些桂花来做点心,我同师太讨了些来,做了些桂花糕,沁儿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沁看了眼自觉退后一步的两个丫头,伸手捏了一块,送入口中。虽然还在记云臻的仇,但不得不承认,云臻的手艺极好,这桂花糕香软可口,便是两世加起来沈沁也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桂花糕。 云臻见沈沁虽然没有开口表示原谅,但脸上淡淡的笑意显示她还是十分满意的,便也身手捏了一块,送入口中,道:“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沁儿不生我的气,我每天给你送点心怎么样?” “若我不原谅呢?”沈沁微挑眉道,“那就不送了?” “怎么会!沁儿若是不原谅,自然更要送。”云臻赶忙表明态度道。 沈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原谅吧!” “……”云臻一时不知怎么接口,不过沈沁一本正经的脸上还带了丝笑意,自然是故意逗她玩的,这样想着,便也松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果子,递给沈沁一个,道:“今日在林子里寻到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吃了点心,确实有些口干,沈沁也没有同云臻客气,接过果子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盈满口腔,不由点点头道:“好吃,这是什么果子?”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沈沁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存在了一些前世根本不曾听过的生物,有些虽然相同,但名称也不同,而眼下这颗果子她确实没见过。 云臻见状便笑了,道:“这是山里的野果,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好吃就对了。” 沈沁点点头,野果她也吃过不少,有的酸涩得很,不过必要的时候还能救命,至于又漂亮又好吃的,还真不多,要是能在自家院子里种一棵就更好了。   ☆、第二十六章 深不可测 美食能拉近人的感情,沈沁原本只是觉得云臻对她来说比太子要好,如今倒是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不管云臻将来会如何待她,至少现如今,云臻对她还不错,对这桩婚事也算有诚意,这样想着,倒是有些庆幸沈渝瞧不上云臻。 沈沁同云臻在小山坡上坐到满天繁星,云臻说了明日给她送点心,才又从树梢上离开。而沈沁,也理了理衣裳,起身准备回去休息,巧儿两个赶忙跟上,不必沈沁刻意交代,也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夜晚,太子府中。 夜青玄靠在软榻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不过看上去精神还有些差,看向刚刚回来的暗卫,道:“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安然脱身了?” “回殿下的话,云公子与叶世子在香山寺游玩,如今就住在寺中,似乎并没有大碍,刚刚还在陪沈三小姐赏景。不过……” “不过什么?” “云公子派人将今日刺杀殿下的几个漏网之鱼送到太子府了。”暗卫答道,还小心的看了夜青玄一眼,他们也去查过,却没找到什么漏网之鱼。 夜青玄眉头微蹙,道:“那就带去审问吧!” “是,”暗卫答应着,“但是云公子……” “无妨,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夜青玄突然有些严肃,“吩咐下去,没什么事不要去打扰云臻,此人,深不可测。” “是!” 沈沁回到住处,正遇见沈轻从静安师太的佛堂出来,见着沈沁,便道:“三妹妹才回来?” “嗯,山里的星星格外好看,就多看了一会儿。大姐姐也才回来?”沈沁微笑道。 “是啊,今日有位夫人一道听师太讲禅,似乎她过得不甚如意,师太开解了她一些。”沈轻笑着答道,“这么晚了,我要回去早些休息了。夜晚天凉,三妹妹也早些休息。” 沈沁答应着,便自己回了屋子,看隔壁沈渝的屋子还亮着灯,却没什么声音,也不知沈渝在做什么。 沈沁记着沈渝突然高兴起来的样子,总觉得沈渝在策划着什么,对沈渝也更加防备了些,不过直到次日午后离开香山寺,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沈沁不由怀疑自己想多了,也就不再想这个。 香山寺门前有一段长长的阶梯,一向都要香客步行上下以示虔诚,沈沁几个步行下山,刚到沈家马车前,便见着叶锦玄的小厮过来,道:“小的奉云公子之命,给三小姐送点心来。” 沈沁记着云臻说每日给她送点心的话,倒没想到云臻这样大张旗鼓的送来,扯扯嘴角让灵儿接过来,谢道:“替我谢谢云世兄。” 那小厮点点头,道:“云公子说,三小姐喜欢就好!小的还要回去复命,先告退了。” 那小厮走开,沈轻一脸揶揄的笑意,道:“未来妹夫对三妹妹真好,大姐姐我都要羡慕了!” “不就是些不值钱的点心,值得大张旗鼓的送过来!”沈渝不屑的看了食盒一眼,撇撇嘴当先上了马车。 沈沁嗅了嗅淡淡的甜香,也懒得同沈渝争辩,被沈轻拉着上了另外那辆马车,如今,连沈轻都懒得同沈渝一道。沈知桦依然骑马,看着沈轻两个都离沈渝远了些,不免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吩咐了随行的护卫一句,便启程回府。 自从上回在路上出了事,这回出门,沈相特意多安排了一些护卫随行保护。不过,出了那样一回事,沈沁也觉得不会再出同样的手段,一路上沈轻精神有些紧绷,沈沁倒是轻松得多,打开食盒,端了一碟子点心出来,道:“大姐姐也尝尝,云世兄的手艺还是极好的。” “是吗?”沈轻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一块,细细一尝,道:“果真极好,连念云斋的云片糕都不如这般好吃。三妹妹可真有福气,听大哥说,云世兄的才华极好,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还没成亲就对三妹妹这样好,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沈沁手里拿着点心,只是微微一笑,道:“这就是缘分啊,大姐姐很快就要嫁入太子府了,将来必定是为后为妃的,那才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沈轻闻言,却是轻轻一叹,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深宫后院里生活岂是那般容易的。三妹妹瞧着,如今还没有出嫁,便已有这许多事情,往后只怕更是……更何况身为沈家嫡长女,更不允许我行差踏错半步。” “我听说大姐姐百日时曾得高僧批命,说大姐姐天生的富贵命格,想来自然有神灵相护。”沈沁不动声色道,这种时候,沈轻若是一个感性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对沈沁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轻自然知道所谓富贵命格的话,京城中哪家嫡女没有这么些说法,也都是说着好听的,她并不怎么在意,道:“我听说,新进的进士,必定要在翰林院当值两年,才会外放做官,这样也好,我们姐妹还能时常相见。如今二妹妹与我们都生疏了,其他妹妹还小,三妹妹可别像二妹妹一样,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同大姐姐我说就是,我们是亲姐妹不必见外。” “妹妹我可就等着大姐姐这话呢!哪会同大姐姐客气。”沈沁笑道,同女主搞好关系是必要的,至少在有选择的时候,女主应该多少会考虑沈沁一些。 沈轻如今是带着复仇的目的,但经历了重生,沈轻长的不仅仅是经验,心机也长了不止一点,至少在所有人面前,沈轻都表现出大方随和的样子。而相比起爱表现的沈渝,沈轻可以说是真正的才女,骨子里透着的书香气息,初时会觉得她清高傲慢,但相处久了,不能否认她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女子。 一路同沈轻说些闲话,路程便也不觉得远,如沈沁所想,一路上都没有出什么意外,顺利的回到府中。 此后的时间,沈渝都格外的安分,以至于沈轻和叶氏也紧张起来,就怕临到婚礼了,沈渝给她弄出点事情来,所以婚礼当天,沈渝提出来要去谷星儿那边道贺的时候,叶氏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十七章 状元郎 谷家和沈家是姻亲,两家同一天嫁女儿,虽然这边忙得很,也应当派人过去道贺,尤其是年龄相仿的姑娘。原本叶氏想让沈沁过去,虽然沈沁一向柔弱不上进的样子,但相对于沈渝来说,沈沁要稳妥得多,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能把沈渝这个危险物品送出去,叶氏也大大松一口气,自然就爽快的答应了。 沈轻出嫁,沈沁作为妹妹需要帮忙招待过来道贺的姑娘小姐们,虽然杨剪剪、谷星儿和沈轻一起出嫁,但杨家的根基远远比不得沈家,谷家又是刚刚才进入京城,自然沈轻这边的人更多些。应付那些人对于沈沁来说不难,但沈沁并不想改变自己小透明的形象,都只是微笑着扮木头,那些姑娘小姐也不用沈沁做什么,坐在一起自然有话说,倒也不至于冷场。 皇家对吉时十分讲究,为了避免什么意外耽搁了吉时,一般都会提前一些迎亲,所以,过了午后,沈轻就被送出了家门。 亲姐妹出嫁,沈家人都送到门前,看着花轿晃悠悠远离相府门前,沈沁突然有种岁月如梭的感慨。街上今日格外的热闹,谈论的都是新科状元的话,沈沁这才想起来,今日正是发榜的日子,沈沁突然有些好奇新科状元跨马游街的盛况,正打算着找个机会出去看看热闹,韩灵玉从后面冒出来,道:“沁儿姐姐,我们去街上看热闹吧!” 沈沁确实想去,回头看了沈相一眼,正要开口,边听沈相难得温和道:“去吧,你也要出嫁了,出去逛逛也好。” “东街的一品茶楼是相府的产业,你们直接去那里,叫掌柜的给你们安排个地方坐着,免得街上人多受了伤。”叶氏最近对沈沁印象比较好,韩灵玉又是将军府的嫡亲小姐,自然温和的提醒道。 有地方坐着自然是好的,沈沁答应着,同韩灵玉一道出了门,至于安全倒不用她操心,韩灵玉是将军府的千金,身边的丫头都是会功夫的,更别说随行的护卫,于是两人结伴出了门。 叶氏所说的东街并不远,今日相府车马也没有闲着的,沈沁和韩灵玉加上两个同行的小姑娘便决定直接走过去。 街上人多,不过有丫头护着,前面也有护卫开道,几个人倒是很快就到了叶氏所说的一品茶楼,表明了身份,掌柜立刻安排了一个雅间给沈沁几个,也送了茶水点心过来。 另外同来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叶家最小的女儿叶莺,才刚刚十三岁,正是活泼爱热闹的时候,另一个是谷星儿的庶出妹妹谷月儿,也不过十四岁。四人在临街的雅间坐下,叶莺和谷月儿便热闹的讨论起新科状元来,倒是韩灵玉凑到沈沁身边,揶揄道:“听说未来姐夫文采极好,不知道会不会是今年的状元郎!” “……”沈沁仰头望天假装没听到,这丫头莫非还有做神棍的潜质?不过,姐姐我会告诉你,你猜对了吗? 沈轻的花轿刚刚从这里过去,刚刚目睹了排场的人都不免有些感叹。 沈轻是沈家第一个出嫁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嫡长女,虽然是侧妃,但皇家也要给些颜面,加上叶氏给的嫁妆,虽越不过太子妃去,但也足够叫人惊叹。而相对沈家,杨家多半没有这样的家底,不过两家不是一条路线,如今还没有人拿这个做对比。 正在夜莺和谷月儿讨论得火热时,底下一阵锣鼓响,谷月儿立刻抛下夜莺到窗边往下看,道:“是二姐姐的花轿过来了吧!” 沈家找了个谷星儿与沈轻一起嫁过去,杨家不甘落后,也从族中找了一个女儿。不过杨剪剪的族妹自然比不得谷星儿,也不能指望皇家格外给个名分安排迎亲,为了表示对两个侧妃的尊重,谷星儿进门的时间要比沈轻晚一些,谷月儿跟过来就是想在路上送一送姐姐。 谷月儿的生母死得早,从小就养在沈月瑶膝下,听闻沈月瑶对这个庶女也十分疼爱,所以谷月儿和谷星儿感情也很好,今日若非谷家带过来的女儿就只有谷星儿和谷月儿两个,也不会把谷月儿派到这边来。 谷星儿的排场比不得沈轻,不过也不差,谷月儿在窗前向底下挥手,不过谷星儿坐在轿子里,又盖着盖头,自然看不到。 沈沁昨日和沈轻一道去谷家见过谷星儿,也送了礼物,知道她看不到,也就同韩灵玉一起坐在桌边说话。 “前几天刚娶了太子妃,今日又娶了两个侧妃加上一个良娣一个陪嫁的,再加上原本太子府里的人,嗯,或许太子妃还要安排一两个,太子殿下忙得过来吗?”韩家是武将之家,韩大将军出去镇守边关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虽然将军府妻妾不多,但韩灵玉看着那些争来抢去的戏码都觉得心累,看着太子半个月之内添了这么几大房妻妾,忍不住感叹道。 沈沁见夜莺和谷月儿都没有注意这边,弹了一下韩灵玉的额头,道:“别瞎说,若是让别人听到,可是要惹大麻烦的!” “……”韩灵玉显然为这张嘴吃过了苦头,吐了吐舌头,抱着沈沁的胳膊道:“沁儿姐姐,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保密什么?”叶莺看过了热闹蹿过来便听到韩灵玉的话,笑着问道。 “……”韩灵玉自小让父兄宠着,也不会糊弄人,眼巴巴的望着沈沁,沈沁却是噗嗤一笑,道:“还不是灵玉在说,以后要寻个状元郎做夫君!” “沁儿姐姐!”韩灵玉嗔怒道,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灵玉姐姐也快要及笄了,姐姐瞧着我大哥怎么样?”叶莺闻言倒是没有取笑韩灵玉,一本正经道,“我大哥文才武功都好,又是世子,最重要的是至今都没有妾室哦,从前上门提亲的都踏破门槛了,可我哥一个都没有多看一眼。” “叶世子好是好,可天天对着一个大冰块有什么意思啊!不如韩姐姐考虑考虑我大哥吧!虽说比不上叶世子,可也是江南出了名的才子。原本今年也要参加大比的,可母亲说大哥还需磨练两年才好,等下一回,一定能中的!”谷月儿看过了热闹,也过来推销自家哥哥道。   ☆、第二十八章 百草园 “……”韩灵玉不知怎么接口,拿眼睛狠狠的瞪沈沁,道:“沁儿姐姐,叫你胡说!我还小,才不要嫁人呢!” “好了好了,灵玉妹妹脸皮薄,你们就别欺负她了,若是有意,改日直接到她家提亲就是了!”沈沁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理所当然的替韩灵玉解围道。 “是锣声,状元过来了!”街上的锣声和此起彼伏的喧哗解救了韩灵玉,连忙叫几人都去看状元。 叶莺和谷月儿也是有分寸的,笑着取笑了她几句,便都到窗边看新科状元。 大明的官吏多半出自科举,即使功勋世家子弟也需科举出身才能进入官场,除了文比还有武举,都是三年一次,互相错开一年。科举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即便家世不大好,基本也都能顺风顺水的做官,做到一品丞相也不是不可能,出身寒微也自然能得到许多关注。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日街上一直是人声鼎沸的,沈沁瞧着官差护卫的三人骑着高头大马走来,算是可以想象原书中写到的盛况。 沈沁认识云臻以来,一向见他身着青衣,十分寻常的书生打扮,坑她的时候半点不手软,但每日送点心哄她开心也算是说到做到。如今看着身着状元锦袍的云臻,平日里就掩饰不住的妖冶模样更加出众,仿佛一个天生的发光体,让沈沁一时间想到了太子夜青玄。 夜青玄长相也十分出众,只是一向端着太子的威严,即便对人微笑,也带着尊贵疏离的气质。云臻与夜青玄不同,虽然一向都是翩然佳公子的模样,却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以至于沈沁有时会默默地猜测,当年屡试不第,最后郁郁而终的未来公公大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哎呀,真让我说着了!”韩灵玉扯着沈沁的胳膊道,“真的是未来姐夫啊!沁儿姐姐,相爷的眼光真好,那么多年前就给姐姐定了个状元郎!” “……”沈沁扯扯嘴角,她听说,沈相当初是觉得云臻他爹能考中状元来着。 “是啊、是啊!”叶莺和谷月儿两个也在旁边瞎起哄。 沈沁的脸皮比韩灵玉厚多了,老实不客气的点点头,道:“是啊!可惜你们没有啊!” “……”韩灵玉几个也没想到沈沁能照单就收了,反倒没了取笑沈沁的乐趣,见着街上人散了,也就各自回家了。一品茶楼是相府的地方,沈沁也算半个主子,自然送走了她们才起身准备回府,便见着一个青衣小厮过来,道:“沈三小姐,云公子邀请沈小姐游玩!” 这段时间以来,沈沁对这个小厮也算熟悉起来,听说原是叶锦玄的小厮,后来被叶锦玄送去服侍云臻,这段时间送点心什么的都是他来,连相府的人都认得他了。 “游玩?”沈沁倒是有些意外,“云世兄不是在游街吗?怎么有空陪我游玩?” “云公子说,今日请沈三小姐去城里的百草园游玩,沈三小姐先过去,云公子随后就到。”青衣小厮答道。 百草园沈沁倒是听过,之前叫灵儿替她打听一些药材,最后得的消息便是只有百草园才有。当时沈沁就好奇百草园这个地方,打听之下,才知道百草园是一个私人的药园,里面各种珍奇药草都有,可惜即便有钱有势,只要人家主人不答应,也不能进去。至于百草园的主人是谁,据说神秘非常,至今都没有人知晓。 基于这些原因,沈沁虽然十分好奇,却也不想去折腾,不过云臻居然开口邀请她去百草园,不由问那小厮道:“百草园是你家世子的?” “不是!”小厮摇摇头,“听说是云公子一个朋友的。” 沈沁点点头,道:“好啊,那就走吧!” 百草园的传闻不少,听闻百草园背后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曾有人仗着身份去百草园捣乱,最后被百草园狠狠的打了一顿丢出来,还没人敢上门讨公道。而百草园中更是名医辈出,无论江湖还是民间都有不少名医出自百草园,虽然做了太医的并不多,但也极具影响力。 百草园就在京城中,但以走进百草园的地方,喧闹的城市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问着熟悉的药香,沈沁深深吸了口气,道:“还是喜欢这样的地方。” 没走多远,就见着两个身着白衣的小药童迎上来,道:“是沈三小姐来了吧!云师叔吩咐我们先带沈三小姐四处走走,他很快就到。” 听到两个小药童对云臻的称呼,沈沁倒是没什么意外,云臻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若非常年喝药的,便是习医常年与药材打交道。云臻那般活蹦乱跳的模样,武功高深到她都没有察觉到,怎么看都不像常年喝药的,更何况他认得玉心海棠,会特意去找紫雪草,自然必定是学医出身,那么与百草园有些关系也不足为奇。 两个小药童尽职尽责的在前面带路,大约因为沈沁是个女子的缘故,还十分贴心的选了风景漂亮的地方走。不多时,云臻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换了一身白袍,道有些入世谪仙的感觉。 “参见云师叔!”两个小药童赶忙行礼道。 云臻见沈沁喜欢的模样,对两个小药童也和气了许多,道:“辛苦你们了,准你们去杏林书斋看一个时辰的书。” “多谢云师叔!”两个小药童难掩脸上的喜色,向云臻拱手道。 云臻点点头,两个小药童十分有眼色的退下。走向沈沁,云臻露出一抹笑容,道:“娘子可喜欢?” 沈沁自然是喜欢的,不过与云臻见得多了,如今理智还在,瞪了云臻一眼,道:“谁是你娘子!” “快啦,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一晃就到了。”云臻一本正经道。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母亲会找我麻烦。”沈沁自知说不过云臻的利嘴,索性顾左言他道。 “不必,丞相夫人此时可没空管你。”云臻上前,无视巧儿灵儿加上叶九三个人,牵着沈沁的手往前走,道:“跟我来,我带你去看迷蝶园。” “为什么?相府出什么事了?”沈沁对相府的事还算上心,听得叶氏都没空管她了,也就忽略了云臻拉着她的手,问道。   ☆、第二十九章 蝴蝶 云臻虽然对于沈沁关心丞相府多过自己表示不大高兴,但沈沁没有甩开他的手也算一点进步,十分知足的给沈沁解惑,道:“我回来的时候,见着沈世伯、沈夫人,还有沈公子一道去了太子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沈沁明显不信。 云臻叹了口气,道:“要想知道确实不难,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哪有什么秘密可言,稍一打探自然就知道了,可是,我不是怕你久等吗?” 云臻说的是实话,不仅秘密什么瞒不住,通常还能搞出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不过便是相府出了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有什么事沈相和叶氏也不会征求她的意见,等晚些回去略微问问也就知道了。 云臻带着沈沁往里走,也一面介绍所谓的迷蝶园。迷蝶园里面据说种了许多珍奇的药草,有的还有厉害的毒性,为了避免误伤别人,特意弄了个院子放着。但是园子建得太严实了,园子里的花朵授米分就成了问题,于是专门养了些蝴蝶在里面,那些蝴蝶与药材接触久了,本身也具有一定的毒性,不过外观是越来越漂亮了。 “你们去哪里找到能受得住毒性的蝴蝶啊!”沈沁此时倒是对迷蝶园里的蝴蝶更感兴趣些。 “这个还真不好找,不过我们是自己培育的,找了许多蝴蝶来,总有几只能活下来的,活下来的养出来的下一代,自然更能适应,到如今,倒是养了一园子的蝴蝶。”云臻笑道,“沁儿猜猜,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不会是你吧!”沈沁随口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过在这个时代,能理解到这个道理还真是不容易。 “沁儿真聪明。”云臻笑道,前面就是一道紧闭的大门,云臻上前准备开门,回头向沈沁道:“虽然里面我做过许多布置,但多少还是有些危险的,他们三个不懂医术,还是等在外面吧。” 沈沁点点头表示同意,回头向巧儿和灵儿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巧儿点点头,细心叮嘱道:“虽然相爷和夫人都出了门,但是还是早些回去才好,否则姨娘会担心的。” 沈沁点点头,道:“我知道啦!早前有几样药材寻不到,如今来了百草园,总要讨两样回去才是,你们放心吧,晚膳之前必定要赶回去的。” 云臻一面拍打机关开门,一面默默地听着沈沁准备讨两样药材回去,心里默默地感叹,有他在,还需要讨吗?只要沈沁开口,他必定绑个蝴蝶结送过去。 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之后,面前似乎是整块大理石做成的大门向两面滑开,云臻牵着沈沁的手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姹紫嫣红的各色花朵还有翩然飞舞的蝴蝶,空气中弥漫的醉人的香气。沈沁细细分辨,许多种花香混合的香气也带着毒性,而这个园子墙修得格外的高,里面也没有人打理,显然是轻易不许人进来的。 而里面的药草也并非规规整整的种植成片,看上去倒有些自然生长的感觉,有的地方一大片花草长成一团,凌乱得很。 “这个园子是当年我爹的一个朋友弄的,他搜罗了不少珍奇的药草种在里面,又不敢叫人来打理,几年前我逛到这个园子的时候,这些药草长得简直一团乱麻。我砍了些杂草,又找了些蝴蝶养在里面,这两年总算是能看了。”云臻带着沈沁往里走,“这里面平日里没人来,也就我师兄偶尔来找些药材,虫蛇什么的倒是不少,我去挖两棵参,你自己转转。” 沈沁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云臻,道:“我看上什么,可以带走吗?” “嗯,”云臻点头,又加了一句,“要是看上我,也可以带走!” “呃……”沈沁扯扯嘴角,只觉得云臻光芒四射的形象在她面前是越来越崩碎了,果然,男神什么的,可远观,不可近看。 沈沁也不理会云臻,自己提了裙角往里面走去,云臻遗憾的叹了口气,便熟门熟路的挖参去了。 在这个院子里,人参算是比较普通的药材,据云臻说,是他那位叔叔想着人参用得多而培植的,种的早了,如今也算有些年份了。而沈沁这边,倒是毒药多些,云臻事先给她服了解毒的药丸,加上沈沁也是精通医术的,倒是没有多大影响。 一只蝴蝶飞来,沈沁伸手想抓它,手刚碰到蝴蝶翅膀,便觉得一阵麻木,再看时蝴蝶已经飞走了。沈沁看着手上留下的米分末,除了麻痹,似乎倒是没有更多的毒性,那帕子擦了擦,还打算走时叫云臻给她抓两只。 这样想着,沈沁又往里走了几步,却见枝叶间露出一截淡蓝色的衣带。沈沁考进去看,却见一名年轻男子倒在一棵高大的树下,被丛生的草木掩着,远远地也瞧不出来,走进了看,却连沈沁都吸了口冷气,别的地方有衣裳挡着,那张脸,却已经肿成了猪头,显然是吃了园子里毒草的亏。 “云臻!这边有人中毒了!”沈沁虽然算不上医者仁心,却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解毒丸,便喊云臻过来。 云臻听得沈沁的声音,也顾不上细听她说什么,立刻便赶了过来,见沈沁伸手要将地上的人拉起来,赶忙将沈沁拉到身后,道:“我来!” 云臻自然比沈沁有力气,今日也特地带了些药丸以备万一,将男子拽了出来,往他嘴里塞了了两颗解毒丸,皱眉道:“这人不是百草园的人,也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原想陪你好好玩玩,这下得先出去了。” “这样的毒,我没见过,不如让我研究研究吧!”沈沁给他把了脉,对于有挑战的事她一向很有兴趣。   ☆、第三十章 偷换 云臻对于打扰了他与未来娘子约会的不速之客表示不喜,而这个不速之客还吸引了沈沁的注意力,自然就更加不喜了,微皱眉头,道:“他身上中了许多毒,除了这园子里的,还有以前就有的,似乎还有伤口上来的,一时也解不了。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若是沈伯父他们先回去了你难免有麻烦,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吧,晚间我接你过来,我们一起研究,如何?” 沈沁想想,这个时候确实不早了,点点头道:“那你说话算话!” “自然。”云臻点点头,这个人能为他制造一个与沈沁相处的机会,也算功德无量,救他一命也不亏。 云臻送沈沁出来,顺便叫人进去将那人抬出来,将沈沁送到门外,安顿上了马车,才回去处理那个人的事,比如,那人什么身份,为何会出现在百草园中。 沈沁回到相府正是晚饭前,刚进门就见着候在门口的管家。沈沁自然不会觉得老管家是在等她,不过老管家在沈相身边多年了,在沈家小辈面前也得了几分尊重,便上前道:“老管家这是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面色有些焦灼,听到沈沁说话,才注意到沈沁,道:“老奴见过三小姐!” 沈沁微笑着道:“老管家不必多礼。” “今日府里有些事,三小姐去陪陪老夫人吧!”老管家叹了口气道。 “祖母怎么了?我出府时还好好地啊!”沈沁猜想,估计与沈相他们去太子府的事有关,而牵扯到太子府的,除了沈轻便是谷星儿,沈轻她是看着她上轿出门的,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谷星儿出什么事了? “哎!”老管家叹了口气,道:“三小姐莫问了,老奴不好多说,三小姐只劝着老夫人放宽心就是了。” 老管家这样说,沈沁也就有个数了,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回去换了身衣裳,便带了云臻送的点心去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年纪大了,一向又喜欢清静,所以一直住在相府东边的暖阁,平日里也不叫家中的小辈晨昏定省,只时常去陪陪老人家。东边的暖阁离沈沁的住处比较远,沈沁一天走的路多了,但身为小辈也不好坐软轿过去,便带着两个丫头慢慢走,算着过去也该是晚膳的时候了,大约还能蹭一顿饭。 相府的园子布置得雅致,尤其是暖阁前面的竹园,种满了青竹,这个时候还有些纷飞的竹叶,确实很有意境。竹园当中铺的是鹅卵石小路,容易崴脚,巧儿扶着沈沁叫她小心些慢着走,沈沁便也从善如流的走慢些,路过一丛竹子时,却听得轻微的声音。 “什么声音!”沈沁自小习武,听力好些,巧儿、灵儿两个却不曾注意到,听到沈沁这话,细细一听,确实从竹子后面传来轻微的声音,一时却辨不清是什么声音。 灵儿胆子大些,上前几步,向里面喝道:“什么人在那里!还不赶紧出来!” 里面又是含糊的几声,倒像是让人堵了嘴,灵儿还想上前,沈沁拉住她,道:“你退后,我过去看看。” “小姐!”两个丫头想拉住沈沁,但沈沁的动作比她们快多了,几步上前,拨开面前的竹叶,只见一个人被绳索捆着,还堵了嘴丢在里面。 沈沁看了眼园子里落了一层的竹叶,最近忙着沈轻的婚事,打扫园子的杂役也抽调做别的去了,这园子自然是疏懒多了,藏了个人居然都没有发现。沈沁细细一看,赶忙向灵儿巧儿道:“快把她解开,是谷家表姐!” 巧儿和灵儿一愣,赶忙上前解绳子,沈沁将谷星儿披散的头发拨开,露出那张苍白无力的小脸。谷星儿还有些意识,看着沈沁喊了一声表妹,便昏迷过去了。 沈沁半抱着谷星儿从竹子后面出来,巧儿和灵儿,帮忙搀着,就近找了个石墩坐下。沈沁吐了口气,向灵儿道:“这儿离祖母的暖阁近些,你快去祖母那儿找几个婆子过来,接表姐过去。巧儿,你去找老管家,找个大夫来,在找人通知姑姑和姑父过来。” “可是,小姐……”灵儿和巧儿显然不放心。 “快去,相府里,能出什么事。”沈沁一面掐谷星儿的人中,一面向两人道。 两人记着自家小姐会武功,终是点点头去了。沈沁让悠悠转醒的谷星儿靠在自己肩上,从食盒里将带给老夫人的莲子汤取出来,也没有空着的手拿勺子喂,直接倒在盖子里,送到谷星儿唇边,道:“表姐,你先喝点水,别的,我们慢慢说。” 谷星儿被绑了两天,自然是又饿又渴,就着沈沁的手,喝了一些,才算缓过来一些,虚弱的声音道:“幸好表妹注意到了,否则……” 沈沁叹了口气,一手扶着她,一手再给她倒了一碗,道:“来,再喝点,表姐的声音都哑了……” 谷星儿乖乖的将嘴边的莲子汤喝了,望着沈沁有些不好意思,道:“表妹,我饿了……” 沈沁看着食盒里的一碟白玉糕,虽然松软可口,但她给谷星儿把了脉,这人至少饿了两天了,这个时候最好喝点粥。然而,看着谷星儿虚弱的模样,终究有些不忍,道:“你稍微吃一点,等会儿叫人给你煮点粥,免得伤了脾胃。” 谷星儿点点头,就着沈沁的手吃了两口,只是她饿得久了,一口咽下去差点噎住,沈沁赶忙给她喂了一口汤。沈沁其实没做过什么重活,扶着谷星儿那么久,还要给她喂水喂吃的,手笔有些酸,但看着谷星儿手上的淤痕,解开之后基本抬不起胳膊,便也就忍着。 沈沁给谷星儿喂了两块点心之后,老夫人终于领着几个丫头婆子赶来了,见着谷星儿虚弱的靠着沈沁,心疼的上前来,抱着谷星儿,喊着谷星儿的名字。沈沁见状,道:“祖母,表姐被捆了许久,身上还有些伤,还是先带表姐回去歇一歇吧,沁儿已经叫请老管家请大夫来了。”   ☆、第三十一章 后果 老夫人看着谷星儿苍白的脸色和手上的淤痕,向身后的婆子道:“快,带表小姐到我那里去。春红,你去管家那里催一催,快些请大夫过来!” 服侍在老夫人身边的春红赶忙点头着去办,两个婆子将谷星儿扶上了软轿,往老夫人住的暖阁去。 安顿着谷星儿躺下,又叫人给谷星儿准备一些粥,老夫人才看向沈沁,道:“今日多亏沁儿心细,才发现了星儿,那些下人真是越来越惫懒了。星儿,你对外祖母说,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将你绑在那里。” 谷星儿喝了些汤水,又吃了些东西,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些,靠着软枕,道:“是我身边的菊儿,我竟不知她会功夫,也不知是什么人派来的,那天我来拜见过外祖母,梅儿随舅母去取东西,走到竹园时,菊儿就将我打晕了,我醒来时,便被绑在那里。” 两天前,沈月瑶带谷星儿到沈家拜见老夫人,叶氏也送了些东西给谷星儿,所以谷星儿回府前,叫身边的丫头梅儿跟着去取。那天沈家也为了沈轻的婚事忙得热火朝天的,沈沁姐妹几个也没有去送谷星儿,却没想到那个时候,谷星儿就被人调包了。 “外祖母,表妹来时带了些点心还有莲子汤,想来是带给外祖母的,可是都让星儿吃了……”谷星儿想起沈沁给她吃的东西,沈沁当然不会没事带着东西乱晃,她承了沈沁的情,自然也要帮她解释解释。 老夫人轻拍谷星儿的手,道:“傻丫头,外祖母该感谢沁儿正好带了东西才是,好了,大夫来了,先叫大夫看看再说。你说你这丫头遭这一遭罪,小脸都瘦成这样了,得多久才养得回来啊!” 大夫进来给谷星儿把了脉,无非就是好好调养的话,也开了一些滋补的药方。老夫人叫人去抓药来煎,又叫贴身的丫头守着谷星儿休息,才带着沈沁出来,问了些话,便叫她回去休息。 对于这件事沈沁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多问。谷星儿指了太子,她身上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不单纯,而沈相和叶氏去太子府,沈沁也直觉与这件事有关。 刚刚走过竹园,沈沁便见着匆匆忙忙赶来的沈月瑶和谷月儿,见到沈沁也没顾得上多问,便去了暖阁。沈沁仰头望望天,终是嘱咐了灵儿几句,叫她去打听打听今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灵儿机敏,沈沁回到住处没多久,灵儿便带了消息回来,道:“小姐,出大事了!” 沈沁微皱眉,道:“什么事?莫非假扮表姐的人刺杀了太子殿下?” “……”灵儿手一顿,为什么觉得自家小姐分明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然看沈沁严肃的样子,果断将这个想法拍飞,道:“还没那么严重。是二小姐,二小姐迷晕了假扮表小姐的人,到了太子府,结果让柳家公子认出来了!” “呃……”沈沁一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谷星儿定给了太子,对方假扮谷星儿目的自然不简单,自然也费了不少功夫。然而,绑了谷星儿,扮成谷星儿回到谷家并且没有让谷家人发现的走到最后一步,居然被迷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放倒,以至于前功尽弃,也只能感叹一句……老天注定。 “然后呢?”沈沁直觉的后面还有些情况,谷星儿在沈家被发现,背后肯定还有些隐情,不管谷家老爷疼不疼谷星儿,必定都是要严查的,然而只有沈月瑶和谷月儿过来,只能说明谷家有更厉害的事情发生。 “这事我也是从去谷家告知姑奶奶和姑老爷的小马哥那里听说的。”灵儿喘了口气道,“那个假扮表小姐的人打伤了谷家大少爷,后来被表少爷的朋友抓住了,如今姑老爷正在审问,一时走不开。” 沈沁点点头,道:“吩咐下去,院子里的人都老实做事,若是让我听到些不该说的话,从严处置。” “是!”两个丫头见沈沁虽然说得轻巧,语气却十分严肃,赶忙点头应道。 沈沁摆摆手,接着问道:“父亲和母亲可回来了?” “还没呢!”灵儿答道,“小姐,你说这事会怎么处理?二小姐毕竟已经抬到太子府里了,若是……” 沈沁抬头看窗外,叹了口气,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二姐姐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幸好四妹妹、五妹妹年纪都还小……”对于沈相来说,顶多就是治家不严申斥一番,可沈渝,无论太子留不留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太子可不像个心软的人,要拉拢沈家,沈轻足够,又何必因为沈渝得罪谷家。 沈沁这样说,灵儿和巧儿也是默然,沈渝这么做,若是没让人看出来也罢,沈家自然会想办法遮掩过去,但被人当场指出来,毁的却是整个沈家的名声。且不说沈家女儿的婚事,便是几个少爷娶妻都要受些影响,好在沈轻已经出嫁,沈沁也定了婚事,两个小的如今才七八岁,再过个几年,这件事也就淡了。 “罢了,已经出了这样的事,再说也没有意义,巧儿你去姨娘那儿走一趟,替我报个平安,我明日再去看她。”沈沁见两个丫头沉默,摆摆手道。 巧儿出去了,沈沁也叫灵儿去歇一会儿,自己坐在桌边,只觉得这一天下来累得慌,往常十天半月都没什么事,今天倒好,一天把十天半月的事都发生了。不多时,厨房送了晚膳过来,沈沁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吃了一些,就叫人撤下去了,打发了丫头和刘嬷嬷,自己靠在榻上养神。 沈沁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全黑了,抬了抬手,身上盖了一床薄被,细细一看,自己却是躺在床上。沈沁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子,才发现窗下的桌前一个人影,月白的衣裳,手托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 不用细看沈沁也知道是谁,敢时不时闯她的香闺的,也就云臻一个,想来也是他将她抱回床上的。按理说男子进女子的闺房不妥,但认识云臻久了,沈沁也知道云臻倒不是年少轻狂,而是骨子里就没有那些规矩束缚,虽然他一直表现出温雅书生的模样,但骨子里散发出一种狂傲不羁江湖气息。   ☆、第三十二章 你要相信我 沈沁一动,云臻便醒来了,见沈沁起身,便转过身来,道:“你醒了,听说你晚膳没吃多少东西,我给你带了些粥来。” 微黄的灯火映得云臻出色的容颜带了些柔和,修长的手打开桌上的罐子,浓郁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沈沁一直知道云臻是个出色的人,甚至她从来不觉得云臻高攀了自己,然而云臻待她温和细致,似乎为她洗手作羹汤并没有什么不妥。 看着云臻拿了个小碗,盛了些粥过来,沈沁望着他,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为什么你的厨艺这么好?” 云臻露齿一笑,将小碗递到沈沁面前,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喂食,便在床边坐下,道:“我爹死得早,不过,他的厨艺就很好。小时候我爹就教我些厨艺,那时他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们家穷,没有东西给人拿,只得叫人吃了……” “……”沈沁一口粥差点噎住,她那公公大人,似乎真的是个妙人。 云臻见沈沁这个模样,也是笑了,道:“我爹是个很好的人,学问也很好,可惜时运不济,直到过世都没能得个进士功名。我娘也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家里,还有个弟弟,将来你见着了,也就知道了。” 听云臻说这些,便是沈沁一个现代人,也微微脸红,低下头吃东西,活了两辈子,沈沁不是没见过美男子,她长得好,也素来不缺追求的人,只是从未有人像云臻一般,一两句话,便能波动她的心绪,就如,在静侯府初遇时,云臻只是一句话,就让她早已做好准备的清淡破了功,或许,那时,她就动了心。 “云臻,你到相府提亲,是因为婚约,还是,因为我?”沈沁突然抬头问道。话一出口,沈沁自己都觉得傻,古代又不似现代,更何况就算现代,婚姻也未必自由,她如今连婚期都定了,这些东西问了也没什么用。理智如此,沈沁却望着云臻的脸,等着他给个答案,若是答案不合心意……唔,暂时似乎也想不到什么惩罚。 云臻听到沈沁这话一时愣住了,是为了那一纸婚约,还是沈沁?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可犹豫的。当初沈相与云父定下这桩婚事,虽说那时沈相还没有女儿,但基本上默认的是沈家嫡长女,他进京赶考时,母亲便将信物给了他,并且叫他直接在京城与沈家小姐完婚。不过来到京城之后就遇上甄选太子妃,他心里清楚,以沈家的家世和地位,沈轻必定能入选,当时也没准备退而求其次迎娶沈家其他女儿。 云臻的势力,他母亲张氏并不清楚,之所以要他与沈家小姐完婚,也完全是因为那是云父在世时定下的婚约。然而,云臻也是个傲气的人,人家都忘了这个婚约,他自然不会跑过来提,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只是因为静侯府的那一次相遇罢了。他是个随性的人,但有些东西一眼认定了就不会改变,说不清看上沈沁哪点,但就是那一眼,让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他的妻子。 沈沁见云臻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果然,当时只是想娶个大家小姐回去吧!居然连这种问题都需要回想!” “……”云臻看了沈沁一眼,生怕沈沁果真生气,赶忙道:“怎么会!我听说沈家大小姐定了太子侧妃,都没准备再提这桩婚事,只是因为遇见了沁儿你,才过来提亲的。我对你是真心真意、一心一意的,你要相信我!” 沈沁闻言便笑了,道:“那若是我爹决定把我二姐姐嫁给你怎么办?” “我是任人摆布的人吗?我要娶你,就只会娶你。”云臻说道,“更何况,沈渝是不会嫁给我的,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进到太子府去,就像今天一般。” 听云臻这样说,沈沁算是满意了,点点头,道:“那,你记住今天你说的话啊!将来你若是变心了,可别说什么我死皮赖脸追着你的话。” “怎么会?自然是我死皮赖脸追着沁儿。”云臻赶忙表明自己的心意,“来,再吃点,若是饿坏了,我会心疼的。” “……”沈沁看着云臻准备给她再盛一碗,赶忙摆手道:“已经这么晚了,不能再多吃了。” “也好,那我们先过去吧,晚些若是饿了,我再给你做些点心。”云臻看看天色,这么晚了吃太多确实不好。 沈沁点点头,起身将有些散开的头发简单地挽起,加了一件衣裳,道:“走吧!” 沈沁的功夫虽然不及云臻,但跟上云臻的轻功还是可以的,两人踏着月色,不多时便到了百草园中。百草园的人本来就不多,夜里就更少了,云臻也不避人,直接带着沈沁去了客房,白日里捡到的那个人就躺在里面。 为了方便查看,云臻往柜子里找蜡烛,沈沁便靠过去看病人。云臻已经给他做了简单地处理,脸上的浮肿虽然还没消,但勉强能看了,连青黑之色也淡了些,不过单看此人还在昏迷,就知道目前还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沈沁伸手打算给他把一下脉,只是手刚挨到他手腕,便被他反手抓住。不过一个中毒了要死不活的人,自然不是沈沁的对手,沈沁轻松的挣开了他的手,抬眼看去,才见得男子已经挣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沁。 沈沁第一回见到云臻时,只觉得云臻的一双眼灿若明星,仿佛一瞬间炸开的烟火一般摄人心魄。而眼前此人的一双眼,却仿佛一个幽深的黑洞,虽然一样的吸引人,对于沈沁来说,却恨不得更加远离一些。 云臻点好了蜡烛过来,便见着沈沁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去,那人紧紧地盯着沈沁。云臻这下不乐意了,他的未婚妻,他自己都是捧在手心舍不得碰一下的,这个人居然敢狠狠的瞪!当下丝毫没把他当个病人,上前对着那人手上的伤疤,便是狠狠一捏。 “……”沈沁看着瞬间幼稚的云臻,无奈的扯扯嘴角,道:“你多大了,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能不能活下来还说不准呢!”   ☆、第三十三章 偷吻 “……”云臻没有看沈沁,低头看躺着的人,却发现那人脸色微变,却一声不吭,不过蹙起的眉头表示云臻那一捏,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既然醒了,说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园子里,说清楚了,我再决定救不救你。”云臻拉着沈沁在不远的桌边坐下,等着对方说话。 男子皱眉,显然不想透露太多,不过似乎觉得保命亦很重要,犹豫了片刻,道:“我叫凌锋,是凌烟阁的人,此行目的是刺杀太子,没想到夜青玄早有准备,我慌不择路,逃到了这里,被园子里的毒物毒倒了。” 男子说得简洁,云臻却微挑眉道:“凌烟阁,刺杀太子,你就不怕我将你交给太子?” “我虽然不常来京城,但作为一个杀手,对京城总有些了解,虽然那时天黑没看清,却也能猜到这里是百草园。你既是百草园的人,我惹不起,若是你要将我交给夜青玄,我也没有办法。”男子答道。 “你倒是个聪明人。”云臻点点头道,“沁儿,你说怎么做?” “这些毒药的混合,我也没见过,能不能救活还真不好说。你呢?”沈沁打量了凌锋一眼道。 “我也差不多。”云臻点点头,“要不这样吧,试一试,若能解毒,算他命不该绝,到时放他离开。若不能,那也是他的命。” 沈沁点点头,道:“好啊!”又看向凌锋,拿出一把小小的瓷瓶,从桌上拿了个小碗,道:“你别乱动,我要取一点血。我警告你啊,你现在的造血功能很差了,若是多浪费一些血,就不是被毒死,而是失血过多而死啦。” 凌锋果真老实不敢动弹,由着沈沁取了一小碗血。 沈沁看了眼脸色越发苍白的凌锋,难得好心往他伤口上撒了些上好的金疮药,才端着小碗走开。云臻见沈沁取好了血,才取了银针出来,准备给凌锋施针。 沈沁早就猜到云臻会医术,却是第一次见云臻动手,当下将小碗里的血装到小瓷瓶里,又加了些防止血液凝固的药米分进去,便靠过去看。云臻平日里温和儒雅,对着沈沁的时候,偶尔还会耍耍无赖,但手执银针的云臻,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修长的手指,泛着冷光的银针,在沈沁眼前带起一片片银光。 沈沁自己也是学医的人,自己的银针使得就不比云臻差,自然也没有偷师的意思。沈家的银针也算独门武学,既可用以伤人,也可以治病救人,与云臻的手法并不相同,沈沁自然不会邯郸学步连自己的本事都丢了。 云臻运针很快,不多时便收了针,凌锋也再次昏迷了过去。云臻并不在意,只查了查脉象,从床头抓了一碗汤药给他灌下去,道:“好了,只要沁儿能配出解药,他就死不了。” 沈沁看了看手里的小瓷瓶,微侧着头,道:“为什么是我,不是你呢?” 沈沁难得露出这样呆萌的模样,云臻抓了块帕子擦了擦手,趁着这功夫飞快的在沈沁唇上轻轻一啄,退了两步,道:“因为沁儿比我强嘛!” 沈沁前世的时候,相熟的同学当中与男友同居的也有两个,光明正大的来个法式长吻更不稀奇,却被云臻轻轻的一啄,逗得俏脸微红,嗔怒道:“你做什么!” 云臻赶忙别过头去,却见得黑发衬着的侧脸微微发红,居然是脸红了。见着这般模样,沈沁心头的怒气便也消了,嘻嘻笑道:“云臻,你居然脸红了!”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云臻被沈沁取笑,将银针放好,顾左言他道。 沈沁也懂得适可而止,暗自憋着笑,道:“那我平日里能不能来这边?” 云臻没有答话,将沈沁拦腰抱起,脚下一点,也不走正门,飞身跃出窗外,飞快的向相府赶去。夜里有些凉,沈沁往云臻怀里缩了缩,分明感觉到云臻身子一僵,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等回到沈沁的闺房,沈沁已经昏昏欲睡了。 云臻也没有叫醒沈沁,只替她解了外衣,拉了被子盖上,立在床边看沈沁的睡颜。 沈沁睡相很好,黑发映衬下的小脸带着恬静的笑容,竟是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灵气。从袖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令牌,放在沈沁枕边,低头在沈沁额上轻轻一吻,道:“这个令牌送给你,百草园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沈沁睡梦中只觉得额上有些痒,手揉了揉,翻了个身背对着云臻。云臻站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发热,可惜沈沁背过身去了。 云臻呆呆的看了沈沁片刻,吹灭了烛火,依然从窗口离开,绣房恢复了宁静,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次日一早,沈沁起来时太阳已经升起,忙掀开被子起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沈沁再也没睡过懒觉,老夫人虽不叫她们过去请安,叶氏却是个讲究规矩的,沈沁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面给自己惹麻烦。而今早这个时候,一看就已经晚了。 听得里面的动静,巧儿和灵儿便进来服侍,沈沁一面起身,一面向两人道:“这个时候了,怎么不叫我起来。” “夫人身边的喜鹊姐姐过来传话,说今日夫人要去一趟谷家,小姐就不必过去请安了。奴婢们瞧着小姐睡得香甜,就没有打扰小姐。”巧儿答道。 “去谷家?” “是啊,昨日表小姐吃了药就睡下了,姑太太过来也只是说了几句话,也不好移动。今天一早,姑老爷和姑太太亲自过来,将表小姐接回去了。相爷一早还有事,所以夫人陪着一道去了谷家,毕竟二小姐昨日在谷家……”灵儿解释道,不过沈渝的事,她一个下人却不好说。 沈沁点点头,道:“昨日我歇下的早,后来,二姐姐可有消息?” “相爷和夫人还有大少爷昨日去了太子府,具体的情况也没人敢乱说,不过,听说太子将二小姐关起来了,此事还要问过谷家才说。不过,二小姐被柳家公子认出来时还没有拜堂,怕是……”灵儿一早就将这些都问好了,虽然她懂得不多,却也觉得沈渝的结局怕是好不了。 沈沁虽然不大喜欢沈渝,但闹到这个地步,也着实说不出风凉话,叹了口气,道:“这些不说了,替我梳洗了,我们去姨娘那里。”   ☆、第三十四章 罪责 “是。”巧儿和灵儿应着,服侍沈沁洗漱之后,便直接去了林姨娘那里。 九月底了,天气也凉了,难得太阳好,林姨娘抱了只猫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沈沁过来,向她招招手,道:“过来坐,难得天气好,晒晒太阳最是舒服。” 沈沁乖巧的在林姨娘身边坐下,道:“姨娘这只猫是哪里来的,前两天过来也没有见着。” “前两天林嬷嬷才给我找来的,你瞧,还挺有灵性的吧!”说着,将小小的猫脑袋送到沈沁面前给她看。 “……”沈沁头一次见到林姨娘这么活泼的一面,深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忽视这个便宜母亲了,连忙点头道:“是,林嬷嬷真是太有眼光了。” 林姨娘哪能看不出女儿在逗她,闻言便也笑了,道:“沁儿,二小姐的事我也听到了。二小姐素来心气高,不过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执着,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想嫁的好些更没有错,只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我知道我的沁儿聪明,可要记着,不是什么时候都该使小聪明的,旁人可都不是傻子。” 沈沁知道林姨娘是说沈渝的事,也是在提醒沈沁,沈家的人,包括来来往往的姻亲、故旧,哪个都不是傻子,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或许,林姨娘也是担心沈沁不是真心嫁入云家的吧,尤其看着沈轻风光大嫁。 “姨娘放心吧,云世兄待我极好,我不会负他的。”沈沁点头道。 “姨娘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只是……” “姨娘是沁儿是亲娘,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沈沁看林姨娘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林姨娘叹了口气,道:“上回随大少爷一起来的夜公子,你还记得吧!” “他怎么了?”沈沁自然记得夜云祥,毕竟她还利用过夜云祥的剩余价值。 林姨娘见沈沁的模样,便知道沈沁对夜云祥没有其他的感情,才算松了一口气。毕竟就算云臻考中了状元,要论身份地位,也无法与夜云祥相比,然而,夜云祥即便再好,那样的门第怎么会允许一个庶女做正妻,更何况沈沁已经定亲了,她只怕沈沁看中了夜云祥,会像沈渝一般做出不该做的事。 “沁儿,很快就到你的婚期了,如今因为二小姐的事,沈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你千万要记住,在出嫁前的这一段时间,万万不能惹出其他的事,知道吗!”林姨娘认真的叮嘱道,“至于夜公子,虽然他于你有恩,但恩情自有相府替你还,你尽量避开他,知道吗?” 林姨娘这样说,沈沁哪能不明白。她自问与夜云祥没有什么,若是以前,她一个庶女也没什么会多看她两眼,可如今不同,沈渝这事即便有太子压着,只怕也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更何况沈家自然也有不少政敌,只要被人语焉不详的传出几句话,沈家的根基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她,却只能陷于流言蜚语之中。 “姨娘,我知道的。”沈沁知道林姨娘的担心,这么长时间,她也了解了许多林姨娘的故事,从中也得知,林姨娘的娘家并没有送女儿做妾的意思,却因为林姨娘舅舅算计,最后进了相府。林姨娘这么多年并不喜欢相府的生活,自然不希望女儿踏上自己的老路,她知道沈沁没有攀附权贵的心她很高兴,却害怕沈沁被人算计。 林姨娘点点头,拉着沈沁的手,道:“姨娘知道,我们沁儿最是聪明懂事,今天芳菊做了你最喜欢的水晶肘子,就留在这里用午膳吧!” “好啊,我都想念芳菊的手艺了!”沈沁自然没什么推脱的答应了。 沈沁昨晚说今日要来,林姨娘就叫芳菊准备了沈沁喜欢的东西,所以桌上都是沈沁喜欢的菜,因为没有旁人在,林姨娘对沈沁也热情得多,不停地给沈沁布菜,叫她多吃些。 午膳之后,林姨娘拿了个苹果,一面削,一面同沈沁说话,便在这时,灵儿进来,道:“姨娘、小姐,相爷和夫人带二小姐回来了,正往祠堂那边去。” 祠堂算是相府最正式的地方,女儿家连逢年过节祭拜都没有资格进去,也就是十二岁上族谱的时候进去一回,如今沈相将沈渝带去祠堂,莫非还要动家法? “老爷还说了什么没?”林姨娘问道。 “相爷说,叫姨娘小姐都过去,相府其他的姨娘、小姐、少爷也都要过去。”灵儿答道。 “好,我们知道了。沁儿,要去祠堂,你回去换一身正式一些的衣裳,不必等姨娘,自己先过去吧!”林姨娘向沈沁嘱咐道。 沈沁点点头,便先回了自己的住处。 等沈沁赶到祠堂的时候,祠堂已经有许多人了,相府的人都知道厉害,便是平日得沈相宠爱的少爷小姐,也都乖乖的站着不敢动。沈相端坐在正前方,叶氏坐在他身边,连不常到相府的几个沈家族老都来了,而沈渝跪在中间,收拾的也算整齐,却是一身的疲惫,低着头,没有说话。 沈沁上前向沈相和几位族老见礼,沈相摆摆手,示意她站在旁边。沈沁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退到旁边,在两个妹妹旁边站定。没过多久,连一早出门的沈知松都回来了,沈相才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特意叫大家过来,是为了不孝女沈渝的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见沈家人都认真地听他说,沈相看向沈渝,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渝不遵父母之命,私自离家出嫁,此为一过;兄友弟恭、姐妹相扶,沈渝对表妹下毒,此为二过;欺骗世人、欺骗太子,毁我沈家百年清誉,此为三过。沈渝,你可知罪!” 沈渝抬起头来,仅仅是一天的时间,沈渝一张美丽的容颜已经是苍白憔悴,望着沈相,道:“我可知罪?我有什么罪过?”   ☆、第三十五章 半点不让 沈相闻言,脸色更加严肃。沈相虽然是文官,但做到丞相,自然自有一种气势,此时严肃的气势压下来,便是周围其他人都感觉到一种威压,更何况直面他威严的沈渝。 沈沁见得沈渝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却又很快直了身子,道:“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明明沈家要选一个女儿陪嫁,为什么你情愿给沈沁,情愿给谷星儿,都不愿意给我?我不服!我争取自己的幸福有什么不对!” 沈相被沈渝气得胡子都抖了抖,便是沈沁也吸了口凉气。即便沈沁来自现代,也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就她所知道,就算是几千年后,为了争取男女平等,也付出了怎样的艰辛,而在这个时代,向沈渝一样高喊追求自由,结果自然只能成为炮灰。 “好,很好!”沈相冷哼了一声,“我现在就告诉你,有什么不对!来人,给我请家法!” 沈家的家法,沈沁没有见过,在她记忆里,沈家子弟犯了错,也就是跪一跪祠堂,抄一抄祖训,动用家法还是第一次。沈沁看去,老管家亲自捧了一根黑色的荆条出来,上面还看得到一些尖锐的刺,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唯一肯定的就是,一定很疼。 沈沁看向沈渝,她眸中闪过一抹恐惧,却并没有服软的意思。而沈相也是真的怒了,便是叶氏都开口劝阻,依然没有改变沈相的意思。 荆条打在沈渝身上,不多时就浸出一片血迹,谢姨娘上前阻拦,却只是落了几道鞭痕在她身上,眼睁睁看着沈渝,昏迷了过去。 行过家法,沈渝虽然还醒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趴在地上不能起身。 沈相看了沈渝一眼,眼中闪过痛心,看向身边的一众儿女,道:“你们看清楚了,从今往后该如何从事,心中该有个数!” “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沈相这个一家之主的眉头,都低头应是,沈相点了点头,特意看向沈沁,道:“沁儿婚期在即,以后就好好在屋子里准备嫁妆,每日请安就免了。” 沈沁低头应是,自然是知道叶氏要处理沈渝留下的烂摊子,她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不希望她沾惹上别的麻烦。 沈相见沈沁乖巧听话的模样点点头,又看向两个小的,道:“太后娘娘赐了两个教习嬷嬷下来,月儿和娇儿也不小了,以后跟着嬷嬷学习诗书礼仪、女戒女训,记住没?” “是!”两个小姑娘赶忙应着,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虽然辛苦,总好过直面父亲的怒火。 沈相这才吐了口气,看向苍白着脸的沈渝,终是叹了口气,道:“将她带回去,好生照料,等她好了,抄写沈家祖训一百遍,女戒、女训各一百遍,记住了吗?” “是、是……”谢姨娘赶忙点头,叫身边的嬷嬷和丫头扶起沈渝,看向沈相,道:“老爷,渝儿她的伤……” “老管家,去请大夫来!”毕竟是亲生女儿,沈相虽然恨铁不成钢,却也没舍得让她自生自灭,看了血迹斑斑的沈渝一眼道。 这件事算是落下了帷幕,众人便也都散了,林姨娘与沈沁道了别,便带着丫头回去了,沈沁叹了口气,也带着丫头回了。 沈渝的事,虽然也算她自己折腾出来的,但毕竟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打得半死不活,沈沁只觉得心里堵得很,回去之后也没心情绣嫁妆,便进了屋子研究解药。 对着药草,沈沁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原本就精通医术毒术,那混合的毒药虽然复杂,但到了晚膳的时候,也将解药配了出来。 看着沈沁将药丸收起来,灵儿和巧儿才敢上前叫沈沁出来吃东西。沈沁伸了个懒腰,将新配成的药丸收好,才出了书房。今日天气好,这个时候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温暖的橘色让人心情也舒畅了几分,沈沁露出些笑容,道:“今天的霞光真美,晚膳就摆在院子里吧!” 两个丫头自然应是,叫了两个粗使丫头,手脚麻利的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铺开桌布,将晚膳摆上。叶氏作为一个嫡母,倒是不曾在吃穿用度上亏待家中的庶出子女,沈沁虽然是庶女,每顿也有三菜一汤,加上两碟子点心,自然是不差的。 一下午窝在书房里研究解药,沈沁这会儿也饿了,难得多吃了半碗饭。丫头收了碗筷,巧儿怕沈沁积食,说是陪沈沁在花园走走消消食。 沈沁一整天没太动弹,这会儿也想活动活动手脚,点点头便也同意了。 沈沁同两个丫头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天色已经渐渐暗了,瞧见不远处沈渝的住处,沈沁叹了口气,道:“我们去看看二姐姐吧!” “小姐……”巧儿有些犹豫,毕竟沈相刚刚才罚了沈渝。 沈沁摇摇头,道:“无妨,父亲那都是气话,心里自然是希望家里姐妹和睦的,走吧!” 巧儿和灵儿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劝,同沈沁一道进去。 沈沁见到沈渝时,她趴在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张薄被,正醒着,看向沈沁,声音很低,道:“三妹妹来了!过来坐吧,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会是妹妹你。” 沈沁叹了口气,道:“二姐姐这是何苦,父亲那样疼姐姐,姐姐服个软、认个错,父亲也不会当真责罚姐姐……” 沈渝轻轻一叹,向周围服侍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同三妹妹说说话。” 巧儿和灵儿看向沈沁,沈沁点点头,两人才一道出去,却听沈渝道:“三妹妹不懂,我什么都能让,唯独这一个,半点都不能让。” “……” “三妹妹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沈渝看向沈沁,见她脸色微红,不由笑道:“必是有的,未来妹夫那般体贴,若非我早就心有所属,必定也要动心……”沈渝顿了顿,接着道:“人说人如其名,父亲给我取了个渝字,大约就注定了我的命运,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爱上了他,爱到情愿做一切我以前不屑去做的事,只想做他的人,哪怕只是其中一个。” “是太子殿下?”   ☆、第三十六章 幸好你也喜欢我 “是啊!那时,我才八岁,他只是扶了我一把,我却一眼就认定了他。后来我知道他是太子,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他的正妻,但是,以相府的地位,我进太子府自然不会差,唯一的差错就是大姐姐成了太子侧妃。” 沈沁默然,若是沈轻没有被指为太子侧妃,让沈渝进太子府做个妾对沈家来说自然是好的,可有了沈轻在前就不同了,沈家不能让姐妹俩相争。这也是沈家会选择沈沁,会选择谷星儿却不会选择沈渝的原因,“二姐姐既然明白,为何……” “我是明白,可总想争一争。当初他或许只是随手一救,或许自始至终都从未记得我,可我的命运,早在那一眼,就缠紧了他,他不要我,我除了死还能如何,终究只是拼死一搏罢了……”沈渝微闭了闭眼睛,“三妹妹,我如今是活不下去了,你今日来看我,我念着这份情,一定等你出了门再死……” “二姐姐,你……” “我知道三妹妹想说什么,姨娘有四哥和小弟,总会好起来,我却撑不下去了。”沈渝目光落在枕帕上的并蒂芙蓉上面,眼中都是羡慕,道:“来生,若能选择,我情愿做一株并蒂莲花,从出生就有人陪我,大约,就不会这样执着了……” 沈沁终究没能说出劝解的话,她从小到大没有执着过什么,她想好好地活下去,其实并不太清楚活下去要做什么,只是偶尔厌倦的时候,总会觉得,会有人在等着她,所以她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时,她猛然想起云臻的眼睛,灿烂带着微笑的眸光似乎直射到她的心中,也许就是那一双眼,让她片刻间动了心。 从沈渝那里回来,沈沁没了读书的心,洗漱了便打发了丫头们出去,想一个人歇着。关了门进屋,却见云臻立在窗下。 下意识的跑过去,沈沁头一回主动抱住了云臻,头埋在云臻胸前。 云臻头一回见到沈沁这样,心里欢喜沈沁的行动,却更担心她,手轻拍沈沁的肩膀,轻声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沈沁抬头,对着云臻的眼,露出一抹笑容,道:“云臻,幸好你也喜欢我!” 沈沁的声音很轻,云臻却难得砰然心跳,抱紧了沈沁,道:“沁儿,你说什么?你喜欢我对吗?” “是,我喜欢你!”沈沁微仰着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沁儿——”云臻低下头,贴着沈沁的头顶,“沁儿,我好高兴你能亲口告诉我,你喜欢我……” “傻瓜,你也没说过啊!”沈沁笑道。 “我那不是怕吓跑你吗?以前我师兄喜欢过一个姑娘,大胆的买了一堆东西跑去讨好人家,结果吓得人家姑娘以为招上采花贼了,第二天就应了人家的亲事……” “……”沈沁觉得,若是有个人扛着东西跑来讨好她,她也会觉得人家不安好心。 “所以,我知书识礼、循规蹈矩的请媒人上门提亲啊!若是沁儿你那时一个惊吓答应嫁到太子府去,我不是欲哭无泪吗?”云臻叹道。 “……我将解药配出来了,你带回去给那个凌什么的吃吧,应该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沈沁扯扯嘴角转移话题道,她才不会告诉云臻她从没想过嫁给夜青玄。 “……”云臻看了眼被沈沁塞到手中的小瓷瓶,果然,那个人总是影响他与娘子亲近,要不要回去补个刀?还是算了,再倒下了还要在眼前碍眼。 “你那是什么意思?” “沁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记着别人?”云臻一脸委屈道,“反正他中毒已经那么久了,再等一会也没什么。” 沈沁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有些事,没来得及给你送点心,所以,给你送宵夜来了。”云臻说着,打开食盒,里面一碗银耳莲子羹,晶莹剔透的颜色让人看着就喜欢,再加上淡淡的甜香,沈沁虽然不饿却也接过了云臻递过来的勺子。 因为是做夜宵,云臻准备的也不多,沈沁喝完了一碗,看向云臻,道:“你每日这样养着我,我要是长胖了,不好看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云臻看着沈沁手边的空碗,这个时候说这话会不会太没诚意了。不过他每日给沈沁送点心,一方面确实是讨好未来娘子,另一方面,他也是觉得沈沁太过瘦弱,想给她补一补。原本他还以为是叶氏苛待庶女,然而他送了那么久,沈沁依然没有长肉的迹象,便觉得沈沁体质如此,怨不得人家嫡母。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 “怎么会!”云臻可不敢让沈沁一句话定罪,“我是看着沁儿身子瘦弱,想给沁儿补一补,再说,沁儿怎么会不好看?再没有比沁儿更好看的了!”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沈沁原本就没有在意,听云臻这样说就更开心了。不过时候不早了也该赶人了,正要同云臻说晚安,却见云臻神神秘秘拿出个东西,道:“你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沈沁一脸好奇道。 云臻将手里的竹筒打开,从里面倒出一个黄色的布卷,展开来看,布卷上面还细细的绣了飞龙祥云的纹饰。沈沁不大懂得纹饰这些东西,不过多少有点常识,在现代,龙凤呈祥之类的东西随便怎么用,但在古代,听说在衣裳上绣一条四脚蛇都可能被判个僭越什么的。 “这个,莫非是皇家的东西?”沈沁问道。 云臻点点头,拿了布卷,在灯火上面烤了烤,便露出一些字迹来,沈沁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道: 三年春,言贵妃产下皇长子,帝赐名青翼。 三年九月,言贵妃卒,十月初,皇长子夭亡。 三年腊月,林贤妃产下皇次子,次日午间,盗入宫中,贤妃及皇子均亡。 五年夏,刘德妃产下龙凤胎,三公主平安降世,三皇子夭亡。 九年六月初六,杨淑妃产下皇四子;初九,史惠妃产下皇五子;九月,月嫔早产,母子俱亡。 九年十一月,惠昌宫火灾,史惠妃及五皇子不知所踪;十二月,皇四子青玄立为太子。 沈沁看着流水账一般的记载,有些不解道:“你从哪里找了的这个东西?”   ☆、第三十七章 有意思 “便是那个凌锋身上的,我叫人给他换衣裳,就从衣裳里掉出了这个。这个法子我以前见过,闻道上面的药味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拿来与你一起看,不过,这些东西怎么这么没意思。”云臻微皱眉道。 “哪里是没意思?分明是很有意思好吧!”沈沁笑道,“之前听说只有一个皇子,我还以为就只有一个皇子出生呢,没想到,前前后后单算活着出生的就有五个,可是又都因为各种原因没了,这里面的故事似乎很有意思啊!” “怎么有意思?”云臻微侧着头道。 “嗯……”沈沁眨眨眼,“无非也就是权利相争,似乎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不过,这个东西被人特意保留下来,并且拿在那个凌锋手中,就有意思多了!” “沁儿说的没错。”云臻点点头,“凌烟阁是江湖门派,虽然也接一些刺杀之类的活儿,但似乎一向避讳着官场,这回冒出来刺杀太子,怎么看都不大寻常。况且这个东西,一般人拿着也没什么用,那些皇子是怎么没的,背后肯定有缘故,可不论如何,如今也只有夜青玄一个太子,除非,有另一个皇子冒出来。” “你说,会不会……” “那个凌锋呆在百草园中,这些日子我叫叶锦玄暗中盯着,似乎也并没有见到有人在找他,甚至被刺杀的正主都没有动静,怎么样还真不好说,看来我还是把这个东西还给他吧!”云臻卷起布卷道。 “还给他?他若真是这个意思,岂不是要惹起一场乱子?你一个新科状元,不需要讲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沈沁挑眉道。 “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这天下想坐一坐皇位的人多了,便是没有什么证据也能凭空捏造一些,与其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还不如让他窜出来消灭掉!”云臻冠冕堂皇的说道,脸上却分明是看热闹的样子。 沈沁黑白分明的眼睛分明写着不信,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你跟叶世子似乎关系很好啊!我发现,你除了经常拿他做大旗,还经常支使他做事。” “这个嘛,他是我师兄,我叫他帮些忙也没什么不可嘛!”云臻笑笑道。 “只是师兄?那不是应该你听他的话吗?”沈沁一针见血道,在古代可是很讲究尊师重道的,叶锦玄出身高贵,又是师兄,怎么也应该云臻听他的才对。 “啊,这个嘛,那不不是因为最后挑中了我继承师门嘛,就算是师兄,我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啊!”云臻摆出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等着沈沁接着问。不过沈沁对于云臻什么师门之类的还真不怎么关心,点点头道:“时候不早啦,我辛苦了一下午也要休息了,就不送你了啊!” 沈沁明晃晃的赶人,云臻虽然想厚脸皮多呆一会儿,但看着沈沁有些倦怠的脸,还是不忍心她受累,再想到过些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自然也就从善如流的离开了。 沈沁被关在屋子里绣嫁妆,就连沈轻回门都没有见到,但后续的事,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听说沈相和叶氏亲自去了谷家赔礼,而后奏请皇上,重新拟了谷星儿过门的日子;听说因为沈家的事扰乱,沈沁和杨剪剪新婚之夜,太子最终歇在书房,好吧,这个也有人关注;听说,回门的日子,太子没有陪哪个侧妃回去,但给杨剪剪备的礼物多了一分,这些似乎都不是大事,但也可以看出,沈轻在太子府并不算好。 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沈沁的婚礼并没有耽搁下来。云臻送来的聘礼并不少,沈家也不会贪这些东西,登记造册之后,只意思意思留了一些,便都给沈沁做嫁妆带过去,加上沈家陪得东西,沈沁的嫁妆也不薄。 十月里天气已经凉下来了,但因为嫁衣是一层套一层的礼服,也不必做成夹袄。十五的早晨,林姨娘早早就赶了过来,等着送沈沁出门,嘴里说着高兴的话,眼眶却微微发红。 到午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云臻上门迎亲。 沈沁出嫁的日子,叶氏也没有为难林姨娘,看着林姨娘细细的给沈沁补妆,便也退到旁边坐下。不多时,鞭炮声响起,云家的迎亲队伍往这边过来,叶氏看着林姨娘泛红的眼圈,不由想起沈轻出嫁的模样,劝道:“妹妹莫伤心了,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她嫁得好,妹妹该开心才是。” 林姨娘抹了抹眼角,努力露出笑容,从袖里拿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打开看,却是一支金钗。金钗并不大,打成一朵盛开的凤羽花的模样,难得的是,花朵上面还打了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仅仅三对细小的足与金钗相连。 林姨娘将金钗插在沈沁头上,道:“这是当年姨娘出嫁时,你外婆给姨娘戴上的,今日姨娘给你戴上,只盼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谢姨娘!”沈沁压住心头的不舍,带着微笑道。 正说着,云臻已经过关斩将走到了门前,林姨娘拿起托盘上的大红盖头,轻柔的盖在沈沁头上,扶着沈沁往外走,去前面拜别父亲。 沈沁被头顶的大红盖头挡着,只看得到脚下的一小片,与云臻一起拜别了父亲,便被送上了花轿,晃晃悠悠的出了住了大半年的相府。 前世沈沁活了二十年,可莫说出嫁,连男朋友都不曾谈过一个,如今,短短的时间里就坐上了花轿,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一个人坐在花轿里,也没有人说话,便只能捏着苹果打发时间,好在云臻的宅子离相府并不远,没有太久的时间,花轿就进了宅子,被簇拥着拜堂成亲。 云臻在京城没有什么亲人,高堂请的是他的一位恩师,德高望重的万大人,来的也多是云臻的同窗好友,也算热闹,当然夜云祥也不大高兴的跑过来了。   ☆、第三十八章 闹事 拜了堂基本就没有沈沁什么事了,旁的人家还有嫂子小姑子陪着说说话,沈沁这里,嫂子小姑子都没有,就只能一个人坐在新房里看红烛。巧儿和灵儿都跟着沈沁陪嫁过来,此时刘嬷嬷和倩儿整理嫁妆去了,两人就在新房里陪沈沁说话。 其他的人都出去了,沈沁才吐了口气,向巧儿和灵儿两个道:“快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摘下来!” “……”巧儿和灵儿对视一眼,上前帮沈沁把头上的各种首饰摘下来。头上的重量轻了,沈沁动了动脖子,总算轻松了。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见着人家新娘子顶着一头的珠翠还觉得漂亮,如今才算体会到这分量。原本一头长发盘在头顶就挺沉的,再加上那些足量的金钗步摇玉簪什么的,沈沁直觉的头顶订了一罐子水,既没有安全感,又重的脖子都要断了。 灵儿机灵的给沈沁捏着后颈,打趣道:“小姐,真那么沉?我看着大小姐不会功夫也还好啊!” 沈沁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堆首饰,道:“那几个是云臻送的,姨娘说一定要戴上,那几个是老夫人送的,也得戴上,还有那两个,是母亲给的,当着她的面我能不戴吗?还有那一个,是最后姨娘给我加的,你说小小的一个,怎么能那么重呢?” “……”巧儿和灵儿对视一眼,沈轻是嫁到皇家,头上戴的都有皇家的品级,不能越级,长辈们送的都只是收起来带过去,而沈沁的,都插到头上去了,真难为那位全福夫人能给沈沁插得那么好看。 “好了,都好好收起来吧!”沈沁看着那一堆首饰,自己都佩服自己,挥挥手叫巧儿都收起来,不想看着那些东西心塞。 巧儿点点头,将那些首饰分门别类的收进匣子里。 正忙着外面有人敲门,灵儿抬头道:“谁呀!” “奴婢绿儿,公子吩咐奴婢给少夫人送些吃的来。”外面一个少女的声音道。 “进来吧!”见沈沁点头,灵儿上前开门道。 绿儿提了食盒进来,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见着沈沁惊艳的一愣,给沈沁见礼道:“奴婢绿儿参见少夫人!” “免礼!”沈沁微笑道,“有什么好吃的?一整天下来,我还真饿了!” 绿儿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碟子一碟一碟拿出来,介绍道:“都是公子一大早准备好的,三杯鸡、酱鸭脯、清炒百合、柳叶饺还有三鲜丸子汤和玫瑰糕,少夫人请慢用。” 沈沁看着面前摆开的吃食,荤素兼有连甜点都准备好了。作为新郎,云臻应当不比沈沁清闲,尤其这边也没有个长辈替他张罗,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还抽出时间给沈沁准备了这些,沈沁心里自然是喜欢的,点点头道:“真香!你是服侍夫君的丫头?” “回少夫人话,奴婢是公子买下来的,刚来也不久,管家瞧着奴婢会点厨艺,就叫奴婢在厨房帮忙。公子说他一向自在惯了,身边不用人服侍,所以这边也只有翠儿、红儿两个姐姐负责洒扫,旁的,公子说了,以后请少夫人做主。”绿儿口齿清晰的说道。 “今日办喜事,厨房一定很忙,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先回去吧!”沈沁说着看了灵儿一眼,灵儿点点头,将一个小小的荷包塞给绿儿,送她出去。 沈沁确实饿了,新娘子一整天基本上没有吃什么东西,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自然格外吸引沈沁,当下由巧儿服侍着,每样都吃了一些。沈沁基本不挑食,但偏爱甜食一些,用了膳也拣了两块玫瑰糕吃,才算圆满了,接过巧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便听到人声往这边来。 大明没有闹洞房的习俗,新房可以说是最清净的地方,一般人都不会往新房跑,沈沁听得声音便皱眉道:“前面应该还没散,是谁跑到这边来了?” “奴婢去看看!”灵儿闻言便往外去看,却见夜云祥有些醉了的模样,推开拦着的两个婆子,往这边过来,一面嘟嘟囔囔的听不清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灵儿站在门前问道。 “这位公子一定要过来,拦不住啊!”一个婆子苦着脸道,尤其这人穿的好,一看就非富即贵,她们也不敢做出过激的举动。 夜云祥喝了不少酒,有些晕乎,还是听出了灵儿的声音,用力一甩,将两个婆子甩开,几步便抢到门前,推开灵儿向里道:“沈沁,跟我走好不好……” 沈沁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惊到了,夜云祥在她看来虽然不像传闻中一样端方正直,但也不像会说这样的话的人。安顿好嫁妆过来的刘嬷嬷让沈沁老实坐着,自己出门,道:“夜公子,今日是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夜公子请到前面用膳……” “不,我要见沈沁!沈沁,我究竟哪里不好?”夜云祥明显醉了,“我才华不比云臻差,家世他更不能与我相比,为什么你情愿嫁给他,都……啊——” 夜云祥话未说完,便被横空冒出来的一只手扔了出去。这一摔,倒是清醒了些,抬起头,便见着云臻立在门前,看着他磨牙,向夜云和道:“这回我看着锦玄的面子小惩大诫,不要有下回!” 夜云和看着自家弟弟摇摇头,夜云祥对沈沁的心思他知道一些,不过两人没什么接触,沈沁也没什么表示,后来云臻直接使了法子将夜云祥打发出了京城一段时间,这才回来没多久。夜云和真没想到,夜云祥对沈沁竟然已经情根深种,若是平常,夜云祥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眼看着夜云祥站起来还想往这边走,夜云和上前两步,毫不留情的将弟弟敲晕,向云臻道:“云祥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了。” 云臻点点头,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看着夜云和兄弟离开,才向跟过来的管家道:“清理一下,别让不该有的声音传出去。”   ☆、第三十九章 新婚 管家应了一声离开了,云臻便提了衣角进了新房。 “姑爷!”刘嬷嬷领着几个丫头上前见礼。 云臻点点头,道:“你们先下去吧!” 刘嬷嬷应声,带着三个丫头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带上门出去了。云臻在沈沁身边坐下,道:“娘子……” 沈沁被云臻一口气吹得脖子痒痒的,往后缩了缩,道:“前面的宴席散了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能让娘子久等!前面有叶锦玄看着,我们早些歇息吧!”云臻将沈沁拉回来笑道。 大明的婚礼通常在黄昏时,只有皇家才会刻意测算吉时,那时拜了堂,到这会儿也是灯火通明的时候了。沈沁被云臻抱在怀里,只觉得心跳越发快了,一面推云臻的肩膀,一面道:“你用过晚膳没,可不能光喝酒,会伤身的。” 云臻凑到沈沁面前,吐气如兰,道:“没有多喝,也喝过醒酒汤了,怎么能薰着娘子?” 虽然如此,口中也带着淡淡的酒香,沈沁今日只喝了一杯交杯酒,此时却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也不知有没有答应,反正似乎没怎么反抗就被云臻抱上了床榻。 帐外的红烛一直燃到天明,沈沁醒来时透过纱帐看去,红烛还未燃尽,流下一串长长的蜡泪。动了动身子,发现身边有人,沈沁这才反应过来,昨日她已经嫁人了。 沈沁睡在云臻的臂弯中,醒来了舒展身子,便对着云臻的脸,只见云臻闭着眼似乎还在熟睡的模样,可沈沁分明见着云臻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沈沁一下子起了玩心,抬起手落在云臻脸上,细细的摩挲,似乎要将他整张脸都画下来。 云臻原本是在装睡,被沈沁这么一闹,实在装不下去,反手抱住沈沁,凑在沈沁耳边道:“沁儿,喜欢我吗?” 沈沁被云臻一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与云臻贴在一起,而刚刚娶妻的云臻自然没那么规矩,于是,大清早的沈沁又被云臻欺负了一回。 云家长辈不在京城,沈沁和云臻也不必早早爬起来敬茶认亲,所以,沈沁被云臻起身的动静惊醒时,已经过了大半个上午。云臻见沈沁醒来,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娘他们不在京城,等回乡的时候再去行礼就是,今日可以多睡一会儿。” 沈沁摇摇头,道:“早起惯了,我也睡不着,你叫巧儿和灵儿进来吧!” 云臻已经洗漱妥当,原想替沈沁穿衣洗漱的,不过想想自己不曾照顾过人,还是算了,点点头道:“好吧,我去准备吃的,你想吃点什么?” “……”沈沁刚睡醒,还有些迷蒙,一时想不到,“你做的我都喜欢。” 云臻闻言便笑笑,在沈沁唇上轻轻一吻,道:“好,等我回来。” 云臻出去,巧儿和灵儿便端着水进来,见着脸色微红的沈沁,不由抿着嘴偷笑。沈沁起身穿衣,轻哼一声,道:“你们也有嫁人的一天,到时候看我怎么笑你们!” “小姐,奴婢们嫁人时,小姐要准奴婢们假的。”灵儿笑道,意思是小姐你没处笑她们。 沈沁撇撇嘴,道:“本小姐便是不准,你们又能如何?” “……”机灵的灵儿没话接了,巧儿瞪了她一眼,道:“叫你瞎说,到时候我陪小姐一起笑你!” 两个丫头一面说笑,一面给沈沁梳洗,待云臻回来,沈沁也梳洗妥当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看外面的丫头送进来的一封信。 “在看什么?”云臻将托盘放下,凑过来看沈沁手里的信纸。 沈沁也不避他,道:“刚刚下人送过来的,说是指明送给我的,你瞧瞧,写得还挺押韵的。” “……”云臻看了几行,算是明白沈沁所说的押韵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分明就是一封情书,还很有才华的写成了一首长诗,然而不管写得多好,都改变不了收信人是沈沁的事实,云臻从沈沁手中抢过信纸,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写着夜云祥的大名。 沈沁看着云臻捏着信纸抖了抖,一封好好的情诗就变成了一小撮灰,不由笑道:“你昨日只是将他丢出去,我还以为你不生气呢!” 云臻凑到沈沁身边啃了一口,道:“怎么不生气!那不是因为我们新婚,不想见血吗!那小子不长记性,这回定要叫他记得清楚!” “……”沈沁扯了扯嘴角,道:“长长记性也好,不过别弄得太惨,我们毕竟还要在京城混下去的。” 云臻点点头,端起一碗燕窝,道:“放心吧,我会借刀杀人的。来尝尝,这回送来的燕窝不错,娘子昨晚受累了,要补一补。” “……”沈沁分明听到丫头们在偷笑,瞪了云臻一眼,接过碗低头吃东西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沈沁吃完一碗,抬头看云臻,却见他就坐在那里看她,不由道:“你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吃东西?” 云臻接过沈沁的碗,道:“还要吃一些吗?” “不要了。”沈沁摇摇头,才刚起来没多久,沈沁没什么胃口,只是胃里空着,才吃了一碗。 不用多久就要吃午饭了,云臻闻言也不勉强,就着沈沁吃过的碗,自己盛了一碗,就坐在沈沁身边吃。 “那是我刚刚用过的。”沈沁没什么洁癖,不过忍不住提醒一句道。 云臻却是一笑,道:“娘子的便是我的!” 云臻胃口好些,吃了两碗才放下碗,叫丫头收拾,看向沈沁,道:“今日没什么事,我带你逛逛宅子吧,虽然不大,不过我们应该会住上不短的时间。” 沈沁点点头,起身同云臻出门。云臻与叶锦玄是师兄弟,云臻来到京城就住在静侯府,直到后来准备迎娶沈沁,才将这个宅子收拾出来,而这个宅子就在百草园旁边。宅子不算大,但景致还不错,沈沁一出门,便见着一个小园子,种了许多花草,尤其有一小片葡萄,夏日的时候应该有葡萄吃。   ☆、第四十章 坑徒弟的师父 “这个宅子是百草园名下的,也种了不少药草,我见得你喜欢药草,所以就将这个宅子要了过来,除了这些,那边还有个荷花池,种了些少见的品种,这个时节倒没什么可看的。”云臻挽着沈沁的手道,“后面有一片橘子林,如今已经大熟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沈沁眼睛一亮,“我最喜欢摘果子了,等会儿我要自己摘橘子吃!” 云臻眼睁睁看着沈沁在畅春园摘过桃子,自然是答应着领着沈沁过去,走过一段花木扶疏的小径,果然见着一片橘子林,橘子树上挂满了橘红的果子,十分的喜人。 橘子林中带着淡淡的橘香,与其他水果的清香不同,沈沁吸了一口带着橘香的空气,向云臻道:“我摘果子,你帮我接着!” “好啊!”云臻过来时便提了一个篮子过来,半举着等沈沁摘了橘子送过来。沈沁也来了兴致,摘下橘子,抬手轻轻一抛,稳稳地落在云臻手中的篮子里。 被关在闺房里久了,沈沁难得出来放个风,心情十分舒畅,云臻手里的篮子装满了,沈沁才从树上跳下来。云臻等着沈沁过来,拣了一个漂亮的递给沈沁,道:“剥给我吃!” 沈沁心情好,自然有求必应,接过橘子熟门熟路的剥开橘红的皮,捏着一瓣橘子,塞到云臻口中,也给自己来一片。不得不说,这橘园的橘子真好吃,酸甜可口皮薄多汁,便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沈沁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两人刚走出园子,便有小厮来报,说静候世子来了。云臻觉得,他与沈沁新婚,叶锦玄也不是个傻子,应该不会没事跑来碍眼,而他如今才刚刚入仕,应当也没什么公事找他,便向沈沁道:“多半是凌锋那边有动静了,要不要去看看?” 沈沁确实比较好奇这件事,当下点点头道:“我可以去吗?” “当然!”云臻点头,将篮子递给巧儿拎着,挽着沈沁往前厅走。 沈沁很早就知道云臻跟叶锦玄关系很好,更知道害怕哥哥的叶锦文在云臻面前也乖得跟小绵羊一样,不过看着云臻毫无压力的叫叶锦玄久等,猛然间在猜想云臻的师门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竟然能打破世俗的身份尊卑。 叶锦玄没有行礼,却向云臻拱了拱手,云臻挥挥手叫伺候的人退下,示意叶锦玄可以说事了。叶锦玄也没有在意沈沁在场,直接开口道:“你叫我盯着的那个凌锋,昨日开始动作了。” “哦,昨日?”云臻手里把玩着沈沁的手指,“他是在防备我?” “百草园背后的主子,自然是要防备的,更何况你还是新科状元。”叶锦玄调侃道,“他估计也猜测着我们会派人看着他,还费了些功夫想甩掉我们的人,不过老三是最擅长跟踪的,自然没能甩掉。云臻,你猜他找上谁了?” “林家还是史家?”云臻问道。 “史家。”叶锦玄勾起一抹笑容,“老三跟着他潜进史家,他们也算谨慎,不过史家也是文官,家里的密道什么的修得也没那么精巧,还是让老三听到了,似乎史家已经找到证明他身份的证据,打算趁着老太后的寿辰,让他回到皇家,还有,为史惠妃翻案。” “还有别的吗?”云臻手轻轻地敲在桌面上,“我记得,史家还有个一直在外养病的大小姐。” “不错。”叶锦玄点点头,“听说,史家小姐机缘巧合遇到药谷神医,不仅身体痊愈,还拜在神医座下,不日将要回京。” 云臻闻言点点头,道:“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这个时候回来,看来,史家是早有准备,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之前太子被刺的事我知道一点,夜云和经手的事,让凌锋逃掉,看来这个凌锋也不弱,不过后来倒是真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叶锦玄摇头道,“话说,你准备怎么做?他们与太子相争没我们什么事,但若是时局动荡,你就不怕你师父从坟墓里爬出来咬你?” “太子爷不是个吃素的,他们未必讨得了便宜。再说,世事难料,每一代的皇权相争都免不了出些乱子,偏师父总想着力挽狂澜,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吗?我才不会像他一样缺心眼。”云臻摇摇头道,“叫老三回来吧,随便找个人盯着就是,这事我们还是不掺和了。” 叶锦玄也表示同意,看了沈沁一眼,道:“你们小两口甜蜜,我先回去了!” 云臻起身送叶锦玄出门,回来见沈沁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想事情的模样,便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还要管时局动荡什么的。”沈沁刚才就坐在旁边听,一句话都没说,却也抓住了一些重点。 “……”云臻扯扯嘴角,那时他很有诚意的等着沈沁问,结果沈沁压根什么都没问,“娘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何必费心去想。” “唔,那你告诉我啊!”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听过十家九流吧,我们出自墨家。”云臻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首先追溯历史,“后来独尊儒术,其他几家就慢慢没落了,墨家也就转向了民间。” “就是那个讲究兼爱、非攻、尚贤的墨家?”沈沁多少还是有些常识的,传说中墨家还有个巨子,可以说是几家学派当中最具有凝聚力的。 “是啊!”云臻叹了口气,“墨家代代相传,不过总体来说我们的追求并不怎么受皇帝百官重视,后来,嗯,怎么说呢,也就没了传道的心思,只不过代代相传人越来越多总要想办法养活大家啊,所以什么事都做了一些。不过,我师父,也就是上一代的宗主,他是个很有理想的人……” “兼爱、非攻、尚贤?” “是啊!所以几年前华南兵变,他就死在那边了……”云臻脸上有些扭曲,似乎有些怀念,又有些恨得咬牙,“他倒是忠肝义胆了,我差点因为他搭上一条命!”   ☆、第四十一章 病逝 “……”沈沁拍拍云臻的手,表示安抚,道:“他毕竟是你师父嘛,坑一坑徒弟也算不得什么,当初我亲姐还想坑我去做妾呢!对了,史家大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史家不是只有一个庶出小姐吗?”沈沁说的正是静侯府上替她背黑锅的那个,史太师跟沈相一向政见不和,连带两家子弟也互相看不顺眼,沈沁对那位史家小姐的印象基本上就是刁蛮无脑的千金小姐,也看不出史家对她有什么看重。 “旁人都知道史家只有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也十分受宠,以致养成了刁蛮霸道的性格,却不知史家还有个大小姐。史家大小姐史连城,单看这名字就知道何等的宝贝,那史香萝,从一开始就只是史连城挡灾的替身,而真正的史家大小姐,从小就以身体病弱的理由送出了京城,久了,大家都忘了这么个人。”云臻解释道。 “你怎么对这些都那么熟悉?莫非你还对那史家小姐有意思?”沈沁侧目道。 “冤枉啊,娘子!”云臻赶忙举起手指,“我只是猜测着凌锋与史家或者林家有些关系,才命人将这些事查清楚,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么说,史家千方百计留着这么个王牌,还送到药谷镀了一回金,是为了利用她,将史家和那个皇子绑在一起?”沈沁忽略了云臻的保证,接着分析史家的事。 云臻点点头,道:“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话说,当今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就没有什么表示?”沈沁表示疑惑道。 说到这个,云臻也是摇摇头,道:“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我也还小的很,真相如何还真不清楚。听闻当初皇帝宠爱滢贵人,但滢贵人出身低微,在宫中常常被人欺负,皇上为了她,便狠狠打压了当时的妃嫔们。据说滢贵人初入宫的时候,天性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但人总是会变的,看着宫中皇子一个接一个出生,滢贵人便设计将那些皇子连同生下皇子的妃嫔一个个都害死了。” “一个女子,竟能做到这般?”沈沁自然不信,通常皇帝犯了错,最后都会归结到红颜祸水,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哪个女子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还是娘子聪慧,”云臻嘲讽的一笑,“那个滢贵人,原本就是慕容家安进去的棋子,说到底,也就是权利的争夺。皇后慕容氏将几个皇子害死,其他没出生的更不用说,只是慕容家强,其他家也不弱,皇后最终流掉了两个皇子,再不能怀孕,否则如今的太子爷活不下来。这些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当年我爹原本有机会高中,只因着这些纷争刻意避过,没想到最后抱憾而终。” 沈沁可以想象云父的心态,当年的事沈沁不知道,却也可以猜测几分,前朝权利相争,后宫争宠夺爱,沈家是累世书香,云家却无根无凭,若偏在那个时候走进来,只怕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如今,凌锋和史家冒出来,是要再起一次纷争吗?”沈沁不由有些担心。 “既然有机会,史家又怎么会放过?史太师在位多年,门下弟子无数,想来也是想拼力一争,何况,到了这一步,若是不争,凌锋就是史家的催命符啊!”云臻摇摇头,“不过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皇帝了,世家大族经历了二十年前的相争,加上几年前的华南兵变,如今早已大不如前,史家也未必掀得起大浪。” “罢了,不提这些了,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沈沁对政治什么的一向是敬而远之,原则上她会尽量理清楚自己的处境,但通常不想掺和那些争斗。 “之前给你炖了鱼汤,这会儿应该好了,走吧,我们吃东西去。”云臻说着便牵着沈沁的手起身,往后面走去。 按照习俗,新婚第三天早晨,云臻陪着沈沁回娘家。除了林姨娘,沈沁对沈家人都是淡淡的,见过了老夫人、沈相还有叶氏,沈沁陪着林姨娘聊了会儿家常,一早上的功夫也就过去了。嫁了人的姑娘回到娘家也就相当于客人,沈沁在沈家用了午膳,便同云臻离开了沈家,想到沈渝,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沈沁特意抽了个空去看沈渝,同她说了会儿话。沈渝自从被沈相责打之后,便缠绵病榻,反反复复不见好,就连沈沁出嫁,都没能起身。今日沈沁去看她,只见得她面色枯槁,不用把脉,沈沁也知道她没多久时日可活了。 大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的沈渝没了从前的刁钻,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她如今已没有多少力气说话,只能努力对沈沁露出些笑容,看得沈沁心酸得很。 云臻见她心情不大好,便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总算在进门之前,得了沈沁的一个笑容。 见沈沁露出笑容,云臻才算松了口气,挽着沈沁的手下车,却见着管家等在门前,一脸的焦急。沈沁和云臻对视一眼,道:“怎么了?” “公子、少夫人,有一位自称是公子堂弟的公子上门来,说是夫人过世了……”管家皱眉解释道。 “什么?他人在哪里!”云臻脸色一变道。 “就在前厅。”管家话音刚落,云臻已经快步往前厅赶去,沈沁自然紧随其后。赶到前厅,只见一名十四五岁的男子扎着白布,向云臻道:“臻大哥,大伯母昨日突发重病,过世了!” “怎么会?我娘身子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过世……”云臻显然不敢相信。 “辉弟也是这样说,可就是昨天早上,辉弟叫大伯母吃饭,就发现大伯母早已经闭眼了。辉弟不敢相信,请了大夫看,只说大伯母有心疾,只是一直没有发作,所以我们都不知道,没想到一下子……” 云臻退后两步,差点跌坐在地,被沈沁扶住,道:“且不说这些,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况才是。” 云臻只是一时刺激失了方寸,闻言点点头,道:“云启,你先在家里住下,我还需处理一些事,最多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第四十二章 堂弟 云臻的故乡离京城不过两天的路程,若是赶得急一些,一天多也就到了,云启就是昨日上午出的门,紧赶慢赶今日就到了。只是云臻如今已经安排了官职,自然要请了假才能走,而大明以孝治天下,母亲病逝,云臻还需丁忧三年,除非皇帝下旨留云臻在京城,然而云臻如今才刚刚入仕,想来还没有这样的资格。 沈沁见云臻状态不对,吩咐管家安排云启住下,自己同云臻一起回房。 沈沁能理解云臻的心情,他出发时母亲还好端端的,甚至满怀希望的等着他考取功名,带着媳妇回家,如今功名有了,媳妇有了,却得了母亲突然过世的噩耗,一般人怕是一时都承受不住。 沈沁正琢磨着措辞,想劝一劝云臻,却见云臻突然抬头,道:“我娘绝不是急病没的!” “什么?”沈沁一愣,一时没明白云臻的意思。 “若说突发风寒什么的,我信,可我娘没有心疾,我确定!”云臻靠在椅背上,“我亲自给我娘查过身体,不会有错,家中我也安排了人保护,不可能有人混进去,可是,为什么……” 沈沁微微一愣,听云臻这样说,立刻就明白了,她那婆婆不是突发心疾没的,也不可能有人入室杀人,那么,就只能是自杀。而云臻之所以这样的状态,就是因为想不通,想不通他已经考中了功名,弟弟读书也很顺利,为什么母亲会突然自杀。 “凡事得等回去才清楚。”沈沁只能这样说。 “你说的不错,回去的越晚,找到真相的机会就越少,我这就去安排……”顿了一顿,看向沈沁,道:“对不起,这一来,我只怕要回乡三年了,沁儿……” “说什么傻话,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吗?快些去准备吧,我等会儿去堂弟那里问一问具体的情况。”沈沁笑道。她倒是不甚在意这一点,回乡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住,她一向随遇而安,何况决定嫁给云臻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状元虽然前途无量,但通常也都要在小地方熬上个三五年的,比起回乡也好不到哪里。 云臻点点头,道:“娘子,谢谢你!”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你去忙吧,等事情定下来还得告知沈家一声。”沈沁摆摆手,往外走去,亲戚来了,自然要招待一番,何况刚才云臻一时情急,也没有细问,她总觉得婆婆过世之前应当还发生过什么。 沈沁在花厅中见到云启,时间不多,云启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不过比起之前风尘仆仆的模样,此时倒是好了很多。沈沁从云臻口中得知,云家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云臻的父亲当年读书好,得到了恩师的照顾,还将自家女儿嫁了他,便是云臻的母亲。当初两人新婚,云父进京赶考时,妻子也一同进京,而云臻也出生在京城,只是没过多久他生母就过世了。 之后云父一人带着年幼的儿子,于是取了后来的妻子续弦,便是刚刚过世的那位。云臻对沈沁提到过,那位继母对他就如亲子一般,云臻自小是她养大的,尤其云父过世之后,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对于云臻来说情分已经远远超过了早已过世的生母。云父只有一个弟弟,便是云启的父亲,两家关系不错,云启也是自小读书,所以这次云家出事,才会由云启赶来通知云臻。 “见过嫂子!”云启这也是第一回出远门,云臻的宅子虽不算好,但相比起乡下的院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云启刚来时揪心着张氏的事,此时回过神来了,却有些第一回进大宅子的紧张,也不敢抬头看沈沁,只小声的问好。 “堂弟快坐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沈沁点点头道,“你堂兄还需请示上面才能回乡去,堂弟先在这边住着,缺了什么同嫂子说就是。” “不用了,这里已经很好了。”云启赶忙摇头道。 “我听说,母亲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一向人缘都好,夫君又刚刚考中了状元,最近应该挺多人上门拜访吧!”沈沁见云启还是有些紧张,便开口说别的。 “是啊,臻大哥是我们村里面头一个考中状元的,喜报传过去之后,每天都有人前去拜访。大伯死得早,家中就只有大伯母和辉弟,辉弟还总是抱怨家里人来人往没个清静。”说起这些,云启也少了些紧张,点头应道。 “家中就只有母亲和小叔,怕是忙不过来吧。” “都是一个村子的,也知道家里臻大哥家里的情况,只是过去坐坐,道是等臻大哥回去再去做客。”云启一个老实孩子,差不多都是有问必答,“不过,四五天前,有几个打扮富贵的人,说是大伯生前的好友过去拜访的,还带了许多礼物。只是大伯母都没收,全让他们又带走了。” “父亲生前的好友?从前不曾去过吗?”沈沁微皱眉问道。 “我记事以来倒是不曾见过,想来是伯父过世后,没了来往,如今见到堂兄有出息,才又来的。”云启倒是带了点微微的不忿,“要不然伯母怎么会连礼物都不留下,伯母从来是最和善的人。” 沈沁倒是有些别的猜测,却没有多说,附和了几句,便道:“堂弟远道而来,不如叫管家陪着堂弟四处走走吧!” “这……” “嫂子知道你记挂着家里的事,但夫君那边,怎么也得两三天才能办妥,与其在家里忧心,倒不如出门走走。听夫君说起,堂弟学问不错,正好最近有不少文会,堂弟去看看总是好的。”沈沁劝道。 “如此,就劳烦嫂子了。” “不麻烦,只是尽尽地主之谊罢了。”沈沁摆手道,也将管家叫来,仔细嘱咐照顾好云启。   ☆、第四十三章 史家连城 沈沁安顿好云启,正见着云臻回来,脸色并不太好,便上前拉住云臻的手,道:“怎么了?可是上面难为你了?” 云臻摇摇头,道:“无事,只是我如今的顶头上司与父亲关系不好,从前看着岳父的面子,我又没什么把柄让他捏着,这回怕是会想法子不让我再回来。” “原是这事。”沈沁却是撇撇嘴,道:“这等小肚鸡肠的人,想来也就在如今的位置上混混罢了,再说,我们又不指着那点俸禄吃饭。” 云臻闻言便也笑了,他确实不指着那点俸禄,甚至严格来说他的身份,便是一品的高官都难以相比,只是“这是父亲在世时的执念啊!” “不是还有小弟吗?将来小弟高中不也是一样的?”沈沁道。 “娘子说得有理。”云臻勾唇一笑,他是什么人,他能考中状元,自然也不愁教不出一个进士。 “刚刚我同堂弟说了会儿话,听堂弟说起,四五天前,曾有人以父亲旧时好友的身份拜访过母亲,但母亲连礼物都不曾留下,就让他们走了。”沈沁说道,“你说过,母亲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况且父亲生前的好友,想必也是官场中人,便是为着夫君你着想,母亲应当也不会这样做,我猜那几人怕是为了别的事去的。” 云臻手一顿,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立刻就让人去调查这件事。” “尽量隐蔽些,若那些人有旁的目的,动不了我们,怕是会动旁人的心思。”沈沁提醒道。 “娘子说的是。”云臻点点头,“文大人恨不得我赶紧走,想来不会耽误太久,我们先准备着行李吧,明日陪娘子回沈家一趟,这事也要对岳父和姨娘说清楚。只是,云山村毕竟是小地方,恐怕不好带那么多人过去……” “这个我也想过了,刘嬷嬷家人都在京城这边,也不好叫她跟我们跑,我就带着巧儿灵儿两个就够了。这个宅子里的人仍留在这边,一面照顾着宅子,一面,便是将来你不再做官,我们也会到京城来,也免了住客栈。”沈沁早就想过这个,便是跟云臻离京做官,也是这个安排。 “还是娘子想得周到,我的人都在暗处,倒是不必另作安排。”云臻赞叹道。 果真如云臻所说,云臻请求回家守孝的折子很快就批下来了,第三天一早,云臻就带着沈沁和云启,启程回老家云山村。云臻也算这段时间以来的风云人物,新科状元,又迎娶了丞相府的千金,怎么看都前途无量,没想到刚刚成婚,母亲就去世,立刻又拖家带口的回家守孝去了。 这桩事传开,有人感叹云臻孝顺,这个时候放下大好的功名回乡守孝,也有人将云臻早已死去的父亲都拿出来比较,直说父子俩时运不济,而此时的云臻夫妇俩已经到了京城外的第一个城镇凤鸣镇。 凤鸣镇是大明朝第一任皇后的故乡,那位皇后随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声望也一向很高,于是那位皇帝就将皇后的故乡改名为凤鸣镇。 云臻和沈沁一大早出发,到了凤鸣镇正是午膳的时候。虽然急着赶路,但云臻还没有废寝忘食的打算,尤其带着沈沁同路,到了凤鸣镇就带着沈沁和云启找地方吃东西。 凤鸣镇云臻也并不熟悉,不过来过一回,只记着有家和风面馆的东西很好吃,就带着一行人过去了。云臻的记忆力极好,虽然只走过一回,倒也很顺利的找到了,进门一人要了一碗面,又要了几样小菜,还给沈沁要了一碟南瓜饼,虽然简单,倒也算丰盛,便都坐下来吃东西。 沈沁吃东西一向专心,正低头吃面,一阵香风袭来,便抬头去看,只见两个丫头并四五个护卫,簇拥着一个女子进来。女子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洁白的锦衣,蒙着面纱,还颇有些飘飘欲仙的模样,手扶着身边的丫头,目光淡淡的扫过面馆里的人。 香风美人谁都喜欢,面馆也不是上档次的酒楼,一向鱼龙混杂,那姑娘没说话,却很快有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晃着扇子出来,倚着柱子到:“哟,哪里来的美人儿?不如到哥哥家做个客……” “放肆!”一个小丫头冷眼一喝,“老板,还不准备一个雅间!” 沈沁不大在意旁人的动作,低头喝了一口汤,再看时那锦衣男子已经倒在地上,闭着眼,生死不知,不由得眉头一皱。 面馆老板哪见过这等世面,敢跳出来调戏良家妇女的,自然是有些背景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那叫一个愁,却还得战战兢兢走过来,道:“姑娘饶命,小店小本经营,实在、实在没有雅间啊!” “……”那丫头还欲说话,被纤纤玉手拦住,柔和的声音道:“连翘,不得无礼。”又向老板道:“无妨,劳烦腾个桌子便是。” “是、是,可是……”老人家看着生死不知的纨绔子弟,一脸的惆怅。 “老板不必担心,连翘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吧,不会伤及性命的。”美丽姑娘柔和的解释道。刚刚还觉得那一行人太过凶狠霸道的看客立刻转了风向,人姑娘长得美丽,自然不能让人侮辱,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老人家吐了口气,赶忙迎着那一行人进去。沈沁看着那背影,撇撇嘴道:“确实不伤及性命,不过那小子这辈子是别想做男人了。” “那若是娘子会怎么做?”云臻随口问道。 “唔,没想过,通常没人有机会对我说出那种话。”沈沁也随口答道。 这是在说那人自己凑上去受辱了,不过这样说也没错,哪有千金小姐往纨绔子弟面前凑的。“他们是药谷的人。”云臻凑在沈沁耳边低声道。 “药谷?”沈沁微挑眉,上回听云臻说起,她也没太在意,想来应当是个隐居世外的门派,不过听起来声望倒是挺高的,“你说,那姑娘会不会是那史家大小姐?”   ☆、第四十四章 回乡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药谷一向与世无争,倒不知为何收了个招惹是非的弟子。”云臻摇摇头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哪来什么真正的与世无争。”沈沁摇摇头道。前世的沈家也一向号称与世无争,可事实上,沈家的纷争,比起如今大明朝的官场争斗,也不差什么。 “你说的不错。”云臻便也点点头,“我们快些吃了东西离开吧,也免得惹上麻烦。” 沈沁自然点头,而店里不少人也是这个心态,不多时便走了个干净,连带进来的人都少了,老板望着纷纷避开的人,一面叹气,一面发愁。 坐在里面的史连城专心致志的吃面,连翘候在旁边,见着人都走了,也不知为何,就是心里不痛快,道:“小姐,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史连城头都没抬,淡淡道:“凡夫俗子,走了也好,也免得闹得慌。也不知表哥是怎么想的,偏挑这么个地方见面。” “表少爷想来有他的意图。”另一个丫头江离柔柔的答道。 史连城撇撇嘴,却没有说话。不多时,凌锋戴着一个斗笠进来,也没有说话,在史连城面前坐下,道:“表妹久等了。” “不敢,表哥事忙,连城等等也是应当的。我们这就回京?”史连城放下筷子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店,特意叫表妹尝尝,怎么,表妹不喜欢吗?”凌锋状似随意道,“平日里来往的人极多,怎么今日这般冷清?” “是我不好,有个人出言不逊,连翘教训了一番,没想到连累了店家的生意。”史连城掩下眼底的不屑,柔柔的解释道。 凌锋依然是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闻言淡淡道:“无妨,等会儿多赔些银子便是,这家店口碑好,往后想来也会客似云来。” “那就好,我真怕累了人家的生计。”史连城并不想在这里久待,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京吧!” 云臻和沈沁离开和风面馆,并没有多耽搁,便又继续赶路。云启不好同云臻和沈沁一道,便自己在外面骑马。 云臻将打包的南瓜饼放到沈沁面前,道:“尝尝看,他们家南瓜饼最好吃了!” 沈沁看着金黄的南瓜饼,点点头捏了一块送入口中,道:“比面好吃!” 云臻闻言便笑了,道:“娘子果然偏爱甜食些,他们家还有一种甜羹,可惜让人打搅了,下回再去尝尝。” “好啊!”沈沁一面吃点心,一面点头,“那姑娘看着不像回去那种小店的人,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的。” “或许是见什么人吧!”云臻毫不在意的说道,“管他们做什么,与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晚间我们能到哪里?”沈沁拨了拨帘子道。 “若是没有意外,应该能到怀南城,我们在城里住一晚,明天下晌应该就到了。路程赶得急,叫你受苦了。”云臻拉着沈沁的手道。 “还好,我睡一会儿,到了地方叫我。”沈沁靠在云臻怀里道。 云臻自然点点头,拉了条薄毯给沈沁盖上。 如云臻所说,天色将黒时,他们踩着关城门之前进了怀南城,找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 十月里来往的人不多,云臻挑的也是一家普通的客栈,不过看上去还算干净。赶了一整天的路,沈沁胃口不大好,云臻索性借了客栈的厨房,叫沈沁先歇着,给沈沁做些东西吃。 沈沁睡了一下午,虽然坐车不大舒服,却并不想睡,便同云臻一道进厨房,看他动手准备吃食。沈沁前世走的地方多,厨艺不说多好,至少不会将自己饿着,跟着云臻一道,也能给他打打下手,两人忙活了一会儿,倒是弄了一桌子东西出来。 云臻将云启还有几个随行的人都叫来,也不讲究什么主仆之分,便都坐下吃东西。云启毕竟年纪不大,这两天下来熟悉了,倒是露出了些活泼好动的天性,一坐下便道:“难得堂哥下厨,今天一定要多吃一些。”说着,便伸手要去盛云臻手边的甜羹。 云臻捏着筷子,在云启手背上打了一下,道:“这是你嫂子给我准备的,你一个大小伙子,喝什么甜羹!” “……”云启缩回手,撇着嘴道:“臻大哥不是更大,还要喝甜羹?” 云臻又是一眼瞪他。沈沁摇摇头,盛了一碗给云启,道:“你堂哥逗你呢!尝尝嫂子手艺如何?” 云臻看向沈沁,沈沁却是一笑,道:“那么一大碗,浪费了多可惜。” “……”云臻不说话,看向手边的碗。沈沁好笑的摇摇头,到底端起小碗,给云臻盛了一碗。 赶路自然不大好过,次日下晌赶到云山村时,沈沁只觉得浑身都难受,不过看着云臻越发沉默的样子,沈沁还是打起精神,陪着云臻往云家院子走。 云山村后面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就叫白云山,云山村也因此得名,如今十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不过这里比京城偏南一些,山中还有许多青翠的树木。此时正是村子里准备晚饭的时候,炊烟袅袅升起,倒是十分安宁祥和。 云臻和沈沁刚下马车,便见着一个戴着孝的少年从不远的屋子里跑过来,抱住云臻的胳膊,哭道:“大哥,娘、娘她……” “我知道了。”云臻此时已经平静下来,轻拍云辉的肩膀,道:“你也是十四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我……”云辉咬着唇,“大哥走时叫我照顾好娘亲,可我……大哥,你骂我吧!” 云臻看着云辉,叹了口气,道:“这事怪不得你,走吧,我们先进去看看。” 沈沁同云臻跟着云辉一起进去,屋子里还供着张氏的灵位,但显然已经下葬了。云臻脸色微变道:“娘已经下葬了?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第四十五章 不追究 “我原想等大哥回来的,可是,先生说这一个月,合娘亲下葬的日子只有那一天,不然……” 云臻微微捏紧了手,大户人家有停灵许久的,乡下却不会,通常不超过七天,云臻紧赶慢赶,就想回来看个究竟,没想到赶得那么急就已经下葬了。 “大哥……” 云臻摆摆手,道:“走吧,我们先去拜祭娘亲。” 云辉哪敢反驳,自然在前面带路。沈沁握住云臻的手,低声道:“总会有结果的。” 云臻胡乱点点头,握着沈沁的手,跟着云辉出门,云家的祖坟走去。 云山村的坟地还算比较集中,离村子也并不远,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张氏同云父葬在一起,墓地也十分简单。 云臻拉着沈沁在坟前跪下,两人恭恭敬敬的叩了头,只听云臻低沉的声音道:“爹娘,孩儿回来了,这是你们的儿媳妇沁儿,孩儿带她来拜见你们。”停了一停,接着道:“孩儿这回考中了状元,也算了了爹爹的心愿,请爹娘在泉下安心。” 沈沁还是第一次听云臻絮絮叨叨的说那么多话,最后还是云臻的婶娘将他拉起来,叫他们回家。沈沁这才有机会见过云家的亲戚,以及他们以后三年将要居住的院子。 云家是外地来的,在这边亲戚并不多,除了云启一家,也就是云家舅舅一家。云启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最小的妹妹如今才六岁,仰头望沈沁的模样十分可爱。至于云家的院子,还是云臻父亲成亲时候重新翻盖过的,后来云父过世,家中虽然有云臻补贴一些,房子倒是没有好好修缮,看上去有些破败。 沈沁站在院子里看去,一排三个屋子,除了堂屋还有两个房间,一个从前是张氏住的,另一个是云臻兄弟的。院子里种了一些蔬菜,不过大约云辉和张氏两个人忙不过来,还长了不少杂草,另外有一个厨房和一个杂物间,虽然简陋,不过看上去还好,应该不会漏风漏雨。 云臻成了亲,自然不可能与云辉同住,云辉便搬到了张氏之前住的屋子,云臻和沈沁住原本云臻和云辉的屋子,其他的人都暂且安顿在镇上,等重新修整了房子再做安顿。 沈沁不是个娇养的,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一路赶得辛苦,简单吃了东西洗漱之后,便先睡下了,云臻则去找了云辉,想来还有许多事要问云辉。 赶了两天路,能够好好睡下来,沈沁一点都不嫌弃床板硬什么的,躺下便睡着了,次日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 云臻似乎已经起来一会儿了,回到了云山村,穿的也换回了从前简单地衣裳,不过美人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沈沁觉得那一身布衣一点都没有遮掩他的绝代风华。见沈沁起身,云臻走过来,道:“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都这个时候了,哪能再睡。”沈沁笑着拿了衣裳穿上,没有丫头服侍倒也没什么不习惯,“对了,我是不是应该早起做饭的?” “呵呵——”云臻轻轻一笑,道:“不必,我家向来是我和小弟做饭的,小弟已经在准备早饭,娘子起身洗漱了正好。” “是吗?”沈沁用簪子固定住头发,“昨日我瞧着你仔细看娘的坟墓,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云臻摇摇头,“娘原本是京城人士,具体的我不大清楚,但要说心思缜密,便是当年我爹都比不得她,她若是想藏住一些事,我也很难找到蛛丝马迹。不过……” “可是小弟那里有什么发现?” “不错。小弟从小没什么心眼,那里又是娘生前住的地方,虽然娘似乎细致的清理过,但我也发现了一点东西。”云臻说着,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沈沁。 沈沁接过瓷瓶,打开来,里面没有东西,但凑近了一闻,一阵浓郁的香气飘入鼻翼,“香丸?” 云臻点点头,道:“这东西香气浓郁,闻着还有神清气爽的功效,可一旦服下,却能叫人生生心绞痛而死,却看不出中毒的异状,所以,那位大夫才会说,娘亲是因为心疾发作而死。” “可是……”这些,沈沁自然也知道,香丸毒性强烈,却实在不是什么高端的毒药,唯一的问题在于,这种药民间很少见,通常是宫闱当中常用的害人手段。 “你说的不错,我却想不明白,娘,为何会与那些人扯上关系。”云臻凝眉道。 云臻想不明白,沈沁就更想不明白了,“那几个来拜访的人,你可查到了?我总觉得,他们的出现有些蹊跷。” “我命人查过了,他们确实是父亲当年的朋友,我的人不会靠的太近,他们与娘说了什么并不清楚,那天刚好小弟不在,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云臻摇头道。 那就是说有疑点,但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云臻见沈沁凝眉,叹了口气,道:“娘将这些清理的那么干净,想来就是不想我发现什么。不论如何,娘总不会害我,既然她不希望我追究,那就不追究吧!” 沈沁自然只能点头,正巧云辉在外面喊他们吃饭,云臻便放下这桩事,带着沈沁出门吃饭。 云臻说不再追查,果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两人便在村里安顿下来,百日之后,云臻请了泥瓦匠,准备重新盖房子,原先的屋子没有推,在院子旁边重新建,以后便用来存放杂物。 乡下盖房子,饭食是女主人准备的,沈沁偶尔下厨做些东西还行,若说准备许多人的饭食,她还真做不来,所以云臻直接请了人帮忙。然而,即便请了人,沈沁也不可能当真不管事,忙里忙外的刚开始还好,过了两天终于各种毛病都出来了,这才发现沈沁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偏云臻沈沁两个学医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这一下将云臻吓坏了,每天给沈沁把两次脉才算放心,忙活什么的就更不让沈沁动手了,专门叫小堂妹盯着沈沁,不许她劳累。   ☆、第四十六章 舅家 沈沁自己都觉得晕乎,旁人怀孕最小心的便是前三个月,有的摔一跤,孩子就没了,她倒好,糊里糊涂的最危险的时候便过去了,惹得村里几个少妇羡慕不已。 于是,每天工地上热火朝天,沈沁就领着小堂妹做些针线,四处转转。待云家的新房基本成型,沈沁的肚子也已经显怀,算着该给孩子准备一些衣裳,便找了村中已经相熟的少妇林嫂子,一道进城去买些布料。 云臻不放心沈沁跟林嫂子进城,说是叫人直接送来,只是沈沁在村子里闷了,就想出门走走,终究还是云臻妥协,找了几个人暗中跟着沈沁,才勉强同意了。 沈沁没有怀孕生孩子的经验,更不知道小孩子该穿什么样的衣裳,好在林嫂子已经有个三岁大的女儿,细心的教沈沁挑选柔软舒适的布料。沈沁自己又不缺钱自然想给孩子最好的,刚选中了一块上好的布料,就让一名中年妇人伸手抢了去。 沈沁没有防备,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幸好林嫂子扶着才没有大碍。林嫂子也是个泼辣的,扶沈沁站稳了,便向那人怒喝道:“你做什么!我弟妹怀着孩子呢,出了事你赔得起吗?” 一句孩子刺激了那中年妇人,抱着布就原地转圈,口中喊道:“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沈沁被林嫂子护在身后,听着那妇人喊着孩子,也听着周围的人啧啧叹息,可怜不过短短的时间,竟将整个事情串联清楚了。 这中年妇人是县令的妻子,去年才与丈夫一起来到郁南县,夫家姓林,通常就称为林夫人。据说,林夫人原本有个小女儿,可怜不到五六岁,便被人拐走了,从那时起,林夫人便不大清明,常常到街上喊着要孩子,就如现在一般。 “夫人、夫人……”议论纷纷中,一名中年男子从门外挤了进来,拉着林夫人的手,道:“夫人,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快回家吧!玉娘带了孩子回来,等着你回家呢!” 见到林县令,林夫人清明了些,抓着林县令的手,道:“老爷,我见到我的孩子了,她……她去哪儿了?她刚刚明明在这里的呀!” 林嫂子见状微皱眉,拉着沈沁的手往外走,低声道:“弟妹如今身子不方便,最忌的就是人多的地方,往后便是遇见了,也要小心让开些。” 沈沁自然点头,肚子里揣着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若是让人推一推,便是她会功夫,也要后怕。 两人刚走出门,便有一名年轻男子快步走来,沈沁注意着脚下,没有去看,走了两步,没见林嫂子跟上来,便回头道:“林嫂子,怎么了?” “弟妹,刚刚过去那人,竟跟弟妹你有五分相像,若非他是男子,我只怕一时都要认错!”林嫂子一脸惊叹道。 “是吗?”沈沁倒是没有在意,随口道:“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倒是没什么奇怪,嫂子,我们先去买东西吧,我有些饿了,买了东西正好去吃些东西。” 林嫂子与那人素不相识的,自然也不甚在意,知道沈沁如今饿得快,赶忙点头跟上,与沈沁往不远的另一家布庄走去。 还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夫人请等等!” 沈沁回头,便见到一名年轻男子追过来,清朗的眉目,与沈沁竟有五分相像,正是林嫂子所说的人。沈沁微皱眉,道:“公子叫我?” 林谦站住身子,道:“不知夫人芳龄?” 沈沁微微一愣,道:“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林谦,舍妹五岁时被人拐走,以致母亲至今到处寻妹妹。在下看夫人与在下相像……” “天下相像的人多了,我娘家在京城,父亲在朝为官,虽然是庶出,但确实是父亲亲生的,公子是认错人了。”沈沁听他说起丢失的妹妹,倒是没了怒气解释道。 林谦微微一愣,却露出一抹喜色,道:“你,莫非是小姑姑的女儿?沈家三姑娘沈沁?” 沈沁倒是没想到出来走一圈会遇到自家表哥,对于林谦的话倒是没有多少怀疑,她是知晓她母亲有两个兄长的,只是多年没了联系,沈沁也没想到去找,看着林谦道:“你是……” “家父林傲寒,是表妹的二舅舅!”林谦笑道,看沈沁隆起的肚子,总算惊觉在大街上说话不妥当,便道:“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父亲如今在郁南县做县令,表妹同我一道去家里坐坐吧。” 对倒是对上了,但别说沈沁如今带这个小拖油瓶,便是没有,也不可能就这么跟着去,当下便道:“今日不大方便,改日沁儿同夫君一道前去拜访才是。” 林谦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表妹既然嫁人了,自然不好跟他到府上去,当下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会告知父亲,定当等着表妹和妹夫过来。” 沈沁自然点头,道:“如此,就劳烦表哥了!” “应该的,我还要去看看母亲,就失陪了。”林谦温和笑道。 沈沁点点头,道:“也好,表哥替我向舅母问好。” 云臻得知沈沁遇见表哥了,尤其表哥还是大美人,第二天就丢下家里的事,陪同沈沁前去拜访舅舅去了。沈沁对于云臻抓的重点不敢恭维,云臻却是一脸认真道:“表哥表妹的,从来都是最危险的,必须把危险掐死在萌芽状态!” 沈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娃娃都已经生根发芽了,还担心这些会不会太幼稚了些。却也没有反对,林姨娘没有提过,但沈沁时常见到她拿着出嫁前的东西伤神,想来是在思念娘家的亲人,遇见了,她自然要去见一见,云臻既是她的夫婿,也理当去拜见。 从云山村到县城,便是乘马车也要快一个时辰的功夫,沈沁上了马车便靠在云臻身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云臻将她捞在怀里,叫她睡得舒服些,眼看着快到了,才轻拍沈沁的胳膊,道:“娘子醒醒,这就要到了。” ------题外话------ 这两天是过渡章节,但是,还是要求收藏!   ☆、第四十七章 小阿筹 沈沁睡得浅,被云臻一叫就醒来了,揉着眼睛坐直身子,道:“这就到了?今日怎么那么快!” 云臻倒了杯水给沈沁,道:“喝口水,大约还有一小段路程,头一回拜见舅舅,可不能失礼。” 沈沁很快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幸好你跟过来了,不然睡到舅舅家门口,可真够丢脸的。” 云臻笑着给沈沁梳理了一下头发,道:“是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沈沁侧着身子睡,胳膊有些麻,便将胳膊伸到云臻面前,道:“胳膊麻了。” 云臻拉着沈沁的胳膊,给她轻轻揉捏,不多时便到了林府。云臻扶着沈沁下车,果然见到林谦站在门前,如沈沁所说,表兄妹两个还有些相像。 林谦见到沈沁夫妻俩到了,便迎上来,道:“父亲和母亲知道表妹今日会来,便叫我在门前等着,表妹、妹夫里面请!” 沈沁点点头,道:“劳烦表哥了!” 林谦一向是温和的笑容,闻言自然连道没有。 县令的府邸不算大,不多时便到了会客的大厅,沈沁抬眼一看,一对中年夫妇端坐在主位,令她惊奇的是,女子正是昨日见到的那个,男子她当时没有看清,便与林嫂子一道离开了。另外还有一名少妇,端坐的下首,见沈沁进来,便起身道:“这便是姑姑家的表妹吗?真是个大美人!” 沈沁柔和的一笑算作回应,同云臻一起上前,道:“沁儿,拜见舅舅、舅母!” “沁儿不必多礼,快起来!”林傲寒赶忙将沈沁拉起来,道:“上回见到,沁儿还是个刚满月的婴孩,如今都要当娘了!你母亲一向可好?” “她很好,也时常惦记舅舅们。”沈沁点头道。 林傲寒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不争气,这些年辗转各地,却始终不能回京去见见她。这是你的夫婿?” 娘子的舅舅,与岳父大人相比,也不差什么,云臻自然不敢怠慢,道:“云臻,拜见舅舅。” “云臻,新科状元?”林傲寒看着云臻的目光果然带着挑剔。 “不过是一时运气,云臻不敢自傲。”云臻应道。 林傲寒细细打量了一遍,点点头道:“你学问很好,虽然要丁忧三年,但也不可松懈了学问,将来方可为国效力。” “是,多谢舅舅教诲!”云臻自然老实应着。 “爹,表妹还怀着身子呢,还是让表妹先坐下吧!”立在下首的少妇温声提醒道。 “唉,瞧我这记性,沁儿快坐。”看着梨木的椅子,又皱眉道:“来人,给表小姐那个垫子!” “舅舅,沁儿哪有那么娇贵,不必麻烦。”沈沁见状赶忙道。 “要的,你怀着身子,哪能受累!”一直没有出声的林夫人突然开口道,看着沈沁的目光带着慈爱,“沁儿别跟我们客气,我嫁到林家来时,你娘才六岁,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的沅儿,若是活着,也有沁儿那么大了……” “娘,表妹特意来家里拜访,怎么又说这些……”林谦怕林夫人又想起伤心事,赶忙劝道。 林夫人在平常还是十分正常的,此时听林谦这样说,也露出些笑容,给沈沁介绍道:“这是你大表嫂,你大表哥如今在外办事不在家中,等见着了就知道了,你侄女瑶儿如今在她外祖父家;你二表哥你已经认得了,以后有什么事找他就好,他若是不帮忙,就来找舅母,舅母为你做主。对了,还有你表姐玉娘,嫁了城里的方家,昨日还带了孩子回来,可惜沁儿你今日才来……” 沈沁细细的听着,微微点头道:“沁儿知道了,不会同舅母客气的。” “真是个好孩子!”林夫人最喜欢女孩子,林玉娘出嫁之前,也是如珍似宝的捧着的,如今见着沈沁,也十分喜欢,还微微叹息道:“沁儿怎么这么早就嫁人了,舅母还想多疼你两年呢!” “沁儿嫁人了,舅母便不疼了吗?如此沁儿可不依!”沈沁挽着林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怎么会!”林夫人赶忙道,“等孩子生下来,舅母一样的疼!” 拜见过林家一家子,沈沁和云臻又回到原本的生活。等宴客搬进新居之后,基本上整个村子都知道云臻娶了县令的外甥女。 原本沈沁同云臻来到云山村,村里人都知道沈沁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但相对而言对于村里人来说,县令大人比起不知道在哪里的高官要直观得多。而云臻也在村里的私塾做了个教书先生,因着云臻状元的名头,不少外村乃至镇上的人家都将孩子送到云山村念书,说是沾一沾状元的福气。 八月初,沈沁生下一个男孩,云臻取名叫云瀚,小名唤作阿筹。为了这个小名,沈沁不知叹了多少气,叹着叹着,小阿筹都已经两岁了,小胳膊利索的很,抱着沈沁的胳膊道:“娘亲,为什么别人家孩子都叫阿俊、阿美,我却叫阿丑呢?” 沈沁将儿子抱起来,摸摸儿子的脑袋,道:“娘也不想的啊,小时候你舅奶奶给你取小名,叫你天儿、云儿、花儿、草儿,你都不理,最后你舅奶奶叹气说,你什么都不喜欢喜欢,真愁人啊!没想到你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幸亏你爹爹有学问,给你选了运筹帷幄的筹,不然,你可就忧愁一辈子了……” 阿筹才两岁,听娘亲解释了一大段,听得懂的就两句,一个是舅奶奶给他取的名,一个是爹爹有学问。似乎十分认真的想了许久,小娃娃认真地问娘亲:“娘亲,我能不能改名叫阿美?阿宝哥哥说,阿丑这个名字用在我身上名不副实……” 阿筹跟阿美相比,沈沁觉得还是阿筹好些,她情愿儿子丑些,也好过娘娘腔吧,沈沁抱着儿子商量道:“宝贝啊,阿美是姑娘家的名字,以后妹妹叫阿美好不好?” 阿筹默默地从沈沁怀里滑下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抗议。 沈沁看着阿筹迈着小短腿出门,也没怎么在意,自从有了孩子,云臻更加小心了些,自家院子周围放了不少高手,阿筹自然跑不丢。不用担心儿子,沈沁自然就忙自己的事去了,直到下晚些,巧儿才匆忙跑来到:“小姐、小姐,小少爷不见了!”   ☆、第四十八章 交出来 “阿筹不见了!”沈沁霍然站起身,往外走,院子里空荡荡的没人。沈沁一下子急了,阿筹才两岁,那么小的娃娃能到哪里去,站在院子里便喊道:“来人!” 一个不知隐藏在哪里的黑衣男子落在院子里,向沈沁道:“夫人!” “阿筹呢?” “刚刚表少爷将小少爷抱走了。”黑衣男子答道。 “表哥?”沈沁皱眉。她与林家关系不错,舅舅、舅母也疼她,连平日里不大见人的大表哥,也时常逗着阿筹玩,但不声不响的将阿筹抱走,偏在云臻出门的时候,怎么能不让她多想。 “表少爷说带小少爷去后山摘花,表少爷应当不会……” “沁儿、沁儿……”正说林谦,便听到林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沁脸色一变,林谦若是带阿筹去了后山,怎么会在前面出现,当下顾不得别的,便往外走,道:“表哥,你带走了阿筹?” “你说什么!阿筹被带走了!”林谦脸色一变,“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他说,是表哥带走了阿筹。”沈沁此时倒是冷静下来了,带走了阿筹,自然是有目的的,假扮林谦带走阿筹,自然对他们家的情况十分熟悉,林谦或许知道些什么。 “……”林谦立在原地,脸色凝重,道:“我去将阿筹带回来!” “你知道是谁带走了阿筹!”沈沁盯着林谦道。 “沁儿,这事你别管,我不会让阿筹出事。”林谦收起平时温和的模样道。 “阿筹是我儿子,你叫我别管!”沈沁冷声道。 “表妹……” “我不是弱女子,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沁平日里都是温和婉转的模样,但冷下脸来,却自有一种气势,便是林谦也不能忽视,终是点头道:“那我们进去说吧!” 沈沁点点头,向黑衣男子道:“联络人,寻着线索去找,找到了人不可轻举妄动,千万要保证阿筹的安全。” “是!”男子自然点头。云臻掌着整个墨家的事,虽然长住云山村,但每年总有那么些时间要在外面跑,早就下了死命令要他们守好这边,如今把小少爷弄丢了,不用沈沁说,他们也会将阿筹找回来。 沈沁冷着脸进屋,道:“说吧,是什么人带走了阿筹!” 林谦手里捏着扇子,道:“表妹可知道药谷?” “药谷?”沈沁微皱眉,药谷她自然知道一些。当初遇到史连城,虽然不甚在意,不过也了解过一些药谷的事。听闻药谷自从出现到如今已经有上百年了,与京都的百草园基本齐名,只不过百草园讲究悬壶济世,门下名医遍布江湖,而药谷却更加神秘,在外面基本见不到药谷的人。如今她知道百草园是墨家手下的,对药谷却知之甚少。 “对,便是药谷。”林谦道,“姑姑想来不曾对表妹说过,林家原是药谷的创始人之一,后来,第二任掌门继任之后,林家先祖为了避嫌,就离开了药谷,只带走了一部秘籍和一副随身的银针。” 沈沁想起那个所谓传女不传男的秘籍和银针,不由皱眉道:“就是我娘所说的传女不传男的宝贝?” 林谦点点头,接着道:“这是当时林家先祖对药谷的承诺。世间鲜少有女子行医,林家这是不与药谷相争的意思,所以那两样东西,有时给了林家女儿,有时给了外甥女,事实上基本没人用过。当然,药谷也给了林家一个权力,便是每一代,会从林家选一个子弟进入药谷学医。” “这一代是表哥你?”虽然是问句,沈沁却已经有了答案,林谦或许并没有多少学医的天分,沈沁也不曾见过林谦的医术,但察觉这一点并不难。 林谦点点头,道:“正是,我在药谷学医十年,只可惜天分有限,也不过略知一二罢了,倒是比不得妹夫,不过看妹夫的医术倒不像药谷出来的,莫非是百草园门下?” 沈沁不置可否,道:“所以他们带走阿筹,是为了秘籍?” 林谦点点头,道:“我想是。昨日他们还假扮大嫂带走了瑶儿,大约没有发现东西,又将瑶儿送了回来,我今日听到瑶儿无意间说起,担心他们来找你们,才特意赶过来,没想到……” “夫人,找到小少爷的踪迹了!”外面护卫的声音道。 沈沁起身,走出门,道:“带我去!” “是!”护卫不敢反驳,在前面带路,林谦不放心,自然跟上。 带走阿筹的人假扮了林谦,但确实是带着阿筹去了村子后面的白云山。沈沁发现得早,云臻手下的也都是高手,更何况即便是沈沁的表兄,云臻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放心,还是有人一路跟随,很快就将人拦截在了云山,只是碍着阿筹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 沈沁赶到的时候,抱着阿筹的人顶着林谦的面皮,捏着阿筹的小命,与他们对峙。阿筹年纪虽小,却也能感觉到危险,刚刚还喊着包泪不哭,一见到沈沁,立刻就水漫金山了。 沈沁上前,道:“把孩子还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秘籍!将秘籍交出来!”假林谦冲着沈沁道。 “好,你放开孩子!”沈沁拿出一本贴身的书册,拿在手里晃了晃,泛黄的封皮,虽然看不清书名,但似乎是很老却保存的很好地样子,“你不放了孩子,我立刻就毁了这本书!” 假林谦似乎犹豫了片刻,将阿筹放在地上,道:“你把书丢过来。” 沈沁点点头,将书本用力一抛,自然远远地落向后面,好巧不巧的,后面正是一条小沟,盛夏时节,水沟里的水十分充沛,他哪敢赌书本防水,自然扑过去抢。等他将书本抢到手中时,沈沁已经飞快的把阿筹抱到了怀里。 沈沁自然不会讲什么道义,阿筹安全回到她手中了,咬着牙道:“将这个胆敢绑架我儿子的混蛋抓起来!”   ☆、第四十九章 药谷纷争 那人好不容易将心心念念的秘籍抢到都,便让没了顾忌的护卫们抓了个正着,林谦上前扯掉他的面皮,露出一张十七八岁模样的脸。 沈沁抱着儿子上前将人打量了一遍,看上去不像是专业的杀手或者绑匪,眸光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模样,她儿子让他绑了,似乎还十分紧张的样子。 林谦将他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找出一块木质腰牌。缠着绿色的丝线,刻了个‘药’字,微皱眉道:“只是个入室弟子。”又看向男子道:“你是哪位师兄门下的?” 那人扭过脸,哼哼道:“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沁将他打量了一遍,十分肯定背后有人指使,抱着阿筹转身下山,道:“打个半残丢山里就是!” “是!”把小阿筹弄丢的护卫表示难辞其咎,沈沁发了话,便亲自动手打人,沈沁抱着阿筹下山,只听得身后一片鬼哭狼嚎。 小阿筹受了惊吓,小小的年纪适应能力却极好,抱着沈沁的脖子哭了一场,居然还有力气道:“娘亲,他会不会被打死?” 沈沁把儿子想要往后面探的小脑袋按下去,道:“小小年纪不要看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乖,回家娘亲给你煮个鸡蛋压惊。”话落,又向跟在身后的护卫梁言道:“找个人盯着那个傻瓜,看看是什么人得手笔。” “是!”梁言点头应了一声,便自去办去了,沈沁抱着儿子走到了山脚下,林谦赶了上来,跟在沈沁身后,道:“表妹,今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沈沁头都没回打断林谦的话道。 回到家中,沈沁果真给阿筹煮了个鸡蛋,见着云辉回来,便叫云辉陪阿筹吃鸡蛋,自己走到檐下坐下,看向林谦道:“那秘籍在林家流传了这么多年,怎么这时候突然有人跑来抢了?” “这……”林谦有些为难,毕竟是药谷内部的事,说出来也并不好听。 “你若是说什么这是药谷的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表哥!”沈沁脸色一冷道。 认识沈沁这么久以来,林谦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沁这样冷沉的脸色,沉吟片刻,道:“我从三年前离开药谷之后,就不曾回过药谷,对于药谷内的事并不大清楚,只是在我还在药谷的时候,二师叔和师父便相争的厉害。掌门师公对师父和二师叔没有偏颇,但在药谷的继承人上,师公更偏向仁善的师父一些,这让二师叔有些不满。” “所以说,这是掌门之争?若是如此,与我们何干?”沈沁有些不满道。 “前段时间遇见了大师兄,听闻师公突然昏迷不醒,师父和师叔包括几位长老都仔细查看过,却都看不出缘故。药谷虽然隐逸,但也不能无人主事,师公突然倒下,没有留下话,所以几位长老做主,谁能将师公救醒,便可继任掌门。”林谦解释道,“当初林家先祖的医术高超,便是后来继任的掌门也自叹不如,大约是这个缘故,使得师叔他们怀疑那部秘籍记载了高超医术。” “所以,他们来抢秘籍,是为了学习高超的医术,救醒老掌门,得到继承药谷的权利。”沈沁冷嗤一声,“既然说救醒老掌门就能继承药谷,那么,是仅限于他们两人,还是凡是药谷弟子都可以?” 林谦闻言一愣,长老定下这个时并没有指明这一点,只是药谷当中辈分最高、医术最好的就是他师父和师叔,自然就默认的是他们,然而,若是别人做到了,长老们自然也只能履约。 “表妹,你想做什么?”林谦想到云臻医术高明,“虽然妹夫医术高明,但妹夫毕竟不是药谷之人……” 沈沁瞥了林谦一眼,道:“现在没想做什么,但若是他们再给我惹出些麻烦,我不介意釜底抽薪。” 林谦不大明白沈沁的意思,但沈沁显然没准备多说,见阿筹吃完了鸡蛋往这边来,弯腰将阿筹抱起,也没有回头,道:“表哥回去吧!替我同舅舅、舅母问好,改日我再带阿筹去看他们。” 林谦走后,云辉一脸不解道:“大嫂,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沈沁不在意的挥挥手,“对了,就快到科考了,你几时进京?” “后天就走。只是,大哥还没回来……”云辉有些不放心,云臻在外,他一走家中除了几个下人,就只有沈沁母子。 “没关系,你自己小心些就好,家里有人照看,再说,舅舅还是郁南县令呢,谁能欺负我。”沈沁微笑道,“倒是你头回进京,可有人同行?” “大嫂放心就是,还有两个同窗一道,不会有事。”云辉挠挠头道。 “这些日子就别忙着看书了,好生准备一下,路途虽然不远,但你头一回出远门,准备妥善些总是好的。明日去买些香烛,要出门了,去告诉爹娘一声,叫他们别担心。”沈沁点头道。 “大嫂放心!”云辉连忙点头道。 次日一大早,沈沁便抱着阿筹,与云辉一道去拜祭云父和张氏。 阿筹看着云辉跪下磕头,迈着小短腿,也想学着做,只可惜人太小,一眼看去学不会,直接坐在地上。沈沁摇摇头,却没有上前拉他,看着小家伙学着云辉动着小嘴,也不知在说什么。 云辉自小与张氏和云臻相依为命,对张氏和长兄的感情也格外重一些,头一回出门,应是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连一路的行程都说了一遍。 沈沁看着阿筹额上冒出些汗珠,将孩子抱起来,向云辉道:“日头大了,我们回去吧,等你回来,再同爹娘说好消息便是。” 云辉回头,见着侄子额头的细汗,赶忙同爹娘道别,从沈沁手中接过阿筹,往山下走。 沈沁嫁到云家快三年,看着云辉从十四岁的少年长到如今,也把他当亲弟弟看待,见云辉嘴上说着没事,其实紧张得很,也同他说话开导他。 从云山村到坟山的路不远,但途经一片茂密的树林,虽然时常有人往来,虫蛇是免不了的。云辉提醒沈沁小心,沈沁却是眉头一皱,道:“小弟,你先带阿筹回去!”   ☆、第五十章 釜底抽薪 云辉闻言一愣,道:“大嫂……” “先走!”沈沁没有解释,向林子里打了个手势,一个护卫跟上云辉,自然是要送云辉回去。 云辉与云臻和沈沁呆的久了,虽然云臻和沈沁没在他面前露过身手,但他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一点半点的,见着云臻手下的护卫现身,便也不敢多问,按照沈沁说的抱着阿筹往村子里赶。 沈沁立在原地没有动,手指微动,缠在手腕上的一条金线捏在指尖,向着树林里道:“各位远道而来,就出来见个面吧!” 簌簌几声,几个黑影落到沈沁面前,领头的是一名女子,尤其这人沈沁还认得,正是当年有着一面之缘的史连城,虽然戴着面纱,但那一双眼却很好认。 沈沁勾唇一笑,道:“几位远道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交出秘籍,我饶你不死,否则,林家、云家,一个不留!”史连城一张冷脸道。 沈沁打量着史连城,史连城也算是个大美人,听云臻说起,史家也十分看重她。尤其听说两年前凌锋终于证明了身份认祖归宗,而后便迎娶了这位史家大小姐为妻,如今,这位应当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做着王妃才对,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林家、云家一个不留,唔,是不是还想往我娘那里找一找?可惜,我娘虽然是姨娘,却也是相府的姨娘,你们还不大好动。”沈沁一脸戏谑道,“你们大可以试试,今日能有几个从这里回去,或者,我们的齐王妃娘娘,莫非你还打算用你自己,来连累云山村?” 史连城瞳孔微缩,脸色却不变,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下她!” 沈沁撇嘴冷笑,手里的金线带起一片金光,轻轻跃起的身姿仿佛白鹤一般轻盈动人,却轻巧的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五个人,轻巧的落在史连城面前,手中的金丝离史连城的咽喉不过一寸距离,便是经历过刀光剑影的史连城也仿佛感觉到喉间一阵刺痛。下意识的侧目去看刚刚冲上前去的属下,却见跟来了六个人,除了留在她身后的一人,其他五人整齐的倒在前面,咽喉间一点红,显然是一击毙命。 “齐王妃娘娘可千万别乱动,我这手指若是一个不稳,娘娘便只能与他们做伴了。”沈沁淡淡笑道。 史连城身子一僵,下意识的看沈沁带着笑意的脸。她早就查过沈沁的身份,丞相府庶出的小姐,传闻除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什么都没有的花瓶千金,却没想到一出手便能要人命。 史连城出自药谷,但追回药谷秘籍的事,怎么也轮不到她。只因昨日来的人不仅没能拿到秘籍,还险些被沈沁要了命,她才会亲自带人前来。药谷医毒闻名天下,可要论武功,沈沁昨日见到的那个傻小子也不算差了,所以她今日带的人,都是凌烟阁的人,却没想到六个人,竟有五个折在沈沁手中,唯一剩下的一个,如今顾忌着她,不敢轻易动手。 “你想做什么?”史连城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然而她毕竟年纪不大,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哪里遇到过小命被人攥在手里的情况,声音里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不想做什么。”沈沁勾勾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粒药丸,送入史连城口中,道:“我啊,只是不喜欢别人打扰,你安安稳稳的做你的王妃,保证不会有事,不然……王妃娘娘大约不知晓,我的医术可比我那不长进的表哥强多了。” “你……” “你什么你啊!秘籍在我手中,难道还不许我用不成?”沈沁一脸戏谑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请你师父试试看,会不会把你的小命玩完!”沈沁说着便甩开史连城,守在她身后的男子见状挥剑向沈沁来,然向前不过两步,便扑倒在地,只见一截刀尖从胸口露出来。 沈沁撇撇嘴,道:“我又没说过我是一人来的,真傻!” 看了呆愣的史连城一眼,道:“最后一个也死了,王妃娘娘可以自己回去吧!” “你……” 沈沁哪有兴致听她说完,转身往前走,头也不回道:“把那些尸体处理好!” 三天后,林谦收到一封沈沁的信,字不多,写道:“我去釜底抽薪去了,帮我看着家一些!” 林谦不大明白,亲自走了一趟云山村,才发现云辉进京赶考去了,云臻出门还没回来,家里就几个下人,沈沁早就带着儿子出门了。联系之前沈沁所说的话,林谦才算明白了沈沁的意思,赶忙给叫人给他师父送了封信,请他照顾沈沁一些。 林谦还真没猜错,沈沁确实带着个拖油瓶去了药谷。 史连城既然找到了云山村,自然表示有人盯上了他们,尤其史连城背后想来还有凌烟阁支持,所以沈沁当着史连城的面,承认秘籍在她手中。然而,沈沁自然不是抱着秘籍等着人家来抢的人,所谓釜底抽薪,自然是直接断了他们的念头。 这件事情说麻烦也麻烦,但要说简单,也确实不难,她有两个选择,要么扶持其中一派,要么自己拿下。当然,即便不看林谦的面子,沈沁也不会站在所谓二师叔一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能是枭雄,但必然是危险人物。 要找到药谷的位置不难,那本秘籍最后面就附了一幅地图,标注了药谷的位置,沈沁带了云臻留下的护卫同行,也不过五天就到了药谷外面。 阿筹跟着沈沁坐了几天马车,小家伙刚开始时还觉得新奇,坐久了,精神便差了,等到了药谷外面时,小家伙已经趴在沈沁怀里,连话都不想说了。 药谷既然名为药谷,风景自然是不错的,小阿筹窝在沈沁怀里,见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总算来了些兴致,指着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脸兴奋道:“娘、娘,我要蝴蝶!” 沈沁看了眼翩翩飞舞的蝴蝶,没打算依儿子的意思,随手摘了朵花递给阿筹,道:“好好拿着,蝴蝶会飞来的!” 话音刚落,几个人便从药谷里面出来,向沈沁拱拱手,道:“是大师姐到了吧!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五十一章 怪异 沈沁点点头,道:“劳烦带路!” 沈沁从林谦口中得知,药谷分为外谷和内谷,外谷居住的是一些普通的村民,只是负责种植药草,每年药谷会派人来采收,而他们当中有习医天分的,便会拜入药谷习医。而内谷的才是真正的药谷弟子,当然其中也会有许多分别,比如林谦、史连城便是真正的嫡系弟子,其他的还有亲传弟子、入室弟子以及记名弟子。而她继承了那本秘籍和银针,也算药谷弟子,但比较特殊,据说当年的约定是,不论年纪,继承秘籍和银针的人在同辈中都得尊称她做大师姐。 沈沁没有来过药谷,却也听过一些传言。药谷一向清高自傲,对同是医道名门的百草园十分鄙弃,别说外出行医,人家求上门来,还要看心情好不好。而药谷,也一向传得神乎其神,据说药谷中不少机关阵法,不请自入的人,都难免困死在其中。 这也是沈沁出门之前特意给林谦送一封信的缘故,虽说机关阵法什么的她也略知一二,但这种地方,能走正门还是正门稳妥些。 带路的药谷弟子自称罗方,一面走一面还给沈沁介绍一些药谷的情况,其余几人则跟在后面,似乎在随行保护的样子。 阿筹抱着沈沁的脖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盛开的各色花朵,突然指向右边,道:“娘亲,那是什么?” 沈沁侧脸看去,只见路边的大树后面露出弓弩的一角。 听得药谷中遍布机关阵法,沈沁进来也留了几分心看着,此刻眸光一凝,看向罗方,却见罗方飞快的向后急退,连另外几个师兄弟也都几步退开,密密的箭雨飞射而来。沈沁将阿筹护在怀里,随行的梁言和妙语一前一后抽出软剑,对上飞射而来的箭雨。 “我带着阿筹先走,你们找找机会便脱身,在药谷怎么闹都成,看好自己的小命就行!”沈沁冷眼看着两边隐蔽的不甚好的箭手道。 梁言和妙语点点头,药谷的武功确实算不得什么,若说机关,墨家才是机关阵法的祖宗,药谷的这点手笔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有阿筹这么个软体动物存在,他们自然很难反攻,所以沈沁的想法是最好的,至于沈沁带阿筹走会不会有危险这种问题,他们两个加起来在沈沁手中都讨不到便宜,自然不必他们担心。 见两人点头,沈沁觑了个空子,抱着阿筹便溜了,踏着树枝假山,沈沁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埋伏的人眼中,他们是想追,然而,梁言跟妙语两个难道是死的?自然没有追上去的机会。 不过,沈沁虽然抱着阿筹冲出了重围,但也遇到了另一个麻烦,便是,她在这药谷当中迷路了。 沈沁不是路痴,对于机关阵法什么的,虽说懂得不多,但也算略知一二,只是药谷对于沈沁来说,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她虽然有药谷的地图,也能避开一些危险的东西,但那地图毕竟是几十年前画的,这几十年来药谷早就有了不少的变化,能认得路才奇怪,所以,沈沁抱着阿筹在一片林子里晃悠了大半天,终于在阿筹的抗议下打了只野鸡,烧火准备吃午饭。 林子十分茂密,沈沁找了个有水的地方,又将周围都清空了,才架起火,将清理好的野鸡烤上。出门时考虑到露宿荒野的情况,沈沁特意带了些盐,又就近找了些果子调味,不多时滋滋流油的野鸡便散发出一阵阵香气。 阿筹乖乖的坐在沈沁身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慢慢烤熟的野鸡,就差没流点口水表示期待了。 沈沁的手艺其实还不错,尤其是烤鸡烤鱼什么的,不过平时有云臻下厨,沈沁也乐得清闲,难得给儿子烤只鸡,沈沁也用了心,若是叫儿子鄙视,未免丢人了些。烤到通体焦黄,沈沁将架着烤鸡的棍子提起来,撤下一只小腿,见着外焦里嫩的品相满意的点点头。将烤肉的架子挪开了些,让其他的烤着火免得凉了,先将手里的小腿吹凉了,递给阿筹,道:“来,自己拿着吃!” 阿筹从拿得起勺子就是自己吃饭的,他爹冠冕堂皇的说男孩子要从小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事实上就是见不得沈沁格外照顾儿子。听到沈沁的话,阿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接过小腿,啊呜一口便咬下一块肉,冲着沈沁含糊不清道:“好吃!” 沈沁拿了一节竹筒,倒了些烧开的水晾着,才伸手去拿烤好的鸡肉,然而,手摸了一圈,竟什么都没有碰到,一回头,却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抱着她辛苦烤好的鸡肉啃得正欢。 那孩子似乎察觉到沈沁看过来,抬头看了沈沁一眼,又接着啃鸡肉,气得沈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是哪家熊孩子,不知道不问自取为偷吗?”沈沁看着小孩的小身板,压着火气道。 孩子抬头瞪了沈沁一眼,道:“什么熊孩子!老子今年八十八,谁叫老子熊孩子,老子跟谁急!” 出口的话声音粗犷,半点没有小孩子的软糯,连专心吃肉的阿筹都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疑惑道:“娘亲,为什么小哥哥的声音跟文爷爷一样老?” “不许叫哥哥!”被两岁大的小娃娃喊一声哥哥,游宸憋得小脸通红,“老子十八!八十八!” “……”阿筹对年岁还没什么概念,游宸如今小孩子的模样,发起火来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种格外的喜感,偏小阿筹有时候还有些认真,抓着鸡小腿站起身,跟游宸对比了一下,道:“你看,你只比我高一些,爹爹说过,比我大的要叫哥哥!” 游宸对自己的小身板表示不满,对着阿筹小小的个子又下不去手,只能狠狠的瞪沈沁这个娘,道:“一只鸡怎么够吃,再去抓一只来!” 沈沁也是有脾气的,吃了她一只鸡也就罢了,还要再来一只?开餐馆还要付饭钱呢!当下冷哼一声,抱起阿筹转身就走。不是她不想给那个怪异的家伙一点教训,而是,隐隐约约感觉,那人武功远在她之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武功比她还强,这正常吗?对于诡异的事,沈沁向来能压住自己的好奇心,尤其如今还带了只拖油瓶,自然能避则避。 沈沁走开了,小孩也没有留她,捧着那只鸡吃了,感觉没吃饱,手一挥,一只兔子倒下了。小孩儿将兔子捡起,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了烤上,耐着性子等烤熟了,尝一尝,忍不住叹道:“都是火烤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第五十二章 有仇 沈沁抱着孩子另外找了个地方,重新烧火抓鸡烤肉,喂饱了儿子,自己再吃了一些,便找了地方暂且歇下,等天明再做打算。 次日一早,沈沁在林子里找了些果子,用竹筒盛着,给阿筹煮了一些水果粥,她能拿烤肉当饭吃,阿筹却不行,若多吃两顿,免不了要上火。给阿筹削了一把勺子,将温热的水果粥舀了一些给阿筹,叫他自己吃,沈沁才从架子上将烤熟的肉取下来,刚准备咬一口,便见着昨晚抢他们肉的游宸阴魂不散的冒出来,顶着一张小娃娃的笑脸,道:“娃娃,打个商量呗!” “……”沈沁眨眨眼,她不知道别人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叫娃娃是什么感觉,反正她是差点让自己口水给噎到了,打量了游宸一番,道:“商量什么?” “嗯,就是,我来打山鸡,你帮我烤熟,怎么样?”游宸望着沈沁手里的烤肉,隐隐有些流口水的趋势。 沈沁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里外焦里嫩的烤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阿筹接口道:“小哥哥,娘亲也能打山鸡,不用跟你商量。” “……”游宸看了米分嫩嫩的小娃娃一眼,真相什么的,再没有更讨厌了! 沈沁见状倒是让两个活宝逗笑了,道:“打山鸡用不着,不如,你给我们带个路怎么样?” 游宸眼珠子转了转,居然欣然同意了,道:“娃娃是来寻仇的吧!只要你让老头子我吃好了,带路算什么,我还可以将你的仇人拎过来给你杀!” “……”沈沁眨眨眼,“小弟弟,你跟药谷有仇?” “什么小弟弟,我八十八了!”游宸再一次抓狂。 “……”沈沁看着抓狂的游宸,以及他身边一堆碎成渣渣的草,终究还是决定顺着他的意思,道:“好、好,你八十八了,坐下吃东西吧!” 说起来沈沁对这个明明八岁大,却坚持称自己八十八的孩子倒是没什么讨厌的,相反还有些招人喜欢,说着便将刚刚烤好的肉分了一块给他。 阿筹看着沈沁分肉给游宸,一面吃水果粥,一面看着肉,道:“娘亲,我也要吃肉!” 沈沁摸摸阿筹的脑袋,道:“阿筹乖,晚间娘亲给你做叫花鸡吃啊!” 阿筹看了看手里的粥,又看看沈沁分到游宸手中的肉,总觉得游宸抢了他的肉吃,嘟着小嘴低头吃他的果肉去了。 游宸吃完了一块肉,擦擦手,正想同沈沁再分一点,却见沈沁将剩下的水果粥递给他,道:“小孩子脾胃不好,少吃点烤肉,吃这个!” 游宸不大乐意,却见阿筹偷偷冲他吐舌头,撇撇嘴,便也端起来吃了。一块果肉送入口中,带着微微的酸甜,软糯的口感,便是游宸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头子,也喜欢非常,连连点头,道:“小娃娃不识好,这个才好吃呢!” 吃过了东西,游宸果真给沈沁他们带路。 游宸显然是惯常在这林子里走的,见沈沁遇见好的药材便收起来,便知沈沁是学医之人,尤其那一手功夫看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有的,在白吃了沈沁好几天东西之后,小孩儿终于开口道:“我看你医术、武功都不俗,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沈沁打量着游宸,这几日同他一道,她发现游宸确实不像个小孩子的样子,且不说那一身功夫,便是那学识,也非得几十年的阅历才能有。阿筹原本还嘟囔着游宸分他的东西吃,这两天反倒喜欢缠着游宸说故事,若非那张毫无痕迹的小脸,沈沁当真相信游宸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然而顶着这样一副稚嫩小孩儿的面皮,再说出这话来,怎么都让沈沁觉得,游宸是想跟在他们身边骗吃骗喝。 “你那是什么眼神!”游宸大眼睛一瞪,“拜了我为师,你在药谷都能横着走,保证吃不了亏!” “我拜了你为师,龙志轩就不能找我麻烦了?”沈沁微挑眉道,那时见到罗方,她还以为是林谦给他师父送了信,才特意派人去接她,后来有时间细细一想,只怕是那师叔龙志轩的人拦截了林谦的信。 沈沁虽然不大喜欢药谷清高自傲的脾性,但隐世门派的气节她还是欣赏的,而那龙志轩所作所为,却称得上卑鄙无耻。况且,龙志轩既然能拦截林谦的信,就表示他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药谷,她如今在药谷的情况可不大妙,若是能找一个靠山,自然是好的。 “龙志轩?尚阳门下的老二?”游宸微挑眉,“你若拜我为师,他就是你师侄,好好供着你还来不及呢,敢找你麻烦,老头子我叫他师父抽死他!” “……”沈沁默了默,终于问出了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照你这样说,你就是药谷掌门的师父,我听闻他老人家已经是八十好几的年纪,可你老人家……” “我老人家就不能返老还童吗!”游宸瞪着一双大眼睛,颇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只可惜看上去依然米分嫩可爱。 “世上还真有返老还童的办法?”沈沁表示不信。 游宸咬牙半晌,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也是木制的,只是上面缠着金色的丝线,沈沁曾听林谦说起,令牌上的丝线是表示身份的,金色丝线代表的是药谷最为尊贵的身份,只有一块。沈沁听闻,那令牌原本该是掌门持有,但因为掌门的师尊还在,便由那位前辈持有,没想到如今竟拿在一个小娃娃手中。 游宸注意到沈沁目光中的错愕,晃着小牌子,笑得灿烂,道:“怎么样,现在愿意拜我为师了吧!” 有这么强的靠山,沈沁又不笨,自然立刻就行了拜师礼。游宸看着刚刚收入门的小徒弟,再看看可爱的小徒孙,满意的点点头,将小牌子递给沈沁,道:“这回出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就送给你当见面礼好了!” “师父,我听说,这个只有药谷掌门或者身份最贵的人才能持有。”沈沁道。 “尚阳已经是掌门了,拿不拿都没什么不同,他若是卸任了,你就是辈分最高的,你拿着也没什么不对。”游宸摆摆手不甚在意道,“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用,拿着它也就是唬唬人罢了,你拿着玩就是了。”   ☆、第五十三章 清理门户 “是吗?”沈沁捏着小小的牌子,听话的收起来,又道:“我来时听说师兄病倒了,所以长老们定了个赌约,杨培玉师侄和龙志轩师侄,谁能将师兄医好,谁就能继任掌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龙师侄才千里迢迢跑去找我麻烦,师父不管吗?” 游宸抱着阿筹哄他睡觉,闻言漫不经心道:“你现在是他师妹,自然有你去管!”说吧摆摆手道:“我帮你看着孩子,你去清理门户吧!” 这边沈沁被刚拜的师父丢出去清理门户,那边云臻风尘仆仆的回到云山村,一开门见着的不是温柔贤惠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儿子,却是对上了陈公公那张老脸,只觉得似乎一下子惹上了什么麻烦事。 云臻跟陈公公没打过什么交道,也就是当初考中状元拜谢皇帝的时候,见着陈公公随侍在皇帝身边的陈公公。当然,陈公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一点,云臻还是知道的,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就算他当年考中状元,也够不上皇帝的亲信大老远跑来找他吧。 “陈公公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心里狐疑不已,但云臻还是上前拱拱手道。 陈公公起身,脸上带着笑容,尖细的声音似乎也到了些柔和,道:“咱家这是来宣旨的,原六品翰林院编修云臻接旨!” 云臻一愣,跪下听旨。只见陈公公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的托盘上取下明黄的圣旨,展开念到:“初,因宫闱之乱,皇家子嗣凋零……” 云臻听着陈公公宣旨,偷着空抬头看了一眼,他其实想说,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陈公公头也没抬,基本将当年的情况解说了一遍,终于进入了正题:“为保住皇室血脉,特将皇六子臻交由新进仕子云览抚养。今皇子业已成年,当回归皇室认祖归宗,特册封皇六子臻为瑞亲王,择日回京,另赐王府。其嫡妻沈氏温良贤淑、贫寒不弃,封瑞亲王妃,赐号端娴。封嫡长子瀚为世子。先公云览中介耿直,养母张氏含辛茹苦,特追赠忠惠公及夫人。钦此——” 最后拖得长长的一个‘钦此’将云臻的的意识拉回来,抬头看陈公公,总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却见陈公公将圣旨放到他手中,道:“瑞亲王还不领旨谢恩!” 云臻眉头微皱,却只得领旨谢恩,道:“谢主隆恩!” 陈公公办完了公事,脸色依然严肃,道:“咱家奉皇命来此宣旨,方知王妃带着小世子回娘家去了。如今北疆辽国来犯,太子殿下即将北上,皇上嘱咐,还望殿下及王妃和小世子尽快回京。” “是。”云臻面无表情的应着,实在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如此,咱家便放心了。咱家还需回京复命,先行一步,请殿下恕罪!”陈公公提步道。 “不敢……”云臻将陈公公送出门外,便迎来了叔父云绍,见到云臻脸上有些恍惚之色,便道:“见到京城来人,我便猜着此事。阿臻你随我来,我有些话对你说。” 云臻点头,向身后跟随的人道:“宋威,先安排大舅一家住下,我去去就来。” “是!”宋威应着,自去安排屋子,而跟在后面的几个人,显然因为这一出变故蒙了,被宋威领着进门尚没有反应过来。 云臻跟着云绍去了隔壁云绍家,二婶刘氏打了个招呼便进厨房忙活去了,云臻则跟着云绍去了书房。 乡下人家多半没有书房,但云绍一向读书,后来云启包括小儿子也都读书,翻盖屋子的时候,便单独辟了一个书房出来。云绍示意云臻坐下,道:“想来你也猜着一些了,你不是大哥亲生的……” “圣旨上说,我是皇子。”云臻面上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二叔,这事,你知道多少?” “大哥过世前,将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还说,若是皇上没有下旨恢复你的身份,你就是云家的孩子,这些事永远不能说出来。若是有一天,皇上招你回京,便将一切都告诉你,也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云绍微微仰头道。 云臻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云绍接着说。 云绍叹了口气,接着说:“当年,大哥考中了举人,要进京赶考。那时嫌大嫂刚刚过门,新婚燕尔不忍分离,大哥也想带大嫂出门走走,就一起去了京城,没想到到了京城才发现,大嫂有了身孕,只是一路舟车劳顿,加上大嫂到了京城又病了一场,孩子不到八个月便早产了。大哥说起,那个孩子小得可怜,生下来便看了大夫,大夫连药都没开,只说能活几天都是造化。” “那个孩子没了?” “没了。”云绍摇摇头,“还没满月就发了高热,大哥抱着他出门找大夫,还没走到医馆,就没了。大哥心疼孩子,更怕大嫂受不住,原本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只得抱着孩子在街上徘徊,便遇见了亲自送你出宫的皇上。” “是皇上亲自将我送走的?”云臻心里不知什么感觉,他对那一段的事多少有些了解,原本以为是他生母将他送走的,却没想到竟会是皇帝亲自将他送走。 云绍点点头,“听大哥说,皇上曾对他说过你的事,说你母亲跪在皇上面前,情愿一死换你一条命。月嫔娘娘家世不算高,皇后那时已经属意扶持杨淑妃所出的四皇子,五皇子小小的年纪已经吃了许多亏,所以月嫔娘娘自己喝下了催产的药,也是存了赌一把的意思。皇上在宫里宣布月嫔娘娘早产,母子俱亡,也不敢胡乱将你交给别人,只得亲自将你送出宫外。” “皇上亲自给你取了一个臻字,将你托付给大哥,大哥虽知道你的身份,却更怜惜你的身世,将那个可怜的孩子葬了,便抱了你回家,只说遇见了高人,救了你一命。大嫂听大哥这样说,果真少了些忧思,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只是到底身子亏得厉害,你不到周岁,便去了。”云绍提起早早过世的大嫂,也不忍唏嘘,“至于后来的大嫂,原是月嫔娘娘贴身的侍女,娘娘过世之后,皇上将她遣出了宫,便有意叫她照顾你,大嫂过世之后,她便以续弦的名义进了云家。” 云臻记起张氏多年来悉心的疼爱,不由得心一酸,然此时却记起另一桩事,道:“两年多前,娘突然过世,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第五十四章 小辈 “若说有关,也确实有关。”云绍叹了口气,道:“她过世之前曾来找过我,说,若是有一天你要回京,提醒你小心五皇子。”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当时只是因为大嫂是宫里出来的,要找大嫂为五皇子作证,只是,大嫂怕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你的事,所以才……” “果然,是我害了娘……”云臻蓦地有些泄气,那时,他若是不记挂着连累的话,将他的势力告知张氏,张氏恐怕也不会因为担心这个,而走上绝路。 “说什么傻话呢!”云绍拍了一些云臻的肩膀,“你从小在云家长大,不说你爹娘,便是我也将你当亲侄子疼,你娘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对皇上和你爹的承诺,是为了你。此去京城,只怕凶险非常,阿臻,你如今也是为夫为父的人了,定要照顾好妻儿,照顾好自己。” 云臻终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二叔。” 云绍点点头:“且不说这些,侄媳妇带着阿筹出门时,留下话来,说等你回来,叫我替她告诉你一声,她带着阿筹去药谷处理一些事,等回来再同你细说,叫你不必担心。” “沁儿带着阿筹去药谷做什么?”云臻自是一脸不解道。 “她没有细说,只是你们成亲快三年了,沁丫头的为人你也清楚,若非当真丢不开,她怎么也会等你回来再做打算,你就别怪她了。”云绍摇摇头道。 “我知道,只是药谷毕竟不比普通的江湖门派,我不大放心,还是去接一接他们妥当些。”云臻皱眉道。 “果真是沁丫头了解你!”云绍说着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递给云臻,道:“喏,沁丫头说,你若要去寻他们,便将这个给你。” 云臻接过来细看,却是一幅地图,标注了药谷的位置,细细看了一遍,道:“我这回出门,正碰上沁儿的大舅舅一家,大舅舅生意上出了些事,我便先将他们带回来,如今我要去接沁儿他们,倒是得劳烦二叔替我关照他们一些。” “这是哪里话!说什么劳烦不劳烦,你只管放心就是。”云绍也是爽快的人,当下就答应道。 云臻这便放了心,在云绍家吃了饭,又回家中安顿了一下,便直接出发去药谷。 沈沁见游宸领走了阿筹,便自己往林子的出口走去,果然,没走多远便远远地见着许多房屋,也能看到来回走动的人。 见到人了,沈沁自然也收敛了些气息,小心的潜进去,刚走没多远,便被人叫住,沈沁一回头,只见两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人立在后面,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道:“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沈沁撇撇嘴,暗道药谷果真名不虚传,不过她见着的几个倒似乎都不怎么样。沈沁哪里知道,龙志轩虽说控制了药谷,但也不过是相对杨培玉而言,能够调动的也就是他门下的弟子和手下的人,但药谷真正的高手则是只听从历代掌门的,龙志轩根本无法调动。只因龙志轩并没有危及药谷基业,那些人也并未现身,而此时她遇到的,则是真正的药谷暗卫。 “这个,你们认识吧!”沈沁直接将游宸给的木牌亮出来,道:“师父叫我来给师兄治病。” 木牌一亮,两个乌鸦一般的暗卫立刻跪下行礼,叫沈沁暗自感叹,师父给的果然是好东西,当下将木牌收起来,道:“闲话不说,你们先带我去见师兄吧!” 两个暗卫自然知道木牌是游宸的信物,由此自然可以推断沈沁所说的师父便是游宸,而师兄自然是掌门尚阳,当下也不曾怀疑,在前面带路。沈沁乐得有人领路,跟着去,不多时便见到了她那大师兄尚阳。 尚阳昏迷不醒已经有一段时间,尚阳门下一共五个弟子,最为出色的便是大弟子杨培玉和二弟子龙志轩,此时两人都在研究解毒之法,这边也只有几个第三代的弟子看护。 两名暗卫将沈沁送到门前,便自己消失到该去的地方去了,沈沁自己进门,只见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女正专心的给尚阳擦脸,另一边一名稍大些的少女则拿着把扇子昏昏欲睡。 沈沁一进来,那年纪小的就发现了,站起身道:“你是谁?” 沈沁打量了小姑娘一遍,小姑娘脸圆圆的,个头不高,倒是有些娇俏可爱的模样。另一人让她惊醒了,不高兴的白了她一眼,道:“你吵什么?打扰了师公休息你担得起吗!” 沈沁微微一笑,倒没有同两个小辈计较,道:“我师父让我来给师兄看病,你们两个是尚阳师兄的徒孙吧!” “胡说八道,师公只有一个师妹,哪里又冒出一个来!你分明是想害师公的!”年纪大些的姑娘立刻反驳道。 沈沁撇撇嘴,道:“你爱信不信,反正你又不是我的对手!”说着上前几步,手轻轻一点,刚刚说话的姑娘便不能动弹了。 “王悦师姐!”年纪小的那个见王悦不动了,吓得退后一步,道:“你想做什么?你别靠近师公,我这就叫人了!” 沈沁摇摇头,对这个年纪小的倒是没有那么讨厌,道:“好啦,我若是有心害人,你还好端端在这里冲我大呼小叫的?乖啊,小徒孙,退后点,我给师兄把把脉。” 小姑娘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明明有些害怕,偏生拦着沈沁不肯让,倒让沈沁多了几分好感,也不逗她了,将小木牌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喏,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见面礼,这下可以让开了吧!” 小姑娘拜入药谷也有几年了,虽然不曾见过,却也知道药谷有这么个宝贝,此时见到,虽然诧异,却也老实让开了路。沈沁满意的点点头,将小木牌收起,上前给尚阳把脉,这细细一查,才算明白为什么药谷那么多名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味毒药她也是无意中遇见,而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她翻阅了许多医书,也并未见到相关的记载,也不知是什么人寻到了,还下到了尚阳身上。 沈沁眉头微皱,看向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纤。”小丫头答道。 “南纤啊,你进药谷也有几年了吧,会扎针吗?”沈沁一面将银针取出来,一面问道。   ☆、第五十五章 惹是生非 “学过了,只是还不曾给人施过针。”南纤老实答道。 沈沁点点头,道:“那你过来给我拿着针包,按我说的递给我。” “是!”南纤也给师父当过助手,听沈沁一说,便老实接过沈沁递过来的针包。 沈沁由着暗卫护送过来,没有惊动旁人,这边为着尚阳养病,也只有王悦和南纤两个守着,沈沁动手给尚阳治病,还真没人来打扰。等杨培玉过来时,沈沁刚刚将银针收好,便见着南纤向杨培玉行礼,道:“师父!” 杨培玉见到这里有别人,第一件事就是冲过来看尚阳的身体。沈沁配合的往旁边让了让,见尚阳慢慢睁开眼,便微笑道:“师兄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尚阳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被杨培玉抓着手腕把了一回脉,却摇摇头道:“我没事。” 杨培玉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一脸激动地看向沈沁,道:“是夫人救了师父性命!杨某在此谢过夫人!” 沈沁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你要叫我师叔!” “……”杨培玉一愣,看向尚阳。尚阳揉揉自己的头,微侧脸道:“你是师尊新收的弟子?” 沈沁点点头,行了个同辈礼,道:“我叫沈沁,师父说过,我上头还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这回,是师父叫我回来清理门户的,不过,师兄既然醒了,想来也不必我插手了。” “小师叔,师父如今可是没有大碍了?”药谷一向尊师重道,即便沈沁比他的徒弟还要小上几岁,但既然他师父认了这个师妹,他自然也认这个师叔。何况他们束手无策的病症,沈沁却轻易的将尚阳救醒,单单这一点就足够他佩服。 “还是有碍的……”沈沁看着一把年纪的师兄,叹了口气,随便抓了支笔写药方,递给杨培玉,道:“师兄中的毒是从一种药草中提取出来的。那种药草我只是意外见过,后来想再去找,却再也找不见。这是解毒的药方,连续服上三天应该就没事了,只是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能拿到,或者说,是什么人能将毒下到师兄身上。” 尚阳似乎细细回想了一番,再抬头时,眼里有一抹失望之色,正要说话,却听沈沁道:“我一路走来还真是累了……” 杨培玉闻言看了尚阳一眼,见他点点头,便向南纤道:“南纤,送你师叔祖去休息!” “是!”南纤应了一声,向沈沁道:“师叔祖请跟我来。” 药谷里风景极好,南纤也不必杨培玉特别吩咐,便带沈沁到客房休息。药谷的屋子都依着地势修建,沈沁面前的这一栋,修在水边,一个小小的庭院,居然还有一片葡萄架,倒是很得沈沁的心意。 南纤带着沈沁进去,道:“师叔祖,药谷里的屋子简陋一些,还请师叔祖见谅,若有什么需要,直接找南纤便是。” 沈沁点点头,在林子里跑了几天,她都没能好好泡个澡,当下便道:“帮我要些热水来,我想洗漱一下。” “好,师叔祖先歇着,南纤这就去办!”南纤自然立刻应道。 沈沁看着南纤出去,不由得想念自家儿子,阿筹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虽然她那师父还算靠谱,但没了那个小家伙在身边闹腾,她还当真不习惯。只是,沈沁也知晓阿筹放在游宸那边更稳妥些,即便游宸对她说了一些,她对药谷的了解也并不多,更何况游宸自从卸任之后,也一向不管药谷的事,她根本不知如今的龙志轩究竟掌握了多少底牌。 尚阳身体没有大碍了,沈沁果真不掺和这些事,每日就叫南纤陪着,在药谷里四处闲逛。如今沈沁顶着个掌门师妹的头衔,在药谷里果真是横着走,因着治好了尚阳的缘故,还时不时有些弟子跑过来请教。 沈沁在药谷晃荡了三天,便见着龙少群过来请教。沈沁到了药谷这些日,也听过一些龙少群的事,龙志轩的独子,自小天分过人,一向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之前据说专心研究要治好尚阳,沈沁来了几天也是第一回见着,只见一身紫衣端的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见着沈沁,不过微微惊艳,拱手道:“少群参见师叔祖。” 沈沁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来找我,有事吗?” “少群在琅环谷中研究数日,终于找见了导致师公病倒多日的缘故,只是依然无法配制出解药,便将那药草带回来请师伯、父亲一起研究,没想到一回来才听说,师叔祖已经为师公解了毒,所以特地前来请教。”龙少群一脸谦逊道。 沈沁打量了一遍,虽说是个美男子,但这个龙少群,他看着还真不怎么顺眼,明里说着请教,可沈沁瞧着,这人暗地里打的却是其他的主意。 “师叔祖可是不愿意赐教?”龙少群见沈沁不答话,便拿话激她。 沈沁却是一笑,道:“你将药材带过来了?” “这却不曾。那药材的毒性有些厉害,我也不敢贸然拿过来,还请师叔祖移驾过去看一看。”龙少群温和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沈沁也不甚在意,招招手叫南纤跟上,便随着龙少群一道出了门。 按理来说,南纤和龙少群也算师兄妹,但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更何况还不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南纤天分不错,便是心地也十分良善,而龙少群,虽然只是见了这一回,但沈沁前世今生见的人也不少了,哪能看不出他的算计。虽猜不出龙少群想做什么,但拒绝也不顶事,她如今辈分是高,可在药谷要根基没根基,要人脉没人脉,便是她说不去,龙少群也必定会将人带了,还是不必折腾了。 龙少群在前面引路,沈沁跟着去,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大厅当中。沈沁这几日在药谷里转了转,不过因着她是女子的缘故,南纤也都是带着她逛些风景漂亮的地方,这个地方也就是路过过一回,知道是药谷说正事的地方罢了。 沈沁同龙少群进去,见着端正严肃坐着的许多人,不由皱眉,却见坐在主位的龙志轩冷冷睨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那个冒充师公徒弟,毒害师父,还在药谷中惹是生非的沈沁?”   ☆、第五十六章 讨说法 “……”沈沁闻言扯扯嘴角,原本她对尚阳中毒的事也没打算插手,只等着最后问一问结果就算了,如今龙志轩竟然将罪名直接扣到她头上!四下看了一眼,这几日在药谷中她也认识了些人,这里坐的这些,两个长老,据说与龙志轩私交甚好,其他的一个龙志轩的师弟,三个弟子,旁的没见过,大约也是他交好或者支持他的。 这样一看,沈沁便有个底了,分明是趁着尚阳和杨培玉不在,将她的罪名坐实了去,那么,尚阳中毒大约也是他们的手笔吧! “这一连串的罪名,说得还挺有道理的么。”沈沁却是一笑,“如此阵仗,是要审问我吗?若是要审问,师兄和杨师侄还有其他各位长老也当在场才是吧!” “师兄正忙着给师父解毒,但此事不宜拖延,便拜托我和几位长老审问清楚。”龙志轩冠冕堂皇的向头顶拱了拱手,“我等都是行医之人,不似谷外之人一般看重金钱名利,自然会秉公处置,你个黄毛丫头,休得以己度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嗤——”沈沁嗤笑一声,“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你倒是说说,师兄他老人家中的是什么毒?我又是从哪里来的毒药?我一个年轻妇人,居然能将药谷掌门毒倒,也足够我名扬天下了吧!” “那毒草长在琅环谷中,你必是从谷中取了毒药,下在师父的膳食当中,竟然连送饭的事弟子都毒死,你果真心狠手辣!”一名长老一脸义愤道。 “哦,这是死无对证了。”沈沁嘲讽的笑笑,“还有什么人证物证一并摆出来吧!我也瞧瞧师侄你准备了些什么。” “师叔祖……”沈沁不急,倒把南纤吓得够呛,生怕沈沁出什么事,赶忙道:“二师叔,师叔祖是好人,这几日谷内弟子有去问的,都悉心指点,怎么会毒害师公,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南纤丫头,你年纪还小,被她骗了,师叔也不怪你,赶紧过来,若是她拿你做人质,师叔如何向你师父交代!”龙志轩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道,“至于误会,人证物证都在,怎么会有误会!来人,将看守琅环谷的弟子带来。” 沈沁微微皱眉,若是真有人证,哪怕是安排的,也大可搞个全谷公审,又何必单单将她带到这里来。正疑惑间,一名青衣弟子带了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过来,道:“师父、诸位前辈,这就是那天看守琅环谷的弟子,他说他亲眼看到此人从琅环谷中出来,手中还拿了一个包裹。”话说完,便退到一边,作为人证的弟子就站在沈沁身侧。 沈沁侧目去看,男子低着头,看不大清模样,一身灰扑扑的衣裳,人也有些畏缩,倒不像药谷的做派,正奇怪间,男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极快的抽出来,沈沁直觉的一阵寒光扑面而来,饶是沈沁反应快,也叫他划伤了胳膊。 沈沁移步退开,却见那匕首插在男子的胸口,人已经倒了下去。而坐在主位的龙志轩没有片刻犹豫,道:“竟然诛杀证人,来人,快将她拿下!” 龙志轩早有准备,大厅里早就布了人手,话音刚落,四面便有人提着刀冲过来。沈沁抬手反击,却只觉一阵麻痹,赶忙往嘴里塞了一粒解毒丸。 龙志轩不能调动药谷的暗卫,手底下却也有些高手,当日拦截沈沁时,只因怕牵动机关引起杨培玉注意,才只是安排人埋伏射箭。而今日的这些,却都是高手,沈沁虽然不至于捉襟见肘,却也躲得狼狈,况且那匕首上下了毒,沈沁虽然服了解毒的药丸,也无法立刻清除干净。 眼看着那几人整顿了一下布局,再一次冲上来,沈沁咬着牙,预备使个两败俱伤的招数先离开再说,却见一把软剑将迎面来的长刀挡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沈沁便被云臻抱在怀里。 见着云臻担忧的模样,沈沁笑笑道:“我没事。” 云臻哪会信她,拉起她的手腕给她把脉,不由分说便将几粒药丸送入她口中,见她的脸色还转些,才将她搂在怀里,冷眼看着屋子里的人,道:“就是他们伤了你?” 不用沈沁说话,动手的几个人已经安静的躺在地上,龙志轩猛地站起身子,眼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高手,很是肉疼,咬着牙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药谷!” “擅闯?我递了帖子,尚掌门亲自迎我进来,这也算擅闯?”云臻说着,扶着沈沁让开一步,杨培玉便跟着尚阳上前来。 龙志轩也是尚阳一手教出来的,说是视为亲子也不为过,却没想到竟然会给自己下毒,今日这般为难沈沁,他不傻,自然知晓龙志轩是发现他瞧出了苗头,要抓替罪羊。见龙志轩见着他一脸惊愕的模样,尚阳叹了口气,道:“云公子是百草园的主人,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接妻子回去;二来,便是龙少群擅闯百草园,偷走百草园中药材,来讨个说法。” “少群偷百草园的药材!”龙志轩也是一脸惊异。 “龙前辈是要人证物证?宋威,将人证物证带上来!”短短的功夫,云臻已经从南纤口中问到了前因后果,自然颇为嘲讽道。 宋威得令,正要叫人,却听尚阳道:“老夫信得过云公子的为人,此事是我药谷的不是,云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云臻大老远跑来,自然不是为了跟药谷交恶的,更何况药谷与沈沁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不能做得过分,而这件事,也不过是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入药谷罢了。见得尚阳这样客气,当下便道:“尚掌门客气了,百草园还不至于那样小气,特意前来,只是因为那被偷走的药材,迷蝶园当中无意间培育出来的毒药,药性厉害,如今百草园尚且没有研制出解药,只怕无意间害了人。” 尚阳闻言神色一敛,心里自然有些想法,点点头,道:“云公子说的是。今日之事,我会给师妹和云公子一个说法,如今,还是先送师妹回去疗伤吧!”   ☆、第五十七章 你不知道? 这两天接触过几回,沈沁对尚阳的人品还算信得过,当下点点头,道:“如此,就劳烦师兄了。” “哪里的话。南纤,送师妹和云公子先回去休息。”尚阳点点头向南纤道。 南纤自然咬着唇,似乎有些话想说,沈沁却拉了她一把,道:“南纤,扶我一把!” 南纤看看自家师父,终是扶着沈沁出去了。 毕竟是在药谷,云臻也不好跟沈沁黏在一起,只与沈沁并肩走,由着南纤扶着沈沁。南纤一脸的不忿,扶着沈沁道:“师叔祖,二师叔他那么过分,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师公?” 沈沁拍拍南纤的手,道:“小丫头,便是我们不说,师兄和杨师侄心里也有数。只是啊,这些话我说得,夫君说得,你却说不得,你是晚辈啊,顶撞长辈,以后可怎么在药谷混。” 南纤是个聪明姑娘,听沈沁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我……” “好啦,我知道你乖。来,这个你拿着,我瞧见龙少群打了你一掌,回去连服两天便没事了。”沈沁摸摸南迁的头,这么乖巧的小丫头,不如走时跟师侄要来吧,好好教养,应该是个乖徒弟,哦不,是徒孙。 南纤应着出去了,云臻将沈沁拉进屋子,手里捏了个瓷瓶,道:“脱衣裳!” “呃,夫君,天还早,你看我好歹是个师叔祖……” 云臻看着顾左言他的沈沁,扯了扯嘴角,道:“脱衣裳,我给你上药!” “……”沈沁小心翼翼的看了云臻一眼,没有生气的样子,也不害羞的解了衣裳,由着云臻给她清洗上药,顺便问道:“我还道你要晚些才能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云臻一面小心的给沈沁处理伤口,脸上带着心疼,没好气道:“我今日若是没来,你是要让我后悔一辈子吗?” “怎么会啊!我儿子还小,哪会把自己就这么搭进去。”沈沁故作轻松道,“再说了,我敢肯定,我那师父一定躲在什么地方看着呢!叫我受点伤也就罢了,还不至于要我的小命。” “这是说我杞人忧天了?”云臻将最后一块纱布打好结,将药瓶子一放,直接将沈沁压倒在床榻上一脸危险道。 “呃……”沈沁跟云臻做了快三年的夫妻,乖觉的抱紧云臻的脖子,道:“今日幸好有夫君及时赶到,不然我小命难保……” 话音未落,便被云臻含在口中,头抵着沈沁的额头,声音带着些颤抖,道:“沁儿,别吓我好不好,你不知道,见到别人的刀离你那么近,我又多害怕……” “对不起……”沈沁知道云臻担心了,他办完了事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又大老远跑来接她,却见着那样的场面,“这回是我大意了,保证没有下回,你别生气……” “傻瓜,我哪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若是我早些回来,也不会叫你受伤。”云臻抱紧沈沁道。 沈沁来了药谷之后便没有好好休息过,在林子里时要照顾儿子,到了这边,又得提防着药谷的人,如今云臻来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云臻看着沈沁窝在他怀里,身上明明不少伤,还睡得香甜,不由一阵心疼。 沈沁睡醒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一睁眼,便见着云臻半靠在旁边,手里拿了本书翻看。她一动,云臻便察觉了,放下手里的书,道:“醒了,来吃点东西。” 沈沁起身,便见着云臻起身出门,不多时便端了一碗燕窝进来,道:“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沈沁懒懒的靠着,撒娇道:“你喂我!” 云臻便笑了,端着碗坐在沈沁身边,果真一口一口的喂她。沈沁吃过了一碗,道:“我那不靠谱的师父出来没?” “臭丫头,你说谁不靠谱呢!”沈沁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从梁上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她那宝贝儿子咯咯的笑声。 沈沁抬头看,游宸依然是七八岁小孩子的模样,抱着阿筹坐在房梁上,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十分有喜感。 “娘亲!”阿筹这两天没见着沈沁,此时十分激动,见沈沁抬头看他,张牙舞爪的就从房梁上扑下来了。 沈沁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却见云臻眼疾手快的将阿筹捞到怀里,阿筹不知道怕,抱着云臻的脖子笑得开心。沈沁将阿筹从云臻怀里拎过来,毫不客气的在他屁股上打了巴掌,训诫道:“混小子,你是想吓死你娘吧!” 毕竟是亲生儿子,沈沁还真舍不得下力气打,偏阿筹小脸一垮,泪水立刻盈满了眼睛,望着云臻求救。云臻哼了一声,道:“不听你娘的话,活该挨打!” 阿筹如今还太小,听得懂的东西不多,却也明白他爹没有给他做主的意思,一双小手伸向轻飘飘落在前面的游宸,可怜兮兮道:“师公救阿筹!” 游宸挠着头发,也知道刚刚没看好小徒孙,颇为不好意思道:“那个,师父不是故意的,保证不会有下次!” “呵——”沈沁扯着嘴角笑笑,想想自己竟然将儿子交给他这么几天,只能说,阿筹命真大! “徒弟,你不会是不相信师父吧……” “信!”沈沁咬牙切齿,“我信你才有鬼!师父大人,深更半夜了,师父自个儿回窝吧,免得我扑过来咬死你!” “呃,徒弟,咱们药谷弟子要尊师重道……”游宸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云臻,试图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 “是啊,我如今十分怀疑自己拜入药谷的决定是否太过草率。”沈沁仰头望着房梁道。 “不草率、不草率,世上哪里找我这样好的师父去……”见沈沁毫不犹豫的翻了个白眼,想想这回确实是自己门下弟子丢人丢大了不算,还招惹到百草园去了,不免有些心虚,道:“那个啥,我把阿筹送回来了,这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沈沁看着游宸小身板从窗口探出去,好歹提醒了一句,“别动用阳性内功,会再变小的。” 游宸刚刚落在院子里,差点让自己一口气呛着,回头道:“你知道我会变小的缘故?” 沈沁眨眨眼,表示不理解,道:“难道师父你一直不知道?”   ☆、第五十八章 大舅一家 “……”虽然觉得徒弟知道的事,自己却不知道有些丢人,但追求真相的坚定决心下,游宸还是点了点头。 “师父练的是长青诀吧,我曾经听过,据说练成之后,可以随心所欲的化成任何的模样。然而,长青诀既然有这样的能力,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练成,尤其是若是本身修炼的是阳性内功,很可能因为内功相冲,产生一些奇怪的反应。”沈沁解说道,她知道这种功夫,还是前世一个好友在修炼这种功夫,每日白骨精一般变幻各种模样来逗自己玩,终于有一次玩火自焚了,比游宸还惨一些,变成小娃娃也就罢了,武功都不能使了,差点被卖到山里当童养媳。 “比如……”游宸一脸忐忑的望着沈沁。 “哦,运气好的,就像师父你一样,变成个小娃娃的模样,”顿了顿,接着道:“运气不好的,可能连武功都不能用,那可就任人宰割了啊!” “……”游宸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幸好这段时间他生怕被人笑话,一直呆在林子里,基本没有与人动手的机会,“那要怎样变回来?” “其实也不难,”沈沁状似一脸良善的模样,“一年半载不动内力也就变回来了。” “……”游宸颇为怨念的看了沈沁一眼,话都不想说就离开了。 沈沁一面哄阿筹睡觉,一面看着游宸离开,便见云臻凑过来,道:“果真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沈沁耸耸肩,道:“唔,据说,突破长青诀下一层就变回来了。” “……”云臻看了沈沁一眼,要突破下一层,自然要练功,偏沈沁告诉他一年半载不能动内力,看来,那位老人家得再坚持一年半载了。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沈沁丝毫不觉得欺骗老人家有什么不对,顺便问一问云臻的安排,毕竟云臻比不得她清闲。 “药谷风景挺好的,我们住几天再回去吧!”云臻随口道,显然已经忘了陈公公告诉他早日回京的话。 “那也好,这边药材倒是不少,来一回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沈沁点点头道。 于是,沈沁和云臻带着个孩子在药谷安心住下来,就当是度假了,每天四处转转,住了五天,终于得到了尚阳中毒事件,以及龙少群偷盗药草事件的最终结果。药谷虽然是医家门派,但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自然也有自己严明的规矩,尤其在用医术害人上面,更是严厉。 龙志轩对尚阳下毒,就没打算让尚阳醒来,却没想到尚阳不仅醒了,更查出了前因后果,而龙少群不仅知情,不曾阻止不算,更是毒药都是他从百草园偷来的,这一来自然罪加一等,父子两个都被关入了地牢。 沈沁没想到药谷这样仙风道骨的地方居然还有地牢这样的存在,而父子两个犯的罪行可不轻,却只是被关入地牢,可见地牢不仅仅是关着人而已。沈沁不想跑去看,便问云臻:“百草园也有地牢吗?里面是什么样的?” 云臻握着拳头轻咳一声,表示自己也没有去过,道:“听说,关进去的人要为医药事业尽最后一份绵薄之力……” “……”沈沁默了默,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怎么听着都不像什么好事啊!当然,对于差点要了她小命的人,她自然没有好感,既然这边的事解决了,她也没打算在药谷多留,当下就向尚阳告辞。 尚阳闻言自然也不好多留,倒是送了不少礼物。沈沁见着杨培玉身边,听到她要离开眼圈红红的南纤,微笑道:“杨师侄,我与南纤丫头也算投缘,想带她出去走走……” 杨培玉听到沈沁这样说一愣,却立刻笑道:“南纤丫头能得师叔指点是她的福气,我哪能反对。南纤,跟着师叔要谦逊学习,不可给师叔丢人,记住没?” “是,弟子明白!”南纤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听得可以与沈沁一道出去,自然高兴得很。 寒暄了一番,沈沁便告辞离开了,快离开药谷地界时,游宸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给沈沁塞了一大包东西,又别别扭扭的走了。 沈沁将阿筹塞到南纤怀里,自己打开游宸送来的一包东西,外头看着不大的一个包,里面装的除了一些稀有的药材,还有两个本子。沈沁打开看,本子已经有些旧,也不像她见过的许多书一样排版整齐,却细致的记述了许多病例以及药方。沈沁略略翻了一遍,就知道是游宸的笔录,不由得心头一阵暖意,这个师父终究是对她好的,她的医术习自沈家多年的流传,比之药谷并不差,但她毕竟年轻,最缺的便是实例和经验。 “老头子倒是舍得,这样的好东西就送给你了。”云臻凑过来看了两眼道。 沈沁点点头,随口问道:“那你师父送了你什么?” “哦,除了一个烂摊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云臻撇撇嘴道,人家徒弟都是用来疼的,他这个徒弟就是用来坑的。 沈沁闻言便笑了,道:“别郁闷了,我师父,你不也要叫一声师父,我的自然就是你的,你就当我师父也疼你便是了!” “……”云臻看着沈沁将他当小孩子一样安慰,扯扯嘴角道:“我从来不拿自己与别人家徒弟比较,不然非得将自己气死不可。” 回程的路赶得没有那么紧,从药谷到云山村花了七天的时间,而沈沁的大舅一家已经在云家住了半个月。 沈沁在回来的路上听云臻说起大舅舅一家的事。 原本沈沁从林谦口中得知,大舅舅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大之后,就定居邺城,加上林家祖宅也不在这边,沈沁一直以来并没有见过大舅林傲霜一家。这回则是云臻去邺城办事,遇到林家被人陷害,以至于倾家荡产,连回老家都不成。因着是沈沁舅舅的缘故,云臻也出手帮了一把,随后因为二舅舅林傲寒在郁南县做县令,林傲霜一家便随云臻一道来了这边。 虽然如此,但沈沁原以为林傲霜一家会去投奔林傲寒,却没想到回到家中,林傲霜一家还住在家中。   ☆、第三十九章 妹妹与弟弟 沈沁带着阿筹拜见了大舅舅、舅母以及表妹,互相认过了,才坐下说话。他们一路劳顿回来,也没有多说,便回房休息。 当初重新建房子的时候,云臻和沈沁都是不缺钱的,房子也建的大,特意留了几间客房,如今林傲寒一家就住在客房。虽然同是舅家,但沈沁对待林傲霜一家并没有林傲寒一家那样热诺,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林傲霜一家眼里的算计,尤其那个表妹林琳黏在云臻身上的目光,红果果的都是爱慕。 两人回房,沈沁手环在云臻的腰上,狠狠的捏了一把,道:“说,那个林琳怎么回事!” 阿筹被南纤抱去了,云臻自然毫无顾忌的将沈沁搂入怀里,道:“冤枉啊娘子,我是看在娘子的面子上才出手帮他们的,绝对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这么说是怪我咯!”沈沁一挑眉道。 “怎么会!”云臻将沈沁抱在怀里,“都是他们的错,与娘子何干!” “……”沈沁翻了个白眼,没理云臻。云臻哪是让人忽视的人,凑在沈沁颈边蹭啊蹭,终于沈沁忍不了了,扑哧一笑将他推开,道:“好啦,我信你,别闹了!” 云臻却凑在沈沁耳边,道:“娘子,今日阿筹说,他也想要个妹妹!” “……”沈沁扯扯嘴角,道:“你又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云臻一面跟沈沁的衣裳作斗争,一面道:“就是路过燕兰村时,阿筹见到人哥哥背着弟弟走的,就说想要个哥哥。南纤告诉他,他不可能有个哥哥,只能有弟弟妹妹,所以阿筹决定要个妹妹。” “……为什么是妹妹?” “阿筹说,弟弟长得太胖背不动。” 次日一早,沈沁起的晚些。刚起身,便见着云臻立在前面擦汗,显然是早起练剑回来了,见沈沁起来,上前扶她起来,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沈沁一面自己穿衣,一面咬牙切齿道:“我一向早起,今日是因为谁起晚了!” “……那个啥,我也不是故意的,人家不是说吗,小别胜新婚……”话没说完,便被沈沁毫不怜香惜玉拍了一下。 云臻也不恼,拧了帕子递给沈沁,道:“莫生气了,我做了皮蛋瘦肉粥,洗漱了一道去吃。”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沈沁接过帕子道。 “中午吃水晶肘子怎么样?哦,还有糖醋鱼……” “……云臻,你要不要脸!” “要的,没有这张脸,娘子就更加嫌弃我了……” 等云臻和沈沁闹了一会儿出来,南纤已经喂阿筹吃了东西,正坐在软榻上拿着拨浪鼓玩,见着云臻和沈沁过来,阿筹抬头道:“娘亲不是说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为什么爹爹和娘亲起的比阿筹还晚?” 沈沁将阿筹拎到怀里,端着粥又给他塞了两口,小家伙叫唤着吃饱了,抱着拨浪鼓跑了。 云臻给沈沁盛了一碗粥,正准备自己盛一碗,便见着一碗粥递过来,道:“姐夫,请喝粥!” 云臻皱眉,避过林琳的手,自己盛了一碗,道:“不敢麻烦表妹。” “姐夫……”林琳咬着唇望着云臻,“要不是姐夫相助,我们一家也不知流落何方。我没有什么本事,只希望能为姐夫做点事,报答姐夫的恩情……” “表妹,舅舅、舅母他们可用过早膳了?表妹若是还没有用,不如坐下来吃些东西,夫君没有叫人服侍的习惯,更何况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客气说报答的话。”沈沁轻轻搅动碗里的粥,温和笑道。 “爹娘他们已经吃过了,我、我昨日才见到表姐,想同表姐亲近亲近……” “嗯,既然如此,就坐下来一起吃点吧,不必这么客气。”沈沁柔和的笑着,心里却在琢磨着给这个表妹一点教训,当着她的面跟云臻献殷勤,当她是死的啊! 云臻坐在沈沁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你同她置什么气,若不喜欢,叫他们离开便是。” 沈沁撇撇嘴,若是别人倒是好说,偏林傲霜是她的亲娘舅,她若是将人赶出去,还不得惹出一堆流言蜚语。若是从前还好说,云臻丁忧三年就要满了,搞不好还得影响云臻的前途。此时,沈沁还不知道云臻的身份,云臻倒是没想瞒她,只是初时是担心沈沁和阿筹的安危,等安全下来了,久别重逢哪有空提这些无聊的事,所以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接了那样一道圣旨。 林琳低头喝粥,目光却落在云臻和沈沁交握的手上。那天,她跟父母一起来到云家,一进门就遇到陈公公宣旨,当时他们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但其后云臻安排他们住下,离开之后到现在,那么久的时间足够他们理清楚整个事情。 她在两年多前便知道她有个丞相府出来的表姐,虽然嫁了个状元,但刚刚成亲就死了婆婆,一下子就跟着丈夫到了这穷乡僻壤。那时她还觉得表姐没本事,丞相府的千金居然嫁了个穷书生,但真正见到云臻之后,便没有了这样的想法。她虽然是没有多少见识,却也知道他们家在邺城惹了怎样的祸事,然而,云臻一个穷书生竟然摆平了整件事将他们带了回来。 那时她虽然对云臻有些仰慕之心,却也没有更多的想法,毕竟她也算娇养的千金小姐,就算家里的生意败落了,还有个举人的哥哥,更有个当官的叔叔,而云臻前途不明,更已经娶了妻子。然而,当圣旨宣布之后,却一发不可收拾。那是皇子,皇帝的亲儿子,无论如何都亏待不了,更何况又封了亲王,赐了封地,若是嫁了云臻,便是做个侧妃侍妾也算是极好的出路。 林琳毕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根本没发现她百转千回的心思对于沈沁来说,根本就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更别说掌管墨家多年的云臻。沈沁都被林琳欲语还休的情绪搞得消化不良,云臻微微蹙眉,放下筷子,道:“今日派人去一趟二舅舅家吧,毕竟这事与表哥还有些关系。”   ☆、第六十章 表妹,一个坑姐的存在 沈沁点点头,道:“我叫梁言去办就好,对了,你今天有事要办吗?若是没有,先把阿筹启蒙的书找出来吧,虽然他年纪还小了点,但我看着他平日似乎太闲了些。” “表姐,阿筹年纪还小,这个时候启蒙怕是太早了些。”林琳一脸好心的建议道。 沈沁扯扯嘴角,这个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她故意说自家私事,不就是提醒她这个外人可以撤退了吗?她倒好还管起自家事情来了。 云臻见沈沁的模样,倒是一笑,道:“早点接触一些也好,不求他学会什么,多听些总会有些影响,不如娘子与我一道去吧!” 沈沁对于自家不会看眼色的表妹也没了耐心,起身与云臻一道出去,巧儿和灵儿自然进来收拾桌子。林琳见着云臻挽着沈沁的手离开,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咬着唇脸上都是不甘,见灵儿巧儿安静的收拾桌子,也不曾招呼她,一甩袖子便往她家现在住的客房走去。 林傲霜的妻子刘氏正在屋子里做针线,见女儿憋着怒火进来,微皱眉道:“不是叫你与你表姐搞好关系吗?她在相府是庶出,多半也没有什么人与她交好,你对她亲热些,有什么好事她能不想着你?” “娘,她根本就看不上咱们家,便是庶出,她也是相府的千金。更何况,我若是得了姐夫的喜欢,她还能对我好?反正我是没想把正妃的位置留给她!”林琳年纪虽然不大,却也是有野心的,虽然她不介意先做个侧妃或者侍妾,但最终目的自然是正妃的位子。 刘氏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只是因为庶出,才会嫁给林傲霜一个商人,而这桩婚事能成,也是因着林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并非真正的暴发户。因此,刘氏的头脑也清醒些,摇摇头道:“你表姐嫁给他的时候,他功未成名未就,后来他落魄了,你表姐也不离不弃,单凭这个情分,这个王妃的位置就注定是你表姐的,你抢也抢不走。更何况你表姐毕竟身后有沈家,如今阿筹又是皇上亲封的世子,你若真想进瑞王府,就与你表姐搞好关系,否则,你以为你表姐一个庶女能好端端的嫁人生子会是个傻的?” “娘——” “我这是为你好。”刘氏并不支持林琳的小心思。她赞同留在这里与沈沁,进而与云臻搞好关系,但要将女儿嫁给云臻,她却并不看好。王府看着高贵,可自家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她还是有数的,而那个初次见面的外甥女,看着柔弱温和的样子,可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便是她这个在内宅混了多年的,也不敢轻视。至于林琳,并非她看不起自家女儿,作为小女儿,她与丈夫自然格外宠爱了些,自视甚高,可为人处世,只差没把心思都直接写在脸上。 “你总是这样说,当初你不也反对二姐姐嫁给二姐夫吗?如今二姐姐不是过得极好?我即便不如表姐长得好看,也比她年轻,姐夫会喜欢我的!”林琳一脸不服气,将门一甩便跑开了,刘氏脸色微变,终究没有说话。 沈沁与云臻进了书房,云臻拍拍沈沁的肩膀,道:“好了,莫同小孩子生气了。” 沈沁斜眼看云臻,道:“这么替她说话,难道你也看上她了?” “……”云臻心底暗暗扎林琳的小人,他当年连蒙带拐将媳妇娶回来容易吗?这要是再让林琳折腾几天,他还不得被打回原形,赶忙拽着沈沁的手,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毛孩子!娘子,你不能冤枉我啊,我心里只有娘子一个!” 沈沁看了他一眼,道:“我娘说过,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等我们女人人老珠黄之后啊,都奔着人家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去了……” 云臻眼皮跳了跳,他还真看不出来温柔如水的岳母大人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沈沁一向温和柔软的性格,偶尔闹一次小脾气,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哄才是。 沈沁见云臻不动,翻了个白眼,越发闹脾气道:“果真我娘说的没错,我还没有人老珠黄呢,你心里就没有我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云臻迎面堵了嘴。 云臻的吻技都是沈沁给练出来的,当然这个时候这也是最有效的一招,不仅能挡住沈沁心血来潮的无理取闹,还能将沈沁迷得晕晕乎乎的,完全忘了之前的小脾气。 云臻抱着软倒在他怀里的沈沁,没有提醒沈沁学着换气,却见沈沁趴在云臻肩上,目光穿过云臻的头发,落到书架上的一点黄色上面。云臻感觉沈沁动了动,再一看时,沈沁靠在他怀里,手展开明黄色的圣旨,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撇开啰嗦这一点,这一份圣旨的主题十分鲜明,沈沁那样聪明的人,自然不必像当事人云臻一样懵一懵,就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云臻看着沈沁平静的将圣旨塞回去,有些心虚道:“娘子……” 沈沁侧目细细打量了云臻一遍,刚刚原谅了云臻的小恶人又跳出来作怪了,利落的从云臻怀里起身,便直接出了书房。 云臻自然赶忙追上来,看着沈沁从南纤手里抱过阿筹,还往外面走,赶忙大喊道:“娘子等等我,你听我解释啊!” 沈沁倒是没什么怒气,甚至抱着儿子还有心情逗一逗儿子开心,不过,就是没有叫人准备马车,直接用轻功走的。云臻见沈沁连轻功都用上了,之前还觉得沈沁逗他,此时觉得沈沁怕是果真生他的的气了,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往前追,却没想到林琳突然出现在前面。 云臻一向温和,似乎对谁都是温文儒雅的样子,但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并不喜欢与外人靠得太近,平时能近他的身的,除了沈沁,也就是亲儿子阿筹了。林琳突然冒出来,原本是想制造一个偶遇的,像从前见过的一样,假装摔上一跤,娇弱的跌到云臻怀里,有了肌肤之亲,又是亲戚,云臻自然得给个名分。 然而,云臻也就是看着温和好欺负罢了,当年夜云祥不过是想挖一挖沈沁的墙角,便被云臻搞到鸟不生蛋的地方一呆一个多月,此时忙着跟上媳妇,自然更没有耐心,直接手一挥,林琳便很不美观的摔倒在不远的青石地上。   ☆、第六十一章 师门传统 沈沁抱着孩子出了门,便径直往不远的山坡上走去。那个山坡云臻早在多年前就买了下来,目的是方便联络属下,后来建了新的地方之后就闲置下来,沈沁来了之后跟云臻要了去,收留了些孤儿种果树。果树成长慢,不过两年多的时间也有许多挂果的,这个时节就有不少果子可以吃。 云臻找到沈沁的时候,沈沁正抱着儿子在山顶的小湖边吃果子,见他过来,也递给他一个,道:“坐,猜猜这是什么果子?” 云臻在沈沁身边坐下,细细打量手里拳头大的果子,沈沁已经将皮扒了,小小的一团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嗅了嗅气味,也闻不出来,云臻果断将果子塞进嘴里,尝味道。 沈沁见状便笑了,道:“怎么样,尝出来没?” 云臻摇摇头,果子味道比较淡,实在猜不出来,“我肯定没吃过!” “呵呵……”沈沁闻言便笑了,“这是仙人掌的果子,一般人都不曾注意到。”沈沁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仙人掌,其间便点缀着几颗果子。 云臻抬眼看去,的确不起眼,但果子里若有若无的一丝清香却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突然有些明白,沈沁突然跑出来的缘故了。 沈沁搂着捧着果子乱啃的阿筹,靠在云臻怀里,道:“这些天,总觉得你有些心事,你不说,我也没问你,只是等着你说,如今算是知道了,我也理解你不想说的缘故。” “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云臻将沈沁连着阿筹一起抱进怀里,“这个可不止是一个封号的问题,原本只有一个太子,如今,除了凌锋,还要加上一个我,只怕……” 沈沁点点头,云臻说的没错,夜青玄怎么想,凌锋又是怎么想,还有他们身后的支持者又会如何,当然还有一点,算上云臻,如今三个皇子都早已成亲了,也都有孩子了,却独独阿筹一个嫡出的。“别想太多了,娘娘虽然不在了,却必定是最疼你的。”沈沁回握云臻的手道。 “我知道,二叔告诉我,我母妃她,是自己喝下了催产的药,只为了赌我一条命。她不求我有什么出息,只希望我过得好。爹娘这些年待我如亲子,娘甚至为了隐藏我的消息情愿自尽,我都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着,照顾好你和孩子,看着阿筹平安快乐的长大。”云臻的头伏在沈沁肩上,声音微沉。 “还有其他的事吗?”沈沁微皱眉,若只是这个纷争,云臻当初年纪不大就可以掌控墨家,如今应当不至于应付不了这个。 “北边辽国来犯,如今大明虽然没有陷入劣势,但也没有占多少赢面,所以太子将要亲自领兵迎战辽国,所以皇上要招我回京。”云臻点点头道。 “为什么?” “大约是要我制衡凌锋吧!”云臻摇摇头,“二叔说,当初是皇上亲自将我送出宫托付父亲照顾我,如今虽然过来那么多年,想来也不至于拿我当根草,大约,凌锋果真有动作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外面的事情我不管,但内院里,还是我说了算。”沈沁倒是没有那么紧张,“别担心,我这么多年在沈家也不是混过来的,何况,师父疼我,还派了两个人跟着,那些不长眼的,自然来一个灭一个。” 这些事说开了,云臻心里压的石头也算挪开了,笑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怕,从小到大跟着我那坑徒弟的师父,什么麻烦不曾遇见过。只是,这两年来我也看出来了,娘子你还是喜欢安宁的生活,我怕你,因为这个缘故,会离开我。” “傻瓜,你以为我当初嫁给你,果真是因为你是个穷书生吗?”沈沁摇摇头道。 “那是为什么?”云臻问道,这个问题其实困扰他很久了,按照常理,沈沁可以有更好地选择,比如夜云祥,有才华、家世好,对沈沁更是死心塌地,被他整了还不怕死的跑去送情书。 “你长得好看啊!”沈沁嘻嘻笑道,显然没有说真话的打算。 “……”这个答案,跟穷书生也没有什么区别好吧,云臻修长的指头挠沈沁腰上的软肉,将沈沁逗得咯咯直笑,“别,别闹了,阿筹要掉下去了……” “娘亲,阿筹没有掉下去!”啃光了果子的阿筹在沈沁的衣袖上擦了擦自己的小爪子,举着小手表示对娘亲说法的抗议。 一家人在湖边闹了一会儿,沈沁将阿筹交给云臻抱着,道:“听小果儿说葡萄熟了,我们去摘些回去吧!” 云臻自然不会反对,抱着孩子跟上沈沁。沈沁出来时没有提篮子什么的,临时起意要去摘果子,便随手摘了些柳条,编了一个小篮子提着。云臻看得惊讶,道:“娘子还有这样的本事!” 沈沁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篮子,前世她母亲喜欢各式各样的工艺品,不仅喜欢收藏,也喜欢自己动手去做,她一向在本家浑水摸鱼的样子,也没有许多任务要做,跟着她娘倒是学了不少手艺,“跟我娘学的,她无聊的时候便喜欢做些小东西打发时间。”这个倒是真的,林姨娘对女工什么的没有什么爱,屋子里倒是摆了不少编织、雕刻的小玩意儿。 “娘子手真巧,当年我师叔也教过我一些,不过我除了把越师兄的手划得支离破碎之外,好像并没有学到什么。”云臻遥想当年道。 “为什么你学东西,会把你师兄的手划得支离破碎?”沈沁很给面子的举手问道。 “这个啊,我师叔叫他手把手教我……” “……”沈沁默然,云臻师父那师兄弟几个都是坑徒弟为业的吗? “其实相比起叶锦玄被他师父坑掉了一个媳妇,越师兄还算好,只是养了几天就恢复了。”云臻幽幽的补充了一句。 “……”沈沁无言,“所以,这是师门传统吗?” “娘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筹长大了,还是拜在药谷门下算了……”   ☆、第六十二章 荒山果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葡萄林中。沈沁最初的时候只是想种点果子自己吃,刚好云臻有这么一座山,也不必她费心选地方。而后,便是找人干活的问题,她原本想请村里的人,但看着他们家盖房子时弄出来的许多麻烦,索性收留了一些乞丐孤儿做事,不仅省事,那些人对她也始终存了一份感激。 沈沁的这一片葡萄林不大,原本就长在山里,只是没有人打理,自然也没什么人摘了吃。后来因为沈沁喜欢吃葡萄,便叫人细细打理,云臻又从别处找了些种苗来,虽然才刚刚挂果,倒是不缺几颗果子吃。 沈沁也没叫云臻帮忙,云臻便找了个石头坐下来,摘了熟透的葡萄剥给阿筹吃,等沈沁摘了一篮子葡萄过来,云臻脚下也堆了一堆果皮。 “娘亲,抱!”阿筹向沈沁伸出圆乎乎的小胳膊,沈沁一笑,顺势将阿筹捞进怀里,云臻则接过沈沁拎过来的一篮子葡萄,两人慢慢的往山下走。 “小姐、姑爷!”打理果树的小果儿正忙着摘熟透的果子,见到沈沁和云臻过来,便向两人打招呼。因为是沈沁收留了他们,他们一向都称沈沁为小姐,而叫云臻姑爷,云臻将荒山送给了沈沁,便也算作她的私房,对他们的称呼也不曾纠正过。 沈沁笑着点点头,道:“你叫人摘一些熟透的果子,叫萍儿、李儿做一些点心,我们过两天要出门,做些方便带着的。” “是!”小果儿没有多问,便答应道,而萍儿、李儿两个也是沈沁收留的孤儿,因为厨艺上很有天分,沈沁还特意请人教过。 小果儿见沈沁一家准备下山,便问道:“小姐又要出远门吗?” “嗯,要去京城,大约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沈沁点头道。 “那……” “不过这里毕竟是祖宅,将来必定是要回来的,你好好替我看园子就是了。当然,你若是想出去闯闯,我也不反对。”沈沁解释道,小果儿是她最早收留的孤儿之一,聪明听话,学东西也快,如今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已经将这座山打理的井井有条。 “小姐放心,小果儿一定替小姐管理好园子。对了,如今园子里产了不少果子,小姐之前说的果酒,阿梨已经有些头绪了,要不要大批的酿出来?”小果儿征询沈沁的意见道。 “已经有头绪了!”沈沁倒是有些惊喜,那时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阿梨竟然果真弄出来了,拍拍小果儿的肩膀,道:“这个果园交给你们管着,这些事你们做主就是,只要能养活你们,再给我送些果子点心,旁的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小姐放心,不管小姐在哪里,都会有果子吃的!”小果儿一脸认真道。 沈沁拍拍小果儿的肩膀表示鼓励,虽然要吃些果子不算什么难事,但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沈沁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随口的几句鼓励,竟然让果真实现了今日的一句话,她走到何处,都有果子吃。 云臻默默地看着沈沁大姐大的模样鼓励小孩子,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当初沈沁确实是一时兴起,但这个一时兴起的决定,却也确实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他们或许出身寒微,甚至被亲人抛弃,论天分却未必比别人差,就如那个阿梨,还有眼前的小果儿,他们或许没有什么出息,却知恩图报,这一生都会将沈沁视为主子。 沈沁交代了果园的事,便同云臻往回走,也顺便说道:“既然京城那边的形势不容乐观,这两天安排一下,我们还是早些进京吧,既然避免不了,我们怎么都要抢占些先机。” 云臻自然点头,道:“我已经给叶锦玄传了信过去,叫他留意京城那边的一些情况,至于其他的,等我们回去再说就是,只是大舅一家的事……” “这件事二舅舅会处理好的,原本他们打着要当面同你道谢告辞的借口,如今谢也道过了,二舅舅又不傻,自然会将他们弄走。”沈沁倒是没有太在意这桩事,之前还估计着影响云臻的仕途,如今嘛,云臻再怎么样也混不成什么清流名士了,影响自然不大。 云臻自然不会在意林傲霜一家的想法,原本也是看着沈沁的面子才会出手帮一把,若是沈沁在意,他还会顾忌,但若是沈沁都不在意他自然是更加不在意。至于沈沁,若是林傲霜一家像林傲寒一家一样对她心存善意,她自然也愿意帮他们一把,毕竟是林姨娘的亲哥哥,而林姨娘对她的好自然没的说。只是林傲霜一家住他们的、吃他们的,还在觊觎她的丈夫,这就过分了吧,别说沈沁一个穿越来的,就算土生土长的,也不能包子到那种程度。 沈沁和云臻走到自家门前,便见着林谦的马车,一进门,便见着灵儿跟上来,道:“小姐,表小姐被姑爷打伤了,刚好表少爷来府上,已经在给表小姐看诊了。” 沈沁看了云臻一眼,云臻此时倒是坦荡得很,将葡萄递给灵儿,道:“我那时怕娘子你一去不回,她倒好,还敢跑出来拦我,所以我把她一下丢出去了。” “……”沈沁不用想都能猜到什么个情况,她一声不吭抱着阿筹跑出去了,林琳可不就是觉得机会来了,自然要表现表现,结果遇见云臻这么个不怜香惜玉的。 “算了,你带阿筹先进去,我过去看看。”沈沁摇摇头道,虽然林琳被云臻收拾她心里爽快得很,但毕竟是她表妹,既然住在家里,她自然得过去看看。 林傲寒膝下一共一子三女,长子林素如今正在京城赶考,不知有没有知晓家中的变故,不过似乎没打算过来看一眼就是了。另外三个女儿,除了最小的林琳都已经出嫁了,长女是庶出,刘氏做主嫁了邺城的一个富商,虽说算不上顶好,但日子也算舒心。次女跟林琳一母同胞,便是林琳口中嫁得好的姐姐,事实上只是宜郡王府上的一个贵妾,看着荣华富贵,其实嫁出去之后连面都不曾见过几次。   ☆、第六十三章 回京 如今,林素在京城,另外两个女儿也没有跟过来,就只有林琳跟着。林傲寒跟过来之前打发了几个姨娘,如今就只有林琳一个女儿在身边,自然更加宠爱一些,看着女儿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一脸的心疼。 沈沁进门来,看了林琳一眼,虽然隔得有些远,不过伤的倒是不重,起码不曾伤筋动骨的,养上两天也就好了。在沈沁看来,这点小伤根本连行动都不会受影响,奈何人家是千金小姐,此刻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伤的很重。 沈沁上前给林傲寒和刘氏见礼,道:“刚回来就听说表妹被夫君不小心弄伤了,特地过来看看可有什么大碍。” “哼!”林傲寒哼了一声,“我们一家是看着你娘的面子,才住下来的,可是你看这叫什么事?琳儿好端端的让他伤成这个样子,他就不过来看一眼!” 沈沁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还知道他们一家是客人,哪有做客人的跑去勾引表姐夫的,这会儿还要云臻过来看,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舅舅这话有些过了,夫君只是着急,无意中伤了表妹,也叫我过来赔礼了,只是若说过来看,表妹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大妥当。” “怎么不妥当……”在林傲寒眼里,早已将云臻看做女婿了,只是话未出口,被刘氏捏了一把,却听刘氏道:“多谢沁儿过来看琳儿了,原是琳儿淘气,想与她姐夫开个玩笑,没想到殿下正着急……琳儿也没有大碍,阿谦的医术也没的说自不必担心。” 刘氏的殿下两个字咬的重,自然是在提醒林傲寒云臻的身份,便是云臻是故意的,他们难道还能让堂堂王爷来跟女儿道歉?既然沈沁特意来看了,自然该见好就收。林傲寒也不傻,被刘氏提醒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了,没有再说话。 沈沁并没有在意刘氏和林傲寒的互动,看向林谦,道:“表哥,表妹怎么样了?” 林谦扯扯嘴角,他那点医术在沈沁和云臻面前根本不够看好不,他虽然没有回药谷,却一来就听说沈沁如今成了他的师叔祖,他那个天资过人的小师妹,如今就跟在沈沁身边学习呢。只是见着沈沁微微一挑的美貌,林谦哪敢将这事抖出来,只得解释道:“只是一点摔伤和擦伤,并不要紧,我留些药酒,叫丫头给妹妹揉一揉就没事了。” 刘氏点点头,道:“劳烦阿谦了。”看了看沈沁和林谦又道:“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给琳儿抹些药就是。” 林傲寒一家,沈沁也就对刘氏印象好些,闻言点点头,道:“舅舅、舅母来了这些日子,我却刚刚回来,也不曾好好招待舅舅舅母。今日一早我叫人去镇上买了东西,就打算好好招待舅舅舅母还有表妹的,只是表妹……” “只是一点小伤,不要紧的。”刘氏温和的笑道,他们在这里做客,自然是客随主便,何况她这个当娘的哪能看不出林琳到底伤的怎样,她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可这样做,她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沈沁点点头,一副放了心的样子,又看向林谦道:“表哥,我大约很快就会同夫君一道进京,所以已经叫人去请二舅舅他们一道过来用膳,我们一家人也好聚一聚。” 林谦哪里会反对,自然点点头,道:“还是表妹想得周到。”当下又向林傲霜道:“伯父,既然表妹他们一家不日就要进京,不如伯父同我们过去吧,等大堂哥回来再作打算。” 林傲霜自然不想走,只是沈沁他们主人家都要离开了,作为客人哪有住下来的道理,何况要论亲疏,自然是与林傲寒一家更亲些,当下也只得点头。 留下他们一家说话,沈沁同林谦一道出门,总算吐了一口气。林谦见状一笑,道:“伯父一家给你添麻烦了吧,原本我爹说让伯父一家住到家里去,也更妥当些,只是伯父坚持说应当与妹夫当面告辞,父亲自然也不好强求。如今你们回来了,父亲也是叫我过来接伯父他们过去。” 沈沁摇摇头,道:“大舅舅他们一直是这样吗?怎么二舅舅同大舅舅很不一样?” 林谦摇摇头,长辈的事他一个小辈不好多说。他听他父亲说过,伯父林傲寒是家中长子,出生之后就放在曾祖母身边,人老了自然格外宠孩子些,即便后来祖父用心管教也没能完全拧过来。 沈沁也没有要听林谦回答的意思,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也存了提醒林谦的意思。她听说林傲寒这次惹的祸厉害,邺城那边基本是不能去了,而留在这边,最怕的便是借着林傲寒的官做出些不该做的事,至于云臻这边,云臻手底下多得是能人,要看着一个人还不难。 在云家吃了一顿饭,林傲寒将林傲霜一家带走,云家宅子终于恢复了宁静,想起林琳一步三回头看云臻的样子,沈沁忍不住瞪了云臻一眼。云臻委屈的摸摸脑袋,被那样一个傻丫头花痴,他也很无奈好吧! 安顿好云山村的一些事,云臻同沈沁带着阿筹,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途。来时忙着赶路,从京城到云山村不到两天就赶到了,这回虽说皇帝催着云臻赶路,但带着个小孩子,行程自然不能走得太紧,所以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叶锦玄在城外等着云臻,见着阿筹,冒着星星眼便迎了上来。阿筹也不认生,软糯糯的声音叫叔叔,惹得叶锦玄一高兴,一颗好容易淘到手的珠子便落到了阿筹手中。 沈沁看着叶锦玄喜欢孩子的模样,颇为意外,道:“听说静侯府的叶世子是个冷面无情的人,居然这样喜欢阿筹!” 云臻却是一笑,道:“所以说传言误人啊!” 叶锦玄抱着阿筹逗了一会儿,道:“皇上给你赐了府邸,前两天才刚刚修葺妥当,你如今是回原来的宅子,还是直接去王府?”   ☆、第六十四章 慕容嫣 云臻也不将儿子从叶锦玄手里抢回来,挽着沈沁的手,道:“直接去王府吧,来回跑也麻烦得很。” 叶锦玄点点头,抱着阿筹上马带路,云臻懒得换马骑,搂着沈沁又回了马车。 沈沁也不担心阿筹,小家伙从小就被云臻以及他一干属下带着飞上飞下的,骑个马更是熟悉得很,坐在叶锦玄怀里,还伸着小胳膊想去抓叶锦玄手里的马鞭。 京城东街的一品茶楼中,一名红衣女子坐在窗下,手里端着一杯茶水,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街道。红衣女子身后站着一名绿衣丫头,默默地给她换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只听红衣女子道:“他还没进城来吗?” “叶世子是往城外去的,想来要晚些才会回来。”绿衣丫头恭敬的答道。 “嗯!”红衣女子应了一声,身子往后靠了一靠,目光仍然盯着街道,就怕一不留神错过了叶锦玄回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多时便见着叶锦玄当头骑着马过来。 红衣女子放下杯子便站起来,然而下一秒,脸色就变了,绿衣丫头打眼一看,好嘛,叶世子怀里抱着个两岁大的小娃娃。小娃娃米分米分嫩嫩的,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更是招人喜爱,然而要命的是,小娃娃一双小手亲昵的抱着叶锦玄的胳膊。 绿衣丫头暗道不好,一抬头,果然她家小姐已经瞬间黑化,丝毫不顾大家闺秀的利益,纵身一跃,便落在叶锦玄马前。 眼前突然冒出来个大活人,便是叶锦玄也需得反应片刻,抱紧阿筹拉住马,才看清眼前不要命的混蛋。叶锦玄一手抱紧阿筹,一手拉紧缰绳,黑了一张脸,道:“慕容嫣,你又发什么疯!” 慕容嫣看了叶锦玄一眼,又看了阿筹一眼,目光落在叶锦玄身后骑马的南纤身上,鞭子一抖,道:“杀了那个贱人,再杀了这个小野种!”言罢,不等叶锦玄做出反应,一鞭子便向南纤袭去。 南纤自幼习武,算不上骨骼惊奇,但天分也算不错,虽然没有防备有人出手就打她,但躲过一鞭子的本事还是有的。 慕容嫣虽然会些功夫,但千金小姐习武也就是让家里人哄着玩的,慕容嫣的功夫也就是对付一般的流氓混混,若是遇见真正的高手,便是一招都接不住。而南纤虽然离高手还有一段距离,但比起慕容嫣的花拳绣腿,自然要强得多,小姑娘一向乖巧听话,不会主动跟人动手,但慕容嫣要伤她却也不容易。 云臻和沈沁听到外面的动静,便都下了马车,云臻从叶锦玄手里接过阿筹,微皱眉道:“这是哪家疯子?” 沈沁则兴致勃勃的看热闹,还冲着南纤道:“小纤儿,你要是输给这个小丫头,我可不认你这个徒孙啦!” 南纤闻言脸上多了些紧张,也没了与人为善的心情,动真格跟慕容嫣动起了手。慕容嫣原本就不是南纤的对手,南纤动了真格自然就更不行了,很快就被南纤逼退了几步。 逼退了慕容嫣,南纤跑到沈沁面前撒娇,道:“师叔祖,她才不是我的对手!” 沈沁摸摸南纤的脑袋,道:“乖,你是我的人,哪能让人欺负,以后谁跟她一样莫名其妙的跑过来找麻烦,就狠狠的修理,出了事我给你挡着!” 云臻扫了一眼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皱眉道:“赶紧将这些破事解决掉!” 叶锦玄也是一脸的不耐烦,道:“慕容嫣,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是非得丢脸丢到大街上是吧!” “我就那么让你看不上眼吗?就因为慕容菲的事,你就这样迁怒我吗?”慕容嫣被南纤逼退,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有些狼狈,一双倔强的眼睛盯着叶锦玄道。 叶锦玄冷哼了声,道:“慕容菲与我有什么干系,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着大街闹事,慕容家真是好家教!” 这话说的不轻,慕容家虽然不错,但这个时代,姑娘家说亲不仅仅看家世相貌,更看姑娘家的品性,女孩子虽说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跑到大街上堵男人,别说以后没人敢娶她,便是她家中姐妹都难免受到影响。这个慕容嫣追着叶锦玄也有一段时间了,但闹到人前还是第一回,叶锦玄从前一是看着慕容家的脸面,二来慕容嫣也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他自然也不想惹事。 “慕容嫣?慕容家的人?”沈沁侧头看着慕容嫣,“我说慕容小姐,你这般在这边闹腾,你姐姐知道吗?” 慕容嫣闻言一僵,被赶过来的绿衣丫头一拉,终究丢下两句狠话走开了。 “师叔祖,她凭什么骂我啊!我又不曾得罪她!”南纤一脸委屈道。 沈沁拍拍小徒孙的手,道:“害我们南纤无辜被人骂,你就没想着补偿点什么?” 叶锦玄脸色不好,原本遇见慕容嫣他就够倒霉了,还要为这倒霉事补偿别人?然而看了不过十一二岁大的南纤一眼,人家一个小姑娘,莫名其妙让人骂一顿,还打了一架,他补偿点也是应该的,点了点头表示应下了,不过心里又给慕容嫣记了一笔。 叶锦玄将云臻一行人送到新开的瑞王府,沈沁同云臻一道下了马车,站在门前看去,皇帝还真是用了心,不仅位置好、地方大,连带建筑装修都是极好的。云臻抱着阿筹,牵着沈沁上前,打量了一眼,微皱眉道:“这么大地方,整理起来得多麻烦!” “……”叶锦玄对于云臻的嫌弃表示无奈,道:“皇上给你赐了一百奴婢,放心吧,不会麻烦你的。” “呵呵——”沈沁轻轻一笑,道:“好了,我们进去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不说阿筹,我也累了。” 娘子说话自然比叶锦玄有用多了,云臻也不再嫌弃,抱起儿子进门。 早已候在门前的宫里来的管事赶忙领着一群下人上前行礼,云臻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便让他们各自做事去,挽着沈沁的手进去,低声道:“娘子晚间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沈沁摇摇头道:“这两天你也累了,叫人随便准备一些便是。” “你每回赶路都胃口不好,既然回来了,自然要补一补,嗯,老鸭汤怎么样?再弄一点蜜汁糖藕吧!”沈沁不说,云臻便自己做了决定。   ☆、第六十五章 喜欢 叶锦玄将他们送到,便直接离开了,云臻将沈沁和阿筹送回去休息,便问了小厨房,亲自下厨去了。 沈沁牵着儿子进屋,直接叫人送了些热水过来,给儿子洗了澡,再自己洗了一遍,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皇帝对云臻也算用心了,除了王府的修整是他盯着做的,连王府的下人,也都是过了目才送过来的。沈沁看了一眼,虽然是皇帝送来的人,却都是低眉顺眼的,不敢有丝毫的不敬,至于更多的,一时也看不出来。 沈沁跟云臻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带了巧儿和灵儿两个,回来也只是带了她们两个,至于云臻派过来保护她的梁言和妙语,一向都呆在暗处,也不会让他们做服侍人的事。新来的人沈沁要观察一段时间才会重用,因此阿筹洗了澡,沈沁便叫巧儿陪着他,并没有支使候在屋外的两个丫头。 因为时候不早了,沈沁沐浴了出来也只是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头发用一条缎带简单地束起来,不似平时一般优雅动人,却有种别样的风姿,两个新来的丫头一时竟看得呆了,心里不由感叹,他们家王妃真不愧是当年出了名的美人。 沈沁当年确实是出了名的美人,不过是在名花有主之后。那时云臻考中了状元,定了亲的未婚妻自然也被挖出来了。当婚事板上钉钉之后,林姨娘也不介意女儿出色些,免得人家说沈沁一个庶女高攀了新科状元,于是低调了十几年的沈沁临出嫁了,倒是得了个京城第一美女的美名。 在京城,什么才女的名声多半是捧出来的,但沈沁这个第一美人却是实打实的,当年有个千金小姐不服,跑过来找沈沁麻烦,不过是看了一眼,便什么都不提,走了。只不过,沈沁这个大美人也就是昙花一现,再美的千金小姐,出嫁了便是别人家的了,更何况之后没多久沈沁就跟云臻一道离开了京城。 沈沁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拨了拨阿筹手里的小玩具,随口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香!” “奴婢夏草!” 两个丫头不敢多看,低头答道。 沈沁倒是温和一笑,道:“我又不会吃人,你们也不必这样紧张,只要做好事,我和夫君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多谢王妃!”两个丫头异口同声道。 沈沁扯扯嘴角,坐下陪阿筹玩,这王妃这个坑爹的称呼,她至今还是不能习惯。“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沈沁摆摆手道。 “是!”春香和夏草虽然想讨好主子,但毕竟还不熟悉主子的脾性,自然稳妥为上,听沈沁吩咐,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云臻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做好了东西,过来叫沈沁他们吃饭。因为就他们一家三口加上南纤,云臻准备的东西也不多,除了他说的老鸭汤和蜜汁糖藕,另外做了一荤一素两个小菜,简单却也清爽。 云臻向往常一样将阿筹安置在椅子上,巧儿给他盛了汤夹了菜,阿筹便乖乖的坐着吃饭。沈沁就不用云臻伺候了,云臻熟悉她的口味,做的都是她喜欢的菜,她心里喜欢,也照顾云臻些,两人互相夹菜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娘子,明日我们需得进宫一趟,还得带上阿筹。”放下碗筷,云臻微皱眉道。 “皇上要见我们?”沈沁还不曾进过皇宫,作为一个庶女,叶氏就算没有苛待她,却也不希望她抢了沈轻的风头,唯一那一次有机会去,偏偏生了病,错过了。只是沈沁对于进皇宫还真没多少好感,谁让当初因为皇宫和夜青玄搞出那么多事情来,即便沈渝早已经死了,也掩盖不了那许多事带给她的许多麻烦。 不管沈沁心里怎么想,次日一早,还是同云臻一道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皇帝虽然昭告天下然后将云臻招了回来,不过暂时还不曾给他安排什么职位,云臻算着差不多退朝了,才进宫,到宫门前正遇上下朝出宫的大臣们。 云臻抱着阿筹下车,回身向沈沁伸出一只手,沈沁自然扶着云臻的手下来,没想到正遇见沈相出来。 沈家毕竟是沈沁的娘家,虽然沈沁对除了林姨娘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在孝大于天的古代,沈沁还是打算尽快抽个时间回去拜见一番,没想到就遇见她父亲大人了。沈沁对沈相没有多少亲近,倒也没有多少怨恨什么的,严格来说沈相就是标准的古代书香大儒,名与利都有了,对于妻妾子女也不曾苛待了谁,实在没什么可怨恨的,更何况在这个时代,怨恨父母、世道不公,根本就是自己想不开,而她,素来不傻。 见着岳父大人了,即便云臻如今贵为王爷也该上前打个招呼,于是云臻和沈沁牵着儿子上前,道:“见过父亲,父亲一向可好?” 沈相自然不会让云臻给他见礼,赶忙道:“老臣参见瑞王爷!” “岳父大人折煞臻了。阿筹,见过外公!”云臻将阿筹送到面前道。 “阿筹见过外公!”阿筹才两岁,还没有古灵精怪的闹腾劲儿,听到父亲吩咐,也不认生,软糯糯的望着沈相道。 沈相如今也有好几个孙辈了,便是沈轻,也有个一岁大的女儿,刚刚能开口说话,偶尔见一回也很得他喜欢。然而阿筹显然更招人喜欢些,毕竟比沈轻的欣儿年纪大些,偏学着大人的动作还不大规范,更是讨喜,何况那张继承了他爹娘美貌的小脸,小小年纪就格外漂亮,自然更是加分。 “外公,你不喜欢阿筹吗?”阿筹见沈相点点头,却没有动作,仰着头问道。 “……”沈相只是觉得第一次见到小外孙,尤其小外孙还是堂堂世子,应该送点什么做见面礼,“外公没有不喜欢阿筹。” “那外公为什么不抱抱阿筹?”小家伙印象里,遇见了长辈都要抱抱他,只是以小家伙现在的理解能力,根本就理解不了身份这一个关键词。以前他只是状元家的小少爷,长得又漂亮可爱,自然许多人都喜欢抱一抱,如今他可是亲王世子,哪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抱一抱的,便是叶锦玄也是因为跟云臻同门师兄弟,一向关系好,才二话不说抱了去。   ☆、第六十六章 面圣 沈沁见沈相难得露出些呆呆的模样,心里偷笑,却轻轻一拍阿筹的爪子,道:“阿筹不许胡闹!”又向沈相道:“我们昨日才到京城,今日是进宫谢恩的,怕是还得等到明日才能回府拜见祖母、父亲还有姨娘。” “你们才到京城来,自然有许多事要忙,等你们安顿下来,再回来就是,你姨娘自然也不在乎多等这一两天。”沈相自然点头道。见云臻和沈沁都是正式的打扮,知道他们今日是进宫见皇帝的,自然不好多说,道:“你们先进去吧,改日得了空再回府就是。” 云臻自然应声,抱起阿筹往前走,没走几步就见着陈公公迎上来,道:“殿下可算来了,皇上一大早就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等殿下来了,便直接迎进去。” 云臻点点头,道:“劳烦公公带路了!” 陈公公应了一声,便在前面带路,一面走,一面道:“殿下不知,皇上一大早就吩咐御膳房备了小孩子喜欢的点心,就等着小世子来呢!” 皇宫自然宽敞得很,陈公公一面走,一面也介绍些皇宫的景致,倒是不多时便到了正清宫,刚到宫门前,便听到守在门外的公公向里通报道:“瑞王爷携王妃及世子到!” 也不用多等,陈公公直接带着云臻三人进去,便见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长桌后面,微微向外探着头,眼里竟然有些湿润。 云臻倒是没有太多情绪,毕竟这么多年他并不清楚其中故事,就算知道了当年的事,他会为月嫔为他做出的一切觉得歉疚,也感激皇帝亲自为他做出的选择,但要说更多的,却没有。常言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云臻从小将云父以及张氏视作亲生父母,对于如今突然冒出来的亲爹,实在没有更多的情绪。 皇帝看着云臻规规矩矩行礼,并没有太多亲近,眼里有些遗憾,但更多的却是见到亲儿子的激动,尤其对着小孙子更是十分热火,道:“阿筹是不是,来,皇爷爷抱!” 阿筹一向不认生,只是大约是皇帝太过激动,以至于面部表情有些狰狞,阿筹眨了几下眼睛,往父亲怀里缩了缩。 一把年纪的老皇帝更加失落了,一直惦记的儿子对他生疏也就罢了,连小孙子都怕他,有些尴尬的想缩回手,却见阿筹上前一步,道:“皇爷爷和爷爷是一个意思吗?” 老皇帝自然赶忙点头,将阿筹小小的身子捞到自己怀里,道:“是啊,我就是阿筹的爷爷!” 阿筹很给面子的点点头,道:“那,爷爷为什么不给阿筹见面礼?” “……”云臻和沈沁对视一眼,表示这个绝对不是他们教的,纯粹是让阿筹那一群长辈惯出来的。云臻的几个师叔都在,虽然见得不多,但每回都少不了阿筹的礼物,便是林傲寒,每年从老家回来也要给阿筹带礼物,就连沈沁那个不靠谱的师父,也就带了阿筹那么几天,各种宝贝也给阿筹塞了一堆,以至于阿筹如今见到爷爷辈的人,都等着人家送礼物。 皇帝一愣,却立刻就笑了,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交给阿筹,道:“阿筹看看,喜不喜欢?” 沈沁看了眼皇帝送到阿筹手中的白玉九连环,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但是,你能指望一个两岁的孩子玩这种高智商的东西?反正阿筹拿着上下摆弄,也只是当一个好看的玩具罢了。 皇帝逗阿筹玩了片刻,让陈公公照看着阿筹,看向云臻,道:“事情你都清楚了吧!” 云臻点点头,皇帝叹了口气,道:“当初将你送走,父皇并没有打算接你回来,这也是你母妃生前的遗愿,只是如今,却不得不食言。当初你考中状元,父皇没打算认你回来,却打心里为你高兴,更知道你是个聪明有才华的孩子。如今将你接回来,也是不得已为之,父皇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云兄会将你教养得很好,所以这一回,为了大明的百年基业,为父希望你辅助你四哥,稳住大明江山。” 云臻闻言微皱眉,虽然早已知晓这些,但由皇帝亲自这样严肃的说明,只怕更加严峻一些。 “明日父皇会办一个宴会,算是正式迎你回宫,也是给你四哥践行。边关的情况不容乐观,京城这边也是山雨欲来,父皇只求你,帮父皇稳住京城。”皇帝叹道。 云臻知道夜青玄是虽然是皇后扶持的,却也是皇帝一手教出来的,而凌锋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更有史家背后扶持,更有甚者,凌锋背后还有凌烟阁支持。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凌锋确实很优秀,但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否则,在不得不将夜青玄送到边关的时候,皇帝也不会违背本意,将云臻召回京城。 云臻默然点头,道:“我知道了。” “皇上,太后娘娘传话,请瑞王爷、瑞王妃还有小世子过去用午膳。”候在门外的小太监进来禀报道。 皇帝脸色微暗,道:“朕知道了,皇后可在?”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都在,太子妃和沈侧妃今日进宫请安,太后娘娘也将她们留下了,小皇孙和欣郡主也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太监自然是有眼色的,这些不管皇帝问不问都要打听清楚了备着。 皇帝点点头,道:“朕知道了,你去回话,等会儿朕带臻儿他们一起过去。”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皇帝微皱眉,向云臻和沈沁道:“母后严厉了些,但也是明理之人,你们不必担心,等会儿一起过去就是。” 云臻和沈沁自然点点头,见皇帝有话要跟云臻说,沈沁起身过去陪儿子,留父子两个说话。   ☆、第六十七章 去了 快到午间时,皇帝果真带着云臻一家子往太后居住的懿宁宫去。 懿宁宫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宫殿,离皇帝的正清宫自然远一些,好在宫中也有车辇可以乘坐,倒是没费太多时间就到了。皇帝阔步在前,云臻抱着孩子同沈沁一起走在后面,过了两道门,便见着端坐在主位的太后娘娘。 沈沁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每天小心翼翼的研究剧情君,对于这个世界许多重要的人物,沈沁都做过认真的了解,当然也包括这位太后娘娘。皇帝说太后严肃一些,但这位太后娘娘何止是严肃一些,在沈沁印象里就跟老妖婆差不多,尤其皇后出自史家,这也是当初皇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削弱了许多世家之后,史家仍然保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太后出自史家,自小就是金贵的世家小姐,顺风顺水的当了皇后、当了太后,自然也希望下一代的皇帝出在史家,所以将史惠妃弄进来皇宫。当然,当年活下来的皇子没有几个,凌锋却能被送出宫,好端端长大,自然少不了太后在其中出了一份力。而在这三年内,沈沁也听说这位太后娘娘不遗余力的为难太子,太子妃慕容雪曾经怀过一胎,就是在懿宁宫没的,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知道这些,沈沁可不会指望太后对他们一家另眼相看,早就做好了被挑肥拣瘦的准备。 四人进去,云臻和沈沁一道上前行礼。太后倒是没在这个上面为难他们,只是脸上也看不出热络的模样,点了点头,叫他们坐下,只是随意的问了几句,便吩咐摆宴。 沈沁趁着太后向云臻问话的机会,打量了一番屋里的人,皇后慕容氏端着一副端庄高贵的模样,只偶尔与太子妃慕容雪说两句话。杨淑妃气质上远远赶不上皇后,只是眉宇间都是骄傲的模样,手边坐着个一岁多的男孩,沈沁便知道是所谓的小皇孙了,不过不是杨剪剪所出,杨剪剪半年前难产死了,孩子也没留下来,这个是杨剪剪族妹所生,原本养在杨剪剪名下,杨剪剪死后杨淑妃就将孩子带到了宫中教养。 回京之前,云臻已经打听过京城的消息,这三年来,他们在云山村过得清静,京中却发生了许多事。不说太子的后院,便是凌锋的后院来来去去也有不少人,只可惜两人妻妾不少,子女却不多。夜青玄到现在一共一子一女,儿子便是杨淑妃身边的一个,名叫夜瑾益,虽然杨淑妃看得跟宝一样,却似乎不怎么得夜青玄得重视。女儿是沈轻所出,名叫夜明欣,因为侧妃所出,刚满月就得了个欣郡主的封号。 至于凌锋,也就是现在的二皇子夜青锋,两年前迎娶了史家大小姐史连城,其后虽然没有娶侧妃,但妾室倒了纳了几个。如今史连城还不曾生下孩子,但已经有两个庶子,年龄相仿都不到周岁。一般来说,妾室不能在正妃之前有孕,侧妃可以例外,但其他妾室不行,皇家不会说话,但正妃背后的家族可不是摆着看的。只是史连城一直无子,而夜青锋和史家却等不起,如今两个庶子都记在史连城名下,至于世子之位,自然没什么机会,就算史连城一直无子,夜青锋也会有侧妃。 沈沁注意到太后看夜瑾益和阿筹的目光中的暗色,心里的防备又加了一层。 太后宫里做事的人,手脚自然十分麻利,很快就摆好了宴席,众人便都坐下来,云臻坐在皇帝身边,阿筹坐在云臻和沈沁中间。因为有三个小孩子,太后叫了宫里的嬷嬷照顾孩子,沈沁自然不放心将儿子交给别人,尤其在别人还明显有恶意的时候,正想着怎么措辞,便听杨淑妃道:“多谢母后美意了,只是自家孩子,照料着心里也开心,就不用劳动嬷嬷了。” 杨淑妃这样一说,太后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却没有再提这话。太后不提,沈沁自然更不会提,阿筹一向自己吃东西,只要给他夹菜就行。 在宫里吃饭,沈沁自然不敢大意,好在她和云臻都是医术高明的人,虽说做不到看一眼就清楚,但吃一口总是明白了,因此,送到阿筹碗里的东西都是两人确认安全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宴,但东西也准备的多,一桌子就摆了三十多道菜,当然,这等场合,没人会不长眼的伸长胳膊夹菜,都是选择离自己近的东西。沈沁见着阿筹的目光落在旁边杨淑妃手边的碟丸子上面,虽然沈沁两个一向不溺爱孩子,但这一点小要求倒是不高,况且也就隔了一小段,沈沁动手夹一个幅度也不大,当下便抬手夹了一个过来,习惯性的送入口中。 云臻看着沈沁脸色微变,向沈沁使了个眼色,却听杨淑妃一声尖叫,道:“益儿——” 沈沁抬眼看去,只见夜瑾益突然倒下去,嘴角溢出一弯黑血。 “快传太医!”慕容雪喊了一声,立刻有宫人往外面跑。 因为自己有孩子的缘故,沈沁心思也柔软了些,正要起身,却被云臻按住,回头看去,只见云臻的嘴形道:“没救了!” 沈沁定睛看去,果真如云臻所说,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气。再看自己碗里咬了一口的丸子,心里有些疑惑,那丸子确实动了手脚,下的却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沈沁自己常年和药材打交道,那一点毒药对她基本没什么影响,就算是小孩子吃下了,也要一两个时辰才会见效,那么,夜瑾益这又是怎么回事? 即便太医就在宫中当值,赶过来也花了一刻钟的时候,一群人围在夜瑾益身边,杨淑妃更是哭的呼天抢地的,似乎并没有发现夜瑾益早就断了气。太医擦了把汗,上前给夜瑾益诊断,不过探了探手腕,便摇着头道:“太后娘娘、皇上请节哀,小殿下已经去了……”   ☆、第六十八章 尊重 “啊——”杨淑妃惊呼一声便晃悠悠倒了下去,好在身后的宫女稳住了她,一脸不能接受的模样,“益儿、益儿怎么会突然就去了?他吐了黑血,一定是有人下毒!一定是有人下毒!求皇上为益儿做主!” 皇帝也是沉着脸,至于是谁做的,他心里也有底,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并没有太多难过的模样,眼底有一丝不屑,只是沉声道:“来人,将今日经手膳食的人都带上来!” 皇帝命太医检查了桌上的菜品,一共六个有毒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各种丸子点心之类的,夜明欣也吃了一点,好在不多,太医开了药让回去吃。沈沁他们这边大约是挨着皇帝坐的缘故,只有一个,离得远些,沈沁和云臻还没有伸筷子。独独夜瑾益吃下得多,里面有三盘夜瑾益都吃了,所以太医推断是吃下毒药多的缘故,才使得夜瑾益短短的时间里就没了命。 沈沁抱着阿筹离得远些,但太医说出来的几种毒药她也认得,便是夜瑾益每一样都吃下了,也不该这么快就死去,只能说明夜瑾益在饭前就已经中毒。在皇宫当中,谁敢将手伸到懿宁宫来,太后想必在其中做了什么,沈沁向太后看去,太后眼里并没有伤心的模样,眼里甚至有一丝冷笑。 夜瑾益半年前被杨淑妃抱到宫里来,这么长时间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晃荡,却突然在他们头一次进宫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惨死,不能不让沈沁多想,那么,真正的目标是阿筹?或者只是警告他们? 沈沁看着皇帝亲自审问经手的人,光是杖毙的,就有两个。一个说是当年受过史惠妃的恩惠,此生无以为报,所以意图杀死夜瑾益,一个说是杨淑妃曾经责罚过她,所以怀恨在心。这一听都没什么不妥,可两个凑到一起,还偏生在今天动手,怎么想都太巧合了。 线索到此为止,皇帝说是要一查到底,可沈沁觉得必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查到太后身上,皇帝又能如何?最终大约也只能不了了之。 云臻他们离开时,正遇见夜青玄急匆匆赶来,只是打过招呼,便带着阿筹出了宫。 三人坐在马车上,阿筹一大早起来,早就困了,靠在沈沁怀里便睡着了。沈沁看向云臻,道:“你说,今日的事,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警告?” “应该是警告。”云臻脸色微沉,“我之前特意叫叶锦玄留意过京城这边的消息,太子府虽然只有那一个儿子,但明显夜明欣更贵重些,夜瑾益,即便记在杨侧妃名下,也只是个庶子。何况夜瑾益已经在宫中住了那么久了,偏这个时候动手,只能是针对我们。夜青锋封王已经两年多了,可一直只是挂着礼部的职,即便太子就要出征,父皇也没准备将禁军的权利交给夜青锋,他们,想来是在警告我,不要与夜青锋作对。” “那你怎么想?”沈沁不由皱眉问道,“如今,我们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 “夜青玄虽然冷漠些,但为人还算不错,心眼不少,可也算有原则讲义气。而夜青锋么,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救他的情形?” “自然记得,我们救了他,不说感激,若非碍着你百草园主人的身份,怕是还想杀我们灭口。”沈沁对当时的凌锋并没有太好的印象。 “是啊,我们对夜青锋来说,始终是危险的,因为他不能肯定我当初从他身上知道了多少,尤其是我如今的身份。就像父皇不会相信他一样,他也不会相信我,如今试图警告我,让我不与他作对,甚至拉拢我都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除掉我们。”云臻冷静的分析道。 沈沁点点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大明,终究是我们的国家,若大明没了,我们又何处安身?既然如此,就赌一把吧!”云臻微微仰头,“其实,相比起镇守京城,我觉得征战边关来得容易些……” “……”沈沁回忆起关于墨家的消息,墨家精通攻伐之术,虽说其他各个领域也是人才辈出,但确实如云臻所说,征战边关更容易些。“这没法子,谁叫你当初考的是文状元,而非武状元呢?”沈沁顺着调侃道。 云臻一听便也笑了,也不再提这个。 沈沁对皇帝所说的宴会并不怎么期待,她出嫁前也参加过一些宴会,总结出一个规律,越是高级的宴会,越容易消化不良,尤其他们一家还是今天宴会的主角。 作为主角,自然是清闲不起来,沈沁他们一大早就出了门,宴会定在御花园中,由皇后娘娘主持。当了王妃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必早早地到宴会地点当花瓶,大可以跟着贵人们一道,慢慢再过去,所以,沈沁同云臻一起拜见过皇帝之后,便找了个地方躲懒去了。至于皇太后,据闻身子不好,不会出席此次宴会。 沈沁牵着儿子的手,找了个清静的凉亭坐着,摘了叶子,教阿筹吹叶子玩。这个是沈沁的拿手好戏,不过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咬叶子比较好理解一些,即便沈沁挑的都是安全无毒的树叶,还得时不时把阿筹嘴里的渣子抠出来。 “弟妹倒是好生悠闲!”史连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沁微皱眉,便见着史连城摇曳生姿的向这边走来。 沈沁拿了条帕子,替阿筹擦了擦手,道:“你,似乎应当称我一声师叔祖。” “……”史连城脸色一变,道:“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对待长辈,应当尊重些,这些道理,你师父不会没教过你吧!”沈沁微挑眉,“你不必跟我假装好姐妹好妯娌的模样,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结下了,你若是对我好声好气的,可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不安好心吗?”   ☆、第六十九章 威胁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史连城压着火气道。 “吃罚酒啊!”沈沁勾勾唇,“齐王妃忘性真大,我对你说过的,莫要惹我生气,否则,齐王妃的宝座换人做又如何?” “你!” “哦,莫非齐王妃想吃祭酒?”沈沁并不将史连城放在眼里。三年前听到史连城名字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个人应当有些意思,然而现在么,连亲自跑到云山村想弄死她这样的蠢事都能做出来,还能指望她做什么?史连城能得龙志轩的喜欢,或许确实不笨,只是从小顺风顺水的过来,而药谷也算是个单纯的地方,能坐稳齐王妃的位置也不过因为她是史家唯一的嫡女罢了。 “你等着,一个庶出的野丫头也想坐稳瑞王妃的位置,哼!”史连城对沈沁的武功和毒术还心有余悸,不敢离沈沁太近,指着沈沁的鼻子道。 沈沁微挑眉,突然站起身,两步上前捏住史连城的手腕。史连城自然奋力想挣开,沈沁撇撇嘴,松开她的手,道:“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蠢,你能做出亲自跑到云山村杀我的蠢事,我可不会做出在皇宫内杀了你的蠢事。不过,怎么说你也是药谷出来的,居然栽在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上面,真是丢药谷的脸!” “你说什么!”史连城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沈沁懒得理她,抱起阿筹起身离开,不多时便消失在史连城面前。 目送沈沁走开,史连城右手握上左手的手腕,虽然不愿相信沈沁的话,但还是下意识的自己查探自己的身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查出来的结果,又换了左手查右手,来回折腾了快一刻钟,才颓然的在凉亭边坐下。 沈沁抱着阿筹走了没多远,就见到沈轻带着女儿坐在一个凉亭中赏花,想到三年没见,昨天也没能说上话,便抱着阿筹上前,道:“大姐姐!” 沈轻回头见沈沁抱着孩子过来,露出欣喜的笑容,道:“三妹妹来了,快过来坐。欣儿不喜欢吵闹,在前面闹个不停,我才带她过来这边躲躲清静,没想到竟然见到三妹妹了。” 沈沁微微一笑,坐下,道:“我离开京城三年了,转了一圈也没什么熟悉的人,索性就出来走走。昨日见到大姐姐,也没有机会跟大姐姐说说话。”沈沁自然知道那些贵妇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的缘故,云臻原本是个寒门学子,一下子被皇帝召回京城,还直接封王,便是那些官场上打滚的官员,一时也看不出皇帝的意思,自然选择敬而远之,既不失礼,也避免惹祸上身。 对于云臻的事,沈轻知道的也不多,但至少知道皇帝将云臻召回来,是为了辅助夜青玄的。而同时,夜青玄也曾提点过她,叫她与沈沁搞好关系,毕竟她们俩原本便是亲姐妹。沈轻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嫁入太子府三年,当初虽然出了些意外,但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一步一步成为太子身边的解语花,更清楚如何做才是最好。 “是啊,转眼三年都过去了,我们都已经做母亲了。”沈轻微笑着叫夜明欣唤沈沁婶婶,小姑娘年纪太小,口齿还不太清晰,一双漂亮的杏眼格外惹人喜爱。 沈轻是侧妃,夜明欣可以唤沈沁婶婶,阿筹却不能唤沈轻伯母,只是叫沈轻姨母。沈轻似乎十分喜欢阿筹的模样,将随身带的玉佩送给阿筹做见面礼。 “大姐姐这些年可好?”沈沁见阿筹和夜明欣玩在一起,便看向沈轻道。 “还好吧!”沈轻微笑着,“殿下待我很好,如今又有欣儿,也算极好了。当年……三妹妹知道吧,你离开京城没多久,二妹妹就去了。我们家姐妹五个,小四小五年纪还小,也就我们三个亲近些,我不想对付二妹妹,只是她太执着了……” 提到沈渝,沈沁也是叹了口气,沈轻因为前世的缘故怨恨沈渝,但实际上也并没有对她下过杀手,她只是一直在规避前世的悲剧,沈渝的悲剧,不好说,沈轻没有想害死她,但确实将她往死路上推。 “哎,我们姐妹难得一起说话,提这些做什么?”沈轻见沈沁没有接话,转而提其他的话题,“还没来得及恭喜三妹妹呢!当初还想着照顾三妹妹和妹夫一些,你们一走就是三年,脸面都见不着,如今回来了,姐姐我还要你照顾一些呢!” 沈沁轻轻一笑,倒是没有接话。沈沁与沈轻还有沈渝都没有过太深的交往,沈渝虽然讨厌,但要论心机,沈渝远远比不得沈轻。与沈轻随意的聊了些话,沈沁记起谷星儿来,不由问道:“三年不见,星儿表姐如今可好?” 沈轻微微摇头,道:“大约是三年前那桩事的缘故,殿下虽然没有冷待表妹,却多少有些芥蒂,表妹如今在府中也不大与旁人说话,我上回见她,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是生病了,又不许我请大夫,只道吃了药,如今也不知好了没。府上原本就只有益儿一个男丁,如今也出了这事,但愿太子妃姐姐早日诞下嫡子吧!说真的,我有时真羡慕三妹妹,三妹妹不知,我怀着欣儿时,真怕是个男孩……” 这个时代自然是男丁更重要,哪个女子嫁了人不希望生下男孩,可沈轻说的也是事实,若她在太子妃之前生下男孩,只怕面对的就是重重危险了。 跟沈轻聊聊三年来的事情,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人一道带着孩子往宴会的地方去。 宴会依然是男女用屏风隔开坐,但阿筹这样年纪小的孩子倒是不必计较,就跟在沈沁身边,而沈沁旁边坐的就是史连城,再往前是沈轻,因为夜瑾益昨天出事的缘故,太子妃没来。 所有人都坐下,皇帝重新郑重的宣布云臻一家的身份,而后,将夜青锋以及史家觊觎已久的禁军之权直接交给云臻。沈沁见夜青锋眸中暗光盯着云臻,似乎颇有把握的等着云臻推掉这一职权,只可惜,云臻面色不变的接下皇帝递过来的令牌。   ☆、第七十章 奇怪 夜青锋昨日没有进宫,却十分清楚太后故意弄的那一出,除掉一个夜瑾益,同时也是明晃晃的威胁云臻,他心里自以为,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该如何做。 夜青锋所想云臻都看在眼里,但所谓的威胁,他并没有太在意。夜青锋对他颇为忌惮是因为百草园的缘故,但夜青锋却不知,百草园不过是墨家的一部分。云臻与他过世的师父不同,他师父是一腔热血的维护大明江山,而他,却并不想拿墨家上千年的基业做赌注,所以,即便他接手墨家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却足够在任何情况下自保。如今他既然答应了帮皇帝稳住京城,自然会尽他的全力,那么该拿的自然要拿下。 皇帝将禁军的令牌交给了云臻,又将边关的虎符交给了夜青玄,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沈沁原本以为,如今她可以做一个更大的花瓶,没想到皇后竟然提出来,云臻与她成亲三年了,也只有阿筹一个孩子,应当给云臻身边添个之冷热的人,也好开枝散叶,并且委婉的表示,她娘家的侄女温柔善良,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沈沁微挑眉看了云臻一眼,她还真没想过给云臻纳妾的事。当初云臻娶她时,云臻一心一意讨好她,自然不会想娶个妾回去膈应的话,后来回到云山村,小村子淳朴,基本没有纳妾的事,自然也不曾想到这一点。如今云臻的身份变了,这纳妾甚至侧妃的话,自然会有人提,她若是反对,自然有一堆理论压过来,这样一想,直接将包袱甩给云臻,道:“臣妾,自然是听王爷的。” 皇后说话声音不低,云臻自然都听在耳中,尤其见到沈沁微挑眉,将包袱丢给他,心底暗道不好。沈沁原本就不喜欢京城复杂的生活,这一下倒好,刚回来,连纳妾的话都提出来了。却见皇后微笑着夸沈沁贤惠,而后看向云臻,道:“六殿下觉得如何?” 云臻此时挺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装模作样的皇后娘娘的,不过看向皇后目光所及的方向,慕容嫣正心不在焉的摇着手里的小玉杯,那么,皇后所说的温柔贤淑的侄女儿就是她了?当下一脸戏谑道:“皇后娘娘所说的侄女,是这位慕容小姐?” “正是。”皇后点点头,“六殿下与嫣儿相识?那可真是太巧了!嫣儿从小就聪明伶俐……” “咦,这可就奇怪了……” 皇后被云臻一句奇怪打断,一口气噎在喉中,下意识的问道:“怎么奇怪?” “前天进京的时候,还曾遇到过慕容小姐,不是臻挑剔,慕容小姐这样大方火辣的女子,臻实在消受不起!”云臻摇摇头道。 “……”皇后听着云臻这样说,怎么都不像是夸奖的话,大方火辣,哪有夸人家姑娘火辣的,就差没直说慕容嫣不知廉耻了,“六殿下这话未免过分,嫣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慕容小姐自己不知检点,还不许人说吗!”叶锦玄早就厌烦透了慕容嫣,他一向冷淡的性格,说话却一向毒,何况他不仅是静侯世子,更加才华出众、武艺高强,是难得的将才,皇帝和太子都十分看重他,便是皇后也需忌惮几分,“劳烦皇后娘娘和慕容家管管自家女儿,别总是在我面前晃荡着碍眼!” “你……”皇后脸色黑沉。之前慕容雪曾隐晦的表示过心意,她也知道叶锦玄前途不可限量,将慕容嫣嫁过去也不错,跟静侯夫人提过一回,只是人家明明白白的拒绝了,便也没有再提。最近因为云臻突然被皇帝召回来,她也顾不上慕容嫣,更何况,云臻回来了,慕容嫣嫁给云臻自然更合适。至于沈沁,慕容嫣也是慕容家悉心调教的女儿,她自然相信慕容嫣可以除掉沈沁,自己做王妃。 只是,慕容皇后看向慕容嫣,只见她目光痴迷的望着叶锦玄,连叶锦玄指着她鼻子骂都没有反应。 “嫣儿!”皇后冷喝一声,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想反驳云臻的话,可慕容嫣痴迷的目光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慕容嫣回过神来,却见所有人都看着她,身边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扯她的衣角,提醒她:“皇后娘娘叫小姐呢!” 小丫头本意是提醒慕容嫣,皇后脸色不好,小心说话,只可惜慕容嫣虽然是慕容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但一遇到叶锦玄就脑子打结,见叶锦玄站着,笑靥如花道:“姑母叫嫣儿?” 叶锦玄冷笑,道:“本世子最后警告慕容小姐你一次,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本世子有的是办法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嫣面色一变,微张着口,愣愣道:“为什么?我究竟哪里不好?慕容菲已经嫁人了……” “住口!”慕容皇后听慕容嫣提起慕容菲,冷冷的打断慕容嫣,道:“嫂子,嫣儿今日身子不大舒服,脑子都晕乎了,着人先送她回去吧!” 慕容夫人早在慕容嫣被皇后点到的时候就提着一口气。女儿的心思她当娘的哪能不明白,但又不敢驳皇后的话,只盼着女儿别做出不该做的事。此时,慕容夫人已经冷汗流了一身,赶忙点头道:“是……”见慕容嫣还想说话,慕容夫人哪敢让她开口,拽了慕容嫣的胳膊便告退,陪着慕容嫣一起出去。 经过这一出,一时也没人敢顶着皇后的黑脸给云臻后院塞人,等到宴会结束时,所有人都吐了一口气,拖家带口的又离开了皇宫。 云臻喝了些酒,便也同沈沁和阿筹一道坐马车,沈沁抱着昏昏欲睡的儿子哄孩子睡觉,云臻则仗着喝了酒,往沈沁身边凑。 沈沁推了推云臻的脑袋,道:“别闹,我哄阿筹睡觉!” 云臻不依的凑在沈沁肩上,“有了儿子,娘子越来越冷落我了……” 沈沁撇撇嘴,“是啊,我冷落你了,不如给你纳个侧妃服侍你?” “娘子,我不是把她打发走了吗?”云臻一听这话,酒完全醒了,小表妹的事还没完呢,又冒出来一个皇后家侄女,还要不要人好好过日子了!   ☆、第七十一章 难处 “走了一个慕容嫣,还会有李嫣、王嫣什么的,谁让你是王爷啊!便是皇上,想来也是希望你多多娶妻纳妾,也好开枝散叶。”沈沁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暗搓搓的想着,云臻若是敢弄别人进后院,她就敢拿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试针试药,至于死活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娘子我冤枉啊!”云臻被沈沁阴测测的小眼神一看,立马飞扑过来想抱住沈沁。 沈沁身子一动,躲开云臻,瞪了他一眼,道:“多大人了,就不能稳重点!儿子弄醒了你来哄?” “……”被批评了的云臻微微低着头,学着阿筹的模样对着手指,委屈道:“娘子,你要怎样才信我?你说出来,我保证给你办到!” 沈沁闻言噗嗤一笑。她又不是那些娇弱的千金小姐,就算云臻当真纳侧妃、纳妾,她也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细细想这个问题。最开始定亲的时候,沈沁觉得,即便在前世都避免不了男人变心找小三的问题,嗯,当然,也有可能她变了心,既然嫁过去,只要好好守住正妻的位置,将儿子教养的向着自己,下半辈子的日子基本上没有问题。 只是云臻同那些中规中矩的读书人不同,沈沁见过这个时代的许多夫妻,都是父母之命成了亲,然后养育子女平平淡淡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但云臻一开始就闯入她的视线。云臻本身就是一个光芒四射的人物,更是捏住了美食只一个小把柄,短短的时间居然骗得她连喜欢都说出来了。而如今么,沈沁看着云臻偷看她的小眼神,既然招惹了她,那这辈子就别想享什么齐人之福,比武功她比不过云臻,可医术、毒术,云臻却胜不过她。 “娘子不生气了好不好?”云臻趁着沈沁看他的功夫,眼疾手快的将沈沁连同儿子一起搂进怀里,“我不在乎什么身份,会回来只是因为欠了父皇和母亲生养护佑的恩情,这份恩情不还,我不能心安,至于其他的,还没人能勉强我做不想做的事。” 沈沁没有动,由着云臻抱着,调整了一下阿筹的睡姿,低声道:“我知道,只是忍不住会不高兴。云臻,我不是旁人那般,为了一个贤德的名声,愿意给自己的丈夫纳妾,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想别人进来打扰,我不能保证,你若是纳个侧妃回来,我会做出什么事,也许是带了阿筹离开,叫你一辈子找不见,或许来一个弄死一个叫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傻瓜,你若是高兴,我便要不高兴了!”云臻蓦然笑道,“你希望你是我的唯一,我也希望你将我视作你一个人的。旁人那都是打肿了脸充胖子让别人看的,可我们过一辈子,干嘛让别人的眼光折磨?娘子,你别怕什么流言蜚语,谁敢乱传一个,我就敢让他变成流言的中心人物!” “呵呵——”沈沁轻轻一笑,道:“好了,我没那么小气,阿筹累了一天了,别吵他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原本沈沁打算过了宴会便抽个时间回相府一趟,没想到次日一早,韩灵玉便上门来了。 沈沁与韩灵玉也算十分要好的朋友,三年来虽然有些书信往来,但毕竟没怎么见面,昨日韩灵玉也不知何故,并没有去宴会。沈沁吩咐下人送了些茶水点心过去,自己给阿筹整理了一下衣裳,才抱着阿筹过去。 韩灵玉在书信中提过一些情况,加上沈沁也叫云臻留意了一些,也算清楚韩灵玉这三年来的情况。韩灵玉在沈沁离开半年之后便定了亲,只是刚定亲没多久,男方的父亲便突发疾病过世了,于是男方守孝,韩灵玉也只得等着出了孝期再商定婚事。 因为是夏天,沈沁也没有叫韩灵玉在闷热的客厅等她,而是选择了清凉的临水亭台,沈沁牵着阿筹穿过小花园过去,便见着韩灵玉手托着腮,一向无忧无虑的脸上似乎也有一抹轻愁。 沈沁走进凉亭中,韩灵玉便起身要行礼,沈沁按住她,道:“我们之间哪来那么多礼数!你瞧,这是我儿子阿筹,阿筹,叫姨!” 阿筹乖乖的叫人,韩灵玉见到乖巧漂亮的小孩子喜欢得很,将早早备下的礼物交给阿筹,道:“这是京城新开的云锦斋的点心,比念云斋的都好吃,特意带来给你们尝尝。阿筹是王府的世子,好东西别人都送了,我就不跟这个风了,给阿筹带了些小点心。” “这个好,旁人送的多半是玉佩之类的,又好看又值钱,只是我哪敢给阿筹去玩,摔碎了多可惜啊!”沈沁倒是微笑道,那些东西拿回来之后她都让人收起来了,阿筹如今正是破坏力强大的时候,当初一个乡绅给阿筹送了一只白玉娃娃,被阿筹无意识的一放,就成了碎片,情分值多少钱不说,单单人家辛苦做出来的工艺品就这么碎了就挺可惜的。 “沁姐姐不嫌弃就好,我如今手里也没多少钱,就怕姐姐笑话呢!”韩灵玉笑道。 沈沁闻言微微蹙眉,韩灵玉是韩家嫡小姐,上面还有一个堂姐和一个庶姐。韩灵玉自小被父母兄长宠着长大,手里面就没有缺过钱,怎么可能说出手上没什么钱的话来?何况,沈沁也看出来了,韩灵玉虽然一直对她笑,眼里却掩不住一抹惆怅,她与韩灵玉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当下也没有避讳,道:“灵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第七十二章 相助 “没有,”韩灵玉赶忙摇头,“沁儿姐姐,我一直很好。” “灵玉,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从来就不会说谎,你一说谎,就不住地眨眼睛。”沈沁看了看手里的点心,没有给儿子吃,阿筹这一路回来有些上火,沈沁没敢让他吃点心什么的,只拿了葡萄剥给他吃。 “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要说亲近,对我来说,你比沈家的几个姐妹还要亲近些,有什么话还不能对姐姐我说吗?”沈沁劝道。 “沁儿姐姐……”韩灵玉微微咬着唇,眼中涌起一圈泪水。 沈沁叹了口气,叫巧儿带阿筹去找云臻,自己走到韩灵玉身边坐下,让韩灵玉靠在自己肩上,道:“想哭就哭吧,姐姐不会笑话你的。” 沈沁话音刚落,韩灵玉果然抱着沈沁的脖子大哭出声。沈沁轻拍韩灵玉的后背劝慰她,心里感叹,韩灵玉一向是活泼开朗的性格,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委屈。 韩灵玉哭了一场,从沈沁怀里坐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沁儿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好啦,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的,还会在意这些不成。”沈沁递帕子给韩灵玉,又给她带了杯水,道:“跟姐姐说,谁欺负你了,姐姐给你出气!” 韩灵玉叹了口气,才说起了家里的事。原本沈沁就知道韩灵玉的母亲懦弱,却没想到短短三年的时间,居然被人欺负到这种程度。 说起来也比较狗血,韩灵玉的母亲是商家女子,虽然家财万贯,陪嫁的嫁妆也不少,但相比起功勋世家的韩家来说,也差了一筹,在韩家难免有低人一头的感觉。不过韩家就算是功勋世家,受皇帝重用,也是要吃饭的,加上她兄长一向出众,所以韩家对她母亲还不错。然而,就在一年前,韩灵玉的大哥在战场上受了伤,一条腿瘸了不能再上战场,紧接着外公家生意出了差错,一家人只得变卖家产回乡,更是雪上加霜,如今不说韩灵玉的母亲乔氏,便是韩灵玉都是小心翼翼的过活。 沈沁叹了口气,韩灵玉原本有些婴儿肥,如今一张小脸已经尖了,眼眶下也有些黑眼圈,显然是心事重重休息不好,想到韩灵玉最多不过一年便要出嫁,以韩家如今的情况又怎么会将她风光大嫁,毕竟她的夫家,不过是个三品官家的嫡次子罢了。 “沁儿姐姐别担心,明年我就出嫁了,韩家和李家的关系还得维系,韩家怎么都不会对娘亲怎样……”韩灵玉见沈沁担忧的模样,勉强露出一些笑容道。 “你个傻丫头,你了解那个李家四公子多少,就敢相信他会对你好!”沈沁摇摇头,“女子在夫家的地位除了丈夫的喜爱,便是娘家的支持和手里的嫁妆。你爹常年不在家中,你娘又拿不住权利,你若是不能得到夫家的喜欢,以后又怎么保护自己照看娘家!” “我……”韩灵玉默默地流泪,她虽然一向活泼,但也不傻,从前有兄长护着的时候她可以不想,这一年来的经历又怎么能让她不想,“原本娘亲说将手里的几个铺子给我练手,以后也有些银钱傍身,可是,外公一家出事,大伯他们也不肯出手帮忙,爹爹一直在边关,娘没有法子,只得将嫁妆都赔进去了,今日大伯母还是因为我来王府,才让人送我出来的,她平日都不许我出门的……” 沈沁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事怪不得韩灵玉母女。这个时代没什么人人平等的说法,商人一向让人轻贱,更何况韩灵玉外祖家的生意出了事,对于韩家来说,怕是觉得他们不曾休弃韩灵玉的母亲,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自然不会对韩灵玉有什么好脸色。 “灵玉,韩家的事,我便是想帮你,也没法插手,不过总能想法子让你过得好一些。这样吧,我手里也有几个陪嫁的铺子,以前人不在京城,也没有管过,如今回来了,总要自己做点事,不如我们合伙做点小生意,赚点脂米分钱吧!”沈沁想了想说道,这个她在进京之前就在想了,她不喜欢每天窝在屋子里,更何况除了阿筹,屋子里也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她操心,就算在云山村的时候,除了那一座果园,她也有些产业,到了京城自然也是一样。 “不成,我如今拿不出合伙的钱,总不能这样占姐姐的便宜。”韩灵玉哪能看不出沈沁帮她的意思,可是开铺子可不是一点钱,她不能这样让沈沁吃亏。 “什么占便宜啊!拉你合伙自然是要你做事的,你还以为当真让你坐着拿分红吗?”沈沁笑道,“至于本钱就更好说了,到时候我直接在分红里面扣不就成了!” 韩灵玉微微张口,她哪能不明白沈沁是在帮她,说是从分红里面扣,不就相当于从沈沁自己的产业里分她一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现在倒是该想想做什么了,灵玉,京城你比较熟悉,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沈沁问道。 韩灵玉从前也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她母亲准备将铺子交给她,虽说铺子一向都雇人管理,不用亲自打理,但韩灵玉的母亲是商人家里出来的,十分清楚一个道理,若是想管好这些事情,需得熟悉其中的运作,所以她希望韩灵玉自己试着经营铺子。那时韩灵玉想的是开一个酒楼,毕竟京城中多得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做吃的生意,怎么都不会差了去才是。只是如今是沈沁出本钱,韩灵玉不敢说酒楼的话,便道:“不如开个点心铺子吧,成本不会太高,我们没什么经验也不会亏得厉害。”   ☆、第七十三章 回娘家 沈沁闻言点点头,韩灵玉的想法算是比较稳妥的,不过捏着手里的点心,京城当中原本就有一家口碑品质都不错的念云斋,如今又多了一个赶超念云斋的云锦斋,要想做糕点生意倒是不容易。不过看着手里的点心,沈沁突然笑了,道:“我想到了,刚刚还在说,人家送给阿筹的东西有贵重又容易碎,那我们就做些不容易碎又有趣的东西出来,专做小孩子的生意!” 无论在什么时候,小孩子都是受人宠爱的宝贝,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更是宝贝中的宝贝。至于怎么做么,创造一样东西不容易,但要模仿一样东西却不难,沈沁前世虽然没有学过设计什么的,但她相信劳动人民的巧手和智慧,她给个样子,应该就能做出来。 “沁儿姐姐说的是什么?”韩灵玉不大明白。 沈沁笑笑,便同她细说她的想法,末了拍拍手笑道:“其他的慢慢再来,我们先做些毛绒玩具出来,我来准备铺子和材料,嗯,我记得,伯母的一手绣艺极好,想来手底下也有些手艺好的绣娘吧!” “有的,娘亲身边的丫头都学了一手好手艺,除了如今在娘身边服侍的梅兰、梅青,还有几个已经成了家的,只是娘不好往府里放,只得放到庄子里,我跟娘亲说,娘亲一定会帮忙的。”韩灵玉也受了感染,拍着手笑道。 沈沁点点头,道:“那就好。” “可是,沁儿姐姐,我虽然没有见过,可听姐姐一说也算明白了,若是旁人看了之后模仿出来怎么办?”韩灵玉虽然不是乔家养大的,但多少耳濡目染了一些,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模仿是必然的,不过,那也要一段时间。”沈沁倒是没有太在意,“就拿点心来说吧,你说如今的云锦斋点心比念云斋还好吃,但念云斋有没有倒下去?” 韩灵玉摇摇头,道:“没有,我路过念云斋时,见到外面还是有许多人等着买点心,若不是想让姐姐尝尝新口味,我也打算买念云斋的。” “那不就对了,旁人能模仿,我们也阻拦不了,不过到那个时候,许多人想来已经熟悉我们的东西了。更何况,我之所以让你找手艺精湛的绣娘,就是要把东西做得精致漂亮,别人,可未必有底气在材质和手艺上面超过我们!”沈沁微笑道,模仿在哪里都没有办法避免,可许多人还是更偏向最初的那一家,这就是品牌效应。 韩灵玉点点头,眼中少了些忧愁的模样,说起这些事眼里有一种别样的神采,沈沁很早便知道韩灵玉并不喜欢大家闺秀一般关在屋子里,看着她这个样子,沈沁也放心了许多,至于她哥哥的伤,她不好出面,不过请云臻出面看一看还是可以的。只是受伤生病还真没有谁有把握一定治好,她不敢轻易给韩灵玉希望,免得到时更加失望。 韩灵玉在王府呆到下午才回韩家,沈沁将韩灵玉送到门前,便见着云臻和云辉一道进来,阿筹抱着云辉的脖子,表示对小叔叔的欢迎。 沈沁想起昨晚便说了今日接云辉过来,便笑道:“小弟可算来了,在京城这些日子还好吧!” 云辉点点头,道:“挺好的,还有沈伯父一向照顾,比起旁人可好多了。” “那就好,快进来吧,今天一早就叫人给小弟收拾院子了,小弟去看看,若是不喜欢大嫂叫人换掉。”沈沁从云辉怀里接过阿筹道。 云辉自然点头,刚刚听说大哥身份的时候,他还大大的吃惊了一回,不过见到云臻依然向从前一样对他好,便也没有了那一分距离。云父过世时云辉还小,可以说云臻这个大哥充分的体现了长兄如父这句话,云辉与云臻的感情自然不是一个身份就可以隔开的。 沈沁和云臻将云辉送到刚刚整理好的院子,安顿他住下,才起身离开,沈沁自然也说起韩家的事,提了一句韩灵玉哥哥的事。沈沁不曾见过韩灵玉的哥哥,只是从韩灵玉口中知道一些,听说韩毅天资聪慧,更是跟着韩大将军在边关练的一身本事,奈何受了伤自然就没了前途可言。 云臻闻言没有拒绝,只说有机会便去看一看。 再过了一天,沈沁终于有时间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转转。云臻同沈相以及沈家兄弟几个说话去了,沈沁则坐在叶氏身边,林姨娘在旁边陪着。 平心而论,叶氏确实不算一个恶毒嫡母,对府上的妾室和庶出子女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不过沈沁与她,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叶氏也没有多留她,叫她与林姨娘自去说话。 林姨娘带着沈沁回自己住的地方,刚进门,芳菊便迎了上来,两眼泪花道:“小姐,芳菊好想你!” 沈沁看着芳菊已经是妇人的装束,拉住她取笑道:“都嫁人了,怎么不学着稳重点?你在姨娘这里,可别毛手毛脚的弄坏了东西啊!” “芳菊才不会,小姐就会欺负芳菊!”芳菊嗔怒道。 沈沁同芳菊说了两句,打发芳菊下去,才同林姨娘一道坐下,道:“姨娘这三年来一向可好?” 林姨娘笑着拍拍沈沁的手,道:“也就是那个样子,倒是你,看着你的模样,这三年来倒是没吃什么苦。” “莫非姨娘还希望沁儿吃苦不成?”沈沁抱着林姨娘的胳膊,“姨娘,沁儿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哪有希望女儿吃苦的!” 林姨娘便笑了,道:“哪有娘会希望女儿吃苦的,只是你虽然是庶女,但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不懂得生活的疾苦,吃些苦对你来说可不是坏事啊!”   ☆、第七十四章 韩家 “我知道了。对了,姨娘,前些日子我见到大舅舅一家了。”沈沁点点头道,之前与林姨娘通信,也说过二舅林傲寒一家的事,不过林傲霜一家因为沈沁不曾见过,便也没有提。 “哦?他们一向可好?”林姨娘对待林傲霜一家显然没有二哥一家来得亲近,林家他们那一辈只有兄妹三人,但老大与其他兄妹两个年龄差的大些,性格也不大合得来,林姨娘幼时对大哥的印象基本上只有嚣张任性几个字。 “大舅舅家生意出了些问题,正好遇到夫君,夫君见他们在邺城待不下去了,便将他们带回了郁南县,如今就住在二舅舅那里。”沈沁说道。 林姨娘脸上没什么担心或者牵挂的模样,只淡淡的点点头,道:“有二哥看着就行。” 沈沁从林谦口中听到了一些,但总觉得应该还有其他的缘故,不然林姨娘那般柔顺的性格,不该是这样淡漠的模样。 林姨娘见沈沁的表情也没什么意外,道:“我与大哥关系一直不好。当初爹娘去得早,走之前将家产分给我们兄妹三个,那时只有大哥一人成了家,带走了所有的家产去做生意,就将老宅留给我和二哥。二哥又要读书,又要照看我,那些年吃了很多苦,后来大哥赚了钱,也就每年意思意思送些节礼,如今二哥既然给他一口饭吃,总不会饿死便是了。” 沈沁微微诧异,虽然相处的并不多,但刘氏也算懂得为人处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大嫂是个好人,只是小事上大嫂还能说句话,大事,大哥是从来不许大嫂插嘴的。那时也是大嫂私下里将嫁妆补贴我和二哥,这么多年了,我也记着她的好。”林姨娘轻轻叹了口气道。 “对了,那时听说大舅家的表哥在京中参加科考,不知如今怎么样了?”沈沁随口道。 “是吗?”林姨娘微挑眉,“还要过一段时间才放榜,不过并没有听说有林家人找上相府,想来他也没想来见我这个姑姑。” “不见便不见吧,咱也不稀罕见他!”沈沁对那个未见过面的表哥也没什么好感自然随口道。 沈沁同林姨娘说话,时间过得飞快,晚膳之后,沈沁便同云臻一道,离开相府回王府,云臻有些事要处理,沈沁沐浴之后便坐在阿筹的小床便哄他睡觉。 云臻处理好事情过来,便见着沈沁一手给儿子摇扇子,一手撑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云臻轻轻一拍沈沁的肩膀道。 沈沁抬起头,冲云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阿筹合上帘子,道:“我们回去说。” 云臻自然点点头,挽着沈沁的手离开儿子的房间。阿筹年纪还太小,沈沁和云臻都不放心他自己住一个院子,所以在他们卧房隔壁给阿筹安排了一个房间,有丫头婆子看着,他们随时过来看也放心。 两人回到卧房,云臻揽着沈沁坐下,道:“刚刚在想什么?连我进门都没有察觉。” “今天回相府的时候,嫡母很是突兀的跟我提了一下并不侍郎的夫人,说那是一个奇女子,这两年兵部侍郎周贺从小小的六品官,一步一步爬到如今正三品的职位,而后院当中一直只有一位夫人。还说道,周侍郎曾经有一个红颜知己,还不曾跟夫人提起,夫人上门找过那姑娘一回,后来那姑娘便自己离开了京城,还说十分佩服周夫人的人品才华,不敢亵渎。”沈沁把玩着云臻的手指道。 “这是什么意思?叫你学习那位周夫人?娘子,我保证,这辈子就你一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红颜知己……” “别闹!我说正事呢!”沈沁拍下云臻竖起来的两个手指,“嫡母虽然一向严厉,对待家中的子女却都存了几分好心,她不会无缘无故跟我提这件事,我只是在想,嫡母究竟想提醒我什么?” 云臻闻言微皱眉,细细回想了一遍那一天的情况,道:“那天,那个周夫人,我有些印象,在所有人中,就只有她一直压抑着自己怒火的样子,只怕所有人都瞧出来了,我还听见有人调侃周大人,是否又在外面有红颜知己了。只是,若是沈夫人果真是提醒你的意思,她与我们并没有关系,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沈沁自然摇头,她与京城中的贵妇圈本来就不熟,更何况,那个周夫人还长她一辈,怎么想也不该有什么牵连才对。不过,沈沁想了想,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嫡母旁的不说,见识绝对不差,我们留心防着他们些吧!” 云臻自然点头,又说起韩毅的事,道:“上回你让我找机会给韩毅看一看伤,正巧韩毅的母亲给他找大夫看伤,我就安排人去看了一下,结果让人有些意外。” “韩夫人自己给他找大夫?韩家府上该有大夫吧,还需要到外面去找?”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养上一个府医,医术未必多好,但看一些小伤小病还是不成问题的,就如沈家府上的大夫,就比外面的大夫还强一些,据说是因为沈相的知遇之恩,才一直留在沈家。 云臻摇摇头,道:“娘子,你那个好姐妹母子三人在韩家的处境比你知道的更差,我叫人打听过,他们母子三人一旦需要大夫,府上必定有别人也要看大夫,所以……后来韩夫人便不与他们相争,直接往外面请大夫了。” 沈沁微微张口,没想到竟会是这样,“那,灵玉的父亲不管吗?”   ☆、第七十五章 铺子 “韩家兄弟三个都在军中,论起来,韩毅的父亲是最没出息的一个,若非是嫡子,韩毅又一向出众,韩灵玉这些年只怕比起韩家的庶女尚且不如。”云臻叹了口气道,“更何况,韩将军也并不满意韩夫人的出身,之前因着乔家的关系,尚且好一些,如今乔家落魄了,自然更是不满,听说,韩将军在边关已经纳了几个美妾,有一个刚刚得了个儿子,正打算提做平妻。” “……”沈沁目瞪口呆,韩灵玉一向开朗活泼的样子,沈沁还道她爹娘十分疼她,如今看来她母亲兄长确实疼她,可她父亲,只怕都不曾在意过她。只是即便为韩灵玉不平,这也是人家的家室便是她如今贵为王妃,也管不到人家上头,也只能想着帮她赚些钱,以后过得好些,“对了,你说意外,是什么意外?” “总算回到正题了。”云臻却是严肃了些,道:“我怀疑,韩毅的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谋。” “不是意外,是蓄谋?”沈沁有些惊讶,韩毅她没有见过,只是从韩灵玉口中知道一些,只是韩毅就算十分出彩,在军中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军官,应该还不至于有人要费心除掉他吧。 云臻对韩家了解的比沈沁要多,想的自然更多,道:“其实韩毅在行军打仗上面确实很有天分,韩家大爷,也就是他大伯父对他一向看重,也十分栽培他,不过要说有人要费心费力故意害他,应当还不至于。只是,我的人回来说,韩毅原本的伤并不重,后来恢复也很好,但是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子严重了,到最后宣布他的腿再也好不了。” “后来突然严重,莫非是有人对他下了毒?”沈沁道。 “不错,回来的人说,韩毅的腿先是因为没好全就下地走路再次受伤,而后,便有人在药里下了毒,下的毒也并不厉害,只是与愈合伤口的药完全背道而驰,以至于韩毅的腿一步步恶化,最后彻底废掉。”云臻解释道,“原本韩毅若是继续用药,最多一个月,腿就完全废了,只是因为韩将军的妾室看韩毅不顺眼,闹着要将韩毅赶走,韩毅被送回京城,虽然韩家不肯给他好好治腿,但也算间接保住了那一条腿。” “这话怎么说?” “若是你,病人腿伤严重,该用什么药?” 沈沁看了云臻一眼,将常用的几种药方简单一说。 “不错。”云臻点点头,“韩毅的问题就出在这上面,对方下药十分隐蔽,严格上也算不上毒药唯独跟你说的几个药方当中的几种药材都有冲突,若是用多了,效果自然更加好。只是韩家故意为难韩毅,不让府医给他治伤,韩夫人手中没钱,给韩毅用的药,药效不够,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沈沁没想到这个缘故,“那,韩毅的腿可能治好?” “这个不难,我已经吩咐人,将韩毅慢慢治好。不过我比较好奇,韩毅被人对付的原因。”云臻随口道,“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阴谋!” “……”沈沁倒是没怎么在意阴谋不阴谋的,今天有些累了,话说完了便爬上床准备休息,刚将被子抖开,便叫云臻抱住了腰,道:“娘子,你叫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你要什么奖励?” “除了娘子的香吻,不接受其他的谢礼!”云臻笑着将脸凑到沈沁身边。 “哦!”沈沁有些困了,在云臻唇上啄了一下,便缩到了里面。 云臻看着沈沁闭上眼睛秒睡,心里呐喊,这么浅浅一啄怎么够。只是看着沈沁有些疲惫的小脸,想想这几日每天都有许多事,沈沁确实累了,随手抓了把扇子,慢悠悠给沈沁摇着扇子。 沈沁歇了两天,总算缓过来了,恰好韩灵玉也找人递了消息过来,说人手已经找好了,也按照她的吩咐,先做一些简单地东西练手。沈沁这才想起,她还没来得及准备铺子的事,当下让人将当年留下的管事找来,打算问一问几家铺子的情况,也选一个铺子出来,开始做准备。 午后房管事便到了王府,等着沈沁问话,沈沁将阿筹送去睡午觉,才在花厅中见房管事。 房管事是沈沁出嫁之前林姨娘给的,叶氏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沈沁出嫁时沈家陪的几个铺子挑的都是中等的,铺子中做事的人便一并给了沈沁,但管事的人选,叶氏没有给,让沈沁自己选。沈沁一个深闺养大的,自然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所以跟林姨娘要了一个人过了管理铺子。 “老奴参见王妃!”房管事见了沈沁也不敢托大,躬身行礼道。 “房管事不必多礼,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些事想问问你。”沈沁微笑道,“我与好友打算自己开一个铺子,也不想去外面找铺子折腾,就想着从几个铺子当中找一个,不知房管事怎么看?” “不知王妃打算做什么?”房管事四十岁上下,看上去有些商人的精明,不过眸中一片坦荡,倒不像奸猾之人。 沈沁如今是王妃,虽然打算做一些事,但也不可能抛头露面的出去做事,许多事自然要靠这些管事、伙计去办,自然也没打算瞒着房管事,便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道:“大约就是这样,店面大一些才好,最好繁华一些的地方,房管事可有推荐的?” “还真有一个,便是东街一品茶楼旁边的铺子,有两层铺面,原本是做绸缎生意的,租约两个月前才到。原本生意也不错,只因着他母亲年老了,想回老家去,便没有续租,带着老母回乡去了,如今正在寻着出租,王妃若是要,老奴同牙侩说一声。”房管事想了想道。 “听着倒是不错,房子可需要翻修?”沈沁听着,东街那边也算十分繁华,那个绸缎庄她从前也去看过,店面不小,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屋子不少正好安置绣娘。 “去年才重新翻修过,只需简单装修一下便可。”房管事答道。   ☆、第七十六章 作客之道 “那就好,就定在那里吧!还要劳烦房管事替我找个靠得住的掌柜、几个伶俐的伙计,至于装修,也一并交给房掌柜你,不必讲究奢华,尽量布置精巧一些。”沈沁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想了想觉得可以便直接定下来。 “王妃放心,老奴必定替王妃办好。”房管事应道。 “房管事办事我放心,其他的东西我已经在准备,不过还得劳烦房管事定一批优质的布料和棉花,等将来要用,早些准备起来,也好有的细细挑选。”沈沁要做就要做高端品质,没打算用边角料之类的将就,这些东西也打算选择好的。 “是,王妃放心。”房管事没有多问,点头应是。 “就这样吧,房管事去办就好,需要银子直接从账上去,只需做好记录便可。”沈沁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便摆摆手让房管事退下。 处理好这一桩事,时候已经不早了。云臻如今忙着禁军那边的事,这两天都是早出晚归,沈沁看了看天光,起身去小书房看阿筹。 阿筹年纪还小,还不到启蒙读书的时候,那时沈沁说要找些启蒙的书给阿筹,也没有当真的意思。不过就算孩子年纪小,沈沁也没打算让他每天晃晃悠悠的就过去了,给他画了一些图片,教他认一些东西。阿筹也十分喜欢这样的小游戏,平时都是她陪阿筹玩,今天有事,便叫丫头看着,到底有些不放心。 刚走到书房外,就听见里面一阵笑声,沈沁进去,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掩着唇笑,手里还拿了个木偶人逗阿筹。 阿筹对木偶人不怎么感兴趣,云臻有个手巧的师兄,手里拿出来的随便一个小玩意儿都十分精巧,与那些相比较,这个木偶人简直粗糙的很,阿筹年纪虽小,却也识货。只是那姑娘神经有些粗,似乎觉得阿筹很喜欢她的木偶人,上下摇晃着想叫阿筹去抢,口中还不住地嬉笑。 沈沁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阿筹便扑过来,仰着头望着她,道:“娘亲,你终于来了!” 沈沁顺势将阿筹抱起来,看向犹不自知的女子,微皱眉道:“这位是……” “我家主子是南平国的涟漪公主,听说王府的紫薇花格外漂亮,特意来看看。”跟在涟漪公主后面的小宫女仰着头道。 “南平国公主到访,怎么不曾告诉我一声,怎么也不能因为府里的私事,怠慢了公主。”沈沁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丫头道。 “回王妃的话,公主殿下说王妃有事要忙,反正将来就是一家人,不必客气什么,就直接来书房陪世子玩耍了。”春香低着头答道。 “这是南平国的作客之道?没有主人陪着,也能在主人家屋子里随意走动?”沈沁淡淡的瞥了几个丫头一眼,巧儿和灵儿被她安排做事去了,叫春香和夏草陪着阿筹,虽然涟漪公主说了这话,可作为一个丫头,就算不能反驳,找人告知她一声总是可以的,这丫头只怕心思不纯。 “王妃姐姐何必这样大的火气,本公主来大明就是联姻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已经将本公主指了瑞王殿下,虽然姐姐进门在先,可等本公主过了门,才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做下人的,对本公主敬着些不是应当的吗?”涟漪公主撇撇嘴笑道。 “哦,是吗?”沈沁微微勾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逗你玩呢!公主不会当真了吧!” “君无戏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就算不是皇上,说的话也是作数的,你就不必垂死挣扎了……”涟漪公主一脸高傲,不屑眼角扫过沈沁。 沈沁笑笑,没有接涟漪公主的话,向外面道:“妙语,送客!” “你……”涟漪公主一口气噎住,喘了口气,道:“你不愿意接受也没用,你立刻跪下给我道歉,看着小世子的份上,可以留你做个侧妃!” 妙语可不是春香、夏草一般的丫头,也不看涟漪公主什么来头,拽起她的胳膊便往外走。 “你、你等着,等赐婚圣旨下来了,我看你怎么张扬!”涟漪公主向沈沁喊道。 沈沁摇摇头,看涟漪公主也就是个骄傲自大的无知少女,摇摇头道:“公主殿下大约没想过嫁给我家王爷的后果吧!” “……”涟漪公主一愣,却不再多言,由着妙语将她送出去。 “王妃……”春香和夏草一脸忐忑的望着沈沁。 沈沁没有理会她们,抱着阿筹进了小书房,让阿筹坐在她怀里,也不曾叫她们起身,看向身后跟着的小丫头紫玉道:“去拿些水果点心来!” “是!”紫玉应了一声出去,紫青则站到沈沁身后,给沈沁揉捏着肩膀。 阿筹见到沈沁,就在控诉涟漪公主吵得他没有办法专心的看图,沈沁笑着捏他的鼻子,拿了几张图纸考他。阿筹记性好,沈沁早晨给他讲过,他便也记住了,一个一个答上来,听沈沁夸奖,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 “王妃、王妃娘娘,是、是春香迎公主进来的,奴婢要去告知王妃,也是春香不许奴婢去的……”沈沁晾着春香夏草两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夏草便熬不住了,向沈沁磕头道。 “哦,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沈沁淡淡抬眸道。 “奴婢……” “王妃不必多问,我们做为奴做婢的,谁不希望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涟漪公主是南平国公主,又是联姻求好的,王妃便是出自相府,也比她不得,奴婢们也不过求一个更好地前程罢了,王妃若要处置,春香无话可说。”春香倒是没有夏草那般模样,跪直了身子道。   ☆、第七十七章 心比天高 沈沁微微点头,相比起夏草,沈沁对春香倒是高看一眼,就算背主求荣,也算有想法有追求肯努力,若非生在古代,或许能成为一代女强人。这样想着,沈沁看向春香,道:“你倒是有几分骨气,这可惜心比天高、命……” 春香脸色一白,却没有说话。 “你这么做,求一个前程,可曾想过你的家人?” “家人?”春香轻嗤一声,“他们将奴婢卖了,便算不上亲人了,王妃要怎么处置春香都不在意。” “也罢,追求更好的,原本没什么错,可今日来的若是奸恶之人,伤了我儿,我将你挫骨扬灰又能如何?”沈沁轻叹一声,向身后不知何时回来了的妙语道:“将春香的卖身契拿来。” 卖身的奴仆犯了过错,便是打死了,也没人追究,但是一般人家也不会轻易将奴仆处死,毕竟若是传出去,难免影响自家名声,更何况这个时代许多人对鬼神还是十分信奉的,打死的即便是奴仆,那也是一条命,难免是损阴德的。因此,除非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否则主家通常是将奴仆严厉惩戒或者发卖,而拿卖身契春香自然猜测沈沁要将她发卖。被发卖的奴婢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好人家不会买,运气差一些的甚至被卖到花街柳巷。 春香和夏草长得都很好,虽然是皇帝过过眼的,但皇帝毕竟没有多少工夫关心这些事,人也就是下面送上去。春香长相甜美,夏草更柔弱惹人怜爱些,沈沁如今虽然还不信任她们,却也安排她们做些事,当然沈沁敢将阿筹交给两人看着,妙语自然在暗处盯着,也存了试探两人的意思。夏草口口声声说春香不让她告知沈沁,可沈沁早就从妙语口中得知,夏草一直在讨好涟漪公主,春香虽然有心讨好涟漪公主,但还用心照顾着阿筹。 单凭这一点,沈沁便对春香多了一丝好感,从妙语手中接过春香的卖身契,递给她,道:“你想要更好的前程,我便给你一个机会。我不会留一个对我有异心的丫头在身边,你很聪明,也有胆识和担当,我现在将你的卖身契给你,再给你一百两银子,将来能如何,全看你的本事。” “王妃……”春香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卖身契和银票,“王妃不是要发卖奴婢……” “我欣赏有胆识有担当的人,我今日放你离开,可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要想生活下去并不比做奴婢容易,这也算是惩罚。你今日离开,以后生死贫富都与王府无关。”沈沁望着春香道。 春香咬的唇瓣微微发白,眼里却有一丝激动和感激,向沈沁叩了几个头,道:“春香叩谢王妃,他日若有机会,春香必定报答王妃大恩,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沈沁微微笑着,点点头,倒也没有太在意,却不曾想,这一时的善意,春香真的记了一辈子,更帮了沈沁一个大忙。 将让春香自己收拾东西离开,沈沁看向夏草,却见夏草看着春香离开,一脸的目瞪口呆“求王妃别赶夏草走,夏草没有亲人了,离开王府一定会饿死街头的……” 沈沁看着夏草摇摇头,这样的人,要重罚吧,她也没有致命的过失,要不罚吧,她也不敢将这样的墙头草放在身边,也只得远远地打发走。 “王妃,奴婢知道错了,一定会改的,求王妃饶恕奴婢一次!”夏草见沈沁不说话,越发害怕,磕头磕得越发重。沈沁看了紫青一眼,紫青会意的将夏草拉起来,只见沈沁轻轻一叹,道:“罢了,你暂且到城外的庄子做事吧,若果真改了,再回来伺候。” 夏草立刻瘫坐在地上。她被卖到王府做事,沈沁跟云臻都算是温和的人,加上云臻年轻俊朗,更是贵为王爷,她如今十四五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不动心?她想讨好沈沁,只是沈沁来时便带了贴身的丫头来,后来云臻又亲自为沈沁安排了紫玉紫青两个,所以她才想投靠到涟漪公主,却忘了,至少现在,沈沁还是她的主子,哪怕皇帝果真下旨将涟漪公主送到王府,沈沁也依然可以轻易的收拾她一个小丫鬟。 沈沁看着夏草被带走,将阿筹放到床上摆弄小玩具,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紫青忍不住道:“王妃,王爷绝对没有要娶那个公主的意思,都是太后和皇后弄出来的,王爷绝对不会被他们摆布!” 紫青是云臻从墨家选出来照顾沈沁的,紫玉则是药谷的人,沈沁那个老顽童师父不远万里送来照顾沈沁的,只是两人一起来的,所有人都以为两人都是云臻的人。紫青眼里,云臻回来当个王爷只是还皇帝和死去的月嫔的恩情,至于那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公主,紫青一点都不觉得云臻会看上她。 “我知道。”沈沁见状一笑,涟漪公主的事她也知道。涟漪公主到京城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南平国先遭遇旱灾,紧接着又是水灾,原本国力就不强,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不得不送公主过来联姻,寻求大明的援助。涟漪公主作为联姻公主,原本没什么悬念应当进太子府,只是不知怎么的,涟漪公主对太子府排斥非常,死活不愿意,于是这件事就耽搁下来了。 如今涟漪公主就相当于一个烫手山芋,普通人家谁敢娶一个别国公主过去,那不是明明晃晃的惹皇家不高兴吗?而老皇帝早就没了那个心,这些年都不曾再选妃,更不用说涟漪公主比皇帝的儿女年纪还小些。沈沁猜测,涟漪公主对太子府排斥非常多半是夜青锋他们搞的鬼,南平国虽然不大,也是一个国家,何况南边的南越国一直蠢蠢欲动,南平国与南越相邻,掌握了南平国自然十分有利。   ☆、第七十八章 出征 只是即便如此,夜青锋也不敢使手段将涟漪公主弄进齐王府,一来,皇帝一向看重夜青玄,没打算让他与夜青玄相争,他虽然有野心,但不想这么早惹恼皇帝;二来,涟漪公主毕竟是别国公主,就如太后和皇后口口声声要让沈沁让位一般,若涟漪公主进齐王府,至少得做个平妃,他若想拉拢南平国,还得给个正妃,而史家不允许他威胁史连城的地位。 “王妃,那个公主脑子是怎么长的啊!她是南平国的公主不错,可哪有跑到人家家里耀武扬威的,这不是找骂吗?”紫玉一脸不屑道。 沈沁摇摇头,听过了涟漪公主的事迹,她倒是没有多惊讶涟漪公主今天的所作所为,听说她在南平国的时候,因为敢说敢做颇得南平国皇帝的喜欢。可惜那是她亲爹,自然看女儿怎么看都好,但离开了南平国,自然只有被人挑剔的分,说是她排斥太子府,想必太子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好了,她毕竟是个公主,反正她不可能嫁到王府来,跟守门的说一声,以后别随便将人放进来就是。还有你们两个,人家毕竟关系到两国邦交,以后不许胡说!”沈沁看向紫青和紫玉道,相对而言药谷和墨家都没有那么多规矩,两人的性子自然也不似其他丫头一般稳重,在王府倒是无所谓,就怕在外面吃亏。 紫玉和紫青对视一眼,互相吐了吐舌头,也不敢胡说了。 次日一早,夜青玄要启程前往边关,云臻出城送他,沈沁便带了阿筹,找了个能瞧见城门的茶楼,坐着看送行的大场面。 夜青玄虽然是皇后以及背后的慕容家极力扶持的,但从小却是皇帝一手教养的,不说皇后,便是他的生母杨淑妃,也一向疏离得很。正是这个缘故,皇后才千方百计将慕容雪送到太子府,只可惜这三年来,慕容雪都没能生下孩子。慕容家不是不想再送人进去,慕容雪之后曾经想将慕容菲送过去,然后,慕容菲跟人私奔了,至今下落不明,再后来是慕容嫣,只可惜慕容嫣跟叶锦玄闹得满城风雨的,皇后也不敢再提,如今夜青玄一走,这件事自然只能暂时按下。 阿筹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趴着窗台表示十分兴奋。夜明欣拉着阿筹的衣角,晃悠悠的站在阿筹身后,可惜个子太小,什么都看不见,向阿筹道:“哥哥、哥哥,欣儿也要看。” 阿筹低头看看小堂妹,再看看脚下的椅子,向夜明欣道:“椅子太小了,站不下两个人可怎么办?” 沈沁扑哧一声笑了,叫丫头给夜明欣那一个椅子,扶着她站在上面。只可惜阿筹两岁大,站在椅子上面也就堪堪比窗台高一点,夜明欣比他更小些,还是看不见,急得小丫头眼泪晃啊晃,就快哭出来了。 沈轻看得好笑,上前要抱夜明欣,偏夜明欣还不乐意,非得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沈轻拿她无法,只得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沈沁也站在阿筹身边,阿筹兴奋的望着从街上一直绵延到城外的人群,心头也微微触动。 云臻和夜青锋都立在人群前面,正在与夜青玄说话。夜青锋最近明里暗里做了许多事,但当着许多人的面,还是做出好弟弟的模样,目送着夜青玄领兵离开,才看向云臻,道:“六皇弟如今可是大忙人,不知今日有没有空陪为兄喝一杯?” “自然!”云臻爽快的答应,吩咐了跟来的属下几句话,便与夜青锋一道离开了。 夜青玄启程离开,围观的人群便也散了,沈沁将阿筹抱下来,却在人群中见到周夫人,只见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云臻,虽离得远,沈沁也能看得出冷冷眯起的眼睛。 周夫人不算大美人,在许多官家夫人当中,也顶多算是精明干练,但要是相貌,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若非叶氏特意跟她提过,她想必也不会在人群中找到这样一个并不起眼的人。此时她倒是有些明白叶氏为什么特意跟她提起这个人了,那样的目光,若是没有恶意,她自己都不会信,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沈沁抱着孩子,向沈轻道:“上回灵玉买了云锦斋的点心去王府,我吃着倒是不错,如今时候还早,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沈轻点头道,“云锦斋是半年前才开的,也给我也尝过一些,一直都想亲自去看看,就是没有机会出来。” 这样说定,两人便带着孩子往云锦斋去。阿筹和夜明欣对小点心什么的很感兴趣,自然都是高高兴兴的,乘着马车不多时便到了云锦斋。 云锦斋在西街,离京城北门比较远,今日许多人都聚到北门送行,这边倒是冷清了些。沈沁和沈轻带着人进去,里面只有几个伙计等着招待客人,见到沈沁两人的一身装扮,立刻迎了上来,给两人解说架子上面摆放的各种点心。 沈沁抱着阿筹,让他看喜欢什么。阿筹自小被云臻养得好,虽然目前还不会动手操作,但鼻子很好使,一排点心看过去,指着做成花朵模样的点心道:“这个!” “小公子真有眼光,这是我们云锦斋卖得最好的玉雨莲花,每天只有十个,往日到这个时候都已经卖完了!”店里的伙计摇头晃脑的解说道。   ☆、第七十九章 挖墙脚 沈沁看了一眼漂亮的点心,名字取得真有文化,闻着也挺香,点点头道:“包上吧!” “好叻!”店小二高兴的拿了盒子将点心包上,心里暗叹小公子真有眼光,这点心可是这里最贵的之一。 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盒子,沈沁随便捏了两朵点心,送到夜明欣手中,又拿了两颗给阿筹,其他的就交给身后的紫玉拿着,再去看别的点心。 “娘娘、侧妃娘娘,府里出事了,太子妃请您回去!”沈轻刚选了几样点心,便见着一名青衣小厮匆匆忙忙赶来,向沈轻道。 “姐姐……”沈沁不免担心的看了沈轻一眼。 沈轻摇摇头,道:“无事,我回去看看,你们接着逛吧!”说着,结了账,还抽空给阿筹塞了两个点心,才离开云锦斋回去。 沈轻突然走了,虽然沈沁也并不太担心沈轻会遇到什么了不得的麻烦,却也没有多少慢慢看的兴致,将选好的几样结了账,就打算离开。至于所谓的府里出了事,太子前脚离开,后脚就出问题,多半是太子府里女人们的争斗,沈沁觉得,沈轻若是连这等事都处理不好,只怕也没有如今的地位。 买好东西出来,沈沁刚要上马车回府,便见着史连城从隔壁的茶楼出来,见着沈沁便道:“真巧,弟妹是来买点心的?有没有空一起坐坐。” 沈沁见史连城脸色有些憔悴,大约也知道她找自己做什么,点点头道:“好。” 隔壁的茶楼也是京中出了名的茶楼,比起东街的一品茶楼也不差,史连城早就要好了雅间,两人刚坐下,就有人送了茶水点心过来。 沈沁之前同沈轻喝了许多茶水,此时也只是意思意思抿了一点,给阿筹拿了些点心吃,见史连城坐在对面拿着茶水当酒灌,沈沁摇摇头,道:“你找我来,就是看你喝茶的?” “……”史连城抬头看沈沁,许久才道:“你怎么知道他给我下了药?”她嫁给夜青锋三年,即便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家族的安排,三年的时间,也足够她慢慢爱上夜青锋,更何况夜青锋本来就足够优秀,待她又温柔体贴,她一直觉得,夜青锋虽然纳了妾,也让妾在她之前有了孩子,但心里还是在意她的,因为三年来,夜青锋都不曾娶侧妃。 沈沁一面将阿筹抢到手里的茶杯拿开,一面拿了个空杯子给他,听史连城问这个,看了她一眼,道:“你毕竟是药谷出来的,就算学艺不精,也不至于被后院里头的手段害了,除非,你对下手的人没有防备。” 沈沁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史连城脸上一白。不过也可以理解,若是她全心全意的喜欢一个人,并且尽全力想帮他实现一切,到头来却发现对方趁着她没有防备,对她下手,嗯,这个情况,她恐怕不是躲在哪里难过,而是直接下手弄死他!此时,沈沁倒是有几分好奇,史连城确认了真相会怎么做。 “他竟然这样对我!”史连城脸上的表情带着伤心失望,她是药谷出来的,不必沈沁细说,她也能确认自己的身体,何况这一段时间,也足够她确认那毒药从哪里来。早前她抱了几分侥幸,然而细细排查过王府的人,终究打破了她的希望,她的丈夫,她当做一辈子的依靠,她以为会体贴对她好的人,亲手让她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他为什么这样做?没有嫡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史连城牙齿咬得下唇微微发白。 “大约,因为你是史家人吧!”沈沁漫不经心的答道,“五皇兄如今不得不依靠史家的势力,却未必希望永远依靠史家,恐怕更不希望他的继承人出自史家。你嫁入王府已经两年多了,等满了三年,你都不能生下嫡子,史家还有理由阻止他娶侧妃吗?侧妃与普通的妾可是不一样的,所生的子女,与正妃所生的都是比肩的。” 没错,沈沁就是在挑拨离间,凭什么光夜青锋威胁云臻,她就能让夜青锋后院失火。史连城或许不够聪明,可也绝对不笨,她不会跑去史家告状,但是更不会等着成为弃子。 沈沁这样一说,史连城更是心头一沉。理智告诉她,沈沁不安好心,不能信沈沁的话,可沈沁一字一句都打在她心头,她又不笨,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只是不敢想,总觉得想一想,就会戳破了这一层纸,而戳破了,她不知如何走下去。 “不可能的,表哥不会这样对我!”史连城摇头道,“你又不是表哥,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 沈沁没有辩驳,只是端起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道:“你中毒不算深,看在我们也算师出同门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一回。只是即便我出手帮你,也需调养三年才有希望平安的诞下子嗣,你若是想通了,就到王府找我。”沈沁说着,便抱起阿筹起身,没什么留恋的往外面走去。 走过拐角,便听到里面史连城压抑的低吼,沈沁微微勾唇,史家的另一个女儿早已经嫁人,其他的便是同族始终也隔了一层,夜青锋这一手虽然使得好,但也是险招,只要被史连城或者史家发现,那么夜青锋与史家的联盟便会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等云臻回府,沈沁已经哄睡了阿筹,坐在灯下翻书等他回来。 云臻在沈沁身边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有些心疼的搂着沈沁,道:“这么晚了,怎么不早些睡?” 沈沁没有动,指了指不远处的蜂蜜水,道:“我知道你不会喝太多,不过喝了酒毕竟不舒服,喝点水去沐浴。” 被娘子关心了,刚刚还一脸心疼的云臻立刻欢欢喜喜的喝水沐浴去了,还回头向沈沁抛了个媚眼,道:“娘子,等我回来。”   ☆、第八十章 又来了 沈沁被云臻一个媚眼挠的心里痒痒的,随手将书本一扔,没有吹灯,自己回床上躺着去了。云臻再回来时,便见着沈沁盖了一条薄被,侧着身子,双眼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看见微微颤动的睫毛,云臻便知道沈沁在装睡。 好笑的吹灭了灯,云臻在沈沁身侧躺下,将装睡不能动的沈沁抱进怀里,薄唇慢慢从额头吻到唇瓣,沈沁终于不得不‘醒来’,对上云臻带着笑意的脸张口就在云臻唇上重重一咬。 “嘶——”云臻吸了口凉气,“娘子你谋杀亲夫啊!” “是啊,准备谋杀亲夫然后带着儿子改嫁啊!”沈沁偷袭得逞,望着云臻笑道。 “如此,我需设法叫娘子不能改嫁才成。”云臻一本正经道。 “怎么叫我不能改嫁?” 云臻阴险的一笑,伸手将沈沁的睡衣扒开,轻轻在沈沁耳边吹气,带着一丝邪气的声音道:“娘子这样好看,便是带着一个孩子,旁人怕是也要争着抢着凑上来。不过,若是有三个、四个五个孩子,我看谁敢娶!” “……”沈沁最终没能答上这句话,因为某人付诸行动了,于是,次日日上三竿了,阿筹趴在沈沁床边,一脸忧愁的望着刚刚迷迷蒙蒙睁开眼的沈沁,道:“娘亲不是说早睡早起才能长得快吗?娘亲睡懒觉长不快了会不会抱不动阿筹?” 沈沁看了眼自家熊孩子,道:“你爹呢?” “爹爹早起出门了,叫阿筹陪着娘亲。”阿筹一脸老实孩子的模样答道。 沈沁摇摇头,起身洗漱,这个时候了,早饭是不用想了,直接叫人准备午膳过来。 阿筹早上吃过东西,被沈沁喂了几口就不要了,自己端了一个小碗喝汤,抽空问沈沁道:“娘亲,我们今日还要出去玩吗?” “不去了,今日我们接着认猴子。”沈沁毫不犹豫的打击着儿子的一颗红心。 果然,阿筹眼里露出失望的模样,微微低着头,对着小手指,道:“阿筹已经认得猴子了……” “哦,是吗?”沈沁漫不经心的应着,“那我们今天认果子吧,阿筹若是记住了,晚间娘亲给阿筹做可乐鸡翅怎么样?” 沈沁的手艺比不上云臻,但胜在沈沁会许多云臻不知道的菜肴,比如可乐鸡翅。在古代本来就没有可乐,更别说可乐鸡翅了,沈沁还是试验过许多次,才做到最好的搭配,虽然与前世的可乐鸡翅不同,但味道也不错,阿筹一向十分喜欢。 果然,一说可乐鸡翅,阿筹便是眼睛一亮,没了失望的样子。沈沁摸了摸阿筹的脑袋,倒是没有介意阿筹对食物的钟爱,小孩子嘛,总是本能的喜欢一些东西,实在没有必要太过严格。 用过午膳,沈沁便带着阿筹去了小书房,将早就准备的卡片抽出一摞,里面画了各种各样的果子,每一种果子还有各种不同的形象。沈沁没打算太过难为一个小孩子,只选了五种,但各种各样的图片也有三十多张,将阿筹放在面前,一种一种的教阿筹认识。 图片是云臻画的,古代的才女要学琴棋书画,读书人更是要精通书画,云臻的技艺比起沈沁来都不差,每一张图都画得形神兼备,加上几种果子阿筹都见过,没有花太多功夫,就认完了。沈沁将图片收起来,又拿了以前认过的考阿筹,便听到丫头来报,说涟漪公主又来了。 沈沁看了眼天色,叫巧儿和灵儿带阿筹去睡午觉,自己去见涟漪公主。 对于涟漪公主,沈沁倒是没有多讨厌,虽然能好端端的长大,还顶着这样一副死样子活到现在,沈沁可不觉得她真有多蠢,但闹腾归闹腾,她还不能在王府翻出什么大浪来。更何况,夜青锋既然打破了涟漪公主嫁到太子府的计划,那么迟早要将她纳入齐王府的,否则,涟漪公主嫁给太子和嫁给云臻,实在没有太大区别,既然如此,观察一番涟漪公主的脾性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回涟漪公主倒是有些眼色了,经过了春香夏草那回事,也没人敢带着外人在王府里乱走,就安顿在会客厅等着。沈沁走到门前,便听见那个小丫头在同涟漪公主说话,道:“公主,那个沈氏也太不识抬举了,公主将来必定是王府的主子,她不赶着讨好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怠慢公主!” 沈沁脚步微顿,刚刚准备通报一声的丫头赶忙闭了口。里面的话她显然也听见了,此时战战兢兢的,也不敢开口,心里暗骂涟漪公主主仆两人不识礼数,哪有在别人家编排主人家的,更何况即便她身为公主,也该有点女子的德行,没事往有妇之夫家里跑成何体统! 沈沁倒是没什么怒火,只是比较好奇涟漪公主会怎么接话,果然,涟漪公主很快接口道:“茉莉,不可乱说,这里毕竟是王府,如今她还是王妃。等赐婚圣旨下来了,哼!” “……”沈沁扯扯嘴角,她看上去果真有那么好欺负?且不说她是药谷掌门的师妹,便是沈家也不可能不管她好不,若是别人还好说,别国的和亲公主嘛,她难道不知道,和亲公主若没有利用价值是不可能做正妃的吗?即便做了,那也就是暂时的。更何况,当今皇帝还做不了云臻的这个主,更别说太后和皇后。 沈沁撇撇嘴走进会客厅,便见着刚刚大言不惭的涟漪公主惊讶的一时忘了闭上嘴,不由得一笑,道:“涟漪公主近日来,是来送赐婚圣旨的?” “……”木涟漪倒是想,只可惜太后跟皇后虽然一再承诺会让她做瑞王府的正妃,但圣旨却一直拖着,只叫她到王府与瑞王联络感情,若是能让瑞王亲自提出赐婚,就更加好。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她就远远地见到过瑞王一回,还是个风姿卓绝的背影。 木涟漪好歹是个公主,还不至于一个背影就对云臻一见钟情,而是,她必须尽快把自己嫁出去。沈沁没有猜错,木涟漪确实很聪明,她故意在瑞王府表现出愚蠢不识礼数的样子,只是希望营造一个她不聪明,不会威胁沈沁地位的形象,从而尽快的将自己嫁出去。   ☆、第八十一章 趁人之危 身为公主比起一般人并没有多优越,反而,要承受的更多。她从南平国出来,就知道她的丈夫只能是大明的皇子,最稳妥的,便是嫁入太子府。只是被夜青锋做了手脚,虽然没有对她做什么,却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太子,否则,后果如何她真的猜不到。她不怕死,却不能死,而南平国前些日子又送来信,灾害越发严重,她必须尽快完成和亲的任务。 木涟漪不是没想过顺势嫁入齐王府,只是齐王一面阻止她嫁入太子府,一面也在警告她不能靠近齐王府,两难之下云臻出现了。虽然她清楚地看到云臻站在夜青锋的对面,但她也只能赌一把,赌太子站在云臻一面。 沈沁似乎没有注意到涟漪公主的表情,上前几步在主位坐下,向紫玉、紫青两个挥挥手,两人福了福身退下,而沈沁的目光落在涟漪公主身边的茉莉身上。 涟漪公主看了茉莉一眼,道:“你先下去吧,本公主与王妃说说话。” “公主……” “嗯?”涟漪公主为抬眸看了涟漪公主一眼,终是福了福身退下了。 客厅中只剩下沈沁和木涟漪,沈沁慢慢地喝水,似乎并没有看到木涟漪收起那副缺根筋的模样。 终究是木涟漪沉不住气,道:“王妃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沈沁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公主不装了?” “王妃几时看出来的?”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沈沁放下杯子,“或者说,我从来没有信过所谓的传言,南平国也有好几位公主,论出身哪一个都比你好,可偏偏你过得比她们都好,怎么会是个傻子呢?只是,我不大明白,以你的聪慧大可以将和亲的苦差事推给别人,何必赔上自己一生呢?” “呵呵——”木涟漪自嘲的笑笑,道:“本来不是我的,可是有人要保她,就把我推出来了,如今我这尴尬的局面,便是回了南平国,也是叫人笑话,还不如在大明找个人嫁了也就算了,若是嫁了人,还能帮南平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南平将你送来和亲,你还一心向着南平,真是叫人钦佩呢!” “王妃不必取笑我了,我在南平已经没有立足之地,若非害怕大明知晓,会觉得南平挑衅,只怕我已经臭名扬天下了。如今啊,我只能趁着他们不敢乱来,为南平出点力,到时为了脸面,木家也能给我留一分好,不说别的,不至于连累了外祖一家。”木涟漪冷笑,“若是有的选择,我不会帮南平一分。不过,靠人家救济能有什么出息,南平也没多少气数可言了!” “……”沈沁对南平的情况不甚了解,却也听说过南平皇帝荒淫无道,否则也不至于水旱连连。沈沁知晓,灾害几乎每年都有,也正是这个原因,没有个政府都会花许多力气在防灾救灾上面,所以除非遇上特别厉害的灾害,否则一个国家的力量足够应对。而南平国虽小,但一向丰饶,只是这几年来,几乎连年灾害,终于到今年,送了公主过来,向大明求救。 “来了两回,我也看出来了,别说瑞王爷对我没意思,便是有意思,王妃你也能不声不响的将我弄死,所以,我已经在考虑其他的出路了。”木涟漪也没指望沈沁对她的话做出评价,纯粹是难得遇见一个能看透她心思的人,想话唠一下,“原本进太子府也算安稳,只是被齐王威胁了一番,我在大明人生地不熟的,也只得老实听话,不知王妃有没有好的建议?” “……”沈沁默了默,前世她小姨求着她妈牵线做媒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如今看着木涟漪两只爪子托着下巴望着她的模样,居然毫无违和感。此时,沈沁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叶锦玄,木涟漪也算是个妙人,撞上叶锦玄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你在想什么?想到合适的人选了?”木涟漪其实很漂亮,尤其一双眼格外灵动,只是平时装出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旁人只注意到那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根本不曾注意过她的模样。 “却是有那么一个人,”沈沁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家王爷的师兄,太子殿下的陪读,哦,你应该对他还有点印象,那天宴会的时候,他把那个慕容家小姐骂得差不多要羞愤自尽了,如今据说还在家里闹绝食。” “……”对叶锦玄,木涟漪自然是有印象的,而且是印象很深的那种,提起叶锦玄还忍不住满头黑线。京城中几乎所有人对叶锦玄的印象都是冷漠而又才华横溢,然而,木涟漪属于少数几个见过叶锦玄抽风状态的人。 沈沁那时见到叶锦玄喜欢阿筹便觉得意外,可见叶锦玄给人的印象有多根深蒂固,然而,单从云臻稍微提起过的师父和几位师伯,沈沁便可以想象墨家那一伙抽风的老辈,更可以想象他们教导出来的一伙小辈的真实秉性。即便云臻已经够冷静沉稳了,也时不时暴露出暴躁幼稚的一面,更别说那位会绣花的师兄以及最早入门的叶锦玄。 木涟漪认真对比了夜青锋和叶锦玄,最后发现,相比夜青锋那样危险而不择手段的人,叶锦玄实在是男神一般的存在,而她若是成了叶锦玄的人,夜青玄和云臻应该明里暗里会帮着她一些,当下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此时倒是沈沁愣了,倒不是叶锦玄不好,而是,叶锦玄如今因为慕容雪闹得满城风雨的,木涟漪居然还敢凑上去! 仿佛看出了沈沁的意思一般,木涟漪仰天一笑,道:“本公主最喜欢挑战有难得的事,更何况如今还可以趁人之危!”   ☆、第八十二章 慕容菲 木涟漪发表了宣言之后,有同沈沁稍微商量了一下攻略叶锦玄的计划,斟酌完美之后,才同沈沁告别离开。沈沁看着走出三步立刻恢复二楞缺根筋模样的木涟漪,默默地思索今日是不是坑了叶锦玄一把,这个木涟漪,可比慕容雪难缠多了。 今日云臻难得回来的早些,在王府门前遇到依然趾高气扬,却似乎有些真心高兴的木涟漪,不由眉头一皱,快步进门,正遇见送木涟漪到门前要往回转的紫玉,便道:“王妃呢?” 紫玉没能围观沈沁和木涟漪友好的交流,只是见着木涟漪出来,便本着待客之礼送木涟漪到门前,听云臻一问,便老实答道:“在会客厅。” 云臻闻言眉头一蹙,脚步更快了几分,走到客厅,只见沈沁望着门前,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云臻只担心木涟漪对沈沁胡乱说了些什么,刚忙上前,刚准备说话,却听沈沁道:“夫君,我似乎坑了叶锦玄一把,他会不会找我拼命?” “他不敢!”云臻闻言松了口气,叶锦玄皮糙肉厚,被他们那一群师父师叔坑了那么多年还好端端的,只要沈沁没事便好。 “可是……” “他若是敢找你拼命,我跟他拼命,放心,他打不过我!”云臻立刻给了一个更加有力的保证,“不过,娘子,你怎么坑他了?” 沈沁将木涟漪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我绝对没有祸水东引的意思,只是见到木涟漪那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跟叶锦玄挺配的……” “……”云臻扯扯嘴角,“娘子眼光真毒,想象一下,叶锦玄抽风的时候,跟你说的木涟漪还有那么一点神似,或许他们还真有夫妻相……” 夫妻相?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吗?不过说到叶锦玄,沈沁忍不住问道:“我好像每次见叶锦玄跟慕容嫣对上,都会提到慕容菲,而慕容菲,似乎是在一年多前跟人私奔了,那慕容菲与叶锦玄,究竟有什么关系?你说的那个让他送东西吓跑了的就是慕容菲?” “唉!”提起这个,云臻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就是她,不过这其中有些内幕。慕容菲我没有见过,不过听说慕容菲比起她姐姐慕容雪还更加出色,若非慕容菲是庶出,只怕太子妃之位花落谁手还不好说。只不过,慕容菲虽然不能嫁过去做太子妃,慕容家却不打算丢掉那么完美的一颗棋子,原本慕容家野心不小,还打算给慕容菲谋一个侧妃的位置。” “侧妃?”沈沁微挑眉,“慕容家人没睡醒吧,太子妃的位置被他们占了,还想占一个侧妃,他们当别人都是死的?” “别说其他想在太子府后院占一席之地的世家,便是父皇也不会脑袋发抽答应下来,给了话就是慕容菲要进太子府可以,至于名分封号,太子来求,他就给。”云臻耸耸肩毫不在意道,“慕容家培养女儿也不容易,尤其慕容菲那般优秀的,自然没打算把她送到太子府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所以慕容家就嫁了一个慕容雪过去,打算以后再寻机会。半年之后,也就是两年前,慕容家将慕容菲定给了柳铭城,一向温婉听话的慕容菲却大闹了几回,最后在婚礼前,跟人私奔了,至今不知所踪。” 提到柳铭城,沈沁自然就想到他跟沈渝的那一回事,虽说沈渝可以说自作自受,但对柳铭城的名声多少也有影响,原本就没人愿意嫁,多了那一回事,更加没人愿意,没想到慕容家会把慕容菲定给他。 云臻看出了沈沁的心思,道:“慕容家自然舍不得,慕容菲就算不进太子府,也自有别的出路,而柳铭城虽然出自柳家,但上头有个优秀过头的哥哥,根本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只可惜慕容家势力虽大,但也有不少仇家,慕容菲虽然教得好,可当年牛家小姐不也是这样吗?柳家为了柳家的声誉,自然只能抛弃慕容菲。” “嗯,那慕容菲又是怎么跟叶锦玄扯上关系的?似乎还是叶锦玄痴心喜欢慕容菲,连她跟人跑了还痴心不改。”沈沁确实十分疑惑,看上去叶锦玄也不像非慕容菲不娶的样子啊,怎在所有人眼里,似乎都变成了叶锦玄因为慕容菲单身到现在的样子。 “……”云臻扯扯嘴角,似乎在想着怎样才能给师兄保留一点颜面,终是摇摇头道:“叶锦玄跟慕容菲没什么关系,我跟你说过的,叶锦玄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然后跑去讨好人家,结果人家姑娘跟别人成亲了。虽然叶锦玄跟那姑娘还没到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程度,只是毕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对叶锦玄打击也挺大的。而慕容菲,听说跟那姑娘有几分相似,而叶锦玄第一次见到慕容菲的时候,正巧她被人陷害,被逼得撞墙自杀,大约是想起初恋情人了,叶锦玄难得救了慕容菲一命,还承诺若是慕容菲开口,他会帮慕容菲做一件事。” “慕容菲叫他做什么了?若是要推掉柳家的婚事,对叶锦玄来说应该不算太难吧。”沈沁没见过叶锦玄几次,但也知道叶锦玄深得皇帝和太子看重,必定能力不凡不至于连这点都办不到。 “慕容菲也算是慕容家中难得的不让人讨厌的姑娘,她没求着叶锦玄帮她推掉柳家的婚事,过后还带了礼物上门拜谢叶锦玄的救命之恩。至于私奔的事,有没有真事不好说,只因婚礼之前,慕容菲突然失踪,一同失踪的还有慕容家的一个年轻管事,好事之人胡乱传说,便有了如今的说法。”云臻提起慕容菲倒是有几分欣赏。 沈沁点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个慕容嫣更加讨厌了。不过,慕容雪没什么脑子,她嫡亲的妹妹能好到那里去,只是有时候不怕惹到聪明人,就怕遇见自以为是的蠢材,慕容嫣怕是还要给叶锦玄添些麻烦出来。” “木涟漪若是当真觉得叶锦玄是个好的人选,说不定还能帮叶锦玄一把,够聪明,背景虽然尴尬,但也够硬,若是能成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云臻淡淡笑道。   ☆、第八十三章 星儿之死 次日一早,沈沁将云臻送出门,正在感叹做官不易,大清早的便要赶早朝,便听到丫头来报,说谷星儿得了急病,在昨晚没了。 沈沁惊讶地微微张口。她与谷星儿交情没有多深,但总是相识一场,又是表姐妹,自然也是有些感情的。 沈沁回到京城还没有见过谷星儿,谷星儿与沈轻不同,沈轻虽然是侧妃,但出门什么的,还不需要经过太子妃的许可,而谷星儿则不同,出一趟门还得先禀过太子妃,是以谷星儿也没什么机会出门。至于太子府,沈沁不想去,她也就跟沈轻、谷星儿熟一些,可去了太子府还得应付其他许多人,是以之前听沈轻说谷星儿身体不好,她也只是送了些补气血的药材过去,何况谷星儿身体底子还不错,她只当谷星儿心情郁结,也没想过有什么大病,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人就没了。 太子府过来报信的人低着头,没敢抬头看沈沁,低声道:“王妃……”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去送送表姐。”沈沁听了片刻才道。 那人应了一声,便自出去了,灵儿是跟着沈沁从沈家过来的,闻言忍不住道:“表小姐那样的人,怎么年纪轻轻就……” “去准备一下东西,我们去太子府。”沈沁确实不想去太子府,但谷星儿死了,她总要去一趟,她们,毕竟是表姐妹。 灵儿应了一声自去准备,不多时,沈沁便出了门往太子府。沈沁没有带阿筹,她虽然不甚介意晦气什么的,但谷星儿一死,太子府的后院只怕又要有些动作,她不想带个不懂事的小拖油瓶过去。 太子府离瑞王府有些距离,即便是乘马车也花了快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到。谷星儿虽然有封号,但杨剪剪死去时也不曾大办,谷星儿的自然不可能越过杨剪剪,当然,沈沁到太子府时,正遇到谷家人在,拦着不许入殓,坚持谷星儿是死于非命,要查个水落石出。 沈沁见到沉着脸的沈轻,看她的脸色凝重,也不知是夹在谷家和太子妃之间难做,还是谷星儿的死确实另有蹊跷。而太子妃更是脸色难看,在她看来,谷家这一番作为,分明是在说她管理后院不力,以至于谷星儿死于非命。 沈沁上前见过太子妃,其他人自然也要向她行礼,一番见礼之后,沈月瑶抱着沈沁的胳膊,道:“王妃要为星儿做主啊!星儿这两年身子虽然不大好,可也没有大毛病,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我不信,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沈沁扶着沈月瑶起身,道:“姑姑,你先起来!” 沈月瑶回头看了谷星儿一眼,终究起身道:“前几天我来看星儿,她只是有些风寒,并不严重,大夫也说了,只要服药两天,就没有大碍了,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不是我胡乱猜想,星儿从前身子一向都好,进了太子府便三天两头的生病,如今更是……” “姑姑!”沈轻低喝一声,这些话即便是真的也不能乱说,更何况没有真凭实据,沈沁即便是王妃,身份上够高,可这是太子府的家事,沈沁多问一声都可能招致麻烦,更别说帮上什么忙。 沈月瑶看了沈轻一眼,眼中带了一丝的冷意和戒备,倒也不曾再往下说。沈沁看在眼中,当初在相府时,沈月瑶对沈轻可以说像亲生女儿一般,只是早已经不同了,谷星儿与沈轻一起嫁到了太子府,即便沈轻时常帮衬着谷星儿,沈月瑶和谷家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相信沈轻。 “既然谷大人和谷夫人不信,那就将服侍谷家妹妹的丫头,还有今日前来问诊的大夫都叫来吧,也好说个清楚。”慕容雪冷声道。被人明晃晃的质疑,慕容雪自然不高兴,但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沉着脸叫人将人带上来。 慕容雪能够稳稳地守住太子妃的位置当然不仅仅是靠着身后的慕容家,虽然算不得多聪明,也没有多得太子的欢心,但应付内宅之内的手段和经验还是有的。谷星儿和普通的侍妾、通房丫头不同,不止谷星儿是皇帝承认的,更在于谷星儿身后还有谷家撑腰。 对于谷星儿慕容雪并没有十分忌惮,自然也没有动过什么手脚,她做的也就是放任内宅中的人对付谷星儿罢了。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并没有想要了谷星儿的命,今日谷星儿突然死了,她也是猝不及防,考虑到谷家会上门讨说法,她一早就将谷星儿身边的丫头和接触过的大夫都控制起来,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出。 沈沁暗自后悔来得太早了。她虽然碍着姐妹的情分不得不来一趟,但也料到这边会有些麻烦,特意耽搁了一些时间,过来到这边已经将近午间。谷家对谷星儿还是十分重视的,沈月瑶甚至经常来太子府看谷星儿,所以沈沁想着,谷家应该一大早就会过来,没想到她故意来得晚了,这些闹剧还卡在这里。 慕容雪请沈沁坐下叫丫头端了茶来,口中还说着招待不周,应该是太子走之前交代过对沈沁要客气,否则,慕容雪心高气傲,又怎会将沈沁放在眼里。沈沁确实没猜错,夜青玄出征之前,特意交代慕容雪与沈沁交好,就算不能交好,也局不能交恶。夜青玄是个极聪明也极有魄力的人,三年前认识云臻的时候,便一口道出云臻深不可测,如今自然更不会将云臻推到对立面去。 很快几个丫头和一个中年大夫便被带了过来,沈沁手捧着茶杯,没有喝,目光落在两个大丫头打扮的丫头上面。   ☆、第八十四章 谢流莺 慕容雪压着火气,向沈月瑶夫妇道:“人都在这里,谷大人和谷夫人请!” 沈月瑶首先看向跟着谷星儿从谷家出来的晴儿,道:“晴儿你说,星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名叫晴儿的丫头是谷星儿出嫁之前,沈月瑶从身边给她选的,因为之前谷星儿出事,沈月瑶将跟着谷星儿的几个丫头都处理了,晴儿也是跟着沈月瑶久了,深得沈月瑶信任才将晴儿给了谷星儿,此时首先想到的自然也是晴儿。 晴儿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听沈月瑶问话,便道:“夫人,小姐死得冤枉啊!” “你说,星儿到底是怎么去的!”沈月瑶咬着牙道。 “小姐这两天身子好些了,只是还没有力气,也不曾出去走动,昨日天气好,便在院子里晒了晒太阳。下午时候,奴婢瞧着小姐脸色红润了许多,也愿意吃东西了,便叫厨房另给小姐准备了一些点心。”晴儿答道,“府里的吃食都是有份例的,除了小姐多要的两样点心,别的都是一样的,旁人都没事,偏小姐没了,必定是点心里有问题!” “将剩下的点心拿来!”慕容雪闻言便向身边的丫头道。 谷星儿虽然觉得点心不错,但久病初愈吃不了多少,剩下的都还放在这边,很快就有人将点心端了上来。慕容雪看向那中年大夫,道:“廖大夫,你瞧瞧点心里有什么问题。” 廖大夫应了一声,接过两样点心,细细查验了一遍,道:“回娘娘的话,点心里没有毒药。” “那星儿是怎么死的!”谷大人一直很冷静,从沈沁进来到现在,也就开口说了这一句话,不过这一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沈沁暗自点头,沈月瑶闹腾了这么久,也不及这一句话有用。 “回谷大人的话,”廖大夫看了慕容雪一眼,才答道:“息良娣是因为夜间哮喘发作,不曾及时服药才会这样的,并非中毒。” “胡说,星儿没有哮喘,怎么可能哮喘发作去了!”沈月瑶原本就不信谷星儿无缘无故死去,此时说到哮喘,自然更加不信。 “夫人不信草民的话,草民也无话可说,不如另请高明吧!”廖大夫虽然在太子府做事,却也是有骨气的,被沈月瑶当着面指责,虽然想甩手就走,却到底没敢。 沈月瑶想叫人另外去请大夫,却被谷大人拦住,他们质疑慕容雪的话,已经惹恼了慕容雪,若是另外去请大夫,无异于完全与慕容雪撕破脸皮,对他们完全没有好处。更何况,他不觉得慕容雪会蠢到在谷星儿食物里面下毒,当下看向另一个丫头,道:“你也说说,星儿除了晴儿所说的,还有什么不妥。” 沈沁知晓,谷星儿嫁到太子府时,带了两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其他的丫头婆子她自然没什么印象。晴儿时大丫头中的一个,两一个却并非谷星儿带过来的,应该是来到太子府之后添的,自然没有晴儿一般的底气,一直低着头,看上去也十分老实听话。 “回大人的话,主子昨日不曾出去,只有谢姨娘来过,同主子说了会儿话。晚间主子睡下时还好好的,夜间是奴婢值夜,也不曾听到动静,没想到早晨进来伺候主子起身,就……” 丫头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什么意思。 “你昨晚可是一直警醒着?”沈轻问了一句。 “回侧妃的话,雨儿半点不敢偷懒,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主子一向眠浅,奴婢们轻声走动的声响都能将主子惊醒,所以,夜里不敢进去打扰。”雨儿低着头道。 沈轻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谷大人则细细的再问了几个问题。沈沁偷偷扯了扯沈轻的衣角,低声问道:“那个谢姨娘与相府的谢姨娘可有什么关系?” 沈轻无声的点点头,这个谢姨娘正是相府谢姨娘的侄女,虽然家事不甚好,但也有几分机灵,在太子府也算小有风头。 沈月瑶夫妇问了一番,到底没找出什么疑点来,最终也只得认了。慕容雪自始至终都沉着一张脸,既是因为谷家下了她的面子,也是因为她一向自以为掌控在手中的太子府后院,似乎已经出现了纰漏。自然,心情不佳的慕容雪也不愿意管这一桩事,顺势都推给沈轻,便招待着沈沁去了太子府的花园。 虽然沈沁与谷星儿是表姐妹,但也是上门来的客人,自始至终沈沁不曾发表什么看法,也让慕容雪十分满意,领着沈沁到了花园,便命人送茶水点心过来。 谷星儿的身份不算低,但也就是亲戚几家会来一趟,是以事情也办得简单,沈沁要等那边收拾妥当才能过去,而花园这边,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谷星儿的死的影响,依然花团锦簇,其间还有几名衣着华丽的妇人行走其间。 慕容雪带着沈沁过去,两名妇人装扮的女子便带了丫头过来,向慕容雪见礼,道:“见过太子妃姐姐!” 慕容雪点点头,并没有向沈沁介绍两人,只向两人道:“还不见过瑞王妃!” 两人一愣,赶忙向沈沁行礼。 沈沁点点头,自然猜到两人是太子府的侍妾,道:“不必多礼。” “是沈家姐姐吗?渝儿表姐生前曾提起过。”其中一个米分蓝色衣裳的女子行过礼之后小心的向沈沁道。 “你是……” “流莺娘家姓谢,与相府的渝小姐是表姐妹。表姐过世前,流莺曾见过表姐一回,虽是弥留之际,口中提到的却多是王妃你。”谢流莺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哀伤。   ☆、第八十五章 罪人 沈沁微挑眉,谢流莺啊,不就是沈渝那个极为聪慧的表妹吗,没想到沈渝死了,谢流莺还是进了太子府。当下微微垂眸,叹道:“二姐姐过世时我远在他乡,也没有机会见一见她。” “原来瑞王妃和谢姨娘相识,倒真是有缘。”慕容雪审视的看了谢流莺一眼,淡淡道。 “谢姨娘跟家中的二姐姐是表姐妹,不过我在娘家时一向不爱出门,倒是不曾见过。”沈沁哪能不知谢流莺的意思,不就是想借她的势吗?虽说对她没有多大影响,可平白无故的,她凭什么要借给谢流莺靠,自然淡淡的接口道。 “沈家姐姐……” “礼不可废,虽然你是二姐姐的表妹,可叫我姐姐,毕竟不大妥当。”沈沁打断谢流莺的话道,“对了,听说昨日谢姨娘还去见过星儿表姐,看来谢姨娘与星儿表姐十分要好啊!” 谢流莺闻言脸色难看,沈沁说她与谷星儿要好,可谷星儿没了,她却在这里逛园子,自然是明晃晃的说她,当下微低着头道:“王妃可是怪流莺不曾去送送谷姐姐,流莺也不敢相信谷姐姐就这么去了,一大早就赶过去了,只是……”谢流莺看了慕容雪一眼,跳过这个,接着道:“兰姐姐看着流莺心情沉闷,所以才邀流莺出来走走,等晚些再去看谷姐姐。” 沈沁看着柔弱美丽的谢流莺,这话说的跟她和慕容雪一起欺负她一般,微微勾唇,沈沁仿佛不曾听出这层意思,道:“是这样啊,只是星儿表姐的贴身丫鬟特意提起谢姨娘你去探望星儿表姐,却不想晚间表姐就没了……谢姨娘,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慕容雪暗自扯扯嘴角,别多想,说的这样明白了还让人别多想?只是她越发看不明白沈沁这个人了。沈沁是庶女出身,在这之前,她对沈沁几乎没有印象,自然也不曾将一个运气好到阴差阳错的成为亲王正妃的沈沁放在心上。只是今日一见,却总觉得沈沁没那么简单,即便沈沁自始至终没说过几句话,她却总觉得沈沁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却给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种感觉让慕容雪有些恼火。她是慕容家嫡长女,从小慕容家就将她当做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培养的。她或许不够聪明,却习惯了做事周全,习惯了将凡事掌握在手中,此时却遇上一个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偏偏游离在外面的沈沁,让她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尤其这样一个人,是沈轻的亲妹妹。沈轻与沈沁的关系不见得多好,只是相对于她这样一个陌生人,沈沁自然是站在亲姐姐一边,如此,便更加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慕容雪看着谢流莺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过来,心知谢流莺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本宫陪弟妹走走,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吧!” “是!”谢流莺和兰姨娘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沈沁同慕容雪在花园里转了转,在太子府用了午膳,去拜祭了谷星儿,才离开太子府。 沈轻忙着许多事,也没有功夫同沈沁说话,沈沁自然不好多呆,劝了沈月瑶夫妇几句,便也离开了。回到王府,灵儿一脸疑惑道:“王妃,表小姐是谢姨娘害死的吗?” “不好说,就算不是,想必也跟谢姨娘有些关系。”沈沁摇摇头道。 “可是表小姐就这么没了,这桩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吗?”灵儿没怎么见过内宅的争斗,可谷星儿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死了,然后就这样不了了之,心中总觉得郁闷没法说出来。 沈沁摇摇头,道:“表姐不会就这么死了的,只是,太子府水太深,恐怕大姐姐心里也有个数,只是对方做事缜密,连替罪羊都找好了,这事,只怕难。” “王妃是说,那个谢姨娘只是替罪羊?可是,看上去太子妃和沈侧妃都是不知情的样子,是什么人能在太子妃的眼皮子底下布下这样的局?”紫青能被云臻安排到沈沁身边,即便没有多少内宅争斗的经验,但眼力和机灵是自然的,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也很想知道呢!”沈沁点点头,这样的人物,别说慕容雪,只怕沈轻也需忌惮几分。 “娘子想知道什么?”沈沁刚走过垂花门,便见着云臻抱着一脸怨念的阿筹出来。 云臻刚刚接手禁军,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更何况夜青锋又怎会希望云臻掌握禁军,自然会想办法给云臻制造麻烦。云臻从前掌握着墨家,甚至将墨家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能力自然不差,只是墨家毕竟与禁军不同,自然更加辛苦。这些日子以来,云臻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每天回来虽然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沈沁也看得出他眼底的疲惫,自然不想他为了别的事多费心。 “谷家表姐昨晚急病过世了,我过去走了一趟。”沈沁拍了拍阿筹的小脸,简单的解释道。 “急病过世?”云臻微皱眉,“太子刚刚离开,这边就出事,只怕不是急病那么简单。” “自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那也是太子府的事情,我能做的也就是去看一眼罢了,终究是表姐她自己选择的路,结果也只能自己尝。”沈沁轻轻一叹道。 “你若是想帮她,我自然是有法子的……” “不必了,太子毕竟是以后的皇帝,我们还是能低调就低调吧,免得他哪天也看你不顺眼,到时,只怕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沈沁摇摇头道,“至于表姐的事,我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沉冤得雪,就看天意了。” 云臻见沈沁这样说,也没有再提这件事,点点头道:“也好,有什么事情就叫紫青去办,墨家虽然不插手官场,但娘子若是开口,自然都不是问题。” “你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沈沁侧目道。 “哪有那么严重,你夫君我像是那么笨的人吗?难得今日回来得早,我们去百草园转转吧!”云臻笑道。   ☆、第八十六章 遗传 沈沁还是很喜欢百草园的,当初云臻允诺她随意去百草园,只可惜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京城,倒是有许久不曾去过了。当下点点头道:“好啊,过了两年多,也不知比起我们药谷的琅环谷怎么样!” 药谷既然以药为名,少不了各种各样的药材,琅环谷更是一处得天独厚的宝地,不但本身生长了许多药材,更是十分适宜药材生长,经过药谷多年的经营,更是成了药谷最核心的地方之一。沈沁在药谷时,也时常去琅环谷转转,那琅环谷不许普通的弟子随意进入,但她作为掌门的师妹,自然想进就进。 云臻闻言便笑了,道:“百草园毕竟只是个种药材的小园子,自然比不过药谷的琅环谷,不过,墨家的根基也不在京城,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百草谷看看,那里可不比药谷的琅环谷差。”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沈沁随口应道。 百草园是云臻的地方,自然不用他们准备什么,直接便起身过去。那时云臻虽然对沈沁说想过去随时都可以,只是沈沁那时忙着嫁妆、婚事,哪有许多时间往百草园跑,所以百草园中,沈沁也只去过几个地方。这回带了一点医术都不会的阿筹来,自然不敢往迷蝶园之类危险的地方跑,而是带沈沁去了百草园的果园。 百草园的果园种的有珍贵的果树,也有一些百草园弟子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相比起琅环谷中专心养育的药材,沈沁觉得百草园更像前世的研究所,相对于珍贵的药材,似乎更喜欢培育新品种。这个季节能吃的果子不多,倒是也有一些,云臻摘了一颗晚熟的桃子,拿了把小匕首削了皮,分给沈沁和阿筹吃。 沈沁尝了一口,比她平时见过的汁多且甜蜜,不由点点头道:“这些果树不推广出去真是太可惜了!” 云臻闻言一笑,道:“百草园原本只培育药材的,不过培育药材比较枯燥,弟子们闲暇之时便研究培育果木,这个园子便是培育的果木多了之后特意辟出来的。不过墨家一向不缺钱,门下弟子也没有这推广的意识,培育出来之后,除了正常的管理,也没什么人管其他的,所以也就这里有一些。再说,果树推广也难一些,果子不能当饭吃,更没法长时间保存,往别处运也容易坏在路途当中,向云山村,也就是每家在自家屋子前后种几棵。” 沈沁点点头,这确实是事实,对于寻常农民来说,吃饱饭才是正经,果子有的吃就吃,没有也不会嘴馋。但沈沁是个极喜欢水果的,这也是沈沁当初弄了个果园子的初衷,就是希望一年四季都有果子吃,看着树上的桃子,沈沁看向云臻道:“不如你送我一些果苗吧,在京城也弄一座果园,就不愁没有果子吃了。” 百草园的果园并不大,种的果树也并不多,更不可能达到沈沁一年四季都有果子吃的标准。不过沈沁这个要求也不算高,京城周围的山虽然多是达官贵人私人的产业,不过也有几座是百草园名下的,要划一座给沈沁也容易。至于人手,云臻看向沈沁,道:“这个倒是不难,不过人手你打算买一批下人,还是如云山村一般,找些乞丐孤儿做事?” “嗯,看管果园子不必多少才华什么的,反正都要找人,能做件善事也是好的。”沈沁点点头道,若是重要的事,她自然不敢随便在鱼龙混杂的乞丐当中找,只是她又不会在果园子里面安排什么重要的事,自然无所谓秘密什么的,找乞丐做事既省钱,又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何乐而不为,当然,也得他们自愿才行,她不会强迫任何人。 云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带着沈沁和阿筹在果园里转了一圈,带了一些果子,看着天色不早了,便打算回王府去。 阿筹继承了沈沁对果子的喜欢,手里抱了一颗果子十分喜欢的模样,更加惹人喜爱。沈沁拿了帕子给阿筹擦脸上沾的汁水,随口道:“你我都是习医的,将来阿筹应该会青出于蓝吧!” “谁知道呢!”云臻枕着胳膊靠在后面,“咱们镇上那个杀猪的,他家儿子如今连只鸡都不敢杀,想来也是做不成屠夫的……” “……”沈沁默然,瞪了云臻一眼,好吧,的确孩子不一定继承父母的天分,但是至于用杀猪的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吗?尤其阿筹萌萌的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云臻道:“爹爹,你也不会杀猪啊!” “……”云臻让阿筹噎了一下,好吧,他确实没有杀过猪,不过他会杀人,混小子如今还是小豆丁,连蚊子都打不死,居然还学会堵爹爹的话了。 沈沁被父子俩的表情逗笑了,揉了揉阿筹的头发,道:“杀猪有什么好的,等阿筹长大了,跟爹爹学烤猪肉,好不好?” “好!”阿筹欢快的应着,握着小拳头表示自己要比爹爹强的决心。 沈沁看着儿子有志气,心里还挺高兴的,只是到多年之后,儿子长大了,沈沁才深深体会到遗传的可怕与不稳定性。明明她跟云臻都是一流的医道高手,明明她跟云臻厨艺都不差,偏偏阿筹学成个庸医也就罢了,偶尔下厨还专出黑暗料理。 下午时候街上人不多,马车走得也快些,只是还没走多远便停下来,云臻不免奇怪,向外面问道:“怎么了?” “王爷,前面不知出了什么事,许多人围着看热闹,马车过不去!”赶车的下人答道。 云臻掀开帘子看了眼,离王府已经不远了,要是改道绕路,就要绕一大圈,一时也有些犹豫。 沈沁对于看热闹还是有些兴趣的,顺着云臻掀开的帘子看了一眼,道:“也不远了,不如我们下去看看热闹,直接走回去吧!”   ☆、第八十七章 看热闹 云臻自然点点头,向赶车的道:“你看着马车在这里等等,人散了之后就回府,我们自己回去便可。” 见车夫点头应是,云臻抱起阿筹,至于百草园带回来的果子就留在车上,让车夫带回去便可。 云臻抱着阿筹先下车,沈沁跟在后面,两人都是会武功的,不多时就混在人群中,怡然自得的看热闹。 皇帝赐给云臻的王府地段很好,周围也都是达官贵人的宅子,相对的治安自然也好些。沈沁和云臻搬到这边来住时间还不长,周边的邻居也并不熟悉,沈沁只是从下人口中大致问过周边的住户,而这一家,因为时常路过的缘故,沈沁也有些印象。 这家人姓李,跟那个与韩灵玉定亲的李家还是同族,只不过这家是李家分出来的,如今也算自立门户了。沈沁听说,这李家的当家人如今官至二品,当家夫人是江南名门严家的嫡长女,嫡长子也是人品风流,据闻今年很有可能拔得三甲,在京中也算一流的人家。 沈沁和云臻混在人群当中,大家忙着说闲话,也不曾发现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两人混迹在其中,而沈沁两个却惊异的发现,在旁边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八卦当中,居然将李家大大小小的故事都摆了出来。 李家同沈家一样,也是书香门第,这一家虽然是分出来的,走的也是科举仕宦的道路,不过相比起渐渐走下坡路的李家本家,这一家可以说是蒸蒸日上。不仅李大人仕途一帆风顺,就是三个儿子也是出了名的才子,今年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要参加大比,最小的老三才十四,也已经考中了秀才。沈沁听得旁边的妇人羡慕的感叹了一番李家顺风顺水的家史,却叹了口气道:“凡事都好,只可惜大公子那样俊秀的人,却娶了个河东狮回来。” “可不是吗!那周家小姐的父亲不过是个三品官,嫁过来之前还有些才名,谁知进了门,就原形毕露了,那哪是温柔婉转的淑女,分明就是个拈酸善妒的泼妇,可惜了李家公子那般相貌人品。”另一个妇人接口道。 “这位大嫂,那李家大少夫人果真是个泼妇?我从前见过她一回,看上去倒是端庄大方的样子啊!”沈沁听得有趣,便凑过去凑热闹,随口说了一句话引话题。 “哎哟,这位妹子怕是许久不曾见过李家大少奶奶了吧!她未嫁人之前,我也远远地见过一回,人长得好看,还温和的跟乞丐说话呢!不过嫁了人就不是了,听说啊,她身边的丫头都打死了两个了,说是不知好歹偷她的嫁妆,其实啊,就是李大公子瞧上了丫头,她看不过眼,找了理由就给打死了。”先前说话的一人闻言解释道。 “你们不知道吧!其实当初李家公子瞧上的是相府的三小姐,那时沈三小姐还没有定亲,一向跟在沈家大小姐身后,说话也是温温软软的,虽然是庶出,可相府的门第也不算差了,李大人和夫人都准备上门提亲了。哪知周夫人拿捏着救过李大人的命,定要将女儿嫁过来,不然就要说李大人忘恩负义。大公子哪能让父亲背上这样的名声,只得应了这桩婚事,那周家姑娘过了门,第二天就将李大公子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打发了,这三年多来,别说纳妾,李大公子看哪个丫头一眼,大奶奶都要闹腾一番。” 沈沁专心的听人说李大公子和他老婆的八卦,却只觉得手让人一捏,一回头,便对上云臻颇为怨念的目光,还不大明白怎么就惹得云臻幽怨了。拍了拍云臻的手,沈沁回头听两人继续说,只听先前那妇人颇为惊讶,道:“还有这等事!怎么从未听过。” “自然不曾传开,原是李老爷有一回出门公干,偏遇到了流寇,受了伤,恰好周夫人带着周小姐去寺庙上香,救了李大人一回。那时李大人要报答周夫人,偏周夫人说救人不是为了报答,李大人自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那时就许下诺言,将来会应周夫人一桩事。周夫人一直没有上门请求,李大人哪能想到等在这里呢!这周家姑娘可不得了,才嫁过来一年,二公子和三公子便都住到书院去了,平日里都不敢回府里来。” “……”沈沁扯扯嘴角,不大相信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大影响力,不由从人群里往前看这又是什么情况,总不至于李家大少爷又看上了谁,闹到家门口来了吧。 云臻看着丝毫没看出自己生什么气的沈沁,无奈的抱着儿子跟上一步,替沈沁挡开旁边的人群。阿筹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坐在云臻肩头坐得高看得远颇为兴奋的拍着小手。 沈沁个子不算高,不过有云臻给她挡着,往前面看倒是没什么阻碍,只见一名年轻女子抱着个孩子跪在门前。沈沁打量了女子一遍,她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女子的侧脸,大约跪了一段时间了,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了,依然一头的汗水,而她抱在怀里的孩子不时发出细弱的哭声,似乎是生病了。 站在前面的人来得也早,看了前面的发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周氏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也是李家骨肉,孩子都病成这样了,又不肯给人看病,又不让人走,再拖下去,孩子只怕就这么去了。” 沈沁细细看去,那女子是妇人的打扮,模样长得不算出众,但也算小家碧玉,看身上的穿着,似乎也不差,只是此刻眼睛红肿,脸色发白,显然是哭过了,又有些脱水的样子。听着旁边人的话,似乎不是小三跑来闹场,忍不住有些好奇其中的故事。 不待沈沁跟人打听,人群忽然让开一条道,一名年轻男子骑着马过来,在府门前下了马,快步走向那年轻女子,道:“林姑娘,你怎么来了?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第八十八章 底气 沈沁戳戳云臻,低声道:“他就是那个李家大公子?怎么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云臻莫名的高兴了,原本听到李家大公子看中了沈沁,还想去相府提亲,虽然这个跟沈沁也没什么关系,但他就是不高兴。如今才发现,沈沁连李家大公子几个鼻子几个眼都不知道,云臻心底的一口气算是吐出来了,颇为愉快的给沈沁解惑,道:“这是李家二公子李杰,今日史太师在府里办了个宴会,宴请今年的士子,李家大公子自然是去那边了。” 沈沁点点头,只见李杰将那林姑娘拉起来。林姑娘跪了许久,腿脚自然都麻了,被李杰一拉,身子踉跄了两下,还是自己稳住了,看向李杰,道:“二公子,求你给浩儿请个大夫,浩儿一大早就发烧了,一条街的大夫都不肯给浩儿看,我没了法子才来求大少夫人的,再拖下去浩儿就没有救了!” 李杰当下就怒了,道:“什么!她居然这样狠毒!走,我带你们去找大夫!” “我看谁敢!”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从门里面传来,紧接着,一名身着紫色缎衣的少妇从里面走出来,冷笑着看向林姑娘和她怀里的孩子,道:“装呀,怎么不装了?你以为有了孩子,李家就会娶你进门?呵呵,烧了这么久,这个野种便是好了,也得成个傻子,你以为李家会为了一个傻子坏了名声?” 沈沁闻言微微皱眉,她刚刚穿越过来时,没有想过不然丈夫纳妾,既然如此,她自然也想过一些对付通房妾室的法子。她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手上也是染过血的,自以为心肠够硬,但从未想过对付小孩子,而这个人,且不说李大公子和这个林姑娘之间有什么,硬生生把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弄成这样,还明晃晃的说出来,她究竟有什么样的底气。 “这个周姑娘,莫非就是那个周大人的女儿?”沈沁凑在云臻耳边问道,那天见到周夫人那样狰狞的模样,沈沁回去之后就叫云臻去查周家的事,只是还没来得及问。 云臻点点头,道:“正是,周家一共两子三女,这个是第二个女儿,底下还有个老三,据说长得花容月貌,如今藏在家里不让出门,不知想要做什么。” 沈沁同云臻说话的片刻间,李杰甩开了周芷芸,只留下一句“你有没有良心!”就带着林姑娘母子离开了。 主角走了,这边也就没有戏可看了,围观的人群各自忙各自的事,云臻便也带着沈沁和阿筹回府。 晚间时,云臻见沈沁托着下巴坐在窗前,不由上前抱住沈沁,道:“怎么了?还在想白天的事?” 沈沁摇摇头,道:“我在想周家。这个周家,一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说京中的官家,他们顶多算得上中等,他们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这样的高调?而且,那个周夫人,为什么对你这样敌视?怎么看,你们也不像会扯上什么关联啊!” 这个问题,沈沁想不明白,云臻自然也不会有别的发现,至于周家的底气从何而来,云臻表示,虽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还需要一些时间。沈沁听到这个也就不再问了,反正最后也是云臻去应付,她也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怎么了?可是最近无聊了?”云臻抱着沈沁,在云山村时,沈沁有不少事情做,如今虽然也在筹划着开铺子什么的,但毕竟身为王妃,她也就是在后面筹划,没有机会出面做什么,“明日沐修,我们一家人到城外的庄子游玩怎么样?” “我们在城外有庄子?”沈沁颇为意外,沈家给她的陪嫁里面倒是有几个庄子,只是都农田什么的,也没什么可看的。 “父皇给的,我也没有去看过,说是个温泉庄子,应给有些看头。”云臻随口答道,“果真这样喜欢,我们就在庄子住两天再回来。” “不要了,你刚刚接手禁军,我们玩一天就回来,免得出什么事找不到人惹来麻烦。”云臻事事为她着想,她自然也要为云臻考虑,何况庄子就在那里,既然给了他们,什么时候想去不成。 “也好。对了,我叫人划了一座荒山给你,就在庄子附近,我们明日顺道去看看吧,若是不好,再换一座。”提到这个,云臻自然记起沈沁说的果园,荒山好办,百草园当初把荒山买下来本来是想用来种植药草的,后来发现那座山不适合种植,也懒得再卖掉,就放在那里没管,云臻拿来送沈沁自然没有问题。 “好啊,正好看看能不能抓到野味什么的,好久没有口福,还怪想念的!”沈沁顺势靠在云臻怀里道。 云臻一面点头,一面抱着沈沁往里走,心里想的却是,既然娘子想念,那么有也得有,没有也得弄到。 次日一早,沈沁叫人到太子府问候了一回,便同云臻一道去了城外的庄子。 对于云臻这个亲手送走的儿子,皇帝虽然察觉到云臻的疏离,但还是尽可能的对他好,甚至将云家所在的沧州给云臻做封地,其他的好东西更不用说,京城外的庄子就给了云臻两个,一个是出产好的田庄,连着一个可以狩猎的山林,另一个就是他们如今所在的温泉庄子,有温泉,且风景很好。   ☆、第八十九章 三娘 阿筹如今精力旺盛得很,一路乘车过来一点都不累的样子,缠着云臻带他去泡温泉。 云臻看着沈沁也是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自然点点头,让人准备一下,一家人跟着庄子里的丫头过去。不多时,便看到热气蒸腾的温泉池,请了工匠顺着池子修建了房子,虽不算奢华,却也都是光滑的青石铺成的。 泡温泉冬天更舒服些,但温泉通常有舒解疲劳缓解病痛的功效,偶尔泡泡自然是好的。 云臻摆摆手叫服侍的丫头下去,再回头沈沁已经给阿筹换了衣裳泡在水里。温泉水热,虽然已经引了凉水兑进来,还是熏得母子两个脸色微红,更加惹人喜爱。 云臻愣神的片刻,被沈沁抓着衣角一扯,虽然及时反应过来,还是被自己溅了一身的水,一脸无奈道:“娘子,在儿子面前就别让我出丑了!” 沈沁嘻嘻笑着背过身去,阿筹已经咯咯的笑起来,云臻摇摇头,绕过屏风换了衣裳,才下了池子跟母子俩一起泡澡。 温泉庄子说是风景好,其实除了泡温泉倒是不怎么吸引沈沁,还不如去看看云臻给她的荒山,所以在庄子里用过午膳之后,一家三口就出门去了不远的荒山。 云臻特意挑了离温泉庄子近些的山,就是想着以后果子熟了,过来泡温泉的时候可以顺便吃果子,刚巧旁边就有这么一片地方,就直接划给了沈沁。云臻特意选的近的,从庄子出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说是荒山,也就是没有人居住,看上去土质不怎么好,树木长得也比较稀疏,不过用来种果树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沈沁说要吃野味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一家人在山上转了转,还果真抓着了两只兔子,叫跟着的小厮提着,才慢慢地下山。沈沁一面走,一面想着果园的规划,山上也长了一些野果树,沈沁想留下来,心里想着到时要跟看园子的人提一提。 在山上转了一圈,回到庄子已经是下午,也没有太多时间闲逛,一家人用了晚膳,带了一些庄子的物产,便又乘着马车回城。 阿筹玩闹了一整天,这会儿歇下来便不想动弹,靠在沈沁的身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云臻瞧着,一面摇头,一面也叫人将车赶慢些。 庄子离京城有些远,云臻算着关城门之前应当可以进城,叫沈沁靠着他先睡一觉。沈沁确实有些困,靠着云臻的肩膀,由着他将母子两个都搂进怀里。 “吁——”马车猛然晃了一下,沈沁和阿筹被云臻抱着没有磕到,阿筹甚至动了动小身子又睡了,沈沁倒是完全清醒了,揉揉眼睛,道:“怎么了?” “王爷,路上有个人,不知道死活。”外面的车夫答道。 “你去看看,若是还活着,就捎他一程。”云臻见儿子没醒,压低了声音道。 车夫应了一声,下车去看,先探了探鼻息,人还活着,将人翻转过来却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脸上沾了些灰尘,看不清模样。正要回去禀报,却见素白的手指搭在女子的手腕上,一回头,果然是沈沁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云臻抱着儿子立在旁边。 “又饿又累昏迷了,倒是没有大碍。”沈沁说着看向车夫,道:“去拿点水来。” 车夫出门不可能跟主子一样车厢里备着茶水点心,都是自己那个水袋,装了水随身带着,听沈沁吩咐,便将水袋递了过来。沈沁接过水袋,微抬起女子的头,给她灌了口水,又掐了人中,不多时女子便清醒过来,虚弱的望着沈沁,道:“求你,求你带我进城……” 此时天色已晚,虽然已经离京城不远,但夜里毕竟不安全,是以沈沁和云臻也没打算将她丢在这里,当下点点头,道:“我们带你进城就是。” 对方是个女子,云臻自然而然的离远一些,沈沁便扶着她上了马车。云臻将阿筹放到沈沁怀里,自己坐到外面与车夫一道。 沈沁见阿筹小身子动了动,似乎有醒来的趋势,便轻轻拍着阿筹的后背。小孩子能睡,阿筹平日里早睡早起,但中午还要睡个午觉,今天没有谁,加上玩得疯,沈沁觉得他大有一觉睡到明天的趋势。果然,沈沁轻轻地拍了几下,阿筹动了动身子,便又睡着了。 沈沁让阿筹靠在自己胸前,给他拉了拉衣裳,看向对面的女子,道:“你饿了吧,背后的第三格放了吃食,你自己拿些东西吃,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京城。” 女子闻言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伸手拉开沈沁说的暗格,果然,里面放了许多可口的点心,单单闻着味道就十分香甜。她确实饿坏了,还是先向沈沁道谢,道:“多谢夫人,将来,我一定会报答夫人的!” 沈沁笑笑,给她倒了一杯水,道:“快吃吧,我瞧着你的身体又累又饿,已经快到极限了,你急着进城,定是有事情要办,身体养好了才能办事。” 沈沁一面端了杯水喝,一面观察对面的女子。看上去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裳也是乡下常见的棉布衣裳,甚至还有不少补丁,但举手投足之间,分明表现出良好的教养。沈沁见她端着杯子的姿势,虽然饿极了,却依然小口的吞咽,不曾发出多余的声响,显然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甚至透过满面的尘土,也能看出一张娇美动人的容颜,沈沁觉得,此人,必定是有故事的。 马车上准备的点心只是为了让沈沁和阿筹打发时间,自然谈不上饱腹,只不过今天走得累了,沈沁和阿筹上了马车就睡了,基本没有吃,但看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将两碟子点心吃光,沈沁还有有些不可思议。前世她就出自豪门,基本上一向都是少吃多餐的,穿越过来虽然她没有像其他女子一般为了姿态和仪容这不吃那不碰,但一向食量也不大,可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下子吃光两碟子的点心,不由得给她倒了杯水,道:“喝点水,别噎着。”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 女子斯斯文文的坐着,接过沈沁递来的水杯,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实在太饿了……”   ☆、第九十章 李家 沈沁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有两天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人家催着要绣活,我也就没来得及弄东西吃,今天绣好了,没想到时间晚了,我怕赶不上明早交货,只得走路过来,从前乘牛车也没觉得这样远,倒是麻烦夫人了。”沈沁看着她抓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白,心里猜想她必定有十分着急的事,只是她不说,沈沁自然不好多问。 “你别急,必定能在关城门之前进城,你到城里可有地方住?”沈沁难得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有些好感,也存了能帮就帮一把的意思。 “有的,我有个姐妹嫁到了城里,可以去她家借住一晚,只要能进城就好,真怕得留在城外过夜。”女子听说能进城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不知夫人怎么称呼,将来三娘也好报答。” “我夫家姓云,就是百草园边上的云府,你若是有什么难处,过去说一声便是。”沈沁没有说出云臻的身份,虽然她对这个女子有些好感,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如今还有不少人盯着他们,“对了,怎么称呼你?我瞧着你比我还小些,若是愿意,便叫我一声姐姐吧。” “不敢——”女子连连摆手,虽然不清楚沈沁的身份,但看这马车还有沈沁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就知道非富即贵,她自然摇头,“夫家姓柳,夫人叫我三娘就是。” 沈沁点点头也没有多问,进了城,沈沁原想将三娘送到地方,但三娘坚持地方不远,她自己过去就可以。沈沁便也没有面前,将她放下,让人赶着马车回去。 三娘下了车,云臻便坐回了里面,道:“看上去像是个乡下妇人,但身上又有种特别的气质,这人的来历怕是不简单。” 沈沁点点头,道:“所以我没有多问,萍水相逢罢了,我们搭把手也就过了。” 天色晚了,街上人少,马车自然也行的快些。沈沁这时精神也恢复了,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路过李家宅子时,正巧见到李家下人将林姑娘母子从里面丢出来,而李杰从里面追出来,一面将林姑娘扶起来,一面道:“周芷芸,你太过分了,且不说林姑娘是大哥的人,小浩儿是大哥的孩子,便是他们如今是我的客人,你也不该这样做!” 周芷芸没有跟出来,却是一个丫头出来,一脸不屑道:“大少夫人说了,二少爷既然这样见不得他们母子受苦,便在外面陪着吧!”言罢,也不看李杰的表情,扭着身子便回去了。 沈沁他们的马车没有停,很快路过了李家门前,也不知其后怎样了。不过,沈沁想着,李杰好歹是个举人,大户人家的孩子手里多少也有些私房钱,要给那个林姑娘安排个住处也不难,怎么偏要跑到李家这边来招惹周芷芸。 “既然林姑娘连李家的孙子都生出来了,怎么李大人和李夫人不管吗?对了,还有那个李大公子说是才貌双全、人品极佳,怎么看着这么负心薄幸啊!”沈沁一脸疑惑道,没道理自家正妻和小三打得火热,结果还让兄弟来管事的。 云臻笑笑,道:“前段时间淮南水灾,父皇将李大人派去赈灾去了,李夫人让周芷芸吵得心烦意乱,索性跟着出去散心了。至于那个李大公子,最近据说与夜青锋来往甚密,想来是没有空闲理会这些的,听闻这些日子李大公子都是住在齐王府的,否则那周芷芸也不会这个时候将这些事闹出来。那个林姑娘是李大公子养在外面的,据说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让后娘卖了,真真是一朵解语花,十分得李公子的欢心,还打算等李大人回来之后,便纳了她进家门。” 沈沁点点头,不过她一眼看去,可不觉得那个林姑娘是个善茬,那孩子的病若说糊弄别人还行,遇上她,也不必上前细看,便知道是提前喂了药物,做出发烧的假象,那时不时哭的几声,分明是因为药物的作用难受的。这样的人,沈沁觉得,她那后母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谁棋胜一招的问题罢了。 “你怎么连这些事都这样清楚?你派人盯着李家了?”沈沁一脸好奇道。 “李家还不值得我盯着,只是你不是怀疑周家吗?我找人盯着周家,便也将与周家往来的几家都盯着了。这些事也就叫人留心了一下,虽然是蛛丝马迹的小事,不过有时候还真是扯出大鱼的长线呢!”云臻闻言便也笑道。 “这话说的有道理,有时候真相就隐藏在蛛丝马迹当中。”沈沁微笑道,“上回跟史连城说,让她想通了就来找我,你猜明天她会不会来找我?” “会!”云臻毫不犹豫道,“史连城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了真相也不会跑去史家告状,不过,也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对于史连城来说,未来的依靠除了史家,还有她的孩子,既然有希望,她自然是要抓住的。” 沈沁点点头,这些她当然知道,所以她早就已经配好了药,等着史连城上门。如今史连城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加上对夜青锋的情意,为夜青锋做事,但夜青锋的这一招杀棋,已经让史连城伤心失望了,不说要报复什么的,至少不会对夜青锋死心塌地,相反会更多的考虑她的后路。对于皇家的媳妇来说,子嗣与未来息息相关,她若是有子嗣,即便不似长子,以后也不愁,可若是没有孩子,将来史家没了利用价值,夜青锋会给她正妻的地位? 史连城是个聪明人,自然可以猜出无数种夜青锋这样做的理由,那么自然也可以想出无数种她的结局,为了她的将来,她首先会想要一个孩子。而且,就算如今还没有孩子,她也会想着为未来她的孩子铺路,那么,不用他们做什么,齐王府的后院便会有一次洗牌。   ☆、第九十一章 开张 果真,次日午后,史连城便以齐王妃的身份,亲自到了王府,说是与沈沁一见如故,特意过来拜访。 沈沁对史连城的到来没什么意外,叫人准备了茶水点心,便将人都打发了,也没有绕圈子,道:“齐王妃这是想好了?” “你果真能够将我治好?”史连城对于沈沁始终有一分忌惮。且不说沈沁是夜青锋如今的大敌的妻子,单单沈沁将她师父以及师兄除掉,就让她又恨又怒却又没有法子,如今还得求助沈沁。 当然史连城是不可能相信沈沁的,所以,在知道自身的情况之后,她也找过许多大夫。只是要说医术,当今最强的除了药谷就是百草园,药谷虽然没有将她与她师父、师兄一起查办,却也将她从药谷中除了名。而百草园的人,她也找过几个,他们口口声声说不能治,即便她总觉得对方在敷衍,却也没有法子,最后也只能找上门来。 沈轻轻轻一笑,道:“齐王妃说笑了,我不过是瞧着同门的份上才出手帮你一把的,你若是信不过我,我还会巴着要给你治疗不成?” 史连城微皱眉,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她说了算,终是咬了牙,点头道:“好我相信你!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你开口,只要你能办到,我一定给你办到。” 沈沁点点头,道:“有几句话我得先跟你说清楚。你这毒药是这几年慢慢吃下去的,一点点对你造成的伤害,即便我有法子给你除掉毒素,也需要至少一年,才能恢复。但这个恢复,仅限于一年之后,你可以怀上孩子,却不能保证能留得住孩子,更别说平安的生下孩子。要想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三年的调养,至于如何保护你自己,你也是学医出身的,应该不用我来教你。” 史连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动手吧!” 沈沁点头,指了指不远的软榻,道:“躺下,我给你施针!” 史连城也算是个有魄力的女子,应下了便毫不怀疑的配合沈沁,平躺在榻上等着沈沁动手。沈沁没有用麻药,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针刺在身上的疼痛,也深深刺中了夜青锋留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情,手下意识的捏起。 沈沁下针的时候十分认真,也同史连城说些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倒是没有故意折磨史连城,而是麻药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史连城这两年服下的那些药表面上对她没什么影响,其实已经十分伤身,不用麻药虽然要忍受疼痛,却对史连城更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沈沁将银针收起,扶着史连城起身,顺便给她塞了一颗药丸,道:“吃了,很快就能恢复力气,免得旁人说我欺负你!” 史连城脸色微微苍白,接过药丸送入口中,靠在椅背上,道:“其实我并不讨厌你,若非我生在史家,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沈沁却是轻轻一笑,道:“世上谁没有谁的立场,各为其主罢了,我今日救你也没安什么好心,就盼着夜青锋祸起萧墙呢!” 史连城倒是没有生气,点点头,道:“是啊,各为其主……” 气氛有些冷,两人都没有说话,沈沁将备好的点心递过来,史连城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吃了,等史连城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才起身道:“我走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帮我,我都要谢谢你!”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沈沁和韩灵玉的新铺子也要开张了,名字就叫童乐坊,专门做小孩子的生意,目前还只有各种精致漂亮的毛绒玩具,以后会增加拼图、魔方之类的小玩意儿。整个过程中,沈沁出了提供一个店面,出些主意之外,基本都是韩灵玉在忙活,说是她出不了钱,只能多出些力气来抵。 沈沁原本就是出于帮她一把的意思,哪里会在意出多少钱这回事,然而自己付出的心意被人呵护,沈沁也十分开心,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韩灵玉渐渐的开朗起来,更是叫沈沁松了口气。韩灵玉可以说是原来的沈沁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真正认识韩灵玉之后,沈沁更是真心喜欢这个大方善良的姑娘,如今连南纤都与韩灵玉混的要好。 沈沁很乐意韩灵玉带着南纤接触这些事,即便药谷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南纤将来不管留在药谷还是离开药谷,总有一天要自己面对,早些接触自然是好事。 等到了开业这一天,沈沁这三年来也有些产业,新开一个铺子并没有多少兴奋,但架不住韩灵玉和南纤两个激动地一大早就将她拖了过去。 童乐坊做的东西都是精品,定位也是比较富裕的人家,里面的布置也比较仔细,有坐下歇息的地方,也准备了一些精细的点心,因为做小孩子的生意,也准备了许多糖果,包括五颜六色的棒棒糖,用彩色的纸包着,说了今天来的小孩子,一人给一颗。 东街本来就是繁华的地方,童乐坊地方也大,一开业也有许多人进来凑热闹,尤其是小孩子,见到漂亮的小玩具便不肯走了。这个时代女子在外面走动的不多,但偶尔也会出门走走,尤其这个时候将近中秋了,许多人还要准备节礼,带着孩子的虽然不多,但有一两个孩子哭一哭、闹一闹效果也就差不多了。 沈沁陪着韩灵玉两个在店里呆了一天,晚间算了账,虽说算不得日进斗金,倒也有赚头。沈沁看着韩灵玉满足的笑容,不由笑道:“今天才开始,没得人不多,不过过些日子应该会好些。” “师叔祖怎么知道以后会好些?”南纤性子单纯,更加不懂经商的问题,便直言开口问道。   ☆、第九十二章 出差 “我们的东西是针对小孩子的,可今日你见着来的小孩子多吗?”沈沁问道。 南纤摇摇头,道:“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个,不过他们都有买啊,还不止一个。” “是啊,大人带着孩子出门的不多,出门买东西,记得给孩子买玩具的也不多,所以今天来买的人其实不多。不过,小孩子都是喜欢结伴玩耍的,一起玩耍也会炫耀自己的玩具,所以,只有一个孩子有了,与他熟识的慢慢的都会有,所以以后生意自然会好起来。”沈沁给南纤解释道,小孩子天性如此,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小孩子攀比,大人为了不落面子,自然不会吝啬那一点钱。 “这样吗?”南纤不大能理解,她自小在药谷长大,药谷中的孩子都是从小习惯了习医习药的,若是攀比,也是医术或者是长辈的疼爱。 沈沁笑笑,道:“南纤若是不信,以后常来看看就是。我们南纤也有十一了,跟你灵玉姐姐学着些,免得以后嫁了人让人糊弄。” “我才不会!”南纤一脸的不服,“师父都说了,南纤最聪明,才不会被人糊弄!” 沈沁撇撇嘴,她还没说几句话,就将人拐到药谷外面来了,这样还不好糊弄,还要怎样啊!不过看着南纤鼓成包子样的小脸,沈沁也没有再逗她,看向韩灵玉,道:“最近你时时往外面跑,你伯母他们可有为难你?” “自然是有的,不过,姐姐叫我跟着做这些,不就是希望我学着应对所有的事吗?姐姐放心,他们也就是嘴巴上说两句狠话,有爷爷在,他们还不能有更多的举动。”韩灵玉一脸无所谓道。 韩灵玉能理解她的苦心,沈沁也算满意,她确实是这个意思。韩灵玉母女两个在韩府过得艰难,是因为一系列的遭遇没错,但也逃不了母女两个寄希望于未来虚无缥缈的联姻的心态。沈沁就是看不得这种消极的态度,还没有成亲呢,一个远远瞧过几眼的未婚夫能对你多好?更何况韩家都不重视,能指望对方重视韩灵玉几分,指不定给个面上的体面,底下什么都不是。 “你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南纤,我们回去吧!”沈沁扶了扶头上的发钗,又看向韩灵玉道:“这边叫他们整理就好,你也早些回去,莫要让人捏到把柄才好。” 韩灵玉自然点头,同沈沁道了别,又吩咐了一些事,才带着人离开。 沈沁刚到进门,阿筹便一头扑过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委屈道:“娘亲怎么才回来!呜呜——爹爹不回来、娘亲也不回来,阿筹好可怜!” 沈沁抱住儿子的小身子,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娘亲这不是回来了吗?娘亲只是有些事,办好了就回来了,阿筹你看,这是什么?”看着儿子哭,沈沁心疼得很,赶忙将特意给阿筹带回来的小狗玩具塞到阿筹手中。 虽然是自家铺子的东西,但因为沈沁之前没太过问,也没有见过成品,今天才过去,顺便给阿筹带了一个。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阿筹看着可爱的毛绒玩具,立刻忘了刚刚的小可怜模样,欢喜的抱着新宝贝摆弄去了。 沈沁见状叫南纤回去休息,才问留在王府照看阿筹的巧儿道:“王爷呢?还没回来吗?” “王爷回来过一次,说是皇上临时指派了差事,要去一趟定阳,大约要两三天的功夫。王爷交代奴婢告知王妃不必担心,没想到刚巧让小世子听到了。”巧儿答道。 “阿筹哭到现在?”沈沁看了儿子一眼,并没有哭得很惨的样子啊。 “王爷给小世子带了吉庆斋的烤鸡,小世子吃得开心,见到王妃回来才哭的。”灵儿掩嘴笑道。 沈沁看了有了玩具立刻忘了娘的儿子一眼,好吧,相比有了烤鸡忘了爹,她也不算太委屈。 云臻出门办差,晚间沈沁就将儿子抱过来一起睡。云臻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要出门办事,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月,阿筹年纪虽小,但偶尔见不到爹爹也不闹,只要爹娘别一起消失就行。就如现在,阿筹窝在沈沁怀里很开心,甚至颇为聪明的问道:“娘亲,是不是爹爹不在家,阿筹就可以跟娘亲一起睡?” “……”沈沁看着阿筹小豆丁的模样,阿筹一岁大就被云臻安排自己睡,说是培养孩子的独立性,可沈沁觉得,一两岁大的小娃娃,培养也没什么用,只是阿筹自己睡得安稳,也就没有反对。如今阿筹这模样,似乎并不喜欢一个人睡啊,不由笑道:“阿筹喜欢跟娘亲一起吗?” “喜欢!娘亲香香的,阿筹最喜欢了。可是爹爹说男孩子跟娘亲睡,要被笑话胆小鬼的,阿筹不想当胆小鬼!”阿筹捏着小拳头道。 “……”沈沁可以想象云臻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诓儿子的,才两岁大的儿子将这句话记得那么清楚,云臻是在阿筹耳边念叨了多少回啊!“不会的,娘亲一个人睡害怕,阿筹保护娘亲好不好?”沈沁如今是真不习惯自己睡了,云臻不在的时候,就将阿筹抱过来,都变成习惯了,要是哪天阿筹表示不要当胆小鬼,不肯跟她睡,嗯,没个说话的多无聊啊。 “好啊!阿筹保护娘亲!”阿筹没有了心头的压力,十分欢快的缩进被窝里,向沈沁道:“娘亲给阿筹讲故事!” 沈沁一个故事没讲完,阿筹已经睡着了,正打算躺下睡觉,窗外一个黑影闪过。 沈沁微皱眉,他们搬进来之后,云臻也安排了手下的高手保护,甚至王府里机关暗器什么的一点都不少,可那个人,不是王府的人,因为云臻不喜欢别人打扰,主卧这边布的是阵法,并没有暗卫守卫。 “妙语,你在主卧这边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人混进来!”沈沁向外面道。   ☆、第九十三章 主动出击 “是!”妙语应了一声跟了上去,而沈沁担心调虎离山,并没有动,就坐在床前守着阿筹。 沈沁脑中暗自思索,云臻刚刚离开,就有人混到王府来了,而且,能躲过这边的阵法机关,此人也不简单,那么目的无非就是他们母子,可疑的人选么,夜青锋当然是第一个。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外边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沈沁微皱眉在枕头下面轻轻一按,阿筹睡的位置沉下去,身边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这是云臻特意请他的师兄设计的,也是以防万一,而沈沁则小心的靠到窗边,刚刚站定,身前不过三五步的窗纱被弄开,一根细细的竹管伸进来。 沈沁猜着,应该是迷药什么的,这种东西她不甚在意,往嘴里塞了一颗解毒丹,静静地等着对方下一步动作。外面的人小心翼翼的将竹管抽走,等了片刻,才挑开门缝进来。 沈沁想着,今日因着阿筹跟她闹,母子两个睡觉的时候晚了许久,否则,这个时候他们早该睡下了。那么对方不仅知道云臻的行踪,更清楚他们的作息习惯,看来,王府里,或者说她身边,应该清理一下了。 沈沁看着一个瘦小的黑衣人小心的关上门,往里面走去,却并没有靠近里面的大床,反而走到她藏身之处不远的窗下。没有月亮,沈沁看不分明,却记得那里有一个盆栽,而黑衣人在花盆旁边捣鼓了片刻,又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沈沁看着对方走远了,才提步往盆栽走去,凑过去嗅了嗅,草木清香中有一丝极淡的香气,若非她自幼习医,恐怕也要忽略,然而这香气的作用,则是让吸入的人手脚无力,慢慢死去,最绝的便是,香气不仅极淡,而且最多十二个时辰之后,便会消失。 这下,沈沁越发确定动手的人是夜青锋了。知道云臻会医术的人不多,夜青锋是一个,当初救夜青锋的时候,沈沁是蒙了面纱的,她毕竟是个女子,虽然云臻带她过去必定不会在意,但若是让别人认出她来,会有不少麻烦。然而云臻作为百草园的主人,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所以并没有掩饰,夜青锋那么聪明的人,自然认得出来。 所以夜青锋就是故意趁着云臻不在前来下手的,等云臻回来,香味早就消散了,只可惜,他漏算了一个沈沁。 这种毒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难以发现,屋子里多半有熏香,自然不会注意到那一点香气,等发现中毒时,早就为时已晚。只不过有得必有失,这毒药虽然厉害,只要发现得早,处理起来倒也不算麻烦,沈沁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来,打开了,淋在花盆里,而后从窗口放到外面去。 云臻布置过的院子不是那么好闯的,即便夜青锋人,进来一次,不容易,想再来一次,自然更难,正好明日将内鬼抓出来。这样想着,沈沁关了窗,回到床上,将阿筹抱出来,看了眼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的儿子,摇摇头睡了。 次日一早,沈沁早早将花盆放回了原处,经过一晚的烈酒浸泡,花盆里的花早已经耸拉下来,屋子里也还有淡淡的酒气,那下在花盆里的药,自然也没有用了。 沈沁将阿筹叫醒,而后叫人进来伺候。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能近身伺候的,除了灵儿巧儿、紫青紫玉,还有两个负责接替春香夏草做杂事的丫头,一个叫秋月,一个叫冬雪。如今灵儿巧儿专门服侍阿筹,紫青紫玉为沈沁准备衣裳以及梳妆,秋月和冬雪则端了温水进来。 巧儿灵儿跟沈沁久了,沈沁也信得过她们,紫玉紫青自然更没有问题,沈沁便将目光落在一直低眉顺眼的秋月和冬雪身上。果然秋月看到花盆时,脸色明显变了几变。 沈沁给阿筹穿了衣裳,淡淡的瞟了秋月一眼,道:“怎么了,秋月?” “王妃,奴婢记着这花昨日还好好地,怎么今日就……” “昨晚不小心将王爷的烈酒打翻了,哎,倒是可惜了一盆花。我瞧着那花一向是秋月打理的,想来秋月是懂得这个的,不如秋月重新去挑一盆送来吧,屋里摆一盆花,也清爽些。”沈沁一脸可惜道。 “是,”秋月没露出什么异样,低着头应道。 看着秋月出去了,沈沁看向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妙语,道:“都准备好了?” 妙语点了点头,道:“都准备好了,王妃不必担心。” 沈沁点点头,道:“今日要进宫一趟,回来之前你将这件事安排妥当。” “是!”妙语自从沈沁嫁给云臻就被安排到沈沁身边做事,自然熟知沈沁的处事态度,点点头没有多言。 沈沁嫁过来,张氏就突然过世了,这三年来没有公婆,沈沁都险些忘了做人媳妇还要侍奉公婆。如今云臻成了皇子,虽然已经封王开府,但初一十五还是要进宫拜见皇后以及太后的,而除了史连城,慕容雪和她每次都要被太后刁难几句。 太后对夜青玄以及云臻的厌恶并没有什么掩饰,连带夜明欣和阿筹也在讨厌的范围,甚至明里暗里想对阿筹下手。然而,太后毕竟是皇帝的母亲,不管多厌恶,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至于对阿筹下手,沈沁若想反将一军,就得阿筹出点事,然而作为一个疼儿子的母亲,沈沁宁可让太后逍遥在外。 沈沁同阿筹一道吃了早膳,为了以防万一,还给阿筹为了一颗药丸,才带着阿筹坐上了进宫的马车。沈沁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被动的防人终究难免有疏漏让人得手,沈沁捏了捏手指,终究是要主动出击的。   ☆、第九十四章 怕生 沈沁刚刚到宫门,就遇见慕容雪带着慕容嫣下了马车,扫了一圈,没见着沈轻,而史连城的马车也随后就到了。沈沁牵着阿筹上前,给慕容雪见礼,道:“参见太子妃!” 慕容雪赶忙还礼,道:“弟妹何须如此多礼!昨晚欣儿突然发了热,今天一早才好些,沈妹妹只得托本宫向皇祖母和皇后娘娘告罪。” “发了热,可请了御医了?”沈沁微皱眉道。 “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伺候的小丫头不经心,叫欣儿着了凉,好在只是有些风寒,御医交代了,喝了药,将养两日也就好了。”慕容雪对夜明欣倒也算不错,一个女儿家没有多少威胁,而皇帝疼爱夜明欣,对太子府也没有什么坏处。 “欣儿妹妹生病了吗?娘亲,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欣儿妹妹?”阿筹在云山村时时常有小孩子玩在一起,但到了京城之后,一来形势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好,二来阿筹年纪虽小,身份却尊贵,一般人也不敢往他身边凑,夜明欣虽然还更小些,却也算一起玩闹过,阿筹听得夜明欣病了,自然提出要去看她。 “自然是可以的,等晚些娘亲带着阿筹去看欣儿妹妹,好不好?”沈沁自然不会反对,云臻跟夜青玄关系不错,她和沈轻又是亲姐妹,她上门看看自然是应当的。 夜青锋跟夜青玄虽然没有明面上撕破脸,但两人不同的阵脚是在夜青锋封王之后就分明了的,是以史连城见到慕容雪和沈沁也只是默默地互相见过,便先行进去了。原本慕容雪身为太子妃,史连城不该越过她去,但因着太后的缘故,慕容雪也不愿与她计较,又同沈沁说了几句话,才一道往里走。 沈沁抽空看了慕容嫣几眼,这慕容嫣今日倒是收敛了些,安安静静的跟在慕容雪身边,看上去眉间倒是有些愁绪,也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注意到沈沁的目光,慕容雪叹了口气,道:“嫣儿一向心仪叶世子,只是叶世子对她无意也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叶世子跟涟漪公主出双入对的,皇上都松了口为他们赐婚,母亲生怕嫣儿心里难过,才送嫣儿到宫里暂住些日子,只盼着嫣儿见不到叶世子,慢慢地也就淡了。” 沈沁闻言微微一惊,看向慕容嫣,仿佛不曾注意到这边一般,眼里也少了些神采。说起来慕容嫣也不过是个执着的女子,想起来同当年的沈渝也有些相似,只是对于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来说,再好、做得再多,也不过是累赘罢了。而让沈沁惊讶的是,叶锦玄竟然当真跟木涟漪在一起了,她那时只是随口一说,她看得出木涟漪聪明过人,不像是冲动的人,那么果真只是想找个人嫁了吗?可叶锦玄又哪里是随意摆布的人,那么这出双入对又从何而来?沈沁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丢到一边。 慕容雪和沈沁进到懿宁宫中,史连城已经坐在太后身边,正说话逗太后开心,而皇后则兴致缺缺的陪在旁边,另外,自然也有杨淑妃在座。自从夜瑾益死后,杨淑妃的气焰便低落了许多,原本沈沁听说杨淑妃还在杨家物色人选送到太子府,只可惜杨家毕竟没有慕容家的底蕴,拿得出手的也就杨剪剪一个,不等杨淑妃想出法子,夜青玄便离京出征了。 杨淑妃没有皇后一般的见识,一向觉得皇帝将夜青玄派出京城,而将云臻召回京城,甚至将禁军的权利交给云臻,是提拔云臻与夜青玄相争的意思,尤其夜瑾益的死更是加了一把火,虽然没有胆子动什么手脚,但看云臻自然不怎么顺眼。如今看见沈沁也是忌惮得很,酸溜溜的说着阿筹可爱,要抱一抱的话。 阿筹抱着沈沁的胳膊,藏着扑闪的眼睛,一副害羞怕生的样子,沈沁却知道阿筹不想叫人抱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自然赔笑道:“孩子在乡下呆久了,有些怕生,还请淑妃娘娘见谅。” “他是皇家子嗣,又是瑞王府的世子,从前也就罢了,如今这模样可惯不得,否则,瑞王府可就要让人笑话了!”不等杨淑妃说话,太后便一脸严肃的说教道。 “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定当教导孩子成才,瀚儿,去拜见曾祖母!”沈沁轻轻捏了捏阿筹的小手道。沈沁自然不想让阿筹接触太后,可太后既然说了这话,下一句必然是叫阿筹过去,她既是太后又是曾祖母,要抱一抱孩子谁能说出不是,还不如掌握在手中,沈沁看了眼太后身边候着的李嬷嬷,据闻,那可是太后的心腹,也算是智囊,今日能毁就毁了吧! 阿筹听话的起身,挪着小身子靠过去,小孩子都有些天性的敏感,知道谁对自己好,至于太后老人家,自然划不到好的一类。 果然看见阿筹磨磨蹭蹭的,李嬷嬷得了太后的一眼,上前便要抱阿筹,哪知手刚碰到阿筹的衣裳,便啊一声尖叫,甩着手退了半步。阿筹让她一吓,哇一声便哭出来了,沈沁不等太后说话,将阿筹揽进怀里,细细的查看安抚。 慕容皇后虽然不见得喜欢云臻一家,但也看得明白云臻是站在夜青玄一边的,自然也知道跟云臻和沈沁卖好,太后她不能说什么,可太后身边的嬷嬷,尤其是牵扯到伤害皇孙,她作为一宫之主,自然是有说话的权利的,当下沉着脸喝道:“李嬷嬷这是做什么!小世子年纪虽小,却也是堂堂世子,容不得你欺负!”   ☆、第九十五章 农夫与蛇 李嬷嬷此时也知道不好,跟着太后,她什么事不曾做过,可刚刚她分明不曾碰到阿筹,手只是接触到阿筹衣裳,便觉得指尖刺骨的痛,顾不得反应就甩了手退开。那时没反应过来,此时见太后凌厉的目光看过来,李嬷嬷哪能不明白阿筹的衣裳上是动了手脚的,可众目睽睽之下,看到的只是她挥手退开,将瑞王府的世子吓得大哭。 李嬷嬷跟着太后多年,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只是略一反应,立刻跪下,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瑞王妃恕罪,老奴只是想扶小世子一把,没想到手突然抽筋,惊吓到小世子,老奴罪该万死!” 太后脸色阴沉,但李嬷嬷也算她的左右手,她再厉害也身在深宫当中,若没了李嬷嬷,许多事都不便,当下皱眉道:“你年纪大了,往后多歇着些,哀家这里有个慈恩寺求来的平安符,小世子既然受了惊吓,便赐给小世子压压惊吧!” 太后话音刚落,一个圆脸宫女便捧了一个匣子过来,太后亲自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块通体碧透的玉佩。单单这一块玉佩就价值不菲,更别说慈恩寺求来的,能保平安的说法,太后将玉佩拿在手中,向阿筹招招手,示意阿筹过去。 阿筹已经止了哭声,抬头看沈沁,见沈沁点点头,才走向太后。 太后也没有做出心疼后辈的样子,将玉佩给阿筹挂上,便叫他回到沈沁身边。 沈沁拉过阿筹,给阿筹细细理了理衣领,将玉佩挂在襟前,一副承了太后心意的意思。 而太后赏了东西,又说李嬷嬷老了,自然是不再追究的意思,沈沁似乎也乖巧的没有提任何话,陪着太后一起用了膳,便带着阿筹,与慕容雪一道去了太子府,看望夜明欣。 既然是去探病,沈沁便绕道去了一趟童乐坊,给夜明欣买了两个兔子玩偶,因为有慕容雪在,沈沁同旁人一般付了钱,店里的伙计也是会看眼色的,丝毫没有透露出真相来。 慕容雪看着精致漂亮的玩偶,不由点点头道:“这里几时开了一家这样的店铺了?我竟然不知道!过些日子我那娘家的侄儿满周岁,我还愁着礼物,这下弟妹可算给我指了条明路了!” 沈沁笑着叫伙计将东西包起来,向慕容雪道:“昨日同灵玉一道出来闲逛,恰巧见到这家店开张,给瀚儿带了一个,瞧着他喜欢,想着欣儿应当也喜欢,才绕路过来走一趟,皇嫂不怪我麻烦就好。” 慕容雪自然道是无妨,两人这才出门往太子府走。 沈沁见到沈轻时,她正坐在床边哄夜明欣喝药,可小丫头听不懂道理,只知道药苦,便是拿糖果点心哄她,小姑娘也光顾着摇头。沈轻算是没辙了,刚要将药碗放下,边听沈沁道:“欣儿乖乖喝药,婶婶这个娃娃送给欣儿好不好?” 沈轻回头,便见着沈沁同慕容雪一道进来,沈沁手里拿着个兔子模样的布娃娃,米分红色的颜色格外惹人喜爱,夜明欣漂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向沈沁伸出双手,表示自己的喜欢,软软的声音道:“要,婶婶,欣儿要!” 沈沁将兔子往身后一藏,道:“欣儿喝了药,婶婶就给!” 夜明欣嘟着小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水,又看了一眼漂亮的兔子,终究是玩具战胜了苦药,夜明欣苦着一张脸小脸,向沈轻道:“好嘛,欣儿喝就是了!” 沈轻笑着喂夜明欣喝药,待她喝完了,又给她塞了一颗蜜饯。夜明欣喝了药便望着沈沁,含着蜜饯有些口齿不清,旁人却都知道她要沈沁手里的兔子。沈沁也不逗她,将兔子递给她,小姑娘抱着兔子便笑了,招呼阿筹同她一起玩。 慕容雪坐了坐,关心了一下夜明欣的身体,便告辞出去了,留沈沁同沈轻说话。 沈沁见沈轻眼底的疲惫,道:“姐姐一晚没睡吗?” 沈轻看看夜明欣,一笑道:“欣儿发着热,我哪里睡得着,只看着她都好了,才陪她睡了一会儿,好在如今好了,御医说了,喝两天药,平时注意一些便没有大碍了。” 沈沁看夜明欣精神不错,便也放了心,道:“前两天也没空过来,一直想着问一问星儿表姐的事,毕竟是表姐妹,竟然这样就去了,那时,大姐姐也没空与我细说。” 沈轻叹了口气,道:“我也相信星儿她死得冤枉,可我和太子妃私下里也细细查了,却没有什么线索,如今太子妃说了不许提,也只得等着对方露出马脚。” “只是,太子府里有这样的人,始终是个威胁,不说姐姐,就是欣儿……” “我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叫人细细查了,明面上跟谢姨娘脱不了干系,可细究起来,真正的凶手必定另有其人,动了她,只怕打草惊蛇。”沈轻无奈道。 沈沁并不想管太子府的事,跟沈轻谷星儿也还没好到替她们忧心这些的地步,只是云臻跟夜青玄是站在一条线上的,甚至皇帝找云臻谈过话,若是夜青玄不能继位,他情愿将皇位交给云臻,也不会交给夜青锋。沈沁和云臻虽然觉得老皇帝这是怕云臻消极怠工给的压力,可当年老皇帝将有皇后扶持的皇子培养做继承人的魄力,未必没有将江湖出身的云臻送上皇位的魄力,所以,夜青玄这个太子还得保住,既然如此,太子府的后院就不能出大问题。 沈沁回想过记忆里的情节,自始至终没有冒出来第二个皇子,细细想想也能说得通,原书没有云臻求娶沈沁这一节,云臻不用讨好沈沁,自然也不会救了夜青锋,夜青锋早死了,自然也没有后面出来蹦跶的一系列,综上所述,他们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大麻烦,如今正在为农夫与蛇的故事善后。   ☆、第九十六章 对,也不对 “妹妹觉得我说的不对?”沈轻见沈沁不曾接话,有些疑惑道。 “对,也不对。”沈沁微微一笑,道:“打草惊蛇是在蛇不知道你盯着它的时候才有用,但若是两方都在盯着,打一棍子,他们动一动,倒是有个方向去寻。” “……”沈轻默然,细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却听沈沁接着道:“我瞧着那个谢姨娘不是个安分的,心思也不简单,留着她或许有用,又或许有大害,怎么抉择还是看姐姐的。” “……”沈轻眼里,沈沁一向温和淡雅,十分清楚的知道如何避开旁人的利益冲突,突然立场鲜明的表达观点倒是让她十分意外,而沈轻也不觉得,沈沁与谷星儿要好到要为她讨回公道。 见到沈沁疑惑的目光,沈沁便能猜到她所想,既然要合作,自然要有些诚意,当下道:“我并不喜欢蹚浑水,只是如今的形势你也清楚,太子人在边关,京都这边的内宅若是乱了,也是鞭长莫及,我和王爷都不希望这边节外生枝。” 沈轻点点头,这话不错,许多人将内宅视作手中之物,不曾费多少心思,可许多事情就决定在内宅之中。拿简单地来说,太子即便再英明神武,也要有个睡觉的地方,眼睛一闭,让人下了阴招也只得自己咽下去,只是,沈沁说的容易,做起来却难。 沈沁见沈轻为难,便笑道:“姐姐这是当局者迷啊,我瞧着谢姨娘甚是张狂,若非碍着这边的线索,只怕太子妃也不会容她,既然如此,只要有了线索,她还有什么用?至于线索么,要害死一个人,总要有目的,表姐作为姐姐与太子妃的临界点,若是表姐出了事,沈家包括谷家,首先怀疑的自然是太子妃,两方相争,受益的是谁?” 沈沁这样说,其实她根本不知受益的是谁,别说太子府,便是京城她也离了这两年多,许多事情都并不清楚。只是这个道理浅显,沈沁即便不明白太子府的形势,也能猜到必定有这么一个人,或许不起眼,却是牵一发动全身的角色。 沈轻手一顿,却是细想起来,默了片刻,却是点点头,道:“多谢妹妹提醒。” 沈沁乐得沈轻没有点明,虽说提点几句,但她可没有果真插手到这里面的意思。这事说过了,两人便也将这事丢开,说了些家常,沈沁见阿筹乏了,便同沈轻告了辞,带着阿筹回王府。 阿筹确实困了在马车上就睡着了,沈沁没有叫醒他,直接将他抱回房间,安顿睡下了,才问起秋月的事。 沈沁早早起来就安排妙语去办,无非就是找一个人假扮秋月,而后,抓了秋月问出联络的方式。沈沁看了眼在屋子里候着的假秋月和冬雪,挥挥手叫两人退下,才问妙语道:“如何,可都招了?” “招了,也是个嘴硬的,过了几遍刑最后受不住王妃的毒药才招了的。说是齐王安排的人,特意混在普通的小丫头中,怕王妃注意到,一直也是老实本分的,看着时机成熟了,才递了消息让人来下毒。”妙语答道。 沈沁点点头,“这样么?怎么觉得不大可信?安排假扮秋月的人怎么样?不会露出马脚吧!” “不会,王爷早有吩咐,让精通此道的人随时盯着主院这边的丫头婆子,就等着有一天用得上。那丫头精通易容术,功夫也不弱,加上那个秋月最后说的详细,应当不会有问题。”妙语对云臻的先见之明佩服不已。 “那就好,这样聪明的人可是难得的很,叫她保护好自己,若是对方察觉到蛛丝马迹,叫她直接撤退就行,这点消息还不值得咱们用一个人去换。”沈沁一向是惜才的人,这样的人才培养一个不容易,自然不能轻易折了,“对了,那个冬雪我也不放心,你叫那丫头盯着些,我总觉得冬雪也不是个简单的。” “王妃放心,属下会尽快传话给秋月。”妙语自然应道,昨晚的事她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若非沈沁醒着,到了早晨,只怕沈沁都很难察觉到毒药,更别说云臻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为此,她和梁言已经将主卧外面的暗卫以及这边的机关阵法都查看了一遍,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沈沁没有说话,手里捏着太后给阿筹的那枚玉佩。妙语没能跟沈沁进去,见状不由好奇,道:“王妃,这是什么?” 沈沁微微勾唇,“这是太后娘娘赐给阿筹的,那时匆忙,我也没来得及细细察看,如今正好看看里面有什么机巧。”说着将玉佩放在桌上,拿了个碟子放着,手慢慢揭开覆在玉佩上面的薄膜,露出里面碧透的玉佩。 这薄膜是沈沁这两年研究出来的,在前世不必她费心研究这个,自然不缺这等用来隔离的器具,可古代没有,沈沁经过了许久的研究才找到最合适的配方。原本也就是研究毒药的时候用到,但如今她每回进宫都会带一些,尤其是面见太后的时候,今日太后赐了平安符给阿筹,她作为晚辈自然不能拒绝,虽然一时无法细细察看,但借着给阿筹整理衣襟,就已经给玉佩上面覆了一层薄膜。 这膜极薄,沈沁手又极快,不细看自然看不出不同来,而太后又不喜阿筹,自然不会抱过去细看。沈沁原本只是以防万一,然而打开一看,却是冷笑道:“她倒是好算计!”   ☆、第九十七章 好算计 “王妃,玉佩里做了手脚?”妙语一脸的惊讶,她虽然不是学工巧出身,可也懂得些皮毛,这样小的玉佩,要做手脚可并不容易。 “太后身边,有一两个这样的能人并不奇怪。”沈沁冷笑道。 “里面是什么?”妙语一眼看去,看不出什么来。 “这里面放了一种香米分,藏在祥云中间,用蜡封住,与人身体接触久了,外面封的蜡化了,香米分自然就落在人身上。”沈沁眼里尽是冷意,“这种香米分可以招来一种厉害的飞虫,被咬上一口,看上去就是蚊虫叮咬的样子,可小孩子身体柔弱,不出三五天便会发热死去。看来这个玉佩不是给阿筹准备的,便是给欣儿准备的,这太后娘娘还真是肆无忌惮呢!” “什么!王妃,就由着他们这样欺负吗?”妙语一直跟在沈沁身边,也是看着阿筹长到这么大的,听到这话立刻就激愤了。 “我沈沁的儿子是那么好欺负的?”沈沁冷笑,“这回怎么也得断了那老妖婆身边的一条胳膊,她老人家将那李嬷嬷视作左膀右臂,还想欺负我家阿筹,就得准备着拿命来赔!” “王妃做了什么?”紫玉是跟着沈沁进去的,却实在没看出来沈沁做了什么。 沈沁微微勾唇,道:“若是让你们两个小丫头看出来了,我还怎么在药谷混?我不说,说了就没意思了。” 果真如沈沁所说,不过两天时间,妙语就得了李嬷嬷病重的消息,到了第三天,便听闻李嬷嬷急病死了,而后皇帝另外选了两个嬷嬷过去伺候。李嬷嬷伺候太后多年,不仅感情深厚,更重要的是两人配合默契,许多事只需太后一个眼神,李嬷嬷就给她办好。太后自然不信李嬷嬷急病死了的消息,可找了几个御医都是一个结果,甚至叫仵作验尸也不曾发现什么不对,自然也只得将李嬷嬷厚葬了。 至于新安排过去的两个嬷嬷,皇帝又不傻,以前也知道李嬷嬷在太后身边做了许多事,但李嬷嬷跟着太后经历多了,愣是抓不到把柄,只得留着。如今人死了,太后也比不得从前的人脉宽广,甚至这些年来已经渐渐地被皇帝架空,趁着这个机会,将人送到太后身边,太后不用也无妨,再换,依然是他的人。 太后的许多手段并不隐蔽,可偏偏让人抓不到把柄,可见此人的深沉可怕,正是这个缘故,太后也没在两个新来的嬷嬷身上折腾,只是似乎在试图将两人收归己用。 沈沁听妙语说起这桩事时,正听得云臻进来的声音,一抬头,便见着云臻从外面进来。这一趟公差去了四天,云臻看上去多少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见沈沁同妙语说话,不由道:“我走了这两天,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沁上前接过云臻手里的东西,道:“倒是没什么大事,逮了两条小鱼罢了。唔,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几天不见,一身的臭汗。” “娘子你嫌弃我?”云臻看着妙语识相的退下去,毫无压力的在沈沁面前扮可怜,“为夫辛辛苦苦加班加点,才能这么快回来,娘子居然嫌弃为夫……” “好啦,我知道夫君你辛苦了,这就准备水给你洗洗。饿不饿,我叫厨房给你做点东西吃。”沈沁好笑的走进耳室,给云臻准备水。 “倒是不饿,就是累了,娘子陪我睡一会儿吧!”云臻等着沈沁给他准备笑着道。 沈沁果真陪着云臻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阿筹趴在她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云臻则撑着脑袋侧躺在旁边,眉眼中尽是笑意,见沈沁醒来,便道:“娘子醒了?这几日为夫不在,叫娘子受累了,竟然睡得这样沉。” 沈沁轻轻拍了拍阿筹的脑袋,坐起身子,道:“你不累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见到娘子和阿筹,便一点都不累了。”云臻笑着将儿子抱到怀里,“娘子猜猜,我这回出去是做什么的?” “父皇交代你做的事?莫非是对付夜青锋,可夜青锋毕竟是父皇的孩子啊!”沈沁虽然知道夜青锋如今站在夜青玄和云臻的对立面,可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就算皇帝十分中意夜青玄,也不至于果真对付夜青锋吧。 云臻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还记得三年前我给你看的东西吧,当年那些皇子一个个消失,虽然有皇后和慕容家族的手笔,可真正在幕后操作的却是太后,就连皇后接连失去的几个孩子,也是这个缘故。若是夜青锋跟夜青玄一样养在身边,或者不是这般牢牢掌握在史家手中,且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父皇也不会对付他,相反,还会尽可能照拂几分,就如如今的我一般,可夜青锋的手伸得太长了,他居然往临梓关守将当中安插了人手。” 临梓关即便沈沁这个不懂军事政治的也知道一些,京都城原本叫梓阳,临梓关就是取的临通梓阳的意思,梓阳一破,京都基本上就没有了屏障,是以,梓阳一直以来都是兵家要地,但凡有个远见的皇帝都会将临梓关握在手中。而夜青锋么,虽然身在皇家,有些野心也可以理解,但有些东西可以碰,有些碰不得,他当真以为太后向着他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就太天真了。 “你这回去,是将他的人剃掉?父皇这样做,不是将你推到夜青锋面前了?”沈沁微皱眉,她相信云臻的能力,可云臻对于一向对他好的皇帝虽然疏离,却也存了几分濡慕,怕伤了云臻的心。 云臻却是一笑,道:“在父皇招我回京时,他就已经将我视作眼中钉了,虱子多了不痒,对我来说却是多了一个后盾,倒算不上坏事。只是我这几日不在,他们有没有些动作?” 沈沁闻言,便将几日以来的事说了一遍,云臻听得太后下手害阿筹,脸色暗了片刻,道:“敢动我的孩子,岂是一个李嬷嬷就能抵了的!”   ☆、第九十八章 遣送还朝 “自然抵不了。”沈沁撇撇嘴,“一个老奴婢罢了,哪里比得上我们的心肝宝贝,可我又不能要了她的老命,动作大了难免留下痕迹,若以牙还牙,瞧着阿筹,我对着小孩子也下不去手。暂且就这样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更何况,史连城也不是省油的灯,我等着看这枚棋子的发挥作用。” 云臻想想,太后能对夜瑾益乃至阿筹下手,可看着自家米分嫩嫩的孩子,云臻确实也没有法子对夜青锋的两个孩子下手。做人总是要有个底线的,墨家一向亦正亦邪,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事,终是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这笔债迟早要讨回来,至于那个秋月那条线,你叫人盯着就好,能得到多少消息算多少,也不必强求。” 沈沁自然点头,道:“对了,我听说边关的一批将士要回朝了,太子不是才去了没多久吗?” “太子过去的时候带了一批将士过去,所以,也将一批伤残的将士送回来,这也是考虑到尽可能的保全将士的性命,虽然有军医,但边关药材钱粮都有限,遣送一批回来,也可减轻边关的负担。”云臻解释道,“不过说到这个,这回领兵回来的将军,正是韩灵玉的父亲,据说,还将那个妾室带了回来。” “灵玉的父亲?”沈沁微微皱眉,“他带了那个妾室回来,这回是要抬举她?” “应当是的,不过回来之后的事,倒是不好说了。那韩将军打仗不怎么样,钻营人情世故却是十分精明的,不然怎么弄到了上司的女儿做妾室,虽然存了那心,若是知晓娘子与韩家姑娘要好,这事恐怕会放一放。”云臻点点头分析道。 沈沁点点头,倒是不介意给韩灵玉提供些方便,只是云臻说到这话,不由有些好奇,道:“他上司的女儿怎么给他做妾,至少能得个平妻吧!” “他上司也是京城人士,家眷也都在这边,那个女儿原是外室养的,并没有过过明路。只是他身在边关,反倒是那个女儿一向养在身边,在京都或许叫人看不上,在边关却更得他喜欢一些。至于如何做了妾室,我也没那闲工夫细细去查,想来也有些缘故,这也有些年了,那边的大女儿也已经及笄了,如今带回来,想来是想找门好亲事。”云臻解释道。 沈沁听了前后倒是撇撇嘴,不甚在意,这样的出身,便是韩灵玉的父亲果真抬了那个妾室做平妻,那个女儿在京城多半也要让人看不起,若是眼光高些,自然就更难了。不过她与韩灵玉交好,自然是站在韩灵玉一面多一些,韩灵玉的母亲也是及温和的人,难免为韩灵玉母女有些忧心。 没过几天,果然韩灵玉的父亲韩其昌领了士兵回来,虽然不算凯旋而归,但皇帝也需得安抚这些伤兵,京城中也有许多人出去迎接。沈沁知道韩灵玉要去接她父亲,思索着左右无事,也就带了南纤和阿筹在自家铺子坐着看热闹。 韩家兄弟几个,属韩其昌没有出息,兄长都在边关领兵作战,却让他护送伤兵回来,他自然心里有怨气,这一趟走回来得不了什么战功不说,路上死了一些伤兵,还得了不少埋怨,是以韩其昌走在前面,脸色却一直不好。 皇帝遣了人在城门迎着士兵,因为不需要驻扎,皇帝只是赏下了许多东西,都分发下去,便都各自散了。 沈沁坐得高,看着许多人在士兵当中寻找自己的亲人,有的当场就嚎啕大哭,找不见得更是揪心,却也存了几分希望的模样,叫人看着不忍。皇帝为了安抚士兵以及百姓,赐下的东西也不少,韩其昌也得了不少赏赐,官位也往上提了提,虽然只是个闲职,却也让他高兴了几分,吩咐底下的人安顿士兵,便带着一辆马车准备回府。 韩其昌在京城除了韩灵玉的母亲乔氏,还有三房妾室,只是韩其昌在京城的时间不多,除了韩毅、韩灵玉兄妹两个,也只有两个庶子。韩毅的腿虽然有云臻安排的人去看,要好起来还需一段时间,今日就是韩灵玉和两个庶弟过来迎接韩其昌。 韩其昌虽然不喜乔氏,但对几个子女,还是上了几分心的,见到韩灵玉姐弟三个也没有摆出一张臭脸,甚至没有叫那带回来的妾室以及两个孩子出来相见,便先回府。 沈沁看着韩灵玉一行人往韩家走,也猜不出以后会怎么发展,便也没有理会,正打算回府,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沈沁记性好,细细一想,便想起来那天在李家跪着求李杰请个大夫的林姑娘的声音。那时听她的声音带着些沙哑,沈沁以为是跪久了声音嘶哑的缘故,如今再听到依然是这般,想来便是天生的。沈沁从帘子间往外看,只见林姑娘同一名年轻男子带着个孩子在店里看玩具,沈沁听她叫男子李郎,便知是那人品风流的李家大公子。 李家大公子李召,在京城中也算小有名气,三年前李召不过十七岁,便已经有了才子的名头,甚至有人说,若非当年李召突然生病,云臻也得不了头名的状元。沈沁看不出李召有多少才华,不过确实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长得好又有名气有家世,也难怪周家死缠烂打的要定下这门亲事。 原本沈沁还猜测着外人听风就是雨乱传,可从云臻那里得知了些周家的事,逼着李家迎娶周芷芸还真是一桩真事。 因为沈沁的怀疑,云臻特地叫人细细查探了一番周家的事,当然也包括那个据说是奇人的周夫人。这段时间来,虽说对于周家的事还没有弄清楚背后,但周家人也都查了个遍。   ☆、第九十九章 林姑娘 周贺不是世家子弟出身,据说出生贫寒,自幼读书终于考得了功名,一步一步做到六品的位置。也就是在那时,周贺的第一任妻子元氏病逝,而后就娶了如今的周夫人。元氏留下一个儿子,周夫人嫁过去之后将他视若亲子,不仅悉心照料,还督促他成才,如今已经考中了进士。 相比起周贺,周夫人还更加神秘一些。听闻周夫人温氏是周贺一次给元氏上坟遇见的,可怜她孤苦无依,便将她带回家中,后来便娶了她续弦,可关于温氏,除了她姓温,根本没有人知道其他的。温氏将周家料理的很好,先后又生下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周芷菁,嫁了永安侯嫡次子,据说也是温氏以报恩的理由,将女儿送过去的。 李召娶周芷芸已经有两年了,两年来周芷芸没有生下子女,却不允许李召纳妾,早就引得李家不满,而这个林姑娘,柔弱当中又有一股子坚韧,相比起只会泼辣的挟恩以报的周芷芸,也难怪更得李召的心。沈沁听说,李召和林姑娘在一起已经有两年了,林姑娘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又因着周芷芸始终不松口,只能算作外室,但在李家两老眼中林姑娘却比周芷芸要好得多。 沈沁看着李召抱着孩子,笑着问孩子喜欢什么,而林姑娘则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不知情的人都要说一声那一家和睦。只是不多时,周芷芸便也跟了过来,一进门就抢了李召拿在手中要给孩子的熊猫玩偶,不解气还踩了两脚,指着林姑娘,道:“李召,你就这样打我的脸?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却光明正大的带着狐狸精和野种逛街买东西,你将我这个嫡妻置于何地!” “够了!”李召对周芷芸早已没了耐心,“当年你们口口声声要我爹报恩,我身为长子,娶你为妻也算报了这恩情,可你呢?但凡你有点做妻子、做儿媳的样子,我也会与你相敬如宾,如今闹到这种地步,我也看开了,你要闹,只管闹去,我李召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怕被人唾骂!” “……”周芷芸一愣,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李召会做出这样的姿态,呆立了半晌,再看时,李召早已带着林姑娘母子走了。等他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小厮上来,道:“周夫人,之前夫人弄坏的玩具,李公子已经付过钱了,不过李公子交代了,夫人若是再弄坏了,便要夫人自己付钱了。” 沈沁这个铺子是面向富贵人家的,东西自然不便宜,周芷芸怒气上涌,就想挥手摔东西,可终究记起李召的话,又收了回来。周贺这些年官运亨通,可周家毕竟没什么底蕴,她陪嫁的嫁妆看着不少,可算下来却没有多少拿得出来的钱,憋着一口气离开了。 “师叔祖,他们是夫妻?”南纤凑到沈沁身边,一脸不解道:“师父和师娘一向是夫唱妇随的,戏文里也说夫妻相合举案齐眉的,他们怎么在外面还吵架。” 南纤在药谷长大,相比起外面的人来说,药谷算是十分安宁祥和,不说其他,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利欲之心,自然而然的,也就少了许多矛盾。而且药谷同时也是规矩辈分森严的,作为长辈端着为人师表的心态,即便心里不高兴了,也不会在外面闹起来叫人笑话。沈沁带南纤出来时,曾提过读书人做官的最讲究面子,是以南纤见得这一宗,十分奇怪的问沈沁。 沈沁摇摇头,也不好细细同南纤解释,只说道:“世上许多东西用努力可以得到,就如你那林师兄,虽然天分不怎么样,但刻苦学习这么多年,医术也算小成,但也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比如感情,不喜欢了,千好万好都比不得。以后南纤要寻夫君了,定要寻个情投意合的,可别因为旁的死活赖着人家,那样别说举案齐眉了,只怕连面上的体面都保不住。” 南纤年纪不大,不是十分理解,却十分尊师重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一定会找个情投意合的夫君。” 沈沁见南纤丝毫没有羞怯的点头表示赞同,反倒是笑了,倒是没有教导南纤做个三从四德的好媳妇的意思,南纤将来多半要回到药谷,三从四德实在没什么用。 “好了,灵玉也回家去了,我们回府吧!”沈沁说着,抱着阿筹起身。 阿筹老老实实在沈沁怀里呆着,沈沁一动,蓦然问道:“娘亲,阿筹跟欣儿妹妹情投意合,以后是不是可以娶欣儿妹妹做媳妇?” “……”沈沁脚下一个踉跄,看了一脸认真的儿子一眼,终于扯扯嘴角,道:“欣儿是你堂妹,不能给你做媳妇。” “啊,那阿筹可以娶谁做媳妇啊?”阿筹一脸忧愁道,“若是向那个人一样凶,阿筹可不敢要!” 沈沁闻言便笑了,道:“等阿筹长大了,自己去找好不好?” “阿筹什么时候才算长大了?” “嗯,有你爹爹那么高的时候。”沈沁想了想答道。 阿筹看了眼自己小豆丁的身板,默默地缩到沈沁怀里不说话了。 沈沁和南纤都是会功夫的,今天出来也没有乘马车,便走着回去。阿筹在沈沁这里受了打击,闹着要南纤抱,南纤喜欢小孩子,便顺着接了过去。阿筹年纪小,也没有多少分量,沈沁便由着南纤抱去,慢慢地往回走。 南纤一向活泼,离了清静的药谷,更是伶俐了几分,虽然来了京城一段时间了,仍然觉得好奇得很,一双眼四下打量着,蓦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师叔祖你看,是刚刚那个林姑娘!”   ☆、第一百章 周家姐妹 沈沁一看,果真是林姑娘,没有带着孩子,小心的避着人往巷子里走。见到这模样,沈沁有些好奇,道:“你们在这里转转,我跟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王妃……”紫玉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沈沁,想要阻拦,却听沈沁低声道:“我一直觉得这个林姑娘有些奇怪,瞧她的样子,应该是有功夫的,你们功夫不及我,为免惊动她,还是我过去看看的好。你们在这里看好了阿筹,若是阿筹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收拾你们!” “是!”紫青和紫玉自然应道,南纤也点头道:“师叔祖放心,有人敢打小师叔的主意,南纤毒死他们!” 沈沁这才点点头,朝着小巷子追过去。靠近了些,沈沁才确定,林姑娘确实会功夫,而且功夫不弱,也没敢靠太近。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停下来,四下看了一眼才继续往前走。 沈沁藏到一棵树后面,小心的收敛了气息,心想这人果真警惕,若非她从小练习这一技能怕是还躲不过来。有了这一认识,沈沁多等了片刻,待她离远了些,才又跟上去。 小巷子有些长,好在没什么岔路口,唯一的问题就是房子都长得差不多,若非沈沁一路数着过来,还真不好找。跟了快一刻钟的功夫,林姑娘终于停了下来,警惕的四下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别人,才上前敲门。 沈沁数着她敲门的轻重顺序,轻重各五下,门便开了,一个男子探出头来,四下看了一遍,道:“快进来。” 沈沁算着人走远了,才靠近了去看,因着不知道里面什么个情况,沈沁想了片刻,并没有跟进去,又小心的离开了巷子。 沈沁从巷子里出来,南纤几个也不过走了一小段,正抱着阿筹看人做泥人人。沈沁靠过去,南纤便一拉沈沁的手,道:“快来看,像不像小师叔?” 沈沁看阿筹手里的泥人,点点头,道:“像,正是阿筹这个样子。” “我请大叔也给我捏一个,师叔祖,你要不要一个,大叔手艺很好哦!”南纤第一回见到这样活灵活现的泥人,眼睛亮亮的,盯着中年男子手中慢慢成形的泥人。 沈沁看着泥人,虽然很好看吧,只是沈沁看着总有一种人偶的感觉,终究摇摇头,道:“我一把年纪了,不跟你们小孩子闹,紫青、紫玉,你们要不要,一道给你们捏两个玩。” 紫青紫玉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闻言自然点头,道:“要!” 捏泥人的中年男子手脚快,不多时几个人便一人拿到了一个泥人,在沈沁看来也就是个小玩意儿罢了,几个人却向得了宝贝一般,还互相比较谁的更好看一些。 沈沁特意跟了林姑娘一趟,就是想找些线索,虽然没有跟进去,地方倒是记住了,回到王府就安排了人去查探。 “总觉得那个林姑娘像谁……” “什么像谁?”云臻一进门就听见沈沁自言自语,不由问道。 沈沁将下午的事简单一说,便说起那林姑娘来,“上回见到那林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瞧不清楚模样,这回似乎是仔细打扮了的,跟她一比,那周芷芸还真是暴发户一样的感觉。不过,总觉得那林姑娘面善,可细细看,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云臻对林姑娘实在没什么印象,更别说看出林姑娘长得像谁,当下摇摇头道:“李家的事还有得闹腾,以后多得是机会见着,总会想起来的,何必这样费脑子。” 沈沁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将这件事丢开了。 八月初十,史连城说是府里的桂花开得漂亮,邀请京中的贵妇、贵女到齐王府赏花,沈沁自然也得了一张帖子。毕竟如今也算是妯娌,这一趟沈沁还得去,只是看着自家儿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阿筹留在府中。 若是别处,沈沁也乐得叫阿筹多接触,就算年纪还小,也能张张见识,可齐王府,对于他们来说跟皇宫也差不多,更何况史连城邀请的都是女宾,云臻不能跟去,沈沁自然更不放心。阿筹自然不乐意,只是云臻也觉得阿筹不去好些,直接将阿筹抱走了。 沈沁见阿筹挂着泪花的眼睛望着她,倒是没有心软,阿筹这会儿哭闹,等一会儿就能将她这么亲娘忘个干净,保管她回来时小家伙还没有尽兴。就这样,沈沁带了紫青紫玉两个去了齐王府。 沈沁如今身份高,只有别人巴结她的,也没有赶着早过去,掐着时间过来。史连城没有出来接,不过沈沁下了马车,就有不少人围过来攀交情。虽然不喜欢应酬,但这等场面她还应付的过来,往里走,便见着慕容雪和沈轻坐着与人说话。 “妹妹来了!”沈轻向沈沁招招手,沈沁自然在沈轻身边坐下,便听沈轻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小世子没有同来么?” “王爷今日去拜访恩师,说是老人家喜欢孩子,就把瀚儿也带过去了。这也好,我倒是轻省了些。”沈沁笑着道:“皇嫂和姐姐几时来的?今日街上人多,倒是耽搁了些。” “幸好我们出门早。弟妹不知道,有个西域商人在东街上卖月饼,与京都这边的不同,许多人都排着队去买,可不就是拥堵了吗!”慕容雪一脸笑意道。 “原来是这样,果真那样好吃吗?”沈沁接过紫玉递过来的杯子,有些兴致道。 “我吃过一回,味道倒是没有多好,不过跟京都这边的月饼确实不一样,里面据说加了果酱,倒是有些别样的香甜。”坐在慕容雪身边玫红色衣裳的少妇闻言便接口道,“虽说如此,尝尝鲜倒是可以,要说过节么,还是念云斋的最好。” “妹妹这两年不在京城,想来不认得这几位夫人吧!”沈轻见沈沁侧头看她,便主动给她介绍:“这是宁国公家世子夫人杨氏,穿紫衣的是永安侯世子夫人袁氏,还有,那是刘二少夫人周氏……” 沈轻细细给沈沁解说了一遍,几人也各自见过,才接着坐下来说话。沈沁与她们都不熟,便不太开口说话,多半都坐着听她们说话,目光却落在永安侯世子夫人身边的周氏身上,自然也知道便是周芷芸的长姐周芷菁。 周芷菁跟周芷芸长相还有些相似,只是周芷菁看上去更柔和些,坐在袁氏旁边,倒也有些文文静静的样子,而非周芷芸一般飞扬跋扈。而从沈沁得到的消息中,周芷菁和周芷芸虽然都是接着报恩的由头嫁出去的,可周芷菁在刘家却过得如鱼得水,据说刘家二公子也收敛了许多脾性,连刘夫人都十分看重周芷菁。这样一想,这个周芷菁倒了得了些温氏的真传。 沈沁同她们坐了快一刻钟的功夫,周芷芸拉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过来。今日周芷芸倒是收敛了些,过来先给几人见了礼,才拉着那姑娘坐到周芷菁的身边。沈沁看那最小的姑娘,猜测着便是周家最小的女儿周芷芳,相比起两个姐姐,长相倒是最为出色的,因着排行小的缘故,更多些娇俏活泼,笑起来确实漂亮。 周芷菁一直安安静静的,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有几分宠溺,捏捏她的手,向众人道:“这是我家最小的妹妹,年纪小不知事,还望海涵。” “芳儿哪有不懂事啊!娘亲都说芳儿最懂事了!”周芷芳微微嗔笑道。 “说起来周三姑娘连我都没见过几回,这般讨人喜欢的模样,难怪亲家夫人这般藏着掖着不让人见,如今可定亲了?”袁氏闻言便掩着唇笑道。 “哪里,只是小妹自小就身子弱,没有多少机会在外面走动罢了。这两年好容易养好些了,这回齐王妃娘娘办这个花会,可不就央着我带她来了吗?”周芷菁笑道,“至于亲事,我们姐妹都嫁了,家里也就芳儿一个贴心的女儿,娘亲舍不得,还想留一留呢!” 这边说着话,史连城也过来了,因为来的都是女客,连夜青锋都没有过来,只史连城在这边招待客人。沈沁见着史连城身边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细细想了想,倒是记起来了,似乎是姓梁,是史连城生母娘家的侄女。 梁家当年也是书香世家,只是连着几代都没有才华出众的子弟,慢慢地倒是没落下来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家在京都的名望很高,所以梁氏才能嫁到煊赫一时的史家。只是梁氏生下史连城没两年就过世了,史连城的父亲又迎娶了如今的夫人牛氏过门,史连城也被送出京城,梁家便慢慢少了往来。 梁家这一代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子弟,自然越发湮没,沈沁认得那梁家姑娘,还是因为她一向落单,虽然没说过什么话,却还是记住了她的名字,梁子月。 因为梁家渐渐没落的缘故,梁子月一向也没什么存在感,沈沁见过几回,都是默默地跟在史香萝身后。沈沁瞧着这模样,史连城对梁子月倒是亲热,而梁子月依然是从前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只是沈沁瞧着她低下头眼里闪过的精光,这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第一百零一章 惩罚 沈沁大约猜得出史连城的心思,她对史连城说过,史连城需要两三年之后才能要孩子,在这之前,史连城自然会做一些打算,否则,即便到时候还能保住正妃的地位也失了先机。所以,现如今史连城大约是想找一个帮手,或者说,一颗棋子,而作为表妹,又没有什么家世的梁子月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沁不知道史连城希望梁子月做到哪一步,更不知道史连城对梁子月的真实情况了解多少,作为一个敌人,对于沈沁来说,不管梁子月做到哪一步,对她都没什么坏处。 赏花会既然名为赏花,史连城的宴席也就摆在院子里,满院子的桂花飘香,倒是有几分风雅,当下史连城就发起了诗会。沈沁猜测着,这一回周芷芳会不会露头,哪知不多时,便有人来报,周芷芳被人推下湖,而后,被齐王府的家丁救起来了。 周芷芸性子不好,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却是真心疼爱,闻言也不等史连城说话,飞快的就跑了过去。这时沈沁才发现,周芷芸竟然会功夫,虽然那点功夫不入流,但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小姐当中,也算的高手。 史连城见周芷芸不等她说话,就直接追了过去,脸色自然不怎么好,但也只好带着众人跟了过去。 周芷芳落水的湖离这边不远,周芷芳也是说要如厕才带着人离开的,众人没走多远就到了。只见周芷芳裹着周芷芸的衣裳,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而旁边三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挥舞着鞭子的正是周芷芸。 沈沁扫了一眼,那三人一个家丁的模样,已经倒在地上,看上去有出气没进气,除了被鞭打应该还受了伤,应该是救周芷芳上来的家丁。另外两人,是主仆俩,看上去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丫头将主子护在身下,已经浑身的伤痕,就连被护在下面的姑娘身上也露出几道血痕。 原本周芷芸擅自动作就让史连城恼火,此时在王府动手打人,更是火冒三丈,怒喝一声道:“住手!” 周芷芸还算有点眼色,听得史连城冷冷的一喝,停下手来。那被打的主仆两个赶忙跪下来,哭道:“王妃救命,淑芳真的不是故意的,只因周小姐不喜淑芳与她同占了一个芳字,起了争执,却并非故意将周小姐推下水的!” 史连城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家丁,脸色更加冷沉,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即便是下人,哪能让外人说打死就打死了。只是看着面前伤的凄惨的主仆两人和瑟瑟发抖的周芷芳,史连城压住火气,道:“来人,快去请大夫来!”话落,也不叫人带周芷芳去换衣裳,冷冷道:“都给本宫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芷菁光看史连城的脸色,就知道史连城此刻有多恼火,心里怪周芷芸糊涂冲动,周芷芳在齐王府出了事,齐王府怎么都得给个交代,可如今,周芷芳是受害人不假,可那么多人看着周芷芸行凶,岂是一个受害就能抵消的。 “娘娘息怒,二妹是因为心疼小妹,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请娘娘看在二妹这份情上,从轻发落。”虽然怨怪周芷芸不懂事,可毕竟是周芷芸动的手,周芷菁也只得上前请罪,“小妹身子弱,如今天也凉了,还请娘娘允许小妹先换过衣裳。” 史连城心头一阵怒火,你心疼妹妹,心疼妹妹就能这样肆意妄为?小姑娘家打闹是常有的事,就算推下了水过分了,至于拿鞭子抽要人家的命吗?而那家丁,不管别的怎么说,好歹救了人一命,居然活生生将人打死! 史连城没有理会周芷菁,上前查看那主仆俩的伤,那小姐被丫头护着,只受了些轻伤,并没有大碍,倒是那丫头,不说别的,单单脸上的伤,大概就得留一辈子的疤,至于那家丁,不用看史连城也知道救不回来了。 沈沁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也知道了那受伤的主仆。那姑娘是大理寺卿府上的小女儿赵玉莲,因为是最小的一个,也格外娇宠些,不过在大家印象里,小姑娘娇蛮些,却也无伤大雅,似乎并不相信她故意将周芷芳推下水去。 沈沁见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皱眉,原本她觉得周芷芸虽然蠢了些,可也还没到这样肆无忌惮没头没脑的程度,可今日一见,发现自己还是高估周芷芸的。按照她的想法,有人招惹了她,自然是要打回去的,可就算当着面打了,也得叫人敢怒不敢言,就如那次她将史连城带去的人杀个精光叫她自己回京的。可要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闹成这样,她又不傻,这不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史连城安抚了赵玉莲一番,叫人带她们主仆先去包扎上药,赵玉莲的大嫂自然也跟了上去,二嫂则留了下来,虽然气愤,却也没有触史连城的眉头,跪下道:“王妃娘娘,玉莲从小被母亲惯坏了,做了错事,可再大的错事也罪不至死,如今却被李少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毒打,妾身斗胆,请王妃娘娘为玉莲做主!” 史连城赶忙将赵柳氏扶起来,道:“赵夫人起来说话,此事必定会给赵家一个交代。”又看向被周芷菁拉着跪下的周芷芸,道:“李夫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周芷芸看了一眼被自家丫头护着的周芷芳,道:“妾身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欺负芳儿,本就该赔罪,芳儿好好的人,她凭什么把芳儿往水里推?偏巧让那个奴才救了,谁知道不是他们早就设下的计谋,芳儿冰清玉洁的人,怎么能让那等卑贱的下人碰,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史连城气乐了,冷笑道:“好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倒是本宫的不是,竟然让我们这些污浊的人玷污了那冰清玉洁的仙女儿!连翘,带着本宫的帖子进宫去,请皇上裁夺此事,免得怪本宫与人合谋,设计陷害周家的仙女儿!” 周芷菁拼命的扯周芷芸的衣袖,周芷芳是他们家的宝贝没错,可也不想想他们家在皇子王妃面前算得了什么,当着王妃的面动手打人也就罢了,还不知死活的质疑王妃陷害周芷芳,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周芷芸自认为一身傲骨,史连城的话更叫她长了几分怒火,不理会姐姐的暗示,仰着头道:“见皇上就见皇上,我还不信这天下间没有说理的地方!姐,你拉我做什么,我没有错,妹妹也没错,何必低声下气的!” 沈沁摇摇头,这个周芷芸算是没救了,原本周芷芳在齐王府出事,史连城怎么也会给点补偿,至于说那个家丁救了周芷芳的事,若非周芷芸这样闹腾起来,史连城自然会让该闭嘴的人闭嘴。可这样一闹,有理也变成没理,更何况那个家丁怎么说也算周芷芳的救命恩人,不说报答,还要人家性命,怎么都说不过去,即便是个奴才,又不是他主子,没有随意打死的说法。 沈沁一直想不明白周家,或者说那个温氏,到底是怎样的来头,论身份不高,论品行也不怎么样,却似乎很有底气的样子,如今却是更加疑惑了。周家,说到底不过三品官,说着正三品也不低了,但在京城公卿世家如云的地方,便是沈家也只算得二流的世家,周家顶多是四等五等,至于李家,虽说不错,却也算不得多好,更何况李召如今还不曾为官,周芷芸怎么就有胆子这样肆意妄为。 在沈沁疑惑的功夫里,史连城也不与周芷芸啰嗦,也不等宫中传话,直接带了几人准备进宫。原本史连城还打算给周芷芳换身衣裳送碗姜汤,让周芷芸这样一说,也没了那心肠,连干爽的衣裳都没有让人准备。 闹到这种程度,旁人也知道这宴会是办不下去了,告罪一声也就各自离去了,沈沁和慕容雪却被史连城叫着,一道进宫去了。 沈沁心知史连城叫她们一道去,也就是叫她们说一说情况罢了,免得周芷芸又闹着说她偏颇,两人虽然跟史连城不是一路的,还不至于这点事上面较劲。事实上,这事跟本没什么悬念,周芷芸若是背地里弄死那个家仆,将赵玉莲打一顿,多半糊弄着也就过去了,可当着太子妃王妃以及众多诰命贵女的面行凶,若是不做惩治,在天下人面前都说不过去。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束缚较多,可真正用到女子身上的律令却不多,周芷芸打死了一个家丁,又打伤了两人,也不至于当真叫她偿命,只判她监禁,也允许家中赎人。 周芷芸自然不服,可闹到皇帝面前,自然周家人也来了,周贺被治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不仅罚了俸禄,还让他在家思过半年,甚至不在京城的李大人也罚了奉,李召更是夺了今科的入试资格,责令三年之后再考。这样一来,周家毕竟是周芷芸的娘家,李家却将周芷芸恨得入骨,恨不得当场就写下休书,就连周芷菁都被婆婆责骂告诫了一番。   ☆、威胁与报复 最惨的算是周芷芳,原本是受害者,这一来,旁人都传周家女儿凶悍,原本有意提亲的几家都不再提这桩事,一时倒是门庭冷落了。更因着惹怒了史连城没有及时更换湿衣裳,这八月的天气虽然还不冷,在水里泡一泡也得着凉,更何况周芷芳穿着湿衣裳进了一趟宫,回去就发了热,躺了许久才好起来,却也落下了病根。而对于这个,史连城只是淡淡的说急着给周家姑娘澄清事实,忘了,周家不满,可闹着要见皇帝的是周芷芸,也无法反驳。 沈沁对周家一直存了疑惑,也多注意了几分,等过了些日子,李家长辈终于回京了,第一件事却是递了休书,将周芷芸送回了周家。温氏还想用报恩的话挟制李家,却不想李大人直接开了口,情愿背着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也不敢让一个不懂事的妇人连累李家上下。这一来,温氏也没了法子,只得将周芷芸接了回去。 沈沁原想着,如今形势到了这个地步,周家也该亮出底牌了,却没想到,周温氏居然找上了王府。 周温氏是周家夫人,自然是沈沁接见的。周家与沈家没什么交情,更别说如今的瑞王府,沈沁也不过是因着礼节见上一见,不过,她如今也是堂堂王妃,便是见着太子妃、齐王妃也不需要行大礼,周温氏倒是稳稳地坐着,不曾起身拜见。 沈沁这下算是明白周芷芸那般没颜色从哪里来的,当下眸色微敛,道:“紫玉,这侍郎夫人是个什么品阶来着,还需本宫行大礼参拜么?” 紫玉掩唇轻轻一笑,道:“王妃说笑了,别说三品侍郎的夫人,便是一品的丞相夫人,见到王妃不也需见礼吗?这是王妃念着情分免了罢了。” 周温氏眼一抬,道:“本夫人的大礼,怕是王妃受不起。便是这王妃的位置,你一个沈家庶女,只怕也做不了多久,本夫人不是来找你的,叫瑞亲王来见本夫人!” “周夫人说笑了,府中来了女客,自是本王妃接待的,没道理王爷亲自来见。至于本宫做不做的王妃这位子,皇上亲自赐下圣旨,除非皇上下旨,王爷休妻,这圣旨不下,休书不来,本宫就是王府的女主子,由不得周夫人说话。”沈沁倒是没有恼怒,只是淡淡的说道。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若是不让本夫人见瑞王,本夫人自有法子让堂堂瑞亲王落到阶下囚的地步,到时你又能得什么好?不如如今自请下堂,帮王爷迎娶我家芳儿为妻,到时还能得他几分敬重。”温氏端坐在椅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 “她要去举报,自让她去便是,本王还惧了她不成,娘子何必与她废话!”沈沁没来得及接口,便听云臻淡淡道,不过漠然的看了温氏一眼,便道:“来人,送客!” 大约没料到云臻连丝毫的紧张都没有,就直接赶人,周温氏一向端着的脸上露出狰狞的愤怒,“你,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所为的!” 云臻却是冷冷一撇,道:“本王倒是想瞧瞧,你如何叫本王后悔!”当下毫不在意的让人将周温氏赶出去。 沈沁听着周温氏的叫嚣,微微皱眉,道:“她这样肆意妄为只怕果真有些底牌,若是果真做出什么事,虽说你定能解决,可也麻烦得紧。” 云臻倒是摇摇头,道:“叫我成为阶下囚,也无非就是那几种法子,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就是听不得她那些胡言乱语,从前逼着人家娶她女儿也就罢了,左右与我无关,如今倒是将主意打到我头上了,真当我是那样好欺负的!何况,要让我成为阶下囚,也得父皇信她才行,我相信父皇!” 沈沁摇摇头,倒是没有再劝说,云臻最后一句说的有道理,温氏便是再舌绽莲花,也得皇帝信她才行,在云臻和温氏当中,皇帝自然是信云臻的,毕竟云臻对这个江山没有贪念。 话虽这样说,可云臻还是叫人盯着周家,晚间沈沁哄睡了阿筹,回来便见着云臻捏着一张纸条挑眉微笑,不由道:“怎么了?周家有动作了?” 云臻点点头,道:“你猜猜,那个温氏找上了谁?” 沈沁微挑眉,温氏放话要叫云臻沦为阶下囚,最直接的法子便是告上大理寺,不过状告亲王跟普通的告官可不同,状告皇族首先便要过一遍刑,除非委实走投无路了,一般人也不会走这条路。次一点的,去找御史,御史天天忙着弹劾人,是个不怕得罪人的活儿,可堂堂亲王的状子,也未必敢接。要直接告上皇帝那儿去么,一个三品夫人想要见皇帝可不容易,而周贺目前还在家里思过。这样一想,沈沁微微勾唇,道:“莫不是找上夜青锋去了?” “娘子聪明!”云臻点点头,“如今虽然没有正经撕开脸皮,可我与夜青锋立场不同,也算众所周知的事了,她若要对付我,自然是要找夜青锋的。其实,我也比较好奇,她手里究竟有我的什么把柄。” “我听说,周大人被罚在家思过,转头将周芷芸打了一顿,又跟温氏吵了一架,接着,便纳了个貌美的丫头,这周大人敬爱夫人,也不过如此嘛!”沈沁随口说道,这还是韩灵玉与她说起的,如今韩灵玉管着铺子,家里乌烟瘴气的反而呆在铺子的时间多些,得了什么有趣的传闻便与沈沁说一说,这效率倒是比沈沁专门去查问还快得多。 这样一想,沈沁倒是有了个想法,道:“说起来,这些市井地方,三教九流混杂,可许多消息却是要集中快捷得多,若是打理起来,倒是一条不错的路子。俗活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能掌握最快的消息,不说别的,抢占了先机就是极为有利的,你说,我要不要捣鼓一番?” “嗯,你说的有理,娘子若是有兴趣,我给娘子提供些人手,慢慢做起来倒也无妨。”云臻也是惊叹的点点头,他管理墨家,也专门安排了人手收集情报,不过还是特意安插的,不仅费钱,还费时费力,沈沁这个想法倒是简便,不过收集和整理的人倒是得慎重培养,一时怕是出不来效果。 “我来弄?” “为夫如今已经够辛苦啦,哪还有力气再来弄这些,何况娘子最近不是闲着无聊吗?正好找些事做。”云臻笑道,他相信沈沁能做好,也知道沈沁不是喜欢关在家里当花瓶的性格,在云山村时因为孩子还小,沈沁忙着带孩子也没有多少感觉,如今阿筹大些了,不需要沈沁时时看着,尤其如今身为王妃不能自由,他其实挺担心哪天沈沁果真受不了了,丢下他闯荡江湖去了。 沈沁想了想,她确实挺无聊的,索性就接了下来,打算最近做四处转转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云臻见沈沁托着下巴想事情,烛光下一张漂亮的脸更添了几分柔美。他素来知道沈沁长得好看,这两年来,更是多了些风姿韵味,慢慢地靠过来,抱着沈沁,道:“沁儿,阿筹都这么大了,我们给他添个妹妹吧!” “……”沈沁下意识的抱住的脖子,热气吹在颈间,更是动人。 那天过后,沈沁果真带着韩灵玉在东街、西街走动,今日逛脂米分铺子,明日逛首饰铺子,再然后绸缎庄、成衣铺什么的也转了一圈,终于,等来了温氏的报复。温氏这些年在周家混的风生水起的,虽然与她时时拿捏分不开关系,但也确实有几分头脑,知道去找夜青锋。而夜青锋早就下了心意要对付云臻,就算温氏拿出的证据是假的,他也会想法子弄成真的。 沈沁抱着阿筹坐在王府最高的屋顶上,看着夜青锋的人拿着火把围了王府,说是要拿了云臻极其家眷问罪。沈沁见着那些真刀真剑的侍卫,京都的禁卫由云臻掌握,夜青锋带来的都是齐王府的私兵,沈沁猜着,这人是不是打算直接弄死了他们一家,而后摆出证据来,皇帝也拿他无法。 沈沁还真没猜错,夜青锋还真是这个想法,只要云臻连带着沈沁阿筹都死掉,不管证据成不成立,都无所谓了,至于夜青玄要回攻京都,再怎么快也来不及。所以夜青锋盯着云臻回了府,才带着人过来,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却不知云臻回了一趟又出去了。 沈沁见着王府里的下人来回乱跑,禁不住摇摇头,都只是些普通的下人,甚至大多还是各路人马安排的眼线,虽然带着目的过来,可真让人拿着刀剑对着的时候,哪还有半分镇定,而真正沈沁和云臻带过来的下人,该转移的早就转移了,其他的都守在沈沁四周,等着沈沁命令。   ☆、第一百零三章 虚张声势 史连城知道沈沁会武功的时候,曾打算告诉夜青锋,偏那时夜青锋宠幸了一个丫头,史连城心里不高兴,就没说,后来就得知夜青锋对她动手脚,自然更不会说。是以夜青锋只知道云臻不简单,背后有百草园撑腰,却不知沈沁背后除了沈家,还有药谷,更不知道如今的王府对于他来说堪比龙潭虎穴,因为,他们出来的时候,特意将所有的机关阵法都打开了。 紫青紫玉和梁言妙语紧紧跟在沈沁身边,云臻虽然早有准备,但确实没想到夜青锋今晚就带人围了这边。而今晚云臻也是果真有事,才大晚上的出去了,几人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叫沈沁和阿筹受伤。 沈沁倒是没有多紧张,将探着头往底下看的南纤推回去,看着夜青锋带着人准备强攻进去,也细细看了一遍底下的人,除了普通的侍卫,还有些身手不错的,应当是夜青锋私底下养的人。沈沁跟云臻一样好奇,温氏究竟拿住了云臻什么把柄,不过夜青锋的府邸不比周家,温氏又是个嘴巴极严的人,云臻派了不少人跟踪,也没得到确切的消息,只知道,当年云父的原配妻子来历似乎不那么简单。 查下来牵扯到当年的云夫人,沈沁便猜测当年那个死去的云夫人,应该跟温氏有些什么关联,只是还没来得及证实,夜青锋就找上门来了。 “王妃,属下们先护送王妃小世子还有南小姐离开吧,这里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妙语盯着底下的形势,有些担心道。 “妙语,你信不信,夜青锋很快就会撤走!”沈沁没有动让莫名兴奋的阿筹靠在怀里。 “不可能吧,这样的阵仗,会无功而返吗?”南纤听沈沁这样说,自然不信。 沈沁便不再说话了,为了不让底下的人注意到这边,妙语几个也压下了疑惑的声音,只见一队人冲开了府门,然而没走几步,便陷入机关当中。远离主院的,机关也布置得简单些,只是些弓弩什么的常规的东西,只是即便是常规的东西,出自墨家人之手也不能当等闲看待,那第一批冲进去的十几个人几乎在十步之内就已经全部倒地身亡。 夜青锋自然不会跟着冲进来,但也站在人前,见到这状况,面色大变。然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夜青锋一挥手,跟在身后的侍卫一点头,一个信号射出。不是妙语他们猜想的进攻的信号,跟着夜青锋来的队伍迅速集结,而后,如沈沁所说的,居然迅速的撤走了。 “他们还真的撤走了!”南纤一脸的惊叹,“师叔祖,你怎么知道他们回撤走的?他们兴师动众跑过来,就喊了几声,连门都没进就撤走了,不会觉得很丢人吗?” 沈沁摇摇头,道:“夜青锋跟太子也折腾这两年多了,若是当真蠢到这个份上,如今还有他蹦跶的地方吗?当年夫君救了他一命,他也不过知道夫君与百草园有些关系,如今看着夫君在京城站稳脚跟,他自然沉不住气了。今日这一出,多半是试探王府的实力,若是夫君仅仅是靠父皇在背后撑腰,那么除掉心腹大患自然是大好的事,若不然,刺探一下夫君的实力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自然只是虚张声势的闹腾一番。” “这样吗?那师叔祖是怎么看出来他们只是虚张声势的?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南纤一脸好奇道。 “这个么,若是带人去抓什么人,会怎么安排?”沈沁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南纤没有想过,不过沈沁问了,临时想一想也行,很快便答道:“首先当然是把守各个出口,唔,师叔祖,他们把每个门都守住了,连狗洞都堵了。” “呵呵……”沈沁被南纤逗笑了,道:“傻丫头,杀人之前,要做的可不仅仅是防着人逃走,更重要的是毁尸灭迹,或者嫁祸于人。他夜青锋虽然嚣张,可还没有胆子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杀掉另一个皇子,王府里人可不少,他想攻入到里面还需要时间,你以为京城里的事能瞒过父皇的耳目多久?既然没有这个准备,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杀人。” 沈沁看了看呆愣的南纤,拍拍她的脑袋,道:“好啦,小丫头不需要懂这么多,将来找个替罪羊跟着,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说完,又看向梁言和妙语,道:“我带阿筹和南纤先回去了,你们看看将该处理的人分门别类的处理一下,然后让人将王府好好打扫一下。至于那几个倒霉鬼,先留着,夫君应该有些用处。” 梁言和妙语自然应是,看着沈沁几个先回去,也着手安排收拾这边的事。 南纤住的是清静的竹月院,是南纤自己挑的,说是好安心学习医术,离主院这边远些,沈沁叫了个小侍卫送她过去,就吩咐小侍卫直接留在那边保护南纤。南纤想着自己半吊子的功夫,虽然不习惯让人跟着,还是答应了。 夜青锋的人根本没能攻进来,连大门里面的影壁都没有走到,其他地方倒是没有沾到什么,只是那些下人胡乱跑,搞得乱七八糟的。更有的奴才,趁乱起了贪念,想偷取财物,更是弄得一片狼藉,沈沁没具体说怎么处置,但梁言和妙语也有个数,自去办去了。 紫玉和紫青服侍沈沁和阿筹沐浴更衣,阿筹平时就睡得早,由着沈沁给他重新换了衣裳,便蜷着小身子睡着了,沈沁则坐在外室,等着云臻回来。沈沁没睡,紫玉两个自然陪在身边,虽然今天他们没有什么损失,但平白叫人这样闹一场也十分恼怒,道:“王妃,夜青锋此举实在太不将王爷放在眼里了,难道就这样算了?” “算了!”沈沁轻嗤一声,“你们觉得我像是这样好说话的人吗?放心吧,他们既然跑来送了一份大礼,我自然也要还一份大礼,哪能辜负了礼尚往来这个词呢!” 听沈沁这样说,紫玉两人倒是吐了一口气,但是沈沁这样一说,自然是没打算给她们解说了,只得等着看结果。 没过多久云臻就赶回来了,紫玉两个十分有眼色的退下,云臻上前拉着沈沁的手细细查看,确定没有事才算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沈沁微微一笑,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还没胆子果真做出什么来。你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遇上大麻烦了?” 云臻顺着沈沁的手坐下,脸上有些疲惫,道:“有些麻烦,似乎暗地里还有一股势力在动作,今天这一出,也不知是不是特意配合夜青锋的,如今也看不出是什么来头,又想做些什么。倒是,娘子叫我查的那个宅子有些线索了。” “是吗?那个林姑娘是个什么来历,混到李家去,莫非是想给给夜青锋添麻烦的?总不至于是想帮他的吧!如今周芷芸也被休了,不过我想着,没了周芷芸,这大少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林姑娘去。” “娘子说的是。那个宅子,原是荣阳王妃的私宅,按理来说,荣阳王出事之后,底下的宅子什么的也需充公入库,偏那个宅子说是给了荣阳王妃的妹妹。而荣阳王妃的那个妹妹,这么多年里,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宅子的人倒是时常换,说是出租的缘故,所以住的人也时时不同。” “这样,莫非是他们刚巧租了那个宅子?”沈沁不大信这个说法,通常来说,若是隐蔽的联络点,也不会时时换地方,否则光是接头就容易引起许多注意。至于荣阳王,虽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沈沁多少也听过一些。据闻第一代荣阳王与大明开国皇帝是过命的兄弟,是以不仅封了王,还给了许多优待,而所谓的出事,便是最后一代的荣阳王有了野心,支持如今皇帝的弟弟肃王想夺取皇位,由此引发一系列的腥风血雨。最后,当今皇帝定下政局,自然也将荣阳王全家赐死,王府的一切也都没了官。 云臻摇摇头,道:“我看着不像,我叫人细细查过后头,宅子不曾在牙行挂过,而周围的人也提到,并不像是常人家居住的样子,其中大约也有些缘故。” “那个林姑娘呢?果真是让后娘卖了的?”沈沁倒是对林姑娘更感兴趣些。 “这个还真不是。我叫人顺着李府的线索去查,却查到那个林姑娘所谓的父亲和后母,原说是京城外清平村的,去村里找,还真有那么一户人家,说起林姑娘也亲亲热热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可问过村里人才知道,那家确实姓林,却一共就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是大的,才十五,两个女儿更是一个十岁,一个八岁。至于那林姑娘,村里人说,只见着有人送过去,后来没几天就抬着轿子离开了,看样子应该是做给人看的。”云臻说道,“要说目的,李家在京城诸多人家当中,也算比较出挑的,不过,林姑娘与李召搭上关系,确实是在李召得了夜青锋看重之后。”   ☆、第一百零四章 先发制人 沈沁听得这些,一时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暂且都不想了,道:“罢了,今日累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夜青锋今日弄了这一场,明天只怕要先发制人找你的麻烦,还是早些睡吧,明日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云臻点点头,叫沈沁先歇着,自己去沐浴,待回来时,沈沁已经抱着阿筹睡着了。云臻看着沈沁带着疲惫的连,心疼的亲亲沈沁的脸颊,将母子俩都搂进怀里,也睡了。 果真如沈沁所想,夜青锋昨晚闹了那么大动静,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而夜青锋也确实如沈沁所想,打算先发制人,不等皇帝提起,就首先跪下,状告云览混淆皇家子嗣,云臻根本不是皇子,他得了消息特意求证,却没想到反而被云臻斩杀了十几名属下。 云臻早在温氏放话要让他入狱便在猜想,那时首先想到的是陷害他通敌叛国什么的,毕竟那些证据好找,没想到居然牵连到死去的云览,还怀疑他的身世。云臻看着跪在殿上一脸端方正直的夜青锋,眉头微挑,看了上面脸色瞬间黑了的皇帝一眼,道:“父皇,皇兄这一来,不仅质疑儿臣的身份,更侮辱养父一生清名,儿臣请父皇彻查!” 皇帝倒不是看夜青锋不顺眼,即便夜青锋从小不是他养大的,也是他的亲儿子,他如今子嗣本来就不多,他也没打算因为太后和史家的缘故迁怒夜青锋。然而,太后和史家的野心根本没有掩藏,他看在眼里,自然也有所防备,更何况太子只有一个,他既然定下了,就只能扶持到底,那么其他的儿子不管有几个,都只能辅助夜青玄,夜青锋不是看不懂,却不甘心,因此他才会处处压制,没想到居然又闹出这样一出来。他又不是傻子,当初送云臻走,也安排了人在云臻身边看着,张氏自杀之前特意给他传过信,他那时便知道夜青锋以及史家的野心,如今倒质疑上云臻的身份来了。 皇帝压了压怒气,道:“你这样说,证据何在?” 夜青锋自然听出皇帝话里的怒气,然而,在他看来,皇帝看他就没有顺眼过,自然也不甚在意,道:“儿臣不敢妄言,自然是仔细查探之后,才敢在父皇面前说起,请父皇允许,带证人上殿。” “带证人上来!”皇帝冷眼看了一眼夜青锋,向身边的陈公公道。 很快,一人便被带了上来,正是周温氏。云臻见着人,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云臻声音不大,但此时殿里静的厉害,自然都将这一声惊呼听在眼里,皇帝也看向云臻,道:“有什么不对吗?” 云臻赶忙告罪,道:“父皇恕罪,儿臣只是见到周夫人十分惊讶。几天前周夫人曾去过王府,在儿臣和王妃面前,要求儿臣休了王妃,另娶周家小女儿为妻。王妃与儿臣琴瑟和谐,当年儿臣贫寒落魄时,她亦不离不弃,儿臣怎会弃她另娶,自然是拒绝了,不想周夫人竟然威胁儿臣,要让儿臣下到天牢。儿臣自然不信,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周夫人了。” 云臻这话一出,夜青锋便皱起了眉,周温氏找上他时并没有提到这一节,然而这一点却能起到很大作用。周温氏曾经用这句话威胁云臻,那么不管证据拿不拿得上台面,周温氏都得不了好,更有甚者,恐怕有的人会觉得,周温氏是因为被云臻所拒,而故意陷害云臻。 “果真?”皇帝目光落到周温氏身上,并不算出众的人,看上去有些端庄的姿态,但眉目间的阴狠,看上去并不像好相与的。 “启禀皇上!”永安侯突然站出来,“当初贱内与凌王妃乃是手帕交,也约下儿女亲事,原本凌华郡主及笄便要议亲,微臣家中已经将礼物都备好了,却是周夫人上门来,道是当初曾救过微臣一命,要微臣应下她家长女的亲事,否则便宣扬微臣知恩不报。微臣逼于无奈,只得应下这桩婚事,却害得郡主这些年缠绵病榻,微臣也于心有愧,今日既然王爷提起,老臣也忍不住说一句,望陛下有所决断。” 云臻看了永安侯一眼,永安侯也是世代公卿,不过这些年也有些没落的趋势,当年与凌家的婚约也确有其事,周温氏上门要挟不假,不过,那时凌王府被弹劾,怕被牵连更是真的。如今凌王世子得了皇帝的重用,他又恰好提到周温氏要挟,便立刻说出真相,一来借此缓和与凌王府的关系,二来,大约也存了几分讨好他的意思。 云臻看得分明,却并没有在意,周温氏,加上夜青锋的设计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自由随性惯了,对于什么江山大事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在其位谋其政,若是皇帝不信任他,他自可以逍遥江湖去。 皇帝原本就不信夜青锋的诬陷,对于给夜青锋作证的证人自然更加不喜,更何况周温氏前不久还在她面前闹腾过一回,再加上云臻和永安侯的话,眸光更冷,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证据?” 周温氏也算沉得住气的,端端正正的跪下,道:“启禀皇上,臣妇本不姓温,原是游姓,闺名如月,二十多年前嫁给沧州云览,其后夫君进京赶考,臣妇便随同进京,不久便育下一子。小儿生来体弱,有一回丈夫出去,便带了另一个孩子回来。当时夫君并未说明孩子的身份,臣妇只当是可怜的弃婴,便悉心照料,没想到不多时日,孩子便没了。当时夫君将孩子葬了,却警告臣妇,死去的是我们的孩子,活着的是抱来的那个。” “臣妇何曾见过这等事,几日间便叫人看出不妥,没想到夫君见到这个情况,生怕臣妇说出真相,连番警告臣妇,最后竟然给臣妇灌下药,说臣妇病亡下葬,若非恰好有人相救,臣妇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周温氏说的平静,眼里却流露出一股恨意。 “你是说,云览用你们的孩子,换了朕的皇儿?”皇帝沉吟片刻,“如此,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是你的孩子?” “做母亲的,哪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即使当初孩子还小,但臣妇记得,臂弯上有一个胎记,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验看。”周温氏一脸镇定道。 夜青锋一派的官员立刻请命,如今史家当家,夜青锋的舅舅更是拱手道:“皇上,皇室血统不容混淆,还请皇上立刻查明!” 皇帝不知口否,看向周温氏,道:“朕有些想不明白,他既是你的儿子,你为何要揭露此事?你可知若此事当真,他将要面对什么?” “臣妇这些年都活在煎熬当中,云览对我何其残忍,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然而,身为臣子、身为臣民,岂能如此自私而扰乱皇室血统,若皇上也赐死他,臣妇情愿与他一道去死,却不能让他因为云览的过错,走上害国害民的道路!”周温氏一脸大义道。 殿内沉默了半晌,云臻突然拍手道:“好个声明大义的好母亲,不过,若是我是你儿子,你又为何要将亲生女儿嫁给我呢?” “……”周温氏早就忘了这一茬,当日她原本自信满满找上云臻,原本以为云臻就算一开始不愿意,听她说了这个故事也会答应,没想到云臻根本问都没问就直接将她赶出来了。而后她气愤过头,压根忘了她跑王府做什么,光记着要将云臻推入地狱。为了不让人泄密,她对夜青锋也只说她有证据证明云臻不是皇子,然而太过疼爱几个女儿的她,却忘了自己曾经要求‘亲生儿子’娶她的亲生女儿。 云臻这一句话,殿内的众臣恍然大悟。云臻说周温氏上门威胁的时候,温氏并没有反驳,那就证明确有此事,既然如此,当娘的怎么会让亲生儿子娶亲生女儿?所谓云臻是她亲生的的话自然是假的。 “不、不,芷芳不是……我……” “够了,皇儿手臂弯上确实有个胎记,他是朕亲自送走的,朕能不知道?你既是云览的妻子,皇儿幼时曾在你身边教养,你知道他身上的胎记有何奇怪?如今,你老实说,你究竟为何陷害皇儿,朕还能看着云爱卿的面上从轻发落,否则,你可知陷害皇子、陷害亲王是什么罪过!”皇帝不等温氏再说出什么来,便打断她的话,“更何况朕亲眼看到云家孩子死去,你这个做母亲的,却拿早已死去的孩子来陷害旁人,还有什么话是可以相信的!”   ☆、第一百零五章 探望 “儿臣驽钝,竟然被市井妇人玩弄,请父皇责罚!”夜青锋在云臻反问温氏的时候脸色就完全黑了,原本周温氏始终不肯亮出底牌,他还道周温氏性格沉稳有心机,却没想到竟然蠢到这种程度,让云臻一句话就无法反驳。而他,此次却是太过轻敌了,细细一想,皇帝既然亲自将云臻召回来,这些事自然会给他顶着,便是果真,只怕也会想法子保他,他今日太过鲁莽。 夜青锋能在凌烟阁活下来,到最后掌权,自然是有头脑有能力的,只是江湖与朝堂不同,夜青锋不缺狠辣和聪明,却不够沉得住气。边关突然起兵火有他们的动作,原本的打算,要么皇帝派他出征,那么正好趁机拿到北疆的兵权,若是让太子出征,京都这边的禁卫自然会交给他,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云臻,更没想到皇帝干脆的将禁军交给了云臻。即便如此,他也想让云臻知难而退,他在京城这两年,手早已慢慢地伸过去,却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云臻就将禁军握在了手中。 正是这个缘故,他沉不住气了,云臻不仅有皇帝信任,更自己有手段有势力,所以当周温氏找上门来时,他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只是如今,却更加惹恼了皇帝,跟云臻,也算彻底撕破了脸皮。 “皇兄相信一个无赖妇人的话,就带了许多人找上王府,若非皇弟我怕死,早早在府里设了些机关,如今不知如何。更让皇弟我吃惊的是,昨晚那么许多人冲向王府,却自始至终没见到巡城的人过来看一看,却不知是何缘故?”云臻不再看温氏一眼,即便她果真是云览的妻子又如何?云父在世时最是端方正直,恐怕也见不得她如此的卑鄙行为。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沉声道:“顺天府尹何在!” 被点到名的顺天府尹黄大人忙不迭跪下,道:“皇上恕罪,微臣不知,定是、定是属下得了收买,不曾禀报。” 此话一出,夜青锋脸色晦暗,原本是他想法子买通了黄大人,为此还许了黄大人的嫡次女一个侧妃的位置。如今此人见到形势逆转,却分明是想撇清自己的意思,只可惜,这样大的事说是不知也脱不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过,连借口都不会找,夜青锋落在黄大人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冷意。 “黄大人昨日与史大人在西街喝酒,可是十分尽欢,竟然连这等大事都不曾听说。便是家父昨晚也得了消息,派人过去看时人已经撤了,便也没有进去,今日一大早还特意叫母亲前去王府探望王妃呢!”沈知松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道,沈家本来就是支持太子的,虽然沈沁嫁了云臻,但云臻明眼一看,便是皇帝特意召回来辅佐夜青玄的,此时,无论帮云臻出头还是顺势打击夜青锋一派,自然都是十分有利的。 黄大人昨晚与史大人在西街喝酒,夜青锋既然有心拉拢黄大人,京城的治安既然是黄大人的权责,他也给他找一个理由。一来虽然跟同僚喝酒而出了纰漏虽然不大好听,但也算人之常情,皇帝不痛不痒的责罚一番也就罢了,二来,也算是明明白白的打上了齐王一派的印记,以后自然事事都要以他为先。 只可惜,夜青锋事事算计,却漏算了黄大人本人这一桩。昨晚的事黄大人事先并不知情,今日的一场交锋,黄大人也是官场上的人精,自然看得分明,不仅仅云臻手段高明占了上风,而皇帝明显更加看重云臻一些。原本黄大人虽然应下了夜青锋许下的一桩婚事,想的却是小女儿年纪尚小,以后再作打算也来得及,并没有完全站到夜青锋一派,而昨晚这样的大事,夜青锋不曾先与他通气也就罢了,还叫史大人绊住他,分明是没有拿他当自己人的意思。是以在昨晚知道夜青锋到瑞王府闹了这一场之后,他心里就有了计较,如今担惊害怕是真,情愿受罚撇开夜青锋也是真。 “沈爱卿说的可是当真?”皇帝在至高无上的位子上做了这些年,威压自然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比的,冷冷的一眼扫过,黄大人赶忙道:“皇上恕罪,微臣确实与史大人在西街喝了一会儿酒……” “好了!”皇帝颇有些烦躁的摆摆手,“不管怎么说,黄大人玩忽职守都是事实,朕罚你官降一级,另加一年的俸禄,你可服?” “谢皇上恩典!微臣定当改过自新,绝对不敢再犯!”黄大人暗自吐了一口气,连忙谢恩道。 “嗯,周温氏有失妇德在先,又因私怨陷害亲王,暂且关押天牢,容后再审,来人,将她带下去!”顿了顿,又接着说,“青锋误听谗言,更是怀疑骨肉兄弟,罚你在府中思过三月,另外一年的俸禄给老六赔偿。至于顺天府尹暂缺,沈爱卿,你以为谁比较合适?”皇帝定了责罚,看向沈相道。 沈相拱了拱手,道:“微臣以为,顺天府尹事关京都太平安宁,人选决不能大意,前些日子回京述职的莫大人,多年来清名官声都得到众多赞誉,微臣以为,莫大人能当此重任!” “莫大人——”皇帝沉吟片刻,道:“莫爱卿确实勤勤恳恳为官有道,沈爱卿说的不错。” “皇上英明!”被大殿上沉闷气息压得进退不能的众臣们,这才吐了口气,看样子,这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皇帝也收起了一些冷沉之色,处理过正事之后,突然向云臻道:“莫大人与你母妃原是师兄妹,他也当得你一声舅舅,你近日便带了妻儿,上门拜访一趟。” “是!”皇帝这话不止云臻惊异,就连殿上许多臣子也是惊异的模样。原本云臻的生母旁人并不清楚,只知道月嫔乃是良家子中脱颖而出,得了皇帝的喜欢,更是生下皇子,虽然早早就死去,皇帝也追赠了一个妃位。却没想到,如今新得皇帝看重莫大人,竟是月嫔的师兄,他们与莫大人同朝为官,虽然莫大人回京述职时间还不长,也有过不少接触,自然早知莫大人对已过世的恩师十分敬重,如此,对师妹留下的儿子,恐怕也会格外的亲近一些。 能站在这里参加朝会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转瞬之间心思就是千回百转,皇帝特意在朝会上面提出这件事,莫非是在为瑞王作势?小心的看向云臻,却见云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只是平静的将事情应了下来。 另一边也确实如沈知松所说,叶氏一大早就来了王府,同来的还有沈知松的妻子怡郡主。 怡郡主是夜云祥的嫡亲妹妹,在去年嫁到了沈家,这一点沈沁倒是不大意外,沈家本来就是书香世家,论起家世也就是比起世袭王侯差一些,而沈知松也确实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年轻人,如今不过二十二的年纪,能做到正五品的位置,也并非是依靠沈家的声望和背后的支持。这一点沈沁不得不佩服叶氏,她对子女并非不宠爱,却并非溺爱,对于庶出子嗣,也并没有刻意打压,就如沈知桦,如今也是顺风顺水的做官,小的几个,也教养的很好,也难怪沈相对她信任,两人算不得情深似海,也算相敬如宾。 怡郡主沈沁没见过几回,当年她一向是个漂亮的花瓶,往哪儿一搁,也就当个背景。怡郡主是成王府嫡女,自小就跟公主们一起玩大的,跟沈轻都接触不多,更别说沈沁,也不过是在各种宴会上见过罢了,至于怡郡主,说真的,沈沁对她的印象倒是不怎么好。 如今大明的王府也就那么几家,除了夜青锋、云臻加上成王府三家宗室亲王,其余的也就是凌王府一家,而凌王府几年前凌王兄弟两个掐的死去活来的,自然无法与成王府相比。成王府只有怡郡主一个嫡出女儿,自然也只得她一个郡主,从小就心高气傲的对王府的姐妹几个看不上眼,一向只跟几个公主往来。 若是单单如此,沈沁倒是觉得没什么,时代造就性格,在大明嫡庶分明的条件下,看不起庶出姐妹的人并不少,当初沈轻也不曾将沈渝和她放在心上。只是这个怡郡主看轻人家也就罢了,还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前跟人姐姐妹妹的叫,有回有个庶妹一时没反应过来,露出怯懦害怕的样子,让她被人取笑了几句,转过头就叫丫头将她一顿好打。 沈沁自己武功不弱,但平时的端庄温柔也不是装出来的,她并不喜欢咋咋呼呼粗鲁不讲理的人,更不喜欢当面装着温柔娴淑,转过头就是一个泼妇样子。如今嫁了人,这个怡郡主看上去倒是收敛了许多,至少坐在叶氏身边的时候,知道将眼里的蛮横都藏起来。 沈沁与叶氏婆媳俩互相见过,便都坐下来,叶氏眼里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担心,怡郡主并不说话,眼里却有一丝刻意藏起来的轻蔑。   ☆、第一百零六章 执着 “昨晚听得这边出了事,可是都平安的?原本叫你大哥哥过来看看,只是见得里面乱着,却没有大碍,也就没有进来打扰。你姨娘特意叫我细细看看,定要看着你们平平安安的才好。”叶氏拉着沈沁的手道。 “叫母亲担心了,好在府里还有些准备,倒是没有伤人。只是我们到京城来没多久,府里的下人也还没理清,倒是闹出了些笑话。”沈沁笑着解释道,“劳烦母亲今日还特地过来,也请母亲给姨娘带个话,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稳妥的,如今也算你的福分,如今你身为王妃,这内宅的人可要管理妥当,昨晚那样的事,虽说不至于伤了你们,可如今还有小世子,总要万无一失才是。”也是点点头,却说起了奴仆的事。 沈沁心知叶氏说的不错,她也并非不管,只是毕竟那么多人,一时也理不清头绪,昨晚一闹,倒是帮他们分了各类,如今在依着这些整顿就是,也省了他们还要等着日久见人心。“母亲放心吧,原本宅子里的人都是宅子赐下来时一并带过来的,我们也不知晓好坏,只得重要的地方都放自己的人,如今这一闹倒也有好处,谁好谁坏可不就露出水面了吗?说起来倒是省了我们许多事。” 沈沁见怡郡主就坐在旁边也不言语,知晓她不耐烦与她说话,便叫丫头带她去园子里逛逛,道:“嫂子难得来一回,不如去花园里转转吧,虽比不得成王府精巧大气,倒也有些景致可以看看。” 怡郡主一副不看在眼里的样子,只碍着她的身份,到底告了个罪,才跟着丫头去了。叶氏目光落在怡郡主身上,脸上微微露出不悦。 沈沁知晓叶氏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样露出不悦的样子,想来这怡郡主果真不讨人喜欢。叶氏也没有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习惯,虽然对怡郡主不满,但毕竟人家是成王府的郡主,也说不得她不是,只摇摇头,道:“郡主一向这个脾气,你别与她置气。” 沈沁确实不喜欢怡郡主,不过还不会为了这点事与她斗气什么的,毕竟怡郡主虽然不讨喜,倒也没有招惹她,她自然懒得去管。与叶氏聊了会儿天,只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赶过来,道:“王妃、沈夫人,怡郡主和南小姐打起来了!” 沈沁猛然站起身子,道:“怎么会打起来了?南纤不是在跟嬷嬷学做桂花糕吗?” “南小姐做了桂花糕,要送过来给王妃尝尝,在院子里就遇见怡郡主了,南小姐顾着走路不小心碰到了怡郡主,所以就……”小丫头哪敢隐瞒,赶忙解释道。 “郡主脾气急躁些,又是会功夫的,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莫让小姑娘吃了亏。”叶氏虽然没有见过南纤,却也知道王府住着这么个小姑娘,对外不好说药谷的身份,只说是沈沁外祖家的侄女儿,跟沈沁投了缘,跟在沈沁身边教养。这样一说亲缘关系算比较远的,只是叶氏也听得沈沁出入都常将南纤带在身边,明显是极为看重的,如今王府就这么一个小姐,那身份可不低。 沈沁点点头,倒不是担心怡郡主将南纤如何,南纤毕竟是药谷教出来的,即便不擅长武功,也不至于多差。而怡郡主么,当年夜云祥也就是个半吊子,能指望这个千金小姐有多少功底,沈沁只怕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郡主大人果真惹毛了南纤被南纤狠狠的修理。 沈沁同叶氏赶过去,便见着南纤不耐烦的甩开怡郡主,道:“你有完没完,打坏了我的东西也就算了,还不依不饶的想做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往本郡主身上撞!今日本郡主若是不狠狠的修理你,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怡郡主被身后的丫头扶住,剁了一跺脚恶狠狠道。 “修理我?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南纤不屑的撇撇嘴,“这般娇娇弱弱的模样给谁看呢!你以为你多好看啊,本姑娘可不懂的怜香惜玉!” “咳咳!”沈沁轻咳两声,瞪了南纤一眼,道:“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以后不许跟徐逸乱跑!” “小姑姑!”在不熟悉的人前,南纤都记得叫沈沁小姑姑,这边沈沁一来,南纤立刻丢下怡郡主,凑到沈沁身边,道:“小姑姑,你怎么过来了?” 沈沁摸了摸南纤的脑袋,道:“能不过来吗?你瞧瞧你们都闹了多大的动静?你年纪虽然还小,也要学学你姑父,莫要与人相争,若是坏了闺誉,将来不能寻个好人家,我如何对得起你爹爹的托付!” “小姑姑,纤儿错了嘛!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南纤抱着沈沁的胳膊,低着的头明显在偷笑,沈沁明着在责怪她不听话,事实上自然是在说比她长了几岁嫁了人还当着婆婆小姑子撒泼的怡郡主,“但是人家真的很生气嘛,纤儿好不容易做出最好的来,想拿给小姑姑尝尝,没想到被她碰坏了,纤儿都知道做错事要道歉,她不道歉也就罢了,还不依不饶要打纤儿。” “道歉!”怡郡主见沈沁和叶氏一起过来,就等着沈沁替那个不识礼数的死丫头赔礼道歉,没想到沈沁明着说南纤,暗地里却指着她,自然更加不满。怡郡主不喜欢沈沁,在几年前她还没有嫁到沈家去就是这样,究其缘故,不为别的就因为沈沁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 成王妃是个大美人,当年也是名冠京城的第一美人,怡郡主从小就格外在意长相,更忌讳别人说她长相不及成王妃。她身份高贵,从小就被人捧着,但她自己却在这个上面格外的认真,不会逼着别人说她比谁谁谁好看,但见到谁比她好看,就格外的讨厌谁。这样敏感的诡异自尊之下,她虽然跟沈沁没什么接触,却一直格外讨厌沈沁,当初听说沈沁嫁了个穷书生,最后跟着穷书生离开京城,她比谁都高兴。 如今见着沈沁,褪去了当初刻意的低调,不仅身份上高她一筹,浑身似乎也散发出一种耀眼的风华,让她自惭形秽,又忍不住更加讨厌。大约就是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狠狠抓住沈沁出身为沈家庶女这一把柄,努力的做出高傲不屑的样子,仿佛这样能让沈沁低她一等。 沈沁看了怡郡主一眼,虽然一向有些疑惑怡郡主为什么一直格外看她不爽,却也没打算追究,怡郡主毕竟是夜云祥的妹子,而对夜云祥,她始终也存了几分感激的心态,毕竟他是当初单纯的对她表现善意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怡郡主见沈沁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更觉得自己被沈沁蔑视了,推开身边的丫头,道:“你什么意思?让我跟那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道歉?她是什么身份,跪在本郡主身边本郡主都不屑看一眼!” “南纤,你爹爹是如何教你的,自去办就是,不用给姑姑留面子,出了事姑姑我顶着!”沈沁面色一冷道,她一直知道,想药谷一样的门派一向是清高肆意的,由不得旁人随意侮辱,是以就算她将南纤带到了京城,也并没有刻意教她所谓的规矩,更不曾拿那些身份等级压制她。 南纤出来之前,师父曾告诫她,外面与药谷不同,不能拿药谷的一套行事来,否则会给沈沁惹麻烦。此时南纤虽然生气,却有些犹豫,道:“算了,反正她也就说了几句话,我们跟她一般见识,不是跟她一样吗?反正她也不能将我如何。” 怡郡主脸色更加不满,正要开口,却听叶氏沉声道:“松儿媳妇!” 怡郡主脸色一变,到底咬着唇不再开口。她十分清楚,她是成王府的郡主不错,但更是沈家媳妇,即便身份再高,不尊长辈一样,即便她父母也不会为她说话,更何况她那两个一向将礼仪规矩挂在嘴边的哥哥,到时只怕还要狠狠的说教一番。正是这个缘故,怡郡主一向觉得嫁到沈家委屈了她,却也不敢对沈相和叶氏表现出倨傲的样子。 叶氏见怡郡主收敛了神色,向沈沁道:“昨日才出了许多事,你也有许多事要忙,就不多打搅你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又看向南纤道:“郡主并非有心的,小姑娘莫记她的气。” 南纤知道叶氏的身份,自然不会让沈沁为难,大方的摇摇头道:“纤儿不会的。” 叶氏满意的点点头,对南纤也有些好感,小姑娘年纪不大,却也落落大方,举止间虽然与京都的大家闺秀不同,却没有丝毫粗俗小家子气,难怪沈沁格外看重她。而叶氏这么多年的阅历,自然也有看人的眼光,南纤说是沈沁娘家的穷亲戚,可这一身的气度,却不像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心里也猜想着南纤的来历。 送走了叶氏和怡郡主,沈沁才看向南纤,道:“纤儿,你与旁人不同,是药谷的嫡系弟子,没有必要让自己受委屈!”   ☆、第一百零七章 积德 南纤笑笑道:“师叔祖不用为纤儿担心,纤儿不委屈,纤儿是那样好欺负的人吗?只是不想生事罢了,这里毕竟不是药谷。况且,沈夫人是师叔祖的嫡母,她们是来探望师叔祖的,怎么也不好同客人计较,旁人只会说我们不识礼数,不过,这也是她们还没有太过分,否则,纤儿才不会傻傻的让人欺负!” 沈沁听南纤这样说,笑笑道:“我家纤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为了奖励我们纤儿,明天带纤儿去百草园逛逛怎么样?” “百草园?师叔祖,纤儿可以去吗?”南纤听到百草园一阵激动,与药谷齐名的医学门派也就百草园一个,虽然外人一向拿两派作比较,但南纤一直觉得,若是两家能够互相学习,必定大有好处,只可惜药谷一向不入世,百草园一向不大管江湖事,两家倒是确实没有过多的往来,以至于南纤对于百草园一直存着万分的好奇。 “自然!”沈沁点点头,“京都这边,也就百草园里的药材比较齐全,明日我要去找几样药材,到时叫徐逸陪你四处逛逛。” “徐逸哥哥?” “是啊,夫君只是因为他师父要培养他做全才,才什么都学,实际上徐逸才是真真百草园的传人,你别看他年纪不大,医术比你大师兄也不差,要说实际经验,恐怕比你大师兄还强些。”沈沁解释道,说起来徐逸也是京中大户人家出身,他父亲如今官至二品,兄长是云臻前一期的武状元,可以说是世家大少爷,只可惜天生体弱多病,让他爹送去求医,结果人家看中了徐逸的天分,硬是留下做了关门弟子。 “真的!”南纤一脸的惊讶,“可是我从来没有见徐逸哥哥给人看病啊!” 沈沁听到这个,忍不住摇摇头,徐逸是云臻他们师兄弟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如今才十七岁,可墨家坑徒弟的传统是不分年龄的。当年徐逸的病确实不好治,他师父一面给他控制病情,一面用他做实验研究彻底治好的法子,原本是大好的事,可惜徐逸从小到大阴影太过深重,一向能不给人看病绝对不会动手,平时间功夫都花在炼药上面了。 “他一向是小马能动手绝不自己动手,喝药能解决绝不动手扎针,反正除非一只脚踏进阎罗殿的,旁的你基本见不到他出手。”沈沁摇摇头,看见南纤一脸的惊讶,笑道:“世间一流的高手,谁没点怪毛病,不用在意的,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徐逸绝对不敢丢下你不管。” “切,我才不信我的医术永远赶不上徐逸哥哥,哪里就需要他管了!”南纤微微噘着嘴道。 “这个嘛,论天分徐逸不比你差,论师父,徐逸他师父明显比你师父还有我都变态,更重要的是徐逸年纪比你大,你想超越他,果真是比较难的。”沈沁摇摇头,表示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次日沈沁果真带了南纤一道去百草园,叫徐逸陪着她四处走走。徐逸虽然心理阴影比较重,但对从小在里面长大的百草园还是有很深感情的,自然能做个合适的导游。 沈沁只是过来寻几样药材,有百草园的小药童帮忙,很快就找好了,去看时,就发现相比起王府,南纤果然更喜欢百草园。沈沁带南纤过来百草园的目的,本来就是打算让南纤呆在百草园,她将南纤带出药谷,是因为南纤天分极佳,不希望她困在药谷的一方小天地中。另一方面,她与药谷和百草园都有接触,自然知道两家医术都有独到之处,但若是能博采众长自然是更好的,所以,她一开始就存了让南纤接触百草园的意思。 无论哪个时代,都有想要偷师学艺的人,沈沁虽然希望两家能有交流,却也不希望给任何一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个人选就得慎重。最开始时她想的是培养阿筹,毕竟云臻是墨家人,医术学自百草园,她又是药谷掌门的师妹,阿筹学习两家医术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个想法原本就存在问题。且不说阿筹年纪太小,就算启蒙也还要等一等,更别说这样的专业技术,万一阿筹不喜欢,或者完全没天分呢? 所以沈沁接触到南纤的时候,就觉得南纤是个十分难得的好苗子,天分好、肯努力、自己也喜欢,尤其心地单纯善良,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徐逸原本就十分聪明,在自家嫂子特意安排他陪南纤在京城游玩时,便命猜到沈沁有些想法,至于医术外传什么的,墨家一向不是故步自封的,也不存在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而相处了这些时日,他也算熟悉了南纤,年纪虽然小,在许多东西上面却十分有见地,只是,每每想到他与南纤萌萌的辈分差,总有一种莫名的郁闷。 正因为如此,南纤拉着沈沁的衣袖,要求留下参观几天时,沈沁下巴微抬,道:“问你徐逸哥哥!” “……”徐逸看了自家嫂子一眼,对上南纤小兔子一般的目光,点点头,道:“我叫人给你安排住处。不过,我有言在先,百草园可比不得师兄那边的王府,你要是住不惯,我不会迁就你的啊!” “嗯嗯!”南纤赶忙点头,她自小在药谷长大,从小最亲的就是药材,到了京都,虽然沈沁照顾她很用心,但她还是觉得王府住着不如药谷舒服。而百草园,虽说不是药谷吧,但郁郁葱葱的药草也给她一种熟悉的亲近,叫她一来了就不想走了。 沈沁同南纤挥手,看着自家师弟对着小徒孙微微带着宠溺的目光,心里默默的想一个问题,若是有一天南纤果真嫁了徐逸,那么是她跟着徐逸叫她嫂子,还是徐逸跟着她叫师叔祖?为什么她默默地偏向后者呢? 沈沁同南纤告了别,便带着紫青紫玉两个往回走,路过一个巷子时,突然一个人扑到车前,撑着浑身的力气,只吐出两个字:“救我……” “王妃……”外面的车夫不知如何处置,向里面道。 沈沁听到那两个字,突然有种莫名的苍凉,也没有顾及其他,道:“将他带上来!” “是!”车夫应了一声,很快一个身着浅褐色短衣的男子被抬了上来,沈沁往里退了退,示意紫青和紫玉看看人的情况。 紫青紫玉一个出自药谷一个出自百草园,虽说两人都是特意挑选的武功好的以便保护沈沁,但医术也不差。紫青简单地检查了男子的身体,正打算说话,马车却突然停住,有紫玉拉着没有受伤,那男子却没有这般好运,原本就伤的不轻,这下额上又长了一个大包。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车夫险险地停住马车,沉着一张脸道。 “闲事莫管!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灰衣的受伤的男子?”前面一队人一共六个,看打扮都是混混的模样,但车夫也多少会些功夫,自然看出这六个人不同寻常的功夫,想到刚刚被沈沁救上去男子,心里有个数,脸色却不变,道:“没有!” “那人分明往这边过来了,大哥,兄弟们上去搜吧!”一个提着棍子的混混道。 “放肆!”沈沁没有动,这冷冷的喝了一声,道:“谁敢搜百草园的马车!” 百草园三个字一出,刚刚还嚣张的男子立刻就缩了回去,他本是看着这一辆马车也没有护卫跟随,看着样子还是女子出行,生了几分占便宜的心思。可百草园是什么地界,便是王侯世家都得罪不起,谁还能保证自己没个生病的时候,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大夫。 领头的原本也怕让人混在马车里逃走,但既然是百草园的马车,还当真动不得,摆摆手示意几个人退到旁边,目光却紧紧盯着马车,生怕露过半点痕迹。 沈沁自然知道外面的人盯着,人上车的时候她就往炉子里添了一些药沫,氤氲的药味掩住了男子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至于药味么,百草园的马车有药味有什么奇怪的。 离得远了,紫青才道:“他受了内伤,腿上应该受过重伤,尤其还中了毒,情况不大乐观。” “先保住他的命,旁的回去再说。”沈沁不是很喜欢蹚浑水,尤其现在他们家一堆的麻烦,但作为一个大夫,骨子里还是有些医者仁心的,遇见了,还真做不到见死不救,心里还得安慰自己,这是在给儿子积德……   ☆、第一百零八章 缘分 紫青自然照办。 沈沁出来时阿筹闹着要沈沁给他带云锦斋的玉雨莲花,对于儿子这一点要求,沈沁还是可以满足的,只是看了半死不活的某人,沈沁微皱眉,道:“紫玉,你去一趟云锦斋,买些阿筹要的点心回来。” “是!”紫玉自然答应着,“要不要顺道买些别的?” “你随便挑两样吧,记得快些赶上我们啊,不许在外面贪玩!”沈沁点点头道,紫玉旁的都好,就是在药谷呆久了,对外面的什么都好奇,尤其是繁华的集市,简直去了就不想回了。 紫玉一面点头一面往外走,不多时就消失在沈沁的记忆里。紫青给男子灌了几粒药丸几口水,顺便好心的顺了顺他躺着的姿势,才擦了把汗,道:“王妃,紫玉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她一去,怕是晚饭前能赶回府就不错了,小世子见不到点心怕是要不高兴了。” 沈沁不甚在意的把玩着手里小小的穗子,道:“小姑娘家嘛,喜欢热闹不算什么毛病,只要知道分寸就行。至于阿筹么,孩子渐渐大了,又是王府世子,可不能总是惯着他,偶尔也得叫他不高兴一下才是……” “……”紫青听沈沁这样说,也就没话说了,总觉得小米分团一样的小世子,在父亲男子汉和母亲不许娇气教养下,怕是还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孩子娇惯。 马车上有病人,沈沁也没有做别的耽搁,不多时就回到了王府,沈沁一面叫人将病人抬到客房,一面叫人去拿药箱,自己也跟了过去。 书房里正在陪阿筹认花草的云臻,见着有人进来通报,也没有回头,道:“王妃回来了?” “是……” “娘亲回来啦,我的玉雨莲花呢?”小丫头话还没回完,阿筹便抬头道。 “王妃带了一个病人回来,如今在客房那边,奴婢、奴婢没瞧见玉雨莲花……”小丫头看着阿筹嘟起的小嘴,包起的眼泪,压力巨大的将话回完。 “哇呜——”阿筹立刻抱起云臻的脖子,“爹爹,娘亲不疼阿筹了,不带阿筹出门、不给阿筹买玉雨莲花、还不来看阿筹……” “……”云臻低头抱住儿子的小身子,好吧,娘子回来了不来见他,还跑去给不知哪里来的病人看病,他也很不爽。这样一来,云臻自然就收起了教育儿子的心思,抱起阿筹,道:“走,你娘不来见我们,我们去见她!” “嗯嗯!”阿筹点着小脑袋,抱着云臻的脖子,有爹爹抱,丝毫没有自己走的打算。 沈沁学医多年,其实自己动手的机会并不多,前世时她韬光养晦,虽然医术不比别人差,但在人前一向不会动手,实际经验多半都是自己在外时积累的。穿越之后,不管是作为千金小姐还是人家媳妇,除了自己人,她也没怎么动过手,如今读了游宸给她的手记,沈沁倒是有几分试试自己进步的心思,刚巧遇见一个病情严重的自然想自己练练手,便是不成,也可以叫了云臻会诊,总不会误人就是了。 这样想着,沈沁毫无压力的动手救人,等云臻带着阿筹过来时,见到的就是沈沁专心的捏着银针,给昏迷不醒的病人驱毒治伤。 云臻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沈沁,挥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人不必多话,抱着阿筹靠过去,一面看沈沁动手,一面也不管阿筹能不能听懂,给他讲解。快半个时辰的功夫,沈沁放下手里的银针,接过紫青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云臻还没说话,阿筹便张开手扑向沈沁,道:“娘亲不疼阿筹了、不带阿筹出门、不给阿筹买莲花,回来了也不去见阿筹,阿筹好伤心,阿筹是不是要变成小白菜了……” 沈沁抱住扑过来的肉团子,哪有小白菜长这般肉乎乎的,摇摇头道:“你跟谁学来的乱七八糟的?娘亲不疼你还能疼谁!” “叶师伯!”阿筹年纪还小,还不懂得保密的重要性,丝毫没有意识的就将叶锦玄卖了。 沈沁微皱眉,看向云臻,表示不明白叶锦玄堂堂静侯府世子,怎么跟小白菜扯上关系的。 云臻摇摇头,道:“不是叶锦玄,是他当年看上的那个姑娘。” 于是云臻也没注意看沈沁救回来的人长什么个模样,一家三口转战花厅听故事。 叶锦玄作为叶家嫡长子,就算拜了个师父,也算名门大家,在京城中许多人盯着的大好夫婿、女婿,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普通农家的小丫头。云臻或者说他们师兄弟几个的其他人都不曾见过那姑娘,据说是叶锦玄某次落难,被姑娘救了,人家姑娘心地善良施恩不图报,但叶锦玄对人家就一见钟情了。 那姑娘家里不怎么好过,叶锦玄千方百计不动声色的帮人家,过了两年,姑娘家里过得好了,姑娘也长大了亭亭玉立分明就是一枝村花。叶锦玄平日里虽然冷着一张脸,但性格也不算含蓄,偏偏对上喜欢的姑娘,好东西送了一大堆,却什么话都不敢说,以至于人家姑娘一直觉得他有什么企图,想方设法的避着他。 而叶锦玄喜欢的那姑娘也是个可怜孩子,她娘死得早,她爹又取了个二娘,二娘生了小弟弟,于是亲爹和后娘都不待见她。当然,毕竟是亲生的,即便不待见,她爹还是将她好端端养大了,偏小姑娘长得漂亮,比起二娘带过来的女儿还要好上几分,二娘一面恨得牙痒痒,一面也想将她卖个好价钱。 终于姑娘长到十五可以嫁人了,叶锦玄觉得给他们家里送东西都是白瞎,什么都落不到姑娘手里去,于是专门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亲自送到了姑娘手里。姑娘从小过得不好,防备心也重些,当着叶锦玄的面没敢说不高兴不愿意的话,第二天一个死了老婆的秀才上门提亲,姑娘忙不迭就答应了。 叶锦玄虽然恼怒,但看着人家开开心心的准备嫁妆,也做不出上门抢人的事,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姑娘嫁了别人,然后单身到现在。 沈沁听着这个悲伤地故事,忍不住摇摇头,道:“照这样说,叶锦玄若是上门求亲,那家人绝没有不答应的,他只是想对姑娘好,倒没想到最后落到这个局面。” 云臻点点头,道:“是啊,所以我当时吸取了教训,直接上相府求亲去了啊,要讨好媳妇可以等定下来之后再出手啊,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啊!” 沈沁点点头,“说起来,他先遇到的若是慕容菲,或许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 听沈沁这样说,云臻不由得一愣,细细一想,却是这个道理。他不曾见过叶锦玄喜欢的那个姑娘,可是那个姑娘仅仅因为莫名其妙的警惕,就辜负了叶锦玄,却是配不上叶锦玄。而慕容菲,至少输得起、赔得起,只是这些事,也是多说无益,摇摇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当初有个前辈给我们师兄弟几个算命,说叶锦玄命犯桃花,那时我们笑他走桃花运,没想到最终却是桃花劫。” 沈沁跟着感叹了一句,倒是好奇道:“叶锦玄命犯桃花,那你呢?” “前辈说,我命里极贵,却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生,但也有一个变数,若抓住了,富贵险中求,若抓不住,尘归尘、土归土,终身无缘。”云臻说着,有一丝心有余悸的惊惶,“娘子,我既庆幸与你相识相知相守,也害怕这富贵险中求的险,我情愿不要所谓的富贵,只可惜人在江湖终究身不由己。” “所以,你那时匆匆赶去药谷找我?” “是啊,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真的害怕。若是不曾遇见你,我或许可以守着一个祖业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既然遇见了,又哪里能放手……”云臻将懵懂无知的儿子搂在中间,“娘子放心,不会太久的,等北边的战局定下来,京城的局势想必也能有个结果,到时候,我们就在沧州开府,好不好?” “好……”沈沁其实一直都知道,云臻来到京城的这段时间很忙,在忙的同时,也感觉到他心头的不安。她不知云臻在不安什么,不像担心大明的未来什么的,如今可算明白了,他怕的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棍的批命,怕自己天煞孤星的命途。她其实能理解云臻,生母在他出生时就死去,养父养母又相继过世,可不是一步一步的走向孤星命吗?“傻瓜,什么天煞孤星,我命由我不由天,难道你还能看着我们母子出什么事吗?”   ☆、第一百零九章 敌国奸细 “你说的是,总归,我要有保护你们的本事,自家妻儿,哪有求老天庇佑的道理。”云臻这会儿也想明白了,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云臻本就长得好看,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是绝美动人,便是沈沁同他老夫老妻了,也忍不住愣神了片刻。 “王妃——”紫青一进门就觉得自己做错事了,连忙退了一步。 沈沁回过神来,默默推开云臻这两年越发容色出众的脸,道:“什么事?” “王妃,病人醒了,要见王妃。”紫青低着头,不敢看自家王爷不高兴的模样。 “哦,要见娘子啊——”云臻收敛起笑容,语气里明明是不乐意的意思。 沈沁笑着摇摇头,道:“好了,我瞧见还有人追他,想来应当还有些故事,你若是不高兴,一道去看看便是。” 云臻自然不乐意沈沁自己去,他要去,阿筹也闹着要跟去。沈沁正打算做个严母将儿子丢下,晚了半个多时辰的紫玉总算回来了,望着沈沁一脸委屈道:“王妃,人家玉雨莲花一天只有十个,紫玉去那么晚,怎么买得到啊!” “……”沈沁眨眨眼,“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紫玉哪里看不出沈沁故意在整她,对上阿筹越发不高兴的脸,赶忙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道:“小世子要的东西,紫玉怎么都要弄到,不就是一个玉雨莲花吗?瞧瞧,新出炉的,比架子上摆了大半天的香多了!” 沈沁微挑眉,道:“不是说只有十个吗?你怎么弄到的?” “嘿嘿——”紫玉笑得得意,道:“奴婢听到那主厨跟人说话,说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得了好师父教,还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成亲多年没有孩子,看着他媳妇时时拜神,他也心疼得很……” 紫玉说到这里,沈沁便大约明白了,道:“你给他医好了?” “嗯,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他们都下意识的以为是他媳妇的问题,结果所有的努力都用错方向了,可不就是南辕北辙了吗?奴婢给他开了一副方子,他高兴得很,别说一个玉雨莲花,他都说了,但凡奴婢要,随时去他都做。”紫玉也有些骄傲的样子。她虽然是习武多一些,但在药谷长大,对行医也有种天性的情节,能用自己的医术为人解困,比起从刀下救了一命还要开心。 沈沁素来知晓紫玉聪明机灵,倒没想到她能这样机敏变通,心里有了些想法,道:“你先去歇一歇,明日有任务安排给你。” 紫玉自然点头应着。 阿筹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玉雨莲花,也不闹着要跟云臻两个过去了,沈沁摇摇头,挽着云臻的手,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到了客房,便见着那病人已经半坐起身子,见两人进来,也没有勉强起身,向两人抱拳道:“多谢瑞王爷和王妃大恩,韩毅永生不忘,他日若王爷和王妃驱遣,韩毅抛头颅洒热血绝没有二话!” “你就是韩毅?”不只是沈沁,便是云臻也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一来,倒更加确定韩毅后面有些秘密。 “正是,王妃听过在下?”韩毅倒是没想到沈沁和云臻倒好像知道他一般,他心里明白,他虽然在边关有些名气,但还远远不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哦,灵玉为你的事担心得很,前些日子还拜托我帮忙给你相看个媳妇,说是长相不是问题,家世不是问题,只要不嫌弃她哥你是个瘸子就行。”沈沁一本正经道。 “……”韩毅刚毅的脸一僵,倒是没想到他妹子已经在给他操心这桩事了,还提出这么低的要求,这是担心他娶不到媳妇?“妹妹年纪小,想事不周,还请王妃不要介意。” “嗯,你瞧不上普通人家的姑娘?”沈沁微挑眉。 “不敢,只是韩毅如今已是半残之身,不敢拖累好端端的姑娘家,此事,王妃就当不曾听过吧!”韩毅摇摇头道。 沈沁倒是有些意外。不说别处,就是京城当中,病的要死不活娶个老婆冲喜的也不是没有,前段时间,一个四品官还给他家傻儿子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韩家也算大户人家,不说别的,就算乔氏嫁妆不剩多少,放低些要求,找个儿媳妇照顾韩毅还是足够的,倒是没想到韩毅会拒绝。 韩毅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却看向云臻,道:“刚刚我说是求见王妃,其实,本意是求见王爷,韩毅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知王爷。” 从前后许多情况来看,云臻一直觉得韩毅身后应该藏了不少秘密,韩毅自己提出来,便点头道:“你说。” 韩毅看了沈沁一眼,见云臻没有说话,便也没有提,道:“罗大人,是北边辽国的奸细!” “……”云臻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虽然带兵北征的是夜青玄,但夜青玄出征之前,他和叶锦玄也同他一起分析过北疆的形势和驻守北边的将领,韩毅提到的罗大人,云臻不需要多想,便知道是谁。 罗钦,出自京城定宁侯府,乃是嫡长子。然而定宁侯并非世袭罔替,他父亲便是最后一代,所以罗钦从十八岁就投身北疆,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为保住爵位做努力。然而云臻想的更多,他不至于因为韩毅一句话,就相信罗钦是奸细,但也在分析其中的可能性。 云臻多边关的形势了解不算多,只知道罗钦是韩其昌的顶头上司,在边疆算得上二线左右的将官,在往上,除了常年驻守边关的定北大将军之外,还有朝廷派往边关的元帅,比如如今的夜青玄。虽然不是最高的将领,但也算十分重要的人物,加上边关一向都是以军功和威望领兵的,罗钦能够调动的人员并不少,若是罗钦果真是辽国的奸细,无异于一把藏在大明的尖刀,十分危险。 “我听说,韩将军在边关的妾室,便是罗钦的女儿。”云臻微皱眉道。 “正是,她也是罗大人派到父亲身边的人,一来在父亲身边吹风,二来,顺道监视伯父还有与父亲走得近的将领,如今许多将士的把柄已经通过她落到了罗大人手中,尤其是负责粮草的柳大人。我正是撞见了那一回,才会被发现,而后搞到如今这个局面的。”韩毅提起这个,语气里都是无法掩饰的憋屈。 “他们发现你了?可是若是发现了,为什么不杀了你?”死人,当然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是罗青莲。”韩毅提起这个人,眼中漫过一抹恨意,“她是罗青萍,也就是我爹那个妾室最小的妹妹,经常探望罗青萍的理由住在我们这边。她不知如何发现了我知道了这些事,于是故意设计我受伤,而后给我下毒,用这个要挟我娶她,说是我不愿意娶她,她就毒死我以绝后患。” “我因为伤被困在室内,见到的人本来就不多,更没处求助,最后倒是罗青萍帮了我一把。罗青萍虽然长了罗青莲十几岁,但脑子完全比不上罗青莲,她心里光想着如何让她生的两个孩子占到更多,所以我受了伤,她便抓住了借口,将我送回京城,等罗青莲回一趟家再来,我早已经离开了边关。”韩毅吐了口气,他不怕死,但不想死得毫无意义。回到京城之后,他不是没想过将消息传出去,只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不敢随便托付与人,而他多年在边关,在京城连个可以信任的朋友都找不出来。 “如此,你可有证据?”云臻不是不信韩毅,只是要想解决此事,必须有证据,他自然也能顺藤摸瓜去找,但夜青玄去边关已经有一个月了,他没有那么多功夫细细去找。 “有!”韩毅也是心思缜密的人,从他第一次察觉到情况开始,就已经在收集证据,而且早已放置妥当,就连被他父亲遣送回来,也小心的一起带了回来,只是他今日跑出来,自然没有带在身上,“在我屋子里的一个镶金匣子当中,那是我祖父在世时送给我的,我一向带在身边,所以并没有让人怀疑,证据嵌在木板当中,我做了简单的机括。还有其他一些更重要的,我放在灵玉的梳妆匣当中,王妃可以同灵玉要来。” 云臻听得韩毅这般条理分明的准备,心里多了几分欣赏,墨家本来就惜才,更何况韩毅本性正直又心思缜密,若非出了这一桩事,将来必定有出头之日。 “今日追你的人,是那个罗青莲的人?”沈沁问道。   ☆、第一百一十章 有去无回 “嗯,父亲带罗青萍回来的时候,罗青莲也跟着一道来了。罗青莲手段高明,我娘又是个软弱的,我如今一个半残废,院子里被安排了她的人。如今,她算是没了耐性,大约是觉得拖下去迟早叫我捅出事情来,所以存了心想要弄死我。我今日是趁着她出门去办事,才偷跑出来的,那些人追的紧,若非遇见王妃,只怕今日又要落到她手中。”韩毅摇摇头道,“罗青莲此次特意跟来,是为了柳家,负责粮草的柳大人是柳家庶出的三爷,我拿到的证据里面,有一个是柳三爷跟柳二爷的书信,虽然藏头露尾的不甚清楚,但大致意思就是,柳二爷负责将粮草调换,而后柳三爷设法掩饰,以免暴露。” 云臻何等聪明,韩毅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落到他手里的都有一封,落在罗钦手中的只怕更多,那么罗青莲到京城来,大约是有所求了。 “你好好养伤,别的事我会处理,倒是韩三夫人和韩小姐那边,怕是得让她们受些委屈了。”云臻心中有了计较,向韩毅道。 韩毅点点头,道:“娘和妹妹这些年受的委屈也不少了,不在乎这一点,能保住一条命,才是最重要的。”韩毅其实更希望母亲和韩灵玉离开韩家,韩其昌虽说没有到通敌叛国的地步,可他那样的人哪能干净,一个不好牵连的便是全家人。而韩毅最担心的还是罗青莲,此人太过狡猾,乔氏和韩灵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沈沁自然看出了韩毅的隐忧,道:“无妨,罗青莲交给我便是,我会给她送一个合适的去处的。” 安顿韩毅住下,沈沁和云臻离开客房,云臻一脸好奇,道:“娘子觉得,哪里是合适罗青莲的地方?” “这个么,你猜,罗钦是怎么成为辽国奸细的?”沈沁不答,反而问道。 这个问题云臻没有多想,道:“无非就是名和利,罗钦作为定宁侯府的嫡长子,保住祖宗爵位甚至更进一步的心肯定是有的,有辽国配合,他拿军功并不难。” 沈沁却摇摇头,道:“灵玉同我说起,那个罗姨娘今年三十二,是罗家第三个女儿,上头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所以算起来,罗钦至少有五十岁了。虽然活到八九十的人也有但人说人到七十古来稀,罗钦在边关呆了三十多年,头上有多少军功?” “……”云臻微微皱眉,按理来说,罗家原本有爵位,虽然是五代而除,但后代子孙如果有了功勋,要保住也并不难,但要说三十年来,罗钦坐到如今的位置,却没有足够的军功,确实不大合理,“你的意思是……” “我听灵玉说起,说她父亲的顶头上司罗大人是个怪人,明明是自己的功劳,却总是分给手下的将士,如今他手下许多将士都已经平步青云,与罗大人平起平坐的也不少,偏罗大人这么多年基本都在平级调动,不曾往上爬,就是韩将军,也是罗大人一手提携的。”沈沁话里没什么起伏的解释,“听出问题没?罗钦虽然没有做到更高的位置,但军中许多位置他都呆过,而且,功劳都分给了属下,他是一直没有升迁没错,但有多少人记着他的恩惠?你若是说他是奸细,你猜有多少人会为他说话?” 云臻脸色严肃起来,沈沁说的没错,有时候士兵比普通百姓更好控制,仇恨和恩惠,他们都记得清楚,罗钦将自己的功劳分给将士,无形中已经收纳了无数的人心。细细一想,云臻也有了决断,道:“此事不简单,过些日子要从一批粮草过去,我会想办法让叶锦玄跟过去,此事,还是他亲自同太子说更好些。” 沈沁点点头,道:“如此,这几日得把罗青莲和柳家的问题处理掉,嗯,后天是皇姑姑的寿辰,罗青莲应该会去吧,叫她有去无回,如何?” “娘子只管去做便是,后头自有为夫顶着!”云臻没有问沈沁要如何做,“倒是,娘子还没说,罗钦为什么成为辽国探子呢!” “这个还没有确定,还需要核查一些问题,等弄清楚了,再同你说。”沈沁心里有些计较,她的情报网刚刚起步,正好有个活计牵线也不错,这次罗钦的身份,刚好拿来练手。 次日,沈沁特地备了礼物,与云臻一道去拜访莫家,也就是云臻生母的师兄莫大人。云臻对于这个勉强算得上舅舅的人似乎没有多少热情,看着沈沁准备的东西,不算十分厚,也不会失礼,点点头道:“走吧!” 沈沁牵着阿筹,同云臻一道上了马车,莫家原本不是京都人士,在这边也没有祖宅什么的,就住在皇帝赐下的府邸当中,离王府距离不近。沈沁有些不解,道:“从前我见到二舅舅一家时,也十分高兴,如今你怎么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云臻摇摇头道:“父皇叫我去拜见莫大人一家,是觉得我虽然身为亲王,除了岳父却没什么人帮衬,莫大人如今也算风头正盛,也好做我的后盾。只是,父皇却不知,莫大人当年与师兄弟几个跟我外祖父学习,却总觉得外祖父没打算对所有的弟子倾囊所授,所以一心一意想娶我母妃为妻,甚至曾经想强娶我母妃,所以母妃最后才会走上进宫的路,说起来实在当不起我一声舅舅。只是父皇原是好心,又是在朝中提的此事,我也不好反驳,这些事没有外人知晓,我提起来只会坏了母妃的名声。” 沈沁微微皱眉,她也知晓这世上许多才能出众的人并非品行也端正,但当初逼迫云臻的母妃,如今又跑来想占云臻一声舅舅,此人脸皮果真够厚,也不知云臻的外祖父泉下有知,会不会恨不得捏死这个不孝徒弟。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如今若是尊他一声舅舅,母妃泉下有知岂不心痛?”沈沁微皱眉道。 云臻见沈沁为他烦恼,却是一笑道:“且不管这些,先过去看看便是,他既然要担我一声舅舅,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便成了的,如今他升官做了顺天府尹,他作为我的舅舅,对我自然是大有好处的,总比他哪天投了夜青锋强些。再说了,他当初想占母妃的便宜,怎么也要吐些利息出来才好。” 沈沁闻言,自然是点头,既然不是心底里认可的亲人,利用算计自然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有夜青锋在京城里搅和,顺天府尹自然是最好的帮手,或者,替罪羊。 马车到了新开的莫府门前,莫成天已经带了家人在门前迎候,向云臻一家行礼道:“微臣参见瑞王爷、瑞王妃和小世子!” 云臻待莫成天行过了礼,才托着他的手扶他起身,道:“父皇曾说,大人当得起臻一声舅舅,何必如此大礼!” “君臣有别,微臣不敢!”莫成天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这也是即便有月嫔师兄的关系在,皇帝没有发话之前,他也不敢迈出一步的缘故。而如今,云臻对他虽然这样礼遇,但他与云臻并没有更多的情分,就连月嫔也是早早仙逝,他更不敢在云臻面前托大。 云臻便也没有勉强,他会给莫成天该有的尊重,但也会保留该有的疏离,毕竟当年莫成天能做出那样的事,如今也难保没有别的问题,自是小心为好。 虽然顶着亲戚的关系,但毕竟从未有过什么多少联系,如今也不可能一下子熟起来,互相见过之后,云臻同莫成天和他长子莫江阳去书房说话,莫柳氏便带着两个女儿,与沈沁坐在一起说话聊家常,阿筹自然也跟在沈沁身边。 莫家也有四个女儿,大的两个已经出嫁了,两个小的,三小姐莫云云是柳氏所出,四小姐莫甜甜则是得宠的苏姨娘所出。沈沁来之前也打听过一些莫家的事,柳氏便是京都柳家的女儿,不过云舒公主嫁的是柳家本家嫡支,而这位莫夫人么,只是柳家同族。柳氏娘家并不出众,只是因着柳家的名声,才能嫁给莫成天,而那位苏姨娘,据说是官家女儿,行为举止都更加得体,自然也更得莫成天喜欢。 沈沁打量着柳氏,三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保养也算得当,并没有老态,只是似乎没有太好的教养,行为举止都带着一种暴发户的粗俗。她女儿莫云云长相也随了柳氏,鹅蛋脸细致的眉眼,如今十五六的年纪,也算如花年华,只可惜学了她娘的品味,一身厚重的打扮,倒是将年纪生生推了几岁往上。相对而言,莫甜甜就精致淡雅得多,一身浅绿色的秋装,在莫云云艳红色的衬托下,更显清新脱俗,沈沁不由在心底摇摇头,就这品味,想在京城嫁个好人家也难了。 柳氏先将阿筹夸了一番,又将沈沁和云臻夸了一番,沈沁终是忍不住了,转移话题,道:“云云妹妹今年也有十六了吧,可说了人家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赔 “哎,再有两个月就有十六了,虽说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可当娘的谁不想多留两年?我呀,只盼着细细的看着,给云云挑个疼人的夫婿,也就放心了。”柳氏轻抚着莫云云的手道,“说起来,王爷待王妃可真是细致,若是云云能寻到这样的夫婿,我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沈沁眉头微挑,这是几个意思,试探她,想将莫云云嫁到王府?“夫人说的是,这成婚可不就是赌一辈子吗?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夫人想细细相看也是人之常情。”沈沁不动声色的顺着接下去道,“如今莫大人任了顺天府尹,以后自然是要长居京城的,夫人慢慢地看着,总是云云妹妹年纪还小,可不能轻易嫁了出去。” 柳氏并没有多少心机,在沈沁打听到的消息当中,莫家内宅看似柳氏管着,其实做主的都是苏姨娘,偏柳氏对着苏姨娘还一向都是妹妹长妹妹短的亲热。如今沈沁将这话转了开去,柳氏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变,就连一直低着头的莫云云,沈沁也发现她身子僵了僵,看来,这母女俩还真有这个心思,只是不知是她们自己的意思,还是莫家的意思。 头一次上门,云臻也没有多呆,借口还有公事要办,坐了一段时间,一家人也就告辞离开了。而他们离开之后,柳氏便是一脸不满的抱怨,道:“那个沈氏可真是不上道,我都那样说了,她也不接口,老爷,你毕竟是越老的弟子,你要是开口,瑞王还能拒绝不成?何必看那沈氏的脸色,不就是个庶女吗!我们云云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女。” “姐姐,沈氏毕竟是皇上亲封的王妃,更何况,她便是庶女,那也是相府的庶女,听说沈相和叶氏对她也十分重视,连太子府的沈侧妃同她关系也极好。”苏姨娘体贴的给莫成天和柳氏倒了茶,“妾身倒是觉得,此事急不得,需得先同瑞王爷拉近了关系再说,何况三小姐也算王爷的表妹,表哥表妹的有了什么情分,王妃还能反对不成?” “梅儿说的没错,此事急不得。”莫成天点点头,“如今两家也算亲戚了,你有事没事带着云云和甜甜去王府走走,总归没有坏处。” 柳氏没什么主见,听两人都这样说,自然也就应了下来。 沈沁同云臻往回走,便说起柳氏的事,不由疑惑道:“你说,这是柳氏自己的想法,还是莫家的意思?莫大人也算人精,就算有这个意思,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云臻眸光微动,道:“应当是莫家的意思,不过,目前应当还只是试探。大约莫大人是觉得,这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分不牢靠,想要更进一步,娘子不必在意,你夫君我还不至于应付不来这点事。” 沈沁自然点头,道:“我自然信你,不过他们既然存了这个心,就怕被人利用,我还是多留意一些的好,这世上阴沟里翻船的可不少。” “娘子想得周到,就依娘子说的。”云臻靠着软枕,将阿筹搂在怀里逗他。阿筹如今正是最招人疼的时候,软乎乎的小手拼命想拨开云臻的手,奈何小胳膊拧不过大胳膊,将小人儿累得喘气,可怜兮兮的望着沈沁,道:“娘亲,爹爹欺负我!” 沈沁摇摇头,将儿子解救出来,瞪了云臻一眼,道:“你多大了,还欺负儿子!” 云臻见阿筹投奔沈沁去了,笑着往后面一倒,道:“娘子如今将南纤送到小师弟那里去了,府里可就没人陪阿筹玩了,要不要给阿筹找个玩伴?” 沈沁看着明显不如云山村活泼可爱的儿子,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不过,在老家时,阿筹总有小伙伴一起玩耍,也不会寂寞,如今跟我们到了京城,反倒没有同龄人在一起,便是南纤,比阿筹也大了许多。只是这人选可得细致去选,若是不好的人,怕是要将阿筹带坏了去,你说,从府里挑几个孩子过来,还是从你手底下选两人过来?” “府里的人我们如今还摸不清,便是瞧着可信的,他们的家人也不好说,更何况小孩子容易被收买,我看,还是从墨家选两人过来吧。药谷的人也可以,只是路途太远,到底不好让人骨肉分离。”云臻略略思考道。 “那就这样定了。既是给阿筹做玩伴,也不必选奴仆出身的,阿筹身边要有平等相处的兄弟才是,至于奴仆,等阿筹大些再作安排才好。”沈沁提出要求,阿筹如今还没有兄弟,她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再要孩子,但是让阿筹从小接触的都是奴婢并不是好事,总是在交往中占据主导位置,对于孩子以后的发展并不是好事,养成盲目自大的习惯就不好了。 转过一个街口,云臻没有同沈沁他们一道,他说有公事要办并非完全托词,他如今确实很忙,罗钦以及韩毅的事也需处理。 沈沁没有直接回府,既然出来了也就带着阿筹一道去了自家铺子。东街繁华,马车驾过去反而不好走,又容易妨碍别人,沈沁索性带了儿子下车,叫车夫等在外面,抱着阿筹往里走。 阿筹看着街上卖的许多东西都十分好奇,一会儿指着忽悠悠转着的风车说喜欢,一会儿又看上咚咚作响的拨浪鼓,只是看着沈沁没有给他买的意思,也没敢开口。沈沁摇摇头,对年纪小的儿子也没打算苛求,但也不能没原则的满足,何况这些东西阿筹屋里多得是,都是旁人送的。 “哎呀,哪里来的小乞丐,快走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沈沁偏头看去,只见一名水红色衣裳的少妇一面往后退,一面挥着胳膊,她身边的丫头立刻上前,虎着脸冲着地上摔倒的小乞丐,道:“快滚,弄脏了我家夫人的衣裳,你赔得起吗!” 那小乞丐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抿着唇爬起来,手掌擦破了一片,还在渗血。 “娘,他受伤了。”阿筹自然也顺着沈沁的目光看过去,看着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渗着血的手,有些难受,道:“他一定很疼,他们为什么欺负他!” 沈沁不希望阿筹长成一个轻视人命的贵族公子,而那个小小的孩子,沈沁也并不觉得因为家境贫寒或者被人抛弃,就该受这样的侮辱。她这些年收留了不少的孤儿、乞丐,一方面确实是省钱,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几分善意,从前她不信鬼神福德什么的,但穿越一遭,她不信也得信了,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做好事攒人品,毕竟她如今又不缺钱。 这样想着,沈沁上前几步,细细一看,那少妇还是她认得的,正是当初不知怎么的让叶锦文逮住的江盈盈。不过她对江盈盈没有多少好印象,只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个小孩子,他也不是故意的,何必伤人?” “我家夫人的衣裳,是老爷特意从江南带回来的料子,一尺都金贵得很,让他弄脏了,自然要赔!”江盈盈往后面躲了躲,那丫头便自觉地迎上前道。 “一个小乞丐,怎么可能赔得起,这不是为难人吗!”旁边看热闹的人自然就打抱不平了,那小乞丐也不哭闹,只咬着唇,猛地抬起头,道:“我要去给我娘买药,弄脏了你们的衣裳,我将来一定赔,请你们先让我去买药!” “买药,那就是有钱喽!”江盈盈微微抬了抬手,“本夫人也不多要,免得人家说我欺负小孩子,你身上有多少,就给多少就是,给了钱就赶紧走,本夫人还不想污了眼睛呢!” “那是给我娘买药的钱,我可以写借条,以后一定还,这钱不能给!”小孩子捏紧了衣角。 江盈盈看了丫头一眼,那丫头立刻上前,也不管小乞丐手上的伤,就用力一扯。小乞丐身上的衣裳本来就破旧,被她一扯就裂开了,几个铜板掉在地上。小乞丐急得眼都红了,一口咬在那丫头手背上,那丫头吃痛缩回手,一抬腿就要踢,小乞丐却蹲下身捡钱,似乎根本没看到。 不用沈沁吩咐,紫玉一步上前将小乞丐拎起来反手一推,那丫头又不会功夫,一个踉跄自然是跌倒了。 沈沁见那小乞丐没有受伤,手里还紧紧捏着几文钱,忍不住一个心酸。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缺钱的生活,但前世四处寻找药草,她也见过贫穷的山区,知道对于穷人来说,有时候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几文钱确实不多,却是救命钱。 “紫青,给她钱,这钱我替这孩子还了!”沈沁看江盈盈的样子越发不耐,吩咐了紫青一声,示意紫玉跟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炮灰 江盈盈哪里会缺这一点钱,只是今天心气不顺,故意找茬罢了。她父亲是朝中二品大员,母亲也是世家千金,只可惜,她名门嫡女不假,可母亲不受宠,连带她也不受父亲重视,虽然嫁入凌王府,却不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凌王世子,而是早已不管事的老王爷,即便她很得老王爷喜欢,王府的内宅世子妃管着,她头上还有王妃在,嫁过去两年又没有子嗣,如今还算好,等老王爷没了,哪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今日因着礼节不到位被王妃说了一番,才带着丫头出来闲逛解闷,偏就遇见了这么一桩事。 江盈盈瞪着被紫玉抱在怀里的小乞丐,她就是心情不爽,想找人出气,这么个小乞丐不就是最好的出气筒吗?又没人会为一个小乞丐出头,弄死了也没人说什么。 紫青对这种人也十分看不顺眼,取出些钱递给那丫头,道:“不就是江南的水波绫吗?这么多银子够了吧,赔也赔了,钱货两讫,还等着做什么?” 沈沁今日是去拜访云臻母亲的师兄,虽然没有按照王妃的品级着宫装,但也算正式,江盈盈也算有眼色,见沈沁拿着装虽然拿不准沈沁的身份,却也没敢跳出来纠缠,哼了一声,便带着人走了。 沈沁将小乞丐带走,直接去了自家铺子,小家伙没敢说让他走,等到了地方才道:“我写下欠条可以吗?我娘的病不能等了,我、我得去买药……” 沈沁看他的模样,有些心疼,道:“你的药方在哪里,我叫紫玉去给你买了,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帮你上药好吗?” “谢谢夫人的好意,可瑾萧已经受了夫人的好意,不能再劳烦夫人了……”瑾萧一脸认真道:“我娘说过,人要知恩图报,瑾萧受了夫人的恩惠一定回报,不能多贪!” 沈沁难得欣赏这个孩子,也欣赏将孩子教的这样好的母亲,这样想着,便道:“这样吧,我叫紫玉送你去,若是你的钱不够,还可以借你些,等将来有钱了,再还我便是。” 这回瑾萧倒是没有拒绝,他的钱确实不多,他也一直担心药钱会不够,点点头,道:“瑾萧多谢夫人,等瑾萧有钱了,一定还给夫人!” 沈沁点点头,向紫玉道:“定要将他安全送到了,去了药铺,给他买一点药,他手上有伤,不能这样放着不管。” 紫玉自然点头应着,见瑾萧腿一瘸一拐的,知晓他腿也受了伤,直接将小家伙抱起来,向沈沁道:“奴婢将他安顿好,便直接回府。” 沈沁明白紫玉的意思,自然是能帮就帮这一家一点,当下点点头,道:“去吧,路上小心些。” “娘亲,那个人为什么要欺负小哥哥?”阿筹不大理解,在他见过的人当中,还没有谁这样欺负小孩子。 沈沁摇摇头,道:“她不高兴,所以想找个人出气,刚好,就碰到那个小哥哥了。阿筹,每个人都会有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但是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能把火发在别人身上,明白吗?” 阿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阿筹知道了,阿筹不会把火发在别人身上的。娘亲,小哥哥家是不是很艰难?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回家去?这样他们就不会难过了。” “……”沈沁一时不知道怎么跟阿筹解释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复杂的问题,想了想,道:“若是你皇爷爷叫你去皇宫住,你愿意吗?” 阿筹摇摇头,道:“才不要,曾祖母一点都不喜欢阿筹,阿筹才不要去皇宫住!” “是啊,便是再艰难,那也是小哥哥他们的家,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他们带走呢?当然,娘亲答应你,若是他们愿意,就带他们回王府,好不好?”沈沁揉着阿筹的头发道。 阿筹点点头,道:“好,娘亲,我们回家去吧!” “不想多逛一逛吗?”沈沁一直都怕把儿子们怀里,而阿筹,确实也格外喜欢在外面逛逛。 “不要了,要是小哥哥愿意去家里,我们不在家就不好了!”阿筹摇着头道。 沈沁闻言一笑,倒是没有反对,牵着阿筹的手往外走。 沈沁原本只是哄着阿筹,毕竟她并不觉得那个叫瑾萧的孩子会求上门来,倒没想到,回到王府还真见到了瑾萧,还有他的母亲。阿筹一听说瑾萧来了,就拉着沈沁去看,一到客房,就见到紫玉正专心的给瑾萧的母亲治伤,而小小年纪的瑾萧站在床边,十分紧张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沈沁看去,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娘。 阿筹想上前去,被沈沁拉住,过了一段时间,紫玉拔了针,才回头向沈沁行礼。沈沁摆摆手,道:“她怎么样了?” “应当是被人打的,再加上长时间的饥饿,所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等会儿给她喝些参汤,晚些吃点东西喝了药,应该就没有大碍了。”紫玉答道。 听到没有大碍,一直紧绷着神经瑾萧吐出一口气,紧绷着的弦松开,小身板就倒下了,好在旁边一直有人看着,见状赶忙将小家伙捞起来。沈沁看着浑身黑漆漆的小家伙,叹了口气,道:“给他洗一洗,找一找他能穿的衣裳给他换上,先别叫醒他,小家伙大约累坏了,叫他先睡一觉吧!” 丫头自然答应着去办,倒是阿筹一脸担心,道:“娘亲,小哥哥怎么了?” “他没事,只是累坏了,睡一觉就好了。”沈沁牵着阿筹的手,“好了,我们先回去吧,等他醒了你再过来看他。” 阿筹自然点头应着。沈沁看向紫玉,道:“你跟我来,我有些事交代你去办。” 沈沁原本就有事要叫紫玉去办,结果一大早去莫家,倒是给忘了,如今只能推迟到明天,好在紫玉脚程好,倒是没有关系。 紫玉跟沈沁过去,沈沁将阿筹交给巧儿带他去换衣裳,带着紫玉进了内室,道:“紫玉,原本打算叫你今日出发的,结果让今天的事耽搁了,你明天出发便是,就是时间赶了些,等你回来我再给你接风。” “王妃直接吩咐就是,紫玉一定给王妃办的漂亮,哪里就贪王妃一顿接风宴了!”紫玉笑道。 “你呀!”沈沁便也一笑,“你明日出京,一路往北去,尽量赶快些,大约后天晚间,应该能到锦蓝城,你去宏泰客栈,就住在那里,若是遇见一个叫庄钰的人,就一路保护他到边关,送到太子手中。” “王妃,那个叫庄钰的,是什么人啊?你怎么知道他会去那锦蓝城的宏泰客栈?”紫玉一脸疑惑道。 好吧,任谁被沈沁安排这事,都会觉得很疑惑,未卜先知到时间地点人物都这么清楚,怎么都很奇怪吧!沈沁默默地仰头望天,她能说她在故事里知道的前因后果吗? 穿越这么长时间,许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但主线还在,沈沁也是在莫成天出现之后,才猛然记起庄钰这个人来的。在原本的故事当中,虽然没有后来横生的许多枝节,但辽国确实来犯了,夜青玄也确实带兵出征了,莫成天似乎是因为杨剪剪勾结山贼要陷害沈轻,拉得那位黄大人下了台,成了顺天府尹。而这个庄钰嘛,若说云臻在原书中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那庄钰就是个悲催的炮灰。 庄钰本是武安州一名小吏的儿子,父亲做的是武职,因着从小体弱的缘故不能习武,但庄钰却极为聪慧,从小读书,有神童之称。武安州正是莫大人原本所治下的地方,庄钰的父亲正是在莫成天手下供职,而正如云臻所想,莫成天虽然名声极好,但当初能做出逼迫师父独女的事,又能正派到哪里,庄钰的父亲便是被莫成天害死的。 原本庄钰苦读多年,父亲死去之后报的便是考中功名,为父亲翻案的愿望,到了京城却发现莫成天进京述职,而且极有可能留在京城任职。莫成天原本就没打算放过庄钰,在庄钰父亲死去之后,也多次设法陷害庄钰,若是在京城见到庄钰,莫说让他考中功名,最大的可能是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在京城,所以庄钰忍痛放弃秋闱,离开京城北上,想投身军营建功立业。 正值辽国来犯,相对于有莫成天压着的科举来说,确实是从军对庄钰希望更大些,只可惜庄钰在路途中,也就是沈沁所提到的锦蓝城宏泰客栈,遇到了锦蓝城外鸡鸣山的山贼,被山贼掳到山寨。庄钰确实是聪明的可怕,作为一个被掳到山贼窝的书生,他不仅没有被山贼虐待,还成功地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为山寨的军师,并且带领鸡鸣山的山贼建下无数丰功伟绩,最后被夜青玄带兵剿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谓私生子 沈沁记得,在原书描述中,鸡鸣山在庄钰的带领之下,不仅劫道抢掠无数,而且短短的两三年间,成为黑道白道都礼让三分的势力,就算是夜青玄,也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将鸡鸣山围困剿灭,并且自己损失不小,更曾评价,庄钰若非敌手,乃是经世之才。事实上,庄钰本身并没有多少恶意,落入鸡鸣山也并非他所愿,原本他与鸡鸣山大当家的约定只是辅助半年,而后便离去,更是说服山贼不烧杀百姓。然而,偏巧遇上莫成天苦苦相逼,最终只得落草为寇,也是个可怜人,其后的所作所为也是自保,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力扭转。 沈沁一向欣赏有才能的人,在她收留的人当中,有天分的,她也支持他们读书,或者做其他的事,而庄钰的事,既然她记起来了,也想帮他一把。毕竟,以庄钰的聪慧,与其沦落匪贼,成为夜青玄或者云臻的敌人,还不如早早归到夜青玄麾下,说不定还是个善缘呢! “王妃……”紫玉见沈沁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由低低的喊了一声。 沈沁回过神来,道:“这些你别问,只要将这件事办好就是,若是能让他换个客栈住也不错,总之你只要将他全须全尾的弄到太子那里就够了。” “可是,送到太子那里,紫玉要怎么交代?”紫玉微皱眉,总不能说王妃给太子送个奴才什么的吧,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个么,你就说王爷给太子送个军师就够了,太子一向惜才,不会为难的。到了边关,你若是有兴致,可以慢慢游山玩水回来,算我给你的假期。”沈沁想了想,还是决定就用云臻的名义,夜青玄最大的优点,可以说是任人唯贤,三年前,云臻还没有考中状元时,就因为云臻救了他一命,对云臻就十分倚重,甚至在云臻身份暴露之后,也没有丝毫的芥蒂,甚至似乎并没有意外的样子,而庄钰这个人,沈沁敢说,只要有人重用,他就能做好军师的位置,甚至只要有机会,为官做宰不在话下。 紫玉点点头没有多问,她跟了沈沁,但凡沈沁吩咐的事,都会做好,至于理由么,给主子做事需要什么理由? 沈沁见状,又交代了一些情况,便叫紫玉下去准备行装。 这边说完了话,阿筹便小跑着进来,望着沈沁,“娘亲,小哥哥醒了吧?我们去看他吧!” 沈沁不大理解阿筹对瑾萧的浓厚兴趣,要说可怜人家小孩子,阿筹也不是第一回见到可怜的小孩了,也没见他对别人这样在意。只是阿筹年纪太小,这样的问题别说解释清楚,便是他自己,大约也只是本能的关心,自然问不出缘由来,这样想着,也没有逆着阿筹的意思,牵着阿筹去了瑾萧暂住的客房。 沈沁本意叫瑾萧好好睡一觉,丫头便会意的给瑾萧点了些安神的香,沈沁和阿筹见到瑾萧时,小家伙还睡得香甜。照顾的丫头刚刚给瑾萧梳洗过,也换了干净的衣裳,见沈沁和阿筹过来,丫头赶忙见礼,道:“参见王妃,小世子!” 沈沁总觉得这丫头的眼光有些奇怪,上前一看,闭着眼睛的小家伙和她跟前的阿筹,那叫一个相像啊,分明就是阿筹再长大些的模样。 沈沁扯扯嘴角,也难怪人家丫头表情怪异,看到这般模样,大约是谁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云臻的私生子。至于沈沁,嗯,她至今还记得那新婚之夜云臻闹了多少笑话,自然不觉得云臻会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当下摇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蝶。”丫头低眉顺眼的答道,心里却在猜测王妃会怎么做,会不会趁着王爷没回来,先将这个孩子除掉?那她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沈沁见着小丫头拼命掩藏的害怕,摇摇头,道:“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照顾瑾萧吧,可别欺负他一个小孩子,若是叫我知道了,定然狠狠的处置!” “是……”彩蝶吐了一口气,看来王妃没有灭口的意思,看这样子,难道要将这孩子留在府上? 沈沁看彩蝶胡思乱想的模样,也没有解释,如今府上的丫头都是清理过一遍的,这丫头虽然脑洞有些大,但看样子还有些分寸。正巧外面通报云臻回来了,看阿筹呆在瑾萧身边不想动,摇摇头道:“巧儿,看好阿筹,莫让他打扰瑾萧休息。” 这个瑾萧的身份,沈沁倒是有些猜测,长得像阿筹,除了云臻的孩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云臻兄弟的孩子,更何况,瑾萧跟当初的夜瑾益,也不过一字之差罢了,而阿筹的长相么,虽然与沈沁和云臻都能找出那么些相像的地方,但据老皇帝说,阿筹更像先皇一些,而瑾萧,若是夜青玄的孩子,长得像先皇也不足为奇,此时,她更加好奇的是,夜青玄哪里来这么大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又怎么弄到这般田地? 穿越之后,沈沁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八卦了,此时,夜青玄以及这个漂亮儿子的八卦抓的她小心肝痒痒的,心里想着明日定要叫人好好打探一下这个重大新闻。 沈沁心里想着八卦,连云臻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现,云臻拍拍沈沁的肩膀,有些被忽视了的不高兴,道:“在想什么?阿筹呢?” 沈沁抬头见云臻的模样,忽然玩心大起,道:“阿筹啊,他在陪你的私生子啊!” “……”沈沁见云臻一脸被雷劈的样子,正在想要不要加把火,云臻却是一转身便往沈沁走来的方向走去,这个玩笑可开不得,熊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难道是他最近忙着工作,忽视了儿子的教育? 沈沁见状,分明将云臻的惊吓看在眼里,也不想八卦了,理了理衣角,又往回走,很好奇啊,云臻见着一个跟自己亲儿子长得那么像的小家伙,会是什么表情。 沈沁慢悠悠的走进去,便见着彩蝶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生怕被错愕加愤怒的王爷逮个正着,一见沈沁进来,赶忙躲到沈沁后面,拼命告诉自己,是王妃安排的、与她无关…… 沈沁见云臻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摇摇头笑道:“好啦,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也没有误会什么,人家小孩子好不容易睡一觉,你别欺负他了。” “什么叫做没有直接关系?”云臻一把将张牙舞爪的儿子拎起来,回头看沈沁,分明就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哪能叫没有直接关系,这是原则问题,可不能给以后的夫妻关系埋下祸根。 “……”沈沁将张牙舞爪的儿子解救下来,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嗯,云臻长得好看,这样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居然也十分可爱。捏捏阿筹的小脸,沈沁教育儿子,道:“阿筹啊,人生在世,总会遇到些不高兴的事,可别学你爹爹这个样子,会影响自己完美的形象的……” 云臻的脸色更黑了,即便知道沈沁有时还有几分玩心,可看着沈沁拿自己认真地问题做儿子的反面教材,无缘无故的看两个小家伙都不顺眼了。 “好了、好了,”沈沁还是知道分寸的,那小瑾萧很可能是云臻的亲侄子,若是真惹毛了云臻,以后云臻虐待侄子可就不好了,“小家伙名字叫瑾萧,如今也有五六岁大了,那时你和夜青锋都还没有认祖归宗,这小家伙应该是太子家的,你好歹是做弟弟的,如今你哥还在保家卫国呢,这可怜的小家伙你就替他先养着吧!” “……”得了娘子肯定的解释,云臻心头的郁闷也就消散了,没有了主观色彩,再看那小家伙,确实跟夜青玄挺像的。 说起来,云臻、夜青玄加上一个夜青锋,虽然一眼看去各有千秋,可若是细细去看,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只是夜青玄从来当做储君培养,夜青锋自小顶着家仇在杀手中成长起来,云臻又是在江湖中混大的,气质就差得远了,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过这一点。 “说起来,我比较好奇,你跟夜青玄还有夜青锋是同岁吧,夜青玄居然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了!”沈沁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瑾萧如今至少有五岁了,夜青玄比云臻大一点,今年也就二十三,那么,夜青玄在十七八岁就有孩子了,未免太早熟了些吧。 云臻摇了摇头,道:“娘子嫁我时刚十六……” “……”提到这个,沈沁突然记起来,她现在还不到二十啊,居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真相什么的,再没有更讨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哥哥 这边的小插曲没有太影响沈沁的心情,虽然她还年轻吧,虽然她这么年轻就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但这个儿子乖巧又可爱,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既然如此,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所以,当丫头来报三娘醒来时,沈沁叫云臻带阿筹去吃东西,自己过去见人去了。 安置三娘的客房跟瑾萧的客房并不远,沈沁走进去时,三娘已经坐起身子在等她。 沈沁能一眼认出她来,她自然也认得沈沁,有些惊讶,道:“竟是夫人!” “是啊,三娘,我们真是有缘呢!”沈沁微微一笑,“你别担心,你的事紫玉已经同我说了,这里是我家,你和瑾萧就暂且住在这里。” “瑾儿呢?”三娘自然担心瑾萧,一醒来就问了,紫青说瑾萧无事,但没有见到人她毕竟不能放心。 “瑾萧今天太过担惊受累了,听到你没有大碍就昏迷了,我安排他先睡一觉,再过一会儿就能醒来,到时叫丫头带他过来便是。”沈沁给三娘递了一杯水,“你的身子虽然没有大碍,却亏空的厉害,如今需要好好调养。” “我……” “当日我对你说,若是有事,可到云府寻我,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来?不为别的你也要为瑾萧想想,今日若非正好遇到我们,瑾萧可能就被人害死了,到时你不是要悔恨一辈子?”沈沁对三娘有些欣赏,尤其是见到懂事早熟的瑾萧之后,一面心疼那个小小的孩子,一面也忍不住责备几句。 三娘听得瑾萧险些出事,吓得脸色发白,道:“瑾儿如何了?他怎么会被人害!” 沈沁将白天的事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道:“瑾萧年纪小,我的阿筹,便是有人跟着,我也不许他出去乱跑,今日这事,那人早存了拿人出气的心,旁人又有几个敢冒着得罪贵人的风险替一个小孩子说话?” 三娘嘴唇微微颤抖,道:“夫人两次救我,今日又救了瑾儿,三娘如今身无长物,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必定会报答夫人的恩情!” 沈沁并不求她回报,但瑾萧的身世还是要问一问的,当下摇摇头,道:“报答不报答的,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吧,我倒是有些事想问一问。” “夫人请讲,但凡三娘知道,绝不会隐瞒。”三娘当即应道。 “三娘大约也看出来了,我本是习医之人,自问医术也不差,但给你检查身体,三娘你似乎并没有身产过……”毕竟不相熟,沈沁还是委婉的问道。 “夫人看出来了……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瑾儿是故友所托,只是三娘将瑾儿一手带大,情分早已同亲母子一般。”三娘虽然有些意外,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瑾儿到我身边时,已经有三岁多了,也知道我不是他亲娘,可瑾儿看着他娘死去,也只有我相依为命了……” “上回我见到你,你曾说你一人在家中……” “是啊,我丈夫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碍着我手里有些钱,收留我们母子罢了,瑾儿的身世往外传不得,我也只得想法子给他安一个合理的来路,柳大成虽然是浑人,但也是难得的在外面晃荡了几年的人,带着老婆孩子回去也没什么奇怪的的。”三娘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委身一个那样的人。 “柳大成家里还有一个兄长,老母亲也同兄长住着,我和瑾儿同他回去之后,他那兄嫂便找着理由闹着分家,正巧柳大成也不乐意兄长分他的钱财,顺势也就分了,我们三人另外盖房子住。他在外游手好闲,我也懒得管,只要他不管我和瑾儿就够了,原本也还好,我做活儿也足够养活瑾儿,只是没想到去年我进城交绣活儿,他跟人斗殴,就这么死了,那以后,他娘和兄长一家便时时来家里闹,每每将家里的东西抢了去,瑾儿跟着我是吃了大苦了。”三娘说起这些也平淡得很,似乎并没有什么心酸不满。 沈沁微微沉默,此时,她更加佩服眼前这个似乎混的不怎么样的女子了。从紫玉口中,沈沁知道,那柳大成死后,三娘带着瑾萧过活,但柳家一直没放弃抢夺三娘手里的东西,前两天,也不知从哪里找见了柳大成在城里一起瞎混的混混,说出了瑾萧不是柳大成亲子的事,于是借着这个将三娘母子两个赶了出来。 三娘也没有其他的亲友,只得投奔城中一个相熟的姐妹,也就是上回三娘跟沈沁提到过的那一个。那姐妹如今也嫁了人了,原本因着三娘并不久住,也会做许多事给他们帮忙,也没有太过为难,这一回却不同,三娘母子被赶了出来,接着三娘又生了病,那家不说帮忙,三娘那姐妹求着借几个钱都不肯。最终,还是那姐妹翻箱底找出几个钱让瑾萧给三娘买药,哪知后脚就让那家人抓着这个把柄,将三娘赶了出来,正好紫玉送瑾萧回去,见到被赶出来的三娘,恻隐之下,将他们母子带了回来。 “夫人不必为三娘劳神,三娘当初应了故友的请求,就一定会将瑾儿养大。如今承了夫人的情,三娘定当会还的。”三娘脸上带着一丝郑重,看上去三娘年纪不大,长相也算不得十分美貌,甚至因着几年的艰辛,丝毫没有少妇的风韵,但这一股坚毅之气,却让沈沁也为之感染,道:“你不要想太多,暂且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记得你是会绣艺的,反正府上也要请绣娘,不如你就留下吧,府上管吃管住,也免得你带着瑾萧在外面风餐露宿。” “这……”三娘与沈沁也就见过两回,总觉得不好承沈沁这么大的情,可想到瑾萧小小的年纪,终是点头,“多谢夫人!” “好了,别说不好意思什么的,不过是我雇你做工罢了,雇谁不是雇呢,就冲着你这份坚韧,想来手艺也不会差,总归我不会吃亏就是了。”沈沁安抚她道,“我们府上如今也只有一个孩子,一向身边也没个玩伴,我瞧着瑾萧同阿筹倒是投缘,往后不如让瑾萧同阿筹一道吧,小孩子总要有个朋友才好。” “多谢夫人!”三娘再次感谢道。 沈沁摆摆手,原本想问一问瑾萧的来历,可看着三娘这般模样,沈沁一时也不好开口,索性先放着,将他们留在府上,以后有机会再问也就是了。吩咐这边的小丫头仔细照看着三娘,又嘱咐等瑾萧醒了,就带他过来,沈沁才离开客房,回去找云臻父子。 这么一耽搁,天色也晚了,沈沁回到自家主院时,云臻给阿筹添了饭,叫他自己吃,见沈沁过来,便向她招手,道:“回来了,快过来,今晚做了你喜欢的清蒸鱼,还有萝卜老鸭汤!” 如今云臻手头的事多,给沈沁和阿筹两个做饭的时候也少了,反倒是云臻能时常尝尝沈沁的手艺。虽然能吃到娘子亲手做的东西他很开心,但是作为疼媳妇的云臻来说,还是看着妻儿吃的开心更幸福些,所以但凡有空,云臻还是会亲自下厨,做些沈沁和阿筹喜欢的东西。 “娘,小哥哥好些了吗?他是不是要离开了?”阿筹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望着沈沁道。 沈沁一笑,摇摇头道:“不会,娘亲留小哥哥的娘在府里做工,小哥哥也会留在府上,阿筹随时都可以去找小哥哥玩。” “真的!”阿筹明显十分惊喜的样子。 “明日还有另外两个哥哥会过来,以后跟阿筹一起,阿筹要好好跟哥哥们相处,不能淘气,知道吗?”云臻往阿筹碗里加了一筷子菜嘱咐道,他安排的人已经送过来了,墨家的人原本就分为几种,除了许多依附平民之外,有一部分是世代的奴仆,还有便是墨家弟子。云臻给阿筹安排的都是正式拜入墨家的弟子,也算是他的记名弟子,因为阿筹年纪太小,选的都是比他大一点的,也好照顾他。 阿筹到了京城就没什么伙伴,听云臻一说自然十分高兴,道:“我知道了,一定会跟哥哥们好好相处的!” 次日一早,果真见到云臻带过来的两个孩子,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因为已经正式入门,规矩礼仪也十分妥当,一看就是稳重懂事的孩子。沈沁虽然希望儿子活泼一点,但阿筹已经活泼的有些过头了,有稳重的师兄看着些也好,问过他们的基本情况,便叫他们先去安顿,也嘱咐两人不必太过迁就阿筹,只当是需要管教的师弟就够了,两人自然都应着。 让灵儿带两人下去安顿,三娘便带着瑾萧过来了,说是来拜谢沈沁。沈沁自然叫他们进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赴宴 瑾萧原本就很漂亮,如今梳洗干净了,更是十分招人疼爱。阿筹对瑾萧有种格外的亲近,见着瑾萧进来,就从沈沁怀里下来,上前拉着瑾萧的手,道:“小哥哥,你身体好了吗?还痛不痛?要不要阿筹给你吹吹?” 瑾萧虽然还不到六岁,却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沉稳,对阿筹倒是包容得很,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豆丁,摇摇头道:“不疼,谢谢阿筹!” “小哥哥不疼就好了,爹爹做了栗子酥,我们一起去吃吧!”阿筹听得瑾萧没事,立刻就高兴起来了。 瑾萧抬头看三娘,三娘又看向沈沁,沈沁不由笑笑,道:“去吧,阿筹不许淘气,要听哥哥的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亲放心吧!”阿筹脆生生的应着,便拉着瑾萧往外走,照顾阿筹的巧儿和妙语自然也跟了过去。 沈沁看着两个孩子走远,看向自从见到阿筹长相便惊得有些回不过神的三娘,道:“你今日先在府里安顿下来,至于做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至于瑾萧的模样,你别多想,只相信我们不会害你们就是了。” 三娘对于瑾萧的身世原本就不清楚,只知道当年好友未婚先孕生下了瑾萧,后来被人发现,只得将瑾萧托付给她,如今看到一个跟瑾萧这样相像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多想。 光是看三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多想了,云臻摇摇头,道:“我四年前才进京赶考,跟瑾萧必定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其中缘故,瑾萧可能是我兄长的孩子,他如今不在京城,我作为弟弟自然会将瑾萧照顾妥当,你不必担心我伤害瑾萧。” 三娘原本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许多事情她心里也有个底,是以那一眼,她就有许多猜测。但看着沈沁和云臻并不作伪的样子,况且若他们果真有恶意,大可以趁着昨日除掉他们,自然也松了口气,道:“三娘知道了,多谢老爷和夫人收留我们母子。” 沈沁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防备,却并没有在意,若是她遇上这样的情况大约也会防备,不过她始终相信日久见人心,这些误会什么的,相处久了,自然就解开了。当下道:“今日长公主寿辰,我和夫君会去做客,阿筹和瑾萧那边,倒是麻烦你看着些。” 三娘自然应下了,她不敢说看着主人家少爷的话,但总要看着瑾萧才能放心。 将这边安置妥当,云臻和沈沁便也出发,前往长公主府。 当今皇帝原本有三个姐妹,虽然都不是同母所出,但另外两位长公主,一位早年过世了,一位嫁到了相邻的陈国,如今在京城的,也只有这一位长公主了。这位长公主当年封号惠安公主,嫁的是慕容家二老爷,也就是慕容雪的二叔,因为尚公主的缘故,搬离了慕容家祖宅另外辟了公主府。如今这位长公主膝下一共两子一女,长子已经考中了进士,如今在工部刑部任职,女儿今年刚十五,这回寿宴大约也是存了选女婿的意思,至于幼子,自小娇惯听说离纨绔也不远了。 沈沁从前也去过惠安公主府,不过那时她是个庶女,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惠安长公主也就问过她名字年龄罢了。对这位长公主,沈沁印象并不深,因为此人既算不得声名远播,也算不得坏到了极点,简单点说,跟普通的贵妇人实在没什么区别。而今日长公主寿辰,她既然存了对付罗青莲的心,自然没想带阿筹过去,原本还怕阿筹哭闹,但阿筹那小子,显然有了新朋友,旁的都忘了。 沈沁猜想没错,罗青莲还果真就来了,而且看她的模样,显然是仔细打扮过的,看样子罗青莲这一趟京城,不只是为着柳家的事,也是在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沈沁抬眼看去,罗青莲与韩家人一道,也见着韩灵玉与韩家其他人站在一起,一行人中除了罗青莲倒是没有见到不认得的人。想来韩其昌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还没有蠢到将外室和庶女带过来。 见着沈沁了,韩灵玉自然要过来找沈沁,因为离得远,沈沁也听不到那边说什么,没过多久,便见韩灵玉同韩灵月加上罗青莲一道走过来。沈沁分明瞧见韩灵玉不大乐意的样子,看来,是韩家人给韩灵玉施压,叫她领人过来的。 沈沁笑着拉韩灵玉坐下,又向韩灵月和罗青莲道:“灵月妹妹倒是见过几回,这位也是韩家姑娘吗?我怎么不曾见过。” 韩灵玉看了罗青莲一眼,这两年见多了人情世故,韩灵玉也少了些稚气,并没有露出别的神色,道:“是罗姨娘娘家的妹妹,这回同罗姨娘一道来,听说长公主府上的风景甚是好看,便跟过来看看。罗小姐,这是瑞王妃。” 罗青莲盈盈一拜,道:“青莲参见瑞王妃!” 沈沁带着温和的笑意,道:“罗小姐不必拘束,随意坐吧,我也有两年不曾来过长公主府上了,这府上的茶水倒是依然如故。” “这茶水不都一样吗?反正我是尝不出好坏来。”韩灵玉微微蹙着鼻子道。 “你呀,李家是书香门第,琴棋书画诗酒茶,你便是不说精通,总得能说出点东西来,否则,有得你的苦头吃。”沈沁与韩灵玉亲近,闻言便笑着说她。 “可不是吗!母亲也说要请先生教妹妹的,偏妹妹也没个定性,总是静不下心去学。”韩灵月捏着帕子附和道。 沈沁看了她一眼,韩灵月是韩家大老爷的小女儿,沈沁从韩灵玉口中也听过不少韩灵月的事,年纪比韩灵玉小些,可心眼比起粗枝大叶的韩灵玉不知多了多少。此时这话,明着是姐妹俩关系好,打趣韩灵玉,事实上,分明说韩灵玉不上进,不肯好好学。而在沈沁所知,韩灵玉其实很羡慕这些技艺,一直没能学好,也是让韩家姐妹几个排挤的,加上她们母亲暗里挤兑,韩灵玉吃了几次亏,她母亲乔氏终是决定自己教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料子 沈沁轻轻捏捏韩灵玉的手,便见她冲自己笑笑,表示自己没事,也笑着回了一句,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天生不是学这些的料,比不得妹妹从小就顶着才女的名头,可惜,柳家公子还是定了陈家小姐。” 韩灵月今年十六,从及笄之后,韩家就张罗着给她选夫婿,挑来挑去,最后看中了柳家五少爷,也就是柳铭城的堂弟。那柳家少爷也算出挑,只可惜他父亲只是庶出的,成婚之后就分了出去,但好歹沾着柳家的光,自然身价也高些。韩家也算世代将门,韩灵月又是长房嫡出,论起来也不算高攀了柳家公子,只是柳家公子自己看中了陈家小姐,那陈家虽算不得顶好,却也不差,人也是漂亮贤惠的,柳家也就依了公子的意思,定下了婚事。 虽然说韩家还不曾与柳家正式议亲,但两家也递了这个意思,尤其韩家比起陈家还好了一筹,柳家身后有高门柳家,韩家不敢怨恨,却恨上了陈家,尤其是韩灵月,更是将这件事看做奇耻大辱,咬了牙定要选个比柳家公子更强的夫君。如今让韩灵玉提起,更是恼恨非常,偏当着沈沁的面,只得压住火气,道:“姐姐就不必操心妹妹的事了,还是操心着五哥的事吧,原本就是个残废,如今几天不见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韩毅之前从罗青莲的监视下逃出来,被云臻和沈沁救走。原本沈沁打算通知韩灵玉和乔氏,却被韩毅阻止了,想想乔氏懦弱,韩灵玉也是冲动,若是知道了,只怕反而会引来灾祸,便也歇了这心思。如今看着韩灵玉被韩灵月一句话气得几乎落下眼泪,沈沁也只得握着她的手,道:“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沈沁说话,韩灵月自然不敢反驳,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沈沁原以为韩灵月讨个没趣便会走开,没想到就算坐着没人理,她还是坐在那里,摆出一副认真听沈沁她们说话的样子,索性也就当她是个摆设,自同韩灵玉说话。四人坐在一起,沈沁和韩灵玉相熟,韩灵月见过几回,但没多少话说,至于罗青莲,更是头一回见真人。就这么一段时间,沈沁便再一次确认这罗青莲不简单,她们原本不熟,她却能自然而然的插进话题当中,甚至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话题,别说是韩灵玉,便是比她有心眼得多的韩灵月,大约也应付不来。 这样一来,沈沁更加坚定了将罗青莲留在长公主府的决定。沈沁对惠安长公主的印象是个普通得很的贵妇人,可心里却清楚得很,这长公主的本事,足够完胜宫里的皇后以及上头的老妖婆太后,否则,另外两位公主,包括当今皇帝的兄弟没活下来几个,怎么偏生她好端端的过得舒坦?沈沁年少时,曾亲眼看着长公主处死了一个怀孕的小妾,而后淡然的嫁祸到另一个小妾身上,最后一举除掉两个眼中钉。 长公主厉害,那驸马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算是黑到一处去了,在外人面前倒是一副忠厚老好人的样子。当然,这不是长公主府活得潇洒的所有缘故,最重要的是,惠安公主和慕容二爷这两人,确实是没有异心的,在原书中,最后夜青玄继位,慕容家败落,惠安公主和慕容二爷却深得夜青玄的重视。 沈沁打算将罗青莲留在公主府也是这个缘故,长公主和驸马都是极聪明的人,罗青莲在这里哪能不让他们看出端倪来,到时,这桩事便可顺理成章的交到他们手中去处理。至于怎么将罗青莲留下,沈沁也早就想好了,公主府的小纨绔慕容熙今年十七,瞧上留在府里的女子也不是一两个了,而且罗青莲出色,也不必她费什么心,慕容熙就会注意到罗青莲。 罗青莲确实长得漂亮,听说她母亲原是胡人,随了她母亲的长相,与中原的女儿家多少有些不同,身上自带着一种风韵的魅惑。而罗钦在罗青莲上也确实下了功夫,不仅普通女儿家懂得的东西她都懂,还特意请了师傅叫她简单的功夫,是以才气出众的罗青莲身上还有种潇洒利落的气质,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沈沁也没想动什么手脚,她听闻罗青莲外祖家原是做香料生意的,下药什么的很容易让她发现不说,难保不留下什么痕迹,她做的,也就是灌罗青莲喝茶。 喝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在旁人的地方,喝茶还能提神,免得昏昏欲睡犯错,所以罗青莲也没有怀疑什么,就让沈沁一杯茶一杯茶灌下去了。然而,喝茶也有个不了后果,茶水喝多了,难免需要解决人生大事,罗青莲也算能忍的,硬是撑着喝了两壶茶,才告罪走开。 见罗青莲走开,沈沁提了提茶壶,叫丫头再添一壶茶水,刚刚的茶水都添到罗青莲和韩灵月茶碗里了,她自己倒是没喝到几口,说了许多话,倒是有些口渴。 那两人都走开了,韩灵玉有些疑惑,道:“沁姐姐,她们今日怎么喝了那么多水?罗青莲我不知道,我那姐姐可没有喝茶的喜好。” 沈沁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她们是没有啊,但她这个王妃亲手添的茶,她们好意思不喝吗?“我与她们也不大熟,她们去忙了,我们也好说话,灵玉,你如今可好?”沈沁有些担心的问道。 “如今也就是担心哥哥的事,旁的也就那样了。你也知道,韩家不待见我们久了,这些事也都习惯了,我爹就是为着他那好名声,也不会对我们如何。何况如今我管着铺子的事,娘也有些底气,娘如今对我爹也没什么念想了,她说等我出了门,她就在佛堂礼佛,总归不会有事便是了。”韩灵玉脸色倒是还好,只是说起韩毅时,难免有些担心。 沈沁点点头,道:“这京城中能出什么事?大约你哥也就是在哪里耽搁了,暂且不能回来,你们也别太担心,只要人在京城中,总是能找见的。” 韩灵玉只道沈沁在安慰她,却也领沈沁这份情,点点头,道:“我知道。哥哥在战场上都能活下来,如今又怎么会就这样出事,我们都相信他会好好地。” 沈沁知道这事是韩灵玉的心结,便也不再提这个,问起韩灵玉的婚事,道:“你与李家的亲事也早就定下了,等过了年,他的孝期也就过了,李家可上门商议亲事了?” 提起这个,韩灵玉又是脸色一黯,道:“还没有,我娘也在着急,可没有女方上门提的,如今李家也没个话。偏我爹一心只放在罗姨娘和她那一双子女上,连哥哥失踪这么大的是都不曾管,更别说我了。” “那你呢?你怎么想?你若是想嫁过去,我自然可以帮你,可李家未必是你的良配。”沈沁看着韩灵玉道,她在京城贵人圈子中熟悉的人不多,如今身份高了,虽然有不少人想巴结,可一时也找不到入口,如今她们这边还算清静。 “我……”韩灵玉咬着唇,她自然也知道李家并非良配,李家若是真好,又怎么轮到她?只因李家与韩家早年定下这么一桩婚事,偏李家那少爷是个不上进的,韩家便将她推了出去。韩家瞧不上李家那公子,李家也瞧不上韩家的家世,只是碍着婚约,都不好做背信弃义的事,如今,韩家早就不想管她,可李家,这般拖着,大约也是不想履行婚约的意思。 “我知道,如今韩家就当没有我们母女,李家大约也瞧不上我。可是没了这一桩婚事,我又该怎么办才好?京中的姑娘家都是十四五岁定亲,十五六岁就出嫁,我如今都十七了,若是退了婚,韩家只怕会随意安一桩婚事将我嫁出去,大约还不如李家。”韩灵玉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心里也看得清楚,只是天性如此,看得明白,却不知如何应对。 这些沈沁也知道,但如今乔氏和韩灵玉若是能离了韩家才是最好,否则,韩毅何必躲在王府,有云臻在,送他去见皇帝也不难。 沈沁叹了口气,道:“灵玉,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你想嫁入李家,我自有法子让李家上门迎娶,若不愿意,我也能帮你退了这婚。我虽有亲姐妹,可一直以来,你在我心里比她们都重要,凡事自有我替你顶着。” “沁姐姐,谢谢你!”韩灵玉眼里盈起一眶泪水,沈沁赶忙给她擦,道:“好了,都是大姑娘了,如今这里可是长公主府,你哭一哭,旁人还道我欺负你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精明 沈沁没打算跟长公主夫妇俩有过多的接触,这等聪明的人打交道起来也辛苦,何况长公主夫妇也是聪明人,既然想明哲保身,就不会与皇子以及其家眷有过多的接触,沈沁今日来的目的也就是将罗青莲留在公主府罢了。 等到宴会时,沈沁便再次见到罗青莲,不过这回沈沁坐在长公主身边,与罗青莲以及韩家的距离都有些远。而原本一直跟在韩家身边的罗青莲,此时已经回到了罗家人那一边,沈沁看去,罗青莲的脸上还有些喜色。 刚刚过来之前,沈沁就已经综合了自己以及几个丫头带来的消息,慕容熙已经看上了罗青莲,并且承诺接罗青莲入府,罗青莲欲迎还拒义正言辞的说了几句话,最后自然是娇羞的情愿慕容熙做主。如今回到罗家的位置,自然是婚事有着落了,她是罗家女儿,没有从韩家出嫁的道理。 论起来,罗钦是韩其昌的顶头上司,但韩家比起罗家倒是好一些,而罗青莲姐妹两个在边关吃得开,到了京城,却比起罗家的庶女尚且不如。正是这个缘故,罗青莲才会跟在韩家身边,想借着韩家找一门好亲事,一旦亲事定下来,罗家自然不会怎么难为她。她也是聪明人,在边关时人都捧着她,甚至可以说许多小将比起京城的贵族子弟要强得多,可她却更知道那些小将只怕一辈子都不会有更高的出息,而京城的贵族子弟却可以轻松的得到许多。当然,最重要的是边关是真苦,她深得罗钦培养和重用,却不想留在边关,她向往的是京都的繁华美景。 罗青莲一直以为自己长得漂亮,才华武功都不缺,自然比嫁给韩其昌的姐姐要强。可到了京城之后,她才意识到出身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她自认才貌双全,可单单一听她是罗钦养在边关的女儿,得到的就是旁人鄙夷的目光,她这才明白,在边关旁人都称她娘为夫人,可在京城人眼中,她便是妾室都不如的外室所出。然而,她素来就是要强的,旁人越是瞧不起,她越是要爬的更高,于是慕容熙对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矜持的接了。 罗青莲的想法很简单,以她的身份,没有富贵人家会娶她为妻,顶多纳她做妾,连贵妾都不用想。然而,做了妾不代表永远做妾,只要进了门,她就会想办法让自己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她不是没想过更加年轻有为的人,只是她在京城中也已经走过几处,她也想挑一挑,可人家也在挑她,尤其罗钦不在京城,罗家人并不待见她。 沈沁最近将罗青莲的底细都查了个清楚,最后才选定了今天的方案。她的身份,罗青莲必定会跟着韩灵玉过来,灌她许多茶水,罗青莲有机会顺理成章的离开众人的视线,去偶遇慕容熙。说起来,慕容熙也算纨绔中的一支奇葩,他喜欢美丽的女子,却从来不强迫任何人,所谓的要用自己的魅力征服女子,所以常常在茅房附近守株待美人,日久天长还真等来了不少,道理很简单,贵族的宴会男之间互相接触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这桩事已成,沈沁也没什么正事要办,便欣赏欣赏歌舞,品尝品尝美食美酒,等宴会结束了,带了夫君回家。 三天之后,长公主府一顶小轿将罗青莲接了过去,而沈沁也从云臻那里得了消息,罗青莲的任务已经办妥,柳家那边的接洽已经完成,云舒公主的驸马竟然也参与其中,而缘故让沈沁颇为吃惊,这位驸马做这等事,为的居然是钱。 云臻见沈沁惊讶,摇摇头,道:“柳家是京中的大族,不过,不同于别家将女儿送入宫中,柳家几乎没有女儿嫁入皇家,但却迎娶了好几位公主。明面上看,柳家门楣高悬,可尚公主没那么轻松,聘礼什么的虽然皇家通常都会随着公主再陪过来,可那就是柳家媳妇公主殿下手里的嫁妆了,柳家又不擅长做生意,时间久了自然就穷了。” “呃……公主们就没打算补贴些夫家吗?” “柳家觉得,尚公主是十分有面子的事,公主虽然嫁到了柳家,但还是皇家的人,要是让公主知道柳家的财政问题,就相当于在皇家面前漏了怯,所以一直咬牙挺着维持表面的风光。到了如今这一代,更是艰难了些,这条路子是柳家三叔给牵的,那驸马爷如今管着户部,只告诉他粮草一时凑不齐,定会在粮草运到边关之前补上。一面是自己叔叔告饶,一面又可以拿钱,那位驸马爷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云臻摇摇头道,他那个便宜姐夫也算有才能,只是让柳家捧着,一路走得顺溜,又不曾在外面历练过,难免有些单蠢。 “……”沈沁默了一默,这个局实在算不上高明,却十分有用,前世她有个本家的堂叔,也就是栽在这种把戏上面。事实上,大户人家,尤其是世代书香的人家培养出来的人,哪怕是个纨绔都傻不到哪儿去,可惜,世上有一种悲哀叫做阴沟里翻船。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公子哥儿,哪里懂得许多人情世故以及阴谋诡计,目下无尘是最常见的毛病,而轻敌往往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前奏,这个是她那个做了一辈子奸商的父亲教给她的。 云臻以为沈沁担心那批粮草,捏了捏沈沁的手,道:“别担心,这朝中最为精明的人,除了岳父大人,大约就是这位皇姑父了,粮草出京之前,这件事必定会有个结果,到时,正好把叶锦玄送过去。” 沈沁倒是没有担心这个,不过说到叶锦玄,沈沁不由想到许久不曾上门拜访的涟漪公主,便随口问了句:“木涟漪倒是许久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出来了,她几时嫁到叶家去?” “父皇倒是乐意将木涟漪送到静侯府,静侯府也算是父皇的亲信,木涟漪嫁过去比起嫁到夜青锋哪里倒是合适得多。只是夜青锋也想占这一块饼干,所以闹出了些小波折,不过不要紧,等叶锦玄从边关回来,应给就能定下来了。”云臻随口解释道,“倒是前段时间,梁子月不是嫁到齐王府去了吗?昨日齐王府出了一点小事。” “你是说夜青锋那个庶长子?唔,这回,太后大约心疼坏了吧!”沈沁的之前收集情报的想法已经开始实施,虽然还只是起步,但这些小道消息,她比云臻还早知道些。史连城自从知道夜青锋在她身上动手脚之后,便开始积极的谋划自己的出路,第一步就是将表妹梁子月弄到了王府。梁家虽然落魄了,但跟史家也是沾亲带故的,尤其是史连城带进去的,夜青锋也很给面子的给了一个侧妃的位置,当然,大约没打算让梁子月坐多久。 沈沁见过梁子月,那时就觉得这个落魄世家的女儿大约没有表面的那么无害,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梁子月嫁入齐王府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大约比之前两三年还多。具体的细节他们外人不可能知道太多,但结果沈沁早就得了消息,那个庶长子的亲娘第二胎苦命的没了,将庶长子也折腾得去了半条命,甚至有可能落个终身残疾,偏最后那个小妾让夜青锋发落了,史连城没沾什么污水,但夜青锋心里怎么想不好说,唯一受益的便是梁子月,夜青锋据说因为差点冤枉了她,表示怜惜最近都宿在梁子月房里。 夜青锋如今只有两个庶子,为了表示对史家的重视,两个庶子的生母身份都不高。但是在储位争夺当中,子嗣也是十分重要的,尤其夜青玄如今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太后对夜青锋的两个庶子都十分看重,当然也眼巴巴的看着史连城。史连城也不是没想过向太后诉苦,可她更知道,太后对她这个侄孙女并没有多少情分,看重她,只是为了夜青锋的子嗣出自史家。包括史家也是如此,若是知晓她至少三年里不可能生下子嗣,她的后果只能成为弃子,所以她必须为自己筹划。 沈沁对史连城的筹划也能猜到一些,不能要两个庶子的性命,可妾室动一动不打紧,所以下一个,大约就是次子的生母了。沈沁不大关心这些,她不会出手对小孩子下毒手,可别人动手,她也不会多管,更何况也管不了,人家孩子爹都不在意,她操什么心,偶尔盯着那边的动向也就是了。 “怎么说起这个?”云臻也不像闲的如她一般要找八卦解闷的样子啊。 “明日,父皇会将梁子月的父亲从礼部调到了刑部,虽然官品没有变动,可如今这位置却不同于原本的闲职。”云臻解释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样一来,沈沁便明白了,梁家虽然在衰落,但随着衰落,梁家倒是也出了一两个奋发图强的,梁子月的父亲就是一个。沈沁听说过一些,梁子月的父亲资质不算高,否则一把年纪了也不至于卡在四品上面动弹不得,但也有一个优点,便是办事勤恳认真,若是放对了位置,也不失为一个人才。如今梁子月的父亲升官有望,梁家有望复兴,梁子月自然难免有些想法,所以说,这一出虽然是史连城的意思,可梁子月的爪子也已经慢慢亮出来了。 沈沁猜想的没错,史连城如今正在懊恼,可梁子月过来委委屈屈的说了一番话,又原谅梁子月了。史连城确实是个聪明孩子,否则当年她师父也不会看中她,将她收入门下,史家人当初是抱着让史连城沾一沾药谷的名声的念头,将史连城送到药谷镀金的,可史连城在药谷一呆十来年,顶着药谷弟子的名声确实让许多人羡慕,可药谷较为简单的氛围也将史连城教的单纯了些。 沈沁想到这点,不由摇摇头,史连城的师父确实是个有野心的,连带门下的弟子也都多了几分野心,可药谷虽然也有纷争,但手段一向简单粗暴,就如当初史连城她师父对付沈沁的手段。虽说沈沁差点栽在上面,可那也是因为武力,而非智商跟不上。但史连城如今面对的可不是这个,那梁子月弱得史连城动动手指就能弄死,可史连城还动不得这小手指。 “卿本侠女,奈何陷于宅斗当中啊!”沈沁一声感叹,不免为史连城唏嘘一番。 云臻倒是笑了,道:“娘子放心,咱家里面,宅斗也好侠义也好,绝用不到娘子头上去。” “谁说用不到啊,我最近正在叫阿筹尊师重道,你可别把我儿子教坏了啊!”沈沁这段时间正在教阿筹尊重两个小师兄,想将活泼过头的儿子纠正回来一点,奈何,两个小徒弟似乎对阿筹这个小师弟撒娇卖萌丝毫没有免疫力,不用阿筹拿什么家世身份压迫,他们自己就将阿筹宠得无法。 云臻嘴里说着不用他管,可粮草的事确实耽搁不得,他不愿出面,暗地里给驸马爷透了些消息,果真,不过三日,粮草的问题暴露了。直接负责人云舒公主的驸马治罪最重,直接被罢了官,念着云舒公主的面子,不曾收押或者流放,连带柳家都受了影响,那个搭线的三叔更是被流放边疆,终身不得踏入京城。云舒公主进宫哭了一回,皇后娘娘安抚着,偏撞见太后,太后自然不会放过打压慕容家的机会,将云舒公主狠狠训斥了一番,叫她闭门思过。 这边处理了,被偷换的粮草也寻回来了,这回皇帝丝毫不敢大意,命叶锦玄亲自押送前往边疆,出发之前,叶锦玄也来了一趟王府。 叶锦玄是云臻的师兄,沈沁这边七弯八拐的也叫一声表哥,自然也不用沈沁回避什么,何况这事沈沁知道的比他们还多些。叶锦玄要出发了,云臻也记起来上回沈沁提过的,罗钦为何会作为奸细,叶锦玄也是一脸好奇的望着沈沁。 沈沁却是摇摇头,道:“这事,还真是让人惊讶的,你们猜,这罗钦的真实身份如何?” “真实身份?罗钦难道不是罗家人?这不大可能吧!”叶锦玄丝毫没有从这个方向想过。 “原本我也没往这方面想,不过灵玉提起的一点叫我起了疑心。灵玉对我说起过,罗钦是她父亲的顶头上司,所以让她同罗家的几个女儿也多接触些,有回灵玉无意间提起,说罗钦似乎喜欢西域美人,她府上有两个小妾就是西域的歌女。而罗家的几个女儿,我也见过,除了那两个歌女所出的三个女儿,原配所出的大女儿,也是高鼻深目,竟有些异域风情。” 云臻和叶锦玄一脸惊讶,可细细一想,还果真如此,原本因为那家姐妹几个有些相像,他们都不曾多想,可沈沁一提,才恍然记起来,罗家原是江南人士,罗钦的母亲更是江南女子,而罗钦的正妻柳氏,正是出自柳家,按道理,罗家大小姐身上不该有外族血统才是。 沈沁见他们惊讶,接着道:“有了这一点怀疑,我便叫人去查,虽然时隔多年,但多少还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果真,寻到一个人,如今在街上卖烧饼,正是阿筹喜欢的那一家,有回提到,当年罗钦,原本还有个前后脚出生的庶弟,可惜没多久就死了,而那个妾室,因为孩子早产接着孩子又没了,月子没出就死了。” “你是说,有人调换了孩子?” “正解!”沈沁点头,“我叫人去调查那个小妾,那个小妾是罗钦的父亲英雄救美带回府的,那时原配妻子郑怀着身孕,罗钦的父亲带个小妾回去,还闹了一场,罗钦的父亲于是赌气日日宠爱新来的小妾,没多久,小妾便也怀了身孕。而且,因为那小妾是原配动手脚弄死的缘故,罗家还有人记得那时的情况,据说那小妾所生的孩子,虽然早产,体重却比原配所生的那个还要重些,虎头虎脑的十分惹人爱,倒是罗钦,明明足月了,倒是更加体弱些。” 云臻和叶锦玄都是一脸惊讶。他们手里有专门负责情报的,可他们收集的情报,都是特定方向去汇总的,原本以为沈沁从市井当中收集情报不过小打小闹,却没想到这等惊人的消息竟然就藏在市井的只言片语当中。 沈沁见他们惊讶,不由笑道:“不要小看手无缚鸡之力的市井妇人,上回史连城的宴会上,我不过是在几个夫人身边略坐了坐,大约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云简公主以及她夫家的许多事扒出来了,我瞧着那许多东西便是叫你们去查,也得三五天的功夫。言归正传,得到这些消息之后,我专门叫人去查那个死去的小妾,以及她曾经接触过的人,才知那小妾家原是行商,与辽国还有些生意往来。在她遇见罗钦父亲之前,从有一个辽国商人宿在她家,听说还与她过从甚密,之后不久,那商人回了辽国,而后那小妾家便惨遭匪患,最后被罗钦的父亲所救,带回京城。” “那个辽国商人是……” “这个,我还真查到了,那个所谓的辽国商人,正是如今领兵南征的辽国大将军,辽国唯一的异姓王万俟硕的父亲。而且,据小道消息,那小家全家死于匪患,正是万俟硕的父亲手下所为,可怜那个傻女人还辛辛苦苦想方设法让那个私生子活下来,更可怜那罗家老夫人,亲手弄死了亲生儿子,还兀自高兴得很。”沈沁摇摇头道。 这下云臻两个彻底惊呆了,难怪罗钦要做奸细呢,大约罗钦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世了,甚至辽国的那个异姓王早就着手安排,多半还许了不少的好处。“如此说来,罗钦特意弄两个胡姬养在府中,是掩人耳目的吧,他那个儿子几乎从小在边关长大,瞧着没有胡人的特征,才送回来。”云臻点头道。 “大约是这个缘故吧,罗钦我不曾见过,但他那个嫡女瞧着也是弱弱的没什么人注意,大约也不曾有人多想。只是此人心思缜密,如今边关怕是已经有许多部署,表哥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你说的不错,我会多加小心的。”叶锦玄闻言自然也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秘密 说完了正事,叶锦玄又问起阿筹。云臻对于叶锦玄眼馋他家儿子已经习惯了,正想着也差不多是下午茶的时候了,便邀请他一道去后院喝下午茶。 这下午茶的习惯还是沈沁的习惯,忙的时候忽略了,不忙的时候就一家人一起吃吃东西说话。沈沁说,一家人也要多交流,如果只是早晚见一见,迟早要生疏了,如今沈沁虽然忙着情报网的事情,但在她眼里,这些身外之物自然比不得自家夫君儿子重要,忙碌之余还折腾出几种新鲜的点心来。 叶锦玄喜欢小孩子这个爱好知道的人不多,毕竟对着他那一张冷脸,敢凑上来的小孩子不多,听到阿筹这边还有个小哥哥,叶锦玄便没了丝毫的犹豫,跟着云臻往后花园走。 远远地就瞧见三娘正帮着巧儿将各种点心和果汁放好,招呼瑾萧、阿筹还有两个小师兄坐下。 “娘亲!”阿筹眼尖,刚刚坐下就见着沈沁往这边来,立刻迈着小短腿迎上来。 沈沁接住儿子的小身子,笑着问他听不听话,正奇怪叶锦玄居然没跳出来诱惑儿子,一转头便见着叶锦玄一脸惊喜的望着三娘。沈沁戳戳云臻的胳膊,低声道:“他们认识?” 云臻摇摇头,表示不知,接着就听见叶锦玄的声音:“慕容菲——” 沈沁惊讶的看向三娘,这几天来,她虽然没有特别照顾三娘,但就算留她在王府做事,也只是做些针线活,算起来也十分轻松。三娘这几日调养下来,之前的沧桑也消除了些,如今看去,怎么都是一个美丽的少妇,沈沁知道她出身应当不错,但确实不曾将她与传说中与人私奔的慕容菲联系在一起。 沈沁抱着儿子,眨眨眼望着叶锦玄,以及因为叶锦玄一句话彻底僵住了身子的三娘,这是明晃晃的有问题啊! 三娘没有回头,只是给瑾萧倒果汁的手顿住了,鲜榨的果汁从杯子里流淌到桌上,惊得坐在三娘前面的瑾萧赶忙将三娘手里的瓷壶扶正过来,仰着头道:“娘,怎么了?” 这一句娘,将叶锦玄的目光从慕容菲身上移到瑾萧身上,看看瑾萧,又看看阿筹,脑子居然转得飞快,向云臻道:“你大儿子这么大了?” 云臻忍不住扯扯嘴角,最近瑾萧跟阿筹同吃同住同玩,见到瑾萧的熟人都避过瑾萧阿筹和沈沁,偷偷问他几时养了个这么大的儿子。想到这里,云臻暗自庆幸最近阿筹都没有带这个小哥哥出门,否则恐怕连皇帝都要上门问一问。 “我目前就阿筹一个儿子!”云臻没好气的看了叶锦玄一眼,从沈沁怀里接过阿筹,摆明了叶锦玄今天别想抱到阿筹,往凉亭里进去。 巧儿已经将桌上的水擦掉,瑾萧见云臻进来十分有礼貌的起身叫小叔,跟进来的叶锦玄更加惊讶了。若是从小的云臻,叫个叔叔也正常得很,可如今云臻是堂堂亲王,谁敢跑出来随便叫小叔,偏他还见得云臻点点头,摸摸瑾萧的脑袋:“今日的功课都做好了?” 瑾萧点点头,道:“都做好了,小叔要检查吗?” “晚间再检查,先坐下吃东西。”云臻笑着拉着瑾萧坐下,将阿筹放在瑾萧身边,向叶锦玄道:“站着做什么?坐吧,吃完了赶紧走人,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着些。” “……”叶锦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小家伙敢叫云臻小叔,又跟阿筹长得这样相像,不是云臻的,自然是云臻兄弟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叶锦玄就记起那么一个人来。 沈沁见慕容菲还愣着,拉了她坐下,道:“坐吧,表哥跟夫君是师兄弟,没那么多规矩,至于你的事情,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因为这段小插曲,这一餐下午茶喝得不甚愉快,就连小小年纪的瑾萧,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喝过了下午茶,叶锦玄告辞离开,慕容菲叫住他,道:“叶世子,当年慕容菲蒙你相救,才能活下来,今次再求世子一桩事,今日之事,拜托世子不要让别人知晓。” 慕容菲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沈沁虽然没有明说他们的身份,可在府里住了这些天,她也早已弄清楚了。云臻说瑾萧应当是他兄长的子嗣,而作为瑞亲王的兄长只有两人,不在京城的,便是领兵北征的太子殿下,不管这个是不是真相,瑾萧一旦露出端倪,就面对着重重危险。慕容菲其实不想求叶锦玄,她与叶锦玄只见过那么两回,她欠叶锦玄的已经够多了,可瑾萧的事又由不得她半分的马虎。 叶锦玄顿住脚步,突然回头,道:“慕容菲,为了她这样做,你值得吗?” “……”慕容菲沉默片刻,道:“三年前你也这样问我,可她对我来说,既是恩人又是姐姐,瑾儿是她唯一的骨肉,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他。” “……”叶锦玄定定的看着慕容菲,终究转身提步离去,只有一句话飘入慕容菲耳中,“既是你要的,我应你便是。” 沈沁戳戳云臻的胳膊,“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臻点点头,“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两年前才认识的。”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真相了。 云臻今日沐修,原想好好陪陪老婆孩子的,没想到还没做多久,一个侍卫又将云臻叫走了。留得沈沁坐在凉亭里望着几个孩子玩得开心,而慕容菲则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只是明显心不在焉手指上不多时就多了几个针眼。 沈沁默默地移开眼睛,叶锦玄的几句话,还真是点醒了沈沁。沈沁从前没有见过慕容菲,这不奇怪,两人都是庶女,两家关系又不怎么和谐,沈沁自然不会想去认识慕容家的女儿。然而慕容菲的事情,沈沁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慕容菲口中那个既是姐姐又是恩人的人,也就是瑾萧的亲娘。 说起来慕容菲在慕容家的日子还不如沈沁好过,叶氏虽然不喜欢庶子庶女,但事实上不曾亏待过谁,顶多就是使些无伤大雅的手段告诫一番。而慕容家的主母却没有这么良善,慕容家的庶女要想活下来,就要足够优秀到对慕容家有用,那慕容家主也是风流之人,庶子庶女也不少,可活下来的也就那么几个罢了。慕容菲是其中一个,自然也足够优秀。 说起来,慕容菲比慕容雪以及如今的慕容嫣要优秀得多,即便有嫡出的在上头压着,慕容菲也风头不弱,这其中便有着那位姐姐的作用。慕容菲口中的姐姐,便是凌王府的大小姐凌雁,如今凌华郡主的庶姐比凌王世子小了两岁,却是几个兄弟姐妹当中,与凌王世子感情最好的一个,也是当年最是光芒四射的第一才女。   ☆、第一百二十章 凌雁 凌王府是大明朝如今唯一的一个异姓王,早年凭着战功被封为异姓王,那时一同册封的还有荣阳王府。荣阳王府历经百多年之后,终于背着谋逆的罪名被族灭,凌王府也在几年前经历了一场大劫,第一才女凌雁也是在那时消失的。 凌雁比沈沁大了三岁,凌雁风头正盛的时候,沈沁还是个低调的小姑娘,不过那时的沈沁,也见过凌雁几回。单单就相貌来说,凌雁不及沈沁,但凌雁确实有种格外的魅力,让人见到就忍不住亲近,听闻有一回慕容菲被慕容雪骗到狩猎场中,险些成为野兽口中之食,正是凌雁将她救了回来,慕容菲也因此将凌雁视为恩人。 凌王府的大劫,其实就是凌王好美,惹来的麻烦,险些因此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凌雁那时正与夜云和议亲,当然凌雁再怎么出众,也够不上成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当时议的便是侧妃,原本双方已经议定,等世子妃过门,便纳凌雁进门,却没想到凌王府突然被弹劾,甚至一下子连各种证据都摆了出来,而凌雁也被推到风口浪尖,因为那惹事的美人正是凌雁的姨母,甚至将凌雁牵连在内。 出了这样的事,婚事自然告吹,就连凌王府唯一的郡主凌华也被退了婚,虽然其后凌王世子力挽狂澜,还了凌家清白,但凌雁还是被凌家以重病的理由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京城中不缺美女,更不缺才女,凌雁即便是当年的第一才女,一旦退出了这个圈子,自然有无数的人顶上来,渐渐地,京中便也没有了凌雁的消息,更没有人关注她是死是活。 如今再提起这件事来,沈沁也无法将凌雁与夜青玄联系在一起。沈沁对夜青玄的印象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对待别人,脸上的表情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化。而夜青玄虽说算不上一个好人,但品行也算不错,那时凌雁与夜云和谈婚论嫁,怎么看也不像会跟夜青玄搅在一起的。 “王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慕容菲被沈沁时不时看一眼,终于受不了了,放下针线开口问道。 “……”沈沁一时也没注意到自己就这么盯着人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好奇,嗯,你不想说就不用管我。” 慕容菲见沈沁这样,倒是笑了,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那一桩事原本就是我自己设计的,我本想弄出点事情来,顺理成章的消失。那时凌姐姐病重,眼看着就没几天命了,我不放心瑾儿,所以打算金蝉脱壳去照顾瑾儿。没想到慕容嫣背地里使坏,我原本准备假死,让她一闹,险些真的死了,幸好叶世子救了我,他说他可以帮我办一件事,所以我求他帮我设计一个局。” “你是说,你当初跟人私奔,而后失踪是你自己设的局?” “是啊,原本想假死的,可是假死风险太大了,就像之前那一回,险些就把命搭进去了。我活的不自在,死了也就死了,可我死了,谁来照顾瑾儿?所以最后还是选了私奔,虽然可能让人找见,不过掩饰一下还好,只是没想到会遇见王妃你。”慕容菲摇摇头,“至于瑾儿的父亲,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凌姐姐当初是被人算计,设计的人似乎是想让凌王府跟成王府闹掰,至于是什么人动的手,凌姐姐不曾告诉我。我原本私下里查了一些,可我出门的机会本来就不多,也没有什么收获,后来凌姐姐病逝,我也只得将这个放下。” 沈沁点点头表示明白,当年她在相府的时候,也就仗着轻功好,能四处跑跑,还得盯着时间免得让人发现,慕容菲自然更是。不过沈沁对凌王府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凌王府也是功勋世家,可相对于荣阳王府还曾经被皇家信任来说,凌王府似乎一直被皇家忌惮着。凌王府传到如今,老王爷早已经不管事,虽然经历了当年的事,老王爷依然死性不改,除了结发妻子老王妃之外,两个侧妃都不过二十岁上下。 “说起来,凌姐姐过世之前还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她说,不要相信身边亲近的人,她就是输在亲近的人上面。我至今的想不大明白,凌姐姐与她姨母关系并不好,更别说王府的几个姐妹了,就连她身边的丫头,王妃都是一个月一换的,要说亲近,也唯有世子爷了。可当初凌姐姐被她姨母牵连的时候,若非世子爷相助,怕是早已没了命,总不能说的是世子爷吧?”慕容菲一脸疑惑,这原是秘密,她这两年多也不敢跟谁说,但有时候看人顺眼也就一两眼,她似乎笃定沈沁不会出卖她。 沈沁微皱眉,听慕容菲这样说,她也觉得凌雁应当不是无缘无故说出这话的,可她毕竟不认得凌雁,自然更想不出其中缘故,便道:“你想不明白,我自然更想不明白了,倒是,我比较好奇你跟表哥的事,京中可是盛传,表哥为了你单身到现在,连慕容嫣都几次让他打了脸。” “……”慕容菲眨眨眼,然后突出两个字:“活该!” “……”沈沁看着慕容菲提着针线篓子离开,看上去,这个慕容菲倒是比慕容雪姐妹两个讨人喜欢多了。 北方一直在打仗,但似乎对京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辽国的实力远远比不上大明,而大明经过了上百年的经济发展,单单经济就能拖垮辽国,所以除了将亲儿子打发到北疆去的老皇帝和一些目光长远的大臣之外,许多人都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是以太子出征时,才会是许多人欢送的局面,在大多人眼中,夜青玄这一遭就是去开疆拓土的。 然而,事实并没有那么乐观。罗钦作为奸细的事情并没有暴露,但许多精明的大臣已经察觉到了异常,甚至相信大明国当中出了叛徒,正因为这一点,这一场战争并不轻松。然而,百姓乐观对于皇帝来说是好事,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士气低落,以及爆发内部的矛盾,所以京城当中该过节照过,该娶媳妇办寿宴照办,依然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模样。 “王妃,林姑娘那边有消息了!”沈沁刚刚陪着阿筹练了会儿字,一出来便见着梁言过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是一年放榜时 沈沁接过紫青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阿筹年纪太小,教他写字等于陪他玩墨水,弄得沈沁一手的墨汁,擦了两遍才算像样些,带着梁言进了小厅,道:“有什么消息?查到她的身份了?” 梁言点点头,道:“查到了,那个林姑娘原是被拐卖的,辗转多处之后,被人收养并且精心培养。如今虽然在李召面前做出一副温柔乖巧却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事实上,不止琴棋书画,便是兵法什么的这位林姑娘都学得精通。而那个宅子的幕后人,表面上看似乎是荣阳王的余孽,往深了查,却与凌王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凌王府?”沈沁不由想到凌雁,她总觉得凌雁应该知道什么,或者想传达什么。可惜,凌雁死后,为了掩盖行迹,慕容菲不得不放了一把火,她曾呆过的庄子早已化作灰烬。“可查出林姑娘原本的身份?” “还没有,她被转卖过好几回,属下们追着线索去查,却也没有什么收获。”梁言摇头。 “罢了,这个也不打紧,查不到就算了。对了明天要放榜了吧,多派几个人跟着二爷,街上人多,别出什么事。”沈沁摆摆手吩咐道,这桩事的重点在于林姑娘以及背后之人的目的,至于林姑娘从前的身份,查不到倒也无妨,她之所以让人费心去查,只是因为那个林姑娘眉宇间有些二舅母的风韵,有些怀疑。想起二舅母时不时的发痴,沈沁也是心疼,存了一两分的侥幸,让人去查,只是她也知晓那个表妹丢失时才三四岁,这么多年了或许早就不在了。 “王妃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梁言话不多,简洁的答道。 “如此就好,二弟学问好,听夫君说起,这次考试也是有把握的,只是这科举之事还真不好说,哪年科考都要出些意料之外的,别的我不担心,就怕有名落孙山接受不了的,做出些不该做的。”沈沁仍然有些不放心,前世就有考试没考好自杀杀人的,云辉毕竟是个文弱书生,就怕遇见那不甘心的,做出什么事。 “是,属下会安排妥当。” 沈沁见梁言再次答应下来,才挥手让他下去,继续盯着林姑娘的消息。 这边安排好这件事,沈沁便收到韩灵玉的帖子,邀请她明日在一品茶楼喝茶,顺便看新科状元游街。想起当年一道看云臻跨马游街,这一晃就是三年,不由露出一些笑容,叫丫头回了帖子,明天一道去。 科举放榜是大事,尤其是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跨马游街,简直相当于一场巡回演出,正是因为如此,街上人多也最容易出许多事,也是顺天府尹和掌管禁军的云臻的一件大事。沈沁原本还打算叫上云臻一起去看看的,结果云臻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只得带了阿筹去找韩灵玉。 沈沁没敢将瑾萧带去,她敢说她带着瑾萧出去晃荡一圈,不用明天流言就满天飞了,偏这事还不好解释,只得将瑾萧留在府里念书。相对于阿筹的活泼,瑾萧简直就沉稳的过头,小小的年纪已经开始念书,而且居然十分聪慧的认得许多字,简直就是一只天生的学霸。 阿筹最爱热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开心,像上回一样搬了个椅子站在上面看热闹,激动地晃着小手,守在他后面的妙语一脸紧张的稳着椅子,生怕他掉下来。韩灵玉见状不由打趣沈沁,“小世子爬那么高,沁姐姐就不怕他掉下来?” 沈沁手里捏了一颗花生,笑道:“不会的,妙语一向认真,会看好阿筹的。” “对了,南纤怎么没来?她不是一向喜欢看热闹吗?”韩灵玉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南纤了,难免有些想念。 “她啊,如今住在百草园,每日跟药草相亲相爱的,哪还记得我。上回我去百草园见她,她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叶子,若非徐逸跟在旁边,我还真认不出她来。”说起南纤,沈沁不由得摇摇头,那丫头天分好,而且勤奋,听徐逸说,小丫头现在的目标是超过他。 “哎,沁姐姐,你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是谁吗?”韩灵玉依然对新科状元感兴趣得很。 “怎么,你如今还念着要嫁个新科状元?”沈沁还记得当年打趣韩灵玉的话。 “沁姐姐!”韩灵玉瞪了她一眼,沈沁便笑着端着杯子喝茶,她并不看好那个李家公子,只是韩灵玉这桩事不是她能做主的,还要看韩灵玉自己。 “沁姐姐,一晃三年就过去了,我还记得那时我、沁姐姐还有月儿一道在这里看热闹,如今沁儿姐姐孩子都这么大了,月儿也早就嫁人了……” “说起来,月儿如今怎么样了?我来了京城也不曾去过谷家,倒是连她的消息都不曾听过。”沈沁提起这些事,也难免有些怀念,谷月儿接触不多,但总是相识,只是来了京城也没有机会问一问。 “月儿嫁到江南去了,是谷家一个交好的世家,去年嫁过去的,前些日子收到她的信,说是刚刚得了个儿子,在夫家过得还不错。”韩灵玉跟谷月儿倒是一直有联系。韩灵玉在京城中长大,除了沈沁却没有几个朋友,而谷家刚刚从江南过来,又因为谷星儿的缘故,谷月儿在京城的人缘也不大好,这样一来,两人关系倒是迅速好起来,直到谷月儿嫁到江南,两人都一直有书信往来。 “这样也好。”沈沁点点头,说起来,谷星儿嫁到太子府,看着风光无限连带着谷家也跟着沾光,可这几年来过得也并不舒心,甚至早早地就去了,相比起来,谷月儿倒是更幸运一些。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底下便热闹起来,锣鼓声传来,韩灵玉立刻将那点小忧伤抛到九霄云外,拉着沈沁到窗边看热闹。事实上,新课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沈沁昨日就从云臻口中得了消息,状元、榜眼她没有见过,探花倒是认得,正是林家大少爷林羡,云辉也考中了进士,虽不在前三,名次也算靠前,进翰林院是没有问题。 “他居然考中了探花!”韩灵玉见着林羡骑着马,明显的有些惊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降警告 “你认得他?”沈沁倒是十分意外韩灵玉竟然认得林羡。 韩灵玉脸色不大好,道:“前些日子史太傅不是宴请考生吗?史家夫人与我娘相识,便邀了我娘和我过去,我们女眷虽不与那些举子们一道,但去了的夫人们多半都是存着寻女婿的意思,那些举子们的行动自然也瞧在眼里。那天搞了个以诗会友,那个人,做的诗不怎么样,就是把李召还有史太傅夸了一回,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考中探花!” 韩灵玉的性格是个藏不住话的,更何况又是在沈沁面前,自然更不用藏。沈沁也知道她这个性格,最看不惯奉承献媚的,她兄长一步一步靠着本事爬上去,见着溜须拍马上位的,自然十分不喜。而林羡的事,她既然来了京城,也叫人关注了一些,要说真本事林羡还是有一些的,科举可做不了弊,林羡年纪不大能考中探花也是十分不易的。不过林羡来到京城这段时间,在旁人面前还真是足够谦逊,是以很快就打入了京城中的圈子,如今已经有些如鱼得水的势头。 “这叫做策略,你忘了当年星儿的遭遇了?他不是京城人士,来了京城也没什么优势,自然要结交许多好友,不说如今怎样,将来各自出息了,打好关系总是好的。当年星儿表姐一下子出头,在贵人面前是露了脸了,可京城中的闺秀与她交好的有几个?我听大姐姐说起,她在太子府身子不好,也没几个人去探望。可这个林羡就不同了,他进京赶考到如今,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不说同科的举子,就连京中许多人都与他相交甚好,如今考中了探花,旁人只会说他谦逊的。”沈沁微微摇摇头道。 这个道理韩灵玉也明白,说起来韩灵玉也十分聪慧,许多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她自己又有些说不出的坚持,就是不肯去做。听沈沁这样说,她倒是没有反感,她自然知道沈沁是为她好,只是对她来说,要让她顺从这样的潮流,实在太难了。 游街的马队走过,底下围观的人还意犹未尽,有的手里还牵着孩子,正告诫着自家孩子认真念书,以后考状元。沈沁他们这里位置好,从这里可以看到游街活动的终点,便是城中心的钟楼,其他的考生也都聚在那里,等三人游街完毕之后,举行祭拜仪式。祭拜仪式十分隆重,由皇帝亲自主持,拜祭孔夫子以及贤圣,完了各自归家,到明天举行琼林宴,并且赐下官职。 大明的进士录取名额并不多,一甲二甲的进士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人,三甲的从进士不能入翰林,前途自然无法与两榜进士相比。这边离钟楼不远,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那边的情况,为了确保仪式的顺利举行,连禁军都拉了过来,将普通的百姓隔离在一定范围之外。 相比起顺天府尹掌管的巡城卫,禁军显然更强一些,大明的军队除了驻守边疆的,便数这一支最强,肩负着京城安全的重任,历来有皇帝自己掌管或者交由信任皇子掌管。原本夜青玄在京城的时候,禁军就是由夜青玄掌管的,然而,夜青玄出征边疆,自然无法远程的掌管禁军,便交给了云臻。 禁军虽然是京城最为强大的军事力量,不过露面机会确实不多,平时也就是守卫皇城安全,另外就是重大典礼的时候,拉出来站岗,免得有心人冒出来捣乱。由此也可以看出皇帝对于科举考试的重视,几乎可以与祭天郊祀的大典相比。 街上围观的百姓多,游街的队伍走的也慢,看得阿筹也没了兴致窝到沈沁怀里,才算走到了终点。拜祭仪式十分正式,钟楼旁边的文庙已经有主持仪式的官员准备妥当,待状元榜眼以及探花赶到,仪式便按部就班的开始。 沈沁三年前看过一回,不过那时云臻作为主角,她也难免有些代入感,如今倒是完全是旁观者的心态在看。一甲的三人站在前面,后面便是二甲的进士,再往后便是三甲,落榜的举人也多会挤在旁边观看,这样一来,便难免出些什么事。三年前的那一次典礼,便有一个落榜的举人受了刺激,硬是冲破了阻碍,将离得最近的一人咬成重伤,没错,就是咬,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硬生生将另一人的一块肉咬下来。 正因为三年前的事,云臻对今日的事也格外重视些,单看护卫的人数就能看出来。然而这种大日子总是要出些事的,皇帝刚刚祷告完毕,将香插上,围观的人群中便响起几声惊呼。云臻一回头,只见一个落第的举人抱着一个罐子,里面的东西往四周泼,一股刺鼻的火油味扑面而来。 云臻当下不敢大意,挥手示意禁军将他拦下,却没想到他注意力放到那人身上时,皇帝面前的香炉突然窜起一蓬火苗,火苗蹿得老高,立刻就引燃了垂下来的布幔。云臻离皇帝最近,反应也最快,飞快的将皇帝拽起来往后退,同时拔剑斩断燃起的布幔。 那火看着厉害,可没有可燃物也白搭,旁边的人很快拎了水来,将火浇灭。火是灭了,可刚刚点燃的香火也顺道浇熄了。 云臻预料了各种情况做了安排,虽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但手底下的人也都是特意挑选的精悍之人,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也将突然发疯泼油的人带了过来。 “哈哈——哈哈——”那人看上去不大正常,云臻手下的禁军过去抓他时,他并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禁军押着他跪下,却见他突然严肃起来,仰头望着云臻和皇帝,道:“我乃文曲星君下凡,怎么可能考不中?定是有人徇私舞弊……尔等凡人违逆天命,上天降下警告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踪 沈沁离这边有些距离,她眼神好,虽然看不到模样表情,不过动作还是看得清的,瞧着那个被揪出来的,就有一种疯子的感觉。科举制度不能说不好,但三年才有一次机会,一次机会录取的人还不多,竞争何止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让科举制度逼疯了的人也实在不少。只是看到窜起来的火苗,沈沁却觉得此事并不那么简单,火苗不大,就算云臻不在旁边,应当也伤不到皇帝,但若是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 “那个火是怎么回事!”韩灵玉也是一脸惊奇,而隔壁的议论已经飘入耳中,不祥什么的都冒出来了,“难道果真有神灵吗?” 沈沁摇摇头,能做出这样效果的小把戏,她自己都知道一些,说是神灵诅咒什么的,不过是舆论压力罢了,事实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这桩事一出,想来也有跟进的举动,顺藤摸瓜查清楚大约也不难。沈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夜青锋,如今夜青锋领着工部的职,这一回的科举他也就是史太傅的关系能沾上一点,若是出了事,顺理成章的就是云臻担责任。 想到这里,沈沁不免有些担心,神鬼之说杳无形迹,可在古代却是了不得的大事便是皇帝,许多时候也逼得下个罪己诏什么的,更何况云臻。想到这里,沈沁不由往围观的人群中扫视,想寻找蛛丝马迹,没想到还真让她找见了一样。 沈沁在人群中见到了林姑娘,正小心的穿过人群,打算在人群中消失。沈沁将阿筹送到韩灵玉手中,道:“等会儿把阿筹送回王府!” “哎……”韩灵玉想问沈沁,却见沈沁飞快的下了楼,身子灵活的穿过人群,往钟楼那边赶过去。韩灵玉还道是沈沁担心云臻,要跟过去看看,也没有多想,抱着阿筹等着人散了送阿筹回王府。阿筹跟韩灵玉见得多了,也不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蹭蹭韩灵玉的肩膀,似乎想睡一觉的样子。 韩灵玉见他这模样换了个姿势抱着阿筹,叫阿筹靠在她臂弯里,果然,不多会儿功夫,阿筹便闭着眼睛睡着了。韩灵玉知道沈沁会功夫,也并不担心沈沁跑过去看看,底下围观的人虽然多,但多是普通的百姓,顶多挤一挤,也伤不到沈沁。 而此时,沈沁已经追到了林姑娘原来站的地方,辨认了一下方向,顺着林姑娘退出去的方向追上去,不多时便进了一个长长的巷子。京城的地界,沈沁熟一些的也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像这些巷子,她平时也没那个机会过来转转,不过沈沁方向感好,不多时便大约认出了这片地方,虽然不是上回跟踪的那条巷子,但明显是同一片。 认清了这一点,沈沁稍一犹豫,还是顺着巷子追了进去。她追过来晚了一些,前面早就没有了林姑娘的身影,沈沁也只得顺着自己判断的方向跟上去,没有太久,便找到一个不大显眼的后门,依着位置判断,应该就是上回沈沁追到的那个宅子,上回走的正门,这里大约是后门。 今日科举放榜,家里没人科考的也要跑去看一看热闹,是以这边巷子里面倒是安静得很,沈沁靠过去,便听到宅子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心里想着如何混进去。沈沁手里的人不多,这件事也是叫云臻帮忙查的,云臻手底下的人分布三教九流,拿到的消息当中就有这个宅子以及这一片巷子的地图,所以沈沁才能认出这个地方来,但是要混到里面去,明显要费些力气。 正思索间,一个脚步声靠近来,沈沁赶忙身子一缩,隐藏道门边的树后面,小心的观察。很快,少妇拎着一篮子菜过来,往沈沁面前的门走去,似乎是宅子里出来买菜的人,沈沁眼珠子一转,飞快的伸手捂住妇人的嘴,将她拖到树后面。 “唔……”妇人奋力的挣扎,想要挣脱沈沁的手,然而沈沁早有防备,一手点了她的穴道,一手将一颗药丸送入妇人口中,道:“不想死就老实回答我的话!” 一个买菜的下人自然没有多少本事,也没有多少守口如瓶的职业操守,被沈沁一吓,身子都微微颤抖,道:“女侠饶命,小妇人只是、只是厨房做事的下人,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吵,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是敢大喊大叫,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你!” “是、是、是,小妇人不敢,女侠问什么,小妇人就答什么……”妇人也不敢反驳,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就怕惹得沈沁烦了,一刀要了她的命。 “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在这里多久了?”沈沁见她老实了,心知不能耽搁太久,简洁的问道。 “这,小妇人只知道主子姓荣,除了主子还有两位小姐和一位公子,至于旁的,小妇人只是厨房做菜的,真的不知道啊!”妇人恨不得将沈沁想知道的都说了,只是她除了在厨房做事,就是出来买菜,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沈沁见她没有说谎的样子,倒也没想难为她,只是她今日估计也就进去看看,大约也没有机会果真做出什么,若是让这人回去说了什么,对她绝没有好处。上下打量了一遍,妇人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脸上看上去有些精明的样子,但从说话来看,也就是小事上的一点精明,没什么大本事。而看她篮子里买的东西,有几样明显是以次充好,这样的人倒是好收买,这样想着,沈沁摸出一块银子,道:“你按照我说的做,这个就是你的了!” 妇人看着银子的目光明显的炙热,她在厨房做事,虽然也能捞些油水,但上面还有人要吃一回,到她手里也没有多少,这一块银子顶的上她半年的收入,何况沈沁还给她喂了颗不知什么的丸子。在大户人家做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些常识,自然不会以为沈沁给她吃个糖什么的,又有钱拿,自然点头道:“女侠请讲,小妇人一定给女侠办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全 沈沁知道这种人靠不住,但靠不住的人用的好了也是有用的,这样想着,沈沁将银子递给她,道:“等会儿我跟你进去,你只说我是你远房的表妹,来谋个事,其他的你不用多管。以后帮我留意着几个主子的饮食喜好,我需要的时候自会派人过来问。这个钱是定钱,你先拿着,等办好了事,自然还有。” 妇人听到还有赏钱,眼睛立刻就亮了,忙不迭点头,道:“女侠放心,小妇人一定会办好!那个、女侠,刚刚给小妇人吃的是什么……”妇人心里不安,但也没敢直接问,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是我秘制的毒药。”见她脸色瞬间白了,接着道:“别担心,暂时是不会发作的,不过我如今没有带解药,等下回派人给你送来,放心吧,我既然娇女做事,就不会让你死的。” “是、是……”妇人原本还存了些别的心思,此时赶忙都压了下去,提起篮子,道:“时候不早了,晚了厨房的管事要骂的,女侠,我们进去吧……” “不要叫我女侠,你得叫我表妹,对了我姓林,叫小草,记住没?”沈沁将身上的首饰什么的收了,今天出来也特意换了简单的衣裳,虽然料子好,但没什么装饰,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又从身上取出些药米分来,在脸上抹了抹,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立时就失了光彩,看上去也就是个比较好看的小村姑。 妇人一面点头,一面看着沈沁当着她的面大变样,心知无论如何都不是沈沁的对手,自然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收拾妥当,沈沁跟着那妇人上前敲门。大约是后门的缘故,看门的小厮也不大用心,敲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开了门,见着妇人便道:“是刘嫂子回来了,怎么这么慢,今日大小姐回来,要是耽搁了主子们用膳,你担当得起吗?这是谁啊?又是你娘家什么亲戚?” “还教训起我来了,你不是也慢慢吞吞的吗?这是我娘家表妹,厨房不是人不够吗?我带她来谋个事。”刘嫂子答道,“不跟你耽搁时间了,要是耽搁了主子们用膳,我可担待不起!” 那小厮也没敢多说,刘嫂子是厨房做事的,时时出出入入的搞好了关系还能捞点油水,摆摆手让她们进去。 刘嫂子只是个厨房做事的下人,府里许多地方都不敢乱走,沈沁也没指望她带着自己进去,再给了她一些碎银子,让她自去做她的事,自己往宅子里走去,心里想着,所谓的大小姐,莫非就是那个林姑娘? 宅子不大,沈沁记得云臻给的地图,也就是个两进的宅子,进了宅子稍微比对,沈沁便找准了方向,往书房走去。这边宅子不大,为了不引人注意,宅子里人并不多,沈沁仔细查探了,大约是因为这边是后花园的缘故,走动的下人都是普通的家仆,也并没有藏在暗处的暗卫,但沈沁也不敢大意,往前面去书房,自然不是这样轻松。 书房并不难找,沈沁一路小心,靠近书房明显察觉到有高手藏在暗处,沈沁等了片刻,在两个丫头的茶碗里动了点手脚,摸清了暗处人的位置,才动身往里走。 弄晕了两个暗中的钉子,沈沁顺利的靠近了书房,找了个位置藏起来,才准备往里看。沈沁随身带的药不少,除了防身的毒药和自救的解药以外,还有一些类似腐蚀或者易容的药。沈沁收敛了气息,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拿了根小玉签沾了一点药水,在面前的木头上一点,很快就出现一个小小的洞。 沈沁将东西收好,才从洞里往书房里看,果然,林姑娘站在书房里面背对着沈沁,前面还坐着一个人,让林姑娘挡着,沈沁看不到模样,不过听声音应当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李姑娘正在向男子汇报自己的行动,沈沁过来时已经快说完了,男子是不是嗯一声,并没有发表看法。林姑娘将自己的行动描述了一遍,没有抬头,接着道:“义父,今日的行动虽然没有伤到老皇帝,但瑞亲王是这次典礼的负责人,逃不了干系,而出了这样的事,瑞亲王一定会认为是齐王动的手脚,到时两人鹬蚌相争我们大可渔翁得利。” “不错!”男子的声音传来,“你们兄妹三个,我最器重的就是你,这一次事情办得很好。不过,夜云臻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恐怕会察觉到器重的不寻常,切不可掉以轻心。” “义父放心,萍儿知道。”林采萍点头应道,“义父,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李召要等三年后才能科考,我还需盯着他吗?” “盯着,李召此人能力不弱,只是运气实在不佳,而夜青锋也十分看重他,你跟在他身边也能顺便盯着夜青锋。夜青锋是一把好刀,不能浪费了,另外,菱儿今年也有十五了,你同她多聊聊,为父需要她进入成王府。”男子的声音说道。 “是,只是义父,菱儿性格一向倔强,她心里喜欢的是夜云臻,当年菱儿年幼,加上夜云臻只是个寒门举子,不能成全她,如今夜云臻既然已经是瑞王,为何不能成全菱儿?”林采萍似乎是不忍妹妹心愿落空,向男子求情,可听在沈沁耳中,却总有一种例行公事的感觉,似乎并没有真心想要成全菱儿。 “菱儿年少无知,你怎么也同她一般!”男子的声音有了些起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夜云臻背后的势力我摸不清楚,但也能看得出来,朝廷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羁绊,菱儿便是嫁入瑞王府也没什么用。更何况瑞王妃出自药谷,菱儿若是到了她手下,只怕无声无息的就消失在王府中了,哼,你以为药谷的人果真如传言一般慈悲心肠?我这都是为菱儿考虑,夜云祥虽然不是世子,也不及世子和夜云臻惊才绝艳,但品行端方,不说我们的大业,至少对菱儿是好的。” “义父说的是。”林采萍乖乖的应着,“没有其他事萍儿先退下了。” “嗯,原想留你用膳,但今日科举放榜,李召想必心情不好,你陪在他身边他也能念你的好,还是早些过去吧!”男子的声音似乎带了些慈爱道。 “是,萍儿知道。”林采萍应着,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命 沈沁见林采萍出去了,心知暗处的人大约也要换防,若是呆久了难免让人发现,正打算离开,便听得书房里一阵家具一动的吱呀声,抬眼看去,男子已经站起来,他左侧的那一面书架慢慢地移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道:“义父,孩儿回来了。” 沈沁看清那人模样,眼中露出惊讶的样子,眼前此人,竟是宋楼谦。宋楼谦的身世沈沁也知道一些,宋楼谦乃是功勋之后,他父亲便是十几年前威震大明的镇国将军,母亲出自荣阳王府,只是他母亲在他不到三岁时便病逝了,其后宋老将军又死在战场上,宋楼谦于是被皇帝接到宫中,与夜青玄一起教养,听闻两人便如兄弟一般。 此时,沈沁才想起来,在原书当中,宋楼谦作为男配,出镜的机会也算多,可都是与沈轻之间的接触,甚至给沈轻帮了不少的忙,然而作为一个大将军,夜青玄出征北疆他没有跟去,押运粮草是叶锦玄去的,就算到后来剿灭鸡鸣山的匪寇都没有他出面。原本看书时,沈沁以为是宋楼谦与沈轻接触过多引得夜青玄不满,可如今见到这一幕,莫非是夜青玄察觉到了问题? 此时,沈沁比较好奇这个义父的身份,林采萍还好说,只是一个孤女,被他养大为他办事,称一声义父也就罢了。可宋楼谦这样的身份,也被他收入麾下,此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什么目的,正疑惑间,便听男子道:“嗯,回来就好,夜青玄没有怀疑吧?” “应当没有,只是因为我娘的身份,皇家对我也有些忌惮。不过,夜青锋这些日子频频与我接触,看上去,像是想拉拢我。”宋楼谦答道。 “你是怎么想的?” “孩儿在想,不管是夜青玄还是夜青锋,都不可能果真信任孩儿,还不如两边获利来得有好处。”宋楼谦也没有谦虚,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谦儿如今越发稳重了,就该有这个气魄才是,这大明江山将来必定是咱们家的,到时你想要什么没有?如今却是要小心些,两边周旋获利才是。”男子似乎十分满意宋楼谦的表现,点点头道。 “多谢义父夸奖!”宋楼谦说话的语气与林采萍有些相似,嘴里说着多谢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 沈沁屏息藏在外面,原想多听一些,但不远处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是暗处高手交流的方式,沈沁不敢多呆,小心的退了出去。离了书房,沈沁也不再小心的藏着,一副没有被留下苦着脸的样子往外走,到门前便遇着之前那守门的小厮。那小厮见她是跟刘嫂子进入的,如今一个人出来,便有几分幸灾乐祸道:“哟,这是没选上?” “唉,”沈沁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管事说人已经够了,我去晚了,已经留了别人。不敢耽误了表姐,若是表姐也丢了差事,家里更没法过了,我就自己出来了。” “哎,那留的是谁啊?”小厮一脸好奇道。 “我哪能知道这个啊!”沈沁叹了口气,“劳烦小哥了,我还要去别处看看,这就走了。”沈沁说着便往外走,她会跟这小厮说那么多话,不过是表明她没什么异常罢了。大户人家下人走后门的也多,后门不够宽挤出去的也多,她就是暂且不想让宅子里面的人察觉到不对,进而换地方罢了,至于被她弄晕了的两个高手,他们只要不想死,就不敢说自己睡过去的事。 那小厮日日看着后门也是无聊得很,听沈沁这样说也为她唏嘘一阵,感叹一番,而沈沁早已离开了宅子,将脸上的药米分抹去,简单整理了一下便又汇入人流当中,仿佛一直都在其中行走一般。 走了没多远,便让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刚下意识的想反击,熟悉的温度便从胳膊上传来,沈沁回头,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臻挽着沈沁的手,道:“梁言说你把儿子交给韩灵玉送回去了,我便在这里等你,我们夫妻许久没有一道逛街了。” 云臻这样说,沈沁却知道他是担心她了,只是不敢轻易跟过去,怕惊动了对方,反而给她带来麻烦,所以在这里等她。沈沁握了握云臻的手,道:“你陪我逛街,今日出的乱子不用你去处理?” “多大点事!”云臻不怎么在意,“那个疯子也问不出什么来,叫下面的人意思意思问一问也就罢了,何必我在上面浪费时间。” “这事果真有这样简单?那些老古董最喜欢讲天命什么的,你就不怕他们拿这个难为你?”沈沁还真有些担心,尤其是后面还有那么一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虎视眈眈的要弄什么大业。 “他们要讲天命,就让他们讲去呗,与我有何干?”云臻轻轻捏着沈沁的手,随口笑道。 沈沁微微皱眉,立刻想到另外一层意思,“你是说,让他们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真有人敢在这上面动土啊!” 在外面云臻也不好细说,只点点头,道:“有多大利,就能催生多大的胆,没什么稀奇的。听说那边有一家新开的首饰店,出的都是好东西,我们过去看看吧!” 沈沁身上戴的首饰不多,但好看的东西她自然喜欢的很,当下没有拒绝,挽着云臻的手一道过去。新开的首饰铺子沈沁也知晓,今天韩灵玉还同她说起,只是如今韩灵玉虽然赚了点钱,但还没有花钱的底气,只提到店里的东西贵的要命。 云臻不缺钱,从前在云山村时,县城里的铺子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云臻每次外出办事都会给沈沁带一些。沈沁看着喜欢,有时还会拿出来把玩,至于往自己身上戴,除了一些重要的场合,沈沁一向都不大乐意,究其缘故,便是当初出嫁时让那一头的珍宝压惨了。 路不远,云臻同沈沁慢悠悠的走,不多时便到了那新开的店面。听韩灵玉说,店面是几天前才开的,但因为花样新巧,不多几天就已经吸引了许多人来看,店家赚的自然也不少。沈沁同云臻进去,店里的小二立刻就迎了上来,带着沈沁去看各色的发簪珠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恋 沈沁对这些漂亮的小东西还是十分感兴趣的,不时拿出来把玩,云臻便安静的跟在后面,不时给一两句建议。那小二是个伶俐的,沈沁两人的衣饰虽然不算华贵,但料子一看都是顶好的,一身的气度更是不同常人,自然不敢大意,将镇店的宝贝都拿了出来,给沈沁介绍。 沈沁瞧了一遍,要说用料倒是一般,但花样确实精巧,还真挑出几样不错的。云臻见她挑好了,正要付钱,却被沈沁拦住,道:“我的这两件你付,旁的我要送给纤儿和灵玉的,我要自己付。” 云臻一面好笑,却也依着沈沁的意思,叫小二装好了东西离开店铺。来了京城云臻一向忙着许多事,没什么机会陪着沈沁游玩,今日也没有小拖油瓶跟着,便兴致勃勃的陪着沈沁从街头逛到街尾,手里倒是拎了许多小东西。 走完了一条街,云臻将手里的东西理一理,也方便拎着。沈沁手里捏了一根糖葫芦,靠着街边的大树,没什么站相,道:“啊,嫁给你这么久了,总算有机会奴役你一回了。可惜这边卖的好吃的不多,不然,我们从街头吃到街尾,也是一大乐事啊!” 云臻当年追求沈沁的时候,日日做好吃的收买沈沁的胃,可要说从街头吃到街尾,云臻虽然脸皮厚,但也实在没想过。只是看着沈沁一脸向往的模样,云臻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将东西整理到一只手上拎着,另一手牵着沈沁的手,道:“娘子喜欢,自然会实现的,走吧,前面有一家洪记酒楼,我们去买些招牌菜回家,儿子还等我们回去呢!” 沈沁只当云臻哄她开心,也没有在意,牵着云臻的手,往前面走,去洪记酒楼正顺路,他们家几样招牌菜做得极好,今日将阿筹提前送回去,还得弄点东西收买一下小家伙。洪记酒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平日里也是生意兴隆,饭点上想找个位置不容易,今日许多新进的进士请个客喝个酒的,人更是多了,连旁边不大出名的酒楼都已经爆满了,这边更是等了不少人。 云臻带沈沁过来,自然不是让沈沁闻着香味久等的,洪记酒楼原是叶锦玄闲暇时开的,因是他舅舅家表兄出面打理,所以叫洪记,云臻师兄弟几个时不时过来蹭饭,从来都是插队的。云臻叫沈沁在隔壁香料店坐一坐,沈沁坐着,便与香料店看店的老板娘聊上了。 老板娘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但还风韵犹存,天气已经转凉,手里却依然拿了把扇子,大红的颜色拿在她手里没有俗艳的感觉,反倒有种沉淀的妖冶风韵。开门做生意的都是笑脸迎人的,今日新科状元榜眼探花游街,她的香包也卖得好,心情好了虽然沈沁看上去没有买香料的意思,也有兴致同沈沁说说话。 沈沁不大懂香料,但作为一个医者,这些香料她还基本都认得。闲着无事便顺手拿了两样在鼻尖嗅了嗅,便听坐在柜台后面捏胳膊的老板娘带着笑意道:“夫人懂得香料?” “不大懂。”沈沁老实摇摇头,“就是闻着怪好闻的,老板娘,你家香料卖得不便宜吧!” “夫人好眼力,这条街上啊,就数我家香料卖得贵了。”老板娘也没有假惺惺的说便宜什么的,“这香料本来就不便宜,我们的东西可都是好货,你瞧这个,从西域那边来的,闻闻这味道,便是不懂香料的也知道是好东西。我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细心淘来的,乐意买的我结个朋友,价钱可一分都不能少。” 沈沁听她说的坦率,倒没有不高兴,道:“老板娘一个人开店吗?这么大个店面,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可不是嘛!原本我夫家有个远房侄女儿在这边帮忙,最近也不知做什么,都有几日没来了。我想另外找个麻利的伙计,只是一下子也寻不到合适的,今日可是将我累惨了,那丫头以后最好别来,来了我也轰出去!”老板娘也是性情中人,提起那个不靠谱的侄女倒是一脸的不满意。 “想是有什么事来不了吧,瞧着老板娘也不是苛刻的人,这样的好活计上哪儿找去,谁会傻的丢了。” “可不是,隔壁的掌柜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若是像这般的,直接便辞了,连之前的工钱都拿不到。唉,还不是念着我那短命的死鬼嘛,他死得早,还给我留下个傍身的地方,他家的侄女我总要照拂一些。”老板娘摇摇头道,“等过些日子另外寻个伙计,那丫头就当养个丫头就是了,老娘也不差她几口饭吃。” 沈沁听她提起丈夫早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店里看了一圈,倒是寻了几样香料,她是不爱用香料熏衣什么的,只是一向接触药草,身上难免也沾了些药香,她不想暴露这一张 底牌,就得常用些香料盖一盖,时间久了,倒是练出了些手艺。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便给沈沁介绍些香料,也提了些使用香料的禁忌,说话间,便听见一男子的声音道:“老板娘,本公子要的上好沉香可到货了?” 沈沁觉得声音比较耳熟,一回头便见夜云祥手里拎了把扇子进来,熟稔的同老板娘打招呼,显然是常客了。 “哟,夜公子来了,快进来,昨日才到的货,还没来得及找人告知公子呢!”老板娘见老主顾来了,叫沈沁自己看,便迎了上去。 夜云祥见到沈沁,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沉默片刻,道:“沈小姐也来买香料?” 沈沁回来之后还不曾见过夜云祥。当年沈沁出嫁第二天,还收到夜云祥过关斩将送过来的情书,虽然沈沁压根没有回应夜云祥的意思,但云臻表示对这个意图挖墙脚的堂弟十分的不满,自然不会给他机会见沈沁。 “夜公子当喊一声堂嫂才是。”沈沁柔和的笑笑,虽然夜云祥给她折腾了些麻烦,但这个人确实对她没有恶意,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他恶语相向。只是如今云臻算是夜云祥的堂兄,叔嫂之间总要注意些才好。 夜云祥脸色微变,却也压了下来。他对沈沁的感情最初只是觉得沈沁这样的女子让他看着舒服,也有些跟云臻对着干的意思,谁让他从小就崇拜的堂兄,没怎么接触就对云臻十分看重。然而,感情的事哪里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他原意是挖墙脚,可留意多了,倒将一颗真心赔了进去,哪怕如今已经娶妻,在他心里依然将沈沁当成遥不可及的初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要吃汤圆 沈沁微微有些头疼,她早先得知夜云祥娶了妻还松了口气,虽然她原本没觉得夜云祥对她有多深的感情,但后来听说云臻因为这个记恨夜云祥,给他弄了些麻烦的差事。原想着几年过去了,夜云祥长大了想必也该从那种似是而非的感情当中走出来了,没想到一见她居然还叫沈小姐,莫非她错估了夜云祥对她的感情? “堂嫂一个人出来吗?”夜云祥收敛了落寞之色,见沈沁只有一个人在这里,不由问道。即便下定了决心,但见着沈沁一个人在这里他也有些担心,毕竟如今的沈沁不仅仅是一个沈家庶女,更是堂堂王妃,一个人在外面,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 “夫君去隔壁买东西了,我在这里等一等,夜公子懂得香料?”沈沁觉得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说道香料上面。 这功夫间,老板娘已经将夜云祥定好的沉香取了过来,似乎没有发现两人间奇怪的气氛,将沉香放到夜云祥面前,道:“瞧瞧,这是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可合公子的眼?” 夜云祥拿起沉香嗅了嗅,点点头道:“不错,还是老板娘这里的东西最好,这块沉香本公子要了,给本公子包起来!”故意忽略沈沁一般,在店里扫视了一圈,道:“小菱儿呢?怎么今日不见她?” “她呀,”老板娘提起这个菱儿撇撇嘴,道:“说是身子不爽利,已经有几天没来了。这两天生意忙,她不来我就更忙了,这不都打算另外寻个伙计了。” “小菱儿不像是那样娇气的人,怕是果真病了,老板娘便别怪她了。听说她娘死得早,后娘还打算将她卖了,这才背井离乡来京城投奔大叔的,哪能随便丢了这份差事啊!”夜云祥一向是温和的性格,听说他成婚之后,对女子更是细心妥帖,便是府上的丫头病了伤了,他也要问上两句。沈沁再回到京城之后,听到的倒不是夜云祥端方正直的名声,反而成了个大众情人,听说他府上除了正妻还有两房妾室,对妾室也是一般的好,一番说辞倒让恼火的正妻都哑口无言。 原本沈沁还不信,如今听到夜云祥这个语气,忍不住微微皱眉,难道果真是当初刺激到夜云祥了,好好地一个好青年,如今到变成个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说是处处留情也不对,她听闻夜云祥同许多女子都有话说,却不曾听说与谁有更深的交情,与人说话当着人家父母兄弟的面也不避着,过了却是风过无痕一般,连书信都不会送一封。 “她倒是将什么都对你说了,我原想去瞧瞧她,可夜公子也瞧见了,我这里也没有旁的伙计,实在丢不开手去。”老板娘瞧着死去丈夫的面上,对那个远房侄女儿也有些照顾,可说起来依然没什么好感,将家里的事对什么人都说,是博同情呢,还是想说她这个远房婶婶没将人照顾好。 “也就是闲聊时提到两句,每回来都有小菱儿叽叽喳喳的说话,这回她不见,还真有些不习惯。罢了,我也还有事,这是剩下的银子,老板娘收好,以后若是要好的香料,老板娘可要给我留着!”夜云祥自然听出老板娘语气里的不满意,却也没有替那个小菱儿辩解,付了钱,便将装好的沉香收好,向沈沁道:“云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言罢,与沈沁擦身而过。 夜云祥走过,沈沁忍不住皱着眉,倒不是让夜云祥忽视了不高兴,而是夜云祥如今这个样子,实在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而夜云祥虽然反复提起小菱儿,可就如在那边宅子里听林采萍和宋楼谦说话一般,明明像是关心人的话,可说出来却像是冷漠的例行公事一般。想到这个,沈沁便想起那刘嫂子口中的二小姐,林采萍所说的菱儿,与夜云祥口中的小菱儿,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夫人同夜公子认得?”老板娘开门做生意的,看人脸色那是基本技能,刚刚当着夜云祥和沈沁的面装聋作哑,如今一问也不过试探一二罢了。 “夜公子是夫君的堂弟,只是夫君小时没有养在京中,也不大熟悉。”沈沁简单地解释道,“说起来,三年前我还未嫁给夫君时,也曾见过夜公子,只是那时的夜公子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谁说不是呢,”老板娘叹了口气,“当年夜公子那可是正直的没话说的,如今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总觉得不大对劲……哎哟,这话哪是我一个商妇说的,夜公子那可是成王府的公子呀!” “夜公子总说起那小菱儿,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若是果真成了,老板娘可不也是成王府的亲戚了吗?”沈沁知道老板娘虽然豪爽,也不敢议论成王府的公子,便笑着打趣那小菱儿的事。 沈沁原道老板娘要夸一夸自家侄女的,却没想到老板娘摇摇头,道:“菱儿那丫头不是我养大的,在我身边呆的时间也不多,虽然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心眼可多着呢!说起来她是我的侄女,可要说夜公子,那丫头配不上。成王妃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夜公子自小就跟着王妃往这边跑,说句托大的话,我也算瞧着夜公子长到这么大。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总觉得夜公子该有个知书识礼的妻子,菱儿那样的,还是离远些好。” 听她这样说,沈沁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若是旁人,怕是巴不得夜云祥看上那个菱儿,哪怕做妾,能搭上成王府自然也是好事。沈沁对那老板娘多了些好感,才问起她的姓名,这才知道她姓王,夫家姓于,便称她做于夫人。两人聊了一会儿,沈沁买了几个精巧的香包,云臻便提着食盒过来了,同于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沈沁回府。 “你认得于夫人?” “嗯,她丈夫原是我师父手下的,因为习武天赋不高,就学着做生意。于叔做生意也是一般,又一向嫉恶如仇,后来惹上了一个京城中的纨绔,偏又不肯向宗门求救,就这么去了,留下于夫人一个,虽然于夫人不算墨家子弟,也一向照顾一些。不过说起来,于夫人倒是比于叔会做生意,这家店到了于夫人手里,倒是蒸蒸日上了。”云臻点点头解释道。 “那,于叔有个远房侄女你可知道?我听于夫人说,那侄女菱儿差点被后娘卖掉,才到京城来投奔于叔的。” “侄女?应该没有,我记得于叔是孤儿来着,被我师公养大,原本是有意叫他辅佐师父来的,没想到于叔学武没什么天分,经商也没什么天分,后来遇到了于夫人,就在京城开个小店简单度日,应当没什么侄女才是。”云臻摇摇头道 沈沁若有所思,倒也没有再问,此时街上已经不是摩肩接踵的场面,太阳落山了微微有些凉意,沈沁便往云臻身边靠了靠。云臻自然而然的将沈沁搂在怀里,他知道沈沁见过夜云祥了,知晓沈沁的性子,自然知道沈沁见到如今的夜云祥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叹道:“我也不知夜云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如今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因为你,你别多想。” 云臻一个醋坛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沈沁一面好笑,一面心里也暖暖的,道:“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云臻猜想沈沁今天应该发现了什么,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只能等回去再问。 两人慢悠悠的晃回王府,阿筹已经睡醒了一觉,拉着瑾萧的衣角,眼泪汪汪的等着沈沁回来。一见到沈沁,阿筹立刻丢下瑾萧,扑进沈沁怀里蹭着沈沁的衣裳委屈道:“娘亲丢下阿筹跟爹爹出去玩,是嫌弃阿筹小拖油瓶了吗?” 沈沁将儿子拎起来,暗自感叹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将特意带回来的糖葫芦塞给阿筹,道:“娘亲怎么会嫌弃阿筹,你看,娘亲不是给阿筹买糖葫芦了吗?” 云臻对于儿子眼里只有娘亲没有自己不大高兴,也不打算理那个小拖油瓶,却被瑾萧拉了拉衣袖,道:“小叔,听说今天出了些事,小叔和婶婶没事吧!” 云臻摸摸瑾萧的脑袋,笑道:“没事,在府里呆的闷了吧,等忙完这一段,小叔带你们去城外的庄子去玩。” 瑾萧毕竟是个小孩子,即便表现出成熟稳重的样子,听到出去玩也是眼睛一亮,自然赶忙点头,虽然他不大明白云臻他们为什么不许他出门,却也感觉得到他们是为他好,只是一直呆在府里,他确实有些闷了。云臻见瑾萧这个样子,不由有些心疼,瑾萧比阿筹不过大了两三岁,原本该向阿筹一般活泼可爱,却因为生活养成这样小小年纪就懂事沉稳的性格。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这样的出身,小时候吃些苦未必没有好处,将来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应付。 沈沁哄好了阿筹,叫了慕容菲过来一道吃饭,而韩毅虽然一直住在王府,但为了隐藏行迹,云臻一向吩咐人将东西给他送到客房。晚膳之后,慕容菲带了瑾萧回去,沈沁将阿筹哄睡了,才对云臻说了白天见到的事情。 沈沁比较好奇宋楼谦他们那个义父是个什么来头,不过云臻听了沈沁的描述,也想不出是谁来,只得派人暗中调查。知道一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沁也就暂且将此事放下,两人说了会儿话,便也早早的睡下了。 次日一早,云臻便出了门,沈沁知晓,虽然云臻说着要顺势理一理科举的黑幕,但能将手伸到这上面的,想来也不弱,怕是还要费些力气。这个上面,沈沁实在帮不上忙,便便在自家书房里,一面盯着阿筹,一面整理刚刚送过来的消息。 原本沈沁只是一个想法,想着也没有多麻烦,然而真正动手做,才发现许多头绪揪不住,尤其如今人手还在培养中,他们汇总的信息还需她自己筛选,一大堆鸡毛蒜皮的消息,有用的实在不多,每天对着这些类似八卦的小道消息,一面眼睛累,一面心累。看着对面悠然自得做女红的慕容菲,自从在这里见到叶锦玄之后,慕容菲对他们的防备心倒是消除了,而慕容菲也够聪明,沈沁觉得可以培养她做个左膀右臂。 说起来,慕容菲与叶锦玄的关系沈沁和云臻都看不明白,但慕容菲对叶锦玄似乎有一种近乎依赖的崇拜。就比如慕容菲原本对云臻和沈沁防备得很,但见到了叶锦玄,知道云臻是叶锦玄的师兄,之后,她居然就放心的将瑾萧交给云臻安排教导了。 将慕容菲拉过来做苦力之后,沈沁的活总算轻松了些,正巧,收到了紫玉送过来的信。紫玉和紫青相比,紫玉更加活泼好动一些,办事也不如紫青可靠,沈沁派紫玉出去办事的时候,虽然也担心她玩得开心将任务忘了,但考虑到庄钰的性格,还是派了紫玉出去。庄钰人极聪明,否则也不可能逃过莫成天的重重追杀活到现在,但经历了那么多,庄钰更加敏感,若是紫青,恐怕不容易让庄钰老实跟她去边关。 沈沁打开紫玉的信,信上先表达了她对沈沁这个主子以及阿筹小主子和王府上许多人的思念之情,然后又描述了一番她一路赶路的艰辛,最后才开始说正事。紫玉说她到了锦蓝城,救了一个差点被马踩死的小孩,赶到客栈时,正遇见庄钰追一个偷了钱袋的小偷,然而庄钰一个读书人,手脚比不得人家小偷灵活,结果没追上,于是她英雄救美,帮庄钰把他的钱袋抢了回来。 紫玉确实聪明机灵,沈沁给她的任务是保护庄钰,若是可以,让他远离将要遇到土匪的宏泰客栈。而紫玉确实做到了。庄钰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要请紫玉吃饭,于是紫玉嫌弃宏泰客栈寒酸,两人换了一个高档些的酒楼吃东西,庄钰虽然囊中羞涩,但请恩人吃一顿饭总不好嫌人家贵,算着请紫玉吃一顿饭应该还有些剩余,结果紫玉硬生生将庄钰的钱袋吃空了。庄钰没了钱,然后紫玉表示自己不差钱,带庄钰住了城里最好的客栈。 沈沁暗自感叹紫玉果然是个机灵的孩子,庄钰一个认死理的,欠了紫玉的情,这高利贷怕是不好还了。不过只要做好了她的吩咐,沈沁倒是不介意紫玉用什么法子。而紫玉在信的最后面提到,他们在锦蓝城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就听说宏泰客栈遭了土匪,钱财被抢了不算,还有些人被土匪掳走了。她原本担心庄钰要插手这件事,却没想到庄钰出去打探了一番,决定按照原计划去投奔夜青玄。 沈沁吹燃了火折子,将信纸烧掉,庄钰的反应她也料到了,原本她是打算叫紫玉在人群中将庄钰救出去也就是了,但庄钰直接避开了这一桩匪患自然更好。至于庄钰会不会掺和剿匪的事,她倒是早有预料。宏泰客栈在锦蓝城中,怎么会无缘无故遇见土匪?若是土匪能随意进入城市,当地的地方官也不用做了,自然是官府与土匪勾结,袭击宏泰客栈的缘故不过是因为客栈老板与当地官员的私人矛盾罢了。 庄钰那样聪明的人,稍一打探自然知晓其中的缘故,他是同情那些无辜的人,也有一股子正义感,然而他也是个理智的人。他一个书生,不会武功,没钱更没有权,要是闹着去剿匪救人什么的,除了把自己搭进去,什么用都没有,要想除掉匪患,也只能往上找更高的官员。 “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瞧你这样开心的样子。”慕容菲如今正在被沈沁奴役,她最开始时不明白沈沁要做什么,这两天沈沁手把手教她,偏她似乎天生就对这些敏感,很快就能上手了。如今沈沁倒是落了个清闲,将收集来的信息都交给她整理,只看她整理过后有用的东西。想到这里她就郁闷,奈何沈沁一面拿什么美好蓝图引诱她,一面又拿当初她说过报答的话威胁她,无耻不过沈沁,她只得卖力干活。 “哦,紫玉的信,就是之前将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丫头,我让她出去办点事。那丫头出去办差还要啰啰嗦嗦的描写一下风景天气心情什么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心给我办差。”沈沁摇摇头,她如今就担心紫玉毛毛躁躁的性格,哪天要是让庄钰发现她原本就是带着任务去接近的,会不会被庄钰赶回来。 “紫玉姑娘心地善良、医术又好,可惜遇见了个严格又抠门的主子……”慕容菲一副叹息的模样。 沈沁扯扯嘴角,严格又抠门,说的是她?她是严格一点,但这么严肃的事,能不严格吗?至于抠门,她几时抠门了,瑾萧如今养得白白胖胖的,还说她抠门,是有点冤吧。 “哎,我辛苦累死累活的,也不给工钱……” 沈沁翻了个白眼,“我有说不给工钱吗?不是你说谈钱俗气的吗?” “……我那是不知道你会给我安排那么繁重的工作!”慕容菲怒,眼睛瞪得圆圆的。 沈沁让她逗笑了,道:“好啦,我又不是那样黑心的,你的工钱我都算着的,是你说俗气的,我就不问你了,等到时候直接给你。其实啊,你应该想,早点将底下的小喽啰培养出来,你就可以像我一样清闲了。” “……”慕容菲默然仰头,“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天资聪颖?” 沈沁不想理她,随手抓了本书翻看,不多时却听慕容菲道:“王妃,你看这个!” 沈沁凑过去看,上面标注了消息的来源,正是韩灵玉夫家那个李家,而消息也简单,是李家一个买菜的仆妇跟卖菜的说话,说到李家公子也就是韩灵玉那个未婚夫。而消息的内容,便是李家打算改聘韩灵玉的妹妹韩灵月为妻,不日就要派人上门提亲。而底下还特意注明,韩家二房嫡子犯了事在李家老爷手上,韩家已经决定许婚。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今天刚送过来的,应该是昨天收集到的,大约是前天的消息吧。”慕容菲已经熟悉了运作,简单的解释道。 沈沁微皱眉,叹了口气,道:“还是慢了些。” “这已经很好了,等完善了之后,应该能好一些。不过准备提亲这样的大事想必还要一些时间准备,我们这个时候知道也不算晚。”慕容菲知道沈沁同韩灵玉要好,自然也明白沈沁担心韩灵玉,“只是这事要怎么处置,要帮韩小姐保住这一门婚事吗?” 听到这个,沈沁就忍不住皱眉,她并不希望韩灵玉嫁到李家。原本李家那个公子就不是个良配,拖了这么多年更没什么好心,能摆脱了这一桩婚事未必是什么坏事。只是对于她来说,成了婚再离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对于韩灵玉,或者说韩家,韩灵玉他们的处境本来就艰难,再被退婚,沈沁不怕韩家将她们赶出来,就怕她们顶不住压力出什么事。 “怕是来不及了。”沈沁摇摇头,“连李家下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甚至敢往外面乱传,只怕已经准备妥当了,成了定局了。紫青,让人去童乐坊问一下,灵玉这两天有没有去铺子。” 紫青应了就去办,沈沁却是放不下心来,丢了书本专心等消息。 大约本个时辰的功夫,紫青飞快的赶回来,道:“奴婢问了铺子里的人,韩小姐这几天都没去铺子里,奴婢不敢怠慢,又去了韩府,韩府的下人说,李家昨日上门退亲,又改聘韩家七小姐为妻。奴婢问起韩小姐,韩家下人说不知道,奴婢要进去见韩小姐,可韩家下人说韩三老爷吩咐,叫韩三夫人和韩小姐闭门思过,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沈沁皱起眉头,韩家这样的说辞,她更烦心不下韩灵玉,拿了一张帖子道:“你拿着帖子去韩家,我倒是想看看,我堂堂王妃,见不见得他韩家小姐。” “是!”紫青没有多话,接过沈沁的帖子便自去办事,沈沁手托着下巴,她见过韩灵月几回,并不觉得韩灵月甘心嫁到李家去,更何况是被李家捏着把柄要挟了嫁过去。那么此时囚禁韩灵玉做什么?沈沁一时间脑洞大开,难道像许多小说里面一样,让韩灵玉代嫁? 沈沁想着,先前紫青过去,韩家找借口推脱,如今她直接递了帖子,韩家总不能推脱了,倒是心安了一些,料想着紫青带人过来还要多一些时间,便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去后院看阿筹。云臻找来给阿筹作伴的两个小徒弟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开始读书习武,瑾萧也有六岁了,便同两人一起,阿筹年纪虽然小,但小哥哥们做功课时,他便在旁边看着,有时也跟着比划几下。 沈沁走到后院时,三个孩子正在练习功夫,阿筹便在旁边跟着比划。只是小胳膊短腿不及哥哥们灵活,倒是差点将自己绊倒了。守在旁边的梁言及时的抱住阿筹的小身子,阿筹对上自己的小手,自言自语道:“娘亲啊,为什么你不把阿筹早生两年呢?” 这一句话不止沈沁笑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梁言也笑了,阿筹一回头见自己娘亲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越发委屈了,汪着一层水的大眼睛望着沈沁,道:“娘亲——” 沈沁笑着将儿子抱到怀里安慰,道:“我们阿筹不着急啊,你伯父家的欣儿不是比你还小嘛。” “可是,欣儿时女孩子……”阿筹对着手指头,“阿筹怎么能跟女孩子比较!要不,娘亲给阿筹找个弟弟来吧,有人陪着阿筹落后,阿筹就不伤心了!” “……”沈沁看着自家儿子,找比儿子大的,那是陪阿筹玩,给阿筹做玩伴,比阿筹小的,她是要开托儿所吗?这种不靠谱的主意是万万答应不得的,“儿子,找个弟弟是没问题啦,可是他比你还小,要是看着你能做的他不能,他会哭的,你不是最讨厌隔壁小胖子哭吗?” 隔壁小胖子?阿筹赶忙摇头,阿筹如今对人的印象还不大深,见过一回下次见到还不一定认得出来,但隔壁小胖子那可是印象深刻,尤其是那一嗓子哭功。原本沈沁觉得难得两家是邻居,两个孩子年龄也差不多大,做个小伙伴也不错,谁知阿筹见他哭了几回,硬是不肯跟小胖子说话。 “好吧,我不要弟弟了……”阿筹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瑾萧三个练武。不过三人的功课也做得差不多了,接了帕子擦了汗,便往这边过来。 沈沁同他们坐了一会儿,看几个孩子手拉手去玩,也没有走开,就坐在原地等紫青她们过来。沈沁有些担心韩灵玉,却也无法,具体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只能等见到人再说。 紫青回来时脸色不好看,沈沁见韩灵玉没有跟来不由皱眉道:“怎么?韩家还是不肯放人?” 紫青摇摇头,似乎思索了一下措辞,道:“原本韩家说的是韩小姐因为退婚的事心情不好,奴婢拿了帖子去,说了王妃的意思,料想韩家也不敢推脱了。没想到韩家见推脱不过去,才说了实话,说韩小姐昨天下午从府里跑出去,如今也不见人。奴婢自然放心不下,便说要见韩三夫人,却听说韩将军已经休了韩三夫人,三夫人也已经离开韩府去寻韩小姐,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你说什么!”沈沁听紫青说完,一拍桌子站起身,“灵玉不见了他不说去找,还休了韩夫人!你可打听了,灵玉为何从府里跑出去?” “韩大夫人的说辞是韩小姐受了委屈,韩三老爷又教训了一番,韩小姐一气之下就跑了出去。至于说去找,大夫人说她原意派人去找,但韩三老爷说韩小姐不识好歹,在外面吃了苦就会回去,所以不让找。加上七小姐的婚事才定下来,只好暗地里去找,如今还没有消息。奴婢私下里又在韩府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是韩家要让韩小姐替七小姐嫁到李家,韩小姐不愿意,偏七小姐还说风凉话,所以韩小姐打了七小姐,从府里跑了出去。而且,韩三老爷休了三夫人时,连韩小姐和韩公子一起,从族谱中划掉了。”紫青办事稳妥,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 沈沁平复了一下心情,要说韩灵玉三人从韩家出来是好事,但韩灵玉如今下落不明却叫她放心不下。此时沈沁也顾不上什么名声了,韩灵玉被退了婚,又被赶出家门,名声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便叫紫青派人去寻,也去找乔氏,若是找到了,就安置在王府的别院,旁的以后再说。 因为这件事,沈沁一整天兴致都不高,到了晚膳时,云臻派人回来说他要晚些回来,沈沁照顾孩子吃了东西,自己倒是没有吃多少。等到天黑前,总算等到了消息,紫青说找到韩灵玉了。 乔氏倒是好找,她没有什么地方去,只得去了城中她陪嫁的宅子。乔家出事时,乔氏将自己的嫁妆都赔进去了,就只留了京城中的一个宅子和城外的两个庄子,原本是准备给韩灵玉做嫁妆的,如今沈沁找起来倒是容易些。知道乔氏这边无事,沈沁便专心找韩灵玉的消息,此时得了消息,沈沁叫慕容菲看着阿筹,便跟着紫青赶了过去。 紫青找到了韩灵玉,并没有将韩灵玉送到乔氏身边,而是安置在当年的云府当中,沈沁便知晓韩灵玉的状况可能不大好,只是见到韩灵玉时,沈沁还是忍不住心酸的落了泪。 沈沁挥手叫紫青退下,自己走到床边坐下,道:“灵玉,我是你沁姐姐……” “沁姐姐……”韩灵玉抱住沈沁,几乎立刻就要痛哭出声。 沈沁搂着韩灵玉单薄的身子,并不劝她,只等她自己发泄。韩灵玉哭了一场,才算平静下来,沈沁拆了她脸上的纱布,给她细细清洗了伤口,又重新上了药,道:“你个傻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家待不下去了,你来找我呀,怎么……” “沁姐姐……”韩灵玉又要哭,沈沁赶忙制止了她,“不许哭,眼泪沾上去,你这脸就彻底毁了!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替你报仇。” “沁姐姐,我的脸还有救?”韩灵玉虽然大大咧咧,也也是个如花年龄的女孩子,哪能果真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她娘乔氏长得一般,否则也不会多年不得韩其昌一点喜爱,但韩毅和韩灵玉两个,却都长得极好,轮廓上多少能看出些韩其昌和乔氏的样貌,可组合起来分明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韩家几个女儿,倒是数韩灵玉长得最好看。至于李家数年如一日的嫌弃韩灵玉,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韩灵玉的母亲是商女,而韩灵玉在韩家又不受重视。 “有我出手自然有救,我可是药谷掌门的师妹,史连城不是让人吹捧的神医一般吗?她还得叫我一声师叔祖呢!”沈沁此时自然要给韩灵玉信心,至于她的脸,虽然脸上划了几道大大的伤疤,但好在都不深,治疗妥当自然不会留疤,只是这个时候看着还真是吓人。 “真的!”韩灵玉此时虽然烦恼忧愁一大堆,也总算露出了些轻松的样子,“我如今就剩这一张脸了,若是连这个都保不住,以后就更活不下去了。” “瞎说,世上长得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谁都活不下去吗?你倒是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弄到这个样子的。”沈沁当然可以让人去查,但直接问韩灵玉,自然更靠谱一些。 韩灵玉脸色微变,道:“沁姐姐知道了吧,韩家要让我代替韩灵月嫁到李家。这也就罢了,韩灵月还说这婚事原本就是我的,若不是我抓不住李家公子的心,怎么会连累她到这个局面。我又不傻,哪能不知道韩灵月他们的打算,便是我嫁过去了,若顶着韩灵月的名字,韩灵玉以后又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她们定会将事情全推到我身上,我到了李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原以为我爹对我就算再没有感情,总不至于将我推到李家去让李家踩,可他居然应了,原因就是我大伯母许诺了,会替他说话,让他抬罗姨娘做正妻。” “你爹要抬罗姨娘做正妻!”沈沁原本怕韩灵玉受刺激,没敢说乔氏被韩其昌休弃的事,没想到韩灵玉早得知了这个。 “我被李家退亲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意思了,如今应该已经办好了吧!”韩灵玉此时倒是没了什么怒火,大约是心里冷透了,反而平静下来了,“既然他这样对我,我又怎么会如他的愿?沁姐姐是知道的,我素来吃软不吃硬,所以我推了韩灵月一把,她撞在旁边的架子上,当场就见红了……” “呃,等等,灵玉,韩灵月破相了?”沈沁被见红两个字惊住了,在内宅当中,见红跟见血不同,那是有特殊指代意义的。 “不是!”韩灵玉撇撇嘴,“我都没想到韩灵月小小的年纪居然已经……反正当时就乱了,我趁着乱就跑出来了,要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定会狠狠教训我一顿,然后将我丢上花轿,半年前灵溪就是那么嫁过去的。只是我运气不大好,我跑出去之后,原想去我娘的宅子的,但是一想,那个宅子韩家都知道,怕是早就在那边等着了,所以就去找客栈,我身上钱不多,又怕被人看到,只得去找偏僻的小客栈,没想到居然遇上黑店了,若非紫青找来,姐姐怕是见不到我了。” “你脸上的伤是自己划的?” “嗯,他们给我用了迷药,然后将我卖到青楼。幸好有姐姐给的香囊,我醒的比他们预料的早,我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抢了抓着我的婆子的簪子划的。我原想落到那个地步,找找机会一死也比沦落风尘强,但是想到姐姐一定会来救我,所以才决定划脸的。我是他们花大价钱买的,肯定不舍得直接将我丢掉,他们给我治脸的时候,正好可以等姐姐来救我。”韩灵玉仰头望着沈沁,似乎在等沈沁夸她的样子。 沈沁摇摇头,终是心疼的揉揉她的脑袋,道:“我们灵玉真是聪明。” 沈沁陪韩灵玉坐了一段时间,她精神紧绷,脸上又有伤,同沈沁说了一会儿话,就倦了。沈沁给她拉了拉被子,道:“你睡吧,我不告诉你娘,如今韩家多半在暗地里找你,你且在这里暂住些日子,我叫南纤过来照顾你。” 沈沁怕韩灵玉疼的厉害睡不着,特地给她用了一点镇痛助眠的药,这会儿药劲儿上来了,韩灵玉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便睡着了。 看着韩灵玉安静的睡过去,沈沁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之前根据韩毅给的消息,他们已经将韩毅收集到的证据都拿到手了,只是证据牵扯到韩家,沈沁顾及着韩灵玉和乔氏,打算等一等,到韩灵玉出嫁之后,与韩家有关自然也没什么影响。如今韩灵玉母子三个被直接赶出家门,连族谱上面的名字都划掉了,自然比嫁出去更好,那么那些东西也可以派上用场了,况且,韩家若是不出事,暗地里恐怕要除掉韩灵玉,她虽然可以保护韩灵玉,可难免有伸手莫及的时候。 交代这边的人照顾好韩灵玉,另外给乔氏送个消息之后,沈沁便起身回府。 沈沁出门时已经天色将黑,此时已经完全黑了,沈沁问了紫青,时候已经不早了。京城夜里要宵禁,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虽然宵禁对她也没有多大影响,但沈沁不想惹麻烦,还是赶着宵禁之前回了王府。 王府人不多,夜里也安静得很,沈沁叫紫青下去休息,自己回到主院,却见院子里的小厨房还燃着灯,窗纸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不由得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提步往小厨房走去。 厨房门没关,走过去就闻见香甜的味道,而云臻手里拿着勺子,正在调味。沈沁快步迎上去,从后面抱住云臻的腰,话里带着些鼻音,有些撒娇的味道:“我想吃汤圆,有没有煮汤圆?” ------题外话------ 终于上架了,撒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游香山寺 云臻看着锅里的羹汤,有些无奈沈沁的小心思,笑道:“晚间吃汤圆不好睡觉,我给你煮了南瓜粥,明天吃汤圆好不好?” “看在夫君亲自下厨的份上,那就明天吧!”沈沁一副让步的样子,云臻腾了只手出来,安抚的拍拍沈沁的手,道:“就快好了,娘子坐着等一等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 “好吧,那娘子给为夫拿个碗好不好?” “好!”沈沁这才松开云臻,拿了两个碗递过去。云臻便知道沈沁这时要他陪着一起吃,漂亮的白瓷碗,盛着金黄的南瓜粥,很是惹人喜欢,云臻将两个碗放下,又端了一碟子软软的点心过来,道:“听丫头说你晚间也没有好好吃饭,不过这会儿也不能吃太多,来,尝尝看,为夫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沈沁便乖乖的在云臻对面坐下,一手拿着勺子喝粥,一手捏起一个点心送入口中,点点头道:“夫君的手艺最好了,哪天若是不当王爷了,开个小店也能养家糊口啊!” 云臻闻言便笑了,道:“好啊,到时我做大厨,娘子就做那收钱的老板娘呗!” “当然,你还想找别人当老板娘不成?”沈沁斜眼看云臻。 “哪敢,为夫从身到心都是娘子的,哪有空闲给别人干活啊!”云臻凑过来,一口吃掉沈沁手里的半块点心,话说的老实,眼里分明是狡黠的笑意。 云臻确实很忙,特意抽出时间下厨给沈沁做宵夜,可次日一早沈沁醒来时,云臻早已经又出门了。云臻没有瞒着沈沁的意思,朝堂中的事情沈沁问一问跟着他的小厮,也就知道了大概。最开始时,沈沁以为云臻是早知晓这一场科考的猫腻,而后将计就计的,却没想到云臻确实得了些蛛丝马迹不错,但完全是捕风捉影的消息,是以也没法拿出来说。典礼上的那一出确实在云臻意料之外,顺着这个请命往下查,其实风险也很大,若是最后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云臻要担的责任自然也更多。 朝堂上的事沈沁帮不上忙,也只能不给云臻添乱,让他专心顾着那边的事。然而韩灵玉的事打了她措手不及。韩灵玉撞破了韩灵月的秘密,韩家必定不会放过她,不管韩灵月那个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一定会除掉韩灵玉这颗定时炸弹。韩家兄弟几个数韩其昌最没出息,几个媳妇当中也是乔氏最为势弱,如今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京中,韩其昌虽然是男子,却也只能被两个嫂嫂玩弄于鼓掌之间,别说帮忙,别弄得韩其昌亲自对付亲生女儿就不错了。 沈沁如今最为忌惮的便是韩灵月的母亲余氏,此人上头虽然还有个长嫂,可韩家内院里说话的便是她,而余家在京中的地位高于韩家,韩家也算高攀了余家,她想要对付韩灵玉,实在容易得很。沈沁不信韩灵月的事余氏不清楚,既然韩灵月出了这样的事,她没有弄掉那个孩子,或者赶着将韩灵月嫁掉,就只能说明,她清楚孩子的父亲,或者对方给了什么承诺。如今韩灵月跟李家定了亲,她就不敢让此事抖出来,否则,韩灵月的名声坏了不说,对方只怕也不肯再履行婚约,所以,她必须让韩灵玉闭嘴。 让一个人闭嘴最好的法子无非就是灭了口,而如今韩灵玉被退了亲,又被韩家赶了出来,承不住压力自杀实在太合情合理了。正是因为这一层,沈沁才急着处理这件事,她从小学医,从前跟着家族的前辈,见得最多的就是明明有把握救活的人,因为各种非医术的原因死掉。所以,她从来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大意,她是可以将云府看管的严严实实的,却没有太多精力去防着内宅的阴私手段,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根源上解决此事。 “根源,啊,根源……”沈沁在思索着怎么从根源上拔掉这一棵尖刺,若是云臻此时腾地开手,沈沁也不必纠结,直接连着奸细的事一起解决了便是。只是人家既然敢在军队这个敏感的环节上动手,后面必定是有人的,即便韩家只是细枝末节,也难免让人抓住线索揪出后面的环节,必定会想法子保住韩家,一旦运动起来怕是一时就停不下来了。沈沁不敢在这上面赌,若是一个不好,连手头的事也坏了,才真正是大麻烦。 慕容菲听着沈沁念叨,即便不用问,也能猜到沈沁烦恼的是什么,微微皱眉道:“这个李家也果真奇怪,原本不是嫌弃韩家是野蛮莽夫吗?怎么如今又赶着上门提亲了?那个韩灵月我也见过两回,虽然那时还小,但就那模样,长大了能有多好看,还用得着故意捏了韩家的把柄逼着韩家把韩灵月嫁过去?” 慕容菲只大概知道事情的始末,沈沁自然不会将韩灵月的事情跟别人说,无关信任不信任,只是韩灵玉一个女儿家,自然不愿意更多人知晓她的尴尬。可慕容菲随口的一句话,倒是让沈沁豁然开朗,韩灵月不能说不好看,而且据说很有才名,只是京城当中有才有貌的女子多了去了,除非漂亮到沈沁一般可以摆着做花瓶,或者耀眼到当年的凌雁一般,否则,根本别想让人多注意两眼。 韩灵月不及韩灵玉好看,跟没有韩灵玉一般压抑的洒脱,两个人站在一起,旁人注意的自然是韩灵玉,所以那李家公子虽然瞧不上韩灵玉做正妻,却没少打其他的主意,至于韩灵月,韩家嫌弃李家,李家也不见得看得上韩家,更别说这样费劲的娶韩家女儿,那么,李家究竟为何就看上了韩灵月了? 这个查起来应该不算难,只是沈沁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上面,凑到慕容菲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慕容菲微微惊愕,仿佛才认识沈沁一般狠狠打量了一遍,道:“你狠,这样一来背后的缘故应当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哪里、哪里,若没有你提醒,我哪能想到这么简洁方便的办法!”沈沁一副都是多亏你的样子,搞得慕容菲深深觉得自己好奸诈…… 事情让慕容菲安排人去做,美其名曰帮助慕容菲熟悉运作,而沈沁一面等消息,一面照顾着韩灵玉的脸,还要花些功夫关心云臻手头的事情。 这一回的秋试云臻负责的只是安全防卫这一块,也就是说跟他扯上关系的就只是那个突然跳出来惹事的落榜书生,以及差点伤到皇帝的火苗,即便归罪到云臻身上,也就是责骂上几句。然而若是牵连到科场舞弊什么的,那就是史太傅的事了。 皇帝虽然一早就想削弱史家的势力,尤其是在门生故旧这一块上面。只是读书人最讲究师承什么的,即便最后还有一关殿试,将进士们都划到天子门生上面,可史太傅为官多年,培养了无数的门生,许多新进的举子进京赶考还要去史家拜见史太傅一番,可见其影响力。正因为这个缘故,皇帝即便想削弱他,也不能做得明显,而这一场科考,史太傅虽然不是考官,但皇帝定考题之前自然问过他,若说科场舞弊,史太傅怎么也逃不掉嫌疑。 要调查史太傅,即便云臻态度恭谨,也无异于与夜青锋以及太后一党对上,云臻这些日子忙的都见不到人影正是这些人从中作梗,当然也让云臻确信此事与他们有关。否则,史太傅又不是傻子,就算再觉得没面子,也该知道此时他应当避嫌。花了近十天的功夫,云臻总算将事情梳理清楚送到皇帝面前,史太傅和夜青锋虽然极力摆脱,也难免沾上一些腥,送到皇帝面前时,皇帝当场就发了火。 事情查清楚了,云臻交了差就不想管别的,牵连到史太傅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单看皇帝怎么判,不过云臻还没出宫,太后娘娘就哭到了皇帝面前,说是她哥哥一把年纪了,只是识人不清才会出这样的事,请皇帝替史太傅保留些脸面。皇帝恨不得除掉史太傅,可亲娘求到了面前,还能如何,终究只是史太傅递了折子,表明自己年纪大了,希望辞去官职在家中颐养天年。 皇帝心气不顺,其他的官员自然从重处理,一下子涉及的十几个官员贬职的贬职,杀头流放的也有几个。因为科举上面出了问题,为了安抚举子和民众,今年的科举就近重新举行,试题由皇帝和一品文官重新出,时间则定在一个月之后。而外地远来的举子,由官府出面安排食宿,等着重新开考。 重新开考的诏令发出去,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虽然这一回惩处的都是官员,可那些得来不正当的进士们,自然也是心里发毛,甚至有些没有动手脚的也难免心中忐忑。须知考试也有随机性在里面,比如谁紧张的发挥失常,谁又超常发挥,再来一次,谁能保证自己会考得更好?而欢喜的则是落第的士子们,读书人一向自视甚高,即便落第,许多人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能再来一次自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此时最为懊恼的,自然是夜青锋一派的人。这一回科场舞弊案虽说不全是他们弄出来的,但他们也确实借着这个机会,希望今科的进士更多的出自偏向他们一面的,武举去年刚过,错过了这一回需得再等两年,他们自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而此事的处理上,他们也摸不准云臻到底查出了多少,但被剔出去的官员却有好几个是他们一面的,尤其史太傅经此一事,声名大大的受损,再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夜青锋背后是史家在扶持,可如今史家的影响力大大削弱,夜青锋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来补充,不过几日,沈沁便得了消息,夜青锋向凌王府提亲,许了侧妃的位置求娶凌华郡主,并且许诺若凌华郡主生下儿子,便可升为平妃。史连城自然不满,可史家的势力大大削弱,太后如今也在宫中称病,连几个孙媳每月的请安都免了,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凌王府虽然贵为王府,但素来只是空有爵位,享受封地租税,手里却没什么职权,加上几年前的那桩事,凌王府一向低调。是以安定侯府不过是一个侯府,都敢借口报恩退掉凌华郡主的婚事。听闻凌华郡主体弱多病,被退了婚之后更是闭门不出,也不曾再议婚事。凌王府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是在凌王世子考中武状元得到皇帝重用之后,可几年下来,凌华郡主没怎么露过面,又是让人退了婚的,也就没人上门提亲,至今已经养成个十九岁的老姑娘。 这个时候,夜青锋亲自上门提亲,诚意也摆的足,凌家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应下了婚事。两方都乐意,皇帝自然不好提出反对意见,索性赐了婚,命钦天监选定了吉日。 从进京到现在,已经从夏末进入初冬,沈沁听说今年香山寺的红叶还未落尽,便带了韩灵玉过去散心,南纤听到香山寺风景好,便也要同去。沈沁看着瑾萧一脸向往的表情,终究不忍心,带上他一道,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掩饰。 小孩子的相貌还没有长开,长得有些相像也并不奇怪,而想要掩饰也容易得很,沈沁给瑾萧脸上抹了些药米分,白皙的皮肤变成微微带黄,加上瑾萧远不如阿筹圆润,两人看上去便没多少相似了,这才带着四个孩子加上几个护卫丫头一起出门。而韩灵玉和南纤则直接去香山寺,在山下等他们。 沈沁带着几个孩子到香山寺脚下时,韩灵玉和南纤已经等在那里。韩灵玉的脸上已经结痂,用了沈沁给的药,手按上去已经不疼了,只要等到疤痕消掉,就彻底好了,只是如今脸上几条疤,已经完全认不出她的样子来。韩灵玉脸上蒙了面纱,这些日子以来也想开了,既然脸上这么大的几道疤都能治好,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戴着面纱也只是不愿意跟谁都要解释一回。 沈沁见她状态不错,总算松了口气,她曾听过有人因为毁容自杀的,一直就怕韩灵玉承受不住压力。偏生这段时间事情多,她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慰韩灵玉。 几人说了几句话,便一道走路上山,虽然已经是初冬,但天气极好,剩下的一些红透的枫叶更有种炽烈的美丽,连一向在怀念药谷美景的南纤,都不由得感叹。沈沁带着四个孩子,瑾萧三个还好,阿筹年纪最小,走了没多远,就闹着走不动了,要沈沁抱。沈沁一面说不能娇惯孩子,一面也将阿筹抱在怀里,小家伙脑袋放在沈沁肩膀上,还在说风凉话:“娘亲,这样看风景更好呢!” 这话逗得韩灵玉忍不住笑了,道:“你倒是风景好了,也不看看你娘累成什么样了!” 阿筹看了沈沁一眼,小小年纪也知道沈沁没怎么流汗,更没有喘粗气,心安理得的呆在沈沁怀里,道:“才不会,娘亲最厉害了,上回抱着我飞老远都不累!而且,现在我还小,所以叫娘亲抱我,将来我长大了,我背娘亲上山!” “从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啊!”沈沁笑着点阿筹的脑袋,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不觉得累就走到了山上。 沈沁没指望儿子听得懂佛法什么的,但到了庙里菩萨还是要拜一拜的,阿筹也觉得跟着大人烧烧香拜一拜挺有意思,并没有觉得闷。将神佛拜了一遍,沈沁拉着阿筹过去抽签,自己抽了一支,拉着阿筹的小手也抽了一支,牵着他的手去解签。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重要的佛会,香山寺拜佛的人也不多,不过解签这边倒是有个人坐着听一位年老的僧人解签。沈沁拉着阿筹坐下等着,目光也落在前面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梳的却是未出嫁的少女的头,沈沁打量了一眼,便见她腰间挂了一枚玉佩,刻了一个凌字。这下沈沁也不用猜了,自然是凌王府的凌华郡主。当年沈沁没什么存在感,但记忆力极好,京中的贵女,大到长她四五岁的,小到小她四五岁的,她都认得清楚,即便几年不见,也能一眼认出来。不过这凌华郡主,沈沁还真没什么印象。 凌华郡主是凌雁的嫡妹,只是相比凌雁的光芒四射,凌华郡主除了一个名字,基本上没什么让人记住的。凌王妃出身并不高,听说是凌王当初看上了她,硬是将她娶回去做王妃。只是没多久,妾室就一房一房进了门,而凌王妃没什么底气,自然也懦弱得很,在府里也做不得什么主,好在凌王世子天资聪颖,凌王妃和凌华郡主有他照拂,才算过得不错。 凌王府的事情在京中一向没什么秘密,老王爷一向混账,早年风流也惹下不少麻烦,甚至几年前的事情也于此有关。也就是在那时,刚刚及冠的凌王世子力挽狂澜,才有如今的凌王府,如今凌王府已经是凌王世子在做主,老王爷也只是在府里享福罢了。然而,听说凌王妃和凌华郡主两个却是扶不起来的,凌王世子掌了王府,可如今王府的内宅却是世子妃管着,而老王爷宠爱两个年轻的侧妃,凌王妃就一向在佛堂礼佛。 沈沁知道凌华郡主指了夜青锋,婚期就定在两个月之后,凌华郡主这个时候来拜佛还愿求个签也算正常,但见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便猜想这凌华郡主大约问的便是姻缘。凌华郡主体弱多病沈沁是早就听过的,如今见到,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脸色也是微微的苍白,映衬着脸颊泛起的微红倒是格外的美丽动人。 老和尚合上手里的书,微微摇摇头道:“施主定下的这一桩亲,原是极贵的,只是施主与那位公子,终是差了一层缘分,若定要结这一门亲,怕是要有些波折。” 凌华郡主原本就是柔弱的美人,听老和尚这样说,眼里有些不可置信,但刚刚还微微泛红的脸瞬间便白了,一串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来。旁边的丫头赶忙递帕子给她,道:“大师,几年前我家主子来求签,大师便是这样说,过后没多久,那家就上门退了亲,我家主子便耽搁到现在。如今又是……大师,就没有什么法子吗?我家主子是极好的人,怎么总是……” “小喜……”凌华郡主拉拉丫头的手,“不关大师的事,都是我的命罢了……” “施主也不必如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施主也是一脸的福相,自有天定的姻缘,且等着就是。”老和尚一副高人的样子,双手合十道。 “多谢大师教诲。我们难得出门一回,想在寺里住两天听听佛法。”凌华郡主自然也还礼道。 “施主想得开就好,这寺里风清气爽,姑娘在这里散散心自然是好的。两位到后面找明空安置就是。”老和尚慈和的微笑道。 凌华郡主点点头,便带了丫头出去。沈沁这才带了阿筹上前去,刚巧韩灵玉也拿了签过来,三人便一道听老和尚解签。 沈沁如今对神鬼有几分相信,可求签这种事,纯粹是带着阿筹来玩的,签文也不过是普通的好签,听过了也就罢了。倒是韩灵玉十分认真的等着老和尚解签,老和尚查过书册,看向韩灵玉,道:“施主想求的是什么?” “小女只求兄长平安归来。”韩灵玉还了一礼道。 “施主的兄长远游在外?” “妹妹的兄长跟随太子殿下出征北疆,如今战事厉害,她和她母亲都放不下心,才特地来求的。”沈沁不等韩灵玉说话,便接口道。 韩灵玉原想说实话的,可仔细一想,自家的事自然不好与外面说,何况沈沁既然说了从军,她更不好拆沈沁的台,便点点头道:“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母亲日日拜佛,只盼着兄长能平安回来,大师,签上怎么说?” 老和尚故弄玄虚了一番,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这和尚也是专业的,忽悠的韩灵玉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谢过了老和尚,才同沈沁一道去后面看红叶。 这个时候的红叶已经掉了一层了,庙里和尚也多,但地上的落叶并没有扫尽,大约是留给游客赏景的。阿筹已经跟瑾萧几个玩在一起,有南纤看着,沈沁便拉了韩灵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沁姐姐,刚刚为何不说真话?”韩灵玉的母亲乔氏在韩毅跟着韩其昌去了边关之后,就在府里弄了一个佛堂,日日吃斋念佛,因为母亲的影响,韩灵玉对神佛也十分敬重,平日里也知道变通,但总觉的在出家人面前不能说假话。 沈沁摇摇头,道:“我不是怀疑那位师傅什么,只是如今你的处境,凡事长个心眼总是好的,韩家如今焦头烂额的,可也将你那二伯母逼到夹缝里了,难免她狗急跳墙。这个时候,若是让人根据你的话,猜出你的身份,到时我也想不出你那二伯母会做出什么来。况且,你哥如今的情况,怕是比起战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也算不得欺骗。” 韩灵玉闻言默然。她这些日子都在云府中养伤,后来沈沁将乔氏也送了过去,她便猜想外面的情况不大好,问了她娘,才知道韩家李家之间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出了许多事。她那时撞破了韩灵月的丑事,心里知道余氏对她起了杀心,却不如沈沁想得深远,从乔氏口中她才知晓韩灵月肚子里的孩子不简单。 沈沁那时叫慕容菲做的事,便是借着小道消息的威力,将韩灵月有孕的事情通过李家的仆妇,传到李家口中。沈沁不知李家为何突然求娶韩灵月,但心里确信韩灵月肚里的孩子必定不是李家的,毕竟韩灵月自视甚高,哪里瞧得上正在衰落的李家一个没甚出息的公子。果真,李家得了消息之后,虽然怀疑消息的真假,却也派人查探,乔氏和韩灵月虽然小心藏着,但真要用心去查,哪能查不到真相,很快李家就通关韩家惯常用的大夫,查到了韩灵月的事。 那位李公子的父亲虽然是李家嫡支,但没什么出息,又惹出了许多事,最后娶的妻子虽然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却是个被嫡母苛待的庶女。庶女未必不好,端看怎么教养着长大,像沈家,庶女只是在排场上不能与嫡女比肩,但教养都是一样的请先生教导的,可有些人家主母苛刻的,别说请先生教导,在家中还要时常责骂打罚,养出来的庶女别说气质优雅,不奸诈刻薄就不错了。李家娶过去的那一位就是如此,性格泼辣,招惹了她活脱脱泼妇骂街,更别指望她有远见什么的。 正是这个缘故,李家虽然都瞧不上冯氏的粗陋,却也不愿意惹上她,而许多重要的事情也就心照不宣的瞒过了冯氏,包括李家定要娶韩灵月过门的真正缘故。沈沁将消息捅到李家的本意是借此试探李家,若是能试探出其中缘故最好,若是不能,将余氏的注意力转一转,没空盯着韩灵玉也是好的。没想到第一个目标还没有开始运转,就先让冯氏得了消息,原本冯氏对韩家推脱着婚事就不满,再得知韩灵月的怀孕的事实,就更加恼火,也不管什么颜面,直接带着人就杀上了韩家。 冯氏风风火火的杀过去,也没人有那个空闲个韩家送个信,偏冯氏运气好,在韩府外面就堵到了余氏和韩灵月母女两个。冯氏素来泼辣,还不等余氏顶着笑脸上前寒暄,她已经冲上去,一个巴掌打得韩灵月直接摔倒在地上,猝不及防的韩灵月再一次重复了被韩灵玉推倒的悲剧。只是韩灵月还没有显怀,明显怀孕时间还不长,上次让韩灵玉推了一次,虽然见了红,好歹是保住了,这回就没那么好运了。 冯氏找过去的时候正是下午,周围行人往来,看热闹的不少,眼看着少女打扮的韩灵月倒在地上流血,流言蜚语瞬间流传开来,余氏想拦都拦不住。而冯氏一句话不说先打一巴掌,开始还有人议论,等见到这一幕,瞬间就偏向冯氏了,冯氏自然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在韩府门前大闹了一场,最后被李家长媳带了回去。 由于冯氏知道的太早,手段又太过狠辣,沈沁想要的目的没有达到。余氏原本知道小道消息传往李家,已经暂时将追杀韩灵玉放下了,这一来全放到明面上,那小道消息也没有了追查的必要,索性全都记到韩灵玉身上。如今韩家丢了脸面,虽然也恼着韩灵玉这个被退婚了的,但相比起韩灵月来,韩灵玉这一点实在不算什么,压力便全都压到余氏身上,余氏自然更加恨透了韩灵玉,之前还打算抓了乔氏逼韩灵玉现身,幸亏沈沁反应快,将乔氏带走了。 这些天,余氏也不放在暗地里了,索性放了话,说韩灵玉打了堂妹,害怕被家里责罚才跑了出去大张旗鼓的到处找人。在这等情况下,若非韩灵玉毁了容,沈沁还真不敢带她出来玩,至于寺庙里面,虽然沈沁不觉得韩家有能力将手伸过来,但也是小心为上。 韩灵玉想到这一出,虽然早已冷透了心,还是又委屈又气恼,嘴唇都微微颤抖。 “好了,你且等等,我既当你一声姐姐,怎么会叫你这样委屈?只是灵玉,若是韩家没了,你会不会难过?”沈沁这些日子没有动韩家,除了云臻那边的案子,就是顾及着韩灵玉。韩毅早已经下了决断,可韩灵玉毕竟与他不同,虽然韩家让她承受了许多的委屈,可毕竟她是韩家女儿,从小就在韩家长大。 “没了?没了才好!”韩灵玉微微咬着下唇,“这些年娘亲承受了多少委屈,不就是因为韩家是世家,就这么压着娘亲是商家女吗?人家书香世家娶了商家女都是好好待着的,偏韩家金贵得很,张口闭口就是铜臭的,有本事他们别吃别喝!沁姐姐,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对韩家已经没了半点感情,全消失得干净才好!” 沈沁虽然知道韩灵玉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但心里也有个底了。韩家的事迟早要处理,不仅仅因为对韩灵玉母子三个的威胁,更是内奸那一回事,必须有个鸡杀给猴看。那桩事盘枝错节,一时也没法子彻底解决,但边关的战事等不得,就算顶头的处置不了,也要给小喽啰一点警告。 “好了,我们今日是出来玩的,别想这些让人心烦的事了。你且安心,好好等着伤疤掉了就是,到时,你还是漂亮的姑娘,等你哥哥回来,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沈沁揉了揉韩灵玉的头发道。 “沁姐姐,我哥哥真能回来吗?” “自然,刚才大师不是说了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的话你不信大师的话你也不信吗?”沈沁当然不信那个大和尚的忽悠,不过拿来忽悠韩灵玉还是可以的。 韩灵玉自然是点头,心里虽然知晓韩毅腿上有伤,这样不知所踪怕是不容乐观,但总还有些期盼。 沈沁没打算在寺里过夜,在寺里吃了一顿斋饭,又游玩了一圈,一行人便又下了山。南纤很喜欢香山寺的风光,还想多住两天,但沈沁发了话,她也不能反对,只是明显意犹未尽。沈沁见状便笑了,道:“这里又不远,真喜欢,改天叫徐逸陪你过来就是了。他若有功夫陪你,住上两天也没有问题。” 南纤这才高兴起来,在她看来,说服徐逸比起说服沈沁来说,可容易多了,徐逸一向对她好,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徐逸基本都会照办。 回到城中,南纤依然同韩灵玉去云府的宅子,沈沁则带着四个孩子回府。瑾萧跟着慕容菲,基本上没有这样的机会出来玩,虽然小家伙一向严肃的一张小脸,此时也露出笑容,阿筹叽叽喳喳的同他说话,他也不嫌烦,认认真真地听着。沈沁看着小孩子这个模样,心里感叹,夜青玄那个死样子,居然有个这样乖巧讨喜的儿子,可惜不是自家的啊!倒是云臻的两个小徒弟舒清和舒朗,性格比起瑾萧要活泼些,年纪虽然大些,几个孩子当中,倒是瑾萧管事的多些。 沈沁靠着软枕,看着四个孩子坐在一起说话,阿筹有小伙伴一起,性格也恢复了从前的开朗,心里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而舒清、舒朗两个是堂兄弟,家就在京城,能跟在云臻身边学习他们家人也十分开心,更何况两个孩子也就相当于在王府念书一般,每隔几天也会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好香啊!”一阵烧烤的香气飘来,阿筹皱皱小鼻子,一脸的向往。 沈沁闻言便笑了,阿筹这个样子,自然是想吃了,又要表示委婉,看向瑾萧三个,虽然没有像阿筹一样撒娇卖乖,但眼里明明都是想吃。当下就叫车夫停了车,沈沁将阿筹抱起,带着几个孩子下了车,往旁边看去,上回路过时还在装修的一家店已经开了,挂了个牌子叫做南平烧烤坊。 沈沁一下子就想到了涟漪公主,上回见到时,涟漪公主似乎说起要开个烧烤店赚点零花钱,看来她已经付诸实施了。沈沁知道涟漪公主跟叶锦玄的婚事只是一纸契约,涟漪公主需要嫁到大明,叶锦玄需要一个合适的妻子,于是便口头上定了下来。沈沁觉得契约婚姻这回事不大靠谱,可人家你情我愿的,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看到木涟漪新开的小店,似乎很香啊,那就去尝尝鲜吧! 沈沁拖家带口的进门,木涟漪就迎了上来,道:“老远就看到你拖家带口的过来了,这是打算将我吃穷吗?” “是啊!”沈沁一手牵着阿筹,一手牵着瑾萧,两个大的自然不会跟小的相争,不过四双清亮的眼睛盯着木涟漪,木涟漪即便没做过母亲也吃不消。将最小的阿筹抱起来,一面往后面走,一面道:“来之前也不给我说一声,没看见我这里人多得很吗?今天我要是不在啊,你们得等好久呢!前面没有位置了,我在后面给你们摆一桌。” 木涟漪的烧烤店几天前就开了,也给沈沁送了一张帖子,不过沈沁最近没有空出来玩,只是叫人给她送了礼品。“今天路过,闻到这烤肉这样香,就打算进来蹭个饭。”沈沁牵着瑾萧跟着木涟漪往里走,店面后面是一个庭院,相比前面的热闹,后面倒是清幽漂亮,还有些晚开的菊花开着,“我瞧着这后面更好些,以后若是想吃烧烤了,都在这后面吧!” 对于沈沁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说辞,木涟漪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我的地方,要不是看着我们阿筹的面子,我才不会让你们进来。我当初买下这个店铺。看中的可就是这个院子,平时都舍不得在里面摆上一桌。” “那我每回都将阿筹带上就是了。”沈沁从善如流的说道,显然是拿自家儿子做诱饵,“你瞧瞧,我们家瑾萧,还有舒清舒朗,都是乖巧漂亮的好孩子,你忍心他们跟外面许多人挤在一起吗?” “……”木涟漪默了片刻,“沈沁,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等我有了孩子,看我不搬空你的童乐坊!” “叶锦玄去了边关,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等他回来了,再走一套的礼节,等迎娶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等到有孩子,还得一两年才能抱那些玩具……唔,我等着,你别着急……”沈沁没什么诚意的给木涟漪算了一回。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绑人 木涟漪这回都懒得回话,直接将沈沁几人带进一个厢房当中,外面风景确实好些,但这个时候坐在外面有些凉意,烤好的东西也容易冷掉。厢房当中摆了一张圆桌,屋里还摆了几个花瓶,这个时候没什么花好插,倒是别出心裁的插了几枝青翠的树枝。 外面的店面不用木涟漪盯着,今天过来也是顺路来看看,她在京都没什么亲人,熟悉的人也没几个,开这个店多半的原因也是无所事事想找点事情做。她过来时已经吩咐了小二很快就有人将烤好的东西送过来,另外有调好的酱料以及薄饼。 木涟漪特意吩咐过,因为有小孩子,送来的东西也没有加辛辣的调料,要吃的可以自己加,“快尝尝,原是南平国的特色烧烤,我根据中原的习俗稍微改良了一些,这几天店里的客人都说不错。这边有吃饼的习惯,也可以在饼里面加上烤好的东西和酱料,味道也不错!”说着自己动手卷了一个送到阿筹手中。 “不错!”沈沁点点头,不用木涟漪照顾,先给身边几个孩子一人弄了一个,才自己尝了尝。木涟漪确实十分聪明,这烧烤经过了改良,适应这边的口味,而里面又保留了南平国特有的风味,难怪吸引了这么多人来尝鲜。沈沁前世也吃过各种烧烤,要说风味独特,还真不能与这个相比,唯一的问题就是,天冷了,送过来的东西容易凉,沈沁要照顾几个孩子,到自己吃时难免凉了些,少了些滋味。 阿筹吃饱了,捧着木涟漪给他倒得温水喝,望着沈沁,道:“娘亲,我们要不要给爹爹带一些回去?” 儿子有孝心是好事,但这里回府还要一段时间,等带回去都凉了,更别说云臻还未必回了家,便摇摇头,道:“带到家都凉了,就不好吃了,改天叫爹爹一块过来吃吧!”不过说到这个,沈沁倒是想起来前世的自助烧烤,便向木涟漪道:“说起来,这个烧烤不比羹汤,更容易凉些,你有没有想过边烤边吃?可以叫店里的小二帮忙烤,想自己动手的,也可以自己试一试。” 木涟漪眼睛一亮,她本就极为善于学习和改进,开业了这几天,她也发现了,烧烤卖得好,唯一的问题就是容易冷,尤其到了冬天,这个问题会更加严重。而沈沁所说的,虽说稍微麻烦一些,或许还要多请几个伙计,倒确实是个好法子,不由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琢磨琢磨,等你下回来,应该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就没打算谢谢我?” “唔,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讨谢礼果真好吗?难道王府已经穷到这个程度了?”木涟漪微微侧头道。 “你我之间何须讲什么虚名!”沈沁一副我与你要好,才直接开口的样子,摆摆手叫阿筹几个走动走动消消食,等会儿好坐车回府。 舒朗进来时见到院子里有一个小池塘,里面有些鱼,便叫阿筹几个一起去看。木涟漪叫伙计收了桌上的残羹冷炙,重新上了些茶水,同沈沁坐着说话,提到太子府,木涟漪突然放下茶杯,道:“有件事险些忘了告诉你了,我今天才得了消息,太子府一位姓唐的美人昨晚没了,今早上让丫头发现,让人一查,竟是中毒而死的。这事于是就让人往下查,没想到查到沈侧妃头上,如今小郡主已经被太后接到宫中,沈侧妃也暂时被软禁在府中,等着下一步的查实。” 沈沁闻言一愣,最近事情一多,她也没多少功夫关注太子府那边,她记得原书中沈轻在太子府的生活没有多少波折才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被软禁的程度。而最让她放心不下的事,夜明欣被太后接到宫中是个什么意思?若说除掉夜明欣,可夜明欣不过是个女孩子,留着她也没有什么妨碍才是。若说逼迫沈轻做什么,沈轻应该还没有那么重要的作用才是。 “沈家怎么说?”太后背后有史家,沈轻虽然只是侧妃,但背后的沈家也不弱,且不管真相如何,总该为沈轻撑腰才是。 “正是因为沈家,才将沈侧妃软禁的。听说证据还十分充分,人证物证都有,沈轻也是百口莫辩,是沈家道里面必定有蹊跷,并约下了三日之内必定找到真凶,才没有将沈侧妃交给宗人府。”木涟漪摇摇头,她不觉得沈轻会傻到留下这么多把柄,那么必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沈沁也不觉得沈轻会那么傻,就算慕容雪,大约也能看出问题,只是或许慕容雪也是乐见其成吧。沈沁听说夜青玄对于女色并不热衷,在太子府中一向都是雨露均沾,之所以没有其他的孩子出生,原因多种多样,多半是府里女子们的各种折腾。 “姓唐的美人?我之前怎么没听过?” “太子府多少美人啊,一个没有品阶的美人你自然注意不到。不过今日这一出倒是有趣,我一大早听说唐国公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嫡亲女儿,一大早请了假连早朝都不去了,跑去太子府认亲,结果找过去了,才发现女儿死了,太子妃慕容雪还没准备追究,打算直接掩埋了了事。这下可将唐国公气坏了,定要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女儿讨回公道。”木涟漪对这些秘辛熟悉得很,她的身份使然,为了活的好些,这些事她都叫人盯着。 唐国公沈沁没有多少印象,据说是先皇时的一员大将,还曾救过先皇的命,于是封了唐国公。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唐国公如今年纪大了,也就呆在家里种草养花含饴弄孙,几个儿子也都是中人之姿,倒是没什么出挑的。然而,即便没有重用,当今皇帝对唐国公也十分敬重,尤其唐国公一把年纪了也知道进退,当年唐国公最小的女儿丢了也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找到了又出了这样的事,皇帝自然要安抚他。 “唐国公的小女儿丢了这么些年,居然能找见也是奇迹,何况找到的时候这样巧合,简直让我想不多想都不行。”沈沁摇摇头道,此事还真不好办,沈家是她娘家,不说对沈家有多少感情,她娘还在沈家呆着呢!更何况就是从大局上考虑,沈家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毕竟沈相没有异心,也没有野心。 沈沁之所以这样肯定,不是因为沈相是她的便宜父亲,而是为数不多的接触当中,沈沁十分清楚,沈相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沈沁听闻,沈相当年是榜眼出身,其后曾经到处历练,并非是依靠沈家的势力走到这个位置。历代以来,坐上丞相的人不少,但是能像沈相一般稳稳一坐就是十年的人,确实没有几个。正是因为如此,沈相十分清楚,他是个宰辅之才,可若说独揽大权,他却清楚他不是那块料,因为,他没有当今皇帝那般魄力。所以沈相看上去不像个忠臣,也没怎么将忠君爱国挂在口中,但实实在在是个拥君的好臣子。 “可不!”木涟漪点点头,这件事她虽然猜到后面有猫腻,却没打算掺和进去,她时常打听这些消息,只是为了以后在京城生活避开一些陷阱罢了。至于告诉沈沁,则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沈沁与沈家似乎感情并不深,可沈沁毕竟是沈家女儿,逃不过一损俱损的圈子。 沈沁知晓木涟漪不好多管这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木涟漪看着天色,便也点点头,道:“这里的烧烤那么好吃,全靠秘制的酱料,我送你一些吧,免得你总是来蹭吃蹭喝。” “唔,那感情好,你就不怕我拿出去卖了?”沈沁微微挑眉。 “不是你说的,就算有无数人模仿,总有人会认准老牌子的?”木涟漪笑道,她知道沈沁不大做生意,手里都也有铺子,但都只是出出主意,叫人管着,就连投了许多心力的童乐坊也一向都是韩灵玉在打理。 沈沁便笑了,就算她是学医的,木涟漪给了她酱料她也就能认出配料来,至于如何配置,这么麻烦的事,既然有人送成品,她何必自己去折腾。 与木涟漪道了别,沈沁带着几个孩子回去,刚刚进门,就听说沈轻的丫头等在府中。沈沁叫慕容菲带几个孩子去梳洗换衣裳,自己去见沈沁的丫头。 “王妃!”竹心是跟在沈轻身边的丫头,如今已经嫁了人,但仍然在沈轻身边服侍,见到沈沁便猛地跪下来,道:“求王妃将小郡主带回来!” “你先起来!”沈沁叫紫青扶她起来,“我今日不在城中,也才知晓大姐姐出了事,你先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我才好帮忙。” 竹心跟着沈轻久了,也有些见识,点点头道:“是这样的,唐姨娘原是淑妃娘娘赐给殿下的,进府已经有两年了。侧妃平日里不争强,与唐姨娘其实没什么接触。只是前段时间因为表小姐的缘故,侧妃在府中排查了一番,觉得唐姨娘有些不对,又查不出具体什么问题,只得叫人盯着,没敢打草惊蛇。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唐姨娘却时常找侧妃说话,一副与侧妃十分要好的样子,平常做了什么新鲜吃食,也要给侧妃送一份。” “侧妃一向防备着唐姨娘,可唐姨娘似乎一向安分得很,也不曾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昨日唐姨娘又来找侧妃,还给侧妃带了一些红枣糕,同侧妃说了些话,末了却叫侧妃遣了人走开,也不知同侧妃说了什么,她走时奴婢瞧着像是哭过的样子,而侧妃也是一副思虑的模样。奴婢不敢多问,没想到今天一早唐姨娘就死了,之后唐国公就闹上了门,说唐姨娘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要给唐姨娘讨个公道。”事情已经过了许久,也足够竹心理清头绪,此时说起话来也是条理分明的。 沈沁微微皱眉,她虽然觉得太子的内院不能出大问题,所以给沈轻提过醒,但事实上后来并没有再多过问。当时谷星儿的死她问过一些,沈轻没有细说,只提到有些蹊跷,其后她也没有多问,如今多出来个唐姨娘,沈沁连唐姨娘是圆是扁都不清楚。“所谓的人证物证又是怎么回事?”沈沁问道。 “人证是唐姨娘身边的丫头,还有侧妃身边的巧云,物证是唐姨娘所中的毒药,还有落在侧妃屋子里的唐姨娘的荷包。唐姨娘身边的丫头说,侧妃平日里看着对唐姨娘好,其实是拿唐姨娘做靶子,替她挡箭,唐姨娘出身寒微所以不得不听侧妃的。昨日侧妃与唐姨娘一言不合,唐姨娘是哭着回去的,手里还颤抖的捏着一个纸包,今早大夫查过纸包了,说是与唐姨娘所中的一样的毒药。” “还有侧妃身边的巧云,她说侧妃恼了唐姨娘要这要那的,拿唐姨娘在外面的亲人威胁唐姨娘,唐姨娘不得不死。那个荷包是挂在侧妃房里的椅子上的,他们就道是唐姨娘受了刺激,才会连荷包被勾落了都没有发现。如今大少爷跟唐世子一起调查这件事,但唐世子不仅夹枪带棒的,还张口闭口侧妃害死了他妹妹,只怕举步维艰。侧妃放心不下小郡主,原想将小郡主暂且送到王妃身边,没想到太后下了懿旨,将小郡主接到了宫中。”竹心说起今日的事还觉得憋屈不已,沈轻又不是傻子,若真想除掉一个人,又怎么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偏偏环环相扣一时竟然辩解都不能。 沈沁听竹心说完,心里便有个底了,这是有人要对付沈轻,目的自然不是沈轻一个侧妃或者加上小郡主夜明欣,多半是冲着沈家去的,或者还包括王府,毕竟她与沈轻是亲姐妹,何况沈家出了事,她也无法置身事外。至于布局的人,最开始沈沁想的是夜青锋,可要说夜青锋能在夜青玄眼皮子底下将这么多人安进太子府,那夜青玄也未免太失败了。 “你先起来,我这就进宫带欣儿出来。”沈沁也知道外面的事她插不上手,全看两方的博弈,她能做的也就是将夜明欣接回来。太后确实是一个老妖婆,她也不乐意对上太后,但夜明欣那么一点大的小孩子,若果真出了事,她也逃不了自责,毕竟她有机会帮小丫头一把,不管怎么说,夜明欣是她亲侄女,娘家夫家都是。 “多谢王妃!”事出突然,沈轻都没有机会交代她事情,若非她嫁了人,今日又出门替沈轻办事,此时也没有机会求沈沁相助。她不是没想请沈沁救沈轻,可就算她懂得不多,也知晓这次事情牵连甚广,别说沈沁,就是瑞王也未必能帮上忙。如今能救出夜明欣,也算最好的了,她跟在沈轻身边,早知晓太后不待见夜青玄的子嗣,太子妃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小皇孙的死都与太后有关。她这一日等的煎熬,一面盼着沈沁早点回来,一面请王府的下人听着皇宫的消息,就怕听到小郡主出事的消息。 沈沁叫丫头先带竹心下去安置,自己回房整理了一番,带了妙语和紫青进宫,也叫人给云臻带个话,免得她若是被扣在宫里,没人救个急。 如今的天气,早晚已经很冷,沈沁裹了一件貂皮大衣,手里捧了个炉子,叫妙语快到了提醒她,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啊——” 沈沁有些累了,靠着车壁迷迷糊糊睡着了,却被一声惨叫惊醒,紧接着马车便是一阵颠簸,若非紫青及时拉住了沈沁,差点直接甩出车外。 沈沁三人武功都不弱,对视一眼趁着马车向一面倾斜时,飞快的翻身滚下车。妙语将沈沁护在身前,紫青一落地就翻身站起来,给两人掩护,妙语趁着天色昏暗,拽着沈沁躲进旁边的墙里。紫青刚刚站稳,四面八方的箭雨就飞射而来,计算着沈沁两个藏好了,她也飞快的挡过一片箭雨,找了个地方隐蔽。 马车已经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劫杀的人见路上没了人,便小心的出来找,其中一人道:“看着功夫不错,应该是瑞王妃身边的侍卫,那王妃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是敢跳车的。” “仔细找找,就算不是她,也不能留活口!”领头的男子沉声道。 “是!”几个人立刻应道。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但因为临近宫城的缘故,这边没有平民居住,反而更加昏暗一些。对方原本没十分在意,即便沈沁身份高贵,这么晚了要进宫也不会带太多人,而一般人对京城的治安还是十分信任的。沈沁也确实没有带多少人,除了赶车的车夫和妙语、紫青两个,还有两个护卫,其余的便是暗中跟随的几个暗卫。 沈沁存心试探,没有让暗卫出手,只让他们暗中帮助紫青,否则紫青不可能在箭雨当中全身而退。此时,大致摸清楚了对方杀手的位置,沈沁示意妙语可以动手了,她没有动,就立在矮矮的墙后面,默默地看着暗卫们迅速的将杀手们抓捕到位。 来的人不多,在京城里想要出现一大伙人惹事还是不容易的,至少云臻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一伙人总共也就十个。沈沁看了一眼,被捉了也没有自杀的意思,看样子不像专业的杀手,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头。沈沁微皱眉,叫人直接带回去交给梁言处置,如今梁言管着府里的侍卫,交给他办是最好的。 马车没了,沈沁也没空等人回去再弄一辆过来,好在这里离宫门也不远了,大致整理了一下衣裳往前走。这一路截杀的,倒像是冲着她来的,但她从前是个闺阁小姐,嫁了人在外面应当也没有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的仇人吧?莫非是因为药谷? 沈沁直接带着妙语和紫青往前走,这条道走到尽头便是宫城西门,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虽然宫门还没有落锁,但通常也没人这个时候往宫里去。好在沈沁手里有一块云臻给的令牌,可以随时进宫。 沈沁一面走,一面思索太后为什么将夜明欣一个小丫头接进宫里去?而且,若太后要对付夜明欣,一整天的时间,夜明欣恐怕早就出事了。另一个方面来说,夜明欣总是皇帝的亲孙女,若太后要对夜明欣做些什么,皇帝难道不会阻止?或者这一出根本就是为了引她出来? 想到这里,沈沁微微顿住身子,妙语和紫青一前一后护着沈沁,沈沁一停,后面的人便撞上了沈沁,沈沁直觉的一阵寒意直透心底,身后一个尖利的东西抵着她,而走在前面的紫青察觉到沈沁的动作一回头,便软软的倒下,显然是让人打了闷棍。 “你是谁?”什么没有回头,手指暗自捏住腕上的金丝,只是似乎有不少人围上了,看来,果然是被人算计了,那么,竹心是故意上门的?求她去救夜明欣,真正的目的却是在路上截杀她? “……”劫持着她的人自然不会回答,然而,很快,迎面一个男子走了,不像其他人一样黑巾蒙面,倒是戴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上前打量了沈沁一眼,道:“果然妇人之仁!” “青面护法!现在将她送到主子那里吗?”站在沈沁身侧的人道。 “我带她过去就行,你们将这里的痕迹清除干净!”青面护法摆摆手道。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安排,几个人并不多言,便依言去办事,那青面护法却看向沈沁,道:“今日之事得罪了,并非在下有意冒犯,只是主子有事相求,还请王妃随在下走一趟。” “我的丫头呢?”沈沁自知无法拒绝,也只有见机行事,若说有事相求,她也只有一身医术了,既然如此,对方大约也不敢太过。 “只是昏迷了,在下会叫人将她们送回王府,王妃不必担心。”青面护法语气诚恳道,确实如沈沁所想,不敢太过得罪,既然如此,沈沁也只有点头。 青面护法拿了一块黑布,将沈沁的眼睛蒙上,道:“得罪了!”说着拽着沈沁的胳膊,送到一辆马车上。 一路上青面护法没有说话,沈沁自然更没话说,却暗自在留意经过的地方。只可惜京都虽然是大明最繁华的城市,但夜里也没什么人在外面活动,实在找不到有用的信息。马车行一炷香的功夫,便停了下来,青面护法先下了车,而后拽着沈沁往里走。 即便隔了黑布,沈沁也能闻到脂米分美酒的香味,自然不难猜想这个地方。京城到了夜里热闹的也就是玉带河边的胭脂坊,这边聚集的都是青楼瓦肆,到了夜间才是真正活跃的时候,那叫一个灯火通明、纸醉金迷,最重要的是不受宵禁政策的影响。 沈沁最初知晓的时候还十分惊异,后来才知晓,最早的青楼是皇帝亲自提倡建起来的,为了达到其效果,特意给了这个特权。不过话说回来,青楼的营业时间就是夜间,若是来一个宵禁,实在就没什么生意可做了,也能理解这个破例。当然这边可以营业过宵禁的时间,却不能出了这个范围,对城里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喝了花酒到别处撒泼的也要治罪。 即便知晓这里是胭脂坊,可胭脂坊地方也不小,里面的花楼艺坊也不是一两家,这一点信息对沈沁来说实在没多少用处。那青面护法十分谨慎,并没有其他人跟随,大约走的是后门,也不曾遇到人,不多时,进了一个房间,青面护法松开沈沁,向里道:“主子,沈沁带到了。” “嗯,进来吧。”男子的声音有些低哑,语气淡漠似乎没什么情绪。 青面护法应了一声,推开门将沈沁带进去,才扯了蒙着的黑布。眼睛被蒙了许久突然见到光有些不适应,沈沁用手挡了挡,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才有空去看青面护法所谓的主子。 面前的人看上去很普通,但细细一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自然,应该是带了人皮面具的。沈沁见过所谓的人皮面具,其实就是尽可能接近人肤色的材料制成,只是做得再好的人皮面具也不是真正的皮肤,细细一看基本都是面瘫。沈沁心里有了计较,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道:“不知阁下要我做什么?” “看病!”男子十分简洁的说道。 “什么病?” “短命、子嗣艰难。”男子并没有避讳的答道。 沈沁微微皱眉,道:“把手伸出来。” 男子依言伸手,对于沈沁的识时务表示满意。沈沁诊脉很认真,倒不是果真有多医者仁心,其实心里想的是,上回救了夜青锋这么个白眼狼,这回这一个怎么都不能那么好心,能下阴招一定要下阴招。 很快,沈沁收回了手,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你这个毛病的?” “二十岁时。”男子倒是没想隐瞒,他也知晓欺骗大夫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医药之道本来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一不小心玩掉了自己的小命,便是有人陪葬也没什么用,“我十八岁娶妻,到二十岁时有了第一个孩子,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查出来孩子不是我的。我质问那个小妾,小妾说府上那么多妻妾,这两年来都没有人怀孕,必定不是她们的问题,而是我不行,所以她才铤而走险想有个依靠。我虽然将她处置了,这话却放在了心上,心绪不宁之下四处求医,才知我不仅子嗣艰难,而且活不过三十。” “有多艰难?”沈沁给他把了脉,心里就有个数了,倒不是不育,也有些几率让女子怀上,就是几率极小,自然想要生个儿子的概率就更小了。而他的这个问题还并非天生的,而是后天毒药所致,虽然已经解了毒将他救活,但确实如他所说,怕是活不过三十,偏他看上去健壮得很,还真没有早死的征兆。 “大夫说,我能否有子全看天命,若此生能生下一儿半女,就算前世的造化了。至于另一个,就更是没有办法了。”男子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沈沁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恼火,当然此时她十分不厚道的想着,这等祸害,死了才是最好。 “问了这么多,你能不能治好?”男子有些恼火道。 “能治好如何?治不好又如何?”沈沁微挑眉道,此时总要把人家威逼利诱的条件听仔细了,免得一不小心丢了自己的小命。 “若能治好,自然少不了王妃的好处,若不能,自然也不能怪罪王妃,只是在下命该如此罢了。”男子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可沈沁分明听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试想他费了那么大力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沈沁弄了来,又让沈沁知晓了那么多的秘密,果真会好心放沈沁回去?反正沈沁是不信的。 “若我治不好,大约就只有我师父出手才有希望了,只是我师父一向不理红尘俗世,轻易怕是请不来呢!”他们能威胁,沈沁自然也能,要说子嗣艰难还好,活不过三十岁可是大问题。人说三十而立,活到三十还不到人生的一半,更何况此人看上去也是有雄心有抱负的,哪里就甘心这么死掉。 男子瞳孔微缩,他自然知道沈沁口中的师父是谁,可不就是药谷当年号称药王的游宸?有游宸的名号在前,沈沁说的话不知真假,他也不敢轻易对沈沁下手,说不定将来还要求上游宸呢,他能对付沈沁,但若是直接对上享誉百年的药谷,还真得掂量掂量。 “请王妃动手吧!”停了片刻,男子向沈沁道,“我手下都是些粗人,若是举止不当,还请王妃见谅。” 沈沁看了一眼青面獠牙的青面护法,点点头道:“我需要为你针灸,然后辅助药物。今天是第一次,一共要针灸三次,中间间隔十天,三次之后,我不能保证你什么时候有子嗣,这个毕竟要看缘分,但可以保证你多活几年。” 男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需要准备什么?” “一副银针,再找个丫头给我帮忙,另外备好了纸笔,等会儿我要写药方。”沈沁淡淡道,自己将袖子挽起,准备动手。她是有随身的银针,可那是林家祖传的宝贝,她一点都不想用在这个人身上,更何况人家怕是还担心她下毒呢! “王妃稍等!”青面护法向男子点点头,起身往外面叫人。 很快,一名青衣侍女便捧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的便是一副银针。 沈沁也不耽搁,示意男子躺到软榻上面,将外衣解开,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虽然隔了一件中衣,但对沈沁这样学习多年,且身负武功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下针依然利落快捷。 病的越厉害,要拔出就越是不容易,随着沈沁一枚枚银针落在他身上,男子额头也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沈沁哪里管他疼不疼,若是他嚎上两声,说不定沈沁还会给他塞上一块抹布免得吵。然而此人倒也算硬气,任由汗一层层的冒,硬是一声都没吭,若是旁人,沈沁还会高看一眼,奈何此人刚巧惹了她不高兴,原本一个时辰便能完成的针灸,沈沁活生生给他拖了一个半时辰,拔掉针的时候,男子贴在面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汗水浸的发皱。 沈沁也不看躺在榻上喘气的男子,坐到桌边提起毛笔写药方,一面道:“你这病需要循序渐进,下一回针灸是三次当中最为重要的,若是耽搁了,不说前功尽弃,可能情况还要更严重些。这些药的配比都是十分精准的,差了一点都会影响药效,若是因为你们抓药煎药的环节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的。” “我知道了,青面,送王妃回去。”大约是有些透支的缘故,男子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青面护法应了一声,又将黑布给沈沁蒙上,送沈沁出去。这回依然是乘马车,不过沈沁明显感觉到走的不是原本的路,似乎拐过一个巷子,马车停了,青面护法提手在点了沈沁的穴道,很快出了马车,飞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沈沁听到一些嘈杂声靠近,而青面护法跑的太快,也就忽略了手背从沈沁指尖划过,刮开了一道小小的血痕。 “娘子!”云臻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我在这里!”沈沁被点了穴道,却没有堵嘴,听到云臻的声音便应道。很快,一人跳上马车,拍开沈沁的穴道,扯了面上的黑巾,将沈沁搂进怀里,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沈沁感觉到云臻微微颤抖的身子,知道今日吓坏他了,抱紧云臻的身子,道:“我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地吗?我们先回家吧,儿子还等我们呢!” 云臻点点头,抱起沈沁,也不用对方弃下的马车,直接运转轻功,带着沈沁回王府,也将派出去寻找沈沁的人都召回来。云臻不放心,仔细的检查了沈沁的身体,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才算放了心,坐下来听沈沁说起缘故。 听到沈沁竟然被对方挟持给人治病,还多番威胁,云臻的脸彻底黑了,道:“我这就叫人去查,定要除掉这一伙混账!” “等等!”沈沁拉住云臻,道:“前些日子听说京城中几个德高望重的大夫无缘无故的死在家中,我在想,是否与此事有关?我瞧着那人的年纪,应当有二十七八岁了,离三十岁的死期也不远了,大约是这个缘故,才会铤而走险绑架大夫为他治病。我觉得此人不简单,或许背后的势力也不寻常。” 云臻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些,只是单单沈沁被这样欺负威胁,他就愤怒得很,恨不得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局,直接除掉此人解气。只是沈沁这样一说,云臻越发担心了,“那些大夫无缘无故死去,是不是他们下了毒?娘子你……” 沈沁一笑,从袖里捏出一个小小的薄膜包着的红色丸子。 “这是……” “快到那个地方时,青面护法给我吃的。不过我发现打不过他们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在嘴里含一个薄膜套子。虽然可能会影响声音,但哪个女子被抓不会紧张害怕的?他给我喂药我就藏在套子里,找了个机会收起来了。”沈沁笑道,当初费了许多的精力做出这薄膜来果真是明智之举,已经帮了她许多大忙。 “娘子真聪明!”云臻也松了口气,接过沈沁的药丸,在手里细细看了一遍,道:“是毒药,服下之后十天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毒发生亡。至于症状,大约就像突发疾病一样,轻易恐怕看不出来。” 沈沁点点头,“之前见到下面送来的消息上面有哪个大夫无缘无故死了,我也没太在意,因为都是年纪大了的老大夫,大约连他们的家人都觉得他们老了,就这么去了。不过他们知道我是药谷的人,要知道师父收我做关门弟子并没有往外面说,我怀疑要么就他们与药谷中人有联系,要么上回师兄中毒的事便与他们有关。” 云臻点点头,沈沁说的有道理,知道沈沁与药谷关系的人不多,林家不会往外乱说,史连城如今被她捏着把柄也不会说出去,“那样的恶人,娘子怎么能救好他?肯定跟夜青锋一样是个白眼狼!” 沈沁被云臻孩子气的一句话逗笑了,道:“我哪有那样好心!他的病,针灸有效,可我给他分了三次,两次只见间隔十天,不做完最后一次,什么效果都是暂时的。至于药么,药是有用的,可我何止给他开了有用的,要他小命的也开了一些。更何况,我既然回来了,又没有中毒,剩下的两次我还会去吗?呵呵,逗他玩呢!”   ☆、第一百三十章 所求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够呢?”云臻虽然暗自为沈沁鼓掌,但还是觉得应该多踩上一脚才好。 “那伙人狡猾的很,你如今去查,多半是查不到的。十天之后他们自然会来找我,到时要查不就有线索了?还省钱省事呢!”沈沁安抚云臻道,“最重要的是,我也很好奇,那几样药中和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上回抓了条毒蛇试验,可惜有蛇毒液影响的缘故,毒性并没有想象的好,这回多加了几样辅助的,应该更好些。” “会不会误打误撞刚好救了他?” “不会,我试过了,就算加水都是毒药。” “那会不会被发现?” “应该不会吧。发现了也无所谓,找上门来最好!”沈沁一挑下巴道。 两人说笑了片刻,总算恢复了平日的状态,沈沁才想起来今天出门的主要目的,“夫君,欣儿如今怎么样了?” 云臻这才记起来,沈沁是为了夜明欣才出的门,皱眉道:“我今天进了一趟宫,听说太后下懿旨将欣儿接到宫中,特意叫人问过,才知道父皇将欣儿接过去了,暂且放在贤妃那里。你不用担心,如今太后自称要静养,父皇索性叫人以保护的名义守着,她除了拿辈分压一压小辈,也做不了其他的。至于那个叫竹心的丫头,明日再好好审问就是。” 沈沁点点头,道:“总觉得这件事当中掺和了许多势力,如今的局势还真是复杂!” 云臻点点头,这个他早就知道。墨家延续近千年,作为掌权者虽然通常都是冷眼旁观,但各代的沿革也看在眼中。大明朝建立已经快两百年,过了打江山和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今的大明朝可以说是太平盛世,时常也有外国使节前来朝贡游历。然而在这种太平盛世的格局之下,也有许多的不安定因素在酝酿,北边辽国突然进攻是一个,连国内也时不时冒出些类似邪教的存在,比如宋楼谦和林采萍背后的那一个。 云臻没有参与唐国公小女儿太子府侧妃被杀的案件,可从前到后稍微理一理,能够确定的就至少有三拨人参与在里面。挟持沈沁治病的是一波,看上去不像是毒杀那个唐姨娘的,截杀沈沁的又是一拨,暂时不好说跟唐姨娘的死有没有关系,而太后不知道又是抽的什么风,大致也能算一拨。 “罢了,不想了,我们睡吧!陪阿筹他们玩了一天,还让那个不知所谓的短命鬼折腾了一回,我都快困死了!”沈沁甩甩头道。 “好,早点睡!”云臻替沈沁理了理擦头发弄得有些乱的头发。 次日一早,云臻难得翘了个班,在家里陪老婆孩子一道吃早饭。时候还早,瑾萧几个没有过来,就只有云臻一家三口,沈沁给阿筹剥了一个鸡蛋,巧儿便进来道:“王爷、王妃,竹心姐姐来了。” 昨晚妙语和紫青是被打了闷棍的,下手的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两人后颈都是一片青紫,沈沁便叫她们暂且休息,这边由巧儿和灵儿伺候。巧儿和灵儿跟沈沁久了,之前由家里定了亲事,沈沁给了不少嫁妆,最近也叫她们多顾着些出嫁的事,不常叫她们在身边伺候。只是紫玉出门办差,紫青和妙语又受了伤,只能先叫她们顶一下。 听到巧儿的通报,沈沁微微勾唇,道:“叫她进来。” 竹心还不知沈沁已经在怀疑她,上前跪下,道:“王妃,奴婢昨日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不知小郡主……”一副想问又不敢细问的样子。 “你果真是求我去救欣儿的?”沈沁一手捏着筷子,微微侧目道。 “王妃这话是何意?竹心跟了侧妃多年,心里眼里想的都是侧妃,怎么敢欺骗王妃?昨日小郡主果真是被太后娘娘的人带走的,竹心一整天都拜托王府的人往宫里打听小郡主的安危,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如何?”沈沁微微一笑,让灵儿带阿筹去找瑾萧他们,自己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道:“竹心你此时,不该是非常惊讶我还活着吗?我比较好奇,你背后是什么人,为何想要我的一条命呢!” “王妃说什么?奴婢不懂。奴婢只知敬忠主子,王妃若不想救小郡主,大可直说,奴婢自往别处搬救兵去!”竹心颇有烈性的说道,只是沈沁分明听出底气不足,想要临时撤退。 沈沁哪里会让她撤退,微微一笑,道:“敬忠主子,那也要看主子的,对吧!你的主子是谁呢?能往宫里递消息可真不简单,大姐姐一出事,太后的人立刻就到了。能抓到太子的女儿太后自然高兴得很,所以你就跑来求我进宫,然后在路上伏击?” “王妃冤枉奴婢了,奴婢怎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竹心赶忙磕头道。 “做都做了,还说不敢也没什么意思了。我昨晚那时困倦的迷糊了,居然就信了你那见鬼的说辞,大姐姐早上出了事,随后欣儿被带走,然后你在王府等我到天黑。有那见鬼的时间在这儿等我,你找谁去救欣儿不成?太后若果真要害欣儿,还有空等到你找我去救她?”沈沁后来想透了就在郁闷,她不自恋自己聪慧过人好歹是不笨的,居然被这等小把戏骗了出去。 “说吧,你的主子是谁?看在你服侍大姐姐多年的份上,我会将你交还大姐姐处置。”沈沁挪了个位置,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云臻便坐在她旁边给她剥栗子。 “……”竹心这会儿也不喊了,微微咬着下唇跪的挺直,眼里没什么恨意或者别的情绪,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道:“王妃这样说,必是小郡主安然无事。竹心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求王妃恕罪,只求王妃念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给侧妃带句话,请她小心即将过门的温侧妃。”竹心说着,又重重的叩了三个头,道:“奴婢不敢脏了王府的地界,现在就离开。”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云臻看向沈沁,询问沈沁要不要拦。沈沁摆摆手,道:“罢了,让她走吧。她既然抱了去死的心,严刑审问想必也不会说什么。” “温侧妃是谁啊?”沈沁倒是没听过这个人,有些好奇道。 “温家也是早年的开国功臣,后来封了温国公,只是这些年来已经没落了,温家也格外低调,家中子弟既没有十分出挑的,也没有纨绔惹事的,一来二去倒是许多人都忘了这一家。这个即将进太子府的温侧妃是如今温国公唯一的嫡女,不过听说懦弱腼腆,连在外露面都没露过几回。”云臻解释道。 “既然如此,怎么突然要将她嫁入太子府?何况太子如今还不在京城呢!”沈沁有些不解,要嫁女儿过去,总要当事人在吧。 “温国公膝下一共六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其他五个比温雨桃都大,早已经嫁人了,最小的这一个就成了眼睛珠子。前些日子温国公突然病重,其后就求见了父皇,将最小的女儿托付给父皇,说是他就那么一个小女儿,温家一切都给温雨桃做陪嫁。温家的一切除了温家名下的财产,还有太祖交给温家的一个兵符,有调用三千禁军的权利,听着不大,但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影响大局的。”这些事原本不算十分秘辛,只是温家低调久了,许多人都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了。 “所以父皇不愿意将温雨桃推到夜青锋那边,将温雨桃指给夜青玄?”沈沁一点就通,“竹心特意说要小心温雨桃,莫非是温雨桃有那般野心,还没进门就要将前面的障碍扫除?我倒是比较好奇,唐姨娘的事是否与她有关?若是,莫非她早就知道唐姨娘的身份,想要一箭双雕?” “说不定还真是。”云臻闻言笑笑,“此人心机很深,我与她只见过一回,却印象十分深刻,看着腼腆柔弱,其实心狠手辣且手段高明,只是若是如此,为何要对娘子你下手,娘子你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她才对。” 沈沁自动忽略掉后面的话,听得云臻对别的女人印象深刻,微微挑眉,道:“印象深刻?有多深刻?” “……”云臻见沈沁挑眉望着他的样子,噗嗤一笑,道:“娘子这是吃醋啦!” “哼!” “我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她险些弄死了徐逸,再没有其他了。那时我是墨家少主,百草园收徒,所以师父带我去看我未来的师弟或者师妹。虽然我师叔已经选中了徐逸,但觉得小徒弟应该历练一番,所以叫他跟其他参选的一道过百草园的考核。温雨桃就是其中之一,那时只有五六岁吧,她确实聪明,刷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徐逸,最后一关她没有把握胜过徐逸,所以对徐逸下黑手,若非师叔一直关注着徐逸,怕是徐逸的小命就这么玩完了。”云臻笑着解释道。 “既然你师叔已经选中了徐逸,那不是其他人都没有机会吗?这样欺骗人家小孩子不大好吧!” “只选一个说的是只选一个做师叔的继承人,将来会掌管百草园,其他优秀的弟子都会收入百草园。其实百草园教授弟子不会藏私,掌管百草园也就是多些动用药材的权利罢了,还要多费许多心思,许多一心学医的人反而不愿意担这个担子。而为了一个虚名,能对师兄弟下黑手的人,本身人品就有问题,所以,其他淘汰的孩子最后都留在百草园学医,温雨桃是被遣送出来了。”云臻摇摇头解释道。 这样说也有道理,便是药谷收弟子也十分看重人品,毕竟行医之人,就算医术再好,医德不好也必须让人唾弃。“这样说来,这事还真像她能做出来的。只是还没进门就折腾出这样的事,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沈沁摇摇头道。 “她自认为聪明过人,大约是想这些事怎么都查不到她头上去。更何况她如今还没过门,太子府出什么事都与她无关,等她过门,太子府就在她掌控中了。”云臻倒是不看好这个人,做过了就是做过了,迟早是要露出痕迹来的,到时候怕是温国公府多年积淀的情分都保不住她。 如今夜青玄不在京城,太子府他们也会看着一些,免得后院起火烧到夜青玄身上,但夜青玄后院里有些什么人,沈沁不大想管。然而,瑾萧将来必定是要回到夜青玄身边的,毕竟人家父亲在着,没道理养在叔叔家中,若果真遇到这么个人在后面兴风作浪,沈沁还真是不忍心,毕竟这孩子在她身边养了这么久,自然是有感情的。至于沈轻,她倒是不大担心,沈家不会让沈轻这么不明不白的给人抵命,迟早是要查清事实的,更何况沈轻未必逃不过这一劫。 云臻虽然翘了班,可许多公事也不能不办,同沈沁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书房办公去了。沈沁去看过几个孩子,便叫人跟进打听太子府那边的消息,慕容菲坐在她身边,斜着眼取笑她,道:“一向自诩聪明的人,叫一个仆妇耍了,感觉如何?” 沈沁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奇怪慕容菲一句话道出实质。慕容菲本来就聪明,昨天的事她结合前后分析一下就能得出结论,撇撇嘴,道:“某些人当年还让蠢笨庶妹害得差点丢了一条小命呢!” “……”慕容菲哼了一声,低头忙她自己的事了。 慕容菲不理她,沈沁又觉得无聊了,拉拉慕容菲的胳膊,道:“生气啦,你如今一把年纪了,若总是生气会老的更快的,而且,本来就是老姑娘了,脾气再差一些,将来可就嫁不出去了……” “……王妃,我比你还小两岁。”慕容菲慢悠悠的接口道。 “比我小两岁又有什么用啊,你看我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连人都没有嫁出去。若是瑾萧将来回他亲爹身边去了,你一个老姑娘不好嫁人,若是就跟在你身边,带着个小拖油瓶,自然是更难嫁出去了……”沈沁一面说,一面看着慕容菲脸色微微发黑,在她发作之前,改口道:“哎,最近有没有关于温国公家的消息?” “……”慕容菲按了按自己的火气,告诉自己她如今吃沈沁的、住沈沁的,还在沈沁手下做事,反抗沈沁是没有好下场的!往旁边一排小柜子中捏出薄薄的一小叠纸,递给沈沁,道:“就是这些了!” 沈沁接过纸,略略看了一眼,道:“不是说温国公府一向低调得很嘛,最近这么多关于温家的消息?” “最近温家的动静确实多一些。温国公如今快六十了,膝下都是女儿,虽然听说他将个小女儿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但事实上还是想要个儿子的。能弄到这么多消息,就是因为前段时间温国公又纳了一房小妾,想生个儿子,没想到新娘子洞房之夜死了不算,过了那小妾头七,温国公突然就得了急病,这下子倒是将温国公这些年纳的小妾都给挖出来了。这上面记的多是这种消息,还有前段时间的一条消息,说是温国公终于缓过来之后,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儿子的命,拼着国公府的老脸进宫求了皇上,要将女儿嫁入皇家。”慕容菲将其他的纸片放好,顺便给沈沁解释了一下。 沈沁点点头,自己翻看着手头的一叠纸。这些消息多半出自温国公府上的下人,以及住在周边的三姑六婆,然而汇集起来,基本将温国公的履历搞清楚的。因为沈沁原本没有叫人留意温国公府,所以这些都是顺带得来的消息,整理消息的人的工作就是将涉及到的事件按人物分类誊抄在一起,见到温国公的消息多了,便单独存了一份。 这一代的温国公自二十五岁袭爵,除了死去的原配妻子,前后一共迎娶了三位夫人,纳了十六位小妾,可惜这么庞大的内院,硬是没有生下一个儿子。这是真没有,每一个妻妾怀孕请大夫诊断,人家也不敢妄言,说的都是不清楚,生下来的孩子倒是基本都养大了,不过除了唯一的嫡女温雨桃,温国公也不曾上过什么心。 沈沁说不准问题出在哪里,就算温国公果真命中无子,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而温国公如今快六十的人了,一场大病之后觉得自己大约活不长了打算给女儿找个强大的婆家也算人之常情,唯一的问题就是温雨桃本身。究竟是温家有野心,还是温家也是什么人的棋子? “阿菲,吩咐下去,最近多留心些温家,我想知道,温家这个唯一的嫡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沈沁将消息看完,向慕容菲道。 “好,我马上吩咐下去。”慕容菲点点头答应道。 “那好,今天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去一趟太子府。”沈沁看了眼玩的开心的儿子,决定直接走。从前在云山村时,他们身边虽然有下人伺候,但孩子一直都是沈沁自己带的,阿筹也格外粘她一些。如今孩子年纪小没什么关系,但随着阿筹慢慢长大,沈沁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慢慢地让阿筹离开她一天半天的。 慕容菲头都没抬的点点头,道:“你去吧,我会看着他们几个的。” 太子府肯定要去一趟,沈轻毕竟是她亲姐姐,这个时候避嫌也没有用,反而她去见一见,别人还会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昨天出了事,云臻又多安排了两个高手跟在沈沁身边,只是妙语两个还不能出门,沈沁带了灵儿和谢亭出门。谢亭就是云臻身边精通易容的丫头,原本让她假扮秋月从夜青锋那边套取消息的,后来发现秋月只是一颗小棋子,接触不到什么秘密,索性就断了那一条线。沈沁见谢亭聪明,就将谢亭留在身边,沈沁开始收集各种市井消息时,谢亭便与她一道,只不过谢亭负责收集,不大管后面整理这一块。 沈轻虽然被软禁,但是还没到谁都不许见的地步,起码昨天叶氏婆媳来过,今天沈沁过来,守卫的人也没有拦着。软禁的地方就是沈轻原本的住处,沈沁见到沈轻时,她状态还好,只是多少有些憔悴,但衣裳整洁,头发也细致的梳理过。 见到沈沁过来,沈轻笑笑道:“三妹妹来了!过来坐吧!” 沈沁依言坐下,道:“大姐姐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大姐姐?” 沈轻摇摇头,道:“还好,只是不许我出去,洗漱吃食都给我送来的。倒是欣儿……”沈轻一开始确实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到了现在,她早就冷静下来了,也将事情经过梳理了一遍,大致也猜出问题在哪里了。只是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连传个消息都不能,只能等着沈相和沈知松查清真相,如今见到沈沁,她确实很高兴,至少可以问一问外面的情况,或者还能请沈沁带个消息出去。 “欣儿被父皇接过去了,交给了贤妃照看,你且放心就是。竹心去找过我,叫我给你带句话,说她对不起你,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沈沁说着,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温侧妃。 温雨桃要进太子府的消息还没有公布出来,就连沈沁原本都不知晓,不过沈轻在太子府中,倒是已经得了一些消息,见沈沁一面说竹心,一面在桌上写,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欣儿没事就好,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相信父亲大哥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沈沁与沈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事实上两人却是在桌上互相传递消息。沈轻是极聪明的人,她自然知晓对方允许她见人,就必定在暗地里盯着,这却是个十分稳妥的法子,两人交流了一番,沈沁也解了一些疑惑,比如唐姨娘的死因之一。 沈沁没有呆太久,与沈轻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毕竟是太子府,沈沁出了沈轻的落梅居,便去了太子妃的住处。太子妃没有摆架子,拉着沈沁坐下,道:“弟妹是为了沈妹妹的事过来的吧,本宫也不信沈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是这件事经了父皇的手,本宫也帮不上忙。” 沈沁原本还想提醒太子妃两句,但眼看着慕容雪没有丝毫深想的表示幸灾乐祸,沈沁便不想说了。沈轻能得到的消息,她不信慕容雪不知道,知道了温雨桃将要嫁入太子府的消息,还乐呵呵的打算除掉沈轻,以后专心拿捏温雨桃,沈沁只能说,呵呵。 温雨桃低调懦弱的传言确实蒙蔽了不少人的眼睛,可在内宅里折腾了三年多的人,还觉得传言可靠,这也太天真了吧,抱着这样想法的人,迟早得栽跟头。“昨日出了门,到了晚间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外边传闻也不足取信,怎么都得来问一问大姐姐,因为担心大姐姐,不曾先过来见过皇嫂,还望皇嫂不要见怪。”沈沁面色不变的说着场面话。 “哪里、哪里,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慕容雪一副不曾放在心上的样子,却也提到唐姨娘,“说起唐姨娘,她进府里也有两年,一向也不是爱争强的,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唐国公的女儿。” “大姐姐也是这样说,还说唐姨娘原本与她也没有多少交情,却不知为何,突然与她十分要好一般,时时去找她说话。她原本觉得都是一家人,能交好也是好事,没想到因为这个,竟然变成了大姐姐拿着家世欺侮于她,还逼得她自尽。”沈沁摇摇头,一副为沈轻打抱不平的样子。 慕容雪微微皱眉,道:“论起来,本宫只是弟妹的嫂子,比不得沈妹妹与弟妹亲近,可有句实话也不得不对弟妹说,弟妹可别恼我。” “怎么会?”沈沁微微摇头道。 “本宫还记得,沈妹妹进府的时候,还是个温和淡雅的女子,只是嫁了人哪比的在娘家时自在,这些年,不说沈妹妹,便是本宫也变了。”慕容雪摇摇头,一副叹息的姿态,“如今,本宫是看不出沈妹妹当年的模样了,只怕……哎,这件事有唐国公牵涉其中,父皇也发了话,弟妹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总结起来,就是说沈轻早已经变了,你沈沁这么久没有在京城,不知道你姐姐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这件事真是她做的,就不用为沈轻费心费力说不定还要被连累。沈沁心中冷笑,这慕容雪若是有这样好心,她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只是沈沁原想慕容雪即便有心想置沈轻于死地,也不过就是旁观不管,应该还不至于挖墙脚落井下石,莫非这件事还与她有些关系? 这样想着,沈沁不由余光看了慕容雪一眼,却见慕容雪眼中有一丝紧张,似乎有些担心的模样。担心什么?她又不可能跑来参与彻查什么,那么就是担心沈轻对她说了什么,希望她不要相信沈轻的意思? “多谢皇嫂提醒。”沈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我自嫁了夫君,便与夫君一道离开京城,如今回京没多久,也就与大姐姐见过几回。要说大姐姐待我依然如从前一般,只是如今毕竟有了牵挂,大姐姐今日见我,还问我欣儿的情况,皇嫂也是知道的,太后娘娘对欣儿,还有我家瀚儿都不甚亲近,就怕欣儿在宫里受了委屈。” “是啊,本宫昨日递了帖子进宫,可太后娘娘静养,不曾见本宫,也只得托母妃尽量看着些,益儿去了,殿下膝下就只有欣儿一个了。”慕容雪见沈沁的模样,暗自松了一口气,看了沈轻并不清楚,她昨日倒确实进宫了一趟,但却是去见皇后的,而非太后。 “大姐姐知道,自然会感激皇嫂的。如今太子府事忙,我也不打扰皇嫂了,就先告辞了,大姐姐那里,还请皇嫂帮忙照看一些。”沈沁起身,微微福身道。 “这是应当的,便是没有弟妹特意提及,本宫也会照料沈妹妹的。本宫相信沈妹妹不会做这样的事,沈大人必定会还她一个清白。”慕容雪也没有挽留,起身还礼道。 沈沁没让她送,离开了太子府,便直接去了相府。 叶氏听到沈沁来了,就猜想必定是为了沈轻的事,也不敢怠慢,将沈沁迎了进去。叶氏昨日去见沈轻时,一方面那边还在混乱,她没法细问,另一方面,便是沈轻自己,一时都还没将事情理清楚。今日想再去一次,可因为避嫌的缘故,她那边不会再让她见沈轻,原本就想请沈沁走一趟,她去到王府时才得知沈沁已经去了太子府,便回府来等消息。 叶氏担心沈轻的情况,也没有跟沈沁客套礼数,便焦急道:“王妃可见到轻儿了?她如今怎么样?” “我见到大姐姐了,大姐姐看着情况还好,只是憔悴了些,我同她说欣儿在贤妃那里平安无事,大姐姐便好多了。”沈沁能理解叶氏的焦急,若是她出什么事,林姨娘也是这样的,“如今紧要的是这桩案子。我和夫君不好插手这件事,只能替大姐姐给母亲带个话,大姐姐说,那天唐姨娘去找她,最后哭着出去,是因为唐姨娘与人私通,而且有了身孕,求大姐姐帮她。” “私通、还有了身孕!那昨日轻儿为何没说?”叶氏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太子离京那么久了,唐姨娘若是怀了身孕必定不是太子的,可是求上沈轻是什么意思?就为了陷害沈轻? “昨日唐国公他们都在,就算走了,也有唐国公留下看守的侍卫,若是大姐姐说出这话,只怕大姐姐如今已经……” 叶氏一愣,立刻明白了,验尸的人是唐国公的人,若是唐姨娘腹中的孩子是太子的,沈轻头上已经多了一条残害皇家子嗣的罪名。既然没有,就说明唐家也在刻意隐瞒,那么唐家是知道此事故意设计? 不怪叶氏多想,这一番设计只要成了,除掉了沈轻,可能还要连累沈家的名声,皇帝必定要给唐家一些补偿,最重要的是,唐姨娘与人私通,甚至混淆皇家血脉的事情就彻底掩盖过去了。可是,为了这个,设计这样一举多得的一出戏,唐家果真有这样的心机和能力?“轻儿可有说,那药是怎么回事?”叶氏问道。 “大姐姐说,这样大的事,她也不敢轻易给人指什么路,只是给唐姨娘分析了一下利弊,最后唐姨娘精神恍惚的离开了。至于纸包,大姐姐说是一些香米分,唐姨娘进门时同她讨的,就一直拿在手中,后来她也让唐姨娘的事惊到了,就忘了这回事。”沈沁解说道。 叶氏默然,心里分析这件事中可能的情况,抬头见沈沁安静的坐在那里,道:“沁儿先去陪陪林姨娘吧,你这些日子也没空过来,你姨娘十分想念你。” 沈沁点点头,道:“我离开太子府之前,去见过太子妃,她似乎劝我不要帮大姐姐,话里话外说大姐姐变了,不再可信。我瞧着太子妃也不是个傻的,平日里落井下石也没见下的这样没头没脑,倒像是紧张什么,急着想除掉大姐姐。可大姐姐应当不会瞒我什么,怕是太子妃觉得大姐姐知道了什么事情,怕暴露出来,所以才……” 叶氏闻言脸色微变,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相告!” 沈沁点点头,退了出去。事实上叶氏与家中的庶子庶女关系都还好,算不上当亲生的对待,至少也是亲戚家小孩,不牵扯到原则上的问题,也不曾为难,就算当年的沈渝,在牵扯到太子选妃之前,与叶氏关系也还好。 沈沁没有说温侧妃的事,这件事此时说出来,也无法做出什么调查,一没人证、二没物证,三来人家现在跟太子府还没什么关系,也没有动机可言,若是说出来,无非是多添一个敌人罢了。 沈沁见到林姨娘时,林姨娘已经摆好了茶水等她,沈沁微微惊讶,道:“姨娘怎么知道我会来?” “大小姐出事,你必定会回来一趟的,就叫芳菊准备了些东西等着你过来。不过那丫头今日家中有事,弄好了东西就先回去了,你下回来,她多半也要当娘了。”林姨娘给沈沁拿了一块点心道。 “芳菊有孕了!”沈沁虽然嫌弃芳菊笨了些,可她刚刚穿越过来时,都是芳菊在身边照顾她的,自然也关心芳菊。 “是啊,已经四个多月了,那丫头也是个马虎大意的,都三个多月了才发现,亏得肚里的孩子坚强,好好地活下来了。”芳菊是沈沁给的,虽然人笨了些,手艺却很得她的心,所以林姨娘对芳菊也上了点心,平时也照顾一些。 “……”沈沁默然,芳菊这样的笨丫头,亏得是跟了沈沁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庶女,否则早就让自己笨死了,“我都不想说她了,姨娘替我看着她些,以后有机会放她出府算了,我怕她自己把自己笨死!” 林姨娘闻言便笑了,道:“哪有这样严重,那丫头笨是笨了些,手艺倒是极好,在教出个能替她的徒弟之前,我是不打算放她走的。对了,前几天不是公布了考场舞弊的事吗?林羡来找我了?” “林羡?”沈沁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大舅家的才子,之前考中探花的那个,“他找姨娘做什么?官府不是出面安排举子们吃住吗?” 林姨娘见状一笑,道:“你呀,你大舅家疼这个宝贝儿子得很,他出门时林家还好好地,给他的银钱也不少,不然他哪能拖家带口的来京城一住这么久。他来找我,是说我也是林家人,林家好了我在相府也能过得好些,言外之意就是叫我替他在你父亲那里说道说道,若是能将沈家女儿许给他,自然更好。” “他的意思是,当年夫君考中状元是父亲提携,希望父亲许个女儿给他,也给他个状元坐坐?”沈沁微微侧头道。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林姨娘点点头,“他说他与你原是表兄妹,年岁也相当,当初我这个做姑姑的,就应当将你这个表妹许配给他。既然你已经嫁人生子,相府其他女儿也尚可。相爷如今虽然已经贵为一品,但他也是前途似锦,两家结亲都是有好处的。” “……”沈沁扯扯嘴角,瞬间觉得这林羡,果然是林傲霜的儿子,不过,“林羡他是娶了妻的吧!”沈沁记得大舅母曾经同她说过,林羡娶的是邺城太守的女儿,人家看着他年纪轻轻考中秀才,还将家中嫡出的女儿嫁给了她,听说那姑娘过了门也极为贤惠,连大舅母都时时夸赞。 林姨娘点点头,道:“我没见过羡哥儿媳妇,不过也知道他娶了妻,这回还带了过来。到底是我娘家人,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只道你妹妹如今才十岁,远不到议亲的年纪,你猜,你表哥怎么说?” “总不会说愿意等着四妹妹吧!”沈沁也有些好奇。 “正是呢!”林姨娘点点头,“还道等两年正好,如今他还需要邺城太守照拂,等过两年,他寻个错处,将你表嫂贬成妾,到时,就可以迎娶你妹妹做正妻了。” “噗——”沈沁彻底喷了,当初她见识了林琳的自以为是,没想到是随了她哥,兄妹两个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摇摇头道:“姨娘,表哥这举人的功名真是考来的?不是天上砸下来的?” 林姨娘笑着戳了戳沈沁的额头,道:“瞎说什么!你当监考的考官是傻子不成?这亲事我不敢给他说,不过总是亲戚,我也问过你爹你表哥的学问,你爹说算不得才华横溢,也算中人之资,考中进士应当是可以的,不过考中了探花,大约有些水分。那孩子不老实,我瞧着怕是觉得没查到他头上,心也大了,还想要探花的名头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相 “不追究他已经不错了,还想要探花的名头,他怕是想功名想疯了吧!”沈沁皱眉道,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应该知道,朝廷既然查了官员,没有查举子,就是存了放过一马的意思,只要再考时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应该都不会追究。林羡的探花既然来的不正当,他不是应该老老实实考一遍,希望皇帝忘了这桩事吗? “大约是上回考了个探花,觉得若是这回考不上,会丢人吧!”林姨娘没太将林羡放在心上,林羡如今已经二十八,他小时候林姨娘也见过,大嫂教养孩子还算知礼,奈何大哥一向鼻孔朝天,将几个孩子教的半点不讨人喜欢。 “姨娘,上回出了那么大的事,这回的再考必定十分严格,表哥若是再来找你,你打击打击他也就是了,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还要连累妻儿。”沈沁微皱眉道,林羡跟姚氏成亲已经八年了,孩子都有两个了,这回因为姚氏的父亲进京述职,姚氏和两个孩子也一道进京。沈沁虽没见过表嫂和两个孩子,却知道姚太守是个好官,若是因为林羡被牵连,实在太可惜了。 原本沈沁就觉得林羡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因为林家的缘故,也没有多想。此时林姨娘说起来,沈沁才记起,原书当中,林谦就是考中了探花的,其后在翰林院供职。原本一个小探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只是林羡做官的第二年,将林傲霜一家接到京城,并且将妹妹林琳嫁给同科的榜眼许如龙。而许如龙,表面正人君子,暗地里却是个花天酒地的风流浪子,林琳哪里受得这样的委屈,某次许如龙喝醉了酒,说出科场作弊一事,林琳没什么脑子,直接闹到了外面。事情闹大了,朝廷彻查科考,不仅林羡、许如龙,连作为岳家的姚家也被牵连。姚大人刚直不阿,女婿做出这等事,自认为无脸见皇帝,一头就撞死在大殿上。 沈沁原本不能理解文人为了一个名声,原本不是自己的错也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可来到这个大环境当中,沈沁才算明白所谓的人言可畏,有时候遇上那样的事,选择一死,家人还能有出头之日,若不然,连带家中子女亲戚都要让人看不起。姚大人在邺城做官时为官清正,为邺城百姓谋了不少福祉,离开邺城的时候,百姓是十里相送,后来姚大人死去,邺城百姓甚至上了请愿书为姚大人正名,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再多名誉也没什么用。 林姨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科举上面动手脚原本就不容易,何况之前出了那样的事,这回必定更加严格。反正林羡也没拿我当姑姑看,他再来时我拒了他就是,不过,我听说,我这边拒了给林羡说亲的事,他转头就跟太傅府的姑奶奶打得火热,也不知是真是假。” “呃,太傅府的姑奶奶?史燕莺?”沈沁被呛了一下,史燕莺是史连城的姑姑,她爹最小的妹妹,原本嫁了唐家二少爷,唐家二少爷年纪轻轻得病死了,唐家对她也颇有微词,史家就将她接了回去。到如今,史燕莺孀居在家已经有快五年了,不过年纪并不大,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再嫁也并不奇怪,但是林羡与她打得火热,沈沁只能说,林羡也真够能屈能伸的。 林姨娘点点头,道:“秋燕看到的,我叫她替我去城南的念云斋买些精细点心,她回来说见到林羡跟史燕莺在那边游湖。听说那边最近不少才子佳人游湖玩闹,只是林羡这样做倒是叫姚家寒心。” 沈沁摇摇头,不发表看法,姚家若是能摆脱林羡,才是最好的。听说姚大人十分疼爱子女,姚氏即便被休回去,也未必会过得多差,若是当真被林羡贬成妾,才有的苦日子过。 林姨娘以前还需要操心沈沁,如今就基本没什么事情操心了。叶氏虽然不喜欢府里的妾室们,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难人,但凡乖巧懂事些不惹事的,在府上其实都可以过舒服的日子。林氏从前考虑到沈沁还要费些心思在叶氏和沈相面前说些话,如今倒是有些怡然自得的样子,只是每日养养花什么的,到底无趣了些,林姨娘也喜欢听些无伤大雅的八卦。 沈沁陪林姨娘用了午膳才离开,走之前叶氏还差人送了一个盒子过来,沈沁猜想着是谢礼,也没打开看,道了谢便拿着盒子离开了。在马车上,沈沁打开盒子,灵儿也凑过来看,盒子里放的是一套精巧的白玉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心里感叹叶氏出手还真是大方。 “好漂亮!”灵儿也是一脸的感叹,一副想拿起来看看又不敢的样子。沈沁便笑了,道:“想看就拿起来看,看一看又不会少了什么。” 灵儿闻言便小心的拿起其中的一枚玉簪,细细在手里看了一遍,道:“王妃,你看,这里……” “嗯?”沈沁接过玉簪,只见玉簪完全用白玉雕琢而成,簪头是一朵雅致的玉兰花,花心上却露出一个小小的孔,里面似乎是空的。 沈沁捏着手里的金丝,往孔里面掏了掏,没想到还真掏出一小片纸片。沈沁展开纸片,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也就巴掌大小,质地却十分柔韧。纸片上面画了几朵簇在一起的玉兰花,画工极好,细致的勾勒出花朵的纹理,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名家之笔,沈沁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这样细致的藏在玉簪里面。 “这是什么呀!”灵儿凑过来看了一遍,也是一头雾水。 沈沁摇摇头,道:“不知道,也不像藏了什么秘密的样子,说不定是制作的人一时兴起弄的,倒是不知道母亲从何处得来的。” 沈沁并没有多想,说不定人家工匠就是想偷点玉出来呢?随便往里面塞了点东西凑数。 街上人多,马车也是走走停停的,沈沁将纸片重新塞回玉簪里面,发现马车还没走,不由有些奇怪,道:“怎么了?前面有人堵路吗?” “奴婢去看看!”灵儿答应着,起身往外去看,不多时便回来,道:“王妃,前面有人似乎在搬家,不过已经差不多好了,车夫说稍等一会儿就能走。” “搬家?这个时候搬家?”沈沁有些奇怪,早晨出门时顺便看了一眼黄历,似乎说今日不宜嫁娶、乔迁来着。 “王妃稍等等,属下去打探一下!”谢亭觉得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自动请命去查看。 沈沁点点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不多时道路就通畅了,快到王府时,谢亭才追了上了,手上还拿了一个油纸包。沈沁闻着丝丝的甜香,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点心吗?” “嗯,路边有个买点心的,非缠着属下看一下,属下没有许多功夫与她纠缠索性就买了一些,王妃要尝尝吗?”谢亭其实只有十六岁,但一向都是一本正经冷着脸的模样,最怕让人纠缠,沈沁实在难以相信,此人一接了任务,立马可以变一个人的样子。 “好啊!”沈沁还是十分乐于尝试新东西,说着就接过谢亭手里的油纸包,拆开包装纸,里面是金黄色的南瓜饼。沈沁捻了一块尝了一下,并没有加其他的香料什么的,但做的人手艺却十分精湛,南瓜饼做得外面酥脆里面软糯,比起念云斋都不差。“真香,果然高手在民间,你们也尝尝!” 谢亭不大感兴趣,灵儿却十分积极地拿了一块尝味道,点头道:“好吃,比起念云斋都不差!王妃,要不要奴婢再去买一些?” “不用了,多了吃起来就不香了,来,再吃一块,剩下的给阿筹他们带回去!”沈沁招呼她们再拿一块。谢亭对甜食不大感兴趣,吃一块尝尝味道也就是了,再要一块就没有兴趣了,摇摇头没有说话。谢亭不要,灵儿也忙摆手道:“奴婢尝一块就好。” 沈沁见她们如此,也没有勉强,将油纸重新包起来,道:“好吧,你们不要可别后悔。对了,谢亭,是哪家人今日搬家啊,我瞧见今日不宜乔迁来着。” 这个年代的人,上到皇家贵戚,下到平民百姓,都将吉日看得重要,像嫁娶、乔迁这样的大事,不仅要翻一回黄历,还要请人测算一番。黄历上说不宜的,直接否决,黄历上说可以,还要看与主人家能不能相当,还得挑选一番,实在不会有人随意搬家。 谢亭喝了一口凉茶,冲淡了些口中的甜味,道:“属下打听清楚了。那个宅子是邺城的姚大人进京述职暂居的宅子,搬家的是姚大人的女婿,也就是王妃你的表哥。属下打听到,林公子进京赶考,就同妻儿一起暂住在这边,听隔壁的李太太说,林公子考试之后,就时常与妻子吵闹,这回更是提出要娶平妻,妻子不愿意,僵持之下便要休妻。” “林羡要休妻,莫非他找见更好的高枝了?是哪家姑娘?”沈沁微皱眉道。 “哪家姑娘倒是不清楚,只听说是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听说姚家小姐不愿爹娘费心,希望有孩子在能让林公子回心转意,没想到今日小少爷一哭,林公子反而将孩子直接甩开,摔得头破血流,让姚夫人撞见了。这下姚夫人不管林公子前途不前途的,找了姚大人,让姚小姐与林公子和离。林公子巴不得摆脱姚小姐,立刻签下了和离书,两个孩子一个都不带,自己找了人就搬了东西离开这边。”这个工作谢亭已经做得轻车熟路,前因后果都打听得清楚。 “孩子一个都不要?”这下倒是让沈沁惊讶了。这个时代的的人最看重子嗣,就像那温国公,娶了那么多妻妾,还不是为了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就算是休妻,孩子也定会留在家中,两个孩子都不要,他就不怕将来不能再生个儿子出来? “听说是姚夫人提出留下孩子的,因为林公子推了小少爷,让小少爷受伤,虽然没有大碍,但也将姚夫人吓得够呛,怕林公子再娶孩子更加受委屈。原本姚夫人想着要费些口舌,没想到林公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连财产什么的都不曾给两个孩子留下半分,干脆利落的就搬出姚家了。”谢亭答道。 沈沁原本就觉得姚家彻底与林羡没了关系才好,如今这样子,就差结仇了,也不怕气得姚大人撞墙自杀,至于林羡如何,那等极品沈沁实在懒得管,也就不再问了,道:“罢了,他要如何就如何吧,这人,迟早得把自己作死!” 沈沁此时随口的一句话,却不曾想一语成谶。 回到王府时,沈沁原本还担心阿筹大半天不见她,又要撒娇扮可怜一番,没想到小家伙早晨玩得太开心了,用了午膳就睡到这个时候,才刚刚醒来,见到沈沁立刻扑向她手里的点心。沈沁一面高兴儿子不再总是黏糊她,一面又觉得小儿子没那么粘自己了,有些小小的失落。 阿筹将瑾萧几个叫过来吃点心,完了还要打击沈沁一句,道:“娘亲,这个南瓜饼做得比你好吃哦!” “……”沈沁一戳阿筹的小脑袋,“要是没有谢亭买回来,你小子还不是吃我做的,居然嫌弃了,有本事嫌弃你爹啊!” “不能,嫌弃爹爹以后就没有肉吃了!”阿筹年纪虽小,却知道家里手艺最好的就是爹爹,娘亲手艺也不差,不过做得好的也就那么几个,尤其爹爹在的时候,是不会让娘亲下厨的。 “小鬼头!”沈沁摇着头捏捏阿筹的脸颊,转向瑾萧道:“瑾萧可要学一点厨艺?你小叔说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将来说不准还能娶个漂亮媳妇回来呢!” 瑾萧一向话不多,听到沈沁的话,也点点头,道:“我想学鱼头豆腐汤!” “为什么?” “上回我生病时娘亲给我做了鱼头豆腐汤,她只尝了一口,说很好喝。娘亲一定是喜欢鱼头豆腐汤的,我想做给她,小婶婶你能教我吗?”瑾萧望着沈沁道,“其实我想说很久了,就怕小婶婶觉得我不务正业,我保证会做好功课的!” 沈沁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慕容菲宁愿为了这个孩子承受这样多,这个孩子实在太让人怜爱了。沈沁摸摸瑾萧的头,道:“瑾萧想学,自然就能学。有位贤人说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若是只知学习那些圣贤学问,倒是狭隘了,往后你想学什么,同婶婶说就是,婶婶自然请人教你,只是每日的功课也需完成,可记住了?” 瑾萧自然点头,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欢喜。 沈沁于是带着几个孩子去参观厨房,孩子还小,沈沁没打算让他们下厨,目前只是教他们认识厨房里的各种蔬菜。不是要让他们做厨师,只是不希望养成他们养尊处优不识五谷的贵公子。瑾萧和阿筹在乡下住过,蔬菜什么的都认得,舒清舒朗家境不错,还真是第一回见到没有下锅的蔬菜,都是一脸的惊叹。 沈沁带着四个孩子在厨房转了一圈,又叫厨娘帮着瑾萧做了一锅鱼头豆腐汤,让他送去给慕容菲。 次日一早,沈沁见到一脸幽怨的慕容菲,不由好奇道:“大清早的,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菲叹了口气,道:“是你教瑾儿做鱼头豆腐汤的?” “我叫厨娘教他的,怎么了?不好喝吗?我尝了一回,味道还不错啊!”沈沁一脸奇怪道,此时慕容菲不是应该非常感动的表达瑾萧一锅鱼头豆腐汤的鲜美口感吗? 慕容菲的脸色更加幽怨了,道:“瑾儿的故事没说完,那时他亲娘刚走,小家伙就病倒了,我带着他好不容易落下脚,也没钱给他弄什么补补身子。我从前也是千金小姐,嫡母虽然不待见我,我也就会弄点点心,跟村里小孩买了些鱼,为了弄出鲜美的味道我试验了好几回。那时穷,不好喝的鱼汤也舍不得倒掉,我也就自己喝了补补身子,姐!你试试喝上几大碗腥腥的鱼汤,这辈子还想不想碰鱼汤!” 沈沁听着这个悲伤地故事,却莫名的想笑,见着慕容菲捏着的拳头,将笑意咽下去,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吗?瑾萧记挂着那鲜美的鱼汤,特意想做出来孝敬你,难道我还能拒绝吗?哎,我家阿筹也不知何时才能炖一碗鱼汤给我,这等心意,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慕容菲捏着拳头,若非如此,她何至于这样幽怨?瑾萧的一片心意她怎么能辜负,可是她这辈子真心不想再碰一口鱼汤,眼前这个勾起瑾萧报答之心的沈沁,实在可以说是罪魁祸首。只可惜,不等慕容菲说话,云臻便整理妥当出来,道:“走吧,今日公审,我们过去看看。” 沈沁点点头,道:“我走啦,你可以试着教瑾萧一些其他的东西,到时有的选,自然不会叫你喝鱼汤了!” 走出几步,沈沁还听得见慕容菲磨牙的声音,沈沁也没有在意,向云臻道:“我爹和大哥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有唐国公府和温国公府捣乱,怕是不大容易吧!” “听说还好吧!”云臻其实也不大清楚,不过沈相父子俩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多少应该查出了些东西,“不用担心,相比起唐国公和温国公,父皇一向更看重岳父一些,何况才处置了史家一派的官员,这回若是在损了岳父这一元大将,可不是明智的决定。” 沈沁闻言点点头,道:“今日父皇亲自来,你们也都要旁听,那主审的是谁?” “主审是成王叔,还请了姚大人和莫大人陪审,也算是十分重视了,放心,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弄出小动作。”云臻拍拍沈沁的手道。沈沁点点头,她跟沈轻还没好到那份上,可她也不可能看着亲姐妹被冤枉陷害,总想尽力帮沈轻一把。 审理案件的地方定在宫中,沈沁到达的时候,皇帝还没到,其他人员都已经到了。女眷单独安置一个地方,沈沁便坐到叶氏身边。又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皇帝过来,吩咐带沈轻和其他证人证物上堂。 证人证物很快就带到,带沈轻上堂的侍卫却慌忙赶来,道:“启禀皇上,沈侧妃在路上突然腹痛如绞,似乎是中毒的迹象,如今已在殿外。” “什么!”皇帝一拍桌子,“还不传太医!” “父皇,请太医怕是来不及了,儿臣听闻五弟妹乃是药谷高徒,精通医术,不如请五弟妹为沈妹妹诊治一番。”慕容雪提议道。 史连城出自药谷的名声早已传遍,闻言也推托不得,道:“太医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就让儿臣为沈侧妃诊治一番吧!” 沈轻已经被抬到旁边的偏殿,低沉的痛吟隐隐传来,皇帝也有些担忧,道:“如此,你先试试,若能稳住病情,是最好的。” “是!”史连城答应着,起身往那边走,沈沁也扶着叶氏跟了过去。唐国公口口声声沈轻畏罪服毒,想要逃避罪责,被皇帝狠狠一瞪,也闭了口。 唐国公沈沁见过几回,在印象当中,早些时候还是个威武的将军,如今大约是年纪大了,还有些老糊涂了的样子,而今日的外强中干的表现,沈沁也看不出他究竟是果真因为小女儿的事气糊涂了,还是故意摆出这样的姿态,喊得火热,实际上却没什么威慑力。 叶氏听到沈轻中毒的消息,几乎瞬间抓着沈沁的手就冰凉了,沈沁扶着她,道:“母亲,大姐姐不会有事的,我们过去看看。” 叶氏点点头,尽力稳住情绪,靠着沈沁的胳膊跟沈沁往偏殿走。在皇帝面前,史连城也不敢动小动作,若果真是厉害的毒药,只怕等不到侍卫进去报告,沈轻就已经没了,既然如此没道理普通的毒药她一个药谷弟子治不好。 沈沁扶着叶氏进来,史连城已经手脚麻利的检查过沈轻的情况,见两人进来,道:“确实是中毒,不过不算是厉害的毒药,我已经给沈侧妃喂了药,等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以后回去再调养几日,不会有大碍。” 叶氏这才松了口气,上前去看沈轻,沈轻面色苍白的昏睡着,轻轻抚了抚沈轻的脸颊,向史连城道:“劳烦齐王妃将轻儿叫醒,今日审案,才能给轻儿一个清白,若因为这事错过,旁人怕是道轻儿用苦肉计逃避罪责。” 史连城看叶氏一脸的心疼,却为沈轻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由心里有些涩涩的。她习医之人,自然知晓沈轻此时的痛苦,叶氏自然也清楚,却不得不狠下心来让女儿受苦,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劝阻的话,拿了银针,在沈轻身上扎了几下,沈轻果然慢慢地睁开眼。 “轻儿……”叶氏握着沈轻的手,“娘知道你难受,但今日你必须挺过来,知道吗?” 沈轻虽然因为剧痛昏迷过去,但还有些意识,见到叶氏和沈沁,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道:“娘,我没事。” 叶氏点点头,压住心疼,道:“轻儿,娘知道你疼,但是坚持一下好不好?这件事不能拖,你坚持坚持过了这一道坎就好了……” “娘,我知道。”沈轻点着头,扶着叶氏的胳膊起身,向史连城道:“多谢齐王妃!” 史连城摇摇头,提醒沈轻道:“你今日的毒是在一个多时辰前中的,应当是下在早膳当中,并非厉害的毒药,就算没有我,太医也能为你解毒。” 史连城只说了这么多,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沈轻脸色微变,向叶氏道:“娘,我没事了,我们出去吧!” 叶氏点点头,与沈沁一道扶着沈轻起身。从偏殿过去并不远,有两人搀着,很快就赶了过去。皇帝见沈轻苍白的脸色,微皱眉道:“沈侧妃这个样子,不如暂且推迟吧!” 沈轻跪下,道:“多谢父皇,只是今日之审关系到沈轻的清白,沈轻没事!” 皇帝看了叶氏和沈相一眼,见两人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皇帝发了话,各方人员便都就了位,除了主审陪审还有许多旁听的,包括夜青锋和云臻,以及其他相关的人。案件的情况,沈沁已经听过几个版本的说辞,前面的询问实在没什么意思,便四下打量着旁听的人群。 唐国公包括几个儿子,以及几个孙子都来了,不过沈沁看去,就算唐国公也只是外强中干的喊上几句,其他子弟更只在旁助威,实在不像是千方百计要为死去的唐姨娘讨公道的样子。唯独唐姨娘的亲娘唐国公夫人,已是两眼通红,显然已经狠狠的哭过。温国公府没有人来,如今他们还插不上太子府的事,静侯府因为同沈家姻亲关系的缘故,侯爷和侯夫人都到了。沈沁看了一圈,成王作为主审,夜云祥也来了旁听,却不见夜云和,倒是宋楼谦也在,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坐在沈知松旁边。 等问完了各方说辞,沈知松起身道:“下官与唐家立下约定,三日之内必定查出真相,如今三日已到,下官也已查出真相,还请王爷和两位大人为舍妹做主!” 成王闻言点点头,道:“请讲。” “下官已查探清楚,唐姨娘在死前曾见过舍妹,也曾在舍妹那里带走一个纸包,可纸包里放的不过是普通的香料,而唐姨娘之死,乃是畏罪自杀,原因是唐姨娘与人私通,且怀了孽种!” 沈知松话音刚落,唐国公立刻吹胡子瞪眼的跳出来,道:“你胡说,我儿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转向成王,道:“请王爷为下官做主,小女自幼失踪,下官好不容易寻到小女的下落,没想到她人已经去了,下官痛失爱女,只求查明真相为小女做主,没想到沈家欺人太甚,竟然诬陷小女不贞!小女人已经去了,还要往小女身上扣上如此的罪名,你沈家情何以堪!” “舍妹待唐姨娘真诚,唐姨娘怀了身孕求舍妹相助,舍妹好心劝解,却背上逼死人的罪名,舍妹又何其无辜!该下官说唐国公欺人太甚才是!若唐国公说在下诬陷,不如当堂验尸,看看下官可有胡言乱语!唐国公若要为唐姨娘做主,该找出奸夫为唐姨娘平冤才是,陷害舍妹是何居心!”沈知松今年二十五,也算年轻有为,一张嘴更是能说会道,单拼嘴皮子唐国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在鸿胪寺任职专管各种交涉,也算人尽其才。 “王爷,小女冤死,下官寻到太子府时,太子妃正打算将小女草草安葬,是下官多番要求之下才进行验尸。为了给小女做主,下官已打扰了小女的安宁,如今当堂验尸,叫小女何等委屈!下官请的是顺天府的仵作,也有莫大人亲眼见仵作验尸,自认没有错漏什么,还请王爷尽早结案,小女也好入土为安。”唐国公自知嘴皮子不是沈知松的对手,转向成王道,顺便提到莫成天,想让莫成天说话。 此时提到莫成天,莫成天脸色微沉,道:“王爷,前天验尸时,下官确实在场,得到的结果是唐姨娘死于鹤顶红之毒,死前没有与人挣扎的痕迹。至于沈大人所说的身孕,唐姨娘当时没有显怀的迹象,太子又已经离开多时,下官与仵作都不曾往这个方向想,是以并没有查验。” 莫成天话音刚落,唐国公脸色就黑了,莫成天这样说,虽然不甚合理,但归咎到他身上,也就是一个失职,算不上大过,因为作为被告的沈轻和证人两个丫头都没有提到。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完全有理由重新验尸,果然成王看向皇帝,道:“皇上,既然提出这个疑问,是否应当重新验尸?” 皇帝点点头,道:“既然存在疑问,便重新验尸,为了避嫌,派三位仵作来验尸吧!” “是!”莫成天应着,立刻就去办。普通的府衙只有一名仵作,但顺天府尹职责重大,光是仵作就有三名,一同验尸也可互相监督,以免有人收受贿赂,当然,平时也不至于三人一起上。 “皇上……” “唐国公稍安勿躁,此举确实打扰令爱安眠,可也是为了替她澄清冤屈,等案件查清楚了,朕定会请澄光大师为令爱超度。”唐国公是前朝元老,虽然如今势弱了,但皇帝也敬他几分,只是若唐姨娘果真私通怀子,不牵连唐家就不错了,更别说为她超度什么的。 说是当堂验尸,也不可能把尸体弄过来这边检查,只是成王和莫成天随同沈知松以及唐国公世子过去观看。在皇帝面前,仵作丝毫不敢马虎,整整花了快一个时辰,才回来,沈轻面色苍白,皇帝免了她跪着,也已是虚弱到极点的模样。 “如何?”皇帝问道。 其实沈沁看唐国公世子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唐国公世子是唐国公嫡长子,如今也将近四十了,原本还是理直气壮讨公道的样子,此时却有些又羞又恼的模样,没有说话就退了下去。成王则拱手道:“回皇上,验尸结果,唐姨娘确实身怀有孕,经仵作检查辨认,胎儿应该不足两月。” 唐国公的脸色就灰败了,太子离京已经这么久了,府中妻妾绝不可能有不到两个月的身孕,不用多问都知道这个孩子必定不是太子的。 “即便如此,也未必不是沈侧妃逼死我儿。我儿即便有过,也不该由沈侧妃做主生死,还请皇上明察!”一直没说话的唐国公夫人突然开口道。 “唐姨娘私通怀子,我告知太子妃便可要了她的命,何必将自己卷入其中?若说唐姨娘因为我的话寻死,我可以担这个责任,可若是我逼死唐姨娘,我不认!逼死她一个不贞的姨娘,对我有什么好处!”沈轻猛然跪下道:“请王爷彻查此事,揪出奸夫,还沈轻一个清白!” “王爷,当日唐国公一家咄咄逼人,当场就要拿舍妹抵命,是微臣情愿以身家性命做抵,才得以彻查此事,今日一早,舍妹又无缘无故被人下毒,让微臣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想要置舍妹于死地。”沈知松虽然没有直说,可分明矛头都指向唐家,“唐国公刚刚说微臣诬陷,诋毁唐姨娘,如今事实俱在,唐夫人还要将罪名扣在舍妹身上,微臣不明白,唐家为何不找出奸夫为唐姨娘鸣冤,却非要针对舍妹,或者说我沈家!” 成王面色不变,看向唐国公夫人,“沈大人说的也有理,唐夫人身为母亲,为何不曾想为女儿鸣冤,却非要针对沈侧妃?” 唐夫人看了沈沁一眼,道:“既是小女心悦,老妇人怪不得他们,他们纵使千般过错,老妇人亏欠女儿的,总会想法子为她某一条生路。她既然死了,害死她的人就必须偿命,她便是有过错,也由不得谁私下里害死她!” 沈轻冷哼一声,道:“说得真好!就因为你女儿死之前脑袋发抽,跑过来跟我说几句话,就变成了我逼死你女儿了?你怎么不想想,她见我时还没有一心求死的心思,一时半刻之间上哪里去找鹤顶红?说不定是那个谁害怕东窗事发,特意跑过去投毒呢?遇上这样糊涂的娘,我只怕你女儿死不瞑目!” 唐夫人面色一变,想说什么,被儿子拉住,祈求地望着唐夫人,唐国公世子年纪也不小了,女儿都可以议亲了,唐夫人这话是为女儿抱不平,可这样说起来,却分明告诉别人她支持女儿出墙。唐夫人一句话不要紧,可这里旁听的也有几家贵妇,尤其是太子妃和几家王妃,若是这话传出去,唐家女儿该怎么议亲? 更何况别人只当唐夫人失去女儿伤心过度,唐国公世子却深知其中缘故。唐国公夫人与唐国公是指腹为婚,还没出生就定下了婚事,只是唐夫人娘家在她年幼时便离开京城在云州做官,直到她及笄唐家上门求亲。婚事早就定下来了,两家也就直接敲定了婚期,迎娶唐夫人过门,却不知唐夫人已经有一个私定终身的情郎。大约是这样的经历,让唐夫人思想有些偏激,府上姨娘闹出跟人私通的事,唐夫人不站在唐府一面也就罢了,还千方百计成全他们,以至于夫妻之间关系一次次恶化。 唐世子知道唐夫人这等偏激,可在府里也就罢了,自有他们善后,如今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让唐家如何立足。 “唐夫人不在意,可我沈家在意,舍妹叫人无缘无故陷害一回,哪能让他如此逍遥法外!王爷,微臣父子查问太子府中的丫头、婆子、小厮,寻着蛛丝马迹,已经找到了那名男子,还请王爷允许带他上堂!”沈知松拱手道。 成王点点头,道:“带他上堂!” 沈知松话音刚落,沈沁便注意到慕容雪脸色一变。或者说今日慕容雪脸色就不大正常,即便一如既往地给史连城找麻烦,却也能看出她心不在焉,或者说心里压着什么大事。不过片刻之后,沈沁就明白慕容雪心不在焉什么了,原来沈知松所说的男子,便是慕容雪的小叔,小国舅慕容俊。 小国舅慕容俊,是皇后最小的弟弟,比皇后小了二十来岁,一向将这个最小的弟弟疼得跟眼珠子一样。慕容俊也人如其名,长相十分英俊,可惜一向是一个辣手摧花的纨绔。沈沁上一回听到慕容俊的传言,便是当街调戏牛家大小姐牛素蓉,然后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将才貌家世俱全的牛家大小姐娶回家去了。如今再见到慕容俊,没想到已经搞到太子的后院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其实,我是卧底 此时的慕容俊,精神状态不大好,一身花哨的锦衣已经有些皱,明显没来得及整理,也没了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样子是已经招认过一回了。这个沈沁可以想象,沈家要查这件事,还不至于沈相亲自出马,自然是沈知松和沈知桦兄弟两个,沈知松聪明,沈知桦缜密,自然会做到尽可能的完善,而慕容俊恐怕不是兄弟两人的对手。如此,沈沁倒是明白慕容雪当时为何跟她说沈轻变了,不要相信沈轻的话什么的,大约是慕容雪拿不准唐姨娘有没有告知沈轻孩子的父亲是谁。 慕容俊承认了,接下来的审案就顺利多了,不出意料的,将慕容雪也牵连了其中。这个事情其实也不算复杂,慕容俊与慕容雪虽然是叔侄,但年纪其实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慕容雪与这个小叔感情也很好。慕容雪嫁入太子府之后,慕容俊也时常出入太子府,一来二去,就与唐姨娘相识了。唐姨娘自小进宫,后来被淑妃赐给夜青玄,但夜青玄对她其实并没有多注意几分,遇到了慕容俊,一颗心就都扑到了慕容俊身上。 相对于唐姨娘来说,慕容俊算是万花丛中过的的多情公子,对唐姨娘多上了点心,一来是唐姨娘给他的新鲜感,二来便是唐姨娘身为太子的女人给他的刺激感。只是当唐姨娘发现自己怀孕,要求他带她走时,慕容俊便知道这回玩大了。慕容俊一面稳住唐姨娘,一面想法子想甩掉唐姨娘,没想到唐姨娘终究是皇宫里出来的,即便一门心思扑在慕容俊身上,也会给自己找退路。她知道慕容俊是慕容雪的叔叔,找上慕容雪,慕容雪必定会除掉她以绝后患,便找上沈轻,当然,她也没敢做绝,并没有说出慕容俊的名字。 唐姨娘找上沈轻这事很快就让慕容俊知道了,慕容俊恼怒之下,就在水中下了毒,毒死了唐姨娘。唐姨娘凄惨死去时,慕容俊才惊醒过来,慌忙去找慕容雪,慕容雪气恼非常,却很快想出了一举多得的法子,嫁祸沈轻。原本慕容雪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想抓着这个把柄拿捏沈轻,沈轻也不想在这件事上面纠缠,于是慕容雪达到了目的,就打算将唐姨娘草草埋葬了事,没想到偏巧唐国公夫妇找上门来。 唐国公夫妇找上门来没什么预谋,唐姨娘丢失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根本原因还是唐国公没怎么上心,但前几天唐国公夫人出门买东西,恰巧遇见唐姨娘了,凭着当娘的直觉,唐夫人认出了自己女儿,回去就吵着唐国公认女儿。唐国公打探了一番听说女儿进了太子府,觉得靠着女儿可以攀上太子府,才带着唐夫人上门认女儿,没想到恰好遇到女儿一死,唐国公立刻闹着要为女儿做主,目的自然是皇帝对唐家的补偿。 案件审到此时,差不多可以定案了。虽然慕容雪在其中参与不少,但多半都被慕容俊一人担下来了。倒不是慕容俊对这个侄女有多疼爱,而是他十分清楚,他的一切都是依靠慕容家,慕容家若是垮了,他没有如今舒服的日子过,相反只要慕容家好好地在着,他就必定不会受太大的折磨。只是对于唐姨娘的事,慕容俊却一口咬定是唐姨娘勾引他,如今唐姨娘人已经死了,自然是死无对证。 唐姨娘虽然冤死,但身为太子府的侍妾,与人私通甚至怀上孩子,算是狠狠的打了皇家的脸,尤其夜青玄如今还在边关,皇帝黑着脸让唐家将唐姨娘的尸体领走,念着唐家功勋和唐姨娘人已经死了,就不再追究其他的。至于慕容俊,杀人之罪即便对方有过也不能抵消,判了流放边地。慕容雪只是得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旁的责罚倒是无妨,只是皇帝开口,既然慕容雪治家不严,以后就让沈轻一同。慕容雪虽不满,但自知皇帝此举就是在表明不再追究她包庇慕容俊,也只得应下。 沈轻被冤枉一事,皇帝也赏了些东西作为补偿,至于唐家,唐姨娘的事闹出来,倒是大大的丢了一回人,唐国公世子自确认了唐姨娘有孕,脸色就没有好过。唐夫人原本口口声声说要支持女儿,见慕容俊非但害死了女儿,还口口声声诋毁女儿,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场就昏过去了。 这一场案子定下来,已经过了午时,皇帝也没有多留众人,便都各自散了。云臻带着沈沁去接了夜明欣,将夜明欣送回太子府,便就近找了个地方吃东西。 云臻不大喜欢高档的酒楼,带着沈沁进了一个不大的食店,点了几样小菜,道:“来尝尝,这几样都是这家的招牌菜,比起大酒楼的也不差。” 云臻手艺好,吃东西也挑,沈沁自然信他的眼光,尝了几样,也不由点点头,道:“昨天谢亭买到一些南瓜饼,比起念云斋也不差,这家店面也不大,没想到东西这么好吃!” “那是自然,这就叫做高手在民间!”云臻一面给沈沁夹菜,一面自己也吃,“这家店还是叶锦玄带我过来的,说是专门找来打击我的,我来吃了几回,打击我倒也说不上,不过味道是真不错。嗯,那边再过去有家专门卖桃片糕的,几辈子做这个了,听说在念云斋就是他家的,开小店的是念云斋老板的叔叔,不缺吃喝的,就专门做桃片糕,那味道,念云斋根本比不上。” “真的!那我们等会儿去买些吧!” 本来就不远,云臻自然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两人吃了东西结了账,云臻便带着沈沁往前面走,没走多远便见着一个小小的店面,上头写着‘桃片糕’,简洁异常,里面坐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面动手做桃片糕,一面捏着糕自己吃。 “买糕?”老头见到有人来,指了指包好的桃片糕,道:“三十文一包,放下钱自己拎着走!” 沈沁看着桌上摆着的几个纸包,看上去大小都差不多,摸着还有些温热,显然是做出来没多久的,老头儿见状便道:“我这里的糕都是现做现卖,都热乎着,你要尝尝吗?”说着,递了一片糕过来。 沈沁果真顺手接了,送到口中尝了一口,道:“真好吃!” “那是自然,老头子我还没见过比我做得好的呢!”老头儿一撩衣袖,将刚刚做好的糕切片晾开,等凉一些再包起来。 沈沁捡了两个纸包,桃片糕冷热都能吃,放两天口味都一样好,沈沁也多买了一点。付钱时老头子见到沈沁手腕上的金丝,有些意外,道:“你是游老头子的徒弟?” 沈沁看了看手腕上的金丝,从前沈家习医习武,手上的武器除了银针就是这金丝。嫁给云臻之后,沈沁拜托他请墨家的高手给她重新打造了一条金丝,一向都带在手腕上。金丝在手腕上绕了几圈,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别致的首饰,基本没人会往武器上面想。不过后来去了药谷,才发现游宸手里的武器也是一条金丝,他门下的弟子,包括尚阳和她另外一位师兄、师姐,也都继承了这一点。 既然人家认出来了,沈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道:“是啊,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那你该叫我一声世伯!”老头子将钱推回来,道:“老头子怎么能收晚辈的钱,来来,多拿两包,当世伯给你的见面礼!” “呃……”沈沁觉得占老人家便宜不好,可老头子坚定得很,丝毫不给沈沁推拒的机会,又将两包桃片糕塞给沈沁,道:“拿着,你要不拿,将来见到游老头子,他必定要笑话我小气!” 沈沁惊讶的发现,这个躲在市井当中买桃片糕的老头居然是个丝毫不输给她师父的高手,别说是她,加上云臻也不是老人家的对手,于是两人识时务的抱了几大包桃片糕回去。 沈轻的事解决之后,沈沁便不再出门了,而是日日呆在府中,等着那个短命无子的人再次找上门来。不过沈沁也想到了,人家以为她吃下了毒药,此时多半也在等着自己一个人出门找他们,可惜,沈沁一点都不急,倒是对方着急得很。 沈沁对他们说的是十天,不过第七天,被沈沁当小白鼠下了药的人便开始身体不适,表现为浑身酸软没有力气。他们自然不可能相信沈沁,所以还请了大夫去看,结果人家大夫说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大约疲劳过度,休养几天就好。只是眼看着由浑身酸软演变到浑身疼痛,他们终于意识到被沈沁坑了,于是从第九天开始,云臻在王府附近陆续抓到几个鬼鬼祟祟的高手。 到了第十一天,沈沁依然没有出王府,对方终于着急了,于是云臻抓到了青面护法。 沈沁十分好奇青面护法是个什么人,便跟云臻一道去审问,摘下青面护法的头套时,云臻和沈沁都惊呆了,在不知名势力手下做事,且地位不低的青面护法,居然是夜云和。 夜云和见到沈沁和云臻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在第九天沈沁依然没有出现时,夜云和就猜到沈沁在他主子身上动手脚,并且根本没有中毒,否则沈沁应该已经毒发了,之前那些大夫也都知晓自己中了毒,只是因为怕累及家小,只能活生生等死。只是他还是来了,因为他知道,他也中毒了,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中的毒,只是毒性让他不时出现昏昏沉沉的状态,已经几次让他险些撞树。 见到沈沁,夜云和第一句话便是:“你是几时在我身上下毒的?” “你点穴的时候,手从我指甲上划过,划破了一块皮。”人抓到手了,沈沁还是愿意让人死个明白的。 “若是我没有碰到你的手呢?”夜云和不明白,沈沁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碰到她的手。 “毒没有下在指甲上,我上马车时抖在马车上的,破了皮,接触了血,毒性会发作的更快些。如果没有,大概要再过三五天才会发作。”沈沁颇有耐心的解释道,看样子审案那天夜云和没有去,就是因为毒性开始发作了,听说夜云和是个细心缜密的人大概是发现自己中毒了,企图找人解毒。“找了不少大夫吧,不过我下的毒,鲜少有人能解的,你和你那主子弄死了那么多大夫,似乎忘记了一个常识,医术也好,毒术也罢,都是双刃剑,姑奶奶我既然能救人,杀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夜云和确实找了不少大夫,而且他的身份,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找太医,不过如沈沁所说,一般的大夫连他中了毒都不曾发现,医术高明的太医,也就是确诊他中毒了而已,至于解毒,人家说了,要么求上百草园的主子,要么药谷。这两个都比较悬,沈沁是药谷掌门的小师妹,惹毛了沈沁药谷不大可能出手,至于百草园,他也知晓云臻出自百草园,可看着云臻恨不得再踩上两脚的表情,他觉得提都不用提。 “我还能活多久?”夜云和一副认命的样子。 “这个不好说,这种药只在兔子身上用过,当初就是想试试守株待兔的可行性而已,那兔子还没毒发就被人一锅炖了。不过人吃了肉也没什么大碍,大约不会渗透到肉里面吧,嗯,说不定你也不会死,偶尔撞撞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沁一脸随意的捏着指甲道。 “……”兔子没事,可他不是兔子啊,从事这样危险的工作,若是时不时晕一晕,撞个树,迟早栽到敌人手中,那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沈沁和云臻见夜云和的脸色变换了几回,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其实,我是卧底……” 话音刚落,便见到沈沁和云臻齐齐挑眉,明显是不信的样子。 “真的,我都落到你们手里了,哪敢说假话骗你们?更何况事实真假,你们问一问皇叔就知道了。我原本不想说的,只是王妃给我下的毒厉害,若是不说,以后说不定几时落到敌人手中,那就回天乏术了。我一条小命不要紧,若是误了皇叔的大事,就是大问题了……”夜云和赶忙解释道,还不时点头,表示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沈沁不咋信,不过看云臻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没有说话,等云臻做出决定。云臻上下打量了夜云和一回,他之所以见到夜云和惊讶万分,就是因为夜云和怎么也不至于给个半残废的卖命。论身份,夜云和是成王世子,若想更进一步,也该是自己当主子的,论前途,一个活不了多久就会死的主子,能有什么前途可言。但若说卧底,还真有几分可能。 沈沁见云臻的表情,便猜想夜云和作为卧底,还真有几分可能,当下问道:“你既然是卧底,那你那个短命主子是做什么的?邪教?” 大约觉得承认自己跟了这么个主子有些丢人,夜云和纠结一番,还是点点头,道:“也算是吧!他爹,有一个伟大的目标,想要做整个天下的主人,已经为此筹谋几十年了,不过他兄弟众多,自己又是个不争气短命的,他爹虽然承认他的才华重用他,不过没打算让他当继承人。” “所以他着急上火,千方百计治好自己的病,来争夺这个权利?”云臻微微挑眉,这倒是正常,既然儿子不少,自然不会选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一个,就算其他儿子不成器,大约也会尽力培养孙子,只可惜那个人不仅短命,还不大可能有儿子,所以差不多完全被放弃了。“我倒是比较好奇,是哪家倒霉孩子这么悲惨。”云臻微微勾唇笑道。 “嗯,他大名凌广,凌王府世子。不过他所谓的爹是不是凌王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凌王怎么看也不像有那样雄心的人。”凌广的身份他说不说都没有多少关系,依云臻的能力,既然抓到了他,查到凌广的身份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皇叔注意到他已经有两年了,只是一直弄不清楚凌广背后的‘父亲’是谁,所以才让我混到凌广身边卧底。不过那老头狡猾的很,便是每个月要将凌广他们兄弟十几个叫到一起吃个饭,也没叫凌广他们看出点蛛丝马迹。” “你是说,不止凌广,其他人也不知道那个父亲的身份?”沈沁眨眨眼,对待自己的儿子都这么防备,果真是做大事的人,“那凌广那些兄弟们住在一起吗?” 夜云和摇摇头,道:“他们将那人叫做曦皇,意思是晨曦终将替代夜氏江山,那个曦皇的儿子遍布各地,养在身边的只有排行十三的,名叫童阳。其他的十几个儿子,每回见面都是互相带着人皮面具的,除了凌广,我只弄清楚了一个,便是慕容家大少爷,慕容风,当年凌雁跟夜青玄的事就是慕容风和凌广一手设计的,慕容风意在让凌雁进太子府,先为慕容雪铺路,凌广则是顺势将凌雁送进太子府。你也知道,皇叔对凌家忌惮的很,不会让凌家女儿进太子府的。” 沈沁突然想起之前慕容菲说起凌雁的那句话:不要相信亲近的人,她就是输在亲近之人上面。慕容菲以为凌雁说的是凌雁的姨母,可事实上,凌雁说的多半就是凌广,慕容菲曾说过,凌雁和凌广更亲近些,而凌广与慕容风设计,将凌雁送入太子府,大约凌雁不曾怀疑凌广,于是被设计成功了。只是,“凌家那一场祸事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凌雁弄出来的?” 夜云和此时就生怕将来都笨兔子一般时不时撞树,自然知无不言,道:“正是,凌雁生母和姨母都是被凌王抢进王府的。凌雁的生母有了她之后,便认命了,只可惜没几年就死了。凌雁的姨母却始终痛恨着凌王,连带的也不待见凌雁,凌雁心里通透的很,也时常照拂她姨母一些。至于那一场祸事,便是凌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证据给了她姨母,她姨母喜出望外,丝毫不怕自己被牵连报复什么的,直接将东西交到了大理寺。皇家原本就忌惮凌家,这一来凌王府就岌岌可危了,凌王虽不知凌雁的手笔,一气之下也迁怒凌雁,将她丢到了庄子自生自灭。” “凌广倒是多少知道一些,只是那时焦头烂额的也没有心力去管凌雁,等到两三年之后大局定下来,去找凌雁时,才知庄子遭了一场大火,庄子上的仆婢包括凌雁都烧得灰都不剩。凌广也有过怀疑,可惜时间长了,也找不到凌雁逃走的痕迹。”夜云和说起凌雁还有些欣赏的样子,凌雁够聪明、够果决,也输得起,这样的人,足够忽略她庶出的身份。 沈沁点点头,她原本还有些奇怪凌雁怎么跟夜青玄扯上关系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凌雁确实够优秀,只是大约从凌广从小对她好,与她亲近,就是在算计她,等她察觉时,已经无力回天了,即便如此还最后摆了凌广一道,沈沁觉得,若是她有机会见到凌雁,或许还能交流交流经验。 云臻听了个大概,看向沈沁,道:“娘子,我们要不要放长线钓条大鱼?” 那个曦皇狡猾是大大的,想要另外找到一个明线确实不容易,而且凌广的痛脚好抓得多,若是换一个人怕是要费许多功夫。这样想着,沈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暂且不要他小命吧!”说着捏了个瓷瓶,倒了两颗药丸给夜云和,道:“吃掉!你中的那个毒没什么厉害的毒性,我一时懒着也没有配解药,这个可以暂时压住药性,解药等配好的再给你。” 夜云和手里拿着药丸,其实他深深怀疑沈沁是故意的,以免他回过头来对付他们,只是跟站着主动地位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夜云和只得将药丸吃掉,谨慎的问了一句,“这个药的效果有多久?” “嗯,对穿肠毒药能压住个一两天的,这个不是厉害的毒药,一两个月应该没问题吧!”沈沁不大确定的说道。 “应该……”夜云和觉得,应该这种东西实在十分危险,苦着脸道:“好歹我也是你家王爷的堂兄,你千万别等我被猎人捡走才配出解药来啊!” 沈沁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快将解药配出来的,“凌广还能撑多久,要不我先过去给保住他小命?” “不许去,叫谢亭跟徐逸过去就行。”云臻想都不想就否决了,那等喜怒无常的人让沈沁面对一次,他就已经后悔不跌了,怎么可能答应沈沁自己过去。 “……徐逸是你师弟,你也好意思奴役人家小孩子?若是遇到危险,你怎么跟你师叔交代?”沈沁白了云臻一眼道。 “他皮糙肉厚,多锻炼锻炼才好。何况不是有他在吗?有他看着能有什么事!”云臻面色不变的说道,顺便看了夜云和一眼,“徐逸是百草园出来的,你记得提醒凌广一下,免得将来被百草园千里追杀。” “……”夜云和扯扯嘴角,虽然他算是云臻的堂兄,与云臻相识这几年也打过不少交道,可惜在云臻面前,还真没有什么作为兄长的优势。此时云臻这样说,自然是叫他这个卧底,将他那个师弟照看好,若照看不好,他和凌广就等着应付百草园的各种手段吧,要知道,比起仙风道骨的药谷,百草园出的名医不少,邪医更不少。 云臻做了决定,沈沁自然也不再反对,不多时夜云和便带着扮成沈沁模样的谢亭和徐逸离开了王府。人皮面具确实有种种缺陷,但精湛的技术却可以弥补不少,比如谢亭平时善于观察,对沈沁又十分熟悉,做出别扭不高兴的样子,还真是看不出人皮面具的痕迹。 沈沁原本觉得挺对不起徐逸小师弟的,没想到徐逸听说云臻的计划之后,非常开心的接受了云臻的安排,顺便跟云臻讨好处,显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有去无回。南纤听说徐逸要去也闹着要跟去,不过这个沈沁可以做主,直接将小丫头留在了府中,南纤叫沈沁一声师叔祖,武功又赶不上沈沁,只能嘟着嘴等徐逸回来。 “你平时虐待你师弟了?怎么叫他去冒险他还兴冲冲的样子?”看着三人离开,沈沁问云臻道。 云臻摇摇头道:“哪有,分明是徐逸那小子自小让他师父折腾得心理变态了,遇见个可以让他折腾的病人,他开心得很,就算不给好处也乐意。” “……”沈沁记得有回听叶氏说起徐家的这个小公子,柔柔弱弱的像个漂亮的小姑娘,捏一捏小脸,笑得软绵绵的,真想娶回家做儿媳妇……如今那个软绵绵的小娃娃长成这么个变态,徐逸他师父,真是作孽啊! 沈沁和云臻没有跟夜云和商议怎么解释一连串的变化,不过夜云和既然敢混到狼窝,自然有法子应对,到了晚间时,徐逸和谢亭便被送回来了。沈沁仔细检查过两人的身体,确定无事才算放心。 除掉了脸上的面具,谢亭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徐逸倒是很高兴的模样,自个儿吭哧吭哧笑个不停。云臻不乐意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他的英勇事迹,告诉他南纤因为他没带她出门,已经不高兴一整天了,于是徐逸丢下师兄,过去找南纤倾诉去了。 云臻见徐逸走了,松了口气,看向端庄稳重的谢亭,道:“如何,不曾叫凌广发现吧?” 谢亭摇摇头,道:“原本有些疑问,成王世子跟他说了几句话,便没有了。属下依着王妃说的,告诉他十日之后还有最后一次,等最后一次做好了,就没有大碍了。不过,属下今日与徐公子去的是另一个地方,听周围的声音应该在闹市当中,许多人往来,而且,属下还见到了韩家小姐。” 谢亭所说的韩家小姐自然不会是韩灵玉,其他能称韩家小姐的自然是韩灵月,沈沁不由一挑眉,道:“韩灵月?她找凌广做什么?” “我们进去时,凌广的属下正在刚韩灵月走,韩灵月不愿意走,还在哭喊,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求主子不要抛弃她。听这意思,倒像是韩灵月之前怀的孩子竟是凌广的,可凌广是凌王世子,即便已经娶了正妃,纳了韩灵月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怎么还让李家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谢亭有些不解道。 “我听说凌王世子妃善妒,凌广的侍妾活着的都是不怎么受宠的几个。大约是凌广自己子嗣艰难,难得终于有了一个,生怕被世子妃弄没了,所以打算养在外面。我倒是大约明白李家为什么跑上门求娶韩灵月,大约就是让韩灵月在李家生下孩子的意思,之前得了消息说李家二公子与凌广关系不错,不过韩家虽然算不得公卿世家,却也算不错,韩灵玉都不可能嫁到李家做妾,更何况韩灵月,所以才转聘韩灵月。只是他们大约没想到,韩灵月自视太高又自作聪明的要等着嫁进凌王府拿韩灵玉顶包替嫁,将自己的孩子也给搞没了。” “灵玉说起,韩灵月从小就幻想着嫁一个相貌好、家世好、才华好的如意郎君,可惜没有自知之明,韩家的家世,她若是踏踏实实的,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做当家夫人。可对于凌广来说,韩灵月怀了身孕,他会想方设法为韩灵月创造条件将孩子生下来,可孩子没了,韩灵月便没有任何价值,尤其,韩家已经岌岌可危。”沈沁摇摇头,韩家其他女儿其实还家的不错,但韩灵月因为是小女儿,格外宠爱些,倒养得好高骛远,等韩家没了,只怕更是凄惨。 谢亭微微皱眉,她一向的任务就是观察指定的对象,揣摩人家的神态,可要说人心,她其实不大懂。沈沁见她的模样,也没打算跟她探讨这个问题,道:“后来呢?凌广可有怜惜她几分?” 谢亭摇摇头,道:“没有,凌广说,他早就说过,他为韩灵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既然孩子没了,自然桥归桥路归路,叫韩灵月不要再纠缠,否则,整个韩家都要给她陪葬。韩灵月听说韩家给她陪葬的时候,就不敢再说话了,之后,被凌广的属下拖出去了。” “真狠心啊!”沈沁说着这话,却淡淡的勾起一抹唇角,她听说当年凌王府的劫难是凌广力挽狂澜救回来的,可现在才知,原本就是凌广自己招来的祸患。而这个凌广,已经在凌雁手里吃了一次亏,如今还将韩灵月往绝路上逼,也不知是太过自大,还是人太笨了。 沈沁一直知道,女人若是被逼到了绝境,比男人还要狠,所谓红颜祸水,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尤其是不大聪明的女人。 科场舞弊的案子结束之后,云臻就在忙韩家的事。韩毅收集的证据虽然不仅仅是韩家的,但边关一时经不起大的动荡,云臻只打算拿韩家开刀,至于罗钦,有夜青玄和叶锦玄两个,加上沈沁给夜青玄送过去的军师,不怕搞不定一个罗钦。而之所以选择韩家,则是因为韩家兄弟三个,包括小一辈两个都在军中,且职位不低,但除了韩毅,在这事件当中都有份,不那他们开刀都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 不错,庄钰已经由紫玉护送到了边关,有沈沁的安排和云臻的信物,顺利的见到了太子。夜青玄原本就是爱才之人,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庄钰的才华,也答应了庄钰,等战事结束,必定除掉鸡鸣山的土匪,为民除害。当然沈沁也收到了紫玉的信,非常遗憾的听说庄钰发现了紫玉故意接近的事实,一时气愤异常,虽然没有闹脾气改变行程,但已经一整天不愿意跟紫玉说话了。 沈沁知道紫玉的性格,迟早必定是要让庄钰发现的,但是发现了也无妨,紫玉脸皮够厚,她既然喜欢在外面跑公差,自然会死皮赖脸的跟在庄钰旁边的。只要庄钰能顺利的到达边关,其他的细节倒是不怎么重要,反正庄钰又不是紫玉对手,不过从叶锦玄传给云臻的消息当中,似乎庄钰和紫玉两个,已经没有再冷战了。 韩家大爷和二爷以及韩毅的堂兄都在边关,自然由夜青玄在边关处置,云臻要做的就是将证据一一呈上,然后按着程序送到皇帝面前审批,等罪行定下来了,再由专人带着圣旨到边关宣旨。等那边拿下来了,自然就可以走最后一道工序,查抄韩家,以免这边先动手,惊动了边关的人,生出不必要的变故。如今京城的圣旨已经送到边关,午间时,云臻已经接到了叶锦玄的飞鹰传书,下午时莫成天就拿着圣旨前去查抄韩家了。 到晚间时,沈沁就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韩家通敌叛国,除了揭发韩家叛国之举的韩毅,以及已经被休弃,赶出韩家的韩灵玉母女,其他人男子全部斩首,女子没为奴婢,京城中韩家人全部落网,除了出去找凌广纠缠的韩灵月。此时,韩灵月躲在不远的街角,望着自家大门上贴着的封条,一面流泪,一面握紧了手。 韩灵月从凌广那里出来,就见到莫成天带着人在抄家,她母亲兄长嫂子都被官兵看押,她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也被抓,心慌之下,只断断续续的听到周围的人在谈论通敌叛国的话。韩灵月立刻就蒙了,她一个闺阁女儿,懂得的并不多,却也知道通敌叛国是多严重的罪名。此时她心里想的不是自家谁做下了这些事,而是凌广刚刚的话‘再纠缠与我,整个韩家都要为你陪葬’。 韩灵月本来就不够聪明,更别说在这等遭逢大变眼睁睁看着家人全部被抓的情况下,根本就想不到短短的时间里凌锋怎么能做到这些。只是下意识的将一切全都放到凌广身上,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舒坦一些,而这样一想,韩灵月眼里便充满了恨意,捏紧了拳头,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 沈沁听说韩灵月没有被抓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在意。次日一早,沈轻带着夜明欣过来,才又说起韩灵月来。 原来韩灵月将韩家被查抄的事都归罪在凌广身上,从韩家离开之后,就去了凌王府,买通了看门的小厮,进了王府。沈沁听说韩灵月这样轻易就混进了凌王府,颇为惊异,道:“堂堂一个王府,居然这样想进就能进吗?” 沈轻闻言噗嗤一笑,道:“凌王府说好进也好进,若是长得好看的女子,就更好进了。你来了京城时间还不长,不过大约也知道那世子妃善妒吧,世子妃善妒,又是个有手段的,凌世子的小妾一个二个的没了,凌世子便不往家里纳妾,可暗地里却将相好的安置在外面,想念时便通过看门的小厮进府见上一见,天一亮就没人了,世子妃想发火也没处发去。韩灵月虽说算不得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好歹也不差,便是不给钱,那小厮也会让她进的。” 沈沁讶异的张张嘴,京城当中养外室的也不是没有,可都是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瞅着机会了,才偷偷摸摸去看一眼,没想到凌广却反其道行之,外室瞅着空了,便溜进府去见他。“然后呢?”沈沁当然不觉得沈轻特意跟她说的就是这个,昨晚跟云臻腻歪晚了,沈沁今天起得晚,还没来得及去看早上的消息。 “我这才知道,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事,韩灵月怀的居然是凌世子的孩子。听说昨晚韩灵月去的晚,进了世子的屋子,世子刚刚宠幸了一个美人,闭着眼休息也没有看清她是谁。可韩灵月是有备而去的,不等凌世子两个反应过来,一刀子砍了下去,然后举着带血的刀子大骂凌世子无情无义、始乱终弃,甚至因为她迁怒韩家,以致韩家被查抄。凌世子那一声惨叫将王府的人都喊过来了,韩灵月自然跑不掉,不过韩灵月骂过了,便举着刀自杀了,其他韩家人也都被抓了,也实在没处追究。”沈轻见着夜明欣跟阿筹走远了,才一面摇头,一面给沈沁细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闹鬼 沈轻带着夜明欣过来,沈沁便叫舒清和阿筹过来跟夜明欣玩,至于瑾萧,则叫舒朗陪他在在书房念书,并不希望沈轻见到瑾萧的相貌惹出些其他的麻烦。阿筹比夜明欣大些,不过对这个堂妹倒是还算照顾,拉着夜明欣在不远的石桌上翻看画册。 “韩灵月一个娇养着的千金小姐,能有多大力气!”沈沁倒是笑笑,大约就是突然被砍了一刀,惊吓的作用更大些吧。 沈轻却摇摇头,道:“我原本也这么想,后来听说,砍的地方不大对,韩灵月平时看着也没什么力气,可那一刀,生生砍得凌广不能人道……” “……”沈沁默默地懂了,男子最为脆弱的地方,加上女子悲恨交加爆发的潜力,凌广悲催了。 沈沁觉得大清早的讨论这种血腥暴力的事情不大好,喝了口茶水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上回的事,竹心跟我提起温雨桃,可最后审理下来,却半点没有牵扯到她,她果真做事有这样干净?” 沈轻摇摇头,道:“不是她做事太干净,而是除了让竹心过来误导你,引你出门,她根本就没有做其他的事,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把柄。大哥问过瑞王,瑞王道此事暂且不提,所以就没有牵扯出温雨桃的事。” 沈沁这下更加不明白了,她跟温雨桃见都没见过几回吧,她怎么就让温雨桃怨恨到将爪子伸得这么长对她动手?而那些截杀她的人,除了当场死掉的两个,其他的都带回来审问了,可压根问不出来其他的,因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下彻底将沈沁搞得莫名其妙了,只是温雨桃与她不曾见过几回,却算准了竹心来,她必定会出去,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做其他的,也足够给她危险的信号。 “竹心提醒的没错,大姐姐,温雨桃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姐姐还是小心她为好。我瞧着太子妃倒是没将她放在心上,怕是要吃亏的。” 沈轻点点头,道:“这我知道,这等不显山不漏水的,才是真正的高手,半点不敢大意的。说起来,这回还要多谢你,若非你相助,只怕大哥和四哥也没那么容易查出真相。”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大姐姐何必客气。”沈沁微微笑道,“大姐姐,若是,太子如今有一个儿子,你会怎么想?”沈沁看着沈轻,忍不住试探道,将来瑾萧必定是要回到夜青玄身边的,慕容菲不管能不能嫁给叶锦玄,都不大可能进太子府照顾瑾萧。同瑾萧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沈沁不得不为他考虑将来,慕容雪不可能对他好,相对而言,沈轻若是能将瑾萧养在身边,对两人或许都算好。 沈轻是极聪明的人,觉得沈沁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自然也没有敷衍,略微思考,道:“若说当做亲生儿子,我也不与你说那虚话,我做不到,但是一个孩子,我还是可以照顾一些的。” 沈轻若是说视若己出,沈沁还真不信,但也不能指望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对别人的孩子多好,沈轻只要能照看他一些,护着他长大,也就足够了。不过,试探归试探,瑾萧的事如何处理,还要看瑾萧和他亲爹夜青玄怎么想,她也不能对沈轻说更多,顺势说到夜明欣,道:“欣儿在宫中时,都是贤妃娘娘照看,大姐姐可有谢过贤妃娘娘了?” 沈轻点点头,道:“前两天便带着欣儿去谢过贤妃娘娘了,贤妃娘娘道十分喜欢欣儿,还送了一些小东西给欣儿。” 韩家倒了,韩毅便也带着乔氏和韩灵玉回到了乔氏的宅子当中。乔氏离开韩家时,嫁妆并没有带出来,只有宅子的房契地契以及其他几个契书带在身上,虽然有住处,但日子实在不算富裕。好在沈沁给韩灵玉的分红都存在钱庄,倒不至于生活不下去,而韩家的事,说到底是韩毅举报的韩家,甚至提供了证据,即便韩家之前将韩灵玉母子几个赶出家门,不给一点财产,也免不了旁人说道韩毅不孝。 韩毅本人并不在意,他从边关回来时便已经没有了军中的职务,如今韩家这样的情况,更不会有人用他,只得学着做生意。从韩灵玉的分红当中拿了一些,盘了个铺子。韩毅本来就聪明,又是在军中历练过,肯吃苦的,生意倒是慢慢好起来。韩灵玉依然帮沈沁打理铺子,她的脸已经恢复了,可韩灵玉已经吃了美貌的苦,一向蒙着面纱,只道是毁了容,一直没有治好。 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沧桑巨变,乔氏一下子仿佛老了许多,尤其看着儿女各自忙着生意,更是心中涩然,身体倒是大不如前了。 那一段干戈之后,京都也算平静下来,转眼就进了腊月。韩家拔出之后,虽然军中的奸细没有全部落网,但多少起了震慑的作用,许多职位不高的,已经收了手小心翼翼的做事,只盼着躲过一劫。而真正的祸害罗钦,因为在军中声望甚高,夜青玄怕动摇军心,采用庄钰的策略一步步架空罗钦,而后罗钦在一次战斗中误中流矢而死,夜青玄还给他请了一道功,算是将此人彻底除去了。 解决了在内里捣乱的奸细,外战也顺利多了,半个月之内,将辽国打得退回了长城以外,不得不来信求和。 皇帝派夜青玄到边关的目的,原本就是整肃西北的军队,至于征战辽国,如今大明内部暗流涌动,皇帝还不至于糊涂到将力气使到外面。于是,夜青玄重新整顿了边关的防务,便准备率兵回朝。 边疆捷报传来时,京都这边重新开考的科举也有了结果。之前考中的当中,只有不到一半再次考中了进士,虽然确实有科考的随机性在其中,也确实有不少人是靠着别的手段考中的。果真如沈相评判的一般,林羡勉强考中了三甲的从进士,直接被派到外地做县令,他自己不甘,从进士是三甲,没有资格参加殿试,但若是有人提携,也可留京做官,等过两年外放,自然比直接下去做县令顺当。 林羡原本攀上了史燕莺,可史燕莺确实想寻个有前途的夫君再嫁不错,但备选的并不是林羡一个,林羡只考中个从进士,自然不在史燕莺的考虑范围内,于是林羡终于找上了沈沁。 沈沁接到林羡的拜帖时,云臻正好在旁边,沈沁原本不想理林羡,打算叫人赶出去的,倒是没想到云臻翻了一遍,也不知是不是闲得慌了,叫林羡进来。 林羡进来时一副高傲的样子,似乎在向下人们显示自己是王妃的表兄,上前一面行礼,一面等着沈沁和云臻亲切的扶他起身。事实上他想多了,云臻和沈沁都没打算动手扶他起身,只在他行过了礼之后,慢悠悠道:“林公子不必多礼。” 林羡心里有些不满,可在京城呆了那么长时间,林羡也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三甲进士,在京城根本什么都不算,更何况是在贵为亲王和王妃的沈沁两人面前。只得僵着脸道谢,道:“多谢瑞王爷。” 云臻点点头,道:“林公子请坐吧!本王刚刚看了拜帖,听说你是王妃的表兄?” “正是,王妃的生母正是家父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只是家父定居邺城,已是多年未曾见过姑姑和表妹了。”林羡在云臻面前不敢大意,斟酌了措辞答道。 “我和夫君进京之前,才见到了往郁南县投靠二舅舅的大舅舅一家,听说是大舅舅的生意上出了差错,只得离开邺城,那时才知,我还有个表兄在京城赶考。只是从来不曾见过,京中举子无数,我也没有去找,还等着表兄接了家书上门见上一见,没想到竟等到这个时候了。”沈沁微笑着坐在云臻身边,慢悠悠的说起前因后果,语气淡淡的,但听在林羡眼里,就是林羡平日里没见上门认亲,这个时候跑上来,不知想要些什么。 林羡脸色微变,林家确实会定期给他送家书,只是他到了京城之后,每日忙着拜见前辈,与同窗交游,书信都是姚氏收的。姚氏收了书信,看过之后也会同他说,但他嫌家长里短的事情繁杂,便叫姚氏斟酌着回信便可,自以为林家也没什么大事要同他说。所以他只知道他有个姑姑嫁到相府,却想着林姨娘不过是妾室,就一个女儿还嫁出去了,能说得上什么话。更何况后来又得了旁人保证,定会让他夺得一甲,自然没想上门去找。 后来,他果真考中了一甲探花,心里自鸣得意,更加不将林姨娘放在心上,没想到一场闹剧居然牵扯出科场舞弊的大案来。当时林羡是害怕的,考试前人家给了他许多资料,他半信半疑却也都细看了,没想到考试中都用上了,自然更加相信跟他找上他的人。然而朝廷一查,他虽然害怕,却也强自镇定,直到最后尘埃落定才算松了口气,朝廷没有追究学子,却安排重考,他自知自己没多少机会再考中一甲的名次,却不甘心。 事实上,林羡考中探花,自然是有许多人不服的,可当初跨马游街也是真的,若是再考没能考中,岂不是让人笑话?偏在那时,他听说三年前的状元,便是迎娶了相府的女儿,才考中状元的,正好他姑姑就是相府的姨娘,于是林羡找上了林姨娘。为了不让林姨娘推脱,他还细细琢磨了,先发制人的提出林姨娘的女儿应当先考虑他这个表哥才是,只是林姨娘哪里会让林羡制住,几句话便将提亲的话头撇过去了,只答应替林羡问一问学业。 林羡自知靠不上林姨娘,虽然听说表妹做了王妃,也没有找上门来,一心琢磨着一步登天,让林姨娘嫉妒一回,谁让林姨娘就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为她挣个体面。只可惜林羡本身能力就没有太出众,长相虽说不错,但还达不到千金小姐为了他一张脸忽视其他的程度,他努力许久,也就是寡居的史燕莺对他高看几眼,最后却也选了另一个考中二甲的进士。 尤为让林羡难堪的,是当初一起考中一甲的另外两人,这一回依然名列一甲,独独他一个堪堪得个三甲,住在客栈中,连落榜的举人都拿些话取笑他。正是因为自视甚高,自以为当年的云臻不过是因为相府的提携才能考中状元,若是他有人提携,也必定能高中榜首,所以他不愿意求上云臻。直到吏部的公文下来,他被安排到偏远的县城做县令,才不得不求上门来。 科举的录取名额不多,但是得了举人功名之后,也就有资格做县丞了,从县丞也可一步一步往上走,所以作为一个三甲的从进士,前途实在算不上太光明。尤其是他这样被安排到偏远的地方,地方偏远难得出政绩,想要一步步升迁实在太难了,心里百转千回,林羡压住心头的不甘,向云臻道:“之前因为一些琐事耽搁,也不曾上门拜访,今日前来,实在有事相求。” 林羡这么直直的说出口,沈沁倒是并不意外,他同林姨娘说话时,也并不委婉,便微微一笑,道:“不知表兄有什么事相求?” 林羡其实并不想见云臻,在他看来女子总是要柔弱些,自然也更好说话一些。更何况沈沁是沈家庶女,恐怕从沈家也得不到太多帮助,若想在王府站稳脚跟,自然需要娘家的支持,他可以拿这个说服沈沁。可若是云臻在场就不同了,那哪个男人愿意当面听到自己的妻子寻求娘家的支持,他若是说出来,只怕云臻便是不说,心里也不高兴,斟酌了一番,林羡拱拱手道:“我刚刚接到了吏部的公文,得知被派到葱县做官,我自知皇上恩典,也不敢挑三拣四的,可父母年事已高,葱县离邺城实在太远了,也无法照看父母……” 葱县沈沁不知道看向云臻,云臻解释道:“葱县是大明西面边城,邻着陈国,两国间在葱县有些马匹交易。”云臻略微顿了顿,看向林羡,道:“林公子若是早些上门还好,如今吏部公文已经发下,官员也都已经造册入籍,实在是本王也帮不上忙。其实葱县是大明十分重要的边县,将你派到葱县也是朝廷的信任,要说照顾父母,王妃的大舅和舅母如今就在沧州郁南县二舅舅府上,往来还算近便,就算接到葱县去也不算麻烦。” 论嘴皮子,林羡自然不是云臻的对手,没说几句话,就招架不住告辞出去了。沈沁见云臻叫丫头去换一回茶水,忍不住问道:“葱县既然重要,交给林羡果真可以吗?确定不会被他卖掉?” 云臻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笑道:“岳父大人这回使了一招引蛇出洞,林羡就是棋子之一。上回舞弊的事,虽然拿了不少人,可父皇一直觉得还有幕后黑手藏在里面,他们不动,也抓不到人,所以父皇和岳父大人一起设计了这个计策。经过重考一回,上回考试当中谁有真才实学,谁是做了弊的,大致也有个数了,恰好那有问题的大多都在三甲当中,于是就将三甲的尽量往偏远又重要的地方放,比如那葱县。他们若是安分些,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三年之后自然调回来了,可若是动了歪心思,谁也救不了他们。” 沈沁点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做官嘛,不管在哪里做,不说爱民如子,总要尽忠职守才行,否则,还不如回家去卖红薯呢!” “我害怕你生气我们算计你表哥呢!” “表哥?别把兄长这个词安在他身上,我愿意叫沈知松、沈知桦一声哥,那是他们将我当妹子看,就算不像看待沈轻和沈渝一样,总还是记挂我几分。他林羡算个什么?在姨娘面前没规没据,到了我面前,还鼻孔朝天,搞得跟我要求他什么一样,哼,他迟早有一天把自己作死!”沈沁撇撇嘴道,她对林谦比较亲近,也愿意为林谦着想几分,但林羡就算了,不踩一脚就不错了。 云臻闻言笑笑,道:“对了,刚刚收到你师父的信,说是过两天要过来探望你。” “过来看我?”沈沁微微挑眉,“师父长大了?” “……”这话听着哪里怪怪的,不过云臻明白沈沁的意思,笑笑道:“大约是吧,否则,你师父他老人家怕是不愿意出门见人的。” 沈沁点点头,道:“我叫人去安排住处,唔,对了,把南纤叫过来吧,老祖宗来了,总要过来见见的。” 游宸前脚给沈沁这边传了消息,后脚人就到了王府。沈沁正看着人给游宸打扫屋子,就听到下人来报,说门口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自称是她师父。 沈沁扯扯嘴角,在药谷遇见游宸时,游宸因为变成个小孩子的模样,连徒弟徒孙都不肯见,这回居然这样想得开,顶着个小孩子的身体便来了京城。不过师父来了,沈沁做徒弟的自然是要出门去迎的,于是沈沁丢下手里的活计,出门去迎师父,叫看门的赶紧将游宸迎进来。 沈沁和云臻见到游宸时,才发现游宸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游宸一道的,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同于游宸米分嫩嫩的模样,老者看上去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一手握着一把拂尘,一手抚着花白的胡子,简直就是夜歌世外高人的样子,而游宸,活生生成了高人身边的小童子,这画面,怎么看都够十分有笑点。 游宸狠狠的瞪了沈沁一眼,奈何个子太小,实在没有威力,哼了两声,道:“你以为我是来看你这个笨徒弟的?我我那小徒孙呢?” 沈沁捂了捂嘴,表示自己没在嘲笑师父大人,道:“师父里面请,阿筹跟瑾萧在后面玩耍,我叫人带他们过来。” 游宸狠狠瞪了身边的世外高人一眼,若非身边这人这般须发花白老头子的模样,能衬得他跟个没断奶的小娃娃一般吗?也不等旁边的人,当先往里面走去。老头的摸了摸白胡子,表示自己不跟小孩子计较,看向真打算拱手问安的云臻,道:“小娃娃,还记得老道吗?” 云臻点点头,道:“记得,前辈曾经为晚辈批过命。” 老道点点头,“老夫道号玉虚子,你们称我道号便可。此次来京,是与游兄一道,为一个老朋友祝寿,大约要在府上叨扰几日。” “不敢,玉虚子前辈客气了,府中已经准备了客房,晚辈带前辈过去。”云臻自然不会托大称呼玉虚子的道号,引着他往里走。 老人家爱清静些,可游宸明显更接近老顽童些,沈沁不觉得他会喜欢清冷幽静的院子,所以特意安排的阿筹隔壁的院子,疏朗大方,住着倒是舒服,不远就是阿筹和瑾萧加上舒清舒朗住的地方,无聊了还可以找几个孩子解解闷。只是沈沁收到的信里只说游宸一个人过来,没想到还有玉虚子一起来,此时游宸找阿筹玩去了,沈沁看向玉虚子,道:“先前只知道师父要来,我瞧着师父不大喜欢冷冷清清的,才将地方定在这边,旁边是几个孩子的住处,若是前辈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便在此先坐一坐,晚辈这就去另外准备。” “不必了,一向四处走动,老夫也不大习惯呆在冷冷清清的地方,这里就挺好的。”玉虚子点点头道,倒是没有委屈自己的意思,实在是喜欢清静那是人家大户人家老头老太太的喜好,他们这样的人大半辈子醉心于求道之路,老了倒是想开了,市井热闹些还好。 沈沁点点头,因为游宸作为前辈,沈沁安排住处的时候都是挑了手脚麻利的小厮伺候,多了玉虚子,也就再添了几个小厮过来。玉虚子毕竟年纪大了,即便武功高强仙风道骨,也多少有些疲惫,同云臻两个客套一番,便先在屋子里休息,反倒是游宸,似乎不累的样子,陪阿筹几个玩了一下午,到晚间云臻沈沁给两人设宴接风,还是十分生龙活虎的样子。 沈沁从玉虚子口中才知道,游宸变成个小娃娃的样子,他自己自然是一点都不想出门的,只是早年他们好友几人有过约定,才不得不出门,为此,连药谷的徒弟侍从都没带。游宸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提起他的名头来,许多人还要敬畏的称一声药王,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堂堂神医药王,居然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所以游宸一个人上路还吃了不少苦头。 沈沁想想也是,这么大个孩子一个人出门,看上去穿着打扮还不错,不管是人贩子还是打劫的,怕是都要眼绿。玉虚子可没打算维护游宸的面子,尤其是游宸此时对他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就当是讲趣闻一样,将他在途中遇见游宸,以及游宸千方百计与路上遇见的土匪人贩子们斗智斗勇的故事讲给几个孩子听。 玉虚子一个道士,可讲起故事来,比起说书先生还要抑扬顿挫扣人心弦,阿筹几个小手捏着筷子,都忘了吃东西,就光顾着听玉虚子说故事,唯独游宸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黑,偏生玉虚子没有添油加醋,他一把年纪了还不能否认事实,往嘴里塞了一块又一块的肉,仿佛咬的是玉虚子的肉一般。 玉虚子一个道士,自然是不吃肉的,说完了一段,吃了一筷子青菜,见游宸又夹了一块酱肘子,语重心长的劝导游宸:“虽然你如今是小孩子的身子,可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你说你也是学医的人,怎么这么简单的养身之道都不懂?”摇了摇头,又向阿筹几个,道:“你们看他这样子,就是路上吃了苦头,从药谷到京城来,这么远的路,都没有肉吃,如今看到了肉,就跟狼见到了肉一般,眼睛都是绿的。这就是不听大人的话,自己出门的后果。你们一定要记住了,以后要出门,一定要叫上我……” “你们要是叫上他,就更别想吃肉了!”差点被玉虚子噎死的游宸咽下口中的肉,打断了玉虚子诱拐小孩子出门的话。 “真的?为什么呀!”阿筹听玉虚子讲了大半天的故事,觉得玉虚子很厉害,不会连肉都吃不起吧,阿筹对肉是没有执念的,但是他喜欢吃鸡翅,小小的年纪,已经能自己抱着一个鸡翅,从里到外啃得干干净净。 “因为他吃素!”玉虚子没给他留脸面,他自然也没打算对玉虚子好,毫不犹豫将玉虚子的致命弱点给暴露了。哪个小孩子不爱吃肉,不喜欢鸡腿什么的,玉虚子天天吃素,小孩子自然不乐意。他也不乐意,所以玉虚子掐手一算,确认他的身份之后,他也不想跟玉虚子走一道,只是打劫的遇到的多了,他还是不得不从了,他虽然不惧,却也没打算在路上耗得太久。 沈沁看着两个老顽童跟四个孩子闹得火热,完全不用他们主人家多加照顾,不由扯了扯云臻第衣袖,低声道:“他果真是你说的高人?怎么看都是一个老顽童啊!” 云臻似乎回忆了一番,道:“确实是他,不过大约跟我师父没熟到你师父这般,当初他还是端着高人的架子的,从头到尾统共就说了三句话,完全不像现在一般。” 沈沁点点头,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云臻说起来,那也是十几年前了,说不定这么长的时间里,老人家的性格变了。 沈沁安顿两个老人家住下,却也没有十分殷勤的随时往那边跑,反而是两个老人家一向跟四个孩子混在一起。在王府住了两天之后,两位老人家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带了孩子们一起出门,说是要给老朋友买礼物。 沈沁听到这个说辞时,狠狠的抽了两下嘴角,她才不信,两位老人家大老远跑来跟人家相聚,居然都不带礼物的,就算果真没带,沈沁也觉得,必定是他们的交情,已经不必计较礼物这回事。心里清楚,沈沁却也没有点破,依然在瑾萧脸上抹了点东西,便叫两个老头将孩子带了出去。 京城当中还算安全,何况两个老头都是世外高人,沈沁和云臻也不担心孩子遇到什么危险,趁着不用带孩子,沈沁跟慕容菲也计划着下一步的发展。如今沈沁的情报系统已经小有成效,不过还不成气候,最重要的是,全靠她的资金支持,她有再多钱,也不可能全部投到这里面,下一步自然是形成一条资金链。这个问题有些难度,沈沁和慕容菲商讨了一个下午,然后,看到游宸抱着哭得小花猫一样的阿筹回来,舒清舒朗两个也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倒是不见玉虚子和瑾萧。 游宸放下阿筹,跑过来抓着沈沁的胳膊,哭道:“徒弟啊,为师对不起你啊!为师不该一时不慎,把小瑾儿弄丢了……” “啪——”慕容菲吓懵了,手上的本子掉了,望着沈沁道:“他说什么?瑾儿怎么了?” “你别担心,我马上派人去找,有侍卫跟着他们的,瑾萧不会有事的。”沈沁安慰慕容菲,又看向游宸:“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你和玉虚子前辈武功高强,还有夫君手下的暗卫随行保护,怎么还让瑾萧丢了。” 游宸如今年纪大了,情绪也容易波动,刚刚哭喊是真哭,脸上还真有眼泪,但毕竟不是真小孩,很快就镇定下来,道:“劫人的是玉面飞狐,我和玉虚子都只是听过他的名号,不曾见过他本人,可听闻玉面飞狐一向劫富济贫,却不曾听过他抢谁家孩子,我们也拿不准他想做什么。玉虚子已经追上去了,我先送几个孩子回来,这便去找他。” “玉面飞狐?那不是江湖人吗?为什么江湖人会找上瑾萧,难道、难道……” “难道什么?阿菲,你别瞒我,如今你隐瞒一点,可能会害了瑾萧。”沈沁望着慕容菲道。 慕容菲脸色微白,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当年凌姐姐拿到的东西,是玉面飞狐给的,凌姐姐给钱,玉面飞狐帮凌姐姐拿到东西。可是,玉面飞狐一向将义气的,已经钱货两清了,他为什么要抓瑾儿……” 游宸面色沉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他若是有所求,必定不会伤害小瑾儿。何况玉虚子给小瑾儿算了一卦,小瑾儿必定会遇到贵人,不会有事的。” “师父,玉虚子前辈算卦准吗?”算命这回事有些悬,从前她二舅母求过一个半仙,问她那丢失多年的女儿,人家说某日某时某地,必定能母女相逢,结果她二舅母淋着雨在那等了一整天,回去就发了烧,差点人就糊涂了。 游宸瞪了沈沁一眼:“别拿那些江湖术士跟玉虚子相比,玉虚子专业算卦这么多年,不得眼缘的,千金都求不得一卦,还从来没有不准的。” 沈沁摸摸鼻子:“我那不是不放心瑾萧嘛!阿菲,你吩咐底下的人,叫他们留意那些偏僻的破庙巷道什么的,莫教人在眼皮子底下丢了,这会儿不能着急,既然玉虚子前辈说瑾萧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慕容菲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人去做。” 游宸抹了两把脸,也要出去找瑾萧,沈沁摇摇头,道:“师父你在家中看着阿筹几个就是,京城我熟悉一些,还是我去的好。” 游宸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武功虽然在,但没法没有顾忌的使用,何况他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实在不方便,只得点头。 沈沁安抚了阿筹三个一番,在身上带了些必要的东西,才出门去寻人。寻人也要有个方向,沈沁思索了一番,没有往游宸所说的方向去找,而是往京城西边找去。 这段时间一来,沈沁已经留意到几次玉面飞狐的消息。玉面飞狐成名不过十年,按照传言推断,年纪应该顶多在四十岁上下,听闻玉面飞狐生得面如冠玉,又总是在脖子上挂一条白狐皮围脖,因而得名。成名这些年来,一向都是靠着一手绝佳的轻功偷盗财务,而后去救助贫困的百姓,因而得了侠盗的美称。 事实上人家江湖人的事,沈沁不怎么管,至于被劫富了的,玉面飞狐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下手的多是来路不正的,主人家自己捂着都来不及,自然不会有官府出面过问。而沈沁之所以关注到玉面飞狐,实在是玉面飞狐最近太活跃了些,今天偷东家一些珠宝,明天又抢了西家的宝贝波斯猫,京城的基层地方政府每日接到报案,天天给人找珠宝、找猫的。正是因为多留心了几分,沈沁发现,玉面飞狐作案的地点都集中在西城这一面。 京城西面也有一条繁华的街道,不过这边住的多是商贾,达官贵人倒是不多,有家财万贯的皇商,也有守着一个小店铺过日子的小商户,不过有钱人多了,这边宅子也修得豪华,不过路边的乞丐也并不比别处少。过来到这边,沈沁望着一大片的住宅区发愁,说是集中在西城,事实上西城也一点都不小,要从这么一大片地方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真是不容易。 “姐姐,你在做什么?”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沈沁低头,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小辫子,仰着头望着她。 “听说这边有一家极好吃的酒酿饼,特意过来尝一尝的,可惜忘了问清楚地方了。小妹妹,你知道怎么走吗?”沈沁微微低头,笑着问道。 “姐姐也喜欢酒酿饼吗?嘻嘻,那家酒酿饼说的就是我家,我爹爹做的酒酿饼最好吃了!姐姐跟我来吧,我带姐姐过去!”小姑娘非常卖力的给自家拉客,牵着沈沁的手往里面走去。 小姑娘从小在这一片长大,对这一片的地方熟悉得很,拉着沈沁七拐八拐,找见了一家不大的店面,除了酒酿饼,还有许多其他的点心在卖。店铺里面只有一名中年妇人在看着店,小姑娘才到门口,便笑着向妇人道:“娘,这位姐姐是专门来买我们家酒酿饼的!” 妇人将小姑娘拉过去,将她的小手拉过去烤火,道:“大冷的天还往外面跑,赶紧烤烤火去去寒气!”教育了女儿,才看向沈沁,道:“夫人要买酒酿饼?要什么口味的?我家酒酿饼童叟无欺,都是五文钱一个,夫人要几个。” 沈沁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饼的,说是找酒酿饼,是因为最近失窃的几家当中,天天被盗的就是这家了,还都是偷的酒酿饼。几个酒酿饼这家人倒是不至于那样小气,可是小本生意,架不住人天天偷,最后报了官,也没能查出来,偷饼的依然天天来,倒是记得给钱了。 “给我拿十个吧!”虽然不是来买饼的,可既然说了特意来买酒酿饼的话,只要一两个难免奇怪,沈沁直接要了十个。妇人手脚麻利的将十个饼装好了,特意留了一个单独放,道:“酒酿饼热的最好吃,夫人先吃一个,其他的回去热一热,一样好吃。” 沈沁给了钱,接过酒酿饼。小小的饼不过手掌大小,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沈沁按着妇人说的,其他的拎着,一面走一面吃手里的一个。大冷的天出来转一圈,确实挺冷的,酒酿饼吃着香甜,还有种暖暖的感觉。 “夫人往这边走吧,那边总是不太平还有些闹鬼的传闻。”沈沁刚刚出门转弯,店里的妇人便指着另外一条路道。 西城这边的巷子比较复杂些,不似其他的地方一样整齐的划分,这边是陆陆续续建起来的,也没有规整的道路。小姑娘带沈沁进来的那条路有些绕,沈沁怕自己认不出路,便打算换一个方向走,她方向感好,虽然没怎么来过这边,不过稍微判断也知道怎么走。听妇人叫住她,有些惊讶,道:“闹鬼?”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夫掐指一算 妇人不愿多谈,只摇摇头道:“听住在那边的人说,那边夜里常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还有白色的影子飘来飘去,怪吓人的,夫人还是离远些好。” 沈沁若有所思,点点头顺着妇人指的方向走去,道:“多谢夫人指点,下回还来照顾夫人生意。” 沈沁走了一段,便绕回那妇人所说的那条巷子。她自然不信闹鬼的话,好端端的突然闹鬼说不通,若不是突然出现的,那边能有那么多人住着?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今日天气很好,十分符合京都冬日干冷的天气,沈沁身上穿的厚实,还是觉得有些冷,又将衣裳裹了裹,手里捧着一包热乎乎的酒酿饼,暖手。天气好,阳光也好得很,就是冬天的阳光没什么威力,依然觉得很冷。 这条巷子不大宽,虽然有闹鬼的传闻,但住在这边的人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全部搬走。所以大多数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该过日子照样过,而且这边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还不少。沈沁手里捧着酒酿饼暖手,酒酿饼凉了,沈沁将纸包挂在手腕上,又买了一个红薯暖手,走了一段,走过一小段阶梯,巷子变成了住户后门对着,后门外面没有人走动,一下子就冷清起来。 京都的地理位置偏北方,这个季节树叶都落光了,没什么人走动的小巷子,光秃秃的老树枝,加上偶尔几声鸟鸣,还真有些阴森森的感觉,更别说到了夜里还有几只野猫走动。沈沁见着几家后门上面还贴了符纸,看样子是新贴上去的,沈沁不懂这个,只能看出来是驱鬼的符文。走了没多远,沈沁便闻到一些饭食馊臭的味道,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一片看上去,居住的人并不算富裕,大冷的天饭食也不容易坏掉,要散发出馊臭,也得好几天的时间,数量更要多一些。且不说哪家会浪费那么多饭菜,单单是一家人住着,怎么会让饭菜馊臭了还不打扫干净。沈沁过来本就是查玉面飞狐的踪迹,有了疑点,自然要去调查清楚。 沈沁之所以不去追玉面飞狐,一是自知无论轻功还是武功,她都不可能是玉面飞狐的对手,跟去也没有什么用。二来,只要稍稍一想,玉面飞狐之前没有抢人的前科,突然抓了瑾萧,不管要什么,必定是有所求的,她要找些东西跟玉面飞狐谈条件。 沈沁自己没有做过侠盗什么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触动他们,但也知道,一个小偷,即便是侠盗,若是不想被官府抓住,就不能老是在一处下手,否则,迟早要被逮,没道理玉面飞狐这样经验丰富的人不懂这个道理。他频频出现在这一片,要么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他还没有得手,要么就是他在这边藏了什么东西,无论哪种,只要拿到了都是筹码。 这样想着,沈沁四下看了一遍,没有人走动,提气一跃,落在院子里头。打量了一下院子,沈沁忍不住皱眉。院子里不像长期有人住的样子,墙角长了不少蜘蛛网,屋檐下放了一口缸,她在外面闻到的馊臭就是来自这里,靠过去一看,半缸子的食物,米饭馒头都有,倒是没有菜和肉什么的。上头的是新的,底下的显然时间久一些,前两天下了一场雪,融了些雪水在里面,腐烂的更加彻底,靠近来味道真不是一般的冲。 沈沁暗自奇怪,即便是租了地方暂住,也不至于搞到这种脏乱差的程度,光是那一缸子的废物,能住下去的也真是神人。沈沁拿了块帕子挡了挡,虽然不能挡住那酸腐的臭味,但好歹聊胜于无,提了提裙子,免得踩到些奇怪的东西,继续往里面走。 这边都是普通人家的庭院,屋子不大,格局也简单得很,沈沁穿过后院,便进了正房,往里一看,显然是主人不在家的样子。沈沁站在堂屋外面,默默地思索要不要进去,随便进人家屋子似乎不大好,但闻了那么久的臭味,不进去看看又似乎对不起自己。 犹豫间,屋子里一声闷响,沈沁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上前推开堂屋的门,走了进去。一间堂屋连通着旁边的两个房间。堂屋里只有几样大件的木制家具,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但地面上分明有些食物的碎屑。沈沁微皱眉,提步往刚刚传出声音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这里面的灰尘倒是比外面要少些,看上去是卧房的样子,里头摆了一张木床,床上还挂了帐子,就是霉味有些重。而床边掉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手脚被捆着,似乎是从床上掉下去的,好在床不高,并没有受伤,不过小孩子满眼的泪花,却没有声音,看来是让人点了哑穴,或者灌了哑药。 床帐微微晃动,显然里面还有人的样子,沈沁微微皱眉,上前将小孩子拎了起来,解开身上的绳索,小家伙立刻就抬手抹眼泪,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沈沁给他探了一下脉象,只是被点了哑穴,便也没忙着给他解穴,免得小家伙一哭,将人引来。将小家伙拎开,沈沁扯开帐子,便露出床上的另外两个孩子,都是七八岁的模样,倒是掉下去的那个年纪最小。 三个孩子见到沈沁明显有些害怕,最小的一个小心的藏到两个大的后面,三人分明想往后退的样子,只可惜地方小,退了两步就没有地方退了,尤其一阵阵咕噜噜的响声,三个孩子更是脸色通红。沈沁一面有些好笑,一面也有些心疼,摇摇头,将手里的东西分给他们,道:“吃吧,吃了我带你们出去。” 两个小些的都看大的那个,见他点点头,三人接过沈沁手里的东西。大约是饿坏了,三个孩子看上去穿着都不差,却吃得狼吞虎咽的,被噎住了还要往嘴里塞。沈沁摇摇头,屋子里有个水壶,沈沁打开看,里面有水,却都是凉的,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沈沁找了一遍,屋里就一个碗,只能倒在碗里,叫他们三个轮着喝。 酒酿饼本来就不大,就算加上一个红薯,三个孩子也就吃了个半饱,又喝了些水,小眼神望着沈沁,分明是在说,我们什么时候走。沈沁摇头一笑,向三个孩子招招手,她自然不可能带着三个孩子招摇过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人贩子呢,好在她出来时也带了几个暗卫,一人带一个不是问题,暗卫最懂得避人耳目,不惊动旁人将几个孩子带回去倒是不难。 找到了这几个小鬼,沈沁便带着人回府去了。若她没猜错,将这几个小鬼抓到那边的,应该就是那玉面飞狐,因为屋子里面还掉了一根玉面飞狐常用的飞签,上面刻了狐狸的样子。虽然依然不明白一向偷人钱财的玉面飞狐,几时做起绑架小孩的事情了,但以沈沁猜测,玉面飞狐频频出现在这一带,大约就是因为这三个小破孩。 有了这个想法,沈沁从三个小孩身上摘了个带着穗子的玉佩,叫一个暗卫拿去给玉虚子,以便交换人质,然后,便带着三个小孩回了王府。其实,沈沁更为奇怪的是,看这三个小孩的穿戴,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户人家丢了孩子怎么都没人报案或者到处找?若说是不受重视的孩子,就更说不过去了,不受重视的孩子玉面飞狐绑来做什么? 沈沁一进门,慕容菲就迎上来,焦急问道:“找到了吗?” 沈沁摇摇头,道:“我已经叫人拿了东西去找玉面飞狐谈条件,放心,我拿到了玉面飞狐的宝贝,他不敢乱来。” 慕容菲听到沈沁没有去找玉面飞狐,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了。沈沁确实会武功,但别说耽误了那么久,就算没有,也别指望她是一个堪称老前辈的玉面飞狐的对手。而玉虚子跟了过去,沈沁追上去实在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法子拿捏把柄,逼着玉面飞狐将人交出来。 “玉面飞狐的宝贝是什么?”慕容菲微微皱眉,玉面飞狐就算她不是江湖人,也听说过不少。听说玉面飞狐虽名为神偷,其实在钱财上格外淡薄,加上为人义气,在江湖上还十分受敬重,慕容菲倒是想不出来他的宝贝会是什么稀世珍宝。 沈沁将慕容菲带到一个偏僻的客房当中,一名暗卫正看着三个睁着大眼睛却没有声音的小孩子,慕容菲随便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稀世珍宝,不由道:“你说的宝贝在哪?” 沈沁一笑,一指三个小孩,道:“不就是他们三个?给他们解开穴道!” 暗卫点点头,挨个拍开三个小孩的穴道,最小的一个憋了大半天,一接了穴道,立刻哇呜一声哭了出来。实在是三个孩子里面,就他被点穴的时间最久,只因小家伙年纪最小,光流泪不够,每回一解开,就要哭。若非玉面飞狐担心点哑穴太久会造成哑巴的不良后果,恐怕偶尔的片刻都不会解开。 另外两个小孩这些日子被折磨久了,此时虽然被沈沁带出来了,可也未必就比玉面飞狐好,所以两人都没哭,只是警惕的望着沈沁和一直盯着他们的暗卫。沈沁也不指望几个小破孩对她感恩戴德,反正她把他们带出来也是存的利用他们的心思,要回瑾萧之后能保住他们她会搭把手,保不住也只能算他们倒霉。 有个小的哭着也没法问话,沈沁微皱眉道:“把他带出去,找个人看着,别叫他接触到别人。” “是!”暗卫应道,也不哄那小孩,提起他的后襟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出去了。 没有了扰人的哭声,沈沁找了个地方坐下将剩下的两个小孩打量了一遍,长得都不错,不过显然都是深宅大院里面养出来的孩子,一脸警惕的模样实在不大讨喜。“你将我们带过来,想要做什么?”最大的一个等了片刻不见沈沁说话,首先开口道,只是点哑穴时间久了,声音多少有些奇怪。 “别紧张,坐下,我们聊聊天便是。”沈沁微微带笑,“听你的口音不大像京都这边的,是跟着爹娘来京城的?不过,这些天似乎也没听说哪家在找丢失的孩子啊!” 两个孩子脸色微变,小些的那个立刻道:“不可能,爹爹最疼我了,怎么会不找我!” “急什么!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大的那个沉着脸训道。三个小孩一起被抓,最大的一个自然就是主心骨,两个小的也都听他的话,小些的那个微微缩了缩脖子,便不敢说话了。 沈沁见状倒是微微一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我既然将你们带回来了,自然不会随便要你们的小命。不过,就算是做客,也要听主人家的话吧,你们乖一些,自然不会有事。说说吧,是谁将你们绑在那边的?要是不说,我就将你们送回去,我看,那边丢弃了不少馒头米饭,你们却饿得那么惨,看来绑你们的人是宁愿浪费,都不想给你多吃点呢!” “……”两个小孩脸色彻底变了,即便大些的那个性格沉稳些,一直表示不能相信沈沁,也不愿意被送回玉面飞狐身边,实在是玉面飞狐实在太狠了。他们本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从前都没把白米饭、光馒头当回事,可若是饿上几天,便是让玉面飞狐丢弃在外面的东西,他们都能闻到香气,更何况玉面飞狐每天对着他们吃香喷喷的酒酿饼,他们是被点了哑穴,可嗅觉还在。 “是玉面飞狐将我们绑到那里的,我们在那里已经半个月了。”到底是面对玉面飞狐更可怕些,小孩子嗫嚅几下,还是老实答道。 “半个月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沈沁的意料,难怪周围的人说是闹鬼,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必定是要哭一哭的。不过玉面飞狐将三个孩子虐待了这么久,还真是出乎沈沁的意料之外,没听说玉面飞狐讨厌孩子吧,至于宁愿浪费那么多东西,都要折磨几个小孩吗?沈沁查探几人的身体,便发现几个小孩多少都有些低血糖,明显是饿得多了,看样子玉面飞狐就是每天给他们吃点东西,不让他们饿死,“你知道他是玉面飞狐?” “我听过玉面飞狐的故事,他也没有蒙脸,脖子上缠着白狐皮围脖,便有猜想,后来见到他手里的竹签,便确定了。”大些的那个脸色平静,“我叫松阳,你别叫我小破孩。” 沈沁看了松阳一眼,撇撇嘴,接着问道:“他抓你们做什么?没跟你们家里面要钱?” “不知道,他每天白天都不在,就将我们绑在屋子里,晚上会带些吃的回来。但大多都丢掉,这给我们一人吃半个馒头。”小些的一个眼里都是委屈,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家时一日三餐不说,还有许多点心瓜果吃,被玉面飞狐抓去别说点心果子什么的,便是饭都没得吃,半个馒头,从前他不屑一顾,如今塞牙缝都不够。 “你家在京城?我看你穿着打扮都不错,怎么没见过你啊!”大些的松阳不像京都人,这个小些的,却是京都的口音,不过沈沁记性好,这段时间以来也见过不少京都子弟,看这个孩子却没有印象。 “我叫卢天云,我爹娘死得早,就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常带我出门。”卢天云看上去跟松阳差不多大,只是明显不如松阳成熟稳重,说话间还有些怯弱的样子,大约是因为不常出门的缘故,有些怕生。 不过姓卢的,沈沁还真知道那么一家,便是国师大人卢家。国师可不是所谓的神棍,那必须有真才实学,必须有卓著的功勋,必须深得人民的爱戴,这一系列的条件下来,不是每一代都能有人有那个资格获得国师的殊荣。而国师家,似乎确实有个叫卢天云的小孙子,不过老国师老年丧子,这些年一向在家中闭门不出,也没几个人见过卢家那个小少爷。 沈沁打量了孩子一番,小家伙眼眸很清亮,并没有作假的样子,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沈沁,就怕沈沁也要饿他几天。沈沁摇摇头,将桌上的瓷碟给他递过去,小家伙满眼的渴望,又有些不敢伸手,等了片刻沈沁都没有其他的动作,才伸手拿了一块,向沈沁道谢:“谢谢夫人,我以后会报答夫人的。” 沈沁笑笑,给他倒了一杯水,免得他噎到,看向松阳,道:“你呢?我猜猜,听你的口音,像是邺城的口音,前两天听说宋老夫人病重,宜郡王和郡王妃特意提前进京探亲,我觉得,他们是为你过来的呢!” 松阳脸色变了两回,点头道:“我就是夜松阳,父王和母妃必定是来寻我的。” “你若是夜松阳,那就不必与我客气了,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婶婶呢,暂且在这里住下便是,等寻到了玉面飞狐,就送你回去。”沈沁见小家伙承认了,也不再多问,两个孩子,就算是沉稳的夜松阳,也毕竟只有八岁大,不可能知道更多,虽然她带着三个孩子回来是为了救回瑾萧,但也没有必要为难他们。 “小承呢?”夜松阳见沈沁没打算为难他们,松了一口气,问起最先被带出去的孩子。 “找个老妈子哄他,姑奶奶我不喜欢哄孩子。”沈沁微微撇嘴,从旁边拿了一叠水果过来,“你们先随便吃点东西,别吃太多,晚些我叫人做些调养脾胃的东西给你们。” 交代好这边的下人照看好三个孩子,沈沁才过去看那边的情况,云臻一大早出门说是有些事情,要晚间才能回来,便先去看玉虚子有没有回来。去到后院,便见到阿筹和游宸坐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双目无神的样子,舒清舒朗也是手足无措的站在后面,沈沁摇摇头,向阿筹伸手,道:“阿筹,过来!” 阿筹扑进沈沁怀里,闷闷的声音道:“娘亲,小哥哥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沈沁点点头,道:“当然,娘亲不会让小哥哥有事的,阿筹别担心,先睡一觉,醒来小哥哥就回来了。” 阿筹年纪小,还不懂得善意的谎言,乖乖的靠在沈沁怀里。一天发生了许多事,小家伙体力精神都有些透支,让沈沁抱着哄着,很快就睡着了。沈沁让巧儿将阿筹抱回去,看向游宸,道:“师父,瑾萧不会有事的,这回也不怪你,你别自责了。” “若不是我们两个老头子要带着孩子们出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丫头,你等着,老头子这就去冲关,等突破了下一层,一定把那小子带回来!”游宸说着,便来了斗志,不等沈沁说话,便风风火火的回去练功了。 对于游宸知道了这个真相,沈沁丝毫不奇怪,游宸的医术有着几十年的积淀,之前被沈沁忽悠,只是因为这个武功他并没有完全的了解。知道真相之后,也知晓沈沁是为了不让他动用武功,好恢复受损的经脉,自然不会怪沈沁忽悠他,如今虽然经脉尚没有完全恢复,但他一个老头子自然是有担当的,孩子在他手里丢了,不管是什么缘故,都要给人把孩子找回来,大不了以后多提点孩子一些,也算补偿了。 等到天黑时,云臻和玉虚子都回来了,却没有见到瑾萧。沈沁微皱眉,道:“玉面飞狐呢?带着瑾萧跑了?” 云臻摇摇头,道:“玉面飞狐受了伤,有人接应,跑了。不过我们已经确认了,瑾萧没有被他带走,他说将瑾萧藏在附近,打算等引开了追兵再回去带走瑾萧,没想到我们穷追不舍不算,还拿到了他的把柄,所以这一票他不干了,逃走了。” “那瑾萧呢?没有找到?” “我们回去找了,只见到一点瑾萧留下的东西,应给是瑾萧自己逃走的,只是不知现如今在哪里。”玉虚子将瑾萧留下的一只小铃铛拿出来,那还是游宸给阿筹的,原是一对,阿筹分给了瑾萧一个,想是瑾萧怕铃铛声音引来别人注意,又想给他们留些线索,所以放下的。 “京城那么大,要怎么找一个孩子?何况瑾萧那么小的孩子,在外面怎么办?”慕容菲当下就担心的六神无主了,目光望着沈沁。 沈沁叹了口气,道:“只要瑾萧在京城当中,就一定会找到的。他们出门时,我特意给瑾萧拿了荷包,里面有钱,瑾萧从前都能自己出门给你买药,一定会自己买东西吃的。” 慕容菲也知道这事急不来,此时倒是庆幸沈沁一向要给孩子手里塞点钱,当时她说沈沁,小孩子手里拿着钱,不是招贼吗?沈沁的说法是,若是什么时候走丢了,手里有钱至少可以买个包子吃,不至于饿死,运气好还能找人送他回家。当时她不以为然,没想到此时倒是庆幸瑾萧手里有钱,她知道瑾萧机灵,手里有钱至少不会饿肚子。 被慕容菲担心不已的瑾萧,此时坐在一个屋檐下,手里捧着一个肉包子,正啃得欢快。前面蹲着个两岁大的小丫头,正是夜明欣,夜明欣看包子快吃完了,又给瑾萧递了一块绿豆糕,软糯糯的声音道:“哥哥你慢点吃,要是不够,我再给你拿点来。” 瑾萧抬头看夜明欣,脸上原本抹了药米分,合着汗水一道一道的看着有些狼狈,不过一双眼睛依然漂亮,“谢谢你!” 夜明欣笑得明艳,“哥哥不用谢我!哥哥脸上脏了,欣儿给哥哥擦擦吧!”说着,就捏着帕子给瑾萧擦脸。夜明欣人小,瑾萧便接过帕子自己擦了一遍,一张这段时间一来越发米分嫩的小脸露出来,夜明欣望着他,一脸惊讶,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欣儿以后可不可以嫁给你?” “……”瑾萧眨眨眼,他虽然比夜明欣大一些,不过嫁娶的事,他也不懂,摇摇头道:“娘亲说,这个事是父母说了算的,我们说了不算。” “可是,欣儿那么乖,你娘就不能通融通融吗?”夜明欣一脸的苦恼,却不知,后面的院子里,已经因为她跑出来给哥哥送东西吃,乱成一团了。 这个宅子是沈沁的私宅,沈家给她的陪嫁,宅子不算大,但风景很好,沈轻有时会在这里跟闺友聚一聚。再过两天是夜明欣两岁的生辰,因为太子即将班师回朝,慕容雪便决定不为夜明欣办生辰,等太子回来再说。如今太子府忙着准备迎接太子,也确实没有谁有心思给夜明欣过生辰,沈轻也不乐意看人敷衍的目光,索性就决定在这个别院给夜明欣小小的办一场,只打算请些熟悉的人。 因为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沈轻带着夜明欣先住到这边,也免得到时忙乱。不过,就算只是简单半个小宴,夜明欣也是太子府唯一的小郡主,不能马虎了去,沈轻带来的人又不多,一时不察就让夜明欣跑出来了。 瑾萧自己逃脱之后,没敢在那一片晃悠,小小的年纪也不敢乱跑,就随便找了个方向想着走远些找个地方等着云臻他们来找。到太阳落山时都不见有人找来,他觉得自己大约遇到了些麻烦,好在他也是吃过苦的,思考一番最后决定买点东西吃了,找个地方暂且讲究一晚再说。 沈沁给他们手里都放了些钱,可毕竟他们年纪都小,钱并不多,只是一些铜板,而且告诫他们一下子不能拿出来太多,免得叫人盯上。瑾萧想到自己要在外面住一晚,一点不敢大意,思索自己是不是要等没人了再买,最后才发现,没人了之后,就没有包子可以买了。 瑾萧毕竟年纪小,即便跟着慕容菲过了两年苦日子,但大多时间不是在庄子就是在村子里,其实没怎么买过东西,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发现周围的小贩都散了,连铺子也都关门了,瑾萧才耸拉着脑袋,想找个地方过夜。 京城瑾萧也就走过不多几个地方,尤其是路边的房子虽然不算高楼大厦,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十分高大,瑾萧转了一圈,找了一个避风的屋檐下,准备讲究一晚,便遇到夜明欣跟一个丫头回来。丫头东西掉了,弯下身子捡,夜明欣便见到了瑾萧跟他说了几句话,便说要给他带吃的过来。 瑾萧原以为夜明欣只是说说,没想到没多久夜明欣果真带了包子和点心过来,虽然夜明欣人小,拿来的东西远远不够填饱瑾萧的肚子,瑾萧也十分感激,擦了擦嘴,道:“我叫瑾萧,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夜明欣,你可以叫我欣儿。”夜明欣欢快的答道,“哥哥,天都要黑了,你为什么不回家啊!” “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瑾萧低着头,之前给慕容菲买药,因为路不远,他自己并不害怕,可如今他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回去应该走哪个方向,他心里就害怕得很。 “迷路了,那怎么办?”夜明欣年纪太小,如今能自己绕过大半个院子给瑾萧送吃的,还是因为最近总是往这边出入买外面的东西吃,要给小哥哥找回家的路这种复杂的问题,夜明欣的小脑袋还转不过来。 “没关系的,现在太晚了,我现在这里呆一晚,明天我叔叔会来接我的!”瑾萧觉得,夜明欣给他送东西吃,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不能再给小姑娘添麻烦了,“欣儿妹妹,你先回去吧,你在外面呆太久了,你爹娘会担心的。” “哥哥,这外面太冷了,你怎么能在这里呆一晚?会生病的!这样吧,哥哥跟我进去吧,我的屋子很宽的,可以分给哥哥一半!”夜明欣只觉得自己呆在这里都觉得冷得很,小哥哥要是在这里住一晚一定会生病的,因为奶娘就是这么说的,晚上呆在外面要生病的,生了病就要喝苦药,她最不喜欢喝苦药了,也不希望哥哥喝苦药。 “不行……”瑾萧摇头,他吃了夜明欣的东西,可是第一回见面的人,怎么能住到人家家里去。 “没关系的,我的屋子很宽,哥哥一起住也不会挤的。”夜明欣上前拉瑾萧的手,瑾萧正要说话,宅子里的一团乱麻终于找到这边了。 “欣儿!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你吓死娘亲了!”沈轻将夜明欣抱进怀里。 夜明欣还不懂得害怕,小手抱了抱沈轻的脖子,道:“娘亲,哥哥迷路了,我们留哥哥在家里面住好不好?哥哥要是在外面吹风,会生病的。” 沈轻很想好好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番,可小女儿抱着他的脖子,软软甜甜的声音,叫她根本狠不下这个心。听到夜明欣的话,沈轻一低头,便见着站在面前的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小脸倒是米分嫩嫩的漂亮,尤其在火光映照下与阿筹十分相像的小脸。 沈轻第一反应是云臻的私生子,但想到云臻和沈沁一向腻腻歪歪的样子,再加上云臻的年纪,也不大可能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不由想起不久之前沈沁试探的话。细细想来,沈沁不会无缘无故试探她,而夜青玄跟云臻是亲兄弟,两个人的孩子长得相像实在并不奇怪。至于她当时对沈沁说的话,倒并不是迎合沈沁。 太子府的日子,她过得如履薄冰,就连慕容雪的孩子都没能活下来,她虽然生下了夜明欣,可也吃了亏,这辈子基本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所以她对夜明欣也格外的疼爱。沈沁的本事她知道的不多,但沈沁精通医术,她倒是多少猜到了一些,她不能再有孩子的事,沈沁大约知晓,那时试探她,大约是希望将来她能照顾那个孩子一些。 瑾萧有些窘迫,道:“夫人,是我不好,欣儿小姐只是可怜我,给我送吃的,你别怪她。” 沈轻听见瑾萧的话,细细看这个孩子,他没有求她收留,只是替夜明欣解释,一双眼睛仿佛星辰一般,没有丝毫假意,沈轻突然在想,夜明欣若是有这样一个哥哥,应该是一件最好的事。 “娘亲,不可以吗?哥哥不是坏人,留哥哥在家好不好?哥哥说明天哥哥的叔叔就会来接他的。”夜明欣见沈轻不说话,赶忙替瑾萧说话。 沈轻白了女儿一眼,一手牵着瑾萧的小手,道:“外面冷,我们进去再说吧!” 瑾萧原本不大习惯别人牵他的手,但此时也不好拒绝沈轻,乖乖的跟着沈轻进去。 回到屋子里,沈轻将一个手炉塞到夜明欣手里,又叫丫头给瑾萧拿一个,见瑾萧拘谨的坐着,便笑道:“你是瑞王府上的孩子吧?瑞王妃是我妹妹,两家原本就是亲戚。” 瑾萧有些意外,微微张了嘴,便听沈轻接着道:“我听三妹妹提起过你,不过并没有细说,如今遇见了,你就放心呆在这里,我这就叫人过去告知三妹妹。” “娘亲,哥哥是婶婶家的孩子吗?”夜明欣收到沈沁的礼物多了,也记住了这个既是婶婶又是姨母的王妃,听沈轻说起,便接着道:“告诉婶婶,是不是婶婶就会过来接哥哥?可是欣儿想跟哥哥多呆一会儿……” 沈轻摸摸夜明欣的头发,道:“欣儿乖,哥哥迷路了没有回家,叔叔和婶婶一定十分担心,就像刚才娘亲不见了欣儿一般。若是不让人告诉婶婶,婶婶会担心一整晚的。而且,哥哥就在婶婶家,欣儿也可以去婶婶家看望哥哥的。” 夜明欣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哥哥,虽然欣儿舍不得你,可是欣儿也不愿意叔叔和婶婶担心,不如这样吧,欣儿送哥哥回去好不好?” 瑾萧看着夜明欣明亮的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可是想到外面刮着风,刚刚在外面一会儿,夜明欣的小脸已经冰凉了,瑾萧摇摇头,道:“外面刮风,欣儿就不要出去了,要是着凉,会生病的。哥哥答应欣儿,以后欣儿去王府,哥哥就陪欣儿玩。”安抚了夜明欣,瑾萧又看向沈轻,道:“夫人,这会儿已经晚了,来回也麻烦得很,我跟送信的人一起回去就好。” 沈轻见瑾萧小小的年纪就能想到这么多,点点头道:“也好,你没有好好吃东西吧,我叫人给你准备些东西,先吃了东西再走,不急在这一时。” 夜明欣给瑾萧送的一点东西,只能起到垫一垫肚子的作用,瑾萧脸色微红,点点头,道:“谢谢夫人!” 这边为夜明欣准备生辰宴席,吃的东西倒是不缺,很快就弄好了东西送上来。夜明欣之前光想着给瑾萧送东西,自己也没有好好吃东西,沈轻便也顺便叫她再吃些。一面照顾夜明欣,一面也给瑾萧夹菜,道:“多吃点,别客气,下回我跟三妹妹讨回来就是了!” 瑾萧脸色微红,倒也乖乖的坐着吃东西。 沈轻知道瑾萧急着回去,也没有耽搁时间,吃了东西便亲自将瑾萧送上马车,嘱咐心腹的小厮赶车,道:“一定要将小公子亲手交到瑞王妃手中,切不可出了差错。” 小厮自然都应了,稳稳当当的赶了马车,往瑞王府去。这个时候街上基本没人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宵禁,就算在外面的,也要尽快赶回家去,是以道路也通畅得很,很快就到了瑞王府。 沈沁照顾着无精打采的阿筹吃了东西,抱着阿筹坐在旁边看玉虚子摆弄着一堆铜钱,说是要给瑾萧在算上一卦。沈沁看不懂这种高端的技艺,只见玉虚子双手跳动,一枚枚铜钱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却听得玉虚子欢呼一声,道:“老夫算到了,那小子立马就能回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温家千金 沈沁微微抬眼皮,明显不大相信这一只神棍的话,却听丫头来报:“王妃,沈侧妃身边小高送瑾萧小公子回来了!” “小哥哥回来了!”阿筹闻言眼睛一亮,“在哪里、在哪里?小哥哥在哪里!” 沈沁扶了差点摔倒的阿筹一把,道:“快带瑾萧过来!来人,再准备些瑾萧公子喜欢的东西过来!” 很快,瑾萧和小高就跟着丫头过来,阿筹小炮弹一样迎上去,被瑾萧抱住,还喊道:“小哥哥,小哥哥,你没事吧?坏人有没有欺负你?” 瑾萧眼睛微微湿润,见沈沁正张罗着给他重新摆饭,瑾萧虽然吃过了东西,还是乖乖地坐下,接过沈沁递过来的热汤,道:“小婶婶,我没事。” 沈沁笑着点点头,道:“你既然见到了大姐姐,一定吃过东西了,大晚上的也不好吃太多,就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小高,辛苦你了,过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 小高赶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的还要回去复命的。侧妃娘娘说了,也是小公子与她有缘,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后天小郡主的生辰,还希望王妃带着小世子一道过去凑个热闹。” “那是自然,你回去替我谢谢大姐姐,后天欣儿的生辰,我哪敢忘了!”沈沁知道快要宵禁了,也没有多留小高,叫丫头送他出去。 玉虚子收起一堆铜钱,凑到瑾萧面前,道:“小瑾儿,今日有没有受委屈,跟爷爷说,爷爷给你报仇。” 瑾萧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逃出来之后迷路了,后来遇见欣儿,她给我送吃的。小婶婶,侧妃娘娘是婶婶的姐姐吗?” “是啊!”沈沁点点头,“你与欣儿倒是有缘,难得她跟姐姐出去住几天,就遇见你了,要不然,那个宅子平时是没有人住的。我已经叫人去告诉你娘了,她马上就过来,今天你娘担心坏了,等会儿记得多说点好话哄哄她!” 话音刚落,慕容菲便飞跑进来了,抱住瑾萧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妥,才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瑾儿,以后不出门了好不好……” 慕容菲自然不可能果真不让瑾萧出门,只是一时间果真吓坏了,一向干脆利落的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还没完。沈沁对着刚刚回来的云臻摇摇头,道:“阿菲还没嫁人就这个样子了,以后嫁了人,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云臻笑笑,道:“说不定哪天,娘子也是这个样子呢!” 瑾萧平安回来了,众人自然也都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事,明日再做处理也来得及,比如沈沁从贼窝里带出来的三个小孩。目前已经确定,卢天云是国师大人家小孙子,夜松阳是宜郡王的儿子,只有最小的一个实在说不清自己的家世来历,一时也弄不清楚。 担心了一整天,次日一大早,沈沁是让游宸疯狂的大笑叫醒的。大清早的,突然听到游宸中气十足的狂笑:“哈哈哈哈!老夫终于回来了!”简直树顶上的最后几片落叶都要掉下来了。 反正睡不着了,沈沁索性起身洗漱之后,过去围观老年版的师父大人。 沈沁和云臻过去时,游宸已经抖着花白的头发,在逗几个孩子,阿筹尤为好奇,睁得圆圆的眼睛望着游宸,道:“你真的是师公吗?可是,师公明明只有这么高!”阿筹比划了一下游宸原先的高度。 游宸笑得脸上开了花一般,脸上的褶子也是抖啊抖的,摸摸阿筹的脑袋,道:“师公那是生病了才会变得那么小的,病好了就回来了!” “那,阿筹将来会不会便是师公这个样子?” 游宸还以为阿筹觉得他英俊帅气,当下点点头,道:“那是当然,等阿筹像师公这样厉害,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哇呜——”阿筹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扑进沈沁怀里,将沈沁搞得莫名其妙,似乎小家伙还十分惊恐一般,紧紧抱着沈沁的脖子。 沈沁摸摸阿筹的脑袋,道:“阿筹,你怎么了?” “娘亲,阿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会吓坏欣儿妹妹的……” “……”沈沁表示,此时安慰儿子,或者安慰师父,势必都会伤害一方,但师父年纪大了总不能跟小孩子计较,“不会的,阿筹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变成师公这样?放心吧,阿筹就算要变,也一定是玉虚子爷爷那样的……” “……”游宸表示很受伤,尤其是沈沁最后一句话,什么叫做要变也要便玉虚子那样的,他哪里比玉虚子差吗? “……”玉虚子明显也十分不乐意,什么叫做就算,他这个年纪的能有几个如他一般仙风道骨的?需要拿来垫底吗? 虽然瑾萧找回来了,但玉面飞狐还是要抓的,毕竟抓不到这个人,就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知道前因后果,难保下次还有人要抓瑾萧。不过玉面飞狐此人比起江湖杀手什么的,还要更加难抓,毕竟人家飞天大盗出身,一身轻功就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更何况此人作案经验实在丰富,自然更是难抓。 云臻派了几路人马,刚准备动用墨家的势力,居然收到了一封玉面飞狐送来的信。 沈沁拿着信件,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动什么手脚,两人才拆开信看。厚厚的一封信,足足有十几页之多,当然毛笔字占地比较大,事实上字数也没有多可观。信的结构段落分明,首先玉面飞狐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世背景,表明他出身贫寒,苦学武功多年,终于出师闯荡江湖,才发祥江湖并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样子,于是才做起劫富济贫的侠盗,帮助穷苦的老百姓。 啰啰嗦嗦的讲述了生平,以及他引以为豪的几桩大案,终于说到了正题上面。玉面飞狐表达了他作为一个侠盗,一心一意为穷苦百姓请命,从来没有做过伤人害命的事,这一回强掳那三个孩子并非他的本意,他也是被人胁迫,才不得不那么做。至于瑾萧,与那三个孩子不同,他只是想要拿回瑾萧他娘当年从他手中拿走的一件东西,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那么多人追杀了。 最后,他表明,他已经将绑架者让他做的事都附录在信件后面,至于凌雁当初拿走的东西他也不要了,希望他们不要再紧盯着他不放,还有许多贫寒百姓需要他救助…… 沈沁展开后面的附录,后面的话依然保持了玉面飞狐啰嗦的性格,不仅细说了对方要挟他绑架夜松阳几个的过程,还说明了,对方之所以能让他一个侠盗做这种上天害理的事,是因为对方手里有一件他垂涎已久的宝贝。至于什么宝贝让成名多年的侠盗破例,倒是没有说明,而抓走瑾萧不是他的任务,只是他与凌雁的私人恩怨,原本只是想拿瑾萧换取一样东西,没想到瑾萧自己逃了不算,还惹上了一群人追杀。如今他老人家不想折腾了,能说的都说了,只希望他们别再追着他不放。 “什么宝贝,能让玉面飞狐垂涎了许久没能得手?”沈沁颇为好奇道。众所周知,要论偷盗的本事,玉面飞狐敢称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能让玉面飞狐垂涎已久而没有到手的,也必定不是凡品。 云臻将信纸正反看了一遍,果然背面画了浅浅的画了一幅图,一个圆形玉璧的样子,上面有些浅浅的刻纹,看上去像是祥云,似乎还有飞鹤的模样。 “这是什么?仙鹤图吗?”沈沁打量了一遍,看不出来,云臻一笑,道:“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云鹤璧。” “那是什么?一块玉璧值得玉面飞狐费那么大力气吗?”沈沁曾听过完璧归赵的故事,不过一直不大相信两个国家为了一块玉璧,能拿十五座城池交换,多半还是政治上的博弈。至于玉璧嘛,好看归好看,再好看的玉璧,值得玉面飞狐拿十几年的名声去换吗? “传说云鹤璧是在西北云鹤山所出,是千古难逢的一块好玉,这么大的一块玉璧没有一点瑕疵,便足够让无数人动心了。后来云鹤璧被一位名满江湖的大侠得到,那位大侠义薄云天无数人敬重非常,更是一名惊才绝艳的玉雕师,相传玉璧上面的刻纹便是那位大侠所为。”云臻慢慢地解释道,“当然这还不至于让玉面飞狐这样见多了珍奇珠宝的人动心,这玉璧被无数江湖人追逐寻找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传闻说那位大侠,将毕生所学,藏在玉璧当中。” “……”沈沁算是懂了,江湖人大多并不将钱财珍宝看得重要,但要说武功秘籍,可比珍宝要有吸引力得多。那位大侠既然名满江湖,一身武功必定出神入化,许多人自然而然会想到,得到那些武功秘籍,必定能更上一层楼。只是在沈沁来说,这样的想法未免可笑,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有的独步江湖,有的也就是打打地痞流氓,不是师父偏心谁,还是资质和用功的缘故,所以有空去抢秘笈什么的,还不如抓紧时间好好练功。 “那你知道这云鹤璧在什么人手中吗?”沈沁问道。 “听说二十多年前荣阳王在一个江湖人手中得到了云鹤璧,不过似乎还没来得及研究出云鹤璧的秘密,荣阳王府就没了,云鹤璧自然也随之不知所踪,如今,倒是没人清楚云鹤璧到了何处。有人说被插没入了宫中,有的说毁在荣阳王府的混乱当中,也有人说混乱当中让人趁乱拿走了。不过玉面飞狐不是好哄骗的,对方能让玉面飞狐连绑架孩子这样的事都做了,大约云鹤璧还在他们手中,只是看玉面飞狐的意思,似乎是对方十分狡猾,连他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云臻将一叠纸放在炭盆里烧掉,这样的东西看过也就是了,原本还是毁掉的好。 “这玉面飞狐倒也有些意思,看样子也不像是在忽悠咱们,人家劫富济贫也不大容易,也不必再追着他了。”沈沁微微笑笑,别管侠盗不侠盗的,但凡带了个盗字,自然不喜欢让人关注着,“倒是跟着夜松阳几个的线索,应当可以查查绑架的幕后人,我比较好奇,对方让玉面飞狐绑架夜松阳几个做什么?最小的一个不清楚,夜松阳和卢天云,似乎看不出什么共同点啊!” 沈沁这话不错,确认了夜松阳和卢天云的身份,沈沁也叫人去调查了一番两人家中的情况。夜松阳是宜郡王嫡长子,满周岁就封了世子,郡王府虽然另有一个嫡子两个庶子,但夜松阳聪明懂事,十分得宜郡王的喜欢。夜松阳被绑走,宜郡王和郡王妃便寻了借口,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寻他,只是似乎碍于一些缘故,一直都只是私下里寻找,没敢声张。 这一点让沈沁有些想不通,夜松阳作为世子,被绑走了又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乎郡王府也并没有收到威胁的信,怎么就非得碍手碍脚的暗地里去寻,这不是耽误了时间吗?更何况宜郡王和郡王妃似乎是目标非常明确的到京城来找,那么他们是如何确定夜松阳被带到京城里来的?沈沁可不会觉得经验丰富的玉面飞狐会给他们留下什么线索。 至于卢天云跟夜松阳倒是有些不同。卢天云的父亲,也就是卢老国师唯一的儿子,在几年前意外病死,随后儿媳妇也郁郁而终,就留下一个年幼的孙子。一年之内接连没了儿子和儿媳,老国师夫妇两个也深受打击,其后就专心在家中照顾年幼的孙子,鲜少出门,前几年儿子儿媳的祭日,两个老人还要去庙里祭奠一番,这两年孩子大些了,两个老人愈发不愿意出门,便叫忠诚的家仆陪着孙子去祭奠父母,卢天云年纪小,难得出门有时也会在庙里住一段时间。 沈沁派人去打探得知,卢天云这回正是去拜祭他父亲,由几个家仆陪着,不过几个家仆被找到已经都是尸体。据卢天云自己说,这回是因为祖母身体刚刚好,卢天云赶着回去陪伴祖母,没有在寺里多留,结果刚下山就被抓走了,至于几个家仆后面怎样,他自然不知道。而老国师那边,至今都还以为小孙子在庙里住着,因为可怜孩子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也没有派人去催。 剩下最小的一个,看上去也有五六岁了,但是也不知是不是被玉面飞狐吓出心理阴影了,不管沈沁怎么问,小孩子就只知道哭,一副要把之前哭不出来的声音都补上来的架势。沈沁问了几回,也就罢了,暂且寻找孩子的父母,等找到了送回去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吧。 “娘亲,我好了,我们走吧!”阿筹手里抱了一个盒子,跑进屋子来,后面跟着巧儿和灵儿两个,手里也抱着一个盒子,用彩色的丝带扎着,显然是做礼物的。 沈沁将阿筹拉过来,给他整了整衣裳,道:“怎么两份礼物?” 阿筹摇摇头,指了指巧儿手中的盒子,道:“那是我给欣儿妹妹的礼物,这个是小哥哥给欣儿的礼物,我答应小哥哥的,一定会亲手交到欣儿手里。” 瑾萧自然不能去夜明欣的生辰,虽然沈轻没有请太多人,但沈轻熟悉的千金小姐们,如今都已经是人家媳妇,瑾萧过去,难免叫人看出些东西来。最重要的是,虽然不在太子府办,但慕容雪必定是会去的,瑾萧无论如何都是避开的好。瑾萧虽然不大明白其中的缘故,却十分乖巧的不曾要求同去,只准备了礼物,叫阿筹替他带过去给夜明欣。 瑾萧虽然聪慧过人,却毕竟只有六岁,云臻让他叫小叔,可他其实还不大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更不可能由此想到他的生父是什么人,以及夜明欣与他会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夜明欣小小的个子,却偷偷给他送东西吃,这份情就足够他全心全意的将夜明欣当做亲妹妹疼爱,当然,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阿筹更是可以信任的亲弟弟。 沈沁好奇的想看看瑾萧给夜明欣准备了什么,叫阿筹一下子藏到了后面,道:“这是小哥哥给欣儿妹妹的,不能给娘亲看,娘亲可以看阿筹给欣儿妹妹准备的。” 沈沁一时让阿筹逗笑了,他给夜明欣准备的东西,还是她看着巧儿做的,一个照着夜明欣模样做的小娃娃,虽然略微有些抽象,不过还是十分漂亮的布娃娃。至于瑾萧的礼物,沈沁还真猜不到,毕竟瑾萧是回来之后,知道夜明欣的生辰,才特意给夜明欣准备的。 云臻自然没空跟去,笑着叮嘱了几句,便送了沈沁和阿筹出门。 沈沁带着阿筹过来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这边院子不大,不过已经开了不少的梅花,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加上这几天天气好,气温回升了一些,走在园子里也有些生机勃勃的感觉。夜明欣听到沈沁过来,便拽着奶娘迎了上来,叫沈沁十分受宠若惊,道:“呀,我们欣儿这是来接婶婶的吗?” 沈轻在夜明欣后面追上来,向沈沁道:“这孩子听到你今日会来,一大早就等着你带她那‘哥哥’过来了,怎么,那孩子没有过来吗?” “小瑾儿今日有些不方便过来,”沈沁将夜明欣抱起来,果然见到夜明欣闻言小脸就垮了下来赶忙将礼物拿出来,塞给夜明欣,道:“这是婶婶给欣儿的礼物,欣儿喜欢吗?” 夜明欣看着沈沁手里的东西,虽然包着盒子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夜明欣知道,婶婶给她的都是好玩的东西,不用思考就点头道:“喜欢!但是哥哥为什么不来?” “……”这个要怎么解释?沈沁觉得欺骗小孩子不好,但是那么复杂的问题,就连瑾萧大了几岁都理不清,更别说刚两岁的夜明欣。沈沁不由看向沈轻,沈轻也耸了耸肩,道:“我跟欣儿说过的,小瑾儿大约来不了,但欣儿坚持小瑾儿一定会来。” 才两岁大的孩子这样执着,沈沁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劝道:“哥哥今日不好出门,过两天欣儿去看哥哥好不好?欣儿你瞧,哥哥虽然没来,但是叫阿筹哥哥给你带礼物过来了!” 夜明欣看向阿筹,阿筹赶忙将手里抱了好久的盒子递给夜明欣,道:“你看,这是小哥哥叫我带给你的,我一路抱着的,现在亲手交给你了!” 夜明欣欢喜的接过,还望着阿筹道:“这是哥哥给我的,那阿筹哥哥的呢?你不会忘了给欣儿的礼物了吧!” “不会!”瑾萧从巧儿手里拿过另一个盒子,“这个是我给欣儿妹妹准备的,可是我不会做,是请巧儿姐姐给做的!” 夜明欣这才满足了,一手抱着一个,反倒是沈沁送的那个到了沈轻手里。沈沁摇摇头,牵着阿筹的手,笑道:“欣儿这下不生气了吧!若是再生气,婶婶可就真没有法子了。” “不生气、不生气,欣儿怎么会生婶婶的气!欣儿只是有点遗憾,哥哥不能陪欣儿过生辰。不过,哥哥给欣儿准备了礼物,欣儿就知道哥哥没有忘记,等哥哥的生辰,欣儿也会给哥哥准备礼物!”夜明欣手里抱着东西,晃着小脑袋的样子格外招人喜爱,沈轻微微一笑,道:“别在这里站着了,走吧,我们进去吧!太子妃还没过来,我们进去说会儿话。” 沈轻带着沈沁两个进去,同坐着的妇人们简单说了几句,交代下人照顾好几个孩子,便同沈沁一道进了屋内。慕容雪自然要摆些架子,虽然夜明欣作为太子府唯一的小郡主,她的生辰慕容雪怎么也要来一回,但又不乐意给沈轻做面子,自然只打算擦着点过来露个面便算了。沈轻看得明白,却也不放在心上,虽然丢下其他客人同沈沁说话有些失礼,可关于瑾萧的事情弄不清楚,沈轻总是不大踏实。 沈轻给夜明欣办生辰,因为太子不在,并没有请男宾,来的人也都只是带了自家孩子过来凑个热闹,见沈轻领着沈沁往里走,虽有人面色不大好,却也不敢多言,谁叫众人当中两人身份最高。来的人多是沈轻未出嫁时的闺友,如今来时,也有带了妯娌小姑子的,也是存了与沈轻姐妹俩拉近关系的意思,便是与两人说不上什么话,自家孩子能跟两家小世子、小郡主玩在一起也是好的。 知道这边是沈轻的地方,也没人敢动什么歪心思,只坐在一起说话喝茶吃点心,一面给自家孩子使眼色。于是外面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大人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小孩子们坐在一起玩耍,玩具是沈轻早就做了准备从童乐坊买来的。如今童乐坊已经不单单做各种精致的布偶,还有许多精巧的玩具,比如能动的小木车、精巧的万花筒、不倒翁之类的,还有沈沁刚刚送给夜明欣的拼图。 如沈沁最开始时所说的,童乐坊出来了,必定是要被模仿的,可模仿的始终是比不过最初的品牌的,更何况童乐坊东西的更新换代速度远远超过别家。另一方面则是在京城这样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店铺背后的主子也是旁人做出选择的一个原因,即便沈沁没有宣扬过,许多人也都知晓,童乐坊背后的主子是沈沁,所以童乐坊的生意一直很好。 拼图虽然做出来了不少,但是店铺当中还没有真正摆出来,沈沁特意在夜明欣的生辰上送来一套,也是存了免费打广告的意思。沈沁邀请过来的人家世都不错,尤其许多还是带着孩子过来的,哪怕只有其中几个给她传递几分,这广告效应也就足够了。 这边沈轻将沈沁拉到内院,吩咐人看守好门,也没有拐弯抹角,道:“三妹妹,那个叫瑾萧的孩子,是凌雁跟殿下的孩子吗?” 沈沁闻言倒是有些惊讶,道:“大姐姐也知道这桩事?” 沈轻便知这是真的了,反倒松了口气,道:“凌雁小姐如今……” “瑾萧的生母已经过世许久了,”沈沁叹了口气道。 沈轻闻言也是微微沉默,道:“凌雁小姐原是我最为崇拜的人,没想到……她怎么会……” 沈沁不好同她细说,只简单的解释了几句,道:“瑾萧如今暂且住在我们那边,但他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这事都不可能瞒着一辈子,何况父皇怎么会允许皇家子嗣流落在外面。这段时间瑾萧跟在我身边,他是个乖巧又惹人疼的孩子,即便不是我的孩子,我也忍不住疼他几分,难免为他的将来打算。” “太子妃那边便是我一个外人也看在眼里,若是瑾萧养在她名下,不说教养瑾萧成才,怕是给他口饭吃都难,所以,我希望姐姐能照看他一些。一方面瑾萧如今年纪还小,虽然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许多,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姐姐待他好一些,将来也会回报姐姐。另一方面,太子殿下将来免不了有其他的孩子,欣儿若是有个相互扶持的哥哥,将来也有个依靠。这些话或许逾矩了些,我也存了些替瑾萧筹谋的私心,但还是希望姐姐认真考虑一下。”沈轻说得直白,沈沁也没有拐弯抹角,便直说了。 沈轻倒是没有生气,心里却有些感慨,相府一共五个女儿,沈渝跟她争得你死我活,早已经没了,其他两个年纪还小,与沈沁她也说不上太过亲近,可沈沁对她却一直存了善意。如今,沈沁虽然是在为瑾萧谋后路,可也是在为她谋后路,将来太子若能继位,她身在宫中,能依靠的只有子女,可她这辈子也只有夜明欣一个了。若是能有个儿子养在身边,不说她如何,至少将来夜明欣也有个依靠。 “三妹妹,谢谢你替我想那么多!”沈轻微微涩然道。 沈沁知道沈轻聪明,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心里明白。有叶氏的教导,沈沁相信沈轻会宽容的对待瑾萧,而夜明欣喜欢瑾萧自然更好,至于沈轻的身子,她只能替沈轻调理一些,要想要再生育子女,是不可能了。沈轻一个重生的,尚且落到这个境地,这太子府的水,还真是够深的,沈轻未必多爱恋夜青玄,可重生了一回还得嫁过去,只因为她是相府唯一的嫡女,她不进太子府,相府面临的将是皇家的不信任以及忌惮。 “我们姐妹之间何必说这些,”沈沁微微笑道,“好姐姐,今日是欣儿的生辰,我们将许多客人晾在外面怎么说?先过去再说吧!” 沈轻哪里不明白这个,只是挠心挠肺两天了,自然得及早问清楚,听沈沁这么一说,便道:“那就走吧,等会儿太子妃也要过来了,而且我听说,今日温雨桃也会过来。” “温雨桃?她来做什么?” “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温雨桃进太子府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要过来也说得过去。总之,妹妹你小心些,我总觉得那个温雨桃对你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沈轻微皱眉提醒沈沁道。 “对我的敌意?这却奇怪了,我与她又没什么交集,她敌视我有什么意义吗?”沈沁十分不解道。 沈轻也是摇摇头,道:“说起来,她将来要进太子府的,与我又同是侧妃,她若是对我或者太子妃有敌意倒是不奇怪。可这段时间以来,我见过她两三回,她对我包括太子妃都是淡淡的,说不上喜欢讨厌,可几回都拐弯抹角的问起你来,虽然刻意隐藏了情绪,但我好歹在内院里呆了三年多,哪能察觉不出来?” 沈沁相信沈轻的话,沈轻是叶氏教出来的,眼光目前还赶不上叶氏,倒也算眼光独到,沈沁一面奇怪,一面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沈沁与沈轻一道回到前面时,温雨桃已经到了,沈轻自然要给她几分面子,迎上去道:“温小姐几时来的?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番,可别怠慢了温小姐才是。” 沈沁见温雨桃坐在一群孩子旁边,一副十分喜欢孩子的模样,不由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靠过去,将阿筹抱起来,道:“瀚儿玩得可开心?” 阿筹的注意力被一群小伙伴吸引着,但娘亲的吸引力自然胜过小伙伴们,小手抱着沈沁的脖子,道:“娘亲你看,这是我和欣儿妹妹做的,好不好看?” 沈沁一面不动声色的检查阿筹的身上,一面分了点注意力看阿筹的作品,一幅刚刚拼好的小猫。因为夜明欣年纪太小,沈沁带过来的一套拼图一共八幅,但都是十分简单的花草小动物,只是做得精致,也十分好看。沈沁一早就带着阿筹认各种图片了,所以阿筹这一幅做得十分顺利,夜明欣跟着阿筹一块儿,也是十分期待的望着沈沁,等夸奖。 沈沁摸摸夜明欣的小脑袋,道:“做得真好!欣儿真聪明!”见阿筹也望着她,不由笑道:“我们瀚儿也聪明!” 两个孩子都高兴了,往前面挤,要去看其他人的作品。沈沁便将阿筹放下,这才有空打量温雨桃。 不得不说,温雨桃长得很漂亮,一身浅绿色的衣裳更有一种娇美动人的气质,见到她们过来,也身姿款款的行礼。与沈轻寒暄了几句,便看向沈沁,道:“早就听闻瑞王妃乃是当年的第一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起雨桃这样的小丫头,更是风姿动人,不知王妃可有什么秘诀,雨桃也想讨教一番呢!” 沈沁微微挑眉,对上她真人,温雨桃的敌意还真是越发明显了,都不用沈沁细细揣摩,分明看见温雨桃眼中的挑衅。这一句话,说是夸她相貌好看,却暗指她空有美貌,而且年纪大了。沈沁不大将别人的小小挑衅放在心上,却十分好奇,这个即将进太子府的温雨桃,闲的没事挑衅她做什么,淡淡一笑,便坐下道:“温小姐也是个大美人呢,从前倒是不曾见过温小姐,听说温小姐身子不大好?齐王妃精通医术,温小姐不如去请教一番,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弱不禁风虽然惹人怜爱,但自己受罪啊!” 温雨桃脸色微变,她自然没有捧沈沁的意思,但也没想到沈沁会顺势踩她一脚。京都中柔弱的美人是不少,但多半都在子嗣上艰难一些,她就要进太子府了,沈沁说这话未免有踩她痛脚的意思。“王妃可是不喜欢雨桃?那个女子不爱美?雨桃只是见羡慕王妃,想讨教一二罢了……”温雨桃微微低下头,带着委屈的腔调道。 事实上沈沁确实踩到温雨桃的痛脚了。温雨桃自小就是个有野心的,她出生时温国公已经衰落,除了温国公的各种娶妻纳妾,基本没人想得起温国公府来,尤其她外祖家蒸蒸日上,偶尔与母亲回去小住,都要被舅母嘲笑。温国公的交际圈子不广,但在不大的圈子里也时常被人忽视,温雨桃小小的年纪就下了决心要复兴温氏。 最初时,她想拜入百草园,因为百草园声名显赫,她若是能从百草园出师,将来做一个神医,自然没人敢瞧不起她,所以,她小小年纪在选拔当中就用了手段。却没想到百草园就因为这个将她拒之门外。她年纪虽小,却也是有骨气的,因为这个,不仅不再踏进百草园一步,更是连自学医术都不曾再想。 一个女子,想要出人头地太难了,除了百草园和药谷之外,几乎没有门派会收女弟子。但也就在那时,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便是嫁一个绝好的夫家,而绝好的夫家,莫过于皇家,所以她在许多年前就下定决心嫁给夜青玄。当年夜青玄选妃的时候,她年纪太小,等到了如今,虽然只是一个侧妃的位置,可她的目标是太子妃,乃至于未来的皇后。 温国公府已经衰落,她有没有兄弟,家世上除了那一个令牌,再没有什么能帮她,她能依靠的唯有太子的宠爱以及子嗣。可身体病弱,却是她的一大痛脚。温国公虽然衰落了,可府里的争斗丝毫都没有少,她不是不想有个好身体,却也只能是如今这个样子,而太子府中,只怕并不利于她调养身体。 沈沁倒是一脸惊讶,道:“我为何要喜欢你啊!” “王妃……” “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既不知你性格品行,又不打算与你有多少交集,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沈沁一脸奇怪道,“我若是一见面就对你姐姐妹妹相称,待你如同亲姐妹一般,你才应该怀疑我不安什么好心吧!” “……”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错,可在座的都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进而晋升到大家贵妇的,早就习惯了见到谁都是姐姐妹妹的套近乎,头一回听到沈沁这样说,难免都是一脸的惊讶。 “至于你爱美,我听闻淑妃娘娘正是此道中人,如今依然是二八少女的模样,温小姐不如将来与淑妃娘娘讨教一番?”沈沁脸上挂着淡雅的笑意,丝毫不将温雨桃的尴尬看在眼中,她不是个刻薄的人,可不相干的人跑到面前来明嘲暗讽,她可没有呵护人家一颗玻璃心的义务。 “好了妹妹,你就不要逗温小姐了!”沈轻看着温雨桃吃瘪确实挺开心的,但今日毕竟是她为女儿办的生辰宴,总不能顶着这样尴尬的气氛吧,自然上前打圆场道。 沈沁自然要给沈轻这个面子,微笑着向温雨桃道:“温小姐别往心里去,我这人也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嘴巴比较直,温小姐习惯了就好。” ------题外话------ 对不起大家,今天同学过生日,晚了些……   ☆、第一百三十六章 质子遇害 “哟,温家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了温家妹妹吗?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慕容雪倒是来得及时,扶着身边的嬷嬷,向温雨桃道。这话说着替温雨桃做主,可听起来怎么都像当年听过的一句损话:有什么不开心的,说来大家开心一下。 慕容雪自然是不喜欢温雨桃的,虽然旨意是皇帝下的,可婚事是温家上门求的,作为女子,本来就应该矜持一点,就算是面对皇家,也应该由皇家先行提亲,她倒好,带着嫁妆贴上去。更何况慕容雪其实已经在后面听了一会儿了,温雨桃那一句话戳不中沈沁的点,可戳的中她们的点,谁让她们比起沈沁还要大上那么一些,尤其沈沁跟温雨桃实在说不上什么利益牵连,慕容雪自然而然就理解为温雨桃在指桑骂槐,说的根本就是她和沈轻。 从云臻的说法来看,温雨桃小小的年纪心机就够深,没道理长大了反而笨了。可是愤怒和仇恨能拉低人的智商,沈沁此时觉得,这个温雨桃大约果真是十分讨厌她。 不过温雨桃对上沈沁时因为情绪的缘故落了不少把柄让她抓,但对上慕容雪,理智显然很快回归了,慕容雪又不是精明缜密的,自然很快败下阵来。沈沁一面关注着一群小孩子,一面注意着明显被孤立了的温雨桃,不由得摇了摇头。 心里存了愤怒和恨意,就容易被其影响,而做出非自己所想的事,沈沁猜测着温雨桃今日巴巴的跑来,目的多半是她,至于她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让温雨桃做到这么笨的程度,沈沁表示她实在猜不出来。而温雨桃之后对上慕容雪,多半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要进太子府,不能在慕容雪面前示了弱,可温雨桃忘了,她即便是皇帝已经点了的太子侧妃,可与慕容雪对比,实在没有可比性,在她先后得罪了沈沁和慕容雪的情况下,大约这里的人都不会跟她有过多的交往。 沈沁看着温雨桃独自坐着,手捧着杯子,一副安静喝茶的模样,可微微抖动的手,分明表示温雨桃此时的不安,大约是后悔今日的莽撞了。 忽略掉温雨桃这个不和谐的,夜明欣的生辰宴会倒是办得不错,晚宴之后,客人们也就陆陆续续散了,沈轻将沈沁送到门前,道:“妹妹今日所为,会不会……” 沈沁却摇摇头,道:“她是要进太子府的人,能将我如何?倒是姐姐需要小心些,我瞧着温雨桃是个有野心的,要的恐怕不只是一个侧妃的位置。” “我知道,听说温雨桃从小就请了宫里的女官教养礼仪,目标一眼就瞧出来了,等到如今都十六了,大约也是等着皇家开口提的意思。如今等不下去了,才自己上门去求,想来也是知晓送来的不如请来的的话,连这一步都迈出去了,自然是有野心的。我进太子府三年多了,这样的瞧得多了,总不怕她就是了。”沈轻淡淡笑道。 两人道了别,沈沁带着阿筹上了马车。阿筹坐在沈沁身边,突然将小手伸到沈沁面前,道:“娘亲你看,这是什么?” 沈沁一看阿筹手心的一条细长的虫子,险些吓得魂飞魄散。那个东西沈沁还是前世在一次比武当中见过,是南疆凤家姑娘拿给她看的,说是她手头最厉害的蛊虫,名为金蚕线蛊,就如一条金线一般,瞬间咬破人的皮肤钻进人的身体啃食血肉,活生生就将一个人吃光。如今再一次见到,居然是在儿子米分嫩嫩的小手中,沈沁吓得惊呼,道:“阿筹,将它扔掉!” “不要,娘亲,小金很乖的,不要扔掉它嘛!”阿筹将小手握拳,不让沈沁拿那只虫子。 沈沁急的就差直接掰开阿筹的手将蛊虫抢过来,又怕一下子刺激到蛊虫,反而张口咬阿筹,只得先说通阿筹,道:“阿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事蛊虫,会咬人的,它会吃掉你的,阿筹,听娘的话,把它给我!” 阿筹一面摇头,一面道:“小金不吃人的,小金喜欢吃苹果,不咬人。你看!”说着,从桌上拿了个苹果,放到蛊虫面前,果真小小的蛊虫飞快的钻进苹果里面,不多时就啃掉了一大块。 阿筹见沈沁没说话,接着道:“娘亲,小金只喜欢吃甜的东西,你看,这个小金就一点都不喜欢,它是阿筹的小伙伴,娘亲不要赶它走好不好?” “……”沈沁看着金线一般的蛊虫灵活的避开阿筹拿过去的肉干,继续啃苹果,不由想起当年那位凤家姑娘曾说过,金蚕线蛊当中偶尔也会出一两只奇葩,专喜欢吃水果,不愿意碰荤腥,更别说动物的血肉,难道阿筹刚好碰上了这么一只。只是,就算是奇葩,那也是一只危险的奇葩,沈沁没敢激怒这只小东西,问阿筹道:“阿筹,你跟娘说,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啊,我跟欣儿妹妹玩拼图,它就爬在我的手上,还拿脑袋蹭我的手,我猜想它一定是饿了,就拿东西给它吃。我给小金拿了点心、茶水还有花生,吃饭的时候还给小金拿了排骨,可是小金只喜欢吃果子,苹果最喜欢,梨也可以,不过小金不喜欢吃橘子……”阿筹一样一样的细数,将沈沁吓得手指都微微颤抖,这么个危险生物,居然在儿子身边呆了那么久,她是不是该庆幸阿筹遇见的是这么一只奇葩? “娘亲,小金很乖的,就留下它好不好?反正有小果儿哥哥,我们家都会有果子给它吃的!”阿筹细数了一遍,最终总结道,表示他已经认真考虑过收养这只虫子的可行性。 “……”沈沁对上阿筹期盼的目光,低头,金线一般的虫子也仰头对着她,似乎在表明它会乖……沈沁被自己雷到了,鬼使神差的居然就答应了。阿筹一高兴,小胖手捏住小虫子,还将它放到脸颊边蹭了蹭,道:“小金,娘亲同意你留下了。不过你要乖哦,不然,娘亲还是会将你赶走的。” 沈沁被儿子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没想到小金非但没有表示不满,还向沈沁拱了拱身子,一副表示感谢的模样。 沈沁郁闷了,也不想理阿筹和那只笨虫子了,心里不由得思考,这只虫子从何而来。沈沁可不会相信阿筹在园子里玩耍,恰好遇见这只饿坏了的虫子什么的,当年她曾听说过这种蛊虫的培养过程。听说金蚕线蛊是杀伤力最大的蛊虫之一,培养自然也十分困难,听说一只母虫十年才能产下一枚虫卵,还需要用珍贵的药材培养三年才能孵化而出。而小蛊虫出生,会认第一个用鲜血饲养它的人为主,在金蚕线蛊看来,除了主人的活物都是食物,只要饿了就会啃食。 当年,沈沁曾亲眼看到那只蛊虫飞快的咬死一只活蹦乱跳的公鸡,而后又咬了一只仓鼠,可眼前这只,分明还摇头摆尾的向她示好。认真说来,眼前这只除了长相,还真没有一点像那种危险的生物,反而更像一只求疼爱的宠物。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回避它出现在阿筹身边的问题。金蚕线蛊既然那么难得,必定是别人费心培育的,如此,它为何会出现在阿筹手里?显然是别人送过来的,至于送的人,沈沁首先怀疑的就是温雨桃,只是想不通她如此做,有什么动机。 沈沁回到府中都不能释怀,自己答应了儿子,小金又表现出乖巧听话的模样,她真的做不出食言而肥抢走儿子宠物的事情,只能带着阿筹并那一只小金,去见游宸和玉虚子,只盼着两人能说服阿筹,远离这只危险生物。 游宸和玉虚子今日没有出门,准确的说,自从瑾萧在两人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之后,两人就没再出去晃悠,反而呆在府中专心教几个孩子,尤其是瑾萧,两个老头都表示,瑾萧的资质十分好,虽然没有收个这么小的徒弟的意思,不过可以当个徒孙来教。沈沁拎着阿筹过来的时候,游宸正叫瑾萧认药。 游宸也教过阿筹认一认药材什么的,不过也不知是阿筹年纪太小,还是果真没什么天分,倒是将游宸打击了一番,后来也就不提教他的话了。反倒是阿筹喜欢跟玉虚子混在一起,玉虚子也表示很乐意收阿筹做关门弟子,阿筹不懂关门弟子什么意思,捏着玉虚子给的玉符见面礼,开开心心的表示愿意,可惜被游宸阻止了。他跟玉虚子平辈论交,可沈沁是他的弟子,要是玉虚子收了沈沁的儿子,岂不是平白高了一辈,老头子跟玉虚子打了一架,最后玉虚子妥协了,说了将阿筹记在他大徒弟名下,算作徒孙。 算起来南纤也算沈沁的徒孙,也是沈沁带在身边教,玉虚子要教阿筹也不是问题,反正也没有要求阿筹出家什么,能学些本事自然是好的,沈沁和云臻都没有反对。不过阿筹年纪太小,如今也就是听玉虚子讲讲故事什么的,真正学东西还得等上两年。 俩老头如今闲的没事,就教瑾萧学武功、学医术什么的,倒是颇有几分含饴弄孙的意思,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看着沈沁高高兴兴的带着阿筹出门,如今又是一脸担心忧愁的将阿筹拎过来,玉虚子放下手里的书,道:“这是怎么了?阿筹又惹你生气了?” 沈沁将阿筹拎过去,指了指阿筹小手上的蛊虫,道:“前辈你看,阿筹非要将它留在身边做宠物!” 小金似乎感觉到沈沁的怒火,小心的缩了缩身子,一副怕怕的样子团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玉虚子打量着小金,伸手想拿过来看看,阿筹手一缩,道:“师公,小金很乖的,不会咬人!” “……”玉虚子扯扯嘴角,道:“师公只是看看,师公保证,一定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真的?” “真的!”玉虚子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作为师公,绝对不会欺骗小徒孙。 阿筹想了想,终于将手展开,眼看玉虚子两个手指拈起小金,忍不住有些紧张道:“师公你轻一点,小金大概会有点疼……” “前辈,这金蚕线蛊是极厉害的蛊虫,留在阿筹身边,会不会有危险?”沈沁非常希望玉虚子将这只蛊虫弄走,儿子哭一哭可以哄,要是让虫子咬了可怎么办? 小金呆在玉虚子手里十分乖觉,还有些讨好玉虚子的样子,逗得玉虚子一笑,道:“沁丫头,你自小学医,自然也懂得用毒,难道应为毒药危险,就不学医了?你平时通透,怎么到了这时候倒是糊涂了?” “……” “金蚕线蛊之所以危险,那是因为旁人不懂得喂养,拿鲜血喂养,小东西一开始被迫喝下了鲜血,自然以血肉为食。可这小东西,原本是十分有灵性的生物,拿它当宠物养着,它自然不食荤腥,且忠心护主。你瞧瞧这个小家伙,都知道讨好我啦,我们阿筹这样疼它,它自然会护着我们阿筹。”玉虚子说着,又把小金送还阿筹手里。 阿筹不大听得懂玉虚子的意思,但最后一句听懂了,师公是同意他养着小金的,自然开开心心的接过来,道:“谢谢师公!我就知道小金是一只好虫子,只喜欢吃果子,娘,我们家那么多果子,你就不要小气了嘛!” “小气……”沈沁扯扯嘴角,不理阿筹,接着问玉虚子道:“前辈的意思,是金蚕线蛊本身是不喜欢食血肉的?可是,它果真不会伤害阿筹?” “不会,金蚕线蛊与普通的蛊虫原本就不同,它天生就有灵性,只认第一个善意待它的人为主。只是金蚕线蛊三年才能养成,让它自然认主太难了,所以才有人想出了用鲜血饲养的法子,可鲜血污染了它的灵性,好好地灵物就养成杀人的机器了。这一只,还没有喂过人血,这就被拿出来老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不过总是它跟阿筹有缘。金蚕线蛊在蛊虫当中极为尊贵,有它在阿筹身边,旁的蛊虫都近不得阿筹的身。”玉虚子看着在阿筹手里撒娇的小金,接着解释道。 沈沁倒是有些惊讶,她对大明这边的江湖门派不大了解,稍微知道一些的,也就是墨家、凌烟阁加上一个药谷,不由有些好奇道:“既然如此,这蛊虫是怎么出现在京都的?我不曾听说京都这边有人养蛊啊!” “你自然没有听过,大明一向将巫蛊之术严防死守,虽然主要是打击巫术的,但蛊术也遭了殃。尤其是当年有个妃子善养蛊,最后给皇帝下了情蛊,以致皇帝专宠她一人,残害其他皇妃皇子,蛊术就更加禁绝了。到如今,也就是南边有个部落还有人养蛊,一向不与中原交流,连蛊虫都见得少了。”游宸也看了小金一眼,顺着接口道,“这只虫子年纪还太小,看样子才养成不久,将这么小的蛊虫拿出来,下手的人对蛊术多半也就一知半解,说不定还是从旁人手中得来的。” 沈沁点点头,这是必然的,她不懂蛊术,却也知道养蛊需要许多珍奇的药材,且不说温国公府有没有那个财力养蛊,温雨桃身上没有药味,就不可能是她自己养的。至于从何而来,沈沁觉得,大约不是人家自愿给的,要不然,温雨桃拿过来的就不是一只半成品的幼蛊,而是真正能瞬间要人命的蛊虫。 沈沁若有所思,看着阿筹跟蛊虫相处愉快,也就放下心来,只要这虫子不会伤害阿筹,阿筹要留一只宠物在身边,也不是什么问题。 沈沁确实没有猜错,温雨桃一回到国公府,就直奔一个阴暗角落的房间,阴着脸推开门,只见里面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一身简单的布衣,头发披散,见温雨桃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温雨桃最见不得她凡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道:“蓝采珠,你别挑战我的底线,你当我果真不敢杀你!” 蓝采珠微微抬起头,露出苍白的小脸,因为瘦的缘故,轮廓更加深一些,比起中原柔美的女子,更多些别样的风情,只见她露出一抹笑容,道:“要杀便杀呗,何必知会我一声?怎么?在外面受了气了,又要拿我出气?只可惜,你爱打打、爱骂骂,我是不会哭的。” “你不是说金蚕线蛊是最厉害的蛊虫吗?为什么那个野种还没死!你是不是骗我!你别以为父亲会管你,你不过是蓝姨娘带来的野种,温家庶女都不是,谁会把你当主子看!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弄死你都没人管!”温雨桃表情狰狞,似乎要吃了蓝采珠一般。 蓝采珠不以为意的笑笑,道:“我不是说金蚕线蛊只听主人的话吗?它没有认我为主,自然不会听我的话,怎么?你没先让它认主?那可就糟糕了,金蚕线蛊不喜欢荤腥,若是没有认主,它可不会咬人的……” “你、你是故意的!”温雨桃气得脸色发白。 蓝采珠却笑得十分开心,道:“我说了的,谁让你自己笨,怎么,生气啦,你来咬我啊!” “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温雨桃怒瞪着蓝采珠,手捏的微微发白,却依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又甩了蓝采珠一巴掌,转身离开了屋子。 温雨桃走后,一名年老的妇人小心的溜进来,拿出药瓶给蓝采珠抹药,一面叹气道:“小姐,你又何苦激怒她,她若是果真对付你,可怎么办?” 蓝采珠却并不在意,道:“不激怒她又如何?为了保持她千金小姐优雅善良的体面,她连丫头都不敢打骂,又不是心胸宽广的人,积下的许多怨气可不得有地方撒。我激怒她,还省些她搜肠刮肚的想法子折腾我,省事。至于杀我,阿娜给她下了子母蛊,她只要不想死,就不敢动我。” 妇人叹了口气,终究没话说,沉默的给蓝采珠上了药,道:“小姐,老奴一定想法子带小姐你开这个火坑!” 蓝采珠却是摇摇头,道:“我听说,木涟漪就在京城,她的性子,会放过我?还不如留在温国公府,至少等我有能力自保再说。” 妇人虽然心疼蓝采珠,却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得点头,道:“老奴需得回去了,晚些再给小姐送吃食过来,小姐自己小心些。” 蓝采珠自然点头,手随意的拨弄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一只通体碧透的小小虫子,只是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皮肤并没有小金一般的光泽。蓝采珠微微叹了口气,她流亡许久,身上并没有钱财,更别说那些珍惜的药材,一路走来许多人围追堵截,身上留下来的蛊虫也就这么两只了。金蚕线蛊还没有养成,她都不知道那一只半大蛊虫能不能活下去,手中的这一只跟她的时间最久,可如今没有足够的药材喂养,已经没什么精神气。她口中说说等她有自保的能力,可事实上她清楚得很,没有办法养蛊,她如何自保,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被木涟漪担心的小金,如今过得十分滋润。沈沁在京都的果园子还没有果子吃,可云臻知道沈沁这点喜好,大老远弄了不少来。有沈沁的,自然少不了几个孩子的,阿筹如今疼小金得很,小金每天都能欢乐的啃果子啃到饱,半点没有营养不良活不下去的样子。 而暂时在王府做客的几个孩子,在沈沁确认他们没什么危险之后,也允许他们跟几个孩子接触,派人通知他们的家人过来接人。事实上沈沁也可以直接将人送回去,可有时候做好事不用留名,但这个时候,做好事自然要叫人感谢才是,将来不说回报什么的,多少对他们存几分善意。 最先来的是卢家。老国师接到云臻送过去的信,才立刻慌了,派人去寺庙里问,才知道卢天云这回根本没有留宿,直接下山回去了,接着就得到了随行家丁被杀的消息,甚至人死了已经有半个月之久。尸体上得到的消息不多,充其量就是玉面飞狐杀人将卢天云掳走,这下哪还顾得上多想云臻的意图,老头老太太慌慌忙忙就跑来王府找人。 沈沁听说老国师夫妇来了,也没有为难的意思,向卢天云招招手,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爷爷奶奶。” 卢天云本来就是单纯孩子,这两天跟阿筹瑾萧几个已经混熟了,对沈沁也没有丝毫防备,更小的小承更是小尾巴一样跟着瑾萧,也就是夜松阳还有些警惕。沈沁对上夜松阳的目光,笑笑道:“你爹娘也该过来了,一起过去吧!” 夜松阳板着小脸点点头,眼里却有些期待。最小的小承见状微微有些失落,舒清拍拍他的肩膀,道:“小承,你还是记不得你家吗?” “……”小承低着头摇摇头,“我只记得,他们都叫我少爷,爹娘叫我小承……” 这个范围就大了,哪家的儿子不叫少爷啊!至于小承,也不知多少男孩子名字里面带了这个字,找起来一点都不必大海捞针简单吧! 沈沁有些不忍心,摸摸小承的脑袋,道:“我已经叫人把你的画像贴出去了,你爹娘看到,就会来王府接你的,别担心,很快就能回家了。” 小承乖乖的点点头,看着夜松阳和卢天云跟着沈沁走,眼里都是羡慕。瑾萧上前拉小承的手,道:“先别想这些了,昨日游爷爷和玉虚子爷爷抓了兔子回来,要不要过去看?” “要!”阿筹首先表态,小承自然也点了头,五个人叫丫头带着,过去看瑾萧所说的兔子。 游宸和玉虚子如今不出门,闲的没事就去郊外的山里转转,见到野味就打一些回来,昨天遇见一窝兔子,俩老头想到家里一伙小孩子,就都抓回来给孩子们当宠物养。一窝兔子都是白毛,已经长到半大兔子,也不怕几个孩子摧残,就放在后院里,沈沁找了一个婆子养着,把周围的环境打理好,免得滋生细菌对孩子不好。 那婆子得了沈沁的交代,也给了赏钱,干活自然也卖力,一窝六只兔子,大的没抓到活的,好在小兔子也长到半大了,养起来也不费事。见到几个孩子过来,婆子行礼,道:“参见小世子、几位少爷!” “我们是过来看兔子的,兔子在哪里?”阿筹当先跑过去道。 昨天游宸他们带兔子回来天已经黑了,几个孩子也没有过来看,今天显然都是十分好奇。小孩子本来就喜欢兔子这种软萌萌的生物,这几只又都是白绒绒的兔子,自然更加讨人喜欢。那婆子也是个机灵的,拿了沥干水的白菜,给几个孩子,叫他们拿着喂兔子。这等新奇的活动一下子就将小承从忧伤的情绪中拉出来了,咯咯笑着喂兔子。 这边沈沁带着夜松阳和卢天云走进客厅,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就迎了上来,国师夫人抱紧卢天云,眼里含泪道:“我的心肝儿,吓死奶奶了!云儿,告诉奶奶,坏人有没有伤害你?” 卢天云回想起那些天的悲惨经历,立刻跟国师夫人哭到一块儿去了,断断续续道:“奶奶,坏人不给云儿吃饭……云儿每天看他吃好吃的,只有半个馒头吃……呜呜……云儿要吃烧鸭、要吃糖醋排骨、还有红烧鱼、还有……” 沈沁微微黑线,这小子来到王府之后,她倒是没有为难小孩子的意思,只是之前饿惨了,一下子要是给他吃那么多油腻的东西,必定要肚子疼。为此游宸还亲自给三个孩子开了药方,给他们调理,所以最近的饮食也是清淡的为主。 老国师也激动的胡子抖动,向沈沁拱手道:“多谢王妃相助,否则我们还不知云儿已经吃了那么多苦……” “不敢当,我们也只是因为孩子被掳去,一路追踪才正巧见到小少爷几个,如今小少爷回到老国师和夫人身边,也算功德圆满了。”沈沁微笑,这位老国师可是皇帝都十分敬重的人,她自然不敢托大,“只是玉面飞狐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每日不曾给几个孩子多少东西吃,如今脾胃亏损的厉害,所以我请大夫给他们开了些调理的药,暂且不能让他们吃油腻的东西。” 老国师自然不会觉得沈沁会虐待他们孩子,这样一解释,便明白了,他虽然不懂得医术,却也知道这个理,自然点点头道:“多谢王妃提醒,老夫回去必定监督云儿的饮食。” 国师夫人见自家孙儿瘦了,但身体并没有大碍,听到孙儿被绑架的人饿了这么久,心疼的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刻将卢天云要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不过经沈沁这么一提醒,也恍然大悟,道:“云儿乖,等云儿身体好了,想吃什么奶奶都给你弄!” 卢天云这便知道祖母不会如他的意了,略微失望,不过见到亲人的喜悦很快就将这个压了下去,点头道:“好,奶奶不许骗云儿!” 见到了孙儿,卢老国师和夫人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急着过来接孩子,都忘了备一份谢礼,有些尴尬道:“今日担心着云儿的事,来得匆忙也来不及准备谢礼,改日我们一家必定亲自上门拜谢王爷和王妃对云儿的救命之恩!” “不敢当!”沈沁赶忙还礼,“老国师和夫人必定忧心小少爷久了,我也不耽误你们团圆,就不多留你们在这里说话了,往后自然有机会叙说。” 国师夫人早就心急非常,想细细问卢天云的情况,只是当着沈沁的面,不好细说,自然点头道:“如此,我们夫妇便先带云儿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 沈沁刚刚将老国师一家送出门,就迎来了宜郡王夫妇,两人与沈沁见过礼,便心急的往里走。宜郡王跟云臻同辈,因为没有其他的功勋,王位传到他这一辈已经降到了郡王,一向呆在江陵封地每年冬夏进京朝觐。宜郡王妃是京都人士,嫁了宜郡王之后便随同宜郡王定居江陵,如今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便是世子夜松阳,小女儿名唤松露,才刚刚三岁,听说这回也随同来了京城。 夜松阳比卢天云稳重一些,但被掳走这么久,终于见到爹娘,也难得掉了些眼泪,将郡王妃心疼的眼眶微红,险些给沈沁跪下了,道:“多谢王爷和王妃相救松阳,松阳就是我的命根子,若是松阳出了事,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沈沁自然不会让她行这样的大礼,将她扶起来,道:“我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明白你的心,孩子能平安回来就是大好事,可别哭了!” 宜郡王妃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倒是我糊涂了!可这谢还是要谢的。我和郡王爷这些日子都忙着寻找松阳的下落,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松阳,如今匆忙赶过来,连礼物都不曾准备,还请王妃见谅。” 宜郡王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直安静的看着郡王妃与沈沁说话,不过眼眸间也能看到一些情绪的波动。直到最后,才向沈沁拱拱手,道:“此次多谢相助,他日定当报答。” 沈沁将两拨人送走,已经是下午时候,剩下的小承,一时寻不到父母,便暂且留在王府当中,与瑾萧和舒清舒朗一起学习。 游宸和玉虚子在王府住了十天,终于等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于是从云臻那里搜刮了几坛好酒,会朋友去了。沈沁不知两人的好友是谁,也没有多问,两人一去就是三天,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大包桃片糕,说是老朋友送的,于是沈沁和云臻便知晓另外一个老头是谁了。 游宸和玉虚子都不是坐得住的人,聚也聚了,在王府也住了些日子,便都告辞离去。几个孩子一时间还都哭了一场,不过到底年纪小,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震动京城,在京都为质的陈国三皇子被刺杀,三皇子和皇子妃死于非命,连府上的奴婢都无一生还。 陈国在大明西面,与大明有战有和,连年前辽国进攻陈国,陈国处于下风,于是向大明求救,同时将三皇子萧隆送到大明为质。萧隆当时刚刚娶妃,于是带着皇子妃一起来到大明。 如今陈国的皇后正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但萧隆是先皇后所生,陈国一向时叛时服,所以当初求援的时候,大明直接提出要萧隆为质。陈国国君虽然不愿,但战事节节紧逼,也只得将萧隆送到大明。萧隆来到大明之后十分低调,不说与谁交往,一向呆在府中,连出门都甚少,更说不上与谁结怨,任谁都没想到,萧隆会突然被杀。 理所当然的,此事成了一桩大事,当年陈国被辽国逼得不得不求助大明,可这几年以来,陈国已经蒸蒸日上,在边关也多有挑衅,朝中许多人此时的第一反应,便是陈国可能借机对大明兴兵。然而,这对大明却是十分不利的,虽然辽国已经被打退,可大明也没有更多的精力支持下一场战争,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查清事情的真相,给陈国一个交代。 沈沁原以为这桩事会落到夜青锋或是云臻头上,没想到皇帝凌广却突然请命,说他与萧隆相识一场,希望亲自为萧隆讨一个公道。自己的臣子,尤其还是异姓王的世子,说跟别国的质子相识一场要讨个公道,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准了。不过皇帝显然信不过凌广,另外命夜青锋协助,要他们三日之内拿出一个结果。 当晚,夜云和突然出现在王府,沈沁和云臻有些意外,道:“你不是又中毒了吧!老往王府跑,也不怕被凌广发现!” 夜云和扯扯嘴角,看向云臻道:“这回来是有要事,我最近没有法子进宫去见皇伯父,麻烦你替我传些消息。” 云臻闻言微微皱眉,道:“跟陈国质子被杀有关?凌广开始怀疑你了?” 夜云和摇摇头,道:“目前还没有,只是这件事我多少知情,他不知我的身份,但必定会有所防备,我进宫难免惊动他。刺杀陈国质子的人,根本就是凌广,他将查案的事揽到自己头上,就是为了避免事情查到他自己头上,或许还打算找个替罪羊。” “他为何要刺杀陈国质子?”云臻甚是不解,两人有深仇大恨到这种程度吗?杀了陈国质子于他有什么好处?即便是联系到凌广背后的身份,也没有这个道理吧! 夜云和叹了口气,道:“之前你们救出那几个孩子,原本就是凌广让玉面飞狐抓的。凌广意外得到了云鹤璧,发现云鹤璧对玉面飞狐的吸引力,所以用云鹤璧吸引玉面飞狐抓人,而现在还在王府的那个孩子,就是陈国质子的独子。” 沈沁越发迷惑了,“可是,他抓几个孩子做什么?卢家、宜郡王府还有一个质子,三个孩子似乎也没什么联系才对吧!” “联系还是有的,那三个孩子都算凌广的侄子。凌广自从之前被韩灵月废了之后,心理就已经变态了。以前他心心念念的是得到继承权,将来打下江山自然都是他的,如今他彻底不可能有子嗣,所以他嫉恨他那些有子嗣的兄弟们,发下宏愿要杀光那些侄子,让他父亲不得不将权利传给他。前段时间童阳死在凌广手中,其后他想对慕容风动手,可惜棋差一招没有得手,而其他的,他一时也查不到人家的真实身份,只得暂且放下。没想到偏在这时,玉面飞狐上门偷云鹤璧。”夜云和忍不住摇摇头,以前的凌广多少还算个人物,如今,更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背水一战 “所以他用云鹤璧作诱饵,让玉面飞狐替他抓他兄弟们的孩子?可玉面飞狐抓到了人,为什么不交给凌广,反而关起来折磨?”凌广都不知道的事情,玉面飞狐能查到并不算奇怪,毕竟玉面飞狐既然做一个飞天大盗,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凌广倒是有些聪明,竟然利用玉面飞狐来找人。可若是果真如此,大约是他们两个无意中让萧隆暴露,进而被凌广杀死,即便对方可能是一个破坏和平的危险分子,也不能改变他们间接害得小承变成孤儿的事实。 “玉面飞狐也是道上混了多年的人了,能够这么多年躲过朝廷的追捕,凌广虽然不曾将秘密告诉他,但并不妨碍他猜到一二,你们去找孩子的时候,他顺势放人多半就存了顺势摆脱这个麻烦的意思,我猜着,此人多半许久不会再露面了。至于为何不将人交给凌广,在不能确定能拿到云鹤璧的时候,玉面飞狐怎么可能做那种赔本买卖,不止不交人,连他抓到手的几个孩子的身份都不曾透露。”夜云和摇摇头道。 沈沁和云臻对视一眼,他们之所以通知两个孩子的家人来接,倒不是果真是让人记着恩情的意思,而是玉面飞狐早就跑没影了,他们若是暗地里将人送回去,保不齐人家还觉得他们绑了孩子又假惺惺送回去,搞不好一下子得罪几家人。这一下倒好,多半凌广把三家人都看得清楚了,萧隆一家死了,接下来莫非是另外两家。 夜云和见两人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摇摇头道:“这个你们暂且不用担心,当年卢天云的父亲是卢老国师亲自赐死的,就是因为知晓了他暗地里的许多动作,其后卢天云一直是两个老人亲自教养,连那个曦皇都早已放弃了这一脉,凌广不会费这个心对付卢家。至于宜郡王,相比起凌广来,此人只会更加厉害,只怕是夜松阳被抓时他就猜到凌广的手笔了,凌广在他手里讨不了便宜。而萧隆之所以死得那么干脆,那是因为想弄死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萧隆的情况沈沁大致知道一些,想弄死他的人确实不少,不说他那些可能这么多年正脸都没见过的兄弟,单单陈国就有一大票人想让他死。尤其如今的陈国皇后已经有一个十五岁的皇子,就算大明,也并不希望他回去争夺皇位,当然,他也不能死在大明。 云臻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父皇,如今你也没有空闲在外面多留,我就不留你了。” 夜云和点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凌广今晚还要去质子府布置一番,我得同去。” “你说,若是凌广要将罪名推给夜青锋,他会怎么做?”沈沁突然问道。 云臻一愣,夜青锋也不傻,按理来说凌广未必能把罪名按到夜青锋身上,然而,凡事加上个前提,就未必了。这个前提就是,夜青玄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史太傅如今已经退养家中,在朝廷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夜青锋一派的官员更是被剔除了不少,就连夜青锋之前聘下的凌华郡主,也在定亲之后不久,就突然病重,如今听说也就是用珍贵药材吊着条命。这样一来,夜青锋一时退婚也不是,硬着头皮迎娶也不是,只得这样僵持着,连另外选取联姻的对象都不能。 如今夜青锋被压抑的艰难,若是夜青玄一回来,自然更没有他的机会。所以,夜青锋说不定还真会抓住这一次机会,若成功了,夜青玄回来已经赶不上了,失败了,也就是夺嫡失败的下场。 云臻最开始虽然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但也并不觉得夜青锋果真会这样做,然后从次日开始,陈国质子的案件果真一点一点向夜青锋倾斜,到截止日期时,已经基本上落到夜青锋身上,就连夜青锋刺杀陈国质子的动机都出来了。这个动机,在云臻和沈沁看来有些幼稚,据说夜青锋的生母跟嫁到陈国去的和田公主关系极好,而和田公主嫁到陈国去之后,屡屡被萧隆的生母欺侮。而萧隆到大明为质之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屡屡挑衅,于是夜青锋派人将萧隆杀死。 夜青锋自然不会承认,但凌广拿出许多证据来,皇帝虽然不信这样荒唐的理由,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也就将夜青锋软禁府中,等待查到真相。 案件到了这一步,皇帝自然越发信不过凌广,于是让云臻一道查案。不过,在夜青锋被软禁时,云臻就暗自警惕,而夜青锋也确实没有让云臻等太久。 夜青锋手里没有兵权,京都这边的兵权,禁军在云臻手中,巡城卫由莫成天掌握。其实说起来,莫成天甚至比之前的黄大人还好拉拢,但因为皇帝在之前早早点明了莫成天与月嫔的关系,如今,就算莫成天不想站在云臻一边,也背不起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 作为亲王,王府当中可以养三百侍卫,另外还有直属于亲王的三千私兵,不过只能放在封地,京城当中只能留一百人护卫,要靠这个根本就指望不上。然而,夜青锋手里也有一张王牌,便是凌烟阁,或者说,作为杀手,用在某些地方还更加快捷有用一些。凌烟阁作为一个杀手组织,人数并不多,论武功或许还比不上云臻手下的一些高手,可作为杀手的杀伤力,却不能仅仅用武功来衡量,所以云臻从来就不曾小看这一股势力。 当天下午,在宫中养病许久的太后,突然叫人传旨,要几个孙媳进宫,顺便带上几个重孙。沈沁接到这一道旨意时,第一反应就是来者不善。可就算来者不善,沈沁也不能拒绝太后的这一道旨意,只得带上阿筹一道进宫,暗地里在阿筹身上还藏了不少保命的东西,也包括一向黏在阿筹身上的小金。 阿筹能感觉到沈沁对于此事的郑重,更是明显的一点都不想见那位曾祖母,只是没有法子,小家伙还不会隐藏情绪,嘟着小嘴跟沈沁上了马车。刚到宫门,沈沁就见到带着夜明欣的沈轻和慕容雪,沈轻自然而然就走到沈沁身边,沈沁暗自握了一下沈轻的手,低声道:“等会儿让欣儿离阿筹近一些。” 沈轻知道沈沁必定会给阿筹做一些准备,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一向玩在一起也没有说不过去的,抱着夜明欣走在沈沁身边。 一行人走到太后宫中时,太后已经摆好了宴席,难得不挑他们毛病,让他们坐下吃饭,而史连城和梁子月也坐在桌上,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边。太后对待沈沁几个一向都没有好脸色的,今日依然如故,淡淡的说了几句,便叫人都动筷吃东西,而几个宫女则不动声色的站到阿筹和夜明欣身后。 沈轻听了沈沁的话,将夜明欣放在阿筹旁边的位置上,她和沈沁一左一右将两个孩子护在中间,就连给孩子夹东西,也都是沈沁碰过的,沈轻才会动。在座的人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就连史连城和梁子月也只是简单动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太后宴请几个孙媳妇,自然没有大肆劝酒的,几个人简简单单放下筷子太后也没有露出不虞的样子,只是看了一眼阿筹和夜明欣后面的宫女,道:“小世子和小郡主年纪小,刚刚吃的也不多,你们再服侍他们吃一点吧!” “是!”宫女应着,便上前要抱起阿筹,却不想下一刻便听见她一声惨叫,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她手里露出一截刀片,而人显然已经死去。被她那么一惊吓,夜明欣身后的宫女顿住了身子,夜明欣自然被沈轻抱到了怀里。 沈沁将想要回头看的阿筹捞到自己怀里,霍然站起身子,将刚刚飞回到阿筹手上的小金藏到阿筹的衣袖当中,向外喊道:“抓刺客!” 太后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来人!抓住他们!” 金蚕线蛊本身攻击力强大,沈沁曾听说,金蚕线蛊可以一击冲破一个人的身体,瞬间要人性命,却还是第一回见到现场。倒毙的宫女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唯独胸前流出一抹血色,在米分色的宫女服上格外明显些,显然是一击致命,而且没有人看到它的身影。此时,沈沁倒是感谢那个下蛊的了,虽然本意是恶毒的,却实实在在送了阿筹一道护身符。 “皇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慕容雪站起身子,沉声问道。 太后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只抬手打了个手势,不过片刻间,史连城和梁子月都退到太后身边,而几名宫女或是太监打扮的杀手向沈沁几人围上来。 “皇祖母这是打算抓住我们几个作为人质吗?”沈轻抱着夜明欣,脸上倒是十分沉静,“太子殿下和瑞王殿下也是父皇的子嗣,更是皇祖母的孙子,皇祖母这是打算让我们所有人为此陪葬?” “哼!”太后冷哼一声,“孙子?皇帝都不是哀家所生,夜青玄和夜云臻哪里算得上哀家的孙子?今日你们乖乖的配合一些尚能少受些苦楚,否则,你们先下去等着也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不止沈轻和慕容雪,就连史连城和梁子月都是一脸惊讶,沈沁倒是早就知道了一些。云臻回来之后,曾花过一些力气去查这些旧事,皇帝确实不是太后所生。当初先皇迎娶史家嫡女为皇后时,史家的势力比起皇帝动手削弱史家时,还要强大一些。先皇迎娶太后自然是拉拢史家的意思,只是也防备着将来史家的势力越发强大以致外戚干政,所以也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这个准备之一,就是用另一个皇子调换了史太后所生的皇子。初生的婴孩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尤其史太后生产并没有那么顺利,孩子生下来人就昏过去了,等醒来时先皇已经完成了调换任务。原本先皇只是防备史太后,并没有对付自己亲生儿子的意思,没想到史太后不能忍受跟自己儿子前后脚出生的另一个皇子,于是使手段害死了那位妃嫔以及那个还未满周岁的孩子。那位妃嫔气不过,临终时抱着死去的小皇子,告诉太后,那个才是她亲生的,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除了先皇以及那位早已死去的妃子,也就只有史太后和皇帝本人了。因为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骨肉,史太后对如今的皇帝自然也恨之入骨,可从种种迹象,也发现先皇不可能再让她生下一位皇子,所以即便恨极了皇帝,太后依然不曾公开这件事,甚至将皇帝推向帝位。然而,史太后在经历了这一些事情之后,已经不指望皇帝会与她亲近,所以太后一心一意要的便是权势,因而对付皇后以及其他妃嫔,单单扶持史家所出的夜青锋也就理所当然。 提起这件事,太后就觉得一股恨意直冲肺腑,冲着宫女太监打扮的杀手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们抓起来!” 沈沁抱着阿筹,夜青锋会动用凌烟阁的势力在她意料之内。太后在宫中多年,必定会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想要训练高手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毕竟训练高手需要场地,而宫中虽说秘密多,可同时也最藏不住秘密,所以太后只能让史家培养高手。可史家一个书香世家,就算有几个学武的,也算不上高手,而真正的高手,又岂是一点钱、一点好处就能收买的?所以史家将夜青锋送到凌烟阁,将史连城送到药谷,其实就是偷师的意思。 不过大约是药谷太过单纯的缘故,史连城医术有成,但要说控制药谷,这个目的远远没有达到。而夜青锋就比史连城顺利多了,杀手本身就是以强者为尊的,夜青锋凭着实力拿下凌烟阁,凌烟阁自然奉他为主。史家虽然私底下培养了不少人手,可要说实力,与凌烟阁根本不能比,既然要抓沈沁几个,夜青锋自然会调遣凌烟阁的高手过来。 其实太后想要首先控制两个孩子,而后要挟沈沁和沈轻就范的想法还是正确的,唯一漏算的,大约就是阿筹身上的金蚕线蛊。小东西体型太小,一向就藏在阿筹的衣袖里面,不时还能溜到衣襟里面偷吃糖果,不过金蚕线蛊本身极具灵性,对杀气十分敏感,那杀手即便十分精于敛藏气息,还是让小东西发现了。 沈沁既然敢来,自然不会没有想到等着的是一场鸿门宴,早已做了一些准备,除了各种各样的毒药,还有一些随行保护的人。别以为只有史家的人能混进来,药谷和墨家也不缺精通伪装和潜行的人,沈沁此来带的人不算多,一共十个人,除了在她身边已经混脸熟的妙语和紫青,另有游宸留给她的暗卫四人,墨家高手四人,而太后虽然占了地主之宜,可皇帝既然有心,她能带进来的人也就那么多而已。 史连城瞒了夜青锋不少事情,对太后倒是不曾隐瞒什么,包括沈沁的医术以及武功。但药谷的暗卫现身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史连城在药谷也就是个普通的嫡系弟子罢了,还没有资格叫暗卫保护,所以史连城知道有这么一伙人,却没有见过,更不觉得游宸会让暗卫保护沈沁。 沈轻没有动,自己照顾好小女儿,慕容雪倒是脸色大变,身边的丫头已经护在她前面。太后十分满意的看着被杀手包围的几人,即便知道沈沁武功不弱,但有十几个杀手包围,她并不觉得沈沁能逃出去。冷冷一笑,道:“抓住他们,留活口,尤其是两个小的!” 步步紧逼的杀手们得了命令,手上的兵器一亮,飞快的向几人冲过来。沈沁手一抖,一缕金丝缠在指尖,向屋子的角落里道:“动手!除了太后和史连城,不必留活口!” 暗地里的人应了一声,提刀向前冲的杀手们脚下一顿,杀手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们今日的任务不好办。还不等他们回过头去寻找暗处的人,犀利的暗箭飞射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几人当先倒下,紧接着,有人从隐蔽的地方冒出来,对上紧随其后的杀手。 紫青和妙语护在沈沁旁边,警惕有人突破防线过来伤了沈沁几人,不过凌烟阁确实是一流的杀手组织,可夜青锋能调动的,也就是其中挂牌的杀手。至于真正的高手,类似凌烟阁的长老一类的,连认不认阁主都可以任性的,哪里会任由夜青锋调遣,更何况就算他能调遣的高手,夜青锋也不会全部调到这边来,因为,夜青锋要控制的人,终究是皇帝和云臻。 太后相信史连城的话,否则对付沈沁几个,大约就只会动用史家培养的人手。可夜青锋并不觉得沈沁能有多强悍,即便云臻会派人保护,派出十二个杀手也足够了,可惜,墨家的暗器首先放到了四人,其后的几人僵持了一段时间也都拿下了,太后被史连城护在后面,脸色已经完全变了,至于梁子月,沈沁既然没说要活的,已经和尸体们躺在一起了。 太后恨了先皇半辈子,又恨了皇帝大半辈子,所以即便今日夜青锋一举没有太多的把握,她也下了决心要抓住沈沁几个,尤其是阿筹和夜明欣,狠狠的折磨。然而,此刻局势已经彻底逆转,不是她要拿沈沁几人要挟皇帝和云臻,而是沈沁要捏住她的命门,或许拿来对付史家。 太后铁青着脸盯着沈沁,史连城却是自嘲的一笑,道:“我终究不如你……明明我自幼拜入药谷,却赶不上你自学成才;我在药谷养了十几年,只知晓药谷有培养暗卫,你却可以有暗卫随身保护;我嫁给齐王三年,被枕边人下毒不能有孕,你的孩子都已经三岁了……我看到你,总算明白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了……沈沁,你为何偏偏与我对立?” 沈沁却摇摇头,道:“你还没有资格与我相比。别这样看我,你想说你是史家嫡女,我不过是个沈家庶女吧!旁人能拿着个不屑与我,你却不行,在我拜入师门之前,我就是你的大师姐,而你,连药谷子弟都算不上,又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比?” 史连城一愣,却似乎明白了,仰天一笑,“师父生前曾说,明明当初收我为徒时,我灵气逼人,连他亲生儿子都比不上,可十几年下来,却连药谷的普通弟子都不如。我当时气恼了好久,如今总算明白了,我既想学药谷的医术,有想要史家嫡女,未来皇后的荣耀,世间哪有这样完美的事,我终究一事无成……沈沁,若是我专心学医,或者,专心做个史家小姐,你说,会不会不一样?” 沈沁微微叹了口气,道:“或许吧,不过今日,我没有许多功夫与你叙旧了,这一场烂摊子还得收拾才行,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你的夫君。” 沈沁几人绑了太后和史连城到御书房时,这边的乱局也已经收拾妥当了,夜青锋被两个人按住,跪在地下,云臻站在皇帝身边,一身简单的白衣没有沾一滴血迹,立在一片乱糟糟当中,有种遗世独立的错觉。见到沈沁几人过来,云臻从沈沁手中接过阿筹,微笑道:“辛苦娘子了!” 沈沁撇撇嘴,此人果真没有认真做事的自觉,这会儿,还有心思逗她。 夜青锋见到太后和史连城,脸色一沉。他今日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胜算,他不是不想积累了势力在动手,可从他认祖归宗那天起,皇帝就不曾信任他,不管是兵权还是政权,皇帝都是拣无关大局的交给他。可云臻呢?一样是在外面养大的,一回来皇帝就将禁军交给云臻,后来又因为科场舞弊的案件,顺理成章的插手到吏治这一块,同是儿子,差距却让他无法接受。 他从小在凌烟阁当中挣扎求生,终于他拿下了凌烟阁,回到了皇家,拿到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地位,可要让他一辈子做一个闲散王爷,他做不到,他努力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吗?所以这一次即便胜算不大,他还是动手了,因为,夜青玄回来了,两人联手更没有他的机会,所以他终究决定赌一回。 这一回,他调用了凌烟阁最精良的杀手,亲自带人埋伏在御书房。甚至为了这一次行动,他提前就已经将皇宫中的暗卫摸得清楚,刺杀了暗卫首领,趁着暗卫一时无首,想要拿住皇帝,甚至实在不行直接除掉,再嫁祸云臻,到时,太子不在,他为长,只要除掉云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等上皇位,据京城与夜青锋对抗。 当然,夜青锋也想过退路,若是他这边出了岔子,太后和史连城拿住沈沁母子,也可作为威胁。云臻对沈沁和儿子的疼爱京城中人都看在眼里,哪怕云臻不会为了他们母子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也足够他利用那一点时间翻盘。可当沈沁带着太后和史连城过来时,夜青锋脸色彻底灰白,他终究是低估了云臻,到了如今,他怎么会觉得云臻只是百草园一个医家门派的人,百草园,大约只是冰山一角吧! 夜青锋不看皇帝,只盯着云臻,道:“以你的实力,与太子相争也未必输给他,为何要为他卖命?” 云臻抱着阿筹,轻拍他的后背,免得好不容易睡着的儿子再一次惊醒,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回头瞪了夜青锋一眼,道:“要不是你兴风作浪,你以为我愿意跑到京城跟你们斗智斗勇?皇帝有什么好做的,累死累活还没几个人夸赞的,也就是你们想不开的往这上面折腾,如今怎么样?成王败寇的感觉如何?想不想再来一次……” “咳咳……”皇帝端坐在桌子后面,提醒云臻克制一点,别惹得夜青锋再想不开一些来个鱼死网破。 云臻到底给皇帝点面子,抱着儿子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不掺和了,你们一家三代人的事情自己解决,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儿臣带着妻儿先行回府了。” 皇帝知道云臻对于他将他召回京城至今都有些怨言,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去吧,将你皇嫂他们也送回去。” 云臻虽然不乐意做额外的工作,但看人家两个女子一个孩子,终究点点头,先行往外走。沈轻和慕容雪都是知道轻重的人,自知许多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向皇帝行礼告退之后,跟云臻一家一道往外走。 将沈轻和慕容雪送到,云臻才带着沈沁和儿子回家。沈沁有些倦怠,靠在云臻怀里,阿筹就睡在沈沁怀里,被云臻护着,也不怕磕了碰了。沈沁动了动脑袋,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道:“你知道夜青锋今日会动手?” 云臻将阿筹往怀里带了带,让他睡得安稳些。沈沁在第一个宫女倒毙时,就默默地给两个小的弄了点迷药睡一觉,免得看到不该看的造成心理阴影。她下手有分寸,不过两个小的还是呼呼大睡到这个时候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又不是玉虚子,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今日本是父皇叫我进宫商议陈国质子被害的事,不过,宫中我早就做了一些安排,人手也是得了父皇的许可,陆陆续续安排在里面的,就是防着夜青锋哪天对宫中的暗卫动手脚。”云臻手指拨动着沈沁的发丝,慢慢地解说道,“我原以为夜青锋还能等上两天的,不过大约是陈国质子这件事让他紧张了吧,原本凌华郡主突然病重一事就让他觉得凌广存了二心,如今凌广又拼命的将罪名往他身上扣,他怕是觉得,凌广已经向我们靠拢,若是罪名落实,他就更加处于劣势。” “可如今,他也没什么优势啊!”沈沁微微皱眉,历代夺嫡最紧要的都是兵权,夜青锋手里没有兵权,史家一派又接连出许多事,怎么看都是必败的好吧。 云臻摇摇头,道:“凌烟阁在江湖上号称,只要凌烟阁要杀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命。事实上凌烟阁出手杀人,也实在没多少失手的记录。所以凌烟阁对此自信得很,夜青锋偷偷往宫里安排杀手,又有太后掩护,连父皇都不曾发现端倪。今日宫中的暗卫统领被杀,时间恰好是暗卫换防的时候,这一个乱子,搅得宫中一时防备松懈,若非我前些日子就安排人手保护父皇以备万一,只怕还真要出乱子。” “既是暗卫统领,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杀?这暗卫统领是怎么选出来的呀!”沈沁撇撇嘴道,皇帝也给了王府几个暗卫,都是一流的高手,药谷的暗卫对上去都不占什么赢面,没道理暗卫统领反而这么轻易的就让人杀了吧! “是人都有弱点,就算是暗卫统领也不例外。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那人武功才智都没的说,就是太过自大。自大的人就容易轻敌,一轻敌,就难免阴沟里翻船。我原本建议父皇尽快找人将他换下来,只是最近多事之秋,父皇怕一换人反而露出许多漏洞,打算等到这些事解决的再说。”云臻撇撇嘴,表示对这个说法不赞同,“等到这些事情解决了,那个人换不换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如今想不换都没有法子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宫里带出来的沉闷气氛倒是慢慢消解了。回到府中,云臻让沈沁先将阿筹叫醒,先沐浴之后再睡。沈沁十分赞同这个提议,虽然身上没有沾什么脏东西,但沈沁总觉得哪里都不舒坦,将阿筹叫起来,带着儿子去沐浴。 阿筹还是迷迷糊糊的,被沈沁泡在水里,小胳膊抱紧沈沁的胳膊,大喊道:“娘亲,发大水了,快跑!” 沈沁被阿筹逗得噗嗤一笑,捧起一捧水泼在阿筹脑袋上,道:“发大水了,这会儿还下大雨了呢!” 阿筹这下清醒了,发现自己被沈沁放在澡盆里洗澡,捧起水也泼沈沁,等阿筹洗好了,沈沁一身也都湿透了。沈沁没好气的将阿筹裹了袍子丢到床上,自己拿了干衣裳也去泡澡。 阿筹被一个人丢在床上也不害怕,拿了几个果子,便专心致志的喂虫子,一面看着小金吃东西,一面自言自语道:“小金,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啊?我明明记得我跟娘亲,还有欣儿妹妹,在宫里吃饭呢,我还没吃饱啊,怎么就睡着了呢?” 小金抬头看了阿筹一眼,继续吃苹果,有果子吃的虫子太幸福了,至于其他的想那么多做什么?阿筹见小金不理他,小手将苹果拿起来,小金弹跳力惊人,小身子一弓落在苹果上面,继续啃。阿筹微微堵嘴,一手拿着苹果,一手将小金捏起来,一脸认真道:“小金,我也饿了,所以,你不许先吃饱!” “……”小金不会说话,扭动着小身子,拼命表达自己的不满。 云臻端着吃的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儿子跟小宠物较劲。云臻笑着摇摇头,道:“阿筹,过来吃东西!” 阿筹确实饿坏了,在宫里时,沈沁只是意思意思挑了几样东西给他吃,别说吃饱,半饱都不够。听到美食的呼唤,阿筹立刻丢下小金,投奔向云臻。 沈沁沐浴出来,一面擦自己的头发,一面向云臻道:“阿筹还小,晚上吃些清淡的就好,别吃太多了。” 云臻自然点头,给阿筹盛了一碗莲子粥,道:“来,阿筹自己吃!” 阿筹一看云臻这样子,就知道云臻要丢下他去陪娘亲了,乖乖的捏着勺子,望着云臻道:“爹爹,阿筹不闹,可不可以多吃一块糕?” “不行。”云臻轻轻弹了一下阿筹的额头,道:“晚间不许多吃,明天爹爹给你做松子酥!” 听到松子酥,阿筹眼睛就亮了,也不闹着要吃糕,自己坐着喝粥。而云臻则自然而然的坐到沈沁身边,接过她手上的毛巾,细细给她擦干头发。吃完了粥,阿筹也不闹爹娘,抱着小金和苹果,趁着不困,跑去找小哥哥们玩耍。 在宫里见了那血腥的场面,沈沁不大想吃东西,云臻准备的都是清爽的食物,沈沁也只是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点点心,两人吩咐巧儿两个看好阿筹,便早早地睡下了。 次日一早,沈沁起身便见着云臻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看。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仿佛将云臻也镀了一层光彩,实在格外动人。 云臻察觉到沈沁的目光,一回头便见着沈沁披着睡袍,一头黑发顺着肩膀铺泻而下,因为初醒的缘故,脸上还有些迷蒙的样子,不由一笑,道:“许久不曾见到美人初醒的模样了,幸亏今日留在这里等着娘子起身。” 沈沁嗔了云臻一眼,道:“怎么今日不用上朝?” “父皇早早传了旨意,今日罢朝一日,大约是要理一理头绪吧。夜青锋虽然抓到了,可他一派的官员还有一些,这些尚需梳理清楚才可定案,明日早朝,大约就要宣判了。” 沈沁点点头,也不再提,双臂伸开,道:“既然不用上朝,伺候我更衣吧!” “好!”云臻毫不迟疑的点头,果真拿了衣裳一件一件为沈沁穿上,又细细给她系了带子,居然没有出一点差错。看得沈沁万分惊讶,道:“你怎么连女子的衣裳都穿的那么熟练!” 云臻扯扯嘴角,故意凑到沈沁耳边,道:“为夫确实不常给娘子更衣,不过,经常为娘子解带……” 即便是老夫老妻了,沈沁还是瞬间红了脸,转身洗漱,不再理云臻。 如云臻所说,到了第三日,此事正式定案宣判。毕竟是亲生儿子,即便从小养在外面,回来之后也没有多少的情分,皇帝还是没有亲自将夜青锋赐死。而是废了齐王封号,一家废为庶人,送到西山守陵,史连城和府上妻妾也一同前往。同时,太后也前往安国寺清修,为大明祈福,至于史家,史太傅早已经退养家中,如今两个儿子牵连到刺杀皇帝的事情中,被判处极刑,史太傅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老病交加,在府中闭门不出,尊崇三代的史家从此一蹶不振。 而陈国质子萧隆被杀一案,也最终浮出水面,宜郡王自然不是好惹的,即便如今并没有领朝中的职位,居然‘无意中’找到了凌广诛杀萧隆,并且嫁祸夜青锋的证据。于是,正在为自己的计策成功得意的凌广,被皇帝抓起来,送到陈国,交给陈国处置。 让沈沁颇为意外的是,凌王府的老王爷虽然风流多情,但养大的儿子也就凌广一个,凌广被皇帝送到陈国,凌王居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不曾拿出先祖的体面,为凌广求一个情。而凌王府中,凌王妃和凌华郡主,本来就是柔弱不堪的,如今更是缠绵病榻,听说凌华郡主的病又重了几分。 凌广离开了,夜云和的卧底任务也就结束了,当天晚上,沈沁又见到了夜云和。夜云和相比起他弟弟夜云祥来说,更加内敛一些,被沈沁折腾过几次之后,再求上门来有些不大好开口,想了半晌才道:“那个,你也知道,凌广那人疑心重,我们都是被他下了毒的,你有没有法子解毒?” 沈沁抬头看云臻,夜云和跟云臻是堂兄弟,夜云和要解毒,首先应该找云臻才是。 云臻摇摇头,道:“凌广的毒药是从药谷来的,我和徐逸都看过了,没有法子,这才找你看看,能不能解毒,若是不能也不必勉强,改日拿着百草园的帖子走一趟药谷也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凯旋 沈沁闻言微微惊讶,随即明白云臻的意思了,既然药来自药谷,那么沈沁作为药谷之人,难免有为难之处,他可以直接以百草园的名义拜访,是让沈沁不用为难的意思。 “来自药谷吗?我师兄不像是会做这种缺德事的人,莫非是他哪个徒弟?”与百草园不同,药谷的弟子,学成出谷的并不多,多半都是留在药谷当中研习医术的。通常来说,旁人求上药谷,药谷都不会拒绝医治,但药谷从来不会出诊,更别说将配好的药品往外面卖。所以要论医术,药谷钻研的要比百草园更深,可要论在外面的影响力,显然百草园要更大一些。 “说起来也算一笔烂账了,你那师兄尚阳曾有一个天才弟子,名叫玉琼,据说比起南纤一点都不差,你那师兄也将那个徒弟看得极重,悉心培养,希望能成为一代名医。你那位师侄长到十五六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遇见了凌王到药谷求医,玉琼自小在药谷长大,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自然好奇不已,一来二去就跟凌王走到一起去了。等凌王病好了,离开药谷时,玉琼便跟着凌王一起离开了药谷。”夜云和也听过这其中的缘故,知道尚阳疼爱那个徒弟,必定不会跟沈沁提起,也没有隐瞒。 “我师兄就没有阻止吗?”药谷确实不大与外界交往,但又不是傻子,何况尚阳活了这么多年了,看人的眼光自然是有的,总不至于连凌王的本质都看不出来吧。 “听说尚阳掌门曾经严厉阻止玉琼与凌王往来,只是那个年纪的孩子,多少都有些冲动叛逆,尚阳掌门越是反对,玉琼就越是坚持的要跟凌王走。最后到底是尚阳掌门败下阵来,据说送玉琼离开时,还给了玉琼一块令牌,让她若是遇到了困难,就带着牌子回药谷。玉琼跟着凌王离开,到了京城才知道,凌王不仅早已娶妻,连小妾子女都已经有一大群了,想要见凌王一面,还需出钱打点,才能排上一次服侍的机会。玉琼是个心高气傲的,因着她与旁人不同,凌王爷着实专心宠爱了她一段,可惜不久之后就跟王府里其他的女子一般了。” “之前给凌广看病,他身上应该是中的毒,虽然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活不过三十,且基本不能有子,莫非是我那师侄下的手?”沈沁之前给凌广看病时,就发现了这个,只是她讨厌凌广,也懒得管他的死活,所以压根不曾多想,甚至在那基础上再添上一笔。 “正是,玉琼进凌王府时,凌广刚刚十二岁,一来就折辱玉琼,玉琼从小没受过那份气,但毕竟是凌王的儿子,玉琼也不曾做什么。然而凌王府的后院岂是安分的,凌广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四处挑拨王府的妾室们互相争斗,刚刚进府就与凌广起了冲突的玉琼,就成为众矢之的。玉琼不大懂得内宅争宠的手段,进府不久就被凌王冷落,更让那些妾室肆无忌惮的欺辱。玉琼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很快就看出背地里是凌广动的手脚,于是精心研制,给凌广下了毒,而后就飘然离开凌王府,再也不知所踪。” “嗯,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不过,你还没说你们中的毒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玉琼还好心到帮他配药控制属下?”沈沁觉得,她那师侄若是做出这样的事,她师兄不管,她也要敲开玉琼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约是感觉到沈沁话里的杀气,夜云和吸了口气,道:“怎么会,世上哪有那么蠢的人。凌广被玉琼下毒好几年才发现,就知道玉琼下毒的手艺有多高超了,不过凌广也是个人才,他发现自己中毒之后,一面胁迫大夫为他治病,一面自己研究医术,几年下来医术没有什么精进,毒术倒是小有所成。他给我们下的药,就是他根据玉琼下给他的药改良升级之后做出来的,下到属下身上,以便控制他们。” 沈沁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看向云臻,“凌广的毒术这样厉害,只是几年时间,配出来的毒药,连你们都解不了?” 云臻扯扯嘴角,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沈沁越发狐疑,看向夜云和,道:“手!” 夜云和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来,沈沁手指按上夜云和的手腕,片刻间,脸色微黑,道:“这什么鬼,你们居然也安给药谷,是欺负我们药谷不在外面走动是吧!” “呃,不是不是……”夜云和自从被沈沁下了一回守株待兔毒之后,对沈沁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见沈沁脸黑,赶忙求助的看向云臻。云臻扯扯嘴角,道:“凌广的灵感来源于玉琼的药嘛,说是出自药谷也不算错,重点是你有没有法子解毒?好歹是个亲王世子,救他一条小命总是有用的。” 沈沁瞪了云臻一眼,道:“你那时说我妇人之仁,你呢?算不算丈夫之蠢?当个卧底而已,居然将自己都搭进去了,这智商,还真是堪忧啊!” “……”夜云和脸色也十分郁闷,他已经十分小心了,他怎么知道凌广会把这种见鬼的毒药放在面具里,他还真没有警惕到带个面具都要时时闭气的,更何况这个法子也行不通,会将自己憋死的。 沈沁见夜云和这般郁闷的样子,也暂时停止了对他的吐槽,摇摇头道:“凌广根本不识药性,就是将许多乱七八糟的药材混到一起,弄成这种毒药,别说他本人,就算我师父也未必能配出解药。” “那我还能活多久?我要是死了,告诉云祥,替我照顾小昭和小雅,至于世子妃,若是她愿意改嫁,就帮她找户好人家。还有爹娘,我也不忍他们白发人送……” “够了!”沈沁吐了口气,她怎么没听过,夜云和还有如此啰嗦简直唐僧翻版的一面,他话还没说完呢,居然连让妻子改嫁都说出来了,“你这番话,我一定一字不差的告诉嫂子,让她看看你这个丈夫对她多好,人还没死,就打算让她改嫁了。我就不信,嫂子晚上还能让你进房!” “……”夜云和没敢再说,半晌反应过来,道:“你是说,我不会死?” “……”沈沁翻了个白眼,“是个人都会死的,你又不是妖精神仙什么的。何况,我几时说了你现在就要死,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念遗嘱算什么?有本事你直接写下来啊,将来让你儿子看看他爹是个什么样的逗逼!” “那,你能治好我?”夜云和一脸期望的望着沈沁,活像沙漠里的旅人看到一汪清泉,眼里亮闪闪的都是希望。 “我要治好你不难,但你要想治好不容易。”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师父都未必能配出解药吗?”对于事关生命的大事,夜云和也难免多问两句。 沈沁此时都有一巴掌拍晕他的冲动了,不相信她走啊,她又不求着他相信。云臻在旁捏了捏沈沁的手,道:“看在王叔的面子上,暂且救他一命吧,他惹娘子不高兴,改日为夫必定替娘子教训他!” 沈沁点了点头,终究用最后一点耐心,解释道:“我是说配不出解药,可是解毒又不是只有解药一种法子,没有解药,我照样可以将你治好。只不过,这个法子对我来说顶多麻烦一些,对你来说,可以说痛不欲生,你要试试吗?” “……痛不欲生有多痛?” “形象点说,就是捅你一刀子,放上一些血,然后上了药,吃点补血的药,养上一段时间,再放一些血……以此类推,直到你身体里的毒素被稀释到不会影响身体健康。”沈沁慢慢地说道,那个捅一刀子说得重些,仿佛果真要捅他一刀子一般。 云臻坐在沈沁旁边略微吸了一口凉气,这法子,说起来还真有道理,可是不停地放血补血,实在顶得上痛不欲生,何况沈沁只是说形象来说,真实操作,只怕还要更痛苦一些。再看夜云和,脸色微微发白,比起之前说没得救似乎好不了多少,嗯,他似乎听夜青玄说过,此人看似风度翩翩,其实比起王府的郡主还要娇气。 “没有其他办法吗?”夜云和脸色发白,双眼望着沈沁,“我上有年老父母,下有年幼的儿女,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啊!我要是没了,你嫂子怎么办啊!你侄子侄女怎么办啊……” “你刚刚说,嫂子可以改嫁,侄子侄女可以让夜云祥照顾。”沈沁十分不客气的戳穿了夜云祥的谎言。 “……但是……” “好了,你到底要不要治,不要,立马给我滚!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不嫌自己娘娘腔啊!”沈沁忍他很久了,瞪着眼睛道。 “……好吧,我治……”夜云和被沈沁一吼,立刻老实了,缩着肩膀坐着,“现在就开始吗?” “嗯!”沈沁点点头,回屋拿了一本笔记出来,翻到中间一页,递给云臻道:“我师父记笔记是个好习惯啊,操作记载十分清楚,后面是药方,你看着书本操作就行,完了给他开方。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存在理解问题,一切都交给你了!” “啊……”云臻看着沈沁递过来的本子,“由我来操作吗?” “如此血腥残暴的事,难道让我来做吗?你忍心我手上沾了味道几天都除不掉吗?你忍心我因此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 “不忍心……娘子你去陪阿筹他们玩吧,这里有我……”云臻默默地接过沈沁手里的本子,一回头,恶狠狠向夜云祥道:“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动手!” 云臻上上下下好好清洗了一遍回来时,沈沁刚把阿筹弄回去睡午觉,自己靠在软榻上面,手里拿了一些丝带,似乎在做什么东西。云臻靠过来,看沈沁手里类似绢花的东西,不由奇怪道:“这是做什么?绢花吗?” 沈沁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不大满意,道:“上回见木涟漪戴了一朵,怪好看的,就自己试着做一下,嗯,似乎不大成功的样子。” “挺好看的。”云臻看不懂女孩子的玩物,不过从来不会打击沈沁,“不过,娘子不是一向不戴绢花什么的吗?” “是啊,”沈沁点点头,她确实不爱戴绢花什么的,主要原因是阿筹年纪小,总喜欢抓,好好地一朵,让阿筹小手一个蹂躏,就不能看了,即便沈沁不差钱,也觉得心疼,“不喜欢戴,但是可以摆在屋子里看嘛!”其实说白了就是,有了慕容菲这个苦力,沈沁又没什么事情做了。 云臻笑着拿过沈沁手里的丝带,沈沁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虽然沈沁自己表示不满意,但是在云臻看来,那一朵小花做得还是十分漂亮的。沈沁见手里的东西被云臻拿走,也就将其他工具收起来,道:“夜云和怎么样了?” “我按着笔记上写的,已经给他照做了,大约再来个两三次也就没有大碍了。”云臻答道,回想起夜云和那个样子,云臻不由得摇摇头,听说成王当年也是武将出身,当初带兵打仗出生入死也不知多少回,养出来这么个儿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就好。凌广如今怎么样了?陈国可接受这个结果?”提到这桩事,沈沁不免想到还养在府上的小承,“按理来说,我们应当将小承送回去,可如今他爹娘都不在了,他出生在大明,也不知陈国的人怎么看他,若是将他送回去,会不会跟他死去的爹一样讨人嫌?” 云臻叹了口气,道:“我那个姑姑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年整垮了先皇后,又将萧隆送到大明做质子,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弄垮了先皇后的娘家。陈国皇帝虽然不笨,但就是耳根子软,如今先皇后没了,娘家也没有,连萧隆夫妻两个都没了,能指望的也就是小承那孩子的舅家了,偏那家也只是衰落的侯府,别说照顾小承了,自己家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侯府的体面罢了。说到底,小承虽不是我们害的,到底是因为我们,才弄得父母都没了的局面,就暂且养在府上,等他自己能做主之后再说吧。” 沈沁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人家爹娘到底因为他们的举动才落得这个下场的,虽说他们的立场,必定要对上,可没见到也就罢了,既然见到了,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那就留下吧,只是即便萧隆家的儿子基本没有露过面,也难免有人见过他,将他留在府上会不会不大妥当?” “那就送到墨家吧,我找人看着,他年纪小,看上去也怯弱一些,等两年再看往什么方向培养吧!”云臻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今看着瑾萧一个就已经是一个麻烦,好在夜青玄很快就回来了,也是个干脆果决的人,到时将人交到亲爹手里,他们也算功成身退了。 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最为合适,至于他父母的事,小家伙本来就脆弱,等他长大了在告诉他吧,反正小家伙如今连亲爹长个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 三日之后,夜青锋和一众家眷被送往皇陵。 皇陵是历代皇帝的陵墓,其他的亲王通常都葬在封地,除了皇帝也就是后宫的妃嫔葬在其中,墓葬其实算不上多,然而守墓的人却不少。除了守卫陵墓的军队之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便是犯了事的皇子宗室,以孝道的名义送到皇陵守墓,进去了基本就一辈子呆在里面了,连后代没有特赦也不能出来。 沈沁没有机会见识皇家陵墓,但想想也都够阴森不讨喜。何况被送到皇陵的皇子以及宗室,都是犯了大错的,还有谁会将他们当做尊贵的贵人,没有了种种特权,虽说不会让他们饿死,但也别指望养尊处优的过得舒服。沈沁也去了一趟,禁卫护送三辆简单的马车出了皇城,有不少百姓围观,行李也并不多,毕竟王府已经查抄,只留了一些普通的物品由他们带走。 说是夜青锋及其家眷一起到西山,但能随同一起离开的,也就是史连城这个正妃,以及生下子嗣的妾室,其他人则抄没为奴,以后别说是做主子,有官府发卖,去往哪里都做不了主。夜青锋对于一众妻妾的哭喊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城,对云臻道:“你这样为他做事,你觉得你的下场会如何?” 云臻轻叹一口气,道:“谁知道呢?不过肯定不会如你一般!连救命恩人都反手就想除掉以绝后患,你觉得有几人愿意信你?说起来,史家错的最离谱的事,就是将你一个想要皇位的皇子送到凌烟阁,杀手是足够强悍,可杀手却没有那一份胸襟容纳天下。别不服气,你说你筹谋至今,可曾信任过任何人?没有吧,就连作为你后盾的史家都没有,否则,又何必连枕边的妻子都下了药?” 夜青锋微微皱眉,他从小被送到凌烟阁,不是由哪个贵人带着,而是向普通的弟子一般,一步一步在其中脱颖而出。他确实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如云臻所说,他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这是凌烟阁教给他活下去的方法,再亲近的人,都可能背后捅一刀子,他见多了被亲近的人一刀捅死的同伴。 “作为杀手,确实不能相信任何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作为一个掌权者,甚至未来的皇帝却不同,你谁都不信,难道还能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做吗?你或者说,每一个官员都派一个副手监督,听起来不错,可一旦实行,你就会想,若是他们狼狈为奸又当如何?那么再设一个巡视的官员,若是他也被收买又当如何?最终,迟早让这一批无端多出来的人将国家拖垮。你进京比我早,两年多前你就已经封王,可为何至今都不能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不仅仅是父皇的刻意控制,更是因为没有人敢支持一个随时可能杀掉自己的主子。”云臻对夜青锋,其实并没有那样的讨厌,毕竟是亲兄弟,血脉相连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否则当年他为何亲自将他救活。 “信任……” “如今皇兄你要去皇陵了,皇陵当中没什么人,皇兄你大可以试试谁都不信任会是怎样的生活。”云臻也没有一定要说服夜青锋的意思,多年养成的思维,哪里是他几句话就能改变的,或许夜青锋到了现在还觉得他不安好心呢。 这一场变动并没有在京城造成太大的变动,皇帝不可能让朝廷当中存在大规模的派系分立,只是一下子裁撤可能会造成政局的不稳,所以才打算慢慢的渗透,将某些人慢慢地换出来。如今一下子剔除掉的人不少,但刚好今年是官员考绩的年份,大可以擢升一批政绩不错的官员,至于地方官员的空缺,也可由今科的进士以及优秀的举人填补。 这一番整理,到了腊月中旬,夜青玄已经领兵回朝,顺路还将锦蓝城‘久攻不下’的鸡鸣山土匪给端了。 太子凯旋回朝,顺路还拿下了剿匪的功绩,夜青玄原本就极高的声望更是提升了一个层次,得胜归来的将士进京这一日,京城百姓都围在朱雀大道边上,等着看太子凯旋而归的盛况。 皇帝虽然很满意太子此次的功绩,但还不至于亲自出门迎接,于是派遣云臻到城外迎接太子,顺便宣旨,表示对将士们的嘉奖。太子妃慕容雪和侧妃沈轻,虽然不能出城迎接,但也早就准备妥当,在太子府门前等候,沈沁依然带了儿子,加上南纤,居高临下的坐在茶楼中,等着看热闹。 沈沁原本想带韩灵玉一道出来的,可韩灵玉如今遭逢了大变,早已经不像从前一般活泼好动,表示铺子里面忙,不能陪沈沁一起看热闹。沈沁虽然觉得韩灵玉还是应该多接触些热闹的环境,避免越发沉默下去,缺也无法勉强她。 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做皇帝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事能够保护百姓们安居乐业、平安度日,所以相对于在朝中拉帮结派,百姓们更关注的是谁能够打退强敌,保护人民的安宁。所以今日城中的百姓们都自发的围上来,目的自然是看一眼战胜归来的太子,以及跟随太子保家卫国的将士们。 ------题外话------ 我错了,今天因为上课以及种种原因耽误了,不仅迟了,字数还不够,为了不断更,先上传,明天补上缺了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份 云臻在城外迎接,宣读了圣旨,为普通的士兵们赐下了奖赏。随同夜青玄回朝的将士一共五万,自然不可能全部进到京城当中,大多的士兵都要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待朝廷的安置,而有功的将领们,才能随同太子面见皇帝,同时论功行赏。 云臻等夜青玄安顿好驻扎城外的士兵,才同夜青玄以及一众将士进城,一大早出门,等到进城时已经过了午后。 夜青玄得胜归来,随同进城的,除了功劳甚高的将士,还有辽国的求和使团,以及一名质子。 云臻今日的重大责任,除了宣旨以及赐下众多赏赐,就是派人在城中维持治安,以免百姓们因为太过激动,或者太过愤慨,做出些不当的举动,比如攻击辽国使团什么的。虽然辽国屡屡侵犯大明十分可恶,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如今两国议和,人家充当的是和平的使者,若是伤了使节什么的,就变成了大明没有理了。 好在如今大明国富民强,辽国进攻大明也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事件,至少京城这边的百姓,都表示的是对太子以及将士们的热烈欢迎,基本没来得及看辽国使团一眼,于是,一行人顺利的穿过了京城主干道,到下午时分,终于见到了皇帝。 将太子和使节团送到,云臻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只可惜,还不能走。沈沁带着阿筹和南纤看过了热闹,又寻了个地方吃了个午饭,回到王府,云臻还饿着肚子陪着皇帝面见众人。 云臻在一群功臣当中,看到一名年轻男子,不大像武将,倒有些读书人的儒雅,站在一群武将当中,明显有些格格不入,偏生这许多人对他还有些敬畏的意思。听一众功臣们一一介绍,云臻才知他便是沈沁所说的谋士。 云臻一开始听说沈沁千里迢迢让紫玉去找一个男人的时候,还很是吃味了两天,尤其是沈沁还特意交代紫玉,一定要将人活着送到夜青玄手中。若是别的男人,怕是恨不得扑过去一刀子将人剁了,云臻好一些,并不觉得沈沁看上别人什么的,但是对于娘子根本没有考虑告诉他一声,云臻表示不高兴。 因为不高兴,云臻硬是赖在沈沁身边吐了两天的酸水,可惜沈沁变着花样亲自下厨对他使了一回美食策略,还是没有跟他说出真相。云臻自信沈沁不是移情别恋什么的,对于娘子的秘密也只能当做秘密,可如今见到了真人,云臻表示十分不爽,怎么看庄钰,都觉得是一个勾引他娘子的小白脸。 站在云臻旁边的庄钰一直觉得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可顺着感觉看过去,又看不出什么来,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连带回答皇帝的问话都精简了许多。若是旁人,皇帝也不会太在意,一场仗打下来,除了主帅还有许多有功将士,然而功绩其实差不多,多一句少一句也没什么关系。但夜青玄在之前送回来的几道折子当中,就多次提到庄钰,并非常感叹地说,没有庄钰,这一场战争要多走许多弯路。于是皇帝也记住了这个军师,见他说得精简,也多问了一句:“庄爱卿看上去像是文人,为何会投笔从戎?” 皇帝问话,庄钰自然不敢再一两句话带过去,可自己家中的那一层渊源,庄钰也没打算这就说出来。莫成天如今是顺天府尹,而他不过是一个刚刚从北疆归来的,即便有些功绩,还有资格跟莫成天叫板。庄钰本人是个天生的谋士,遇上自己的事也十分理智,虽然将莫成天恨得咬牙,但也深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成天大了他二十多岁,光是拿时间耗,也能耗死他。 因此庄钰稍微斟酌了一番,道:“小人原本是读书人,也想考取功名,只是家乡突然遭遇匪患,父母兄长都命丧其中,小人离家赶考,才逃过一劫。为此,小人恨毒了土匪山贼,情愿投笔从戎剿除匪患,以报父母大仇。” 庄钰极聪明,他的家仇已经给夜青玄交了底,然后,让夜青玄给他弄了一个锦蓝城的户籍,由此遭遇匪患最后不得不投笔从戎就顺理成章了。太子拿下了鸡鸣山的土匪,又将玩忽职守与土匪勾结的锦蓝城官员罢免,如今新的官员还没有派过去,动点手脚安排一个户籍还是十分简单的。 夜青玄是个十分惜才的人,庄钰在他手下表现出的聪明才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人才,别说是这样一桩小事,便是替庄钰报家仇,对上莫成天,夜青玄思考思考多半还是会答应。所以,这一桩事夜青玄办得十分顺手,如今庄钰的籍贯已经加到锦蓝城当中,不过为了避免从别的途径调查,庄钰的功名是没了。 夜青玄回来的路上,顺便剪除了一伙山贼,将与山贼勾结的地方官员也查办了,这事皇帝早已经知晓,闻言点点头,道:“庄爱卿此举乃是大孝之举,旁人皆道般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若是没有将士保家卫国,又哪来的条件专心读书。朕看庄爱卿计谋过人,学问自然也不差,暂且在兵部当差吧,往后再行擢升!” “谢皇上!”在兵部当差,目前也没有说品级职位,但皇帝既然有心用他,以后自然是有前途的。夜青玄曾说过要替他报仇,但他拒绝了,自己的家仇如何能请别人代劳,更何况莫成天如今也是朝中重臣,若是夜青玄对上,难免为难,他极聪明,自然知道如何把握最好的位置,为自己谋求最高的便利,而不引人厌烦。 一系列的论功行赏下来,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皇帝将庆功宴定在明日,今天只是留了夜青玄和云臻用膳。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自然是让夜青玄和云臻多培养些兄弟感情,原本他的子嗣就不多,夜青锋一送走,就只有云臻和夜青玄两个。一个皇帝,若是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未免太过凄凉,何况皇帝私心里更疼云臻一些,希望夜青玄这个兄长能对云臻好一些。 夜青玄默默地打量了云臻一番,他认识云臻是在三年前,云臻那一嗓子喊沈沁救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即便后来叶锦玄无数次表明云臻有多强悍,内里有多阴险,夜青玄看他都有一种吃软饭小白脸的感觉。何况云臻这张脸确实长得十分有小白脸的潜质,他老婆是个顶着花瓶脸的女汉子,此人是个长得像小白脸的高手,两人还真是绝配。 沈沁也云臻的名义将庄钰送过去,虽然夜青玄见到随行的紫玉,便知道是沈沁的意思,还是向云臻道个谢,道:“此次多谢你给我送来一个谋士。” 云臻撇撇嘴,道:“皇兄别提这一茬了,为了他我还跟娘子赌了两天气,偏她费心思讨好我,就是不肯说其中缘故。皇兄告诉你那谋士一声,以后见着我躲着些,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夜青玄默然,心里其实也默默地好奇,沈沁自小生在京城,嫁了云臻跟他往沧州呆了三年,没道理沈沁认得的人云臻认不得吧。不过云臻自己都问不出来的话,他就更是只能好奇好奇,甚至庄钰本人都弄不清楚,沈沁为何会大老远派个人过去救他,为此还深深得罪了那个大恩人小姑娘,如今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被太子殿下难得记住了的紫玉,此时正被沈沁从王府大门背后揪出来,小丫头脸色有些颓废,一双眼也有些无神,活脱脱一个失恋了失魂落魄的模样。沈沁见多了紫玉活泼的模样,一见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吓了一大跳,将她拉进王府当中,按到椅子上坐下,问道:“紫玉,你这是怎么了?上回不是还说这公差出得顺利吗?太子欺负你了?” 沈沁压根没想庄钰会欺负紫玉什么的,庄钰是聪明,可再聪明也就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是紫玉的对手,紫玉若是想,弄死庄钰都容易得很。可紫玉就算长得不错,也就是个小丫头,照理来说入不了夜青玄的眼才对,若说得罪了夜青玄,看着紫玉是沈沁的人,夜青玄也不会对她如何才是。 “不是太子殿下,是庄钰!”紫玉没敢让太子殿下背黑锅,虽然十分不乐意提起庄钰,还是闷闷的澄清道:“那个不识好歹的白痴,本姑娘救了他,他管得着是谁的意思,还说要找恩人报恩,哼!分明就是想法不纯!” “……”沈沁看着紫玉这个模样,好吧,让紫玉去解救庄钰是她的意思,不曾多说什么,还把功劳安在云臻头上的也是她。她不想自己冒什么尖,没想到让那个书生怀疑紫玉了,不过,这个不重要,反正她是王妃,云臻敲不开她的嘴虽然不开心了几天,但是若当真让人怀疑了,云臻便是说什么掐指一算的鬼话,也会给她扛下来。可惜现在的重点是,紫玉这个模样,怎么看都是看中了庄钰,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 紫玉被沈沁看得发毛,小心翼翼的望着沈沁:“王妃,我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我们紫玉也有十六岁了,这是应该的,没什么不对。”紫玉虽说是游宸送来照顾沈沁的,但小姑娘活泼可爱,沈沁也那她当妹子看,若是紫玉果真看中了庄钰,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大不了给她除了奴籍,再送她一些嫁妆,保证那些普通的富家小姐还比不上紫玉的气派。 紫玉没听懂沈沁的意思,紫青倒是听懂了,掩着嘴笑,让紫玉瞪了一眼,连忙收住笑意,道:“王妃说的没错,紫玉确实不小了,该说亲事了!” 紫玉一见紫青那模样,瞬间就秒懂了,脸一红,又回头瞪紫青,道:“你以为你比我小多少,也就是半岁罢了!迟早你也有被我笑的一天。” 紫玉嗔骂紫青的时候中气十足,一回头,又垂下了脑袋,脸上的绯红也退了下去,又是那副颓废的样子。 沈沁见她这模样,自然不觉得问题只在于庄钰逼问紫玉真正的救命恩人的问题,庄钰又不傻,不管是谁的意思,救了他的都是紫玉。“紫玉,这是怎么了?你若是果真喜欢她,我自然为你做主,难道是他另有喜欢的人了?”沈沁不觉得丫头没有资格追求爱情,更何况紫玉本来就与普通的丫头不同。然而,即便她拿紫玉当妹子看,有心为紫玉做主,人家若是果真有了喜欢的人,她也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 “……”紫玉望着沈沁摇摇头,道:“王妃,我只是个奴婢啊!” 紫玉眼里含了些眼泪,她在药谷长大,是药谷的世仆,在药谷初建时,他们就是药谷的奴仆,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从前在药谷时,她并没有这个感觉,相反来说,普通的子弟,还需拜入药谷出师了的弟子名下,才能学习医术和武功,他们却是从小就有专人教导医术和武功,等到了出师的水平,便会随侍在药谷的主子身边。 药谷的等级还是十分森严的,比如林谦一类的,虽然是药谷的嫡系弟子,但还没有资格让紫玉这样的高手随行服侍,除了药谷掌门及其继承人,便只有长老一辈的前辈才有那个资格。沈沁是药谷掌门的师妹,虽然年纪小,基本也不管药谷的事,可架不住辈分高,也就相当于药谷的长老,所以游宸才送她来服侍。 正是这个缘故,她这样级别的奴婢,地位比起药谷普通的弟子还要高上许多,所以她几乎从未想过身份这个问题。这一次出门,她是庄钰的救命恩人,即便庄钰知道她的身份,也是将她当做恩人敬重的,她也没了许多顾忌,与庄钰相处甚好。可要说感情,紫玉其实赶不上紫青细腻,她根本就不曾察觉她与庄钰是不是走得太近了。直到让她撞见了别人的非议。 她将庄钰送到,并没有直接回来,就留在边关,原意也是保护庄钰。紫玉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边关战场上面刀剑无眼,她既然救了庄钰,索性就送佛送到西,免得庄钰一个文弱书生让人家不长眼的一刀子砍了。她毕竟是沈沁身边的人,太子和叶锦玄也照顾她一些,她闲的没事就去军医那边帮忙,倒是跟许多人都混熟了。 在军中呆的久了,有时也跟庄钰一起遇见庄钰的熟人,她一个姑娘家不好跟男子多说话,一向都是点个头就罢了,偏有一回,有个人见她与庄钰一道,笑着打趣道:“哟,你小子艳福不浅嘛,通房丫头都带到这边来了。” 庄钰自然是义正言辞的解释清楚了,可这事却在紫玉心里扎下了一根刺,后来庄钰无意间问起紫玉的主子时,紫玉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其实紫玉也没跑远,她自己纠结,可也怕自己跑远了庄钰让哪个不长眼的砍了,可庄钰一个完全不懂物攻的,哪里找的见紫玉。紫玉躲在暗地里,看着庄钰逮着空隙就四处找她,她心里既高兴,又觉得应该彻底断了这份情。 “王妃,我毕竟是个奴婢,可庄钰不同,他如今立了功,太子也器重他,又那样有才华,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我与他,根本就不可能,又何必让他为难。若是将来,别人提起他,便取笑他有个奴婢出身的妻子,他又如何面对?还不如趁早了断了的好。”紫玉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如何的心情,庄钰心里有她,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可是一道身份的鸿沟,却让她更进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沈沁微微一愣,当初她不是没想过紫玉一个女孩子,出去办这件事不大合适,可为了方便照顾沈沁,沈沁身边除了暗卫,都是女子,沈沁总不能派个暗卫出去办这件事。沈沁身边的暗卫一个个武功都很好,可暗卫基本上都是按照主子的指令办事的,沈沁还真没本事预测所有的情况,给暗卫写上一个完整的计划表,若是遇到突发事件,沈沁怀疑,暗卫被灰溜溜赶回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让云臻派人去做,首先说不准云臻会不会心血来潮带上个人感情做出沈沁事情来,其次,要如何跟云臻解释这事的来龙去脉。这就是云臻逼着自己跟沈沁赌气吐酸水了好几天,沈沁难得日日亲自下厨讨好云臻,依然没有将真相跟云臻说出来的原因,不是她信不过云臻,而是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吧,云臻那样精明的人,随便胡编两句都能给抓出一大把漏洞来。 这个任务紫玉完成的可以说非常出色,唯一的问题就是把自己的真心搭进去了。沈沁是很想劝她不要在乎世人的眼光,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什么的。可是这不是她前世生活的世界,她一个千金小姐都无法做主自己的婚姻大事,更何况作为奴婢,庄钰要她,她就是妻子,哪天庄钰若是移情别恋了,单单出身就可以将紫玉打入尘埃。沈沁毕竟是站在紫玉一边的,即便觉得庄钰是个不错的人也实在不敢拿紫玉的一辈子赌庄钰的真心。 沈沁叹了口气,道:“紫玉,不然,我送你回药谷吧!”回药谷,自然是了断这一段缘分,虽然可惜,可紫玉确实赌不起,女子有多少个花样年华可以挥霍,一次的失败就足够否定她的一切。 紫玉抬头看沈沁,眼里又是许多泪水。沈沁抱住紫玉,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不逼着你做决定,先休息两日,你想清楚了再说。你记着,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身边的,你要是果真喜欢他,我就认你做妹子,除了奴籍将你堂堂正正的嫁过去,你若是不想再见他了,我就送你回药谷,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紫玉果真抱着沈沁大哭了一场,她知道沈沁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可她也知道,就算除了奴籍,她依然是奴婢的出身,没有娘家可以为她撑腰,若当真选择这条路,一切都要她自己承受。她自来不是个喜欢多想的,可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没有遇见需要她多想的,她喜欢庄钰,可另一面,也害怕未来的生活,毕竟她才十六,按照正常的寿命来算,她还有几十年的生活要面对。 沈沁等紫玉哭够了,将她送回去睡下。紫玉这一路也辛苦得很,回来之后又是大起大落情绪激动,一躺下就睡着了。 沈沁安顿好紫玉回去,云臻已经坐在屋子里抱着阿筹等她了。阿筹如今跟着瑾萧他们学些东西,回来就跟沈沁两个卖弄。不过阿筹确实十分聪明,小小的年纪,什么东西听两遍就记得清楚,便是沈沁小时候也没有这样的记性。 如今阿筹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沈沁和云臻一整天下来累得够呛,小家伙倒好,到了晚间还生龙活虎的。不过随着年龄增长,阿筹如今也渐渐明白不能打扰爹娘休息,看见沈沁打呵欠了,便自己回房逗小金玩去了。 送走了阿筹,沈沁才有空问一问其他的事情,首先便是瑾萧的事。她一向心疼瑾萧那个懂事又可怜的孩子,如今夜青玄回来了,说不定就要将孩子接回去了,沈沁还真是舍不得。 云臻听沈沁问起这个,便道:“这是师兄过去时就告诉皇兄了,皇兄初时有些惊讶,不过也承认有这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凌雁竟然生下了孩子。他当时以为是凌雁自己设计的事情,所以对凌雁也没有好脸色,但也没准备不负责任,只是没想到等他平静下来去找凌雁时,却听说凌雁突发急病已经没了,更不知道还有个孩子。不过太子府这段时间一来出了许多事,皇兄还得先回去处理一下太子府的事,说了明日过来见瑾萧。” 沈沁点点头,也知晓夜青玄院子里一群人都是不省心的,若是太子能把内院稍微清理一下,以后瑾萧回去她也能放心一些。 沈沁见云臻脸上有些疲惫,身上还有些酒气,也没有多问,两人早早的睡下。早早地睡下,导致的一个后果,就是云臻早早的醒来了,太子凯旋回朝,皇帝放了三天假,云臻难得不用早起,醒了就靠在沈沁旁边,一面盯着沈沁的脸看,一面把玩着沈沁的头发,硬生生将想睡个懒觉的沈沁给弄醒来。 沈沁醒了也不动弹,由着云臻看,自己躺着闭目养神。不过,云臻哪是老老实实玩玩头发就算了的,等云臻将沈沁的睡袍剥了一半,沈沁总算装不下去了,一睁眼就对上云臻带着笑意的眸子,道:“娘子醒了?” “嗯……”沈沁眯着眼睛应了一声。 云臻觉得被冷落了,一个人就压到了沈沁身上,委屈道:“我难得不用上朝,娘子你还敷衍我!” “……”沈沁觉得云臻一向沉稳,可偶尔闹起小脾气来,比她那三岁的儿子还要不依不饶,抬起头,在云臻唇上啄了一口。云臻满意了,然后高兴了,再然后云臻神清气爽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站在旁边时,沈沁根本一点都不想动。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一片金光,云臻在床前半弯着腰,轻轻拨动沈沁的头发,道:“娘子,起来了,等会儿皇兄和沈侧妃要过府来拜访……” 沈沁咬着牙瞪了云臻一眼,不情不愿的爬起来,道:“给我更衣!” 云臻自知理亏,屁颠屁颠的跑去给沈沁拿衣裳,果真一件一件给沈沁穿上,才挽着沈沁的手,出门去用早膳。 事实上,两人已经顺利的错过了早膳的时间,再等一个多时辰就该是午膳时间了,只是夜青玄和沈轻既然要来,自然不能饿着肚子接待,尤其是还不知道得接待多久。 事实上沈沁的想法是对的,两人刚刚放下碗筷,那边就来报,说夜青玄和沈轻到了。若是沈轻一个人过来,沈沁也不用顾虑什么,但有个夜青玄一起过来,沈沁还得跟云臻一起到大门前迎接一番。 夜青玄带沈轻过来沈沁并不意外,夜青玄既然要认瑾萧,不管怎么解释瑾萧的来历,都是要放在太子妃或者侧妃名下教养的。目前温侧妃还没有进府,慕容雪和沈轻两个相较,自然是沈轻更为合适,而慕容雪虽说现如今还没有孩子,但慕容雪对于自己一个正妃,没能最先诞下子嗣已经十分恼火,能好好对待瑾萧才奇怪。 沈沁和云臻在门外迎接,夜青玄也不曾让两人行大礼,便将云臻扶起来,道:“我们兄弟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云臻自然笑着将一行人迎进去。太子带了沈轻过来,才两岁的夜明欣也跟了过来。夜明欣年纪太小,也不觉得不苟言笑的爹爹吓人,一来就扑进沈沁怀里,道:“婶婶、婶婶,哥哥呢?娘亲说今日可以见到哥哥了!” 夜青玄虽然决定将瑾萧养在沈轻名下,可慕容雪毕竟是太子妃,昨日才回来,理所当然的宿在慕容雪那里,今早告知沈轻这个消息,也只从沈轻口中知道母女两个已经见过瑾萧了,却没想到夜明欣跟这个哥哥感情这么好。 沈沁笑着将夜明欣抱起,道:“在府里,婶婶已经叫人去叫他们过来了。不过,欣儿只惦记着哥哥,不记得阿筹了,他听到了要伤心的。” “才没有,欣儿跟阿筹哥哥那么熟了,才不用总是挂在嘴边。但是哥哥不同,欣儿要多叫他,他才会记住欣儿的!”夜明欣赶忙解释道,生怕阿筹果真生气了。 一行人走到花园里,阿筹闹着要跟瑾萧扳手腕,舒清和舒朗两个在旁边给两人加油。阿筹比瑾萧小了两岁多,小手都比瑾萧小了一圈,哪里是瑾萧的对手,瑾萧也不好太打击他,让着他,叫他两个手跟他一个手扳。阿筹差不多一个人都挂在瑾萧身上,结果就是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瑾萧疼阿筹,还替他挡了一挡,阿筹一点事都没有,瑾萧倒是疼的龇了龇牙。夜明欣蹬着小短腿跑过去,帮着舒清舒朗拉瑾萧两个起来,等几个小家伙站到几个大人面前,早上好好收拾过的衣裳上面已经沾了不少尘土。 云臻将阿筹拎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皱眉道:“怎么就不知道注意一点,一身的灰蹭到你娘亲身上怎么办?” 阿筹被云臻抓着拍,还咯咯的笑,道:“我把小哥哥拽倒了,所以还是我力气大,小哥哥就不能将我拽倒!” 云臻扯扯嘴角,总觉得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耍赖不大好,可一时又想不出来该怎么教育儿子,却听沈沁淡淡道:“这样说的话,我觉得欣儿大约也能将你拽倒,阿筹要不要试试?” 阿筹看着小豆丁堂妹,表示不信,夜明欣却十分激动,道:“我信、我信,阿筹哥哥,你站着别动,我也能将你拽倒!” 沈轻赶忙将想要冲过去的女儿抓住,道:“欣儿,不许调皮!” 好容易将激动地两个小跳豆安抚下来,云臻将瑾萧拉到夜青玄面前,道:“这就是我那侄子,你的大儿子,瑾萧,见过你父亲!” 凌雁死时,瑾萧年纪还太小,只隐约记得自己亲娘的模样,对他来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一直照顾他的慕容菲。至于父亲,慕容菲为了给他一个正当的身份还嫁过一回人,可两方一直都是契约关系,瑾萧连爹爹都没有叫过一句。他小时候问过凌雁他的父亲,可凌雁长叹一声,便要沉默一整天,后来就不再问了。没想到他都将自己归类到没有父亲的小孩当中了,他一向信任的小叔,却让他叫一个人父亲。 瑾萧对上夜青玄的目光,夜青玄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慈爱,可瑾萧看着,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涩,看了半晌,没有叫父亲,却道:“你觉得,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青玄一愣,片刻,道:“她,是个很聪明、很坚强、也很倔强的人。” “那你,有没有觉得,娘她侮辱了你?”瑾萧紧接着问道。旁边的人,包括一直紧张的盯着瑾萧的慕容菲,都被这样的对话雷到了,她照顾瑾萧这几年了,还是头一次发现,瑾萧居然还知道这些。 “没有,我们之间没有对错,只是缘分不到罢了!”夜青玄摇摇头。当初他年少气盛,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作为女子的凌雁的屈辱和难堪,而是对于自己被人设计的窝火和憋屈,一时找不到宣泄之口,火气都撒到凌雁身上。等他清醒一些,想到凌雁可能跟他一样被人设计时,凌雁已经被凌家送到了别院,他找到了别院,却听说凌雁已经急病死了。 其实,凌雁的死讯是她自己放出来的。凌雁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生怕王府借此将她送进太子府,于是让别院的人,众口一词的坚称她已经死了。凌雁被凌广设计陷害,可即便都不过从小就面白心黑的凌广,可拿捏几个别院的下人还是足够的,而夜青玄当时的反应则是凌王府觉得凌雁丢了王府的脸面,除掉了凌雁。 如今对上自己初次见面的儿子,夜青玄有种莫名的感觉。夜瑾益出生的时候,他没有太多的感情,一来夜瑾益的母亲他并没有什么印象,而夜瑾益一出生就打上了杨家的印记,他实在说不上喜欢。二来,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夜瑾益恐怕活不下来,因为太后不会允许,而杨淑妃偏要自作聪明的将夜瑾益带到宫中养着。然而见到瑾萧,大约是因为对凌雁的愧疚,他对这个孩子也有一种怜惜愧疚的情绪,而对上瑾萧那一双小小年纪却格外早熟的眸子,夜青玄一时有一种心疼的情绪喷薄而出。 “瑾萧,你愿意跟为父一起生活吗?”虽然瑾萧只有六岁,但夜青玄却并不将他视作一个可以由他摆布的小孩子。 “我跟你一起生活,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瑾萧望着夜青玄,嘴动了动,父亲两个字到底没喊出来。他知道这里是云臻的府邸,云臻自称是他的叔父,可孩子总是跟父母在一起的,就算舒清舒朗,也是时常要回到父母身边的。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呆在云臻府上,可若是跟夜青玄回去,他更不知道夜青玄家里会不会欢迎他。从前住在村子里,他也见过寄人篱下一般生活的孩子,他觉得,他若是跟夜青玄一起回去,大约性质也是差不多的。 “不会,你是我的儿子,怎么会有麻烦。”夜青玄摇摇头。 “他要是待你不好,瑾萧你就回小叔这里,让他远远地瞧着你眼馋!”云臻大约猜得到瑾萧在犹豫什么,这么大的孩子,心里多少都是有些敏感的,何况瑾萧跟着慕容菲这两年,过得其实并不好,大约见多了这样的情况,害怕自己也落到那样的境地。 “我是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的人吗!”夜青玄瞪了云臻一眼,本来儿子就更亲云臻一些,还要火上浇一浇油,是生怕瑾萧跟他走是吧! “这话是你说的,瑾萧若是受了委屈,我们可是要上门为他出头的,好歹是我们养了这么久的孩子。”云臻勾唇笑道。   ☆、第一百四十章 庆功宴 夜青玄见状也笑了,道:“你也不用激我,不就是看着益儿没了,生怕我照顾不好瑾萧吗?杨侧妃死去时,我说过将益儿养在太子妃名下,好歹自己府里看着,母妃定要将孩子带到宫中,我也没有法子。进了宫中,就不是我能伸手的地方了,你也知道,不说益儿,就连欣儿和你家阿筹,太后也没打算放过呢。” 云臻摇摇头,道:“你在京城折腾了这么多年,依然让他们蹦跶,并非你不及我,而是你顾虑太多,你想两权,可世上难有两权的事。如今,夜青锋和史家一脉是除了,可大明又岂止那两派人马想要这江山,你是太子,能拼尽一切保护瑾萧吗?如若不能,还不如只当不知瑾萧的存在,至少能平安长大。” 夜青玄默然,他知道云臻所说的不错,相比起他瞻前顾后,想要一切都顺利,云臻则干脆利落得多,就如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可以彻底将夜青锋和史家弄垮。不是云臻的手段有多厉害,背后有多少实力,而是云臻敢动手,不怕后面难以收拾的残局。而云臻的顾虑也并非杞人忧天,若是有一天瑾萧的安全关系到他的大局,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选择,就是夜瑾益,他其实可以强硬的将他留在太子府,可他不希望杨家河慕容家为此出现争斗,所以,他没管。 “瑾萧,若是跟我走,我可以给你应有的地位,甚至将来君临天下的权利。可同时,你也不可能像在你小叔这里一般随心自在的生活,甚至可能面对重重地杀机,你愿意跟我走吗?”夜青玄低头,对上瑾萧的眼睛,既然事关孩子的一辈子,就让他自己选吧! 瑾萧微微垂眸,在所有人都觉得瑾萧会选择留在王府时,瑾萧抬头道:“我若是跟你回去,娘亲是不是就可以顺着心意嫁人了?小叔是不是就不用为难了?” “瑾萧,我们没有为难?”沈沁见小小的孩子,就要考虑这么多,眼中满是心疼。 瑾萧却摇摇头,道:“小婶婶,你们虽然不说,但是我都知道的。我曾经听到府里的下人说我是小叔的私生子,还见到紫青姐姐教训他们不许乱说,我知道叔叔和婶婶对我好,可我不能不识好歹,现在阿筹弟弟还小,我若是留在府上,将来阿筹弟弟又该怎么办?别人一定会笑话他的。还有娘亲,我知道那个姓柳的对娘亲不好,可是娘亲为了不让别人说我的闲话,只能做他的妻子,娘亲那么好,一定会有最好的人喜欢,不能因为我耽误一辈子。” “瑾儿,你小小的年纪想这么多做什么!你现在只要好好的长大就够了。”慕容菲摇头道。 瑾萧小小年纪,却十分有主见,想夜青玄道:“父亲,我愿意跟你回去,以后会好好学习,不会丢你的脸!” 夜青玄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眼里有些心疼,道:“你想要你娘重新嫁人,以后就不能再叫娘亲了。我会请最好的先生教导你,但能学到多少都看你自己,我不在乎丢不丢脸,你是我的长子,也可以任性。”说着,又看向沈轻,道:“以后她是你的母亲,你可以每年去祭奠你的生母,但在外人面前,你需要称她为母亲,她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瑾萧看了慕容菲一眼,知道夜青玄说的没错,他虽然还不太明白夜青玄的身份,却知道云臻是大明的亲王,夜青玄是云臻的兄长,地位恐怕更高,如果他继续叫慕容菲娘,恐怕不会有人敢娶慕容菲。小小的孩子走到慕容菲面前跪下,道:“娘,瑾儿谢你三年来养育之恩,以后不能叫娘娘亲,可在瑾儿心里,你永远都是瑾儿的娘亲。” “瑾儿……” “你是太子妃的妹妹,瑾萧以后叫一声姨母吧!”夜青玄叹了口气道。 瑾萧点点头,望着慕容菲道:“姨母!” 慕容菲一直知道瑾萧是别人的孩子,迟早是要离开的,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早,即便告诉自己,瑾萧这是回到父亲身边,以后会过得更好,依然无法释怀。 瑾萧站起身,走到沈轻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道:“瑾萧见过母亲!” 沈轻之前见到沈轻的时候,并不知道沈轻的身份,只是叫她夫人,如今改口叫母亲,却叫沈轻也有些心疼,将他拉过来,道:“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便当你是我的儿子,欣儿你也见过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求你别的,只希望你无论如何都将欣儿当做妹妹疼爱。” 瑾萧回头,夜明欣年纪太小,完全听不懂大人们在讨论什么,只是本能的发现大家似乎都不开心,尤其是她的哥哥,眼里还有眼泪。夜明欣一见着模样,便丢下阿筹,迈着小短腿走到瑾萧面前,道:“哥哥,谁欺负你了吗?欣儿帮你打他!”一回头,发现她爹夜青玄望着瑾萧,小丫头觉得似乎就是父亲欺负了自己的哥哥,可她年纪在小,也知道不能打父亲的,一脸为难道:“哥哥,欣儿不能打爹爹,能不能换一个人啊!” 这下倒还,就连慕容菲都被逗得一笑,却见瑾萧拉起夜明欣的小手,一脸认真道:“你是妹妹,应该是有人欺负了你,哥哥替你打他,不是你替哥哥打人。” “是吗?”夜明欣呆萌萌的睁大眼睛望着瑾萧,“那欣儿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将瑾萧问住了。他是个男孩子,以前也没有小孩子同他玩,到了王府,府上接触的小孩子也都是男孩子,他只记得慕容菲告诉他男孩子要保护弟弟妹妹,却从没有谁告诉他女孩子该做什么。 “欣儿可以帮小哥哥递棍子嘛!”阿筹倒是不介意夜明欣抛弃自己,夜明欣太小,随随便便就被其他的人吸引过去了,他早就习惯了,见瑾萧呆住了,便帮瑾萧答道。 “……”大人们都默默地看阿筹一眼,又看他的爹娘,终于夜青玄幽幽叹道:“叶锦玄曾经说过,你们小时候一起干坏事,你一向躲在后面递刀子,看来是真的嘛!” “……”云臻看了自家熊孩子一眼,摇摇头道:“其实也好嘛,至少比起皇兄你没人递把刀子,连杀带绑都得自己来,有人递刀子望风总是好的。” 夜青玄对瑾萧还是上了心的,虽然以后瑾萧养在沈轻名下,但从前的来历还得交代一番。真话可以对皇帝说,可要往外公之于众,还得认真斟酌,不过夜青玄毕竟对凌雁心有愧疚,最后责任还都是夜青玄担了下来。 虽然此事对夜青玄名声有些影响,但名声这回事对男子的影响并不太大,顶多就是让人说一个年少轻狂罢了。尤其是夜青玄作为太子吗,这一代皇家又是自私凋零,夜青玄的地位基本上是稳打稳的,自然也没人说嘴。至于还有一个皇子摆着,一来云臻回归封王才不过半年,自然没什么班底,二来,众臣们私心里以为,夜青玄作为太子,比起云臻要靠谱得多。明明是一个科举状元出来的人物,可身上没什么儒雅的书生气息,偏生一股子侠气,让人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乘风飘走,十分没有安全感。 当天下午是北疆胜利的庆功宴,送走了太子一家,收拾收拾也该进宫了。紫玉不想见到庄钰,沈沁便依然带着妙语和紫青进宫。 瑾萧午间便跟夜青玄回去了,阿筹微微有些惆怅,腻在沈沁身边,十分有些不高兴,道:“娘亲,为什么欣儿妹妹有哥哥,阿筹没有?” 沈沁看了儿子一眼,这个问题真是一个高深的问题,她前世上头有个姐姐,这一世上头哥哥姐姐更不少,不大理解作为老大,希望有个哥哥姐姐疼自己的想法。斟酌了一番,终于道:“因为我们阿筹以后是要当哥哥的啊!” 瑾萧现在还不是很明白哥哥和弟妹的不同,听沈沁这样说,便接着问道:“那阿筹什么时候可以当哥哥?” “这个,得问你爹……”沈沁暂时不想让阿筹当哥哥,就一个熊孩子还照顾不过来,再来一个,那不是自己找虐吗?这种问题还是让当爹的自己跟孩子解释吧。 阿筹闻言立刻转向云臻,云臻专心致志的翻书,假装没听到妻子和儿子说话,可儿子不依不饶,最后丢下书本,道:“瑾萧是你哥哥,欣儿是你妹妹,等将来你小叔娶妻生子了,也多得是弟弟妹妹,阿筹不用着急的……” “……”阿筹小脑袋还转不过爹爹,暂时相信了这个说法。外面赶车的道到了,云臻和沈沁终于松了口气,云臻将阿筹一抱,牵着沈沁的手径直往里面走去。 在大明,还是十分讲究礼仪规矩什么的,在外面光明正大的牵妻子的手的,也就云臻一个。只是朝中众臣早在当年云臻考中状元时,便知道不能招惹他,更何况如今云臻贵为王爷。如今王府里面依然如此干净,一是作为云臻老爹的皇帝都表示不在意,更没有别人插嘴的余地。二来,云臻此人实在是惹不起,单从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为,便知云臻的才能如何,偏此人行为乖张,将凑上去说亲的官员揍上一顿也不是没干过,尤其人家老爹还向着儿子。 沈沁到了地方的时候没有见到沈轻和慕容雪,细细一想,应该是去了皇帝那边。夜青玄虽说已经跟皇帝报备过了,但皇帝还没有见过人,今日正好带过去见一见,顺便把该定的名分定下来。 沈轻没来,韩灵玉如今也不会来,其他人沈沁还真找不到个说话的,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没想到不多时,倒是木涟漪找来了。 木涟漪一脸的惆怅,沈沁微微挑眉,道:“平时见你活泼开朗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木涟漪叹了口气,道:“我不打算嫁给叶锦玄了。” “呃……”沈沁抬头看她,木涟漪不是都做好契约婚姻的准备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说出不嫁的话来了。 “听说叶锦玄心爱的人回来了,他虽然没跟我说,但我堂堂一国公主,还不至于与人争一个男人。何况我从南平过来和亲,也就是做人质的意思,反正只要我人在京城里,嫁不嫁人也无所谓。”木涟漪倒是没什么受伤的样子,只是忍不住嚎一句:“你说,本公主长得也不差,才艺人品也没差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要嫁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能不难吗,一般人家谁敢娶个别国公主回去摆着,以后还要不要在官场上混了?除了皇家宗室,也只有公侯世家的人家敢娶,就像叶锦玄一类的。木涟漪天天喊着找个人嫁出去就行了,可从她进京以来见到的情况来看,这人还是挺挑剔的,至少在家世上还挺挑的,自然不好嫁,否则这么一个大美人出去嚎上一嗓子,还愁没人要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公主要嫁给叶锦玄,还辱没了他不成?”木涟漪见沈沁的模样,双眼一瞪道。 “哪敢、哪敢,分明是他辱没了你才是!”沈沁连忙摆手道,顺便把爬在果子上面吃得欢快的小金连着果子一起拎回来。阿筹一不留神,小金就跑远了,被沈沁拎回来,阿筹便点着小金小小的脑袋数落它。 木涟漪刚刚没注意,此时一见到果子上面爬着的小虫子,倒不像旁人家姑娘一般尖叫着打出去,却指着虫子,磕磕巴巴道:“这、这蛊虫,你是从哪里来的……” 沈沁趁着旁边没人,一把捂住木涟漪的嘴,道:“蛊什么蛊,让人听到还了得!那是阿筹的宠物,叫小金,就是一条普通的虫子!” 木涟漪这才想起来,大明对巫蛊之术忌讳得很,赶忙压低了声音,依然是那句话,“这是哪里得的……” 沈沁摇摇头,难得见到木涟漪这样执着一件事,她觉得这里面应当有些缘故,“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等明日你到王府找我,我再同你细说。” 木涟漪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时心急,立刻张口就问,可这里是宫中,人多眼杂,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便是沈沁也少不了许多麻烦,只得暂且按下了心头的激动,可一时间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沈沁他们本来来的就不早,没等多久时候就差不多了,便同木涟漪一道过去。 因为是天冷,宴会也摆在室内的英华殿中,一进去倒是暖和得很。木涟漪和沈沁的位置并不挨着,沈沁同木涟漪告了别,便带着阿筹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上首应当是太子府的位置,不过现在慕容雪和沈轻都还没有过来。 等了片刻,沈轻和慕容雪拖家带口的过来,慕容雪脸色不大好看,见到沈沁也没什么话,倒是夜明欣,一见到沈沁和阿筹,便拉着瑾萧的手过来,三个孩子便聚到一起说话了。 沈轻同沈沁打了招呼,便安静的坐下,只目光一直留在几个孩子身上,倒是慕容雪看沈沁的目光不大又好,还阴阳怪气道:“果真是亲姐妹,凡事都替你姐姐想着!” 沈沁自然知晓慕容雪说的什么,瑾萧的事,倒不是她偏帮沈轻什么,而是瑾萧若是交给慕容雪,她能好好待瑾萧才怪,若是将来她自己有了孩子,只怕恨不得想法子弄死瑾萧。而沈轻就只有夜明欣一个孩子,就算为了给夜明欣一个依靠,她也会将瑾萧培养成才。沈沁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伟大的人,但她与人相处,也就是一个眼缘,恰好瑾萧得了她的眼缘,她自然会尽心尽力帮着瑾萧一些。 沈轻略微有些尴尬,看沈沁脸色不变,才道:“妹妹几时来的,我们去了父皇那里,也没有见到妹妹。” 沈沁微微一笑,道:“同涟漪公主说了会儿话,今天来得迟了些,就直接过来了。” 两人说了两句话,皇帝和夜青玄、云臻父子三个便过来了,皇帝一到,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严肃起来,直到皇帝说了坐,才各自坐下。既然是庆功宴,宴请的自然是北疆战场上有功的将士,其他的也就是一些高阶的官员作陪,带了家眷的也不少,立功回来的将士当中也有不少尚未婚配的,自然也有不少人打着选个女婿的心思过来。 沈沁看瑾萧跟个小号保姆一般照顾阿筹和夜明欣两个,深深觉得,瑾萧回了太子府,如今还是皇长孙,可手里的活儿从前是照顾阿筹的,如今还要带上夜明欣,也不只是升级了还是降级了。沈沁觉得挺对不住这个侄子的,不过看瑾萧没有什么不乐意,挺开心的照顾两个小的,也就释怀了,目光也就落在那一群立了功绩的将士身上。 能来宫里的庆功宴的,都是级别比较高的将官,在军中也被称一声将军的。当然,能来得了宫宴的,也未必能留在京中做官,向庄钰一样直接被皇帝点入六部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其他人有的请命回乡,大多都是由朝廷安排,到各地驻守的。不过,既然在战场上立了功勋,朝廷自然不会亏待,无论留京还是派往各地,往后的路途都会比较顺畅,这也是许多人家有心选个女婿的缘故,有个前途无量的女婿,自然是极好的。 在一群将士当中,庄钰还挺显眼的,毕竟要论长相,庄钰在一群糙汉当中可谓鹤立鸡群,一看就格外的吸人眼球。沈沁都觉得不错,看上庄钰这个女婿的自然更不少,沈沁就见到不少夫人频频将目光放在庄钰身上,还给自家丈夫儿子使个眼色,叫人过去探探口风。武将不似文官一样计较礼数,既然是庆功宴皇帝也没想搞得太过拘束,连一向的规矩什么都省略了许多,所以还真有些人过去问一问。 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自然更有吸引力一些,最受欢迎的自然是庄钰一般年轻的男子,其中尤以庄钰为最。按理来说,庄钰若想为家人报仇,能找个有力的岳家是最好的,可庄钰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但任谁上前去说,都是摇头拒绝的。等到宴会结束时,已经达成了好几桩好姻缘,但庄钰依然是那副温和微笑的样子,无悲无喜一般。 庆功宴上的情形沈沁没有对紫玉说起,但断断续续的也慢慢地落到紫玉耳中,沈沁以为紫玉多少该有些反应才对,她总觉得庄钰应该是喜欢紫玉的。 次日一大早,木涟漪便早早地赶上门来。沈沁见她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分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将沈沁下了一跳,扯扯嘴角,道:“你一夜没睡,就在想这个事情。” 沈沁围观了木涟漪多次恨嫁的模样,在沈沁面前木涟漪也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也不害羞道:“是啊,看在牵肠挂肚一整晚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 “我几时说不告诉你了!”沈沁翻了个白眼,“我倒是好奇,让你牵肠挂肚以致一夜没睡的小金背后藏的是个什么人?” “情人!”木涟漪没好气,“算我求你了,你就直说吧,我实在经不起你吊胃口了!” 沈沁见她这般模样,也没有再为难她,道:“上回欣儿的生辰,我带阿筹过去做客,回来时在阿筹手上发现的。阿筹定要将小东西留下,我问过了前辈,确定它不会伤害阿筹,便让阿筹养着做伙伴。小家伙个头小,吃的可不少,不过本事也不小,一个活生生的人,它一下子就弄死了……” 木涟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问的不是这些废话,而是这蛊虫是从哪里来的,问的是那个养蛊的人啊! 沈沁看木涟漪的表情,就知道木涟漪关心的不是这个,接着道:“至于这蛊虫是谁养的,我还真不知道,听前辈说,小金应当是还没有养成的幼蛊,所以应该不是养蛊的人自己下的蛊。不过,下蛊的人应该是温国公府的温雨桃,她应该不懂蛊虫,大约是从什么人手里得到的蛊虫。” “温国公府……”木涟漪默念了一遍,道:“我知道了,沈沁,我当你是朋友,请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沈沁大约能猜得出来,木涟漪没那么好心去关心温国公府的安危,担心的大约是那个养蛊的人。木涟漪拿她当个朋友,她自然也不会将木涟漪当一棵草,自然不会说出去,道:“我还不至于贪这点功,更何况我虽然不懂蛊术,却也知道蛊术未必都是害人的,若用在正途,应当也能救人,将巫蛊一棒子打死,原本就是不对的。” 木涟漪感激的笑笑,道:“南平国有一个部落就是养蛊的,不过他们一向与世无争,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无端卷入南平国夺嫡的混乱,以致最后落得几乎全族覆没的地步。这件事也有我一份,如今想起来却是当初傻傻的让人利用,反而害了无辜之人,既然遇见了他们的族人,能做多少就算多少吧!” 南平国的事,沈沁也断断续续的听过一些,木涟漪原是许配给南平国大将军嫡长子的,一心一意帮助南平国大皇子也是为了那个未婚夫。只是没想到最后那个未婚夫看上的是木涟漪的妹妹,木涟漪被送到大明和亲,大约是受了这情伤的缘故,木涟漪被送到大明也不哭闹,对于被大明皇帝指给谁也似乎不大在意。 “我还有些事要办,改日再来找你说话……”木涟漪没注意道自己手指都微微颤抖,在沈沁面前也坐不住,便起身离去了。 沈沁将木涟漪的状态都看在眼里,有些不放心,向紫青道:“给叶锦玄送个信,告诉他涟漪公主情绪不大对劲,叫他没事盯着点。” 紫青应了一声便去办,沈沁看了眼天上的云,终究叹了口气,她知道木涟漪的故事不仅仅是她知道的一点,但木涟漪不想说,她也不想去揭人家的伤疤,算了,木涟漪的事,还是让她未婚夫去操心吧。 临近年关,加上北边战事大捷,今年的京都也十分热闹。尤其是最近敲敲打打的提亲下聘的,更添了几分喜气。这样过了三天,紫玉依然垂着脑袋过来见沈沁,沈沁才第一次见识到感情伤人的地步,紫玉原本不是纤细瘦弱的美人,脸上还带着点圆润的婴儿肥,而如今见到紫玉,小脸已经尖了,面上还有些憔悴的模样。 “紫玉,你这是……” “王妃,我想回药谷……”紫玉在沈沁面前跪下道。 沈沁叹了口气,将紫玉拉起来,道:“好,你要回去,我就派人送你回去,不用行这个大礼。” “不用人送,我自己可以回去。”紫玉摇摇头道,她一个下人,原本学成出师就是保护主子的,哪有让主子派人送她回去的道理。 “不成,不然就老老实实留在京城,不然就我派人送你回去。”沈沁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紫玉的说法,若是平时她不介意紫玉自己跑一跑散散心,如今紫玉这个状态,她哪敢将人放走,若是路上出了事,她找谁要人去。 “好吧,但是,我想快些走。”紫玉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自知拗不过沈沁,便应下来。 沈沁这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稍微收拾一下,明日我叫人送你回去。” “是,我这就回去收拾。”紫玉此时倒是乖觉得很,点点头应道。 看着紫玉往回走,沈沁看向谢亭,道:“找两个人盯着,要是紫玉夜里偷跑,你们别拦她,给我跟紧了她就是。” 谢亭虽然不大理解沈沁的意思,但主子说什么,她自然都照办,答应着就退下去了。而沈沁一面笃定紫玉会偷跑,一面也觉得这桩姻缘有些可惜。沈沁前世就是千金小姐,虽说标榜着自由恋爱什么的,可他们这样的人基本上嫁人也就是那个圈子。所以即便来到这个世界,沈沁也没有太多不适应,对于门当户对这样的要求,她本质上是没什么反对的。可紫玉和庄钰这一桩,与那些又有些不同,庄钰家世是好,可那时落魄了,还是紫玉一路护送他到了边关,也算是患难见真情,而沈沁也听说庄钰这段时间已经拒绝了不少的媒婆,心里也不像是没有紫玉,若是就这样放弃,未免可惜。 “妙语,你跑一趟,给庄钰送个消息,就说紫玉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打算远走他乡游历江湖,以后再也不回京城了。”沈沁想了半晌,还是决定让人给庄钰送个信过去,至于以后如何,就看庄钰如何选择了。庄钰若是追上去了,紫玉大约也就可以放下心结,跟他在一起了,若是庄钰没有去,就这么断了也免得日后伤人。 果真不出沈沁意料,紫玉夜里便独自离开了王府。她本就懂得医术,弄一点迷药也是容易得很,偏沈沁弄过来守着的是谢亭,直接被放倒了。等紫青办完事回房,将谢亭弄醒了,紫玉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谢亭也不知紫玉往哪走,只得跑去报告沈沁。于是大半夜的,沈沁拖着云臻,出门去找走失的丫头。 紫玉要走,但沈沁觉得紫玉未必打算回药谷,所以药谷也不算线索。好在此时城门已经关了,能出城的,也就是一个紧急情况出入的小城门,以便一些错过了时辰的人不必等上一夜。不过为了避免什么人混进混出的,盘查自然也十分严格,云臻带着沈沁,自然就往小城门往外走。 两人倒是不大着急,紫玉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沈沁虽然确实不放心紫玉的状态,不过更是安分久了,想要夜里出门散个步。云臻哪能猜不出妻子的心思,自然也十分乐意陪着妻子出门转转,于是大半夜的月光正好,沈沁两个慢悠悠的追上去,正见到紫玉给差不多冻僵了的庄钰擦脸。 两人靠过去,庄钰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就算跟着行军走了这一段时间,身板也没有强健多少,冻了大半夜,脸色发青,手脚显然已经有些僵硬。紫玉那里都快要急哭了,见到沈沁两个慢悠悠走来,向沈沁道:“王妃、王妃有没有带烈酒……” 沈沁见这个情况,显然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带烈酒,她可没有这个习惯,看向云臻,云臻在身上找了找,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 急救的措施不用沈沁教紫玉,两人眼见庄钰没有生命危险,也就在旁边袖手旁观,顶多就是云臻搭了把手,帮紫玉将人弄回城里去。而后,两人也算知晓前因后果了。 沈沁打算帮紫玉一把,所以特意派人告诉庄钰,紫玉打算夜里离开。沈沁原意是叫庄钰追一追,表明不会在意紫玉的身份,让两人成功跨过这一道坎走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然而,在过程中出了一点小问题,沈沁光顾着告诉庄钰这件事,忘了一个重要元素,便是时间,庄钰自知自己两天腿跑不过紫玉的轻功,生怕错过了紫玉,天还没黑就跑来这边堵着紫玉。 这腊月天,可以说是京都最冷的时候,就算没有下雪,放盆水也能结冰。庄钰比不得习武之人,在这里让冷风吹上几个时辰,差点没冻成一根冰棍,紫玉路过时庄钰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可还是凭着坚强的意志认出了紫玉,弱弱的喊了紫玉一声。看到差点冻成冰棍的庄钰,紫玉那还有空想什么身份门第的,第一反应就是庄钰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沈沁一面暗道自己失策,一面也在感叹,庄钰还真是豁的出去,要是一不小心冻死了,媳妇还是抱不到手里啊! 紫玉的医术还是过关的,很快庄钰就清醒过来了,也不管云臻和沈沁在场,急急地抓住紫玉的手,道:“紫玉,你别走,我知道你在意什么,这些天我都在到处找你,就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身份门第的。我们相濡以沫走到边关,你怎么就不信我?大不了、大不了我明日就去王府卖身,以后我们都是奴,还有什么配不配的吗?” 云臻眉头微挑,没想到庄钰一个温吞书生,做起事情还真有些魄力,对庄钰的不喜也少了些,看两人闪瞎眼的拥抱说话,默默地将沈沁拉了出去,道:“娘子真有眼光,这个人若是能用好,以后为官做宰不在话下!” “夫君怎么知道这个?”难得云臻抛开了成见夸庄钰一句,沈沁自然要多问两句。 “我还是比较想知道,娘子究竟是何时认识这么个人的。”刚刚被沈沁在心里夸了一句,云臻立刻就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沈沁扯扯嘴角,往云臻怀里缩了缩,道:“好冷啊,我们回去睡觉吧!” 云臻自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将沈沁抱起来,走快些回王府,谁让他舍不得沈沁受凉。 紫玉自然舍不得庄钰为她卖身为奴,既然庄钰都走了那么远了,她怎么也要迎上去几步,所以之后的日子,紫玉便留在庄钰的住处,照顾庄钰养病。庄钰原本就瘦弱一些,动了几个时辰当晚就受凉开始发烧,好在紫玉没敢离开,大半夜给他煎药喂他喝下了,就这么守了一夜,到次日早晨,烧是退下去了,不过其他的问题还是一大堆。于是紫玉跟沈沁请了假,就留在庄钰这边照顾他。 庄钰以后要在京城做官,这才在京城买了一座宅子住着,至于仆人什么的,只有跟宅子一起买下的一家四口,除了一个中年妇人,都是男子,也不会照顾人,就连那妇人,也就帮忙烧个火,连做的饭都属于勉强能入口。庄钰也是刚刚安顿下来,这些也没怎么在意,还打算着等过了年,在慢慢地添置整顿,紫玉来了,才算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沈沁看着小两口和好了,也乐见其成,顺便派了个人过去,提醒庄钰一声挑个日子上门提亲,庄钰哪有不愿意的,若非身子还没好,巴不得立刻上门提亲。而经了紫玉这一出,沈沁也开始关心身边丫头的终身大事,可一问才知道,紫青是自小定了亲事的,等明年就准备嫁人,谢亭每日盯着人看,表示对于找一个人过日子有些接受无能,坚决不肯考虑嫁人的事。至于妙语,年纪是最大的,十三四岁的时候也定过亲,两人感情很好,没想到男的突然就没了,妙语于是也没了嫁人的心思。 人家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沈沁也不可能强求什么自然也就将这事暂且放到一边去了。过了小年,沈沁带了紫青和妙语出门办年货,虽然可以让人送到府上,但沈沁总觉得,过年总要有这一环节才算圆满,于是带了两人就出了门,连亲儿子都没有带。 要到年节了,街上自然也是热闹得很,沈沁从街头走到街尾,买了一堆的东西,紫青妙语两个手上是林满了,沈沁自己也拿了不少。因为担心街上人多不好走,沈沁也没叫马车同来,如今一堆的东西,沈沁决定抄近路。 这一片的街巷沈沁走得多了,自然也熟悉起来,找一条近路还是十分容易的,于是沈沁主仆三个,拎着一堆东西,穿过一条小巷,往王府走。这一片没什么店铺,基本都是平民的住宅,巷子也窄一些,紫青和妙语一面要给沈沁拎许多东西,一面还不忘保护沈沁的主要任务,一前一后将沈沁护在中间。 手里拎的东西多了,也就不大好看地下,沈沁走着,踩到一个有些软的东西,下意识的试探着再踩了一下,边听到‘嗯哼’一声低低的痛呼,将手上的东西抬高了一看,居然是人手,还带了些血迹,硬是将沈沁也下了一回。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南平旧事 沈沁的动作紫青和妙语自然也注意到了,发现有人在那里,赶忙将沈沁挡在身后,道:“王妃小心!” 沈沁倒是不觉得连哼唧都有气无力的人,能有多大危险,将手里的东西一放,上前不甚怜香惜玉的将人从角落里拽出来。这一看,沈沁也惊了一回,竟然是一身夜行衣的木涟漪。 既然是木涟漪,沈沁自然不能将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正要带她离开,却听木涟漪微弱的声音,道:“还、还有人……” 沈沁眉头一皱,紫青意会的上前将杂物扒开,果真有一人藏在其中,人昏迷着清瘦的小脸上还有些瘀伤,看样子是被人打的。见这情形,沈沁第一反应就是木涟漪这个打扮,大约是从什么地方,将这个被抓的小姑娘救出来的。 沈沁将两个人带回王府,好歹是熟人,沈沁也叫紫青给两人清理了伤口喂了药。两人伤的其实不算重,主要是皮外伤,就是木涟漪也是累坏了才搞得这么凄惨,至于小姑娘,主要原因是营养不良。因为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沈沁也没有兴师动众的叫人去驿馆通知南平国的人,更何况木涟漪这个样子,多半也是不想别人知道的意思。 沈沁带着几个丫头将刚刚买回来的年货规整了一番,用过晚膳,眼看着天都黑了,才听到丫头过来禀报,说木涟漪醒了。 沈沁将儿子丢给云臻,自己跑去看木涟漪,倒不是她跟木涟漪感情好到这份上,而是沈沁实在十分好奇木涟漪这一出,又是闹得哪样。 沈沁刚到门前便听到里面的争吵,嗯,这样说也不大妥当,准确的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怒吼木涟漪,而木涟漪压根没有一句话,也不知是不想说话还是没活可说。在沈沁印象里,木涟漪虽然是个以联姻为名送过来的质子,可一向都十分张扬,在她面前都不曾势弱,哪里想到面对那一个小姑娘,让人指着鼻子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骂,木涟漪硬是半句话都没有。 其实,沈沁也没想到小姑娘醒来会指着木涟漪的鼻子骂,原以为木涟漪费了那么大劲,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特意跑去救这个小姑娘,两人关系必定十分不错,怕她们互相担心,沈沁才特意将她们放在一起养伤,否则,王府又不缺这一两个房间。只是完全没想到,人才醒来,小姑娘就毫不客气的开口骂人了,光听这语气就可以想象着其中的深仇大恨,完全不亚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程度。 沈沁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安静下来。沈沁一眼看去,小姑娘个子小些,沈沁将她安置在屋里的软榻上,木涟漪自然睡床,不过这个时候,小姑娘分明想往木涟漪身上扑,好一把掐死她。木涟漪跟沈沁熟识,府里的人也十分清楚,自然不敢让木涟漪受伤,两个丫头将小姑娘按住,小姑娘不懂武功,又营养不良,也挣脱不得,就只能张嘴骂人。 木涟漪身上大大小小的皮外伤不少,但也还没到动弹不得的程度,只是此刻安静的躺在床上,既不回话,也不曾反驳小姑娘的话。沈沁靠近了些,只见木涟漪仰面躺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头顶的帐子,不细看还发现不了,眼泪已经浸湿了一片。 沈沁知晓这两人必定有些恩怨,小姑娘见她来了便闭了口,可眼里都是仇恨,沈沁叹了口气,道:“将这位姑娘送到隔壁休养吧!” 小姑娘望着沈沁,眼里分明是不甘心。沈沁摇摇头道:“你们的恩怨我不管,你要找她麻烦,等出了这府邸,随你怎么折腾。” “我叫蓝采珠,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报答!”此人正是温国公府被温雨桃百般折磨,却始终奈她不得的蓝采珠,她原本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过流亡数月,又被温雨桃折磨这么久,早已明白了识时务的重要性。哪怕沈沁说了不管她与木涟漪的恩怨,在府里自然没有她闹事的余地,何况无论如何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会做出知恩不报的事。至于说木涟漪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温家救出来,蓝采珠不领这一份情,便是实实在在的,她也不领。 沈沁这个时候不会说什么‘是木涟漪救了你,我是看在她面子上才会出手相助的’这类火上浇油的蠢话,点点头道:“你暂且养伤,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调养身体的食物,等会儿叫人给你送过去。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不会哄着你好吃好喝,你自己想得明白就好好养病。” 沈沁这话还真没有多少人情味,蓝采珠却觉得比人家劝着她吃药吃东西入心得多,点点头就跟着丫头走了。 送走了蓝采珠,沈沁摆摆手示意丫头都下去,靠近些,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那丫头看你跟生死仇人一般,难为你还不要命的跑去救她,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抓,你会是什么下场,别说你自己,便是南平国大约也要被牵连。” “是我对不住她,你别怪她,你若生气,我拿什么补偿你都好,她还是个孩子……”木涟漪知道沈沁是为她不平,可自己做的事终究要自己承担后果,她谁也不怨,只是对不起蓝采珠一家,总是要补偿的。 “你……哎,总是跟你朋友一场,我还能要你什么补偿不成?只是这小丫头你是从哪里带出来的,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沈沁微皱眉道。 “没有,我又不傻,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我如今是南平的和亲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南平国没什么大的影响,我一定是个炮灰,我虽然是个失意人,可一时也不想死,哪会留给人家把柄来对付我。”木涟漪知道沈沁是担心她,至于说连累王府,她还没那个本事,长眼的都不会拿瑞王府做文章。 沈沁叹了口气,丢了张帕子给她,道:“擦擦吧,我还是第一回知道,你居然也会哭。” 木涟漪果真接了帕子擦了一回,道:“其实,我挺想找个人说说故事的,许多事我一个人记着,辛苦得很……” 沈沁扯扯嘴角,想说就说嘛,还等着她表示自己想听。不过看木涟漪是个病人的份上,沈沁也就在木涟漪身边坐下,道:“正好,我也很好奇,你瞧着也不笨,怎么就混到被送到大明国和亲的地步了。” 木涟漪捏着帕子,似乎回想了一段,慢慢道:“我跟卓远是从小定亲,我母妃家世不高,在宫中也只能低调做人,但她心里清楚,不可能看顾我一辈子,所以给我寻了一门亲事,免得父皇哪天缺了个什么就将我随便嫁人了。那时将军府已经一日日的衰落,可将军府中的卓远,却是十分聪慧且有前途的,所以母妃求父皇,将我指给卓远。” “卓远再聪明有才华,南平国腐败不是一日两日了,将军府又日渐衰落,他没人提携想要出头自然难得很,所以父皇提出将我指给他的时候,不说他父母,他自己也高兴得很。这桩婚事于是欢欢喜喜的就定下来了,母妃松了一口气,病了好几年一口气松了没多久就过世了,我一个人日子自然更不好过。母妃光看着卓远有前途,将军府日渐衰落必定不会拒绝,却没想到那样养出来的卓远,自然一心一意都是振兴将军府,而不得不应下我的婚事在卓远看来自然也是一桩屈辱的事,能真心喜欢我才是怪事。” “你一早就发现他并不喜欢你了?”沈沁微微挑眉道。 “我要是发现了,哪能让他玩弄到这个地步。”木涟漪没好气道,“我是公主,即便与卓远定了亲,也没有多少机会见他,一向没人疼的我啊,卓远随便送点什么东西,我都像是得了稀世珍宝一般,现在想起来真是傻的没边。正因为接触的少,我也不了解卓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平时待我没什么好脸色,我也只当他天生是那个黑脸的样子。我那时就想啊,他既然是我未来的夫君,他若是有出息了,我自然也好,所以他支持大皇兄,叫我从中帮忙的时候,我也果真就从中帮了忙。” “说真的,太子皇兄比大皇兄可要有才有德多了,若是太子皇兄顺利继位,南平或许还有扭转时局的机会。大皇兄没多少本事,可却想出了一条毒计,就是给太子皇兄下蛊。这事怎么扯到我身上来呢?也是那一回卓远受了重伤,险些要了命,我心急如焚,记得曾在古籍中看到,南平国再往南有一座玉华山,山上有一种灵芝,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也不知这种灵芝的传说是真是假,也没敢跟人说,就自己去找,没想到没找到灵芝,倒是遇见了蓝若风,就是蓝采珠的哥哥。” “然后,他给了你起死回生的灵药?”好吧,沈沁承认,最近话本看多了些。 木涟漪一直以沉重的心情回忆往事,被沈沁这么一打岔,还露出一点笑容,道:“没有,蓝若风他们一个家族的人,就隐居在玉华山中,时间久了繁衍生息,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南平国不像大明一样,将巫蛊视作洪水猛兽严防死守,不过巫术还算常见,蛊术却是听过的多,见过的几乎没有。蓝若风他们族人,便擅长养蛊,我与他相识,他便送了我一直金蚕线蛊防身。” “我那时若是知道蓝若风随手的一个好心,会给蓝家带来灭顶之灾,怎么都不会收下他的礼物,可那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是长那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一只活生生的虫子,于是我就收下了,根本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居然是个那么厉害的蛊虫。因为记挂着卓远,虽然没有寻到灵芝,我还是决定尽快赶回去,至少还有时间想其他的法子。只是我没想到,我就这么出去了一趟,再回去时,听到的就是我妹妹木卿衣衣不解带的照顾卓远,卓远终于奇迹般的好起来了。” “……”沈沁扯扯嘴角,“我觉得,大约卓远本身就伤的没那么厉害。”沈沁作为一个大夫,可不觉得木卿衣细心体贴一些就能让一个伤的快要死掉的人活过来。 木涟漪点点头,道:“其实,也就是我傻,虽然论长相木卿衣比不上我,可木卿衣不曾给他半点侮辱的感觉,单凭这点,我就一辈子别想胜过木卿衣。那时卓远的地位已经蒸蒸日上,父皇虽然不大看好大皇兄,却也很欣赏卓远的能力,所以当木卿衣出现,卓远便觉得与我的婚事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所以那一次受伤根本就是故意给我看的,那本书也是卓远特意找来想法子送到我手上的。未婚夫受伤险些要了命,我不说衣不解带的照顾,总要时不时探望一番,可我什么不说就离开了京城,最后无功而返,任谁都会觉得卓远应该踹了我迎娶木卿衣。” “我回去的时候,看着卓远对着我一脸失望的表情,我就大约明白他的意思了。既然人家看不上我,我也没打算贴着他不放,正打算跟父皇请旨成全了他们,却没想到无意间让他见到了蓝若风给我的蛊虫。为了拿到蛊虫,卓远暂时按下了跟我解除婚约向木卿衣提亲的心思,一面讨好我,一面从我口中套取蛊虫的消息。我自知蓝家隐居多年,不愿介入外面的纷争,一直小心的不曾透露半点,可我忽略了一点,便是我离开都城,去玉华山寻找灵芝,本来就是卓远策划的,只要顺着我走过的路走一圈,自然能找到蓝家的所在,卓远一直坚持不懈的想要从我口中套消息,根本就是为了麻痹我,让我看不出他真正的意图。” 沈沁微微皱眉,半年多前,云臻离开云山村去办事,她虽然不曾细问,但也多少知道一些,便是有一些蛊虫从南平流入大明,在两国交界的地方,引起了一些混乱。当时沈沁不曾多问,也没有多想,现在结合木涟漪的话一想,大约跟这事还有些关系,虽然跟木涟漪所说的事情时间上差了不少,但蛊毒流到大明自然也要花一些时间。 木涟漪没有注意到沈沁的表情,只接着道:“等我察觉到他的意图时,他已经找到了蓝家的所在,上门跟人家要蛊虫,人家自然不会给,于是就用强抢的,还告诉蓝家人,是我将蓝家的位置和秘密告诉他们的。蓝家隐居久了,渐渐地也少了防备的心思,突然遇到人上门强抢,哪里是卓远他们的对手,大多人都死在卓远和他的手下手中,也只有不多的人被族人保护,逃了出来。” “那蓝若风呢?”沈沁觉得,木涟漪的症结在蓝若风身上。因为木涟漪说起蓝若风来,虽然一样是沉痛的表情,可眼里都是暖和的笑意,与说起自小定亲的卓远完全不同。沈沁大约能理解,木涟漪不曾怀疑卓远,甚至尽心尽力的帮助卓远,都是因为卓远与她从小定亲,在她的意识里,卓远就是她未来的丈夫,可要说感情有多深,恐怕还真没有多少。 “蓝若风……”木涟漪眼神有些飘忽,“他将蓝采珠送走之后,只身到富阳城找我,他不信我会跟别人出卖他,所以当面来问我。我确实一个字都没说,可我的秘密,从来都不是秘密,卓远自己不喜欢我,却不允许棋子脱离他的掌控,我身边一直有他的人跟着,就连如今我到了这边来那两个丫头也都是他的人。那两个丫头也就懂点皮毛功夫,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可他说了,我若是动了那两个丫头,他就对我外祖家动手……哎,扯远了,蓝若风来找我问清楚,可卓远早就在我住的地方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来不及给他解释清楚,只能想法子让他离开。” “我哪是卓远的对手,可我又不是傻子,父皇面上宠我,可一旦有利益冲突必定毫不犹豫的将我丢出去,所以我暗地里在我住的地方挖了一条暗道。那一条暗道可是花了我不少的心思,单单研究地形就花了快一年的时间,还要避着各路人马的眼线,花了快三年才算挖通,也没有来得及整理过,为了安全还弄了几条岔路,通向哪里我自己都记不住。那时也是情急,我一面假装跟蓝若风解释,一面将他推到暗道里面,为了防止有人追去,我算着时间还直接毁了宅子附近的一段。” “后来呢?” “后来啊,我也不知道。卓远布置完毕来抓人时,屋子那一块都陷下去了,自然没处找人去。我自知我说什么卓远都不会信,也就懒得解释了,随他怎么想就是。沁沁,你是不知道,那时卓远的脸色有多难看,蓝家也不是谁都懂得养蛊的,听蓝若风说起,整个族中,大多数人只能养点普通的小虫蛊,顶多咬人一口疼上三五天罢了,除了蓝若风的父亲,就只有蓝若风兄妹两个天分最好。所以卓远抓了蓝家一大票人,得了一大堆烂七八糟的蛊虫,可能用的也就是下到太子皇兄身上的那一只忘神蛊。”木涟漪想起这个,眼里带了些笑意,“所以他们要抓蓝若风,因为只有他才能培养出有用的蛊虫,不过那个以后,就再也没有蓝若风兄妹,还有太子皇兄的消息了。” “那,那些蓝家人呢?”沈沁觉得,以木涟漪所说,卓远怕是不会放过那些人。 “卓远确实不想放过那些人,他带人去破蓝家寨子的时候,就是打着扫除巫蛊的旗号去的。不过父皇虽然糊涂,但朝中还是有清醒的人的,有人提醒了父皇,贼首可以杀,但平民不能杀,所以那些人被带到了富阳城,后来被迁到其他地方去了,虽说有些人因为各种缘故死去,但大多数还都活着。”木涟漪看了沈沁一眼,接着道:“蓝采珠恨我原是应该的,虽说不是我的本意,蓝家终究是因为我才落到这个地步,我害得他们如此,得知蓝采珠的消息,哪能不管,总要将她带出来才行。” “若她要杀你呢?” “她要杀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也不会任她来杀。蓝采珠只是懂些蛊术,如今没有条件给她养蛊,她就没什么杀伤力,若是我是她活着的动力,由着她过来就是了,总是我对不起她。”木涟漪惨然一笑道,“我现在就等着,哪天南平国改天换日了,我就不用受卓然摆布了,到时,我自然要把该讨回来的都讨回来。” 沈沁微微皱眉,前段时间还听说,南平国的灾害因为大明出手援助已经有所缓解,可紧接着就是南越发兵南平。南平国老皇帝是个糊涂的,几个儿子当中资质比较好的太子被大皇子所害,目前生死不知,外敌压境了,几个皇子还争得你死我活的,沈沁觉得等待南平国的不是改天换日,而是亡国灭家。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从南平国出来和亲时,南平国已经有几路造反的义军了,以父皇和皇兄们那个脑子,改朝换代是迟早的。”木涟漪作为质子,没有多少机会了解国内的情况。 沈沁摇摇头道:“前段时间听说南越出兵南平国,南平国节节败退,偏南平也没有跟大明提出求援的,所以大明也没有自作多情,只派了军队在边境驻扎。” “……”木涟漪一愣,她一直没想到南越国会发兵南平,因为一直以来,南平就相当于是南越和大明的缓冲地带,两国都没想拿下南平,就是两国都有忌惮,若是一国发兵对付南平,另一国必定马上出兵。而这一回南越出兵,大约是看中了大明忙着对付辽国,没有心力对上南越吧,所谓的南平不曾求救,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内忧外患交加,南平有空跟大明求救才奇怪。 “你想就南平?”沈沁望着木涟漪道。 木涟漪却是摇摇头,道:“你也说了是前段时间的消息了,我相救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我一个和亲的公主,又能做什么?随同我到了大明的人,任务都是同一个,就是看着我,不让我离开,谁会为我做什么?大约这就是命数吧,是我不能改变的命运。” 沈沁觉得木涟漪这个样子有些过于颓废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她终究是大明国人,更是皇家人,从大局上来说,如今大明绝对不能陷入南越的战争当中,所以,大明只会在边境陈兵防守,而不会出兵南平。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将这些心里话说出来,我也好过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再怎样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这些又算的了什么?更何况我舅舅是极聪明的人,说不定早就趁乱脱困了。”木涟漪也不只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沈沁,她生母死得早,一直以来只把外祖父母和舅舅一家当做亲人,这样说着,眼里却都是泪水。 沈沁其实不大会劝人,只得哄小孩子一样轻拍木涟漪的肩膀,道:“凡事都会好起来的,人总归要向前看嘛。正如你说的,内忧外患一起来了,卓远他们哪还有功夫关心你外公他们,说不定他们早就脱险了,怕是还在担心你的处境呢!” 木涟漪本身性格就很坚强,要不然当初被送到大明做和亲公主时,怕是也做不到每日嘻嘻哈哈的招摇过市。如今因为蓝采珠的缘故,虽然让她难得的表现出脆弱的样子,可这许多事说出来了,倒仿佛压在心头的大石一下子松开了,“你救了我一回,还听我说了许多话,这下子,我又欠了你的人情了。” “人情不人情的以后慢慢算就是了,你虽然伤得不重,但流了不少血,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补血的汤药膳食,等会儿乖乖喝了睡觉。对了驿馆那边需要找人过去通知一声吗?那两个丫头会不会拖你后腿?”沈沁给木涟漪压了压被子道。 “不用了,我出来时告诉过她们的。她们虽然是卓远派来看着我的,可这么长时间了,我哪能连两个丫头都拿捏不住,她们不敢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木涟漪勾唇笑道,“反正我没打算这么快回去,既然他们让我不开心,我也不喜欢他们过得开心。” 沈沁也点点头,道:“那好吧,我会让人保守秘密的,你好好养病就是。至于温国公那边,谅他们也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边安抚好了木涟漪,沈沁本着作为主人的原则,还是顺便去隔壁看了看蓝采珠。王府的宅子大,客房自然也不少,好好地屋子,沈沁也经常叫人打理,虽然没人住,但里面的东西都现成。所以沈沁叫人将蓝采珠换个地方住,丫头们稍微整理,也就安顿蓝采珠住下了。 沈沁过去,小姑娘抱着膝,头枕着膝盖,明显是在想什么事情。 蓝采珠是自小学习养蛊的,沈沁一靠近她就发现了,抬起头,望着沈沁道:“你是来替木涟漪说好话的吧!你说什么都没用,别以为她将我从温家救出来,我就会当她是恩人,若不是她,我们蓝家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她就是我们家的仇人,害得蓝家支离破碎,哥哥生死不知,我才不信她是好心救我!” 蓝家与世隔绝久了,蓝采珠又是备受宠爱的小女儿,虽然聪明,可心思也简单,认定了木涟漪是仇人,即便木涟漪不顾自身犯险跑去救她,她还是将木涟漪视作仇人。这样的蓝采珠,在沈沁眼里,也就是个单纯的孩子罢了,自然不会为此记恨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作为主人家,来看看客人的情况罢了。你和涟漪的事,我说了不管,就不会管,以后你们自己慢慢解决。” 沈沁这样说,蓝采珠对沈沁的戒备也松了些,想起自己吃了人家东西,住的是人家的地方,脸色微红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怪你,只是因为木涟漪才会……你要是生气,你也骂我吧!” “骂你做什么?我比你大,难道还要与你计较不成?”沈沁微微一笑,道:“既然是病人就不要东想西想的,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说其他的。” 蓝采珠乖乖点头,可以看得出家教是极好的,“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沈沁闻言倒是笑了,道:“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木涟漪应该跟你说了吧,我除了养蛊,其实什么都不会,不然我替你养一只蛊虫……哦,我忘了,你们大明不许养蛊虫,连提都不许提。可是其实蛊虫并不都是坏的,你看我的小青,它一直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从来没有伤过人,而且,它还可以从人体内吸出毒素,是可以治病的。”蓝采珠掏出一个宝贝一般收在身上的盒子,打开给沈沁看,里面便是一只通体碧透的蛊虫。 “蛊虫还有这个作用!”沈沁倒是有些惊讶,她对蛊术并不了解,前世那凤家的蛊术流传了千百年,许多高深的蛊术都已经失传了,留下来的倒基本都是厉害可以伤人的本事。 “那是自然!”蓝采珠脸上有些自信的神采,“我们蓝家从来不用蛊术害人的,是旁人无知,才将蛊术视作洪水猛兽。夫人,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嗯,你说。” “我能不能跟你讨一点药材……小青是我身边唯一的蛊虫了,可是我身上已经没有药材喂它了,它如今已经很虚弱,要是再没有药材喂养,可能就会死掉了……”蓝采珠看着手里憔悴的小小蛊虫,一脸心疼道。 “你要什么药材?我让人去给你取来。”王府里面药材是不缺的,蓝采珠要一点药材,沈沁自然不会吝啬,更何况如今看来,阿筹手里的小金多半是蓝采珠养出来的,没有认主就拿到阿筹面前,多半也是这个小姑娘故意的,大约是不想害人的意思。“对了,药材有什么要求吗?你说来,我也好让人去办。” “就是几种药材,若是有新鲜的更好,”蓝采珠说了几个名字,不过说到新鲜的,她也知道一般人家不会有新鲜的药材,又加了一句道:“没有也没关系,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个是哥哥给我的,之前温雨桃一直想拿去,我不肯给,我暂且把它抵押给你吧,等以后有钱了再来赎。” 沈沁看蓝采珠一脸的不舍,叹了口气,道:“不用了。府上没有新鲜的药材,你先将就一下,明日我叫人去药园子给你采一些来。至于你没有钱,不如就做工抵债吧,我安排你去百草园帮忙打理药草,不给你开工钱了,管你吃住,还可以在园子里采药材喂你的小青,怎么样?” “真的!”蓝采珠眼睛一亮,这是蓝若风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她自然舍不得交给别人,可从小父母就教她,不能占人便宜,这才不舍的拿出来。既然可以做工抵钱,她自然愿意,虽然她是娇养着的女儿,但却觉得自己做工还债不算丢人,而打理药草,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工作,自然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沈沁就是过来慰问一番的,见小姑娘安顿下来了,也没有多留,吩咐丫鬟照顾好蓝采珠,便起身回房去了。 沈沁在木涟漪那里耽搁的时间久,回房时阿筹已经睡了,云臻将孩子送回去睡下,拿着本书等沈沁回来。 “回来了,两个人都安顿好了?”云臻放下书回头看沈沁道。 “嗯,已经睡下了。对了那个蓝采珠,应该就是培养出小金的人,我看着也是个好孩子,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她间接救了阿筹一回,她如今也没有地方去,我打算先安排她去百草园。一来她毕竟是用蛊的人,即便我觉得她心地不错,总要让自己人看着才放心,二来看她的样子,除了这个也做不了别的,我瞧着她不是个愿意吃白饭的。”沈沁跟云臻报备道。 云臻点点头,沈沁想得很周到。大明对蛊术很有偏见,若是放在外面,让人知道了只怕得要了小姑娘的命,何况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小姑娘也不像乖巧柔顺的乖孩子,若是逼急了用蛊伤人,倒是可惜了个好孩子,放在百草园让人看着确实是最好的方案。“娘子想得周到,让她先在府里养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再送过去吧。到时候让徐逸和南纤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云臻点点头表示同意。 “说起来,南平国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沈沁原本也没关心过这件事,最近事情有些多,她还得关心着手底下的一些产业,若非今日木涟漪提起,她都想不起南平还在打仗。 “听说有一支义军异军突起,已经占了上风,不仅渐渐将国内慢慢安抚下去,连南越的势头也打压下去了不少。若是能保持下去,大约南平的混乱就要结束了,不过改朝换代是必然的,到时候木涟漪这个南平公主的处境会更加尴尬。”如今北边平定下来了,皇帝自然把南边的事情也放在心上,目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南平一把,犹豫的原因自然是义军的不稳定性。不少义军都是势头一片大好,最后因为非军事缘故,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而这一支,目前看来决策英明,实力也不错,军纪也算严明,但往后还不好说。 沈沁问到这里,也不再多问了,南平离这边远,云臻知道的消息也不会太多,而木涟漪如今在京城,就算知道更多,实在也没什么用,不过是更多许多烦恼而已。 次日,是庄钰说好的上门下聘的日子,紫玉早早地就先回了王府,等着庄钰过来。经过了这一回事,紫玉也再不提身份不身份的话,庄钰连卖身为奴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再没有理由说不信的话。而沈沁自然不会让紫玉以下人的身份嫁出去。 药谷的世仆没有卖身契这一说,只是世代默认的,药谷仆人的孩子依旧是仆人,但若是依照药谷外面的法度,紫玉其实应该属于自由身。只是因为一向跟在沈沁身边,别人都默认了紫玉是沈沁的丫头,为此,沈沁还特意认了紫玉为干妹妹,专门给她准备了许多嫁妆,等到出嫁时风风光光的送出门去。 南纤得知了此事,一大早就跑来了王府看热闹,顺便把沈沁要的新鲜药材给沈沁带过来,还一脸疑惑道:“师叔祖,你要这些新鲜的药材做什么?新鲜的药材不能直接煮吧!” 沈沁一笑,道:“不是我要,是别人要的,走吧,我带你过去见见她,等她病好了就去百草园帮你们打理园子,你和徐逸要带一带她,如今见一见也好。” 南纤自然没有意见,心里想着庄钰过来下聘也要晚一会儿,等会儿过来看热闹也不晚,于是跟着沈沁往客房走。 沈沁进门时,蓝采珠正拿着药材喂小青。不过炮制过的药材似乎不大适合小青的胃口,只是没有别的吃,只得忍着嫌弃啃食。 “王妃!”蓝采珠已经知道了沈沁的身份,行礼虽然不大标准,但也十分注意礼节。沈沁自己倒是不大在意这些,只是摆摆手,道:“在屋子里,不必这样讲究,来你瞧瞧,这些药材如何?我叫人一大早采摘了拿过来的。” 蓝采珠见南纤手里的药材,眼睛一亮,道:“太好了,谢谢王妃!” 沈沁看了南纤一眼,南纤将药材递给蓝采珠,道:“师叔祖一大早叫我带过来的,是给它吃吗?这是蛊虫吗?我以前指在师公的笔记上面见到,还是第一回见到活的呢!” “正是,这是碧潭蛊,我叫它小青。你别怕,它不伤人的,只是吃一些药材而已……”蓝采珠赶忙解释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招婿 南纤闻言就笑了,道:“我才不怕,以前还养过冰蚕呢,它一点都不吓人!我听说南平国那边才有养蛊的人,姐姐是南平国人吗?” 南纤自来熟,蓝采珠也少了些拘谨,两人年纪差不多也容易产生亲近感,点点头道:“嗯,不过我们一向住在山里,很少在外面走动的。”蓝采珠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她在温国公府也呆了一段时间了,知道达官贵人们一向都觉得乡下人是土包子,山里人自然就更是了。 不过这话到了南纤这里,倒是大大拉近了感情,谁让南纤自小在药谷长大,其实也是山里长大的,一脸兴奋道:“真的吗?我也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小武哥他们还总是取笑我没见过世面呢!哼,他们认得的药还不如我多,也敢取笑我,姐姐,以后我们一起笑话他们!” “好了南纤,你当谁都跟你一般计较这些啊,他们也不过与你开玩笑,有你徐逸哥哥看着,谁敢取笑你啊!”沈沁笑着揉揉南纤的脑袋,给蓝采珠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徒孙南纤,以后去了百草园,就叫她带着你,你需要什么就同她说。南纤,这是蓝采珠,她一路过来受了不少苦,身子不大好,我可是将人交给你了,要给她调养好身子。” 南纤自然忙不迭点头,百草园虽然不计较男女,可跟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也没有几个,听沈沁说叫她照顾蓝采珠,自然满口答应,道:“师叔祖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蓝姐姐的,调养身子嘛,师父早就教过我啦,保证不会有问题!” 沈沁知道南纤虽然活泼一些,但在医术上面,也是从来不含糊的,听南纤保证了,也就放下心来,道:“采珠你先养着身子,等身体好一些,我再叫人送你过去。你既是要在这里做工的,也不用与我客气。” 蓝采珠微微犹豫了片刻,小心的问道:“王妃,我,可不可以今天就跟南纤姑娘过去……” 沈沁有些意外,蓝采珠身上有些伤,虽然不严重,但也不便于走动,“怎么,不喜欢这边吗?” 蓝采珠摇摇头,道:“不是,我,我就是不想见到木涟漪……而且,我也听说,大明国对蛊术十分忌惮,我要是留在府里,让人发现了,怕是对王妃你们都不好……” 沈沁看蓝采珠的表情,除了这些,沈沁也发现了,蓝采珠不大喜欢人多,也不习惯让人服侍,叹了口气,道:“罢了,百草园那边最不缺的就是大夫和药草,你既然想过去,等会儿跟南纤一起过去就是。百草园也没有什么大规矩,就是有些地方有些危险,到时南纤会跟你说,你千万别想着自己去挑战就行。” “嗯,谢谢王妃!”蓝采珠这才露出一些笑意,他们蓝家一向隐居,一路逃亡最后到了京城,她还是不习惯住在繁华热闹的地方。而百草园虽然也在京城当中,但光听名字就知道应该是个清静之地,当然,她确实十分不想见到木涟漪。她又打不过人家,既然报不了仇看着人家在面前晃来晃去实在碍眼。 庄钰父母家人都不在了,婚事自然也简单得多,不用问这个那个的意见,紫玉父母在药谷当中,不过,跟沈沁出来的时候,她的一切也都交给沈沁了。所以这一桩婚事只要当事人双方愿意,沈沁不打算扣人,就没什么问题了。庄钰此次立了不小的功勋,即便莫成天看着他心里堵得很,恨不得立刻除了他以绝后患,但庄钰如今深得夜青玄的重视,他轻易也不敢动手。 两方早已经通过气了,庄钰带着礼物上门,沈沁和云臻也没有为难他,互相交换了庚帖信物,婚事便算定下来了。沈沁作为紫玉娘家人,邀请庄钰留下来吃个饭,可庄钰看着云臻盯着他怎么看都奇怪的眼神,尤其是夜青玄还特意叮嘱过他,终究找了个借口逃了。沈沁懒得说云臻,只拍拍紫玉的手,道:“反正很快就要嫁过去了,有你看腻的一天,不用着急。” 紫玉虽然有些不舍吧,可云臻是王府的主子,她还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道:“紫玉知道。” “既然已经定亲了,你也不用跟在我身边忙活了,自己的嫁妆也要上点心,别的我可以给你置办,不过自己的嫁衣、带过去的四季衣裳,总要自己做的,可不能偷懒了。”沈沁难得多交代了一句。事实上她没见过紫玉和紫青的针线活,两人又不是普通的丫头,沈沁非常怀疑这两人会不会这些。 “……”紫玉默然,她武功不错,医术也算不错,可要说女红,大约也就是勉强能见人,那还是她娘觉得女孩子家即便做护卫,也得会点针线活,硬是逼着她学的。平时做做贴身的衣裳尚可,若是拿来做嫁衣,紫玉有点担心,自己敢不敢穿出去。 “不行吗?”沈沁看紫玉的样子,这话一出,紫玉脑袋更低了些。让紫玉现在学也行不通,庄钰怕紫玉哪天想不开又要跑,婚事就定在明年三月,目前开工做时间都有些紧,更别说学会了再做。沈沁叹了口气,道:“算了,从针线房调两个丫头给你帮忙,你到时候往上面添上几针意思意思也就罢了。” 紫玉越发不好意思,脸色也越发红,南纤还安慰她,道:“没关系啦,我也不会,师娘说了女孩子又不是生来做针线的,不会就不会啦!” 沈沁看了南纤一眼,道:“以后我叫巧儿教你,你师娘说的是没错,可哪能一点都不懂,衣裳袍子你能叫丫头做,将来你孩子的衣裳还能让别人做不成?就不怕别人不仔细你家孩子穿着不舒服啊!” 南纤小脸瞬间就垮了,“师叔祖,针扎人可疼了,纤儿可不可以不学嘛!” “也不是不行,要是你夫君愿意动手做,那就无所谓了。”沈沁随口道,她一个穿越来的,自然不大在意针线活这种东西,然而生活了这几年才发现,这还真是女子的必备技能。且不说公婆长辈看重这个,就连男子也十分有节操的,成了亲贴身的衣裳必定要妻子做的,一般丫头做的绝对不碰。正是这个缘故,沈沁才不得不开始重视南纤的这个问题,将来南纤若是回药谷还好说,若是嫁到外面,就算不精通,多少总要拿得出手才行。 “……”南纤没有说话,歪着小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回来了温雨桃跟太子的婚事也就提上了日程,然而这一回,夜青玄却不愿意娶温雨桃过门。夜青玄对男女之事似乎一直并不在意,太子妃、侧妃以及太子府上的一众妻妾,基本上都是按部就班的娶回去的,没见他反对,也没见他更喜欢谁一些。而这一回,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娶温雨桃过门。 温家带着嫁妆将女儿送过来,本来就够丢分了,没想到人家连送过来都不愿意要。对此,太子给的理由是太子府接二连三没了几个良娣,实在不宜再迎娶新人过门,至少也要再等一年半载。温国公跟皇帝提出亲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背地里看笑话,如今太子还不愿娶温家女儿过门,温国公一张老脸都气红了,就差当下脱口而出不嫁女儿了,却被温雨桃拦住了。 温国公毕竟是功勋世家,就算如今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了,但皇帝还得卖他几分面子,否则难免让许多人寒心。但是他一把年纪了,又拗不过儿子,只得把夜青玄和温国公父女都叫到宫里谈话,看着不为所动的夜青玄,和老脸涨红的温国公,皇帝一阵头痛。 夜青玄以前都不在意这些,对于送到太子府的人也不甚在意,所以他才会不曾知会夜青玄一声就应下了亲事,只是也考虑到夜青玄的意思,所以只是自己应了下来,还不曾公之于众。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一向不怎么在意的夜青玄,这回却认定了不愿意娶温雨桃,皇帝不可能当着外人责骂儿子,只得憋着一口气,道:“理由!” “太子府接二连三的出了人命,毕竟是服侍儿臣几年的人,儿臣不可能这没多久就欢欢喜喜的迎娶新人。若温小姐不能等,就另嫁他人吧!”夜青玄这回倒是十分坚决,至于原因,云臻曾亲自见过温雨桃差点弄死了徐逸,夜青玄也亲眼见温雨桃弄死了她的庶姐。夜青玄以前不大在意内院的事情,可经过了前段时间的许多事情,他猛然发现,婚姻结两姓之好,差点因为一个内院给他树上好几个敌人。若是把普通的女子比作羔羊的话温雨桃相当于一匹饿狼,娇生惯养的羔羊跟直接送到温雨桃嘴里有什么不同,还是将狼拦在外面好些。 这个理由确实挺冠冕堂皇的,说来说去还是为温雨桃考虑,可大户人家死个把人太过正常了,尤其是太子府,顶多就是太子不在的时候,将这些事都闹出来了。温国公这些年在朝堂上没什么存在感,除了手上的那一枚令牌,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皇家看重的东西,可好歹是个国公,温国公府没了继承人,一切都会给温雨桃这个嫡女,这样的条件,难道还要让皇家嫌弃吗?尤其看着女儿漂亮的脸蛋,温国公觉得,自家完全不必这样委屈温雨桃,缓了缓气息,温国公道:“既然太子这样说,我温家也不是死皮赖脸女儿嫁不出去的,皇上又不是只有殿下一个儿子,不必这样委屈殿下!” 温国公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既然太子不愿意,他就将女儿嫁给云臻,自然而然的也是表示温国公府支持云臻了。温国公话音刚落,一直表现的温柔矜持的温雨桃却是眼睛一亮,虽然极快的用委屈的眼神掩饰过去了,但那一点变化,早已落到了夜青玄眼中。 作为太子,夜青玄一直防备着夜青锋,但还真没有怀疑过云臻,这无关看人的眼光什么的,就是一种直觉,甚至他还知道,目前云臻肯这样尽心尽力的给皇帝办事,还是皇帝用他哪天要是英年早逝了,皇位必定落在云臻头上威胁。至于说温国公这个利诱,夜青玄怀疑,皇帝但凡敢跟云臻提这个,云臻就敢立刻弄垮了温国公。 温国公望着皇帝,等着皇帝做出选择,也抽空看了眼夜青玄。却见夜青玄好整以暇的等着皇帝说话,只觉得心头一阵郁闷。他的儿子活下来的也就三个,其中夜青玄是养在他身边的,他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导,夜青玄也如他所愿,各个方面都很优秀,他也相信,大明交到夜青玄手里会更进一步。而云臻虽然是他亲自送出皇宫的,却拜托了年轻时的好友悉心教导,要说优秀也不输于夜青玄。两个儿子都十分优秀他也很高兴,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两个儿子都不大听话,平时说什么都好办,到了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有主见。 当然,皇帝虽然觉得夜青玄难搞,却也没打算将温雨桃塞给云臻。他也看出一二了,夜青玄反感的不是给他后院里放人,而是单纯针对温雨桃本人,而云臻则是一早就跟他约法三章了,这不干涉他的家事就是第一条,还说了皇帝若是给他府里塞人,他立刻带了妻儿走人。虽然当爹的被儿子威胁这种事情有些丢人,可他对云臻除了怜惜疼爱,更多的是愧疚,哪能这么点小事都不依着云臻的心意,所以皇帝依然看向夜青玄,终究是让夜青玄坚定的目光打败了,叹了口气,道:“温国公爵位乃是太祖开国时所封,若是如今因为子嗣的缘故要断了传承,朕心中也甚是不忍。朕瞧着温小姐秀外慧中,也是个难得的姑娘,不如爱卿为温小姐招赘一名夫婿,以后生下子嗣继承温国公,如何?” 一般人家若是没有儿子,留女儿招赘也算是常见的,但有爵位的人家却不同,继承爵位需要皇帝的封赐,尤其是由女儿招赘继承爵位,更需要皇帝特别审批,可以说是极大地恩宠。皇帝给了这么大的恩宠了,温国公即便不聪明也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毕竟跟皇家相比,他的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大腿,更何况作为温家继承人,他何尝愿意温家断送在这一代,温雨桃进了太子府,将来甚至为妃为后,但哪怕是温雨桃的儿子继承了皇位,也毕竟不姓温啊。 所以,温国公本人是更愿意温雨桃招婿的,只是他在朝中没有分量贸贸然的也不敢提出来,否则让皇帝驳回了更是丢人。如今虽然算是被皇帝悔了婚,可能够得到这一份特旨,温国公还是十分满意的,当下拉着温雨桃跪下道:“谢皇上隆恩!” “爹……” “雨桃,这是你难得的福分,我们温国公府不至于断了香火,列祖列宗在上都会欣慰的!”温国公是个识时务的人,温国公府如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赫赫威名,他也就是仗着先祖的那点功勋,才敢跟皇帝求一点恩赐。可人要有自知之明,皇帝都已经退让到了这一步,他若是再敢多提其他的,必定是要被皇帝所厌弃的,他知道女儿的野心,可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既然太子这样说了硬是将温雨桃送进太子府,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温雨桃自然不甘心,所有人都以为她钦慕太子,可事实上她心里的人是云臻,当年云臻记住了她的心狠手辣,她也记住了云臻的花容月貌。她那时年纪小,却是一眼就看中了坐在长老席上面的云臻,心里懵懵懂懂的就再也忘不了这个人。只是她最终没能留在百草园,等到长大了,虽然依然惦记着当年漂亮的小男孩,可那时她的眼光早已看得更远,云臻坐在长老席上,在百草园的地位必定不低,可百草园声望再高,哪里比得过实实在在的富贵荣华,所以她没再想嫁给云臻,而是全心全力的努力坐上皇家媳妇的位置。 温国公知道温雨桃的野心,可心里也希望温国公府能重新起来,他没有儿子,希望都在女儿身上,所以他情愿用温国公府的底牌将温雨桃送上去。原本温雨桃权衡之下,早已经放弃了云臻,可以外之下得知,当年心仪的小男孩竟然是堂堂皇子,温雨桃的心便又活过来了,虽然在太子与云臻的权衡中,她更看重太子,可一颗野心不止在太子上面,还想着云臻,所以她特意跑去了夜明欣的生辰宴,就是见不得沈沁带在云臻身边,打算用蛊虫害死阿筹。这一招没能奏效,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再从蓝采珠手里拿到蛊虫,可蓝采珠口口声声说没了,她自然拿不到,更让她愤恨不已的是蓝采珠三天前也不知被什么人救走了,她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如今也只得暗地里追查,三天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原本温雨桃心情就不好,还被夜青玄给嫌弃了,自然更加不开心,可听到父亲说可以嫁给云臻时,温雨桃其实心里一喜。不管是夜青玄为了那一枚令牌改变主语娶她,还是将她嫁给云臻,对她来说都不亏,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皇帝会给她一个招婿在家的权利,而直接免了这一桩婚事。 对于温雨桃来说,温国公府已经衰落了,像她的姐姐们,都只能嫁给普通的官宦人家,就可以说明温国公府的招牌早已经没有多少含金量了,既然如此,她能招上门的夫婿又能好到哪里去?愿意到温国公府做女婿的,要么就是寒门学子想要往上爬找个靠山,要么就是好点人家的庶子,想要振兴国公府只怕还要几代人,她不相等,到那个时候她已经老了,又能享受什么? 温雨桃想反驳,可是在温国公和皇帝面前,显然没有她反驳的余地,更何况皇帝也没了那个耐心与温国公纠结这回事,摆摆手就叫他们退下了。至于温国公最后提出的,请皇帝给温雨桃物色一个好夫婿,皇帝本来不想管闲事,可在夜青玄的示意下,也就答应了。皇帝没见过温雨桃几回,可他大半辈子也算阅人无数,哪能看不出温雨桃不安分的本性,心想着自己挑的人总是放心一些,也就答应下来了。正好新科的进士还未曾离京,从里面物色一个也就是了。 太子解决了这边的事,回到太子府还好心给云臻送了个信,于是云臻陪着沈沁给儿子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也就顺便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沈沁将阿筹哄睡了,才有空好奇夜青玄给云臻送了什么消息。云臻将信递给沈沁,沈沁看了一遍,道:“这是什么意思?温雨桃连太子都还没扒上,还想着将你圈过去?长相不怎么样,才华不怎么样,武功跟我一比也就是个渣,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可以弄死我,觉得你和太子都会看上她?” 云臻自然也是摇头。人有自信是好,但也要有自知之明吧,就温雨桃一般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京中一抓一大把,人家至少还比温雨桃强些,至少人家家世背景还够硬。温雨桃倒好,什么都不算出挑,家世也就是个败落的国公府,她居然想太子亲王一把抓,他都想不出温雨桃哪来的这个自信。 “娘子想怎么做?” “人家看上的是你,问我做什么?”沈沁揶揄笑道。 “为夫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吗?自然是要娘子保护的……当年师父说过,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要吃人的,娘子你要保护我啊!” “我也是女人啊!” “娘子嫁了我就是山上的了……” 沈沁被云臻逗笑了,道:“好吧好吧,我保护你!”叫妙语将梁言叫来,道:“梁言,给林羡送个消息过去,就说,温国公府如今在寻女婿,若是做上了温家女婿,不仅可以留在京城,将来还可以继承温家的哦!” 这话活像是清仓大甩卖,品质有保证,还有小礼物哦!反正云臻是当场就笑了,亏得梁言还一本正经的重复了一遍,才出门办事。云臻虽然一直在偷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法子,林羡一直想找个路子留在京城,若是能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娶个漂亮老婆自然是更好的。而温国公府,虽然在京城的许多大户看来,是个日薄西山辉煌不起来的公侯世家,可在林羡看来,好歹是个侯府,尤其以后还能继承国公府,所以林羡使出浑身解数也会想法子讨得温雨桃的欢心。 至于心高气傲的温雨桃,一开始自然是不会愿意的,可要是吃了苦头自然会选择最合适的,所以沈沁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温雨桃这么自信的一个人,备胎必然是要有的,即便现在看不上林羡,也不会直接拒绝他。 临近年关了各式各样的宴会也多了起来,虽然沈沁作为王妃可以拒绝一部分,但另外一部分还得走动,比如沈家老夫人的寿宴。老夫人的寿辰是腊月,早年就被人夸有福气,如今儿孙满堂自然更加有福气,这回虽然不是整十的寿辰,还是有不少人上门庆贺。 沈沁特意到的早了些,去给老夫人拜了寿,还有空与林姨娘说说话。因为沈沁的缘故,林姨娘在相府也过得好的多了,虽然跟沈相依然不咸不淡的,在府里也低调过日子,但也没人敢上门找事,前段时间沈相的一个通房丫头生下个儿子,人没了,沈相便将孩子养在林姨娘身边,取名沈知枫。沈沁到林姨娘那里时,林姨娘正专心的抱着小家伙逗乐,见到沈沁来,便道:“沁儿,过来看看你弟弟。” 小家伙因为养在林姨娘身边,满月的时候沈沁还过来看过。原本沈沁还担心小家伙会给林姨娘招来什么麻烦,但后来发现,叶氏自己有儿有女,对抱养人家的孩子不感兴趣,其他的姨娘也不敢跟林姨娘相争,所有人似乎都觉得林姨娘养着这个孩子是应该的。沈沁看着林姨娘带着个小孩子挺开心的,也就没有反对。 如今看来,在沈沁出嫁之后,林姨娘终于找到了一个打发时光的小家伙,也算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沈沁嫁得再好毕竟是个嫁出去的女儿,林姨娘膝下没有孩子,将来若是沈知松对她不好,可真是老来堪忧的,能够有个孩子养在身边自然是好的。从小养在身边的,只要没有人将孩子带歪了,自然会孝顺林姨娘,这个沈知枫从出生就养在林姨娘身边自然是更好的。 林姨娘自己生养过,照顾孩子也十分顺手,小家伙被林姨娘养得白白胖胖的,对着沈沁又是吐泡泡又是笑的,十分招人喜爱。于是沈沁被小弟弟吸引过去了,林姨娘见女儿抱着弟弟将儿子放在旁边,便将小外孙抱到怀里,道:“阿筹有没有想外婆?” 阿筹小人精一样的一个,自然点头道:“想,阿筹最想外婆了!” 林姨娘心情好,将屋子里收藏的好东西都拿来给阿筹玩,沈沁一回头,见阿筹把玩着一个玉如意,扯扯嘴角,道:“姨娘,阿筹还小,可欣赏不来这等好东西,摔了你可别心疼!” 林姨娘瞪了沈沁一眼,道:“瞎说什么呢,我们阿筹最乖了,是吧!” “是!”阿筹一点不谦虚的应道。 在这边呆了一段时间,沈沁带着阿筹,跟林姨娘一起过去。一般的妾室不能出席这样的宴会,可林姨娘本来就是良妾,沈沁更是王妃,自然与普通的妾室不同。林姨娘不与叶氏相争,叶氏也乐得与林姨娘交好,所以林姨娘在府里过得一点都不差,甚至不用为家事劳心,林姨娘过得还更舒服些。 沈沁过来时,这边已经坐了不少人,沈轻带着瑾萧和夜明欣两个,向沈沁招手。沈沁同林姨娘说了一声,便牵着阿筹过去。三个孩子胜利会师,不用沈沁几个交代,就自己玩去了,经过了上回阿筹差点让温雨桃暗害的事,沈沁对阿筹更加经心,灵儿和巧儿虽然贴心,但不懂武功,出门的时候,沈沁便让紫青跟在阿筹身边照顾阿筹。 沈沁在沈轻身边坐下,沈轻拉拉沈沁的袖子,眼睛看向一个方向,沈沁顺着一看,温雨桃居然也来了。“相府跟温家不是没什么往来吗?怎么她也来了?”沈沁微微挑眉道,因为不是大寿,沈家邀请的都是平时比较交好的人家,温家自然不在其中。 “之前不是说温雨桃要嫁入太子府吗?我娘说以后毕竟是要对着过日子的,也就给温家送了一张帖子,原也没指望他们来,只是尽一尽礼数罢了,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事,温雨桃还是来了。不过看她如今的样子,比起之前那副绵里藏针的模样,倒是落寞了许多。”沈轻摇摇头道,温雨桃毕竟年纪小,有些小聪明,但还藏不住心事。 “听说父皇叫温家招婿,还让太子殿下精心些给温雨桃挑个夫君,如今有眉目了吗?”沈沁有些好奇道。 “父皇的意思是在今科的进士当中选一个,既是做上门女婿的,家世也不能太好,人家必定是不乐意的,可以后要继承国公府的,也不能差了去,不然温家还以为皇家故意打压他们,这人还真不好选。听说如今有不少人上温国公府去提,大多是被外放的进士,还有京中一些人家的庶子,温家还好说,温雨桃据说是一个都看不上。”招女婿这种事太子也不好亲自去问,多半还是沈轻和慕容雪在打理,沈轻听沈沁提起,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沈沁早知道这个结果,不过看温雨桃特意跑来,不免多想了些,道:“我瞧着温雨桃不像是好心跑过来贺寿的样子,你给母亲提个醒,小心些别让她在相府惹出什么事来。” 沈轻便也点点头,道:“这我知道,见到她过来时,我就跟我娘说过了,殿下今日也在前面,说不好她还真安了些别的心思。” 沈轻这话倒是提醒了沈沁,沈家老夫人寿辰,云臻自然也来了,莫非这温雨桃还不死心? 沈家也不是张扬的人家,沈相是个孝子,但老夫人的寿辰也没有大办,也就是大户人家办寿宴的一般标准。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看看戏,然后便是寿宴。 沈沁跟沈轻一起,跟夫人太太们说说话,等丫头喊她们入席时,才突然发现,温雨桃居然不见了。沈沁刚坐下来打算那眼睛四下找找,便见到谢亭过来,说是云臻有事找她。 谢亭原是跟着沈沁的,今日被云臻借过去,说是有点事要办,如今又被云臻派来找她,她有点怀疑,云臻今天来是有什么阴谋的。不过沈沁信不过谁都不会信不过云臻,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跟谢亭离开了宴席,往后院走去,沈沁问是什么事,谢亭说云臻请她看出戏,沈沁便知再问谢亭也不会说了,跟了她过去。 沈家的花园沈沁从前也逛的多了,如今几年过去了,变化倒是也不大,而谢亭带着她过去的方向,正是花园中的水榭。 两人走了一段,沈沁拉住谢亭,找了一片假山挡着,往前看,却是夜云祥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看样子似乎是小姑娘拦住夜云祥的样子,也不知在说什么,夜云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冷淡的听小姑娘说话。 沈家院子里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藏人之处,沈沁也没敢靠得太近,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不过倒是听到了两个字,那个姑娘自称菱儿,并且坚持说夜云祥答应了纳她进府。此时的夜云祥有些接近沈沁从前认识的夜云祥,菱儿伸手要拉他,他便一个闪身避开了,而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联系起上回见到夜云祥的情形,沈沁莫名的有种感觉——夜云祥精神分裂了。 沈沁拉了拉谢亭,压低声音道:“小亭,他有没有易容?” 谢亭原本没太注意,听沈沁问起,便打起精神细细看了一遍,道:“没有,我仔细看过了,表情和皮肤都没有任何异常,应该不是易容的。” 沈沁相信谢亭的本事,可是一个人,会在短短的时间里,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吗?虽然眼前的菱儿未必是上回在香铺里夜云祥提到的那个,可眼前的夜云祥,也实在没有大众情人的感觉,难道短短的三年间,夜云祥居然也学会做出各种情绪了。 最后,那个菱儿被夜云祥推开,夜云祥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便径自走开了。倒在地上的菱儿捏了几回爪子,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几次,终于收起了狰狞的表情,爬起来走开了。 沈沁看得投入,前面的人走开了,还在思索其中的缘故,便听到后面云臻不大高兴的声音,道:“这么好看吗?娘子居然将我的邀约丢在一边,让我在那边苦等……” “……”沈沁一回头,便见到云臻别别扭扭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便知道云臻又吃醋了,果然,云臻接着道:“为夫在后面都站了这么许久了,娘子居然没有发现,娘子心里是没有我了吧……” “好啦,我是在想事情,哪有这个意思,你别胡思乱想。”沈沁笑着捏了捏云臻一脸幽怨的脸,还别说,长得好看的人连幽怨的模样都格外惹人怜爱。“不是要请我看戏吗?走吧,我们过去看戏。” 云臻得了沈沁示好的捏一捏,心里的不乐意便消散了,道:“走吧,我们过去看戏,丞相夫人他们应该也到了。” “嗯,你还叫了别人?” “没有啊,是温雨桃叫过去的。不用担心,温雨桃自己还想要名声呢,哪会大张旗鼓的叫人过去,只叫了一些有分量的人过去,将事情坐实罢了。”云臻不甚在意道。 “比如?” “丞相夫人还有几家老一辈的夫人,嗯,还有太子和叶锦玄几个。” “她想设计你什么?肌肤之亲什么的?”沈沁觉得温雨桃看着挺聪明的,应该不至于使这种昏招吧,这可是要让人嘲笑一辈子的。 “她还没那么傻,就是想弄出一点才子佳人红袖添香的美事而已,你过去瞧见就知道了。”云臻撇撇嘴道。 两人说着,也就走近了,远远地就瞧见这边有些人,走近了才发现是沈知松带着夜青玄几个路过,另外丞相夫人几个据说是听说这边出了些纰漏过来的,恰巧看见了这边的好戏。 说是好戏,其实在沈沁眼里压根不算什么,也就是温雨桃在水榭里面跳舞,有个男子靠在那里观赏罢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数九寒冬的天,温雨桃居然穿了一身漂亮的纱衣。沈沁记得之前见到温雨桃时,她身上穿的还不是这一件,看到落在地上的外袍,沈沁便明白了,原是将纱衣穿在里面,跳舞之前便脱掉了。 水榭这边风景好,即便如今已经是腊月天,湖里的水结了冰,加上湖边开放的梅花,倒是更有种风景独好的感觉。水榭里,为了营造风雅的气氛,还挂了不少纱帘,随着寒风微微摆动,映着里面翩跹的舞姿,沈知松觉得,若不是在自己家中,这风景还是十分漂亮的。 见到云臻过来,沈知松上前行礼,道:“王爷怎么也来了?”男宾那边入席比女宾这边要晚一些,沈知松陪着太子几个逛园子,正要往宴席上去,便遇见了这一幕。沈知松的见到靠着坐着男子时第一反应便是云臻,因为离得远些,人又靠着旁边的柱子,看不清长相,可那衣裳跟云臻正是一个色的。见到云臻和沈沁过来,还很是意外。 “娘子出嫁之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回来细细看这园子,心里还十分想念,正巧今日有空,便陪娘子过来走走。倒是这边,是相府安排的歌舞?”云臻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桂宫 沈沁分明看到夜青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看样子两人是通过气的,见叶氏脸色不大好,沈沁上前,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叶氏眸光微微一暗,看了里面似乎并没有察觉有人过来的温雨桃,道:“有人同我说,这边出了些纰漏,便过来看看,几位夫人正好在旁边,便一道过来了,既然来了,便一道进去看看,本夫人也有些好奇,是谁不要脸皮在相府演这么一出红袖添香。” 这话说的半点不留情,不过温雨桃一个外人,跑来参加相府的寿宴,还在寿宴上面搞这种幺蛾子,说真的,还真没人觉得叶氏这话说得过分。沈知松身为儿子,理所当然的打头阵,原本还因为担心里面的人是云臻,有些顾忌,既然不是,沈知松也没了顾忌,拍着手当先往前走,道:“不错、不错,这是哪家姐儿,身段真好!” 沈知松的毒舌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便是娇生惯养的怡郡主,遇到了沈知松也就是阴阳怪气的发点牢骚,不敢大放厥词惹沈知松生气。这会儿遇见这事,即便夜青玄已经跟他通过气了,沈知松也恼火得很,嘴巴自然更不留情,这话说是夸人,不过夸的也是烟花之地的姑娘。 温雨桃无视着外面来了许多人,坚强的将一支舞跳完,到了最后的一个高难度收尾动作,原想做一个漂亮的收势,给人一个更美的印象,却因为沈知松这一句话,一个岔气摔倒在地。因为收势太急,一声清脆的刺啦声,精美的纱衣被扯断了一片,露出一截被寒风吹得有些青紫的小腿。 夜青玄几人在听到布料撕裂声音时,便默默地背过身去,就连沈知松也撇撇嘴背过了身子,于是沈沁见着装晕许久的男子飞快的脱下外衣,给温雨桃披上。再看了一眼,那男子分明是林羡。 这下不用云臻解释,沈沁也大约明白其中故事了。大约就是夜青玄和云臻都觉得温雨桃是个祸害,可皇帝将给温雨桃选婿的任务交给了夜青玄,夜青玄又不能敷衍。差的温雨桃看不上,好的人家又不愿意做个没有实权的国公府的上门女婿,这差事可就难办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温雨桃自己作死。 让温雨桃自己作死其实都不用设计,温雨桃一面看着夜青玄,一面还想着云臻,就知道这人的野心有多大,会是那种愿意随便找个人做上门女婿的吗?既然不愿意,哪能等着皇帝给她指个人,然后娶回去当女婿,自然是要自己争取一回,至于人选嘛,不是夜青玄就是云臻,猜都不用猜。 温国公府如今的地位,能邀请温家上门做客的上流宴会并不多,刚巧碍着夜青玄的面子给温家送了个帖子的沈家就是一家,所以即便这门婚事告吹,温家与沈家也没什么交情,温雨桃还是厚着脸皮上门来了,目的自然是选个如意郎君。 沈沁猜的也八九不离十了,基本就是温雨桃找了个丫头,跑去骗云臻说沈沁在后面出事了,让云臻过来一趟。这个借口拙劣得很,但云臻和夜青玄早就通过气,温雨桃这人太过不择手段,还是趁早尘埃落定的好,所以云臻还真假装中计过来了一趟。温雨桃知道云臻是百草园的人,也不敢使下药的手段,是找了两个高手,打云臻的闷棍。 温国公府到底是有底蕴的世家,就算败落了,府里也有几个厉害的高手,这回温雨桃也是大手笔,带了四个过来,云臻衡量了一下,能打得过,但难免惊动人。于是棍子打下了时,云臻不着痕迹的避开,而后顺势倒下。到底是在别人的地方,温雨桃也没有太多功夫准备,自然没有时间检查云臻是不是真的昏迷过去了,于是就这么抬到了水榭当中,开始准备布局。 温雨桃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还是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的,自己打算牺牲些名声,但也没打算让家里的下人看她的舞姿,所以,几个侍卫将云臻安置好之后,温雨桃就叫人退下了。而云臻,趁着温雨桃臭美的对着冰面照自己的模样,一颗一颗自认为优雅的解开衣裳准备跳舞时,早就从后面离开了顺便找了个人过来顶替他的位置。 丞相府没有大办,来的人都是世交亲眷,云臻也没打算为这个闹出其他的问题来,所以人选上就得认真一点,刚好,作为林姨娘侄子的林羡也来了,自然就选定了他。若是别人还需设计一些其他的,但对于林羡,云臻只说可以帮他娶到温家嫡女,他就毫无二话的坐到了云臻原来的位置上面。而温雨桃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决心归决心,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压根没注意到看表演的已经换了人。 温雨桃哪能不认得林羡,自从她要招婿在家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上门求亲的男子就不少,其中最是死缠烂打的就是林羡。温雨桃一向少出门,可京中的情况她随时都盯着的,若林羡再考也得个进士,看着相府和王府的关系,她还能高看一眼,可一个从进士罢了,还是被点了外放的更有甚至还娶妻休妻有两个孩子,她即便想着不能做绝,也压根没有考虑过林羡这个人。可如今林羡坐在后面看了她一支舞,现在自己又被他裹在怀里,这事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温雨桃身子都微微颤抖。沈知松原本只是气不过,忍不住刺上温雨桃几句,倒没想到这一个神转折,就连云臻也暗暗夸林羡厉害,这下子衣裳也披了,人也抱了,再说两句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话,夜青玄铁定将人判给他。 “是在下一时失言,道此等美景,若能歌舞一曲,才是人间乐事,温小姐也不会一时忘情,让各位见笑了,还请各位不要怪罪温小姐,在下愿意一力承担……”林羡此时倒是拿出了男子汉的气概,立刻替温雨桃解释道。 “……”温雨桃自然不会傻到林羡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她一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温雨桃顿时慌了,可再是着急,嘴里依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若是一直无法开口,或许没有什么感觉,可突然间没了声音,就跟一时间看不见了,一样让人心慌,温雨桃一面想动手挣开林羡的怀抱,一面又因为突然失语惊慌失措,那样子,除了突然被人抓包的慌乱,还有一些狰狞,一向温婉美丽的温家小姐的形象慢慢破裂。 这个让人变哑的药,三年前沈沁就用过。不过那时她手头的药材不多,只能让人永久的失语,可现在这个,只是让人暂时失语,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就能恢复的。至于沈沁下药的时机,自然是温雨桃被林羡抱到怀里的时候,一时的突变让温雨桃来不及注意其他的事情,自然也没注意道自己吞下了一枚药丸。 沈知松和叶氏作为主人家,夜青玄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没有开口,由着两人问话。温雨桃说不出话来,所有的话都是林羡代为回答的,而林羡本身的目的便是温雨桃,自然尽量往黑里抹,硬是将两人描述成心心相惜天造地设的一对。毕竟没有发生更过分的事情,今天也是相府的好日子,叶氏和沈知松都不想搞得难看,简单问了一些,便看向夜青玄,等着夜青玄说话。 夜青玄点了个头,道:“父皇命本宫为温小姐物色一个夫君,不过关系到温小姐的终身大事,本宫也不敢大意。既然温小姐与林公子情投意合,本宫明日便禀明父皇,请父皇为温小姐和林公子赐婚。”停了一停,又接着道:“虽然你们是情之所至一时情不自禁,可这里毕竟是相府,也当注意一些。” “微臣知错,还请恕罪!”林羡赶忙赔罪道。 “我……”沈沁下的药药效时间不长,林羡话音刚落,温雨桃的药效也就过去了。温雨桃的嘴一直在动,偏生说不出话来,可温雨桃自己一直没有放弃,没想到突然间一个声音又冒出来了。她一直没说话,因为太子和云臻夫妇在,其他人也不敢插话,她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不知所有人都看向她,她自己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温小姐还有什么意见?”夜青玄微挑眉,眼里分明有些轻视。 温雨桃心里恨得咬牙,该辩解的时候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如今夜青玄已经定案了,却突然一个声音将所有人拉住,尤其是跟着叶氏的几个夫人,眼里更是鄙视,私底下窃窃私语还能听到‘不知廉耻’一类的话。 温雨桃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更可能会招致更多这些夫人们的言语,只得将话都咽了下去,道:“多谢太子殿下教诲,小女以后定当洁身自好!”温雨桃年纪不大,可死在她手里的人命却不少,可她暗地里下过多少手段,明面上却不敢露出不该有的心眼,否则,不用夜青玄和云臻动手,这些贵妇人的几句话就可以让她无处容身,此时即便不甘,温雨桃也只得往肚里咽下去。 夜青玄依然板着一张脸,道:“既然如此,林公子先送温小姐回府吧!” 这件事毕竟是云臻和夜青玄两个参与的,虽然多半的是温雨桃自己作的,但两人还是跟沈知松赔了个不是,才分别离开,去宴席上。 沈沁回去时,宴席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沈轻忙着照看三个小的,见到沈沁回来,便笑道:“这是去哪里看热闹去了?” 因为沈沁脸上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沈轻也没觉得沈沁让人算计了之类的,反而觉得是沈沁跑去算计别人去了。沈沁一笑,道:“一场红袖添香的好戏,下回再同你说。” 寿宴之后,沈沁带着阿筹与老夫人告别,云臻便亲自过来接母子两个回去。 阿筹有几天没有见到瑾萧了,今日见到瑾萧激动不已,依依不舍得跟瑾萧和夜明欣告了别,坐在马车上还在说一起玩耍的话。沈沁摇摇头,也只得陪着阿筹说话。不过阿筹跟着瑾萧两个跑了一整天,有些昏昏欲睡了,让云臻抱在怀里哄一哄,也就闭上眼睛睡了。云臻调整了一下阿筹的睡相,看向沈沁,道:“娘子还没告诉我,今日在相府里,瞧见夜云祥做什么了?那样专心,连为夫我都给忽视了。” “……”沈沁一向知道云臻记性好,可记性好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呀。 “娘子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觉得,今天见到的夜云祥,跟上回见到的那个不一样,一时之间还以为有人假扮的呢!”沈沁半真半假道。 “……”云臻微挑眉,“假扮?夜云和跟成王叔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谁能假扮夜云祥晃悠那么久?娘子看错了吧!” 沈沁摇摇头,她也知道云臻说的不错,可要说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表现出两种不同的状态,唯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是精神分裂了。可从她对夜云祥的印象当中,不应该存在这种问题才对吧。 “好了,别多想了,你若是果真不放心,我叫人多留意一些就是了。”云臻见沈沁纠结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道。云臻确实希望沈沁心里只有他一个,但他又不是话本里的男猪脚,心里想想也就够了,还不至于幼稚的提出来叫沈沁不许想其他人。更何况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只为了谁活着,身边见过的、认识的人又不是果真雁过无痕,哪能强求那么多。 沈沁见状便是一笑,明明至今都看夜云祥不爽,可因为她,还得做出宽容大度的样子,“傻瓜,我没有想他什么。当年认识他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好人,可以做朋友。何况他身份又高,我们若是在京城生活,有他关照一些自然是好的,哪能想到他会喜欢上我。可是毕竟认识一场,我总觉得这回见到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不能清楚,我是不能安心的。” “我没有多想,”云臻嘴硬道,“我这般英俊潇洒的,娘子怎么会喜欢别人!他哥缺根筋,他便是缺好己根筋,我怎么会跟缺根筋的人计较。” “好好,不计较……”沈沁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安抚云臻,“别激动,要是把阿筹吵醒来,他又要没完没了的哥哥妹妹了,我耳朵都要发麻了。” 到了除夕,朝廷也暂且放了假,官员们也都在家中准备过年,而云臻兄弟两个则被叫到宫中过年。 大明国早年也有除夕宫宴的习俗,后来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就取消了这回事,也就是将皇子们叫到宫中吃个年夜饭便算了。沈沁倒是想在自己家里好好过个年,可皇命不可违,还是得带上儿子去宫里面过年。 过年前舒清舒朗两个已经回家去了,阿筹听说要到宫里去过年,一面高兴可以跟瑾萧和夜明欣一道过年,一面依然对皇宫比较抵触。当然抵触也没什么用,还是被父母带到宫中去了,阿筹年纪小,原本也只是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喜欢宫中,进宫之后发现没有见到一向板着脸的太后,便也开心的跟瑾萧和夜明欣玩到一处去了。 太后如今被软禁了,宫中皇后做主,其他的妃嫔也都是早年跟随皇帝的,如今也都是年纪不小的了。皇帝对皇后和几个妃子都差不多,不见得喜欢谁一些,而其中年纪最小的也有三十多了,多年来也没了明争暗斗的折腾,宫中还算安宁。 除夕的晚宴算是皇家的家宴,云臻第一回跟老皇帝过年,老皇帝也有些小激动的样子,酒过三巡突然向云臻道:“你是第一回在宫里过年,等会儿带着王妃和孩子,去你母妃当年的住处看看吧!” 云臻有些诧异,却也点点头,道:“是。” 皇帝默默地灌了几杯酒,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道:“如今这宫中时越发冷清了,过了年青玄就带着家眷搬到宫中吧,父皇年纪也大了,许多事情也该交给你去做了。” 夜青玄微微一愣。按照大明的规矩,皇子成年了就出宫开府,包括太子也是如此,直到传位前一两年,才重新搬回宫中,为登基做准备。按理来说,皇帝如今也不到五十岁,没有必要这么早将夜青玄召回宫中才对,可皇帝明显不是说笑的样子。 “父皇……” 夜青玄正欲说话,却听皇帝道:“不用多说了,朕辛苦大半辈子了,如今你和阿臻都长大了,也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以后有阿臻辅佐,为父也就放心了。” 云臻微微皱眉,道:“我没说过要辅佐一辈子,等京城的事情了了,我还要带着妻儿回沧州去!” 皇帝一笑,道:“你呀,这性子正是跟你母妃一样,罢了,等这边安定下来,你想回封地就回去吧!”皇帝也不管皇后和诸妃的表情,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不过,我瞧着沧州地方有些小,青玄,不如将西边那一片也划给阿臻吧!” “父皇说的是,沧州确实小了些,加上西边那一片倒是差不多,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自然应当多得些!”夜青玄一本正经的接口,其实嘴角都带着笑。云臻更是扯扯嘴角,沧州地界小,把西边的也划给他,好嘛,那不是连着西边陈国的那一片,意思可是明显得很,就是叫云臻给他们守着西边的边界,亏得父子两个还都是疼爱云臻的样子。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道:“好了,你们也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各自去转转醒醒酒,便回去歇着吧。” “是!”众人应着,也就各自散开了,云臻也就依着皇帝的意思,带着沈沁和阿筹,跟着宫人去了云臻母妃月嫔生前所居的月桂宫。 皇帝的妃嫔不多,就是在当年也不算多,宫中地方大,所以月嫔分位不算高,也自己住一个宫殿,便是月桂宫。不过,听说月嫔当年也并不算受宠,之所以被人次次下阴招,也是因为怀了云臻多一些。皇家的孩子从怀上就要有各种算命之类的环节,而月嫔怀上云臻三个月时,澄光大师便为云臻批过一次命,具体的没人知晓,不过据说比夜青玄还要更好一些。 就因为这个,几个月里月嫔身边险象环生,几次都险些要了月嫔的命,最后还逼得月嫔不得不做出早产的假象。如今的月桂宫中已经没有主子,只有一些宫人维护宫殿,云臻带着沈沁和阿筹进来,宫人们便都上来见礼。 云臻摆摆手,道:“本王只是来看看母妃当年住的地方,你们自去忙你们的,不必管本王!” “是!”宫里的奴婢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去,加之当年皇帝为了保守秘密,将月桂宫的下人基本都打发走了,如今的月桂宫中倒是基本都是后来的人,并没有服侍过月嫔的老人留下。宫人们不清楚云臻的性格,也不敢打扰,便都各自退了下去,云臻自己带着沈沁母子两个在宫里乱转。 月桂宫因为种植了不少月桂树而得名,秋天景致最是好看,到了冬天倒是冷清得多,不过里面的东西都随时有人打理,倒是没有荒废的样子。 云臻不曾见过月嫔,对月嫔的印象基本只有皇帝偶尔提及的几句话,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温柔美丽聪慧的女子,据说从前在宫中人缘也好,只可惜红颜薄命。其实红颜薄命算不上,听皇帝说起,月嫔生下云臻时,云臻才七个多月,更何况又是喝下催产的药,云臻都险些没能活下来,更别说月嫔。 沈沁看着云臻略微惆怅的样子,便知道云臻在怀念早逝的母亲。一个母亲,情愿拿自己的命去赌未出世的孩子的一条生路,沈沁觉得这一份情,任谁都不得不佩服,更何况作为当事人的云臻。 沈沁看了云臻一眼,道:“我带阿筹到那边看看,你自己转转吧!” 云臻点点头,道:“那你们小心点,叫人随时跟着。” “放心吧,这里是宫中,能有什么事!”沈沁说着,便牵着阿筹往西边的一个阁楼走去。阁楼不大,有五层高,在皇宫当中不算高的建筑,不过四面都用了琉璃,在上面看风景应该不错。阿筹牵着沈沁的手,一口气爬到顶楼,往底下看,道:“娘亲,从这里看,皇宫真漂亮。” 沈沁也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阿筹说的没错,月桂宫的地势高一些,他们又是在顶楼上,往下一看,将宫中的风景都收入眼中。年夜饭吃的也晚一些,此时宫中已经掌灯,大约是宫中人不大多的缘故,灯火也是星星点点的,从这里俯视宫中的样子,沈沁总觉得形状有些眼熟,可一时也说不出来。 大约是没有人常来的缘故,小阁楼里面也没有炭火,呆了一会儿,阿筹便开始喊冷。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沈沁便抱起阿筹,母子俩往下走,却见一名宫女等在下面,道:“李嬷嬷做了一些点心请王爷王妃和小世子一起尝尝,请王妃跟奴婢来。” 沈沁点点头,将阿筹往怀里带了带跟着宫女过去,也随口问道:“李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么?还惦记着给我们做点心。” “听说李嬷嬷是当年服侍娘娘的,娘娘过世之后,月桂宫中的人大多都遣散了,如今也只有李嬷嬷一个人留了下来。听说是因为李嬷嬷腿脚不好,外面也没有家人了,便一直留了下来。听说王爷要来,李嬷嬷不知多高兴,一早就准备了许多点心,说是当年娘娘喜欢的,要请王爷尝一尝。”这个宫女大约是平日里没人说话,沈沁一问,便絮絮叨叨的全都说出来了。 “原来是母妃身边的人,这些年怕是受苦了吧!” “李嬷嬷就是腿脚不好,一到了天阴下雨,就疼得厉害,旁的倒是没听说其他的。嬷嬷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宫女也十分和善,如今也是嬷嬷在管着月桂宫这边的事情,连皇后娘娘,对嬷嬷都是另眼相待呢!”那宫女提着灯,引着沈沁到一个简单的房间,道:“王妃、小世子请进,王爷在里面呢!” 宫女说着便要往后退,却被沈沁拉住了手腕,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瞧着也十分机灵,不如本王妃同皇后娘娘说一声,要了你到王府服侍吧!” 小宫女眼睛一亮,却很快掩饰下去,道:“奴婢不敢,王妃快进去吧,嬷嬷说,点心冷了就不好吃了。” “你很想本王妃进去?” “王妃娘娘说的是哪里话,奴婢只是奉命前来,王爷也在呢!”小宫女一口咬定是云臻叫她来的,心里却暗自发毛,想要退开,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沈沁的手。 沈沁冷哼一声,用力将小宫女一甩,小宫女被甩到前面的院子里,沈沁也抱着阿筹上前几步,站在她面前,道:“说,你是什么人?假扮宫女引我到这里来想做什么?” “王妃说什么,奴婢不懂,奴婢真的是王爷派去请王妃过来的……” “还在说谎!”沈沁冷冷一笑,“你大约不知道吧,我对付一次又一次对我说谎的人,一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这一张小脸蛋长得不错,若是划上几道,不知会如何?” “奴、奴婢是宫里的人,要打要杀也是皇后娘娘的事……” “我管不得是吧!”沈沁淡淡的接口,“划都划了,你说皇后娘娘为你做主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治本王妃的罪不成?” 小宫女的脸色彻底白了,是了她只是个宫女,沈沁却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沈沁要治她的罪,又何须理由,随便一个冒犯,便足够要她的命。“王、王妃,是、是……” “好了,翠儿退下吧!”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房里传来,紧接着,夜云祥从房里出来,拍着手道:“沈小姐真不愧是沈大人的千金,这样都能察觉出不对,你说,瑞王殿下若是见到你我在一处,会如何做想?” 沈沁冷冷的打量了眼前的夜云祥一眼,道:“你不是夜云祥,你究竟是谁!”谢亭不在,沈沁看不出眼前的人是不是易容的,可凭着直觉,眼前此人绝不是夜云祥。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我对你痴心一片,你为何偏偏看重夜云臻呢?当初我看上你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怎么你就义无反顾的投向他的怀抱了。”夜云祥状似苦恼道。 “不要用你的轻浮玷污夜云祥的情意,我从未喜欢过夜云祥,但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以夜云祥自居,更没有资格来质问与我!”沈沁冷冷道。 “精彩!连我都要为你鼓掌了,你问我是谁啊,我就是夜云祥,当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夜云祥,不过到底是亲兄弟,我瞧着他为你伤心难过也心疼得很,你说,将你带回去给他如何?”‘夜云祥’拍着手道。 沈沁脸色微变,手握住了腕上的金丝,默默地戒备着眼前貌似与夜云祥一模一样的人。夜云祥的兄弟,在沈沁所知,夜云祥除了一母同胞的兄长夜云和,还有两个庶兄,她虽然不熟,却也见过,显然眼前这个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那么此人是谁? “我知道,沈小姐精通医毒,又有一手高明的武功,既然如此我还敢来,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的,沈小姐还是乖乖跟我走,也免得吃些苦头。”‘夜云祥’微笑着捏着扇子道。 沈沁不由皱眉,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诡异,不说别的,就是云臻到如今都不见,就十分怪异。她十分清楚云臻的性格,不是这么一件事就能拉去云臻全部的注意力,就算那时他想在月嫔曾经住过的地方自己转转,也不可能这么久不过来寻他们,除非,云臻遇到了麻烦。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双生 沈沁暗自警惕着,将阿筹紧紧抱在怀里,此时她不指望身边的人,眼前这个假的夜云祥既然将她的情况摸得清楚,多半身边的人也早就让他引开了。 假的夜云祥见沈沁不动,目光却警惕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沈小姐不是十分好奇在下的来历吗?过了今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若不知嫡亲弟弟的身份,未免不大好看。嗯,沈小姐大约不知道吧,当年母妃生下的是一双儿子,除了夜云祥,还有我。可惜就是晚了那么一时半刻,他是尊贵的王府公子,我就是个连名字都没有,还被亲生父亲亲自下令溺死的可怜虫……”假夜云祥带着笑容解说,可笑意底下藏的是深层的冰冷。 沈沁微微惊讶,心里却更加戒备。沈沁知道大明有这种习俗,若是生下双生子,一男一女那是大吉之兆,连孩子带母亲都会被格外看重,若是一双女儿也尚可,不过姐妹二人多半同嫁一夫,但若是一双儿子,后头出生的一个便会被溺死,原因说是兄弟倪墙之兆。这个理由说的太过牵强,可事实上还果真出过兄弟相争,最后你死我活的悲剧,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 正是这个缘故,小户人家还好说,也没什么家产可争,可大户人家这个基本都成了惯例,更别说到了皇家,皇子当中绝不会留着双生子,就连其他宗室,双生子也只会留一个。所以成王隐藏消息,下令将其中一个溺死并不奇怪,只是下手未免也太不干净了,不仅没将人弄死,还让人长大了又带着仇恨过来兴风作浪了。 此时沈沁再看眼前和夜云祥几乎一模一样的假货,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变态。经历过这样的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若是心平气和,那才是蠢得没边,所以眼前这人安了好心才奇怪。沈沁此时将成王夫妇两个恨得要死,你说你们自家事情,自家解决内部矛盾也就罢了,牵连到外人就不对了,当然,跟一个疯子实在没有道理可讲。 “你是怎么说动父皇引我们过来的。”沈沁随口问道,眼前这个人实在不安好心,可似乎有些话唠,否则也没那好心给沈沁解惑。既然人家话唠,沈沁也乐得拖延时间,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掏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嗤——”假夜云祥嗤笑一声,“这也需要说动,当年月嫔娘娘死的那么惨,夜云臻头一回在宫中过年,皇上必定会让他过来看看,我只需在这边等着便是。你也不必想着拖延时间等着夜云臻过来救你,我若是不绊住了他,能跑来这里堵着你,如今想要你那好夫君命的人可不少,我卖一个消息就有人为我办事,何乐而不为?” 沈沁被他戳破了,也不在意,接着道:“我就是比较好奇,成王叔既然下了令要溺死你,怎么手脚这般不利落,居然让你活下来了?” “当初被命令执行的,是我母妃身边的嬷嬷,母妃早在知道怀的是双子时,便吩咐了嬷嬷,若生下两个儿子,便趁着王爷不注意,将孩子送走。不过,刚出生的婴儿在水里溺过一回,你以为会好受?我从小就身体孱弱,勤心学武才算好一些,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我必定要他为我偿命!”假夜云祥长到这么大还需避着人过日子,心里憋得许多话,也没人说,刚巧沈沁在他看来就是瓮中之鳖,自然对着沈沁大吐苦水。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个道理许多人都知道,但也有许多人在眼看着胜利在望的时候,就放松了警惕。这个还是前世沈沁的父亲教她的,父亲曾说过,只要一刻不到成功,就一刻不能放松,尤其是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而所谓秘密,就更不能在胜利在望的时刻缺根筋的说出来,因为世上还有种失败,叫做煮熟的鸭子——飞了。 沈沁眼看着儿子快睡醒了,就怕阿筹醒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打断了假货的苦水,道:“好了好了,我对你们家的恩怨情仇没有兴趣,你要做什么赶紧的!” “……”假货脸色微微扭曲,“敬酒不吃吃罚酒,要对付你,何须叫人动手!”假货自恃武功高强,也不叫隐藏在周边的人手,直接向沈沁扑过来。 沈沁等的就是他这一招,对峙了这一段时间,沈沁知道此人武功高强,她不是对手,既然知道她精通医毒,大约也有防备,然而,沈沁手中还有一个必杀技,那就是温雨桃送给阿筹的小金。小金对杀气十分敏感,刚刚就想动了,可惜被沈沁按住了。小金极富灵性,跟了阿筹这一段时间,小家伙知道想要吃好睡好,就得乖乖听沈沁的话,所以沈沁的小手指按着,小东西就安分的呆着。这会儿沈沁手一松,小金立刻飞射出去,小小的一点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落在假货的颈间,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金蚕线蛊没有毒,其杀伤力都是本身的坚韧和冲力造成的,小小的一个,牙口却厉害得很,一口咬下去,虽然没有毒,但不知为何,能疼的要人命。假货喜欢耍帅,离沈沁也不远,偏生要耍个花招,被小金咬到颈间的软肉时正腾到空中,控制不住一声惨叫摔落到地上。 沈沁哼了一声,落到假货身边,手上的金丝灵活的游走在假货的脖颈处,微微的凉意刺得假货一阵颤栗。小金咬了一口,就趁着沈沁靠过来,又回到了阿筹的手腕上,小脑袋蹭着刚刚被假货惊醒的阿筹,一副邀功的模样。 沈沁拉了拉阿筹的衣裳,将小金挡住,带着笑容道:“劳烦暗处的各位继续呆在暗处,否则你们主子的小命立刻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暗处的人都是假货悉心培养的,至于假货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沈沁抓活的,沈沁表示想不明白,却也不大在意,不过那些人不可能不在意假货的死活,果真缩回到了暗处,不敢再动弹。沈沁满意的拍拍阿筹的背,将将迷迷糊糊的阿筹放回到自己肩上接着睡,自己则将金丝一端在假货颈上缠了一圈,拉着假货起身,道:“乖乖跟上,带我去找夫君。别耍花样啊,药谷的金丝刃你大约也听过,瞧着细软,割个脑袋倒是不难。” 假货果然身子一僵不敢动弹。像假货这样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心里面想着报仇啊、权势地位啊、财富啊什么的,可最重要的当然是活命。毕竟他们最能理解,活下去才是根本,人死了追封太多都没用,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也好拿捏,只要拿捏住小命,保管都乖乖的不敢乱来。 猛地一阵风过,沈沁被突然冒出来的云臻带到怀里,手上一时没来得及收回金丝,有一声惨叫刺人耳膜。这回阿筹是真醒了,不过因为他背对着假货,也看不到假货脖颈间血染的风采,只是十分郁闷道:“搞什么嘛,总是大喊大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再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们就回家。”云臻拍拍阿筹的脑袋道。 阿筹还处在不会想太多的年纪,闻言就乖乖的趴在沈沁的肩上,接着睡了。而沈沁微微松了点手,免得将假货勒死,好在沈沁原本就没有一下子弄死假货的意思,手里的金丝也够长,被云臻一扯,也只是割破了一层皮,就是大约是割到血管了,瞬间鲜血喷溅,有些触目惊心。 沈沁生怕这人失血过多而死,将一个纸包递给云臻,道:“给他上点药止血,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云臻点点头,抓了一只躲在暗处的小弟出来照亮,这一下,云臻也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他早知沈沁手里一根细细的金丝的威力,可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扯,就是这般皮肉翻飞触目惊心的惨状。假货也不敢动弹,他比普通人更怕死,金丝割破皮肉的时候,他心头涌起那种几乎无法呼吸的恐惧和绝望,让他此时不敢做出哪怕一点不当的举动,就怕沈沁和云臻再下一回狠手,要了他的小命。 云臻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沈沁听到的故事,云臻也听到了一遍,而作为当事人的云臻与作为儿媳妇的沈沁不同,云臻是被骗进了屋子里面的。可以看出,这个假货对他们一家人还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沈沁这边他亲自出马要掳人,不过云臻那边,却是布下了一张大网,将云臻困在那里。 云臻出自墨家,这等机关手艺,虽然因为云臻手脚不如师兄麻利没有学成,但云臻自小拆机关的本事,便是师兄都赶不上。在云臻被网住时,云臻便猜测到对方的目标应该是沈沁和阿筹,这等情况下,破坏力自然更强一些,于是,假货自认为能困住云臻一两个时辰的网,被云臻短短的时间就拆的七零八落。那张网是假货花了大价钱请了高人制作的,不说请人出山的礼物,单单就是做网的材料就价值不菲,到现在也就用过一两回,被假货看得比手里的宝剑都珍贵。于是,等假货看到那破渔网一般的东西,险些气得一口气没喘过来。 不过此时,云臻正在不动声色的公报私仇,一面给假货上药,一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扯一扯、碰一碰,弄得假货冷气连连,又不敢弄出动静来。被云臻抓来当壮丁的小弟,眼看着主子被云臻折磨的脸色惨白,手也忍不住一阵阵颤抖,连灯火都微微晃动。 “不要动,想你家主子被你害死是不是!”云臻不高兴的提醒被抓来的壮丁,“放松些,本王也是学医之人,给人上点药也不是新手,不用担心你家主子会失血过多而死。” “……”壮丁提着灯的手微微发白,他不怕自家主子流血过多而死,沈沁的药立竿见影,这会儿已经不再流血了。可他怕自家主子疼死啊,看着主子惨白的脸色,云臻手碰一碰就抖一抖的身子,他真怕主子撑不下去选择咬舌自尽。 “好了,别闹了,我们回去跟父皇打个招呼,也该出宫了,阿筹都快睡着了。”沈沁虽然不介意云臻公报私仇拿人出出气,可十冬腊月的,呆在外面真心冷,还是早点回去捂被窝好些。 沈沁的话解救了假货,云臻听到沈沁发话了,三下五除二给人上好了药,随手扯了一个布条给人包扎了,将假货提起来,道:“来人,将这个假货带回王府!” 躲在暗地里的小弟们着急的无法,瑞王府可不是那么好闯的,若是主子被带到了瑞王府,他们要想将人救出来实在太难了。可要现在跑去救人吧,沈沁手里的金丝还没有收回来呢,就刚刚沈沁一个猝不及防的一扯,就差点要了主子的命,他们哪敢轻举妄动,最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人被云臻的人带走。 前两天下了雪,这两天虽然晴了,天气似乎更加冷些。云臻将阿筹接过来自己抱着,握着沈沁冰凉的小手,道:“怎么这么凉?使武器不会拿袖子挡着些?” 沈沁微微一笑,道:“隔着布料手指不那么灵便,若是不小心弄死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了,我一人,哪里打得过他们一群人啊,人质当然要活着才有用的。” 云臻心疼的将沈沁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道:“对不起,今日是我大意了,不曾注意到宫中的不对劲。幸好你和阿筹都没事。”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沈沁向云臻身边靠了靠,“我能理解的,这里毕竟是母妃生前住过的地方,就是,这里面也该清理清理了,毕竟是母妃的地方,别让不相干的人玷污了。” 不用沈沁说,云臻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云臻有些奇怪,这月桂宫里的一些钉子,看上去像是多年前月嫔还在是就埋下的。月嫔娘家并不显赫,本身分位也不高,那么,究竟是为什么让人盯上的? 没有了外人,沈沁一面拿了个果子给小金,一面问云臻道:“夜云祥原本有个双生弟弟的事,你知不知道?” 云臻见到了这个假的夜云祥,对于沈沁问起这个也并不意外,道:“知道,你也知道那规矩的,成王叔当时就下令将小的那个溺死。不过毕竟是亲生的,王婶哪里舍得杀死自己的亲骨肉,早早做了准备,那个孩子确实被小心的送走了。成王叔多少也知道一些,并没有阻止,只是让人将孩子远远地送离了京城,如今人出现在京城当中,而且对当年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王府当中不大干净。” “嗯,你怎么知道的?”沈沁是听那个假货说的,云臻怎么连成王插了一脚都知道的清楚,虽然云臻确实有花力气收集京城各家的消息,但通常都是用到了再去问,没道理什么都自己记着吧。 “夜云和告诉我的。”云臻笑笑道,“前两天给夜云和做最后一次,夜云和说最近总觉得夜云祥不对劲,像是两种性格在不停地切换,他怀疑是那个被送走的小弟找回来了,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所以让我留心一些。” “连夜云和都清楚,那就是说夜云祥自己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不过,这个假的,要绑我去做什么?”沈沁想不明白,云臻有表想出她比一切都重要吗?她总觉得,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云臻杀了仇人再自杀陪她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为了她放下武器,又不是傻子,没了武器怎么里应外合啊! “想不明白,我这回回来之后,也见到了夜云祥几回,不过都没有什么机会说话,夜云祥似乎总是在躲着我。”云臻早就觉得夜云祥不大正常,当年他想挖墙脚的时候,云臻也没有手下留情,但夜云祥一直都是越挫越勇类型的,就像被云臻打上一顿,还敢上门给沈沁送情书什么的,可这回来,他也没做什么啊,夜云祥就总是躲着他。他可不信夜云祥因为他的身份,不敢招惹他什么的,夜云祥从前被人称端方正直,可也没见他怕过夜青玄。 正是因为云臻自己都觉得怪异,所以夜云和拜托他注意的时候,他才不计前嫌的多让人打听了些。不过,大约是王府当中有人护着那个假货的缘故,他试探了几回,也没能将人抓住,没想到今天进宫一趟,倒是将人逮住了。 而与此同时,成王府中,与成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夜云祥突然捂住心口一声痛呼。成王妃吓得手一松,手中的碗便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大过年的一般人家都对打碎东西有些忌讳,站在旁边的嬷嬷赶忙念叨:“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成王微皱眉,看了成王妃一眼,又看向夜云祥,道:“怎么了?” 夜云祥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脸上有些汗水,脸色也是微微苍白,摇头道:“没事、我没事。” “云祥……”成王妃望着夜云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疼中又带着一丝悔恨。 “母妃,我没事。”夜云祥露出一些笑容,向成王妃道。 成王脸色微沉,将碗放下,道:“淑云,回头给云祥准备一些补身子的东西。” 淑云正是夜云祥的妻子,闻言乖巧的点点头,道:“是,儿媳知道。” “父王,我没事,不必这样麻烦。”夜云祥看了成王妃一眼,又看向成王道。 成王重重的看了王妃一眼,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了。成王妃眼里涌起一些眼泪,道:“云祥,母妃……” “我没事,母妃不要多想。孩儿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夜云祥话里并没有什么起伏。 “啊,累了,淑云,快扶云祥回去休息……”成王妃被夜云祥打断了话,却没有不高兴,叫儿媳妇陪同夜云祥回去。 “不用了,母妃,我送四弟回去。”淑云正要起身,夜云和起身道。 “也好。”成王妃没有对上两个儿子的目光,只看着夜云和扶着夜云祥起身,往外面走去。成王走了,夜云和跟夜云祥也出去了,两个儿媳十分有眼色的告退,剩下的两个庶子以及他们的媳妇自然也不会多留,一时间饭桌边就只坐了一个成王妃。没有了人,成王妃的眼泪,便也簌簌地流了下来,抓着身边嬷嬷的手,道:“嬷嬷,我该怎么办?我对不起云祥,对不起云安,也对不起王爷,是我给王府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害我的云祥无端端受那么多苦……” 成王妃身边的嬷嬷跟着她时间久了,与成王妃是一路走过来的,闻言也只得叹气,道:“王妃,四公子心里明白的,王妃并非害他,本意是好的,王妃就不要为此内疚了。” “怎么能不内疚呢!”成王妃眼泪越发多,“若非我一意孤行,云祥怎么会受这样的苦楚,是我,是我害了云祥啊!” 嬷嬷也只得叹气,她从小就服侍成王妃,后来嫁了人依然在成王妃身边伺候,自然知晓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成王妃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可自幼学的都是琴棋书画这些书香门第女儿家学习的东西,教养的也是温婉柔顺,后来嫁到王府来,操持家事,养育子女,与成王成婚多年也几乎没有红过脸,可性格确实一如既往的柔顺,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主见。而成王妃这辈子拿过最大的主意,大约就是当年生下双胞胎的时候,顶着王爷的压力,将小少爷送走了。然而,也就是那一个决定,使得如今的四公子备受苦楚。 另一边,夜云和没有将夜云祥送到房间,而是带到书房,夜云祥也没有什么意外,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道:“哥,你想问什么?” “刚刚是怎么回事?”夜云和不知其中缘故,但看父母及夜云祥的样子,就知道其中必定是有隐情的,问父亲,父亲肯定不会说,至于母亲,必定又是哭哭啼啼的一场,夜云和只得将夜云祥抓来问。 夜云祥自知自家兄长迟早要看出问题来,叹了口气,道:“大哥知道吧,我还有个双生弟弟。” 这个夜云和知道,然而,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夜云祥见夜云和点头,便接着道:“听玉嬷嬷说起,当年母妃得知自己怀了双生子,曾经几日睡不着觉,到最后父王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找人提醒母妃,实在不行,就将其中一个送走。母妃那段时间着魔了一般看那些双生子最后兄弟倪墙的故事,想到了这个法子,可也担心我日后知道了弟弟的存在,或者弟弟知道了身世,回想杀了另一个夺得一切,险些流产一个都保不住。” 夜云和比夜云祥大了三岁,自然不会记得成王妃当时的状态,不过单听夜云和说,也大概能想象那个样子。成王妃一向是个柔顺没什么主见的人,说难听点就是软弱,软弱也就罢了,偏偏还总是喜欢东想西想的,就像当年给夜怡挑选夫婿,就是瞻前顾后,最后还是成王排版才定了下来。“后来呢?母妃做了什么?”夜云和微微皱眉,直觉的,成王妃应该做了什么难以原谅的事。 夜云祥叹了口气,道:“那时母妃身边刚刚收留了一个被亲戚卖掉的丫头,那个丫头自称是得了母妃的恩惠,要在母妃身边做牛做马报答母妃,见母妃日日为此惆怅,便给母妃出了一个主意。那丫头说,南边有一种蛊虫,名为双生蛊,下到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个人受伤,蛊虫受了刺激,就会啃咬皮肉,让另一个人受同样的痛苦。” “你是说,母妃给你和那个孩子下了所谓的双生蛊?”夜云和惊得站起身子,成王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蛊虫一下,若是其中一个抱了坏心,岂不是要完全将另一个控制在手中? “嗯,”夜云祥倒是淡定得多,点点头道:“母妃当时只想着这个蛊虫一下,我们兄弟两个,任谁想要对方的命都得掂量掂量,可母妃她对蛊术一点都不了解,还以为蛊虫能够加深一些我们兄弟的感情。我小时候不是时不时心口疼吗?那时太医还道我大约有心疾,其实就是蛊虫的缘故。原本也没有太大影响,时不时疼一点,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两年前……嗯云安找来了。” “云安是谁?” “哦,就是母妃给小弟取的名字。他如今可了不得了,都威胁起我这个哥哥了,哎,毕竟是亲弟弟,加上蛊虫这种事,若是他果真闹出来,整个王府怕是都要惹来麻烦,我也就由着他闹腾一些。”夜云祥倒是不大在意的样子。 夜云和皱眉,“他威胁你做什么?这两年来,你那般的模样是他假扮的?” “有时候是。大哥,不用担心,他可以威胁我,我同样也可以威胁他,何况他比我怕死,终究逃不出我手里去,你就不用担心了。”夜云祥微微扯起嘴角道。 “……”夜云和皱眉,可一时也想不出法子来,大明这些年来对巫蛊严防死守,即便有人背地里用,也不敢露出马脚来,更别说找人解蛊。 “那个丫头呢?”夜云和首先想到的便是给成王妃出主意的人,既然蛊虫是从她那里得来的,那么这个人应当是个关键人物,解蛊,或许还得依靠她。 “早在父王发现我不是天生心疾,而是中了蛊毒之后,就逼问过母妃的话,后来也找过那个丫头。不过,那个丫头十几年前就放出去了,早已不在府中,寻人也没有地方寻去,更何况涉及到蛊毒,父王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 是啊,不管蛊毒从何而来,成王妃与用蛊术的人有接触,甚至亲自下蛊都是事实,当今皇帝虽然信任成王,但若是因为此事被皇帝猜疑,未免得不偿失。 夜云和问了半天,事实算是搞清楚了,可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反而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来。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管出发点如何,总是办了这一桩糊涂事,以至于夜云祥多年来受苦不算,还将王府拉下了泥潭。那个弟弟冒出来威胁夜云祥,若说没什么目的,夜云和自然不信,若是他到时候要成王府做什么,成王府还果真能看着夜云和出事不成?原本觉得王妃软弱糊涂了些,若能有主见一些才好,可如今看来软弱的人偶尔有主见一回,简直将人活生生往泥坑里推。 夜云和想了半晌,最后也只能决定抽个空问一问云臻,有没有法子将蛊毒除去,毕竟留这么个祸害在夜云祥身上,实在不妥。将夜云祥送回他的住处,夜云和刚回到自己的屋子,随身的常随便迎上来,道:“世子爷,瑞王爷的信。” “嗯?”夜云和接过信来看。 其实也就是云臻将假的夜云祥带回王府之后,记起来夜云和拜托他逮住这个假货,于是顺便给他送了个信,表示自己就准备开始拷问阶下囚了,问夜云和要不要过去看看。 夜云和看完一遍,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虽然不曾见过云臻拷问犯人,可拷问犯人的法子,能好看到哪里去,尤其云臻手底下问过多少厉害的角色,除非云臻懒得问,否则还没见哪个问不出来的。若是云臻的手段在那个夜云安身上过一遍,他不能想象,夜云祥会如何,当下手一抖,向常随道:“这信是几时送来的?” “大约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奴才见世子爷与四公子说话,也不敢过去打扰。”常随见夜云和这个表情,就知道事情大发了,不敢有丝毫隐瞒。 夜云和也没空与人解释,将信在烛火上面烧掉,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赶往瑞王府。 云臻让人给夜云和送了封信,可没打算大年夜的跑去拷问,所以还特意标注了时间,表示夜云和若是想问,等大年初三晚间过来。可惜夜云和一见信上的内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风风火火的就赶到了王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年 大过年的,云臻让人将夜云安弄去关着,倒也没打算虐待他,毕竟重头戏还在后面,需得替他保存一点体力。安排好这些,看着闹着今天过年,非要留在这边的阿筹,以及对儿子表示欢迎的妻子,云臻早就将这些事情抛到了脑后,梳洗妥当,打算跟妻儿一起捂被窝,然后,被人叫起来了,可以想象云臻的心情有多么不爽。 沈沁同情的拍拍云臻的肩膀,道:“去吧,要是忙的太晚,我和儿子就不等你了!” “……”云臻扯扯嘴角,披了件衣裳出去见夜云和。事实上他知道沈沁就是说说,大明也有守岁的习俗,阿筹年纪小不强求,不过他和沈沁是要守一守的,他若是有什么事要出去,沈沁一定会等着他回来,就是大冬天冷,沈沁喜欢躲在被窝里面,等到了放烟火的时候再出来。 夜云和担心着云臻对夜云安做什么事,连云臻的一张臭脸都直接忽略了,张口就道:“人呢?你、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云臻微微皱眉,不高兴道:“让我抓人的是你,如今跑来要人的还是你,你这是想做什么?” “……”夜云和自知理亏,他特意拜托云臻帮他抓人,不过云臻也不像那么积极的人,大过年的还将人抓到了,多半是夜云安有什么事犯到云臻头上了。既然如此,不让云臻对夜云安做什么,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为了弟弟的小命,夜云和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个,他毕竟是我弟弟,让你抓人已经很麻烦你了,不如就把人交给我吧,我手头有一只上好的紫参,就送给你做谢礼……” 云臻微微挑眉,他倒是不觉得夜云和好心到替那个不懂事的弟弟求情。不过,按理说来,成王府也是堂堂亲王府,更是当今皇帝唯一活下来的兄弟,云臻可不会觉得成王以及眼前的夜云和会是简单的角色。既然如此,没道理一个自小被送走的孩子都抓不住,毕竟人既然是成王送走的,自然也会安排人看着,除非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叫他们忌惮的,不能动手。 夜云和被云臻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道:“还有一颗上好的夜明珠,不如送给小侄子玩耍吧……”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弟弟,是为了什么,才栽到我手里的?”云臻微微挑眉,到底没再折磨夜云和了。云臻其实没打算对付成王一家,成王极聪明,也没有那野心争夺什么,到了夜云和和夜云祥兄弟两个,也都算是爱国守法的好公民,尤其夜云和实在可以算得上难得的人才。皇帝对夜云和也十分器重,对于上次给夜云和安排一个任务,险些将侄子给搭了进去,老皇帝至今都还想着要补偿夜云和一些。 对于云臻来说,夜青玄身边可用的人越多,他以后的日子就越好过,所以他费了那么大劲将夜云和治好,还不是为了以后夜青玄能别总是盯着他。这一点上,夜青玄跟云臻确实是兄弟,因为夜青玄也是这个想法,若非夜青锋一来就表现出深深的恶意,夜青玄还打算重用那个弟弟的。 “……”夜云和意识到那个还未谋面的小弟应该是闯什么祸了,而且看云臻这脸色,惹得麻烦还不小,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他干什么了?” “他弄了一张大网,将我困住了,然后亲自去抓我娘子和儿子,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其实吧,单单擅入皇宫这一个罪名,就可以直接要他小命了,更别说他为何跑到皇宫去想要对付我们一家,若是审问太过麻烦,我直接弄死他,也就一了百了了。”云臻看了一脸紧张的夜云和一眼,他已经看出了夜云和格外的紧张,不过应该不是为了那个惹事的夜云安,大过年的,他没打算跟夜云和耗太久,所以还是早说完早好吧。 “哎——我就说,母妃这回胡来,必定是要惹大麻烦的!”夜云和哪能不知道阿筹跟沈沁对云臻来说有多重要,他敢保证,为了母子两个,叫云臻拿刀子捅人云臻都没有二话,当然,完事之后,就等着云臻的疯狂报复吧,要了小命都是轻的。 云臻一挑眉,夜云和也没有废话,将夜云祥嘴里问出来的真相又给云臻解释了一回,最后叹道:“我知道你气他,可你好歹下手轻一些,别要了云祥的命啊!” 云臻听了前因后果,第一反应跟夜云和一样,便是当年给王妃出主意的丫头。不过云臻也知道那人必定早就不在王府当中了,也没抱什么期望。这是夜云和没有法子,作为大夫的云臻也没有什么法子,虽然心里想着叫沈沁去问一问蓝采珠,但此时也没敢给夜云和希望,最终道:“罢了,审问也未必是要拿皮肉之苦收拾,我想其他的法子就是。至于人,我暂且留在这里,不是信不过你,我只怕王妃一时心软又将人放了。” 夜云和原想将人带回王府去看着,将他软禁着,不让他受什么伤,夜云祥自然也就安全了。不过云臻这么一说,带回王府难免让王妃发现,到时若是王妃听了什么话一个心软,指不定又将这个祸害放出去了。这样想着,夜云和也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母妃如今看着云祥受苦,是后悔当初那么做了,可她心里始终是觉得亏欠了夜云安的,到时恐怕夜云安不说话,她都要想法子放人,还是放在这边好些。” “嗯,那就这样吧,大过年的,我也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吧!”云臻摆摆手,“别忘了把答应的东西送过来!” “……”夜云和刚刚还觉得云臻这个堂弟对他这个堂兄还是不错的,就听到云臻这话。不过想想,人家费心给他解决这么大麻烦,送点礼似乎也是应该的,虽没有应声,但回去之后还是让人将东西打包了,给云臻送过来。他哪里知道,云臻原本没打算要他的东西,但他自己提出来了,云臻觉得不要白不要,自然要收下。 云臻虽然想着给夜云祥问一问,但也没打算大过年的拿过去麻烦沈沁,所以到了大年初三,沈沁准备带着阿筹去百草园找南纤玩时,才顺被让沈沁问一句。 原本沈沁打算将南纤叫到百草园过年的,但过年前,徐逸拿到了一张古方,邀请南纤一起研究,于是连徐逸都没回徐家过年,更别说南纤了,沈沁派人过去,连人都没见着。知道大年初二,才收到南纤叫人送过来的新药,问人,送东西的小学徒道,两个人忙了几天,出关就各自睡了,只叫他将新药送过来给他们看看。 沈沁和云臻研究了一回,光看做出来的药丸,他们也就能看出里面用了些什么药,至于这新药有什么功效,一时倒是看不出来。趁着大年初三没什么事,沈沁便准备带了阿筹过去问问南纤本人,不过云臻提的这个事倒是让沈沁有些意外,道:“双生蛊?这下可麻烦了,我听说双生蛊是比较霸道的一种蛊虫,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也要陪葬的。”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 “这么厉害!”云臻也有些意外,“那有没有办法除掉?” “不知道,我对蛊虫了解不多,也就是当年好奇问过一点,至于解法,便是我问,人家也未必说啊!罢了,我去问问蓝采珠,她年纪不大懂得的倒是不少,不过若是她不肯说,我也不会逼她的啊!”沈沁摇摇头道。 人家吃饭的家伙云臻自然不会不近情理的要掏出来,闻言也就点点头,道:“问问就是了,若是没有法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沈沁点点头,带着阿筹出门。她对成王妃印象不深,按理来说除了宫里的几位之外,成王妃算是身份最高、辈分最大的,可一向都是老好人的样子,从来不出头,实在看不出堂堂王妃的气度来。沈沁还以为她就是懦弱了些,没想到竟然做过这么糊涂的事,虽说大明对巫蛊的禁绝有些矫枉过正,但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成王妃居然听信别人几句话,就敢用在亲儿子身上,真不知说什么好。 沈沁到百草园时,南纤才刚刚起来,洗漱过了,正在端着一碗粥吃东西。见沈沁过来,便放下碗迎上来,道:“师叔祖、小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那天还派人过来叫你到王府去,没想到你跟徐逸两个,连除夕都在药房里面过的。那一张古方果真这样重要?”沈沁嗔怒道。 “嘿嘿,这个嘛,徐逸哥哥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我们当然要先将它弄出来才是。过年嘛,不就是吃些好吃的穿新衣裳吗?哪天不能过年啊!再说,我跟徐逸哥哥,还有采珠姐姐一起也算是过年了,大家都很开心呢!”南纤抱着沈沁的胳膊道。 沈沁闻言叹了口气,倒是她疏忽了。南纤是孤儿,自小被收到药谷门下,过年这样的日子家家都是团团圆圆吃年夜饭的,南纤一向开朗,想来也会难过。她想叫南纤过去,是怕她一个人孤单,可跟过去看大家都是阖家团圆的,怕是南纤更要伤心。至于徐逸,沈沁倒是听云臻说过,他自小身子不好,从小就需要各种贵重的药材调养身子。徐家虽然不差,但一大家子的人,总有人嫌弃他拖累,所以百草园要收他入门的时候,徐家是想都没想就将徐逸送走了。徐逸那时年纪不大,却已经记得事了,从那时起,跟徐家的关系就淡薄得很,听云臻说,就是逢年过节,徐逸也时常借口留在外面不愿回去。至于蓝采珠就更不用说了,身上背的是父母深仇,过年实在谈不上开心。 沈沁拿过紫青手里的包裹,递给南纤,道:“新衣服,本来打算你过去了给你的,但你没去,又不好叫人带给你,就今日给你拿过来了,等会儿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新衣服!”南纤露出笑容,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南纤不大喜欢过年,可毕竟年纪不大,新衣服还是喜欢的,抱在手里,道:“谢谢师叔祖,我去换上!”说着就抱着东西跑了。 南纤走开了,沈沁才见到蓝采珠也在,看着他们的模样,眼圈有些微微发红。沈沁心没来由的一软,向蓝采珠道:“采珠,才认识你没几天,也来不及给你做新衣裳,所以给你带了点别的,你看喜不喜欢?”沈沁说着,将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蓝采珠。 蓝采珠微微惊愕,道:“还,还有我的礼物吗?” “当然!”沈沁也是云臻说起的时候,才记起蓝采珠也在这边,想到蓝采珠可怜的身世,沈沁便也给她准备了礼物。跟南纤一样准备新衣服是不可能了,两个小姑娘呆在一起,若是礼物有睡好谁差,对她们都不好,所以沈沁给南纤准备了一块漂亮的暖玉。沈沁从前认识的凤家姑娘身上就随身带着一块暖玉,还跟她提起过,养蛊的人都喜欢暖玉,至于什么个缘由她也不清楚。 蓝采珠在沈沁的目光下打开盒子,摸到玉上面淡淡的暖意,不由心头一暖,道:“谢谢王妃!” 沈沁微微一笑,道:“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呢!”因为阿筹手里的小金,沈沁对这个女孩子也一向都有些好感,聪明、善良、敢爱敢恨,这也是当时木涟漪还没开口,她就将蓝采珠留在这边的缘故。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沈沁不希望她被生活逼得走上歪路,要知道,聪明的孩子走上歪路,比起笨小孩更加危险。 “那个,王妃,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蓝采珠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玉,小心的望着沈沁道。 阿筹跟徐逸出去玩去了,沈沁便坐在这边等南纤过来,真打算开口问蓝采珠双生蛊的事,却听蓝采珠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什么事?”沈沁温和的问道。 “就是,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养蛊……王妃,我不会害人的,只是,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会,我只有将蛊术练好了,才可以为我爹娘还有哥哥,还有那些无辜的族人报仇。”蓝采珠说着眼里也都是泪水。 沈沁叹了口气,她不愿意这个这样有灵性的孩子因为复仇的心踏入无边深渊,可面对血海深仇,那些劝人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毕竟那是人家的幸福,因为别人狠心的打断,如今什么都没了,报个仇又算得了什么。终究沈沁说不出拒绝的话,道:“你要养蛊可以,但是只能在百草园当中,不能将蛊虫交给任何人,也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否则,我会亲手处理,知道吗?” 蓝采珠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伤害别人的。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一定要报仇,可是无辜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变得跟我一样。其实,蛊虫并不都是坏的,有的还可以救人的……”蓝采珠自幼养蛊,从小与世隔绝她并不了解外面的人对于蛊虫的恐惧,所以刚刚逃亡出来的时候,她还为此吃了很多苦。正因为如此,她也知道大明对于巫蛊之术有多么严防死守,只是大约是沈沁自始至终都没有憎恶的情绪,她还是忍不住要为蛊虫正名。 沈沁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也相信你不会害人,只是外面的人如何看待,你也都清楚,你不懂武功,又是孤身一人,这样的麻烦还是能免则免。却说你不要报仇,好好生活的话,我就不说了,只是想告诉你,你想报仇我不拦着你,可你不能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这世上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我……” “我看你挺喜欢百草园的,你若是愿意,就拜在百草园门下学医吧,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让外面的人接受你的蛊虫呢!”沈沁温和笑道,当时见到阿筹身上的金蚕线蛊时,沈沁确实一时紧张过头了,觉得蛊术就是十分危险的东西。可如今被小家伙帮了好几次大忙,早就明白这双刃剑的效果了,只是外界的偏见不是她可以改变,若想改变除非让人看到真相。 也不知是不是这最后一句说动了蓝采珠,蓝采珠抿着唇想了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对了,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你一下。” “王妃请讲,只要我知道,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告诉王妃。” “嗯,就是若是有人中了双生蛊,有没有办法解除?”沈沁问道,如今她认识的人,懂得这些的也只有蓝采珠一个了,自然只能问她。 “双生蛊?”蓝采珠微微皱眉,道:“这个蛊虫我也不曾养过。听我爹爹说过,双生蛊是最不好养的,两只蛊虫从出生起,就必须同步的长起来,若是一只比另一只弱了,都可能两只一起死掉。我爹爹一辈子也只养出一对来,可惜二十多年前让我姑姑给偷走了。没想到还有别人能养出来啊!” “偷走?” “是啊,我爹爹其实对双生蛊没什么好感,也知道双生蛊其实对人没什么好处,当初会养双生蛊,也是因为年轻气盛,想要挑战传说中最难养的蛊虫。所以爹爹养出来之后,就将蛊虫藏起来,也就没再管它们了。听我娘说,有一回我姑姑跟我爹爹讨那双生蛊,我爹爹不肯给,姑姑当时也没说什么,结果第二天人就不见了,爹爹去找了一遍,双生蛊也没了,才知道姑姑虽然嘴里没有强求,可直接将蛊虫偷走了。”蓝采珠微微噘嘴,虽然那时还没有她,但她对那个偷父亲蛊虫的姑姑也没什么好感。在她看来养蛊就是享受一个培养的过程,偷人家养好点的蛊虫,性质比偷人钱财还要过分。 “你姑姑偷蛊虫做什么,”大约是被蓝采珠义愤的情绪感染了,沈沁不知不觉的偏离了原来的话题。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姨妈说,好像是当年我姑姑有一回下山,遇见了一个人。她很喜欢人家,可惜人家不喜欢她,听说姑姑十分生气,还说要给那个人下蛊。后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下成,不过姨妈说,姑姑偷爹爹的蛊虫,多半就是要下给那个人。”蓝采珠摇摇头,她本人是不八卦的,可是她长大了些,母亲和姨母就总是私下里拿鼓鼓的例子教育她,怕她走上姑姑一般的不归路,“我爹爹很生气,可是我们家族不许下山的,爹爹身为族长更不能以身试法,派别人去吧,又怕跟姑姑一样一去不回,所以就再也不许提这件事了。” “……”离题了片刻,沈沁终于回到了原题,“那,那个双生蛊有没有办法解?” “解蛊……”蓝采珠想了想,道:“解蛊有两种法子,王妃你也知道,我们养蛊都是用各种珍奇药材喂养的,蛊虫虽然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用途,有的人还会用鲜血饲养,让蛊虫更加服从与他。不过其实蛊虫最喜欢的还是从小喂养的药材,若是中蛊的时间不长,可以用它平常食用的食物吸引它,只要它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环境,就能引出来。” “不长,指的是多长时间?”沈沁微微皱眉道,已经下了二十多年了,恐怕怎么都算不到不长里面吧。 “不超过十天吧!”蓝采珠不大确定道,“像小金那样的,才跟小世子呆了一两天呢,就黏糊的连我这个将它养大的主人都不要了。” “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让小金认主,它留在你身边,不是就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吗?”因为蓝采珠提到小金,沈沁有一次跑题了。 “我也想啊,可是没有办法啊!”蓝采珠无奈的摇摇头,“用血液饲养让蛊虫认主的法子,我们蓝家是从来不用的,我带着小青和小金逃亡到这里,手里已经没什么东西给它们吃了。小金那时还没有养成,看上去金闪闪的漂亮,也是因为才刚刚从壳里面孵化的缘故,我都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去。手里没有东西养它们,小青大些还能抗一些时候,小金却是虚弱得很了,毕竟小青跟了我时间长了,所以温雨桃跟我要蛊虫的时候,我就把小金给了她。我没有告诉她认主的法子,就是希望小金出去,说不定落到什么花儿、草儿上面还能活下去。没想到小金遇到小世子,几颗果子就把小金收买了。” “……那另外一种解法呢?”十天啊,都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十天了,这个法子肯定是不能用的了。 “另一种吗,王妃也知道吧,蛊虫也是分等级的,若是遇到比双生蛊级别更高的蛊虫,可以将双生蛊从宿体当中驱赶出来。不过,既然是驱赶嘛,蛊虫肯定是不乐意的,到时候必定是要吃一些苦头的。” “吃苦头倒不是问题,但比它更高的蛊虫,你这里有吗?”沈沁微微皱眉,吃苦头这个她不在意,反正又不是她,但听起来双生蛊级别也不低了,比它高的怕是不好找。 蓝采珠摇摇头,道:“双生蛊级别很高的,就算是小金也只是跟双生蛊平级罢了,虽然小金的攻击力比双生蛊更强,可要把它从人生上赶出来,还是做不到的。要想做到把双生蛊从宿主身上赶出来,除非是我们族中的蛊王,三年前爹爹将蛊王交给了哥哥,可是我也不知道哥哥如今在哪里。” 沈沁见蓝采珠难过的样子,拍拍蓝采珠的肩膀,道:“没关系,找不到便罢了,你别伤心。你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你要是实在担心,改天叫南纤陪你去香山寺求个签,问个平安。” “真的有用吗?”蓝采珠也听说中原人若是遇到了难事,就去庙里拜神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心诚则灵嘛,你诚心诚意的去求,一定会有用的。”沈沁安慰小姑娘道,听木涟漪的说法,蓝若风应该是还活着的,只是不知道人在哪里。 蓝采珠闻言便点点头,见南纤还没回来,不由道:“南纤怎么还没回来?” 沈沁也微微皱眉,换个衣裳应该不用那么久吧,这样想着,就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百草园的住处也比较简单,男子都住在前院,女子则是后面的这一片院子。虽然百草园不拘泥男女之分,但出门学医的女子毕竟不多,这边的院子里,除了南纤和蓝采珠,就只有一个两个百草园的女弟子,其他的也就是几个负责打理院子和准备饭食的婆子,住着倒是清静。南纤和蓝采珠都不是娇惯的人,也不用人伺候着,并没有觉得不习惯,与两个女弟子也算相处融洽。 “南纤——”里面一个女弟子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沈沁心头一紧,几步赶到屋内,却见南纤被人一个巴掌打倒在地上,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沈沁见那人还打算上前用脚踢,一个箭步上去,扯起女子的手腕,往外面一甩,将南纤扶起来道:“纤儿,你没事吧!” 南纤会武功,正常情况下一个黄毛丫头别想伤到南纤,只是刚刚南纤让人一来就喷出来的几句话说蒙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才会让人打了一巴掌。刚刚出声的事徐逸的一个师妹,也顾不上被沈沁甩出去的人,也围上来,道:“南纤,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躲开啊,都流血了,我去给你拿药。” 南纤活泼可爱,在百草园当中人缘也好,尤其大家都知道南纤是沈沁的徒孙,又有徐逸带着,自然没有人欺负她。 沈沁将还有些呆呆的南纤扶起来,并不看慌作一团的那个千金小姐和一群丫头。仔细检查了一遍,南纤皮肤细嫩,那一巴掌打下去,脸上便红了一片,但好在打人的人并没有功夫,所以并没有伤到南纤。只是沈沁看着自己都当宝贝疼爱的小徒孙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往上冲,偏巧打人的还迎了上来,道:“你是什么人?敢对本小姐动手,你知不知道本小姐的爹爹是谁!” 沈沁本来就是一股怒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冲上来,当下也没好气道:“是谁!” “我爹是成王!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弟弟,怎么样?怕了吧!立刻给本小姐跪下磕头,将那个丫头交给本小姐处置,本小姐还可以看在徐逸哥哥的份上,饶了你们!”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若是忽略掉这副我爹天下无敌的样子,还算是个娇俏可爱的姑娘。 沈沁打量了那姑娘一遍,微微挑眉,成王府有四个,嗯或者说五个儿子,另外有三个女儿,沈沁恰好都见过。三个女儿当中,两个大的都是庶出,早已经嫁了人,有一个还跟丈夫离开了京城,小的一个就是怡郡主,嫁了沈知松,有些小脾气,也喜欢鼻孔朝天,不过长相比这个好看。而眼前的这个嘛,沈沁真没见过,也不曾听过成王府还有这么个姑娘,居然搞得像个嫡出千金一般,可便是庶出,王府也不必藏着掖着,除非是个外室养的。 沈沁平时与人为善,通常情况下也不乐意跟人拼爹什么的,但此时,她就是看这个丫头不顺眼,微微挑眉,道:“那,你知道我公公是谁吗?” “嘁——”成王府的千金嗤笑一声,道:“能是谁啊,顶多就是个朝中大员,能比得过我爹爹吗?我娘可是说了我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看得上徐逸是他的福分,这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妄想徐逸哥哥,哼,这一巴掌是个教训,以后离徐逸哥哥远些!” 沈沁慢慢地站起身,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道:“本宫从不曾听过成王叔还有个这样不知体统的女儿,即便你果真是成王叔的女儿,见了本宫也该规规矩矩的叫一声王妃,是谁教你这般目无尊长的?本宫倒想问问王婶是如何教导府中庶女的!” “你……” “出去!”成王府的千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徐逸便黑着脸从外面进来,“夜紫萝,我不是那徐家,任由你摆布,你想要撒野,往徐家去,徐家死活与我无关,你若再来百草园撒野,本公子一剑砍了你,看你那不知所谓的娘亲能将本公子如何!” 徐逸原本就对徐家没有半点情分,否则也不会过年都情愿呆在百草园。当初将他当做包袱一般一甩了事,如今见他掌管百草园,又冒出来想要借百草园的名声势头?甚至当这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成王府千金找上徐家之后,徐家居然打算做主所谓的好亲事,让他娶了这个疯子,呵呵,他表示,他堂堂百草园的主子,由不得一个没落的徐家摆布。 徐家确实没落了,当年徐家也是京城当中颇有名气的世家,本身是书香门第,徐家出来的就是丞相也有两个,后来又出了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当时徐家的声望颇高,许多一流的世家都与徐家联姻。不过那也是曾经了。如今的徐家,做到二品大员的祖父已经退下来了,他父亲一辈,最高的也就做到五品官,在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医术更是完全没落了,拿得起银针的都数不出两个来。 然而,即便没落了,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养不起也就罢了,将他当包袱一般甩掉,如今又想利用他,果真当他还是当年小胳膊小腿由着他们摆布的小孩子吗? “你、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是不孝!”夜紫萝气得跳脚。 “不孝又如何?本公子又不做官,也不打算迎娶你们这些官家小姐、皇亲国戚,便是不孝,你们又能将本公子如何?”徐逸一身桀骜道,“本公子看着成王爷的面子,才与你废话这么多,再不走,我叫人将你丢出去,看谁比谁丢人!” “你……你好歹是个官家子弟,居然要娶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吗?” “纤儿是本王妃的徒孙,本王妃若是请王爷请命,讨一个县主的封号还不是问题。只是,若纤儿嫁给徐逸,那是我们药谷与百草园联姻,论身份,比你这个没有名分的王府小姐要门当户对的多。你若不信,大可到江湖上问问,百草园与药谷联姻,谁敢说我家纤儿配不上徐逸。”沈沁冷冷道。她也不喜欢欺负小孩子,可这个小孩子实在格外讨人厌。 “你、你们合伙欺负我,我这就去找爹爹,为我出气!”夜紫萝狠狠一跺脚,她没有在外面走动过,知道的只有她母亲告诉她的事情,在她心里,她便是最尊贵的,谁也比不上。可如今,她被沈沁的几句话一下子搅乱了心绪,小丫头还不会隐藏情绪,蛮横不讲理都写在脸上,此时的心虚没有底气也表现的格外明显。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去呀!我倒是好奇,成王叔见到你这个打着成王府旗号为非作歹的疯丫头,会不会找我算账!”沈沁轻轻一哼道,她自小习武,做不出将一个不懂武功的疯丫头打一顿的事,不过刚刚一摔,夜紫萝现在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倒让她心头的不高兴散了些,尤其是夜紫萝脸上的巴掌印比起南纤还要深一些。 夜紫萝虽然没头没脑的跑来闹一场,但是个人多少都有些危险意识,她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自己不是沈沁和徐逸的对手,心里不甘,也只得跺跺脚离开。 “师叔祖,我没事的,她是成王的女儿,会不会让王爷难做啊!我以前从山上摔下去都没哭,这一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不用让王爷为难。”南纤看着夜紫萝离开,有些担心道。 “没事,王叔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与夫君为难,若我是王叔,要做的该是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女儿才是,你当百草园是那么好欺负的?”沈沁微微挑眉道,“对了,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不曾听说成王府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啊!” 成王的名声一直很好,不仅勤勤恳恳的尽忠皇帝,府上也不曾出过什么负面新闻,没想到最近听到成王府的消息倒是不少,先是夜云祥那个双胞胎弟弟,如今又冒出来个小女儿,让沈沁不得不怀疑,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是成王一个外室养的,但成王爷也没有亏待他们,那丫头手里还有一块成王爷给的玉佩,所以徐家才相信不已,尤其是我爹,恨不得立刻将我的八字送过去,将婚事定下来,好攀上成王府。”徐逸说起啦还咬牙切齿,他拜在百草园门下的第二年,还特意禀明了师父回家过年,没想到徐家没有想到接他回来过年也就罢了,见到他还是一副他将霉气带到家中一般,徐逸年纪虽小,可也一下子冷了心,以后再也没回过徐家。 “是吗?那丫头是如何进来的?百草园不是不许外人进入吗?”沈沁微微皱眉道。 说起这个,徐逸撇撇嘴,道:“哼,她,摆出一副光鲜亮丽,天下她最尊贵的样子,可根本就是从墙洞里钻进来的!我刚刚就是听说墙洞那边有人进来的痕迹,赶过来看的,原本还真没想到是她!” “……”沈沁默然,她就觉得徐逸不大像是好心将这么个疯子放进来的人,不过好好地百草园,有个墙洞是怎么回事? 看出了沈沁的疑惑,徐逸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大师兄干的。他每次躲他师父和宗主师兄的时候,就是从墙洞跑的,我修了几回,每回他来就又给弄开了,后来索性就懒得再修了,只好叫人多盯着些。” 徐逸看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沈沁,心知他们墨家在沈沁心里多半已经是一个疯子联合会了,也懒得挽救自家名声了,上前跟南纤道歉,道:“对不起,纤儿,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哼,别以为你跟我说好话,我就会原谅那个疯子,下回见到,我一定会报复回去!”南纤脑袋一撇道。 “当然要报复回去!”拿药回来的姑娘接口道,“咱们百草园可不是由着人欺负的,皇亲国戚又怎么样,到了百草园还不得客客气气的,大不了以后成王府的事,咱们都不管了!” 通常来说,得最谁都不要得罪大夫,毕竟大夫若是不想救人,还真没人能逼迫,就算逼迫了,你就不怕人家默默地给你动点手脚?要知道用药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人大夫就算少添上一钱半钱的分量,搞不好都能要人命。 “清溪姐姐,你别生气了,我只是一点小伤,咱们江湖人不拘小节,下回见到了报复回去就是,自己生气可就亏大了!”南纤也不用人帮忙,自己接过药瓶,便自己上药。沈沁也没伸手要帮忙,自己的伤当然是自己最清楚,叫人帮忙难免弄疼了。 徐逸见南纤没有生他的气,也就松了口气,至于惹事的夜紫萝,别说南纤,就算他自己都没打算放过她,真以为自己是那么好算计的?百草园是那么好闯的?不折腾她一番,都对不起自己。这样想着,徐逸跟人道了别,便自己出去了。 夜紫萝毕竟不懂武功,一巴掌看着吓人,也是因为打在脸上,其实也就是微微有点肿,里面破了点皮。南纤漱了漱口,又抹了药,也就没事了,只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跟沈沁说话,不说沈沁心疼,就是南纤自己也不自在,索性便说精神还没养回来,还要歇一歇。 沈沁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强求,拉着蓝采珠去找阿筹。蓝采珠在百草园已经熟悉了,因为她自幼就是在药草堆里面长大的,在百草园也有种熟悉的感觉,短短的时间,跟百草园的人也相处不错。云臻不大放心蓝采珠的蛊毒,叫百草园这边看着她一些,但也没有监视的意思,只是注意不让蛊虫流出去也就行了,蓝采珠自小与世隔绝惯了,别人不提,压根没有想过出去走走的话,以至于百草园的人差不多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任务。 “王妃,刚刚那个女孩儿,她……” “怎么了?” “她长得跟我姐姐好像啊!我娘跟我说过,我姐姐跟我那个姑姑长得很像,你说,她会不会是我姑姑的女儿?姑姑离开那么多年,若是有个那么大的女儿,难道姑姑果真找到那个她喜欢的人了?”蓝采珠从刚刚就一直没说话,沈沁对蓝采珠不大了解,还以为她被夜紫萝吓到了。 “像你姑姑?”沈沁微微有些惊讶,若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太巧了些。 “我没见过姑姑,不过我姐姐的模样,我记得还是很清楚的,奶奶在世时,见到姐姐,有时还会感叹几句。刚刚那个姑娘,跟我姐姐虽然说不上十分的相像,五六分还是有的。”蓝采珠认真地点头道。 蓝采珠的姐姐长得像姑姑并不奇怪,遗传学上也算是常见的现象,不过远在京城再见到另一个相像的,哪怕只有五六分相像,除了蓝采珠的姑姑长了张大众脸,要说没有关系纯属巧合,还真不大可能,更何况蓝采珠的姑姑一走多年,谁说她不能到了京城来?更何况那个夜紫萝还是成王府的人。这样想着,沈沁觉得回去该仔细查查成王这个养在外面的外室和女儿。 其实沈沁比较奇怪的,就是成王府怎么出了个外室以及这么个没有明路的小姐。在大明,尤其是大户人家,养外室一向都十分少见,一般人都将外室看作是十分丢脸的事情,况且,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既然如此又有谁会想不开跑去养个外室,那不是自找丢人吗?所以,养外室的,多半是因为家中妻室凶悍善妒,又不能休妻的,比如之前李召那一回。而成王府怎么看也不该出这种问题,众所皆知的,成王妃温婉到近乎懦弱,若非世子有出息,只怕早已被王府的妾室压了下去,这样的人能阻止成王纳妾? 因为南纤受伤的缘故,沈沁也没有在百草园多留,找见了阿筹,便带着阿筹回府了。大年初四开始,京城当中乱七八糟的宴席也就开始了,即便只是挑了几家必要的过去,也吃到了初十,总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沈沁不大喜欢去人家家里吃酒席,主要原因是总有许多人趁着酒席拉关系,还有人跟提起南纤和云辉的婚事。 当初皇帝给云臻的养父云览赐了一个忠惠公的封号,原本以为就是空给一个封号,没想到回京之后才知道正经国公该有的都一应赐了下来,而云览人早已过世了,顺理成章的就由云览唯一的儿子云辉继承。当时云辉赶考结果还没有出来,皇帝对于云览当初的遗憾也有些愧疚,便暂且压着没有说,直到最后尘埃落定,云辉虽然只得个二甲的进士,却成了如今最年轻的国公爷。 科举考试一甲二甲的进士基本上都能顺利的做官,更别说云辉身上还有忠惠公的爵位,即便五代而除,该给的封赐也一点都没少,更何况若是将来子弟争气,延续下去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问题。这样一来,云辉差不多成了京城中最被人看好的女婿人选,身份家世关系什么都不缺,还怕日后没有好日子过吗?云辉的父母不在了,婚姻大事自然是云臻和沈沁这一对兄嫂做主,所以不少人都找上了沈沁,不是引荐自己的女儿,便是侄女、外甥女什么的。 沈沁没什么做媒的经验,虽然担心自己给云辉拉上一桩不大满意的婚事,可这个年代,又没有自由恋爱什么的,这桩事沈沁还果真推脱不掉,也只得耐着性子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只是单看脸,哪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沈沁也不敢胡乱答应下来,也不敢将话说死了,打算回去之后整理整理,再叫人打听打听小道消息,当然还得问问当事人的意思。 过了初十,各大衙门开始正式办公,云臻也开始每日早起上朝,沈沁一大早起来,便将慕容菲整理好的本子拿来,打算给云辉先选几个备选的人选出来。选妻子这种事,沈沁不好自己去问云辉,便叫云臻去问的,云辉跟积极主动的云臻不同,云臻当初就见了一面,就敢跑到相府去提亲,甚至时不时送东西刷存在感,云辉若不是云臻问到了头上,大约还不会想到这么一茬。 云臻当时问过了云辉,回来还冲着沈沁摇头,道:“这小子,自己的终生大事也不知道自己上心些,我若是没问他,他都没想过这个问题。至于说要娶个什么样的妻子,云辉说了,只要大方知礼就好,婚姻大事是这么随便的吗?” 沈沁得知时也没什么意外,在这个时代,这些事情原本就是父母操心的,父母不在,便是兄嫂操办,若是父母兄嫂都没有,亲戚心地好些帮忙操办,若不然基本就准备单着吧,连带底下的弟妹都不好办。云臻从小在江湖上跑,江湖上没那么多讲究,看上了哪个姑娘直接抢回去也不是没有,而云辉不同,从小读书,家中有母亲兄长,叔叔对他们也一向照顾,他自然不会操这些心。 云家对云臻可以说是恩重如山,这件事沈沁也放在心上。云辉的要求说着简单,可京城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号称大方知礼的,可内心里还真不好说,比如温雨桃,不就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个差不多精神分裂的偏执狂?沈沁嫁给云臻三年多,将云辉也当做自己的弟弟看,知道云辉虽然书读得不错,但忠厚温和,大约应为兄长太过靠得住,云辉一向也没有太多心眼,若是给他去给面慈心狠的,沈沁都担心他能不能玩得过自己妻子。 因为这个缘故,沈沁给云辉相看媳妇,看重的也是性格人品,而非家世相貌才艺什么的,至于云辉将来会不会纳妾,那就是云辉自己的事了。沈沁特意让人收集了那些有意结亲人家的姑娘的消息,小道消息虽然不一定准确,但也可以做参考,毕竟私底下才会表现出一个人的真性情。 之前慕容菲要照顾瑾萧,还有种沧桑坚韧的感觉,如今瑾萧回到太子府去了,慕容菲虽然时时要关心瑾萧的事情,暗地里还要以公谋私安排些人手照顾瑾萧,但人倒是活泼多了。沈沁问过她以后的打算,慕容菲说是以后还要回慕容家,不过要等她手里的有些能使上力的权利之后再说。对于慕容菲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沈沁没有多少意见,她既然重用慕容菲这个人,自然会给她一些好处,作为二把手,手里没有些权利实在也太过寒酸了。 按照沈沁所提出的意思,如今的云蜂阁已经形成了一条自给自足的资金线,不用沈沁拿私房钱补贴,不过暂时盈余还不多。不错,就是云蜂阁,蜜蜂的蜂,沈沁此人取名无能,原本还打算叫小蜜蜂来着,遭到了慕容菲的坚决反对,最后加了一个云字,其实依沈沁的意思,直接叫蜂巢多好,派出一群小蜜蜂四处去收集消息,回来再整理综合,跟蜜蜂采蜜不是挺形象的吗? 云蜂阁在之前一段时间已经做成了几个不小的成绩,这一回被沈沁安排了个这样的任务,慕容菲还觉得有些浪费兄弟姐妹们的假期。不过就慕容菲个人而言,这件事倒是有许多乐趣可言,比如此刻,慕容菲就非常不客气的给沈沁出各种判断标准。 大约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间久了,慕容菲对于这种事一点避讳的心理都没有。沈沁最先是将有意结亲的人家都给挑了出来,让慕容菲重点考察姑娘们的品性,如今拿到沈沁手里的档案一共三组,一组是慕容菲建议直接淘汰的,多半都是心口不一,背地里连府里的庶妹丫头什么都肆意大骂的;一组是慕容菲建议可以考虑的,还有另一组,则是慎重考虑的。 沈沁大致看了一遍,慕容菲建议淘汰的一组便直接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沈沁一眼倒看不出哪里不妥,慕容菲稍一解释,才明白,人家家里太过复杂。既然如此沈沁便直接不考虑的,云辉从小的环境就比较单纯,如今他们作为兄嫂还能照应一二,将来成了亲,便没有再插手的理,若是给云辉找上一个复杂的岳家,怕云辉应付不过来。 这样一番淘汰,剩下的也不过四五份,都是相对不错的。云辉在乡下长大,这点没有隐瞒,但因为云辉如今的身份,加上云臻这个兄长,敢提起亲事的,自然都是不错的人家,沈沁手里的这几份,家世品貌都不差,性格什么的也算合适,慕容菲更是贴心的给附了一幅小象,虽然更真人差别还是有些大的,不过大约也能跟之前见过的人对上号。 沈沁翻过前面几张,到了最后一张,微微一愣。 慕容菲见状,道:“这是国子监凌大人的小女儿,听说女儿小时候走失,前段时间才找回来,不过听闻养父家教养极好,我让人打听过了,收养的是一名七品的小官,家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听说因为她引来弟弟的缘故,那家人对她也很好。如今人虽然回到了凌家,不过两家倒是当亲戚一样走动起来。” “嗯,是吗?”沈沁微微皱眉。 “你若是觉得不好,再看其他的便是。”慕容菲倒是无所谓,之所以将这个归到可以考虑的里面,是因为两家大人都不错,私下打听了那个姑娘也没什么不妥。 沈沁当然不会考虑这个人,因为虽然只是一张小像,但也足够沈沁认出这个人来,便是沈家老夫人过寿那天,在花园里跟夜云祥拉拉扯扯的那个菱儿。虽然不能肯定这个菱儿是不死林采萍口中的妹妹菱儿,但单凭她跟夜云祥之间的纠葛,沈沁就不可能让云辉娶她过门。 沈沁看了一遍,五个里面又淘汰了两个,剩下三个打算等云臻回来问问云臻的意思。若是可以,早点将这件事定下来也是好的。其实皇帝原本还打算嫁个公主给云辉的,可惜他的女儿最小的一个,如今刚十六的云希公主,早已经指腹为婚定了人家,只嘱咐云臻这个兄长认真给云辉选一个媳妇。 沈沁将备选人挑出来了,又将国子监家的小女儿凌菱的档案递给慕容菲,道:“这个人,给我尽可能清楚的资料。” 慕容菲微微挑眉,前几天才让她查夜紫萝和她母亲的事,如今又是这个凌菱,她觉得,至今为止接的活都是查人的,实在有些无趣。不过,沈沁既然是大老板,自然是沈沁说了算的,慕容菲也只是心里腹诽一番,还是接了活,自去办事去了。 沈沁之前让慕容菲去查夜紫萝母女的消息,不过还没有得到消息,就听到成王府那边的一场乱子。说是成王爷在外面养的外室领了女儿闹上门去,成王妃原本就是懦弱的,成王纳侧妃、纳小妾她也管不了,可外室闹上门了,成王妃差点没当场哭出来。偏巧人找上门去时,成王父子三个都不在,其他两个庶子恨不能看成王妃的笑话,成王妃平日里没个主见,也不知那外室对成王妃说了什么,成王妃哭了一场,就答应将夜紫萝记在名下,并且为夜紫萝求一个封号,另外请一桩婚事。 沈沁得了消息时,云臻从外面进来,道:“走,给徐逸和南纤撑场子去!” 沈沁不解的眨眨眼,道:“撑什么场子?他们俩闯祸了?” 徐逸和南纤的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但两边基本上是默认的。南纤年纪小些,尚不大明白男女之事,但对这桩婚事并不反感,而两方大人,尤其是沈沁的师父游宸和徐逸的师父,对这桩婚事都十分看好,还特意给了小辈礼物作为信物,只等南纤长大了,便可以为两人完婚。百草园和药谷齐名已经是多年的事了,不过两家之间的交集并不多,这一回徐逸和南纤的婚事,两家基本当成是百草园和药谷的联姻,自然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成王妃不知道抽什么风,进宫跟皇后求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将夜紫萝赐婚给徐逸,并且择日完婚。”云臻十分不高兴,就算他平日有些嫌弃徐逸这个师弟,那也是他的师弟,怎么能让人随意摆布?更何况还不是徐逸自愿的。 沈沁微微点头,道:“原是这样,我刚刚得到消息,夜紫萝的那个娘,带着夜紫萝到成王府闹了一场,结果成王妃答应了将夜紫萝记在她名下,还要给夜紫萝求一个封号,另外给赐婚,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成王叔养的外室?这事该不会是成王叔的意思吧?” “应该不会,若是成王叔的意思,那人又何必特意挑王叔和世子包括夜云祥都不在的时候去王府闹腾?大约是故意瞒着成王叔的意思。我之前叫慕容菲查这件事,虽然还没有弄好,不过多少得了一些情报,听说,成王叔每个月只是固定的那么一两天过去看看,去了也不会多呆,听宅子里面伺候的人说,三个主子之间说话都很少,尤其是成王叔和那个女子,几乎没有话说,便是对夜紫萝,也是呵斥的多。”沈沁摇摇头道。 “你是说,成王叔并不喜欢那个人?可若是如此,为何要将她收了?”云臻实在想不明白。 “成王叔贵为亲王,王婶又是那般的性格,你说若是王叔想纳了谁,成王妃会反对吗?既然如此,为何成王叔会将人养在外面,埋下那么一根祸端?” “为什么?” “蓝采珠跟我说,夜紫萝跟她姐姐长得有五六分相像,那么那个女人是蓝采珠早年离开的姑姑也并非说不通,若是如此,夜云祥和夜云安身上的双生蛊就是那个女人给的,若是她拿这个做把柄要挟,只怕王叔也只得妥协,毕竟两个都是儿子,夜云祥还是从小带到大的。”沈沁此时倒是不着急了,徐逸哪里是让人随意摆布的,便是皇帝也不会随便下什么赐婚的旨意,皇后和成王妃这回怕是要摊上些事了。 媒人是世上最不好做的活计之一,若是做好了,人家送一杯谢媒酒,若是做不好,人家怕是要怨恨一辈子。所以当皇帝的,所谓赐婚,也都是人家自己相看好了,双方都有意了,皇帝添上一道旨意锦上添花。至于,看谁跟谁般配,赐上一道圣旨什么的,若是人家不乐意了,将来谈崩了,那就不是结两姓之好,而是拉怨偶了,尤其放到朝堂上面,那是十分不利于臣子们的安定和谐的。 云臻听沈沁这么一解释,自然也没打算急着赶过去了。既然不是成王的意思,徐逸闹腾闹腾也无妨,到时顶多互相赔个礼也就是了,不过到底是自家师弟,云臻陪着沈沁喝了个下午茶,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两人到达百草园时,一场闹剧已经接近收尾了,徐逸跟了个变态师父,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若是他们只是把旨意什么的送到,徐逸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通过云臻,将旨意退回去也就是了,偏夜紫萝是个不省心的,定要趾高气扬的往百草园走一遭。 于是夜紫萝在百草园门前被拦住,而当场撒泼,拿出皇后的旨意说事的时候,徐逸不说给夜紫萝面子,直接将人扔出去不算,还将传旨的公公也连着盖了皇后印玺的文书一道丢了出去。夜紫萝自然不服,徐逸懒得与她争吵,不过南纤记着她的仇,正计划着什么时候找上门去报仇,夜紫萝就找上门来了,于是南纤直接上前抬手开打。拉扯当中,南纤将夜紫萝脸上的面纱扯掉了,于是露出了夜紫萝一张满是红色小疙瘩的脸。 南纤就见夜紫萝的脸,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打人了,嗤笑道:“我道尊贵的王府小姐怎么赶着上门嫁人呢,原来是长得丑嫁不出去,才非要赖上徐逸哥哥,也不看看你那样子,也不怕将人吓晕了!我要是你啊,就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免得那天连自己孩子都吓死了,那可就罪过了!” 南纤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笑了,夜紫萝恼恨非常,可武功又不是南迁的对手,除了哭和骂,也没有别的法子。再然后,夜紫萝的母亲跟成王妃一起来了,她娘骂,成王妃祈求,不过徐逸冷着一张脸,叫人送客,更是清清楚楚的表明自己不会娶一个脑子有病的丑八怪。 夜紫萝的娘气得脸色都青了,可是最终也没有法子,尤其是围观的群众都是站在徐逸一边,觉得她们将个‘脑子不好使’的丑八怪塞给徐逸这么一个俊俏后生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沁他们过来时,便见到夜紫萝的娘一面拉着夜紫萝走,一面青着一张脸,警告徐逸他们,说他们会后悔的。云臻微微挑眉,也不看夜紫萝的娘,向成王妃道:“王婶,王叔将后院交给你打理,也是信任你,可成王府的名声由着这不知什么人败坏到这种地步,王婶怕是不好跟王叔交代吧!” “瑞王爷……”成王妃素来懦弱,夜青玄跟夜云和关系不错,她都不敢叫夜云和的名字,更别说一直不怎么接触的云臻,即便是长辈,也都是称一声王爷的,“紫萝她是王爷的女儿,也是记在我名下的,嫁给徐逸算低嫁了,毕竟徐家……” “徐家那些公子哥谁愿意娶本王管不着,不过徐逸是我的师弟,更是百草园的主子,一个只知道哭闹的野丫头,哪里配得上徐逸了?”毕竟是成王的妻子,云臻也没有用过激的言语。 “可是……” “百草园当初在京城建一个园子,与皇家是有约定的,皇家若有需要,百草园倾尽全力相助,而同时,皇家不得干涉百草园。这个约定,王婶不会忘了吧!”云臻淡淡道。百草园培养出来名医无数,更重要的是百草园精于药草种植,皇宫当中,许多药材还是从百草园买的,否则,很难得到这么大批量的药材,民间虽然也有种植,可数量上毕竟远远不足。 成王妃虽然懦弱,可当了多年的王妃,对许多事心里还是有个数的,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道:“我、我一时忘了……” 云臻也不好太过为难她,终究叹了口气,道:“王婶,此事我请师弟不要追究,但还请王婶进宫一趟,与皇后说清楚,至于这位姑娘以及这位夫人的事,还是等王叔回来再做定夺吧!” “嗯、嗯,那就麻烦瑞王爷了……” 夜紫萝的娘自然不满,但听到成王妃的称呼,也只得暂且放下,带着夜紫萝离开了。 沈沁一直注意着夜紫萝的娘,就近一看,母女两个还真挺像的,不过她娘大约是这些年感情不顺的缘故,看上去年纪比实际的还要大上几岁。这下沈沁大约确定了这个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蓝采珠所说的姑姑,名字,似乎是叫蓝月的,看上去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在争宠和宅斗上面依然没什么进步,否则成王爷应该也不至于这么不喜欢她,分明长得也不丑啊。 徐逸见到云臻,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师兄你来的真及时啊!” 云臻不在意的笑笑,道:“你不是都解决的很好嘛,何必我过来插手。放心,师兄总是站在你一边的,不会看着你娶那个脑子不好使的丑八怪的。” 两人安抚了徐逸和南纤几句又跟蓝采珠确定了一下蓝月的身份,便又离开了。 成王父子三个出门,其实也没有走太远,就是出城办点事,晚间就回来了。沈沁两个原本以为,成王父子三个回来,自然能将这件事解决,没想到晚间就得了消息,蓝月被成王责骂了几句,十分生气的选择了自杀,最后对成王说,他会后悔的。 蓝月拿这个威胁了成王二十多年了,成王在多次威胁都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之后,这回十分生气的成王选择了不信,于是蓝月断气的同时,夜云祥也捂着心口昏死过去。夜云和反应快,飞快的点了夜云祥的穴道,跑来找云臻和沈沁过去救命。 沈沁和云臻一惊,但也顾不上多问,沈沁猜测,蓝月多半是在夜云祥身上下了什么蛊,他们两个不懂得这个,叫紫青去百草园将蓝采珠也叫了过去。 叫上蓝采珠,一方面是沈沁确实不愿意看着夜云祥死,寄希望于蓝采珠可以救他一回,另一方面,蓝采珠留在大明,不大可能永远都不动用蛊术,以大明对蛊术的偏见,到时难保不会想要蓝采珠的命,沈沁这也是在给蓝采珠找一个靠山。 沈沁他们不敢耽搁,赶过去时蓝月的尸体还没有挪走,所有人都围着夜云祥,也有王府的几个大夫正对着昏死过去的夜云祥摇头。成王脸色冷沉,成王妃不敢靠近夜云祥身边,被身边的嬷嬷扶着,眼里的泪便不止,成王本来就心绪烦乱,这下更加烦躁,沉声喝道:“别哭了!” 成王妃不敢再哭,可眼泪还是不止地流。夜云祥顾不上看她,引着云臻两个上前,道:“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沈沁看着夜云祥的脸色,便知道此事悬了,上前细细把过一回脉,摇头道:“这个,怕是即便是我师父,都没有法子。” 旁人不知,夜云和却知道的,沈沁的师父便是有药王之称的药谷上任掌门,连游宸都没有法子,夜云和脸色一变,恨不得将蓝月碎尸万段。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起火 正在这时,紫青带着蓝采珠过来了,蓝采珠见到这个阵仗,尤其是躺在地上脸色还定格在疯狂状态的蓝月,蓝采珠默默地往沈沁身边靠了靠,道:“王妃姐姐,这、这是做什么?” 沈沁知道蓝采珠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轻拍她的手,道:“没事,只是叫你来看一看,他还有没有救?” “嗯?”蓝采珠顺着沈沁的目光,将视线落到夜云祥身上,微微皱眉,上前两步细细的检查夜云祥的身体。蓝采珠认真起来,平日里略微有些胆怯的模样便消失了,眼中似乎也没有所谓的男女之别,细细的查看了一遍,抬头道:“他身上中的是子母蛊,母虫死去,子虫便也随之死去,看样子,是母虫死了才会连累他也这个样子的。” “那还有没有法子救他?”夜云和问道。 蓝采珠微微皱眉,想了想,道:“有一个法子,我手里有一种续命蛊,可以为他续命。不过,续命蛊还没有养成,恐怕效果没有那么好。” “没有那么好,是多好?”夜云和还没有说话,成王便沉声问道。 “就是,大约只能让他活上几年……”蓝采珠不敢对上成王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往沈沁身边退了退,“你,你别生气,我可以在这几年里再养的,到时候再给他用就好了嘛……” 成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小姑娘了,不好意思的动了两下嘴,道:“多谢姑娘了,麻烦姑娘先救小儿。” 蓝采珠下意思的看了沈沁一眼,沈沁点点头,她才上前去,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绿豆大小的小小的虫子,看上去白嫩嫩的,行动还十分缓慢。蓝采珠将瓷盒放到夜云祥唇边,小小的虫子慢慢爬到夜云祥唇上。 成王答应下来就有些后悔了,可想到刚刚请来的大夫,包括沈沁和云臻都道没有办法了,此时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想着不会有更坏的结局了,权当做一试,或许就有救了呢! 小小的蛊虫在夜云祥唇边停了片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会往里爬时,却见白色的一小团,就像一小团雪融化了一般,就这么消失在夜云祥唇上。而夜云祥刚刚瞬间青紫了的脸色,似乎慢慢的退了下去,那个样子,就像是失了水分的叶子泡在水中,慢慢恢复一般。 沈沁好奇的拉起夜云祥的手腕,虽然微弱,但分明有脉搏跳动,不由向蓝采珠道:“这续命蛊真厉害,都可以起死回生了!” 蓝采珠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其实也不是起死回生,因为他是中了子母蛊的缘故,若是让人砍了一刀,其实是没有用的。这续命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悔之不晚,原本是族中一位前辈因为误给心上人下了个,害得心上人惨死,才花了一生的时间培育而成的,它的作用就是消除之前蛊虫的影响,所以才叫悔之不晚。可惜这一只还没有养成,只能暂时的保住他的性命,等我培养出下一只,才能真正救活他。” 即便只是暂时的,成王和夜云和也算松了松了口气,夜云和抱了抱拳,道:“今日多谢姑娘相救小弟,本世子欠姑娘一个人情,他日若姑娘相求,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不用了,是因为姑姑他才会变成这样的,我救他是应该的……”蓝采珠连连摆手道,目光落在蓝月身上,她虽然单纯,可人又不笨,之前沈沁问起双生蛊,如今又见到子母蛊,哪能猜不到其中的联系。对于蓝月,她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但蓝月是她的姑姑也是事实,她不可能忘掉这一节接受人家的谢意。 “……”成王一愣,目光也落在蓝月身上,身上的戾气瞬间便重了,蓝采珠身子微微颤抖,沈沁微皱眉,将蓝采珠拉到身后,道:“王叔,此事我不好说谁对谁错,可不管蓝月做过什么,终究与采珠无关。” 成王吐了口气,叹道:“这个道理本王知道,当初在富阳城遇见蓝月,原本只是顺手救了她一回,没想到她竟然执着在心。我离开之时,本来已经与她说清楚,我那时已经娶妻,孩子都已经有两个,她沉默离开,我还以为她失望而归,以后自然会忘了我。没想到两年之后,我却在王妃身边见到了她,还是作为王妃身边的侍女,我要送她离开,她却道她在云祥和云安身上下了蛊毒,我若是不愿意娶她,她便要了我两个孩儿的性命。” 成王的叹息有些沉重,应和着成王妃连绵不止的哭声,让人莫名的觉得心头一闷,说不上什么感觉。这些话,成王也不知是对成王妃解释,还是给死去的蓝月一个解释,仰头看了一眼屋顶,接着道:“我原本不信,可眼看着另一个丫头在我面前被她杀死,我不敢拿两个孩子冒险。那时年轻气盛,原本觉得她为了我远走千里来到京城,即便对她没有感情,多少也有些感动,可她拿我的孩子威胁,我便无法面前自己对她有半点好,于是找了个宅子安顿她住下,只是不只是她,便是紫萝我也不曾多看几眼。” 蓝采珠从前在长辈口中听过姑姑蓝月的事,只是长辈们不曾见过蓝月喜欢的人,虽然对蓝月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但也觉得,蓝月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待,那个男子也该对蓝月一心一意才对。如今听成王说起这段旧事,却也能理解成王的所作所为,蓝采珠年纪还小,尚不懂得感情的事,可听多了长辈的耳提面命,也懂得不是自己喜欢了,别人就会痴心相付的,更何况拿人家的孩子威胁,单单听着蓝采珠都觉得羞愧。 “现在想想,蓝月不是不好,只是那时我们都年少气盛。当初分别时,她对我说,我会后悔的,再相遇时,她不再是喜欢我,想要我一样的喜欢她,却是一心只想让我后悔。给云祥两个下蛊,拿这个威胁我二十年,到头来,我确实后悔了,可她也赔上了一条命。王妃,这些年来我不是怪你一时听信别人的意思埋下祸根,我是恨自己年少气盛害了云祥兄弟两个……” “不,是我的错,是我太笨考虑不周全。若是我,那时问过王爷,或许、或许就不会弄成如今的局面……是我的错……” “好了,夜云祥只是保住了性命,如今还得静养才行,大家都出去吧,清理一下让他养伤。”云臻微微皱眉道,病人自然要安心静养才行,在旁边吵吵嚷嚷的说这些陈年旧事,还让不让人好好修养了。 “……”成王欲出口的话一顿,到底是云臻说的有道理,道:“都出来吧,叫人清理清理,让云祥好好休养。对了,小姑娘,云祥如今可还需要什么药材调养?” 蓝采珠点点头,道:“要的,续命蛊只是消除子母蛊给他的致命伤,可对他身体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还需要一些药材认真调养才行。我、我不大懂这个……”蓝采珠年纪小,说到自己不懂,还微微有些脸红。 成王见她这般年纪,懂得这么多已经十分不易,说是要她开药方什么的,未免太难为人了。云臻见状便道:“我来开方便是,只需调养身体的药方就成吗?有没有什么禁忌?” 蓝采珠抓着沈沁的手,摇头道:“没有,只要帮他调养身体就可以。” 云臻点头,便要了纸笔开方。蓝采珠小心的看了看成王,踌躇片刻,道:“成王爷,我可不可以给姑姑求一个情,我们蓝家人,死了都要烧成灰埋在山里,可不可以求王爷您,把姑姑她埋在面向南方的地方?” 夜云和闻言就皱起眉头,看向成王,成王先是一愣,终究叹了口气,道:“罢了,人都已经死了,我又何必与她计较这些。你毕竟对我们家有恩,就依你的意思吧,将她葬在面向南方的地方。” “那,夜紫萝呢?”沈沁此时才见到害怕的缩在一边的夜紫萝,蓝月偏执的厉害,对这个女儿大约也不知道如何去疼爱,她极力帮助夜紫萝实现这一桩婚事,恐怕就是因为自己经历的缘故。只是夜紫萝明显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既不懂得蛊术,也不懂得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如今这个模样,怕是让今天的这一场变故吓坏了。总的说起来,这孩子除了不明事理讨人嫌以外,也是个无辜的孩子,事实上也并没有做出太过恶毒的事情。 成王看向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夜紫萝,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她都是个无辜的孩子,以后就养在府里吧,侄媳妇放心,王叔必定亲自教育她,不会再让她出去胡闹。至于赐婚的事,王妃会跟皇后解释清楚,即便是王府的女儿,也没有逼着人娶妻的道理。” “如此就好,夜紫萝也不过十三四岁,王叔悉心教导,必定能扭转回来,娶妻娶贤,即便是王府的千金,也需知书识礼才好。”云臻这话说得不轻,但徐逸是云臻的师弟,云臻替他出头也是应该的,何况今日的事说到底也是夜紫萝的婚事闹起来的,说她几句也是应该的。 成王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若非王叔我没有教导好她,也不会有今日的结局。”又看向蓝采珠道:“侄媳妇说得对,你姑姑的事与你无关,不管她做过什么,你都是王府的恩人,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只要我们父子能办到,绝不会推辞。” 剩下的事不用他们管,次日便听说夜云祥突然得了重病告了假在家养病,这个自然是官方的说法,毕竟许多事不能明说。与徐逸的一直赐婚,也因为成王妃与皇后解释清楚而作罢,皇后虽然不高兴,可也不能得罪成王府,只得应了,却也说了以后再不管成王府的亲事的气话。而夜紫萝,成王将她留在了府上,也公开承认了这个女儿,只是听说夜紫萝大约受的刺激大了,一直有些不大正常的样子。 蓝月的事随着蓝月的死便也烟消云散,然而沈沁让慕容菲去查这件事,却查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蓝采珠曾说过,蓝月不是个学习蛊术的材料,能够养出来的也都是一些低阶的蛊虫,杀伤力大些的也就是子母蛊一类的。可子母蛊虽然容易养些,可养起来却更费钱一些,成王明明白白说了不待见蓝月,不大可能给她许多钱,那么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毕竟京城可不像玉华山一样,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药材。 而慕容菲得到的消息里面,就有一条,几年以来,有一个人多次拜访了蓝月,自称是成王的好友,每次拜访也带了许多礼物。蓝月的邻居们对此人多有赞赏,称其忠厚过人,对有人的妻儿也多有照顾,但也有人私下里说此人与蓝月有私情,理由便是每回此人去过,蓝月和夜紫萝便多添些衣裳首饰之类的,甚至有人道夜紫萝便是那人与蓝月的私生女。 说蓝月与那人有私情,沈沁倒是不大相信,蓝月虽不是个好人,可骨子里确实有一股子刚烈。她为了成王,可以背弃祖训,千里迢迢跑来找成王,为了叫成王后悔,可以给成王两个年幼的孩子下蛊虫,这样的人,沈沁不觉得她会背叛成王,与别人有什么私情。但可以肯定的一点,便是这个人,多半就是蓝月钱财的来源。沈沁让慕容菲继续往下查,若是能找到这个人自然最好,没想到不过两天,居然果真将人给抓到了。 蓝月虽然是成王的人,但既然没有走过明路,自然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虽然那天在百草园闹了一场,可百草园的笑话有谁敢乱说,更别说后来蓝月母女两个被带到了王府,蓝月死了也就无声无息的埋了。这样一来,即便是那边宅子,对这件事知道的情况都不多,更别说外人了,那人似乎是过去送钱的,让慕容菲的人抓个正着。 审问犯人的活沈沁一向不插手,等云臻问过了,她再与云臻打听也就是了,很快也就有了结果。如沈沁所想,这人给蓝月提供钱财,供蓝月花用,而蓝月定期交给他们培养好的蛊虫,不同的蛊虫定价不同,普通的让人受苦的蛊虫便宜些,能够用于控制人的子母蛊一类的厉害的蛊虫自然贵一些。 那人一看就是个小喽啰,可以肯定上面还有人,可上头的人十分谨慎,这小喽啰只是奉命办事知道的也不多。云臻顺着这条线往上查,也只是查到隐约跟慕容风有些关系,具体的不得而知,然而,沈沁和云臻是知道慕容风另一个身份的,跟慕容风有关,那么,多半跟那个传说中的曦皇也有些关系。 沈沁暗自感叹这个曦皇的影响无处不在时,慕容菲过来与她说话,张口便道她要回慕容家去。沈沁知晓慕容菲必定是要回去的,慕容菲在她面前并没有多少隐瞒,她生母死在慕容夫人手上,她很早便说过要回去报仇。不过原本说的是等手头有些势力之后再说,如今去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沈沁虽然不解,却也没有阻止她的利诱,不由皱眉道:“你果真想好了?突然要回去,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慕容菲却是一笑,道:“既是要回去的,早晚也没什么不同,何况,慕容嫣要嫁人了,我要回去捣乱。” “你这样讨厌她?可她不是一心喜欢叶锦玄吗?嫁了别人不是相当于受苦吗?你瞧着她不高兴的嫁人不是挺好,何必早早暴露自己?”沈沁不由皱眉道。 “我与她有仇,当年我险些一头撞死,便也有她的手笔,不报这个仇,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何况我慕容菲虽然退走了这两年多,可若是以为这三年待在乡下将我呆傻了,那可就想太多了,不将慕容家搅个天翻地覆,我不高兴。”慕容菲似真似假的说道。 沈沁自然不觉得慕容菲说的真话,可她这样说,沈沁也没有法子拦着她,终是叹了口气,道:“你当年被扣了个私奔的名头,如今回去,这个名头怕是也撇不掉了,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慕容菲知道沈沁嘴里不说疼她对她好的话,可却是真心为她考虑,她有些话不能与沈沁说,却承了沈沁这份情,道:“我知道,早在当初离开时便知晓这个结果。我长那么大,好的坏的都听过,流言嘛,听着听着也就是那么回事。” 沈沁知道她心里有数,便也不多问,道:“也罢,你既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你。不过我既然当你是朋友,你也不必与我客气,若有什么难办的事,便遣人过来告诉我,只要我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辞。” “那是自然,有这么一个靠山,我怎么会放着不用自己吃苦!”慕容菲带着笑意,“但凡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找你。” 送走了慕容菲,沈沁手头又少了一个做事的人,紫青和紫玉虽然靠谱,但两人总是不及慕容菲做事一般没有顾忌,沈沁一面感叹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多了起来,一面也只得认命的做起这些事。沈沁原本叫觉得,这事也不怎么占用功夫,反正慕容菲回去又不用下地干活什么,接着做也没什么,只是慕容菲道慕容风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是小心些为好,也只得放下了这个打算,虽然沈沁觉得慕容菲多半是打算躲懒。 慕容菲离开的第二天,沈沁便听到外面的议论,说是慕容家与人私奔的女儿又哭着回到慕容家去了。传流言的人将这个话说得惟妙惟肖的,说是慕容菲与人私奔,却没想到被人骗走了钱财,最后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得回去求慕容家收留。许多人还纷纷议论,慕容家会不会收留这个让慕容家丢尽了脸面的女儿。 沈沁倒是不担心这个,慕容菲既然要回去,自然有这个把握,果真,那议论纷纷很快就停止了,因为慕容家确实收留了慕容菲。慕容菲是庶出,当年慕容菲的亲娘还在时,慕容菲在慕容家就过得不好,更别说她娘死了以后,因为慕容菲消失而沉寂下来的流言,随着慕容菲再次出现,又将慕容菲以及慕容菲的娘这许多年来的事情都扒了出来。 慕容菲的娘当年是京城第一名妓,当初多少人为了她一掷千金,最后被慕容菲的父亲赎了身,带回慕容家做了妾室。一般人家不会纳青楼里出来的人,可慕容菲的娘,当年却有许多人追着为她赎身,不是她长得有多美,而是据闻当年第一才女的名头,头一次落在一个青楼女子头上,她的身价自然与旁人不同。 可再是不同,也改变不了她出自青楼的身份,加之刚刚入府时,慕容菲的父亲对她百般宠爱,更是树敌无数,这样一来,没过几年就病逝了。所谓的病逝,其中包含的缘由恐怕不少,否则慕容菲也不会咬着牙要将慕容家搅得天翻地覆,流言当中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字:慕容夫人善妒。 所谓善妒,身为女子多少都有点,可若是果真善妒,慕容家还能有那么多庶子庶女?一般大户人家的主母也都看得开,只要妾室不要太过分,多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大可能闹出来让人笑话,慕容菲的娘也不大可能蠢到跑到主母面前挑事。所以沈沁怀疑,大约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让人灭了口。 正月十五的上元宫宴上面,沈沁再一次见到了慕容菲。慕容菲走在慕容嫣旁边,相比起慕容嫣的美艳动人,慕容菲倒是有些小家碧玉的清秀,不过看上去也更加舒心一些。慕容菲离开之前曾拜托沈沁,让沈沁见到她只当不认识,沈沁虽不大清楚慕容菲的用意,但这一点小事还是可以依了她的意思的,便果真当做不认识,不冷不热的与慕容夫人打了个招呼,便自己走开了。 慕容嫣的婚事定下来了,因为之前纠缠叶锦玄,被叶锦玄说的难听,慕容嫣的婚事也艰难些,最后定了一个宗室的郡王,过些时候宗室子弟进京朝觐,便正式提亲。慕容嫣对叶锦玄也算是真爱了,即便如此,也时不时还要偶遇一番叶锦玄,一言不合让叶锦玄远远地丢开也不是一两回了,却依然越挫越勇。对于这桩婚事更是不满,听闻上吊撞墙也闹了几回,不过被慕容夫人拦下来了。而慕容夫人同意留下慕容菲也多是为了慕容嫣,慕容菲当年的事闹得大,如今回来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慕容夫人就是希望借此压一压慕容嫣的事。 不过慕容夫人的目的远远没有达到,原本人家是对着慕容嫣指指点点的,如今是对着慕容菲和慕容嫣指指点点的,实在说不上哪里好了。慕容菲是个心理强大的,自然不太在意,慕容嫣心不在焉的似乎也不大感觉得到诡异的气氛,但慕容夫人的脸色却格外的青黑。 沈沁今日进宫晚一些,也没空到处转转跟人说话,宫宴就开始了。上元节上,宫中的宴会也添了些节日的色彩,甚至准备了不少的花灯和灯谜,以作娱乐。正是因为重头戏都在夜间,所以宴席也摆的早一些,过年的气氛还没散去,宴席也办得热热闹闹的。 宴席之后,便是灯会。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灯会的园子那边已经亮了灯,大家便都兴致勃勃的跟了过去。宫里的灯比起外面还要精致些,为了讨好贵人们,制灯的人也格外的用心,许多样式都是外边不曾见过的新鲜花样。也仿照外边的灯会,安排了不少人出灯谜,需得猜中了灯谜才能将花灯取走。 阿筹这是第一回参加灯会,以前以为阿筹年纪太小,即便沈沁感兴趣,也都是哄睡了阿筹,云臻才带着她出去转转,见到灯火辉煌的美丽,阿筹十分高兴的拍着小手,见着哪个都喜欢。云臻给母子俩一人赢到一只花灯,一家三人便提着灯在园子里走动,似乎与外面的灯会也没有什么不同。 转了一圈,时候还早,云臻望着不远处的月桂宫,道:“听说月桂宫看这边的灯火最好,我们去看看吧!” 沈沁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一家人往月桂宫过去。出了上回夜云安在月桂宫伏击云臻的事,皇帝对月桂宫做了一番整改,如今月桂宫的管理严格得多,一般人没有皇帝的令牌都不能出入。当然,云臻不同,毕竟月桂宫是月嫔当年居住的宫殿,云臻这个儿子过去看看原本就是人之常情。 上元节上,宫中的宫殿都挂了各式的花灯,月桂宫这边挂的多是琉璃灯,因为没有主子住的缘故,琉璃灯的清辉下,倒有些清冷月宫的感觉。这回过来,云臻没有了上次那般的情绪,牵着沈沁抱着阿筹,加上两盏暖融融的灯火,倒是给月桂宫中添了些暖意。 云臻没有进宫殿,直接带着沈沁去了上回沈沁去过的阁楼,阁楼上挂了几盏精致的琉璃灯,从这个位置看去,正是刚刚灯影如织的小型灯会。如云臻所说,在这里看去,果真更加漂亮,园子里扎了不少的假花,在灯火下仿佛真的一般,走动在其中的人,也有种衣袂飘飘的感觉。 “好看是好看,可若是着了火,这不是燃的更快吗?”沈沁正打算夸两句宫里人手巧,结果云臻煞风景的接了这么一句。沈沁让他一噎,一时倒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却见下一刻,园子里窜起一束火苗,很快点燃了扎在树上栩栩如生的花朵,果真如云臻所说,比起枯枝什么的,燃得更快些。 沈沁微微愣了片刻,忍不住回头看云臻,道:“你果真不是提前知道的?” “……”云臻扯扯嘴角,他哪有这般预言的本事,刚刚还真就是随口的一句话,实在想不到竟然真的就这么燃起来了。 “啊——着火了、快救火啊!”在园子中穿梭的人流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愣了片刻,紧接着便慌乱的逃跑,逃跑当中推倒的,踩伤的倒是更多了许多。 宫中本来有预防火灾的准备,这边起火,那边也很快反应,立刻就有人过来疏散人群以及灭火。而云臻他们这个位置,却清楚的看到两个人趁着乱逃跑。云臻脸色一冷,向沈沁道:“你带着阿筹慢慢过去,我带人过去抓老鼠。” 沈沁点点头,看着云臻飞身一跃,几个跳跃向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出了事,沈沁也不敢耽搁,带着阿筹便往灯会这边赶。月桂宫和这边看着近,可实际上却要绕上一大圈,沈沁过来到这边时,火已经扑灭了,许多受伤的人正在旁边躺着等待救治,好在火没有烧大,倒是没有死亡的。受伤的多是妇人、女子以及小孩子,原因多是起火时一时惊惶,让人撞倒踩伤的,因此多是皮肉伤,倒是没有大碍。 沈沁带着阿筹过来,皇后见两人毫发无伤,道:“瑞王妃和世子这是从哪儿来?大家都弄得好不狼狈,没想到瑞王妃倒是平安无事。” 如今夜青锋被发配皇陵去了,皇后看云臻自然也不大顺眼,大有一种云臻会与夜青玄争夺的意思,对沈沁也时常挑各种毛病。这话一落,便有许多目光投到这边来,受伤的多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就算没有受伤的,也多少有些狼狈,尤其是刚刚惊慌失措的样子被许多人看到,只是觉得大家都一样,才略微安慰,见到沈沁安然无恙,嘴上不敢胡说什么,心里自然不痛快的。 “这边往前走便是月桂宫,我与王爷走着,王爷见到月桂宫的灯火,一时便念起母妃,所以一道去月桂宫看看,在那边听到这边的动静,才匆匆赶回来的。”沈沁回来走得急,现在还有些微微气喘,这样一说,周围的人便也都收回了目光。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月嫔死了那么多年,瑞王到月嫔生前住过的地方凭吊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实在挑不出不是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采花贼 “……”皇后被沈沁慢条斯理的解释顶了回来,见云臻不在,刚想提这一茬的时候,沈沁却不等她说话,道:“咦,慕容小姐呢?之前我瞧着慕容小姐精神不大好的样子,莫不是……” 慕容嫣当然精神不大好,因为不愿意嫁给别人以及讨她厌的慕容菲回来了等种种原因,慕容嫣一直表现出十分不高兴的样子。但现在人不在的原因么,自然是皇后和慕容夫人特意安排的一桩好戏,当然,不是为慕容嫣安排的,而是专门为慕容菲安排的。 沈沁那时站得高看得远,亲眼见到一个丫头想将慕容菲弄到某个附近的宫殿当中,可想而知,慕容菲不是让人算计的人,顺势将精神不大好的慕容嫣骗过去了,至于宫殿中有什么,沈沁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慕容菲知不知道里面打算做什么就不清楚了,但回来之后就发生了这一场意料之外的火灾,慕容菲还得到火场里面转一圈沾点烟火气,以制造自己一直在这边的证据,自然来不及提醒皇后她们慕容嫣的事。 这一场火灾实在是意料之外,不说是皇后,就是在挡了帘子的亭子当中看着群臣同乐的皇帝和夜青玄也着实吃惊了一回。皇后作为后宫之主,火灾的事她如何都逃不了责任,若是有人在里面丢了性命,责任自然更大,所以皇后专心致志的忙着救人,也就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慕容菲以及本该出现在这里的慕容嫣都给忘了。 沈沁这一提,皇后才猛然记起,今日还特意给慕容菲安排了一出好戏。其实皇后对慕容菲倒是没有慕容夫人那般讨厌,不管如何慕容菲都是慕容家人,慕容菲出色,对慕容家自然是有好处的。只是最近慕容嫣一直被人指指点点的,原本还指望慕容菲压一压慕容嫣的风头,奈何慕容菲回来了,也是平分秋色,一个侄女被人指点,当然好过两个,而慕容菲两年前私奔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前途,所以皇后和慕容夫人这是打算将慕容菲的名声再毁一毁,如此自然就没有人注意慕容嫣了。 沈沁觉得这个法子根本就是个昏招,慕容菲即便出了之前的事,既然慕容家接纳了慕容菲进门,就相当于表明了立场,慕容菲的名声再坏一些,慕容家的名声不也一起坏了?慕容夫人如今是为了女儿昏了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慕容皇后还依着她这般闹腾,自然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慕容家的名声坏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这个好处还真有。慕容雪是慕容家的女儿,慕容嫣也是,慕容雪嫁到太子府之后,除了之前没了的那一个孩子,再没有其他的孩子,皇后自然是着急的,可若是要从慕容家再选一个人,这人选最理想的自然是慕容嫣。可皇帝和夜青玄都不会再给慕容家一个侧妃的位置,再低的,慕容家自然看不上,所以除非慕容嫣嫁不出去,慕容家只得将她送进去,而到了那个时候,慕容嫣自然也不敢有什么小脾气,凡事都得听她的。 慕容皇后前后看了一圈,只见慕容菲惊魂甫定的扶着一棵树干喘气,却不见本应该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的慕容嫣,不由脸色一变,看向慕容菲,道:“阿菲,嫣儿呢?” 慕容菲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四下一看,果然不见慕容嫣,不由微微惊讶道:“嫣儿妹妹之前说要出去一下,我叫小惠陪她过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小惠是慕容皇后安排的人,在皇后叫出慕容菲名字的时候,便身子微微颤抖。她是慕容皇后的心腹,慕容皇后信任她,这件事也交给她一手安排。她跟着皇后时间已经不短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替慕容皇后做,可见到慕容菲时,她便知道她这一趟差事办毁了,既然慕容菲人在这里,那被带到那边宫殿的还能是谁?小惠不用想也知道。 “回娘娘的话,嫣小姐说不大舒服,想歇一歇,所以奴婢安排嫣小姐在那边的宫殿里暂时歇一歇。好在似乎只是着了凉,奴婢吩咐人给嫣小姐备了姜汤,想来歇一歇也就没有大碍了。”小惠自知这一回是跑不掉了,此时也只得尽量挽回一些,说话时手暗指了一下为慕容菲准备的地方,提醒慕容皇后事情有变,需要改变策略。 慕容皇后在后宫中呆了多年,各种手段也不是第一次耍了,见到慕容菲安然无恙,慕容嫣却不见踪影,心里便有个数了。虽然恼恨小惠没有办好差事,可此时自然只能将影响降到最低,顺了顺气,道:“既然嫣儿身子不舒服,就叫个太医给她看一下,单单喝些姜汤怎么成?”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叫小惠赶紧去将后事处理妥当。小惠自然连连应是,道:“是、是,奴婢这就去。” “这边受伤的人这么多,太医也忙不过来,既然嫣小姐只是受了点风寒,我这丫头也懂些医术,不如我跟过去看看便是。”沈沁慢悠悠的开口道,慕容皇后这么快就准备过河拆桥对付她和云臻,能抓一抓慕容家的小辫子,沈沁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慕容皇后脸色冷沉,但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意见,毕竟这里受伤的人多是事实,几个当值的太医大冷的天已经忙得一头大汗,沈沁提出这话来,她难道还能丢下一群见了血的伤员,调一个太医去看只是受了风寒的侄女?若果真如此,明日她的骂名就能四处飞扬了,“如此就劳烦瑞王妃了。”皇后一面不情不愿的应着,一面给小惠使眼色,示意她机灵着行事。 “既然妹妹生了病,阿菲也跟过去看看吧!”慕容菲适时地提议道。 慕容皇后深深的看了慕容菲一眼,她设计慕容菲的局,最后落到慕容嫣身上,若说与慕容菲没有关系,她自然是不信的。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证据指责慕容菲什么,毕竟慕容菲一个慕容家的庶女,若说她在宫中做了手脚,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自己这个一宫之主御下无方罢了。 “去吧,你们毕竟是亲姐妹,你陪着她也好。”慕容皇后目光紧紧盯着慕容菲,意有所指的说道。 “是。”慕容菲乖巧的应道。 小惠心里只觉得压力从头而下,原本皇后交给她这个事情,她也大约知道该怎么处置,可突然冒出来两个人跟着同去,事情就不大好办了。慕容菲还好,毕竟只是一个慕容家的庶女,可沈沁却是瑞王妃,是当今皇后除了瑞王之外十分忌惮的人物,她自然不敢小看。更何况,沈沁以沈家庶女的身份做到如今亲王正妃的位置,岂是单单一个运气就可以做到的?若没有些手段,单单一个庶出的身份,就顶多得一个侧妃的位置。 小惠在前面引路,沈沁和慕容菲走在后面,暗地里对了两个颜色,却也没说话。夜里虽然点了灯火,可明明灭灭的也瞧不清人的脸色,小惠心里压着事自然没有话说,沈沁将阿筹放在叶氏身边,不过目前扮演着与慕容菲素不相识的角色,自然也没有话说,一路倒是格外寂静。 “啊——”一声惊呼划破了夜路的宁静,沈沁眉头微挑,走在前面的小惠却惊得险些摔了手里的风灯。 “夜路难走,小惠姑娘还是当心些为好。”沈沁幽幽的叹了一句,似乎是替小惠着想的样子。 “多谢瑞王妃提醒,奴婢知道了。”小惠努力稳住情绪,手心却沁出一手的冷汗。声音的来处分明是之前安排的宫殿,眼看着就是几步了,声音也格外震人心魄一些,显然是有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想到这里,小惠不自觉的加快了些脚步,沈沁和慕容菲对视一眼,没有赶上去,慢慢地跟在后面。 那边出了一场变故,皇后一时也抽不出几个人来,除了小惠就只排了一个嬷嬷跟过来,小惠赶过去她自然也顾不上沈沁几个,跟了过去。剩下的就是沈沁的人,和慕容菲身边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是慕容菲自己提拔上来的,也可以信任,沈沁便随口问道:“安排的什么好戏?捉奸的戏码?” “差不多吧,虽然老套,却也有用。找的人是一个纨绔子,听说身份不低,就是基本什么纨绔事都干过了。听说我那嫡母还觉得便宜我了,我一个跟人私奔过的,找个那样的人家做妾,还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慕容菲微微笑道,“不过皇后大约也是忙糊涂了,这边做事的人怎么能安排那等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人,要是事情闹大了,那得多丢人啊!” “这也是原本计划中的一环吧,毕竟这边偏僻的,若是没个人提醒一声,大约都没有人往这边跑。”沈沁撇撇嘴道,这下可算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落到慕容嫣头上,皇后大约是掩藏都来不及。 “大约是,皇后做事一向都讲究斩草除根,今日这事,夫人不曾跟我爹通过气,便与皇后商议的,皇后大约是想让慕容家彻底依附在皇后下面。”慕容菲摇摇头,慕容夫人这回大约祸是闯大了,人谁没有点野心啊,皇后嫁到了宫中,想的自然不仅仅是慕容家,而慕容家也不会全心全意为皇后和夜青玄着想,做重要的当然是慕容家的利益。若是有一天云臻取代了夜青玄,慕容家自然也是不会为了夜青玄要死要活的,当然是家族的前途要紧。 这边是月桂宫隔壁的苍桐宫的一个偏殿,因为离灯会场地比较近的缘故,皇后特意安排了几个房间,方便人暂作休息。而声音的来处,便是里面的一个房间,沈沁和慕容菲慢悠悠的过来,只见小惠匆忙的赶进去,一个人影却从后面的阴影处消失。 这一幕不止沈沁注意到了,连不会武功的慕容菲都注意到了,那个人似乎中了迷香什么的,虽然勉强逃走了,但身形难免有些踉跄,叫人看个正着。沈沁正要叫人去追,却被慕容菲拉住,低声道:“是慕容风!” “……”沈沁微微一愣,却也打消了让人去追的念头。目前他们跟慕容风还没有正面的交手,但慕容风的为人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目前尚不知慕容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若是将慕容风逼急了,可比凌广要可怕得多。据夜云和所说,慕容风的实力远远胜过凌广,之所以不曾动凌广,便是需要这么一块活靶子,而慕容风阴险狠辣,一旦将他逼急了,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也在所不惜。而此人又极为好面子,听闻曾有人见过他无意间踩到狗屎,不经意间传了出去,竟然遭到慕容风层层迫害,最后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沈沁知道他危险且留不得,可也不敢轻易动手,一旦斩草不除根,必定比不斩还要危险。所以目前云臻和夜青玄依着庄钰的计策,先帮着慕容风对付他其他的兄弟,以摸清慕容风的实力,以便将来一举铲除。 “嫣小姐!”小惠的惊呼传来,“快来人啊,嫣小姐受伤了!” 沈沁微微皱眉,看向紫青,紫青会意的赶过去,而沈沁和慕容菲两个也快步赶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沈沁这个见多了事故场面的人也一时呆住了,慕容菲破布娃娃一般顺着墙瘫坐着,血顺着墙面流下,将她一身白色的中衣染得血水里浸过一般,显然不是刚刚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关于慕容嫣的传言不少,听闻她闹着上吊、绝食什么的也多了,不过最终都让人救了下来。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加上慕容嫣本身就不是求死,只是闹一闹让人妥协罢了,自然不会下死力。这一回却不同,这一撞分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莫非慕容嫣看到了慕容风的样子?若是如此便不难理解了,慕容嫣心里有喜欢的人,连嫁给别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哥哥’。 紫青上前检查了一遍,回头向沈沁两人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小惠身子微微颤抖,上前不敢碰慕容嫣的鼻息,却猛地向沈沁和慕容菲跪下,道:“奴婢这些年坐下的坏事不少,可这一回,求瑞王妃和慕容小姐一回,求两位为嫣小姐留最后一点体面……” 沈沁叹了口气,终究点点头,道:“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不说出那人的身份,可阿菲的性命,我要保。” “多谢王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小惠向沈沁两人拜了拜,她自知今日无论如何都没有活路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也算与慕容嫣相识一场,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刚刚宫女的一声惨叫,那边已经有人过来,皇后原本就担心这边的变故,也丢下了那边的事带着人赶了过来。沈沁远远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微皱眉,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抓采花贼啊!” 小惠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了,跟着沈沁大喊。慕容风早已跑出去了,自然会想法子躲过别人的追捕,此时喊一声抓采花贼,慕容嫣便是为了不被侮辱撞墙自杀,自然不会有人追究慕容嫣有没有被人侮辱。而害死慕容嫣的人,不管是谁都比慕容风要好,这也是小惠所求,她不是好人,为了生存她手上沾的血也不少。可因为慕容嫣是皇后侄女的缘故,她见得多了,也多少有些感情在里面,做不到让她背着骂名死去。 事实上,皇后虽然有心逼慕容家彻底站在她后面,可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即便慕容菲之前名声就已经损的差不多了,也只是打算设一个私下幽会的局。可没想到最后会闹到这个地步,皇后一群人冲进来的时候,见到这个场面已经惊住了。小惠脱了自己的外衣给慕容嫣盖着,见皇后进来,上前跪下道:“禀皇后娘娘,嫣小姐为了不被人侮辱,撞墙自尽了……” “……”皇后脸色一白,她听出了小惠的弦外之音,他们没有安排真的让慕容菲失身,慕容菲自然也没有那个手段将手伸到宫里来,也就是说,这件事出了意外。而事情远远不止如此,小惠是在提醒她不要追究下去。 “嫣儿、嫣儿……”慕容夫人哪里顾得上其他的,上前抱住慕容嫣的身体,便是一通哭喊,猛地抬头,望着慕容菲,道:“是你、是你害了菲儿……明明、明明应该是你……” “大嫂!”皇后打断了慕容夫人的话,只觉得一阵头疼,这件事是她们设计慕容菲的,大嫂是要将这个说出来吗?到时慕容嫣连这一点体面都保不住,反而会让人鄙夷,她们设计慕容菲是为了什么,自然会慕容嫣,到时慕容嫣就不是弱者、受害者的位置,而是被人鄙夷的自作自受! “……”慕容夫人被皇后冷声一喝,没有往下说下去,听皇后接着道:“大嫂,嫣儿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做姑姑的也伤心,可如今最重要的是抓到那个采花贼,为嫣儿报仇!嫣儿无辜遭了这样的大难,本宫一定奏明皇上,为嫣儿正名,让她堂堂正正的下葬。” 慕容皇后将堂堂正正几个字说得极重,意在提醒慕容夫人,若是多做纠缠,慕容菲要求验尸,到时慕容嫣连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虽然小惠用自己的衣裳包住了慕容嫣的身体,可皇后是什么人单看屋子里其他的痕迹,就知道事情到了哪一步,加上小惠的提醒,皇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验尸。慕容嫣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撞墙自尽,那是烈女,可若是事后撞墙,那就是耻辱,皇后即便功利心更多一些,也想为自己这个侄女保住这一点。 “……”慕容夫人抱紧了慕容嫣,终究是哽咽不止,再没有说话。 一场火灾,接着又出了人命,元宵灯会是办不下去了。皇后心力交瘁的将人都送走,还要继续处理一系列的遗留后果。 三日之后,慕容嫣低调的下葬,而就在那天晚上,皇后身边的宫女服毒自尽。 沈沁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大相信小惠是服毒自尽,虽然见过不多几次,可沈沁也看得出小惠极为聪慧,才会深得皇后的信任。这样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现在自杀有多引人注意,所以,即便皇后不会留她,也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死掉。而杀了小惠的人,沈沁能想到的也就是慕容风一个。 慕容风是慕容家嫡长子,许多人将他与沈家的沈知松相比较,但慕容风一向自诩比沈知松更出色,两人也时常针锋相对。然而,撇除沈知松作为沈沁兄长这一点,沈沁依然认为沈知松比慕容风更好,单单沈知松的气量就不是慕容风可以相比的。 同是世家嫡长子,沈家除了沈知松,沈知桦也十分优秀出众,兄弟两个一向通力合作,目前已经可以预见将来撑起沈家的将会是他们兄弟两个。而慕容家则不同,慕容家女儿有五个,但儿子只有两个,一个慕容风,另一个便是慕容风的胞弟慕容勤,就算如此,慕容勤也一直生活在慕容风的阴影之下,听说曾有一次慕容家的西席随口夸赞了一句慕容勤比慕容风年少时更加聪慧,慕容勤便接连三个月大病小伤不断,其后连课业都是稀稀落落的,如今长到十四五岁,可病歪歪的鲜少露面。 连亲兄弟都不能容忍的人,对外人又当如何?小惠既然见到了他狼狈的身形,又怎么可能逃过一劫?这样一来,沈沁倒是有些担心慕容菲的安全,叫人更加注意盯着一些。 晚间云臻回来时,又带回来另外一个消息。说是当日皇后安排的人是工部尚书的独子,后来在宫中的水缸当中找到,而慕容风是被人下了药送到那个偏殿去的。下的药也不是什么催情药,而是软筋散,至于慕容风与慕容嫣究竟怎么到的那一步就不得而知了。 而沈沁从慕容菲口中得知一些,慕容风一直对她这三年的情况表示怀疑,曾多次追问,猜想着这一次,是不是慕容风知道慕容夫人和皇后设计于她,有心借机逼问,反而被人摆了一道。这个倒是并非不可能,沈沁奇怪的是,慕容风这样执着于此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知道了凌雁? 云臻见沈沁若有所思的把玩着一枚玉钗,不由将玉钗拿了过去,细细看了一遍,也没什么不妥,道:“这玉钗有什么不同吗?值得你这样喜欢拿着把玩?” 沈沁从云臻手里将玉钗拿回来,道:“这个玉钗原是一套的,那时我替大姐姐传话,母亲送给我的,我瞧着漂亮自己也十分喜欢,那一日进宫也戴了两支。结果,那天拜见贤妃娘娘的时候,贤妃娘娘无意间提到,说这一套首饰,原是母妃在宫中时最喜欢的,她还曾经跟母妃讨过其中一对钗子,母妃都没舍得给,没想到如今到了我的手中。” “嗯?”云臻微微挑眉。 “我十分奇怪的是,听说当年母妃在宫中也十分低调,与其他的夫人也没有多少交集,更别说与谁交好,那这一套首饰,是怎么到了母亲手里的?母亲将这一套首饰送给我,是果真只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用意在其中?”沈沁接着解释道。 云臻微微皱眉,道:“当初父皇将我送走,宣布的是母妃的孩子没能活下来。所以母妃的东西除了随葬的,都是收入了府库当中,由皇后保管的,如今我回来了,父皇将其中一些字画古玩之类的都给了我,但珠宝首饰之类的,听说有一部分早已经由皇后赏给了各家人,自然也无法要回来。这一套或许是皇后赏给了沈夫人吧!至于沈夫人为何将它给了你,或许是知道那曾经是母妃的东西,或许只是巧合,也无需想太多。” 沈沁却摇摇头,从玉钗但中央取出一个小小的纸片递给云臻,道:“若是真是母妃生前最喜欢的东西,这个或许有其中的深意。” “嗯?”云臻接过纸片展开,只见上面绘着一簇簇的玉兰花,虽然画工很好,可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沁见云臻不解,将纸片收回来,重新塞回玉钗当中。这一套首饰当中,一模一样的玉钗一共六只,只有这一支当中藏了这么个小东西,所以沈沁平日里偶尔佩戴,也会选其他的。“你哪天夜里在那阁楼上仔细看看宫中的得灯火,大约会发现什么。” 云臻不解,沈沁却没有再解释。她也是去过两回才看出这一点东西来的,站在那个阁楼上面,从某一个角度看去,宫中星星点点的灯火跟小小的纸片上面玉兰花花瓣的形状竟有些相似。而大约是这些年宫中人少了些的缘故,现在看去,与纸片上面的略有些不同,可有几处,却依然是一样的。 “对了,明日李家正式迎林采萍进门。”既然沈沁这样说了,云臻也就打算改天再去那个地方看看,或许就有他想要的答案,又提起其他的事情来。 按理来说,李家娶个媳妇,尤其是个继室,给他们送一张帖子,那也是尽一个礼数,不敢指望云臻他们亲自过去。不过毕竟两家住的比较近,多少总是要送点礼物过去的,沈沁虽然对那个林采萍抱了许多好奇,但若是果真跑过去晃一晃,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人家,她知道了点什么吗?不过沈沁有些意外的是,“李家还真娶了林采萍做儿媳妇啊!” 林采萍就算是良家女子,可毕竟是曾经被养在外面的外室,虽然没有明说外室不能迎娶为正妻,可一般人家都引以为耻,不会大张旗鼓的娶回来,尤其李家还是书香之家。 “李召三年前错过了一回科举,今年又错过了一回,即便李家不错,也有不少人觉得李召命里没有功名。而之前周家的一桩婚事,加上李召养外室的事情,也闹得李家名声跟着受损,别说好的人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李家,就连普通的读书人家都百般挑剔。若说选个商家女什么的,李家守着什么书香门第的面子又不愿意,最后兜兜转转,只得将林采萍娶了回来。”云臻摇摇头道。李家虽然这两年在蒸蒸日上,可比起本家来说,还是差了底蕴,李家兄弟两个,又跟林采萍在家门口闹了许多笑话,想要娶个好媳妇自然更加不容易。 “不过,我瞧着林采萍那个义父也不是个一般人,之前让林采萍跟了李召也是因为李召才气不凡,又深得夜青锋的重视。如今夜青锋已经离开,李召又没能考中功名,怎么那人还愿意林采萍嫁给李召?”沈沁有些不能理解,当初那个菱儿愿意嫁给云臻,那个义父还百般嫌弃呢! “林采萍跟李召连孩子都有了,不嫁李召还能如何?之前那些事闹得许多人都记住林采萍了,单凭这个,一般人家便不会娶林采萍。”云臻摇摇头道,这不是那个义父可以控制的,林采萍若是想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外面走动,就只能嫁给李召,哪怕做妾。 “哎,这样的人,却口口声声说为林采萍她们姐妹好,真是,全是看着自己的利益罢了。”沈沁摇摇头道。 “义父嘛,又不是亲生的,养了十几年,自然是要让她们发挥作用的。或许那个义父名下还有不止这么三个义子义女呢,你说若是都能嫁到高门大户当中,那是多大的作用?”云臻确实眉头一挑道。 “说的也是,难怪大户人家都要多养些子女,不说人多力量大,单单联姻的力量就不可估量!”沈沁赞同的点点头,“不过人多是非也多,若是两个义子女之间出了矛盾,怕是裂缝也更加大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没了 “这倒还真是。”云臻闻言点点头,“当年慕容家的两个女儿嫁了两个皇子,本来是想着无论哪个皇子继位,慕容家都能得到好处,没想到到了最后,两个女儿自己撕起来,连带的便是慕容家内部的一场相争,最后一家上位,另一脉直接没了,慕容家的损失可不小。自那以后,一般人家都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若当初岳父知道我的身份,只怕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你嫁给我。” “是吗?可这个不是当年父亲跟公公的约定吗?连信物都早就交换过了。”沈沁倒是不觉得沈相会做失信于人的事,尤其是云览人已经不在了。沈沁却是处事圆滑,有时甚至可以说狡诈,可一旦许诺的事情必定会做到。 云臻也点点头,道:“娘子说的不错,所以,若是当初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岳父大人怎么做还真不好说,最大的可能是赶紧将适龄的女儿都嫁了,将个年纪小的许配给我,等女儿长大完婚的时候,估计什么事情都定下来了。” 沈沁闻言便笑了,按照沈相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不由想到他们刚刚回京时,慕容皇后打算将慕容嫣嫁给云臻的事,“既然如此,之前皇后为什么还要将慕容嫣塞给你?” 云臻摇摇头,道:“我一个半道上杀出来的,之前又是考中的状元,没几个人觉得我有资本跟夜青玄相争,所以将慕容嫣弄过来,只是想在我这边安一颗棋子,随时盯着我罢了。只是他们大约没想到,慕容嫣太不争气,不用我动手,就自己出局了。若非慕容家没有其他可用的女儿,慕容夫人又有些分量,慕容嫣那样的蠢货,早就被慕容家放弃了。” “慕容家族里不还有挺多女孩子的吗?”家世差一点不是更好拿捏,皇后何必花那么大力气扶持慕容嫣。 “慕容家族的人自然愿意将女儿送出来,可慕容家不乐意啊,慕容雪没有子嗣,若是送过去的人生下子嗣,即便养在慕容雪名下,人家也是有生母的。慕容家这一支独大久了,在慕容家说话有力气的时间长了,自然不愿意丢掉这个优势,没想着提携慕容家,想的都是如何打压其他族人,保持自家的优势。”云臻微微嗤笑,“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一个家族若想兴盛,就得整个家族的发展,偏慕容家自私小气的毛病就跟遗传的一样,尤其是嫡支,不说庶子,即便是嫡亲兄弟,也多是落到兄弟相残最后只剩下一支的局面。如今慕容风有两个儿子,嫡长子才八岁,已经知道给嫡次子使各种手段,小的那个年纪上吃了亏,估计活不了多久。” “……”沈沁扯扯嘴角,这个都能遗传,多半是自小家教的问题吧。小孩子的世界观人生观还不成熟,通常都是看父母做事的,父母做什么,自然学着做什么,慕容风自己手段狠辣对付亲兄弟,儿子自然也有样学样。 “嗯,不说这个,我们接着说那个义父和林采萍姐妹的事。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之前下面送了凌家小女儿凌菱的资料过来,跟林采萍比较像,凌菱也是被转卖了几道,最后到了京城来,还在那个香铺做过伙计,后来听说是凌夫人去香铺买香料,居然认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带回了凌家认祖归宗。如今凌家正忙着给凌菱选夫婿,之前还问过云辉,我瞧着这个人不简单,没有应,如今似乎在相看别家。”沈沁将话题拉回来,她今日原本要跟云臻说的便是云辉的亲事,只是让云臻一打岔,倒是跑远了。 “凌家?是那个国子监凌大人家?”云臻微微挑眉,他倒是听到一些,听说凌大人早年丢了个小女儿,如今才找回来,一家人疼得跟眼珠子一样。凌大人也是清贫正直的好官,国子监的职位不算太高,但人脉不少,在朝中的影响力并不小,若他的女儿是被人故意塞过去的人,云臻觉得对一个一把年纪的老儒,未免有些太过残酷了。 “说不定凌菱还真是凌家女儿,我叫人仔细查过,不清楚那个义父究竟有多少义子义女,但林采萍三个,早年都有被拐卖的经历,包括宋楼谦。后来的身份上面,除了林采萍的那家人跟林采萍没关系,另外两个据说都是亲生的。” “所以?” “所以我怀疑,根本就是那个义父的人将孩子在小时候就抱走,而后培养长大之后,再送回去,否则,哪有这样巧合,都让父母找到了,带回家去眼睛珠子一般宝贝?”沈沁微微勾唇道,“而且,我怀疑那个林采萍就是二舅家丢了的女儿,恐怕是因为二舅家离京城太远,所以才在这边随便找了一户人家作为娘家。” “你想做什么?”云臻大约明白沈沁的意思了。 “自然是认表姐啦!”沈沁虽然喜欢背地里阴人,但一直没有突破口也让人烦躁的很,“舅母为了表姐精神都不大正常,如今既然她可能是我那表姐,我当然也去求证一番。若她还有点善意,我如何都会给二舅、舅母保住这个女儿,若是已经被养歪了,还不如我直接除掉她,免得舅母再一次伤心。” 云臻听得出沈沁话里的一丝杀气,二舅母对沈沁的疼爱比起亲生的女儿都不差,所以沈沁对这个舅母也一直十分敬爱。原本就想了却舅母心中的念想,可人海茫茫也无处去找,如今遇见了,可若是林采萍果真是林家女儿,还不如没有。 “你可有把握?”云臻也同意沈沁的想法,林傲寒不似林傲霜一般功利世故,一向真诚耿介,为官清正廉明不愿徇私枉法,这也是多年一直在县令位置上面徘徊的缘故,若是知道自己女儿与乱党勾结甚至有可能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情,林傲寒绝对会亲手处置了自己的女儿。 “自然,”沈沁点点头,从旁边的匣子里面拿出个小小的荷包。荷包不过巴掌大小,绣着精巧的莲叶鲤鱼纹样,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只是大约岁月久远了,荷包的颜色已经淡了,却依旧保存得很好,连半点污渍都没有。 “这个是?” “是从林采萍一个要好的女孩子手里得到的,两人据说是一起学艺的,不过林采萍学的好些,三年前被人带走了,将这个荷包留给了她做纪念。那个孩子听说我们在替林采萍找父母,想都不想就将荷包送了过来,说是林采萍对她说过,这个荷包是她父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我仔细瞧过这荷包上面的莲叶鲤鱼是舅母的手艺,之前舅母给阿筹绣了一个肚兜,绣工是一样的,何况这角落里还绣了名字。”沈沁将荷包翻开给云臻看,果真角落里面绣了一个小小的沅字。 沅正是沈沁那个表姐的闺名,姓林,单名一个沅字,这两年她多次听舅母念叨,自然也都记在了心里。二舅母习惯在给孩子绣的东西上面绣上孩子的名字,就连沈沁和阿筹都是,一样,所以沈沁翻找了一番,找见这个字的时候,便基本确定了,更何况林采萍跟二舅母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林傲寒膝下一共四个孩子,林沅小小年纪就丢了,林家人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所以当初见到沈沁时,就因为她与林谦有几分相似,还曾怀疑她是那个早年走丢的女儿。沈沁自然更不会知道那个表姐长什么样模样,只是见到林采萍跟舅母有些相像的模样,自然也会有一些联想,一番查证下来,还真是如此。 “虽然找见了表姐,可这桩事,真拿不准对舅舅和舅母是不是好事,暂且还是不要跟他们说起吧!”云臻见状叹了口气道。 沈沁自然点头,道:“我也知道这个理,我瞧着等有些头绪了,再做打算,好歹试探表姐一番,我总觉得,二舅舅家里的孩子,虽然比不得林羡一般出息,可心地都是好的,这个姐姐虽然从小被人拐走,可多少应该也继承了才是。” 对此,云臻不发表看法,有人说人天性善良,是在尘世中生存才会被污染,有人说人天性恶毒,需要受到教化才能一心向善。谁对谁错哪里说得清,似乎哪一种情况的都有,还得看人再说,“这么说,你明日要过去?” 沈沁点点头,道:“我听说妾室扶正不用坐花轿盖红盖头,还可以在外面招待客人,明日人多,我跟她接触也不会惹人怀疑。” “是有这个说法,虽然林采萍是外室进门,不过没有外室进门做正妻的规矩,大约也就照着妾室的来。不过她既然后面有人,怕是也不简单,娘子多带两个人暗地里跟着,我也好放心。”云臻叮嘱道。 “放心吧,我不会搞得高调的,先私下里问问她再说,至于认亲么,还要先等等,我其实比较好奇,她对于自己的身世又知道多少。”沈沁自然应着。 次日午后,沈沁打着路过的旗号,到办喜事的李家转了一圈。 两家离得近,沈沁表示自己是要去拜访一个友人,正巧进来道个喜。李家对沈沁的到来表示欣喜若狂,瑞王府就在这边,与自家一条街上,但娶一个继室瑞王妃上门道贺,那是李家想都不敢想的。不过即便如此,李家的礼数也不敢有半点疏忽,很快沏了好茶过来,又端上上好的点心。 沈沁姿态优雅的端坐着,微笑道:“李大人和夫人不必招呼本宫,本宫只是来瞧瞧热闹喝杯茶罢了,你们忙你们的事便可。” 李大人和夫人自然应着退下去,叫新媳妇林采萍招待沈沁。林采萍穿了一身红衣,但并没有盖红盖头,与李召一起招待客人。林采萍面容姣好,略施薄米分的脸上挂着温婉的微笑,让人觉得此人虽比不得大家闺秀,也算的小家碧玉。 沈沁接过林采萍递过来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道:“恭喜大少奶奶了,如今小少爷身子可大好了?” 林采萍脸色不变,微笑道:“幸而当日得了小叔相助,小儿的病虽然凶险,如今也已经大好了,多谢王妃娘娘记挂。” “哪里,当日瞧着小少爷病得那个样子,我们便是外人,瞧着也是心疼,还想帮一个忙,不过李二公子出面倒是更好些。如今小少爷病好了才是最好的,如今你已经是李家大少奶奶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借王妃吉言。”林采萍依然是柔和的微笑,并没有得意的样子,倒是个宠辱不惊的。 “本宫今日前来,是受了叶晓彤所托,来给李大奶奶送一件东西的。”沈沁说着,将荷包递给林采萍,道:“叶晓彤说,这是李大奶奶最重要的东西,拜托本宫一定要交还到你手中。” “……”林采萍望着手里的荷包,脸色微变,道:“晓彤,晓彤她怎么了?” 沈沁叹了口气,道:“前些天,晓彤被一名客人相中,她宁死不从,所以……” 这话倒是不假。沈沁的人见到叶晓彤在叶晓彤出事前不久,叶晓彤是青楼当中的侍女,长得并不出众,所以也没有被人多注意过。小丫头不愿意一辈子呆在青楼当中,一直努力存钱为自己赎身,沈沁的人找到叶晓彤时叶晓彤已经存够了钱,只是许诺了她服侍的姑娘,才多留一段时间,没想到就遇见了有人看中了她。青楼里的妈妈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丫头,叶晓彤赎身的钱还没交,就是楼里面的人,妈妈只要客人高兴,自然就百依百顺的应了。 林采萍眼眶微红,道:“那这个是……” “实在叶晓彤出事前,有一回替她家姑娘去念云斋买点心,恰好遇见的,本宫捡到这个荷包,问起她,她才说起你的事,拜托我将这个荷包还给你。”沈沁微微顿了顿,接着道:“实不相瞒,这荷包上面的手艺,我十分熟悉,原是我娘家舅母拿手的手艺,还曾给我绣过荷包和帕子,乍一眼看到,我意外之下才问起荷包的主人。我那舅母也是可怜人,最是疼爱的小女儿在十多年前走失,到如今提起孩子就如拿刀子扎她的心一般。我见到了这个荷包,便念起舅母来,所以特地来问一问,这个荷包的来历。” “……”林采萍惊愕的睁大眼睛,道:“这……” “说起来,你跟我那舅母还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等大事,我也不敢乱猜,如今还不敢给舅舅一家报信,就怕空欢喜一场,舅母身子受不住。”沈沁微微叹气道,余光却注意着林采萍的表情。林采萍的表情变换了几回,却最终回到无奈叹气的模样,道:“王妃娘娘说笑了,这个荷包原不是我的,是早年一个姐妹送的,我们都是被拐子拐来卖的,我胆子小,不敢说话,她是个身子弱的,到后来其他人都被卖掉了就只有我们两个。” “那拐子瞧我们卖不出去,就那我们当丫头使唤,稍有不如意便是拳打脚踢的,沅儿她身子不好,不到半年就病得厉害,拐子哪会拿钱给她看病,趁着人没死就扔出去了。这个荷包是沅儿给我的,我们相依为命一场,也算是最后的一点念想,王妃给采萍送回来,采萍感激不尽。”林采萍叹着气说道,眼里的哀伤并不做假,若非注意着林采萍表情的变化,沈沁必定已经信了她这一番说辞。 “她是在哪里被赶出去的?”沈沁接着问道。 “具体的记不得了,那时年纪小,终日颠沛流离,人都有些糊涂,走过些什么地方也记不住了,只记得拐子将她丢在一座破庙里,说是有神灵看护,生死由天。我那时一个被人捏在手心的小丫头,也没有法子救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被丢到破庙里自生自灭。那时正是冬天,寒风吹得厉害,破庙都有些摇摇欲坠,我真怕破庙倒下来将她砸死,喊她的名字,拐子怕引来旁人,将我打昏了拎走了。” 这个年代,人们有个灾有个病的都是去庙里拜神,所以各地庙也多,可有时拜神不灵了,人家就是那个神不灵,去拜别的神佛,时间久了,各式各样的的庙宇多,荒废了的破庙也多。单单云臻和沈沁进京一路上都能遇见几个,更别说全国的范围内,自然是无法去查证的,“哎,若是这般,舅母与表姐果真是没有缘分吧!” “缘分之事原就是上天注定,求也是求不来的。既然沅儿人已经不在了,这件事王妃还是莫要与那位夫人提起吧,也免得徒增伤感。”林采萍道。 沈沁闻言便也点头道:“你说的是,舅母这些年身子也不大好,这事还是不让她烦心了。今日你大喜之日,我与你提这些倒是不该,这个算我赔罪,也是一点礼物,你别嫌弃才是。” “不敢。”林采萍接过沈沁递过的盒子,道谢道:“王妃亲自前来,已是采萍的福分了。” 因为李家前后出的许多事,今日上门拜访的人也不多,李家也知道分寸,沈沁虽然亲自过来却也不敢将人都放过来这边吵嚷,所以这边沈沁同林采萍说话也清静。沈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今日也还有其他的事,就先告辞了!” 林采萍自然起身相送,待沈沁离开,林采萍捏着手里的荷包,暗暗地将眼泪咽回去,收敛了情绪,露出微笑的模样,依然进去招呼客人。 沈沁离开李家,便去了念云斋,出来一趟没带阿筹,自然要给他带些东西回去,买了些东西刚要出门,便见着病怏怏的凌华郡主带着丫头进门。 凌华郡主原本跟夜青锋订了婚事,不过订婚不久,人就病得有今天没明天的,两家虽然没有提出退婚,但也是打算拖着看的意思。结果后来夜青锋被贬,离开了京城,这一桩没有成行的婚事自然也是作罢,加上凌广被贬了世子之位送到了陈国,凌华郡主就更加没有人上门提亲了。 凌华郡主如今年纪不小了,可许了两回,人就是没能嫁出去,人都说凌华郡主没有福分,原本就沉默寡言的凌华郡主这下更加郁郁寡欢,一向呆在府中,连上元宫宴都不曾去。今日能见到凌华郡主,沈沁还十分意外,难免多看了凌华郡主一眼。 沈沁看过去,正对上凌华看过来的目光,沈沁只觉得凌华眼里有一丝诡异流光闪过。沈沁微微皱眉,正疑惑间,一缕淡淡的杏仁香气,不待沈沁细细去闻,便有一阵眩晕袭来,失去意识前,沈沁只听到凌华略带狰狞的笑声。 “王爷、王爷……王妃被人掳走了!”云臻今日难得回府早一些,正陪着阿筹识字,梁言却突然冲进来道。 “你说什么!”云臻手一抖,一滴墨在纸上染开一大片。 “娘——”阿筹虽然尚不能理解掳走是什么意思,却看得出父亲脸色的变化。云臻被阿筹的声音拉回神来,向巧儿道:“将世子带下去!” “不、不要,阿筹不要被带下去!”阿筹扭着小身子道。 云臻这会儿却没有商量,道:“带世子下去,让妙语寸步不离的看好了,若是世子有半点差池,让她提头来见!” “是!”巧儿和灵儿深知事情的严重性沉声应着,也不顾阿筹的挣扎,抱起阿筹往主院过去。 云臻看着儿子被抱走,才沉着脸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寸步不离的保护沁儿的吗?紫青和紫玉呢?” 梁言跪下,道:“王妃去念云斋给小世子买点心,正要离开念云斋往外走,突然不知为何,就晕倒了,连着紫青和紫玉也是一般。紧接着,念云斋的地下滑开了一片,王妃和紫青紫玉就从那里掉了下去,属下们追上去时,地板已经合上,其他兄弟几个都在那边寻找机关,属下先回来禀报此事。属下们失职,让王妃被掳走,请王爷责罚!” “责罚不责罚以后再说,今日你们在念云斋可有发现不妥?”云臻眉头深锁,却知此事不能露过半点细节,否则可能会错过许多线索。 “不曾。有王爷吩咐,属下们丝毫不敢懈怠,出门在外更不敢大意。只是,今日王妃在念云斋遇见了凌华郡主,属下在外面看得清楚,凌华郡主对王妃笑了一下,紧接着王妃就昏迷下去了。” “凌华郡主如今人呢?”云臻面色清冷道。 “王妃掉下去时抓住了凌华郡主的衣摆,所以凌华郡主被王妃拉下去了。王爷,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去念云斋救人!就算将念云斋拆了,也要把沁儿给我救出来!”云臻冷冷道,“叫人去查一下,念云斋最近都有什么动静!” “是!”梁言立刻去办,云臻则直接赶往念云斋。 不过短短的时间里,念云斋已经被团团围住,周围许多人指指点点,无非就是百年老店突然‘吃人’,这受害的还是沈沁这个堂堂王妃。云臻赶到念云斋时,念云斋的老板已经万分焦灼的赶了过来,一来就给云臻跪下,道:“王爷,草民冤枉的,给草民十个胆子,也不敢做下这等事啊!” 云臻脸色黑沉,他又不傻,自然不会觉得是念云斋干的。任谁都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己店里面搞出这种事情来,又不是变戏法的表演大变活人,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只是既然是他家的店面,里面的情况自然也是他最为熟悉,云臻没有个好脸色,却难得和缓了些神色,道:“你跟本王进来,本王有些话问你!” “是、是!”老板哪敢耽搁,忙不迭的跟上去,道:“王爷,您有什么只管问,小的一个字都不敢欺瞒。” “嗯,这店面底下的机关,你可知晓?” “不知,小的真不知晓。如今小的正忙着念云斋的分店,最近除了查账,都不曾过来,当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请王爷明鉴!”中年有些发福的男子脸上的肉都微微颤抖,“若小的知晓,怎敢让它存在,小的这是做生意的地儿,若是出了什么事,小的万死都赔不起啊……” “好了!”云臻打断了他的辩解,“本王相信与你无关,店里什么人管事,将人叫来!” “是、是,快去将来福叫来,王爷要问话!”王老板连连应是,一面解释道,“这来福是拙荆娘家的侄儿,这两年也帮着打理念云斋,如今小的忙着分店开业的事,这边都是来福在打理。” 云臻点点头,一面在店面里面寻找机关,一面听王老板说话。不多时,过去叫人的小厮便赶了回来,在王老板耳边说了一句话,王老板身子便抖得跟筛糠一般,跪下道:“王爷、王爷饶命,小的、小的真的不敢做这等事啊!” 云臻眉头皱起,有些烦躁道:“有什么话就说!” “是、是,刚才下人来报,来福、来福服毒自尽在厢房!”王老板面如死灰道,他原本还指望来福过来,将自己撇清,可来福一死,说是与他无关,怕是云臻都不信。王老板做了半辈子的生意,也摸得圆滑世故,却还是头一回招惹到云臻这般惹不起的人物,心里恨毒了秦来福,这店面是秦来福打理的,若说他不知道,不说别人,王老板都不信。 “把人带过来!”云臻黑沉着脸,店面里面他已经转过一遍了,不曾寻到什么机关。云臻虽然不懂得机关,可对机关的破坏力,一直比他师兄制造机关的天分都强,然而找不到机关,再有那本事也没有用武之地。 “是、是!”王老板哪敢拒绝,赶忙让人将秦来福抬过来。 面对着云臻的黑脸,被使唤的下人也不敢耽搁片刻,很快,七窍流血还没有整理过的秦来福的尸体便被抬了上来。云臻也不用找仵作,走到秦来福旁边,大致看了一眼,拎起秦来福的身体,便往沈沁掉下去的地方一扔。 王老板只道云臻要拿秦来福泄愤,虽然是自家亲戚,却不敢冒着云臻的怒火求情,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秦来福的尸体砸在地板上。然而下一刻,惊倒众人的情形出现了。秦来福的尸体落到地上,地板立刻滑开一片,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来。 云臻不等洞口合上,飞身一跃,便毫不犹豫的跳进洞口当中。云臻下去了,跟来的人哪敢呆在上面,看着洞口将要合上,一人拿了根棍子一挡,虽然很快棍子断了掉下去,但几人也都跟了下去,只留两人守在上面等着处理事件。 沈沁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动了动,身边摸到一个人。脑袋里还有些晕乎,沈沁找出一个瓷瓶,送到鼻尖嗅了嗅,总算清醒一些,这才开始注意身边的情况。 周围一片黑暗,但能感觉到底下在移动,像是在马车上面。沈沁没有让人蒙眼,可马车包裹的严实,一点光都没有。沈沁皱了皱眉,从荷包当中摸出一颗夜明珠来,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 这颗夜明珠还是夜云和给云臻的谢礼,夜云和原本是送给阿筹玩耍的,可小小的一颗珠子,沈沁还没敢拿给阿筹去玩,就怕他一口吞了下去。某一个夜里突然发现这颗小小的夜明珠个头虽小,可亮度却是更大的夜明珠都不能比的,也难怪夜云和将小小的一颗送给云臻做谢礼,便将珠子放到了荷包当中,有时夜里拿来照路。 此时沈沁倒是不担心外面通过夜明珠的亮光发现她醒了,就算到了夜里,外面赶车还是需要照亮的,既然外面一点光都没能透进来,自然里面的光也透不出去。沈沁找了个地方将夜明珠放下,才去看身边的人,将人脸上的头发拨开,沈沁才发现,竟然是凌华郡主。 沈沁原本不讨厌凌华郡主,对她的经历还有些同情,然而今天见着了凌华郡主那个诡异的笑脸,沈沁敢说,今日这一出,就算不是凌华郡主安排的,也多少与她有些关系。沈沁在马车里搜索了一遍,就只有她们俩人,大约要抓的人是她,凌华郡主恐怕是被顺带带过来的,只是不知紫青和紫玉现在如何。 想到这一节,沈沁对凌华郡主越发恼火,也没有拿那药瓶,直接抽了一根银针,随便在凌华郡主身上扎了一针。 “啊——”凌华郡主虽然在婚事上面波折重重,但也是个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被沈沁一扎,便是一声惨叫。 “你、你做什么!”凌华郡主一睁眼,就见到沈沁手里捏了一根银针,坐在自己面前,脸上还带了些笑意。 沈沁将银针捏在手中,慢慢地转了一圈,微笑道:“你说呢?凌华郡主,你说,我们如今是要去哪里?” 凌华郡主脸色一白,道:“你、你为什么要将我拖下来!我不要、我不要被一群野蛮人欺侮!” “哦,野蛮人、欺侮?”沈沁慢悠悠的一笑,“这么说,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还要特意跑来落井下石一番,以至于被我拉来垫背?” “……”凌华郡主捂住嘴,咬着牙不说。 沈沁也不勉强她,只慢慢说道:“说起来,大约是走得匆忙的缘故,这赶车的大哥也没空收走我手里的武器啊、毒药什么的,不过面对的是什么,我终究还有一拼之力,而你么,不懂功夫,手里也没有什么保命的东西,你觉得,我把你推出去为我争取时间,我会不会多一些胜算?” “你、你怎么能这样!凭什么要我为你争取时间!”凌华郡主恐惧的瞪大了眼睛。 “凭什么呀,就凭你现在在我手里,我想让你死,你活不了,我想让你活着为我挡灾,你就死不了!”沈沁把玩着手里的银针,似乎看着凌华郡主惊恐的模样,还有些津津有味的感觉。 “你……” “好啦,别你不你的啦,再生气也没有什么用,不如省些力气,到时候还能多抵抗一会儿。”沈沁依然笑着,“瞧着你大喊大叫外面也没个反应,若不是赶车的都是聋子,就说明这车隔音效果不错,不如我们聊聊天,你若是成了我的朋友,说不定就不拿你当挡箭牌了。” “你想都别想,我便是死,也不会跟你做朋友!”沈沁倒是没想到凌华郡主反应这么大,即便害怕着沈沁手里的银针,依然怒瞪着沈沁。 沈沁微挑眉,照理来说,穿越以来她人缘还可以,至少还没有几个有事没事挑她刺的,如今更是许多人抢着巴结,还真是第一次有人恨她恨到这个份上。而凌华郡主这个人吧,她跟她也没几次交集吧,更别说得罪了她,惹得她看她像是杀父仇人一般。虽然时候不太对,沈沁还是忍不住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第一百五十章 将功赎罪 “哼!”凌华郡主撇过脸,不看沈沁。 “一般来说,一个女人特别恨另一个,要么我抢了你的东西,要么你凡事都不如我。我与你没见过几回,更别说抢你什么东西了,那,你是觉得我这张脸长得比你好?”沈沁暂时没打算破掉这个马车逃出去,她刚刚顺便看了一下马车的材料,一个马车而已,居然用的都是精铁,她身上有腐蚀性的药,可惜数量不多,要弄出一个逃走的洞不大容易。 “胡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我娘不也长得好看,还不是日日夜夜只能以泪洗面!我才不羡慕你,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等你人老珠黄,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凌华郡主一瞪沈沁道。 “那倒是奇怪了,我抢你什么了?莫非你也看上我夫君了不成?”沈沁被人说人老珠黄也不生气,依然是带着笑意望着凌华郡主。 “哼!”凌华郡主这回直接背过身去了。她不会承认,沈沁说中了事实。三年多前,云臻进京赶考,她在念云斋见到了街上路过的云臻,虽然一身简单的青衣,可绝代的风华丝毫无损。那时她刚刚被刘家退婚,心情郁卒,一向不大出门,只偶尔来念云斋买些点心,见到云臻之后,她拜托人打听云臻的情况。 得知云臻只是一个普通的举子,凌华郡主没有失望,反而觉得云臻虽然身份不高,却是前途无量的举子。她被人退了婚,名声上面不如别家女儿,就算出身高贵,婚事也艰难得很,若云臻上门提亲,她自己也愿意,这门婚事八九能成。所以凌华郡主托了一名沧州的举子,叫他跟云臻探探口风上门提亲,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却是云臻早年与相府的千金定下了亲事,此次进京便要完婚。 沈沁没怎么见过凌华郡主,可凌华郡主在知道云臻与沈沁定了婚事,便偷偷跑来暗地里见过沈沁。她不得不承认,论长相她比不得沈沁,论才华,沈沁一向低调,可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必定差不到哪里去,唯独身份上,她是王府的郡主,沈沁只是庶女,可她被人退婚污了名声,沈沁却是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她不甘心,可父兄不会为了她得罪沈相,只得将心事都压在心底,后来云臻带着沈沁离京,她便也感觉这份感情淡了去,可看着云臻带着沈沁回来,甚至孩子都能跑会跳了,而她还是待嫁闺中,她如何能不嫉妒沈沁? 沈沁见凌华郡主不理她,对于被人无视倒是没什么意见,至于凌华郡主为何厌恨她也不大在意,只是凌华郡主显然知道许多情况,不趁着这个功夫挖出来,实在太过可惜了。既然凌华郡主不配合,沈沁也没了好声好气的耐心,伸手抓着凌华郡主的胳膊,将人扯过来,细细的金丝贴着凌华郡主的颈动脉,不大耐烦道:“你是老老实实自己说,还是让我逼着你说?” “说、说什么?”凌华郡主与大多数人一样,只知道沈沁是沈家一个没什么特点的庶出女儿,一向觉得沈沁出了那一张格外漂亮的脸,什么都没有。这也是她嫉妒厌恶沈沁还觉得理所当然的缘故,总是在告诉自己,沈沁这样一只花瓶,如何配得上云臻。可此时,被沈沁贴着命脉威胁,她却毫无反抗之力,才终于想起,沈沁刚刚说过,她会武功。 此时,凌华郡主终于知道害怕,之前心里想着,她与绑人的是一路的,他们将她一起绑来了,大约是认不得沈沁的缘故,只要等会儿表明身份,必定不敢动她。可如今不同,沈沁会武功,而这里只有她们两人,沈沁若是想要她的命,她等不到跟外面的人表明身份,就成了沈沁的手下亡魂。她一向将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在凌王府内宅混了多年,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止一两条,可是个人对死亡都有本能的恐惧,她一动都不敢动,只怕沈沁手一抖,要了她的小命。 “说,今日是什么人的意思?想要将我如何?”沈沁口里的热气慢慢扑到凌华郡主侧脸,凌华郡主只觉得火烤一般,身子都微微颤抖。 “我、我说……”凌华郡主本来就不是意志坚定的人,更何况心里想着,等到了地方,沈沁便是会功夫,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许多人?即便说了沈沁也不可能有机会告诉别人,所以说了也是无所谓的。 这样想着,凌华郡主心里一阵高兴,她对云臻的情分没有多少,只是被刘家退了婚,她却无能为力,眼看着未婚夫另娶他人,她心里多少有些微微变态。而云臻是唯一一个她自己看上的,却一句话就打发了她的心意,所以她如今对云臻还怀了些心思,可对于云臻的妻子,她恨不得沈沁死得越惨越好。 沈沁看着凌华郡主有些狰狞的表情,也不知想着等会儿如何对待她,“还不说?”沈沁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凌华郡主美好的幻想,金丝在凌华郡主脖颈间一戳,凌华郡主一个吸气,终于开口道:“是我父王安排的,你是药谷的人,当年药谷的那个贱人给哥哥下药,既然见不到她人,账自然记在药谷头上。上回你居然敢在其中动手脚,害得哥哥险些要了命,父王怎么可能放过你,更何况,只要抓了你,瑞王一定会追出京城,如今太子还朝可禁军还在瑞王手里,将瑞王调离,北疆大军不能进京,禁军又无法调动,京城的一干人等,自然由父王宰杀!” “还有这样长远的打算!”沈沁微微感叹,“这么说,凌王就是那个所谓的曦皇了?不过这样宰杀一气,便是最后得到了京城,一个空城又能做什么?到时辽国、陈国一旦进兵,凌王能坐得稳江山?” “坐稳江山?”凌华郡主忍不住冷笑一声,“父王就只有我哥一个儿子,我哥不能有后,他要江山做什么?便宜那些小崽子?父王可没那么傻!” “……”沈沁眨眨眼,原来是这样啊!这段时间以来,云臻他们四处挖墙脚,行动都十分顺利,那些个曦皇的‘儿子们’为了所谓继承人的位置,对手足可都是半点不留情的,短短的时间里就暴毙了好几个,如今实力比较强的,也就是慕容风和宜郡王。曦皇对此不在意,自称有那么多儿子,一来是为了扩大势力,二来嘛,或许是为了给凌广一点压力,敦促他成才。大约凌王本人都没想到,凌广会因为他的压力直接玩完。 “皇帝还有三宫六院,无数子女呢,凌王居然没想再给你生两个弟弟,这却是稀奇。”沈沁微微勾唇,“莫非是我那师侄给凌广下毒的时候,顺道也给凌王下了一些,以至于凌王爷不能再生下子嗣?嗯,这个师侄倒是颇得我心,像我药谷的弟子!” “你……”凌华郡主气得眼睛发红。 “怎么?还不许我说?原本就是凌王欺骗在先,若那丫头还敢死皮赖脸的非要跟凌王在一起,我这个师叔都恨不得将她回炉再造一回。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记得凌王府中如今就只剩你一个女儿了吧,父债女偿,我若是出了事,你必定是要陪葬的。”沈沁摸摸凌华的脑袋,顺手给她嘴里为了一颗药丸,道:“乖,只要你乖乖的不要闹,等我安全回去了,就给你解药,不然,死得可能比先奸后杀还要难看哦!” 凌华郡主脸色煞白,她自从知道凌广和凌王被玉琼下了毒,以至于再也不能有子嗣,对毒药就有一种格外的恐惧。如今被沈沁喂了一颗不知什么来历的毒药,甚至告诉她那一颗毒药可以让她死得无比惨烈,就忍不住一阵颤栗,下意识的想吐出来,却被沈沁控制着,连动弹都不能。 “你、你放开我,都是、都是父王和大哥做的,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在死亡的威胁下,凌华郡主哪里还顾得上父母家人,在凌王府长大,她的手段和狠辣并不比凌广差多少,可要说那表现出来的怯弱,却也不全是假象。她最怕的,一是有人争夺走了她的宠爱,所以当年凌雁被送到庄子,她没少落井下石;二是要她的性命,她虽没有多少见识,却明白没了命什么都白搭。 这样的一个女儿,即便是如今凌王身边唯一的女儿,凌王爷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告诉她,而是凌华郡主自己偷听到的。凌华郡主年幼时,凌王妃就失了宠,她小时候府上还有好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庶女,甚至年纪更小的庶弟、庶妹,可庶女还好,几个庶子却是没有长多大就一个一个的没了,有的就连年幼的她,都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可作为父亲的凌王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这让她十分不安,怕有一天父亲也想对那些庶弟庶妹们一般,对她的死活无动于衷,于是年幼的她下意识的想知道父亲的意思,从那时起,便小心的偷听父亲说话,这些事也是如此听来的。 沈沁却不大在意,轻轻拍拍凌华郡主的脸,道:“不要吵,我们好好说话。来说说看,凌王那些儿子是怎么回事?” 此时凌华郡主哪里还敢跟沈沁耍花招,苍白着脸道:“父王说要想成大事,光靠自己是不够的,要各处都有人相助才行,到时父王一声呼唤,自然大家都响应,便是皇帝想要阻止都难。父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就是为了让他们都感觉到父王是看重他们的,免得日日长在别处,与父王生疏了。” “是吗?他们就这样相信凌王是他们父亲?”沈沁皱眉道,一个两个深信不疑也就罢了,若说这么多人都相信这个,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父王很早就派了人潜到他们身边,从他们才知晓事情时,便告诉他们,他们是父王的儿子,只是为了将来的大业,将他们送到各处。等到大事成功之后,便会选择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一个做继承人,其他的作为辅佐。哼,他们互相争得头破血流,但父王怎么可能将大业交给外人,将来最优秀的必定是我哥!”凌华郡主说道这里难免又有些得意忘形。 沈沁微挑眉,凌广也是为了这个把自己折腾没了的,大约凌王原本也没打算定了凌广吧,只是没想到让玉琼坑了一回,凌家基本绝了后。这个大约也是当时凌广为韩灵月折腾这么许多的缘故,凌广极难有子嗣,难得韩灵月怀上了一个,自然想方设法都要保住,奈何不仅被韩家和李家搞没了,还将自己彻底搞成了太监。 至于那些所谓的儿子,沈沁细细一想,恐怕不少人心里都有个数,只是因为那个大业的吸引力太大,所以都‘相信’那个真相。至于说凌王想要将大业交给谁,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各据一方,凌王爷未必能做的了这个主吧。或许凌广的这个结局还有他们其中某些人的推动,一个个都是人精,未必不能查到凌王的身份以及凌王真正的儿子。 凌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避免凌广漏出马脚,这些事多半还瞒着凌广,看着凌广被这么折腾没了,沈沁猜不出凌王心里怎么想的,不过这些大约也是促成凌王如今这般疯狂决定的原因。 “应该快到了!”沈沁不等凌华郡主接着说什么,突然松开禁锢着凌华郡主的手,将放在小托上面的夜明珠收起来。 “你怎么知道?”凌华郡主有一种打了个嗝,被人硬生生打断的不爽,不信沈沁的话。 “因为马车慢下来了。”沈沁收起了夜明珠,车厢里面立刻暗了下来,话说当时为了避免夜明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沈沁还特意找了不透光的布料做的荷包,效果果然不错。 凌华郡主愣了片刻,不同于沈沁往车厢后面挪了挪,凌华郡主则是往车门的方向靠了靠,看样子是打算躲开沈沁的同时,尽快的离开车厢去求救。沈沁猜出了她的意图,却没有阻止,有人自愿在前面探路,她干嘛要拦着。 不出沈沁意料,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紧接着车门被打开,外面的火光便照了进来。不出沈沁所料,折腾了这一段时间,已经是夜里,外面是一片火把,还有人粗着嗓子喊:“上头犒劳大家的美人到了,就一人啊,先到先得,晚了就没了!” 凌华郡主此时对沈沁害怕的要死,也没有注意听人说什么话,早早卯足了劲门一开就冲了出去。外面的人听到赶车的说话,见一人冲出来,哪里顾得上听人说完,七七八八的就冲了上来,那赶车的话还未说完,可看着一群糙汉子饿狼一样扑上来,自知说什么都没有人听,索性等人闹完了再说。 再说凌华郡主冲了出去,嘴里还喊着自己的身份,让人救她,可外面一听有犒劳,那一声声欢呼立刻将凌华郡主的声音淹没了。沈沁呆在马车里,正打算拉凌华郡主一把,人已经冲出去了,被吩咐过来拉人的看着凌华郡主被人群扑下去的情形,也忘了反应。 沈沁皱着眉,凌华郡主不是个好人,可她也没有看着人当面做出禽兽之事的习惯,何况这一段时间也足够了,她没想真让凌华郡主出什么事。这样想着,沈沁便起身下了马车,略带嘲讽的一笑,道:“这欢迎仪式倒是特别!” 之前说话的人见到沈沁一脸的惊讶,目光落在呆住的另一人身上,“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人!” “大人饶命!小的过去拿人,可掉下去的人有两个是像大人说的模样的,小的一时拿不准,怕拿错了人,索性都带过来了。刚刚想请大人看一看该是谁,没想到刚那个一下子就冲出来了!”拿人赶忙跪下认错。 那人懊恼,正欲说话,却听沈沁淡淡的声音道:“我是沈沁,大约就是你们要抓的人。” “你是沈沁,那她是谁?” “她啊,她是凌王的宝贝女儿,凌华郡主啊!”沈沁微微一笑,接着补刀,“就是你家主子如今唯一留在身边的女儿。” “……”沈沁这话一落,那人如遭雷劈的样子,慌乱的大喊:“让开,都给我让开,不许碰她!” 那边打得火热的人哪里会听话,压根就没在意他的声音,还道是他要与他们分一杯羹。 还没出正月,天气依然喊冷,可赶车一路过来的两人却是一身的冷汗,最后终于大声道:“不许碰她,那是凌王爷的千金!” 这一声惊雷,打得热火朝天的人终于停住了手脚,顺便给让了一条道出来。那人来不及抹一把汗,飞快的赶过去看凌华郡主的情况。因为这些人互不相让的缘故,这些人倒是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只是凌华郡主又不懂武功,围在一群糙汉子当中蓬头乱发衣裳被扯坏是必然的,身上还受了不少的拳脚,眼下这个模样,差不多也凄惨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沈沁早就趁着空将这边打量了一番,看着天色,这里离京城应该不远,而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军队的样子。京城这边常年的驻军就是云臻手下的禁卫,在云臻管束之下不可能出现这等状况,贺宽看装束应该是跟夜青玄回朝的北疆守军。 这下沈沁大约明白这个阴谋了,若她没有记错,刚刚那人说的是上头赐下来的犒劳,这个所谓犒劳,指的自然是她。军中没有女子所谓犒劳,就是犯了大过的女子送来给军中将士亵玩,这两人将她弄来,说是犒劳,等该做的做了,再表明她的身份,这些人会如何?她是云臻的妻子,云臻是一向支持夜青玄的,到时候这些人畏惧之下必定会跟随他们奋力一拼。禁卫调不动,这些将士又跟了凌王,这一场仗就不用打了。 “哎呦,这小模样可真可怜,哪位大哥这样不知轻重不懂怜香惜玉啊!让凌王见着了,也不知多心疼呢!”沈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刚刚退开的将士们身子一震,即便他们常年呆在边关,也知道京城这边的大家闺秀们都讲究名声闺誉的。就算他们没有对凌华郡主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可身上的许多伤痕加上扯坏的衣裳,他们百口莫辩,目光便都落到了沈沁身上,看上去小将一般的男子当先向沈沁拱拱手,道:“请夫人救我们一救!” 沈沁看他,这个人应该是有些品级的小将,刚刚一窝蜂冲上去,他也是要拦着的意思,只是敢冲上来胡闹的,都是他差不多品级的小将,哪里会给他的面子,没拦住人不说,自己还挨了几下。如今一众人都傻眼了,也是他出头来求一条活路,沈沁对他也高看一眼,道:“怎么称呼?” “小的姓李,名李强,兄弟们在外行军多年,不识礼数,冒犯了郡主,还请夫人指一条活路。”李强抱拳行礼道。 “我乃瑞亲王正妃,今日他们带来给你们的犒劳原本是我,凌华郡主原是意外被卷进来的,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沈沁见凌华郡主身边的两人护着她,但面对着一群凶悍的将士,不敢有半点胡来,尤其是听到了沈沁这句话,想要带着凌华郡主退回来,可旁边的人已经捏得骨头作响,更加不敢动弹。 这些随同夜青玄进京的将士,都算是夜青玄手下的亲信,随同夜青玄进京来,不管以后继续从军还是解甲归田,都会有不错的待遇。可若是冒犯了亲王妃,又哪里是他们可以担得起的罪责?这些有些品级的小将,多少也懂得些规矩,不少人已经是一头的汗。 沈沁见状,接着再添了一把火,道:“你们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来头么?他们便是凌王的手下,凌王的手下特意设计此事,陷你们于不义,你们说,这是想要做什么?若是你们果真对我做了什么,他们拿着这个把柄叫你们做事,你们又该如何?” “……”一群人互相对视着,终于一起跪下,道:“求王妃救命!” “既然如此,还不拿下乱党将功折罪!”沈沁容色一敛,气势立刻上来了。沈沁前世虽然一向在浑水摸鱼,但毕竟豪门千金,就算没有什么机会做掌权者,熏陶起来的气势还是有的,就如此刻,一群放肆的将士在沈沁面前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连连应是。 凌王派来的两个人都不算高手,因为原本就给沈沁下了药,按照正常人来说,最少还要谁上三五个时辰。而高手身上都会自带一种威压,这些将士虽然没多少武功,但在边关混了多年,这点感觉还是有的,难免引起他们的地方。这两人虽然多少有些功夫,但对方人多,又有凌华郡主这么个拖油瓶,没有多少反抗,就被人压住了。 李强让人将人绑了,他读过书,只是因为家里没钱免兵役,才去了当兵,沈沁尚没有明说,他已经大致猜出了情况。正常情况下凌王怎么敢让人绑了皇室的王妃来所谓的犒劳将士,敢这么做,必定是准备作乱的。此时他们虽然情况不妙,沈沁回去多说一句,就可能要了他们的身家性命,可也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若是平乱有功,自然他们都可以更进一步。 当下上前道:“王妃,现下该怎么做?” 此人如此上道,倒是省了沈沁还要忽悠着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当下清了清嗓子,将从凌华郡主口中问出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道:“凌王作乱已经是事实,如今只怕已经调兵去了京城,如今各位若是信得过本宫,就随本宫前往京城,若是救驾有功,各位自然都前途无量。当然富贵险中求,此事若是不做准,怕是要赔上身家性命,若有谁想守着现在的功劳安稳度日,本宫也决不强求!” 沈沁并不催促,只等着他们自己权衡,不过短短的一刻钟的功夫,便有许多人表示愿意随同沈沁进京救驾。沈沁松了口气,虽然沈沁觉得云臻就算追来找她,也会在京城做好安排,但难免担心,有了人马至少安心一些。这样一来,沈沁也不敢耽搁,叫人将凌华郡主几人带上,便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程。 沈沁依然拎了凌华郡主坐那辆马车,不是对那辆马车多有感情,而是大约确定了一下地理位置,发现这一辆马车走起来格外的快些,而且安全防寒。这回沈沁没有弄醒凌华郡主,将锁死的窗户打开了些,方便她随时听着外面的情况,马车里面没有烛火,又不能扎个火把放着,所以沈沁依然将夜明珠拿出来照明,还不怕被风吹灭。 李强是个头脑聪明的,想要抓住这一次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派了几个亲信的小兵往前面探路,有什么新的消息便过来报告。前头的多是道路方面的消息,这回倒是得了个有用的,说是前面有一路兵马,正在拦截一队人马。 沈沁便命他再探,等再回来时,消息便更加准确一些,说是拦截的一路兵马,看上去是从南边来的,应该是正规的兵马,人少的一方应该是京城来的,看装扮是及其贵重的贵人。沈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臻,当下命人快些往前赶。很快,沈沁便听到了兵戈相接的声音,沈沁在马车里坐不住,便起身到外面看。 火光的照耀下,沈沁一眼就认出云臻来。云臻带的人不多,虽然都是高手,却架不住对方人多,沈沁心下一急,道:“还不快带人去帮瑞王爷的忙!” “是!”李强应了一声,招呼一声立刻迎了上去。两方都是军队,可李强这一边,是刚刚从北疆战场上面下来的,自然更占优势一些,在人数上也没了太大的悬殊,很快,对方节节败退,在诛杀了领兵的人之后,其他的士兵自然是放下兵器投降了。 沈沁赶上去,拉着云臻的胳膊,道:“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云臻将沈沁抱进怀里,低声应道:“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好好地,兵不血刃就化解了一场危机,你可倒好,险些让人截在这里了!你平日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让人这样欺负!”沈沁瞪云臻道。 云臻轻轻地笑着,手紧紧的抱着沈沁,道:“是、是,娘子最厉害了,当年,不也是娘子救了我的性命吗?” “王爷、王妃,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李强十分恭敬道。原本对沈沁的身份还有些存疑,只是因为凌华郡主的事,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才只得跟着沈沁过来,如今见到云臻,却打消了这一层疑虑。当日云臻宣读圣旨,他们虽然不敢抬头直视云臻,却也偷偷看了几眼,此时已经认出人来了,心里庆幸自己听了沈沁的话,带着人随同前来,否则不说前程,单单瑞亲王不追究他们就已是万幸。 “留一些人在此处看押俘虏,其余人跟本王进城!”云臻虽然很想跟沈沁多呆一会儿,可此事耽搁不得,只得依然将沈沁送到马车当中,自己骑马,引着人往京城赶。 沈沁猜想没错,云臻在追出来时就已经在京城做了安排,也叫夜云和跟叶锦玄暂且盯着京城的形势,若有变故,可以便宜行事。可遇见了这一伙截杀的,云臻心头更加凝重,沈沁认不出这些人的来历,云臻却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邺城的兵马,那么自然是奉宜郡王的命令来的。 邺城是江南重镇,虽然属于宜郡王的封地,但按照大明的律法,宜郡王享受衣食租税,地方上的许多事情也可由他裁决,可军队,除非皇帝亲自许可,否则不属于宜郡王节制。这一点是为了防止有封地的宗室王侯借以拥兵自重,当然得到皇帝信任的,却是可以掌控兵马的,比如云臻就可以调动沧州的兵马。 宜郡王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利,可邺城的兵马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所谓曦皇那一伙,这一次确实是要作乱了。更何况刚刚虽然时间紧迫,沈沁却也向他传达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便是凌王如今不是想坐拥这江山,而是要毁了这大明朝。 此处离京城已经不远,沈沁同云臻一起进城,而后,云臻带着人去解决事情,沈沁则拎了凌华郡主回王府。沈沁原本以为回到京城,必定已经开始一片混乱,没想到进了城却安静得很,就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然而空气中却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氛,叫沈沁半点不敢大意。 此时早已经过了宵禁,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沈沁身边只有云臻派来跟着沈沁的梁言和两名暗卫,加上被暗卫扛着的凌华郡主。寒风有些刺骨,沈沁下意识的往手掌上呵气想让自己暖和一点,不自觉的脚步也快乐些。 赶到王府门前,沈沁就觉得不太对劲,外面守门的依然是熟悉的小厮,可看着神态却不大正常。这个梁言也看出来了,让沈沁站在原地,梁言上期去,果真前一刻还稳稳站着的两名小厮,瞬间化作武功高手,手里的匕首向梁言刺过来。 梁言是云臻手下一流的高手,对付两人还是足够的,几招便拿下了两人。此时,沈沁最为担心的便是阿筹,一个箭步往里面去,梁言和暗卫自然都护在沈沁身边。 “王爷已经做了安排,王妃先别着急。”梁言见沈沁焦急的神态,不由劝慰道。 沈沁哪能不急,根本不管梁言的话,飞快的往里赶去。王府当中,有云臻的师兄亲自布下的许多机关阵法,云臻出门时特意将这些都打开,嘱咐了府上的人不许随便走动。然而此刻王府里面不少的死尸,一时看不出是不是自己人,沈沁也不做停留,径直往王府主院赶去。 越往里走,死尸的数目越少,但也不见人走动,快到主院时,终于见到几个活人,正在努力的往里面强攻。王府的下人原本是皇帝随着宅子一道赐下来的,后来随着时间打发了一部分,又添了一些,不过在王府里呆的时间长一些的,都知道一旦王爷发话不许走动,最好就老实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否则生死不论。 如今这还在强攻的一伙,总共也不过十来人,有几个已经受伤,不过似乎也看出了门道,眼看着就要攻破机关了,结果,被沈沁十分不厚道的从后面偷袭了。沈沁没有在乎敌人是怎么死的,提步直接进了院子,这里面走动的人本来就不多,刚刚进去,巧儿就迎了上来,道:“王妃回来了,小世子一直在找王妃!” 沈沁点点头,叫梁言将凌华郡主带下去看好,自己去看阿筹。 进到卧房当中,阿筹坐在软榻上面,手里捧着一个娃娃,哭的梨花带雨的,可一听那念叨的话,气得沈沁只想将混小子拎起来打一顿。 那熊孩子念叨着:“呜呜,爹爹和娘亲不要阿筹了,阿筹只剩下一个人了,等明天阿筹一定要寻个好媳妇,以后也不理爹爹和娘亲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雨过天晴 沈沁被阿筹一句话气得险些转身就走,跟他爹相亲相爱去,结果小家伙小短腿十分利索的追上来,抱紧沈沁的大腿,道:“娘亲,阿筹好想你!” 沈沁叹了口气,将儿子抱起来,点着阿筹的脑袋,道:“不是说要找个媳妇不理娘亲了吗?怎么又追上来了?” 阿筹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小手抱着沈沁的脖子,还带了些哭腔,道:“娘亲出门不带阿筹,爹爹出门也不带阿筹,明明师公都说阿筹是男子汉了,可是爹爹娘亲还是把阿筹一个人丢在家里……” 沈沁摸摸阿筹的脑袋,微微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呢!咱们家这么大,爹娘都不在家,当然要有人看家啊,要不然人家来偷东西怎么办?爹爹和娘亲就是因为我们阿筹长大了,才让阿筹在家里看家嘛。”沈沁不好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和责任心,心里腹诽玉虚子,阿筹豆丁点的大小,跟他说什么男子汉的话嘛,小小年纪不在家好好呆着,还能做什么。 “真的?”阿筹仰头望着沈沁,似乎想从中看出他娘是不是在忽悠他。 沈沁脸色不变的点头,道:“是啊,爹爹在外面忙事情,阿筹就要在家看好家嘛,要不然爹爹在外面忙完了,家里被人家抢了可怎么办啊?” 阿筹这才算是满意了沈沁的说法,点点头道:“那,娘亲是在家里陪阿筹吗?” “是啊,娘亲陪着阿筹。阿筹困了吧,我们先睡觉好不好?”沈沁见到阿筹脸上的倦意,轻怕儿子的后背道。 “嗯。”阿筹应了一声,小脑袋靠在沈沁怀里。阿筹一向早睡早起,这会儿早就过了阿筹睡觉的时候,只是见不着爹娘,小家伙始终不肯早早睡下。 沈沁哄好了阿筹,拿了温热的毛巾小心的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阿筹年纪小,见不到爹娘自然是本能的害怕,有沈沁在身边,便安然睡去了。可沈沁却睡不着,她心里明白今夜京城看着安静,可凌王包括他那些还活着的儿子们,都已经看作是孤注一掷的放手一搏,哪里能轻松得了。王府这边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沈沁也没有空去查看别处有没有人闯进来,她不敢走开,总要将阿筹看好了才是。 看着阿筹哭过之后越发红扑扑的小脸,沈沁叹了口气,正打算叫人将主院这边的机关检查一番,巧儿进来,道:“王妃,宜郡王世子来了!” “夜松阳?他怎么来了?带了多少人?”沈沁皱眉道。 “没有,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梁言侍卫说,也没有人暗地里跟随。”巧儿答道。 “一个人!”沈沁微皱眉,向灵儿道:“看好阿筹,若有人进来就按下机关。” “是!”灵儿应着,沈沁才披了一件外衣,出去见夜松阳。 夜松阳也不过八岁大,过了年虚岁九岁,在沈沁看来也就是个小孩子罢了。但夜松阳一张小脸十分严肃,抿着唇端坐在那里,似乎等的还有些焦急。 天气冷,虽然外面寒风凌冽,屋子里却还算暖和,丫头给夜松阳倒了一杯水,夜松阳只端着暖手,并没有喝,见沈沁过来,便放下杯子,向沈沁行礼。 沈沁摆摆手,叫他不必多礼,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夜松阳抿着唇,似乎有些挣扎,半晌拿出一个黑色的牌子,道:“这个是祖父过世前交给我的,对我说,若是有一天父亲做出不该做的事,就把这个交给能掌控大局的人。太子府我进不去,也太过惹眼,所以我来王府,请王妃交给瑞王爷!” 沈沁接过夜松阳递过来的牌子,“这是……?”这个牌子沈沁是认得的,皇帝册封云臻为瑞王,将沧州划给云臻为封地时,随同交到云臻手里的,除了沧州地图之外,也有这样的一枚牌子,听说就是调动沧州驻军的令牌,遇到特殊情况,可先斩后奏。之前云臻说起邺城时,说到如今的宜郡王并没有权利调动邺城军队,沈沁还道是皇帝将令牌收了回来,没想到竟然在夜松阳这么个小孩子手中。有了这枚令牌,即便夜松阳在邺城有极高的声望,收服了不少的将士,但大多人依然会听从持有令牌之人的吩咐。 “祖父说,我们家生生世世都是夜家臣子,世世代代都要尊应天命守好江南一隅,父亲心已经不正,他却下不了狠心亲自处决,只能将令牌交给我以防万一。若是我不曾履行这个承诺,将来在地下见到他老人家,他也饶不了我。”夜松阳为微垂着头,这件事让他也十分为难,他年纪虽小,可因为祖父对父亲失望的缘故,对他十分看重,且亲自教养,所以他小小的年纪却能很快的理清这件事的始末。 夜松阳不太懂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可祖父过世前告诉过他,若父亲秘密调动邺城的军队,就将令牌交出去,宁可错杀也不可姑息。毕竟是亲爹,夜松阳即便不大了解父亲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却猜想必定轻松不了,否则祖父为什么狠不下心处理?心里煎熬了许久,恍惚间仿佛死去的祖父就要跳出来骂他一顿,夜松阳终究还是将令牌送了过来。 沈沁拿了令牌微微皱眉,道:“你可知道,你父亲现在做的是什么样的事?” 夜松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履行对祖父的承诺。人说百善孝为先,父亲连祖父的遗言都不听了,做的事一定是错事,我不能让祖父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教训父亲。” 沈沁叹了口气,摸摸夜松阳的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交给大人们去办,你暂且留在王府好不好,婶婶此时抽不出人手送你回去。” 夜松阳脸色微微发白的点点头,刚刚他进来时,看到一路的尸体,他毕竟是小孩子,哪有不害怕的,好在他在王府做了几天,王府的下人还认得他将他带了进来。说真的,他一个人过来,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人,可一路走来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肃杀,到现在都觉得一阵后怕。 沈沁看着夜松阳发白的脸,心里感叹一个八岁的小孩,却要背负这样重的担子,也不知该说那位死去的郡王爷忠心还是养虎成患。沈沁如今当了娘,对小孩子也有几分疼惜,叫巧儿带夜松阳先去休息,顺便准备一点热水给夜松阳去去寒,自己往外面,去安排人手将令牌送到云臻手中。 安排好这件事情之后,沈沁又将这边的安全重新检查了一遍,便回到房里,守着阿筹等着云臻回来。沈沁心里端着事,也没有心情躺下,就坐在桌边手撑着下巴等云臻回来,这一等就是一夜过去,沈沁再睁眼时,就看到风尘仆仆的云臻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 “娘子,我回来了!”云臻见沈沁睁开眼,便微笑道。 沈沁想抬头看云臻,只是脑袋一动,就是一阵酸痛。沈沁原是撑着下巴等的,结果后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这个姿势久了,脖颈自然是要疼的。 云臻听到沈沁的吸气声,赶忙上来扶沈沁,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时间长了,有些酸痛,活动活动就好了。”沈沁拿手揉着酸痛的颈部答道。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掌便落在沈沁颈上,微带着粗糙的手掌带起一阵阵酥痒,只听云臻温和的声音道:“可是这里?这个力道可以吗?” “嗯!”沈沁点点头,便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享受云臻的服务,也问道:“都处理好了?” “嗯,放心吧。最近宜郡王和慕容风的动作比较多,皇兄早已经注意到他们了,昨晚的行动虽然出人意料,但我们也都心中有数,就是叫娘子受委屈了,我实在不曾想到他们会在念云斋动手。”云臻说起,语气里有些心疼,更是懊恼自己不曾早点发现念云斋的异常。 “任谁都想不到的,你别多想,便是我,虽然觉得他们可能会对我或者阿筹动手,也没想到他们敢在念云斋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好在这苦吃得也不亏,至少把那不少人拉来做救兵了,应该多少有些用处吧!”沈沁笑道。 “可不是,这用处可不止这一点。昨晚我和夜云和手下的人被牵制着,皇兄在京城中的人手也不多,幸好带来了那一路救兵,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算是救驾有功,父皇说了,他们在城外的荒唐事便不追究了,还得给些奖赏,可是……”云臻虽然明白这是出于政治要求不得不做的,可想到沈沁险些被人冒犯,最后不仅不能追究,还要给些奖赏,他心里就不乐意。 沈沁看出了云臻的心思,倒是没有在意,道:“他们不过是一群边疆呆惯了的糙汉子,你何必与他们计较,我哪是他们能冒犯的,便是没有凌华郡主,我也打算想个法子让他们为我所用来着。便是一时想不到法子,我要弄死他们也不难,反正总有你替我善后不是?” “你呀!”云臻将沈沁搂进怀里,“昨日梁言来报你被掳走的时候,我吓得手脚都冰冷了,若不是阿筹那么小的一个在我怀里,我怕是什么都不管的追过去了。好在你平安无事,否则那疯子,我一个都饶不了。” “人都抓住了?凌王如今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了,若是让他逃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抓住了,大约是存了心闹腾的缘故,昨晚凌王倒是打头阵往宫里去堵父皇和皇兄的,抓得倒是顺利,慕容风死在乱箭之下,宜郡王却让他跑了。”云臻也觉得凌王差不多疯了,也是昨晚云臻才知道凌王府虽然贵为世袭王府,却一直不得皇家信任的缘故。 原是凌王府与太祖皇帝加上荣阳王一起打江山,最后由谁做皇帝却成了难题,最后三人相约,谁先拿下这京都便由谁做这个皇帝。最后太祖皇帝拿下了京城,也顺利地坐上了皇帝,将凌王和荣阳王封为世袭亲王,虽然有封地,但特准在京城开府。这个结果,荣阳王也心服先祖皇帝,乐呵呵的就做了个闲散亲王,凌王却心里一直不服气,只是心知先祖皇帝势力更为强大,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皇家一直知晓凌王的野心,可每一代的凌王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抓,这一来也只得多加防备。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谈何容易,历代凌王暗地里费了不少力气,手中的势力依然无法与皇家抗衡,到了这一代的凌王,终于想出了这个到处认儿子的法子。 就是沈沁也不得不佩服凌王历代以来的坚持不懈,重重挫折依然坚定的信念,凌王原本大约没打算这么快起事,毕竟准备尚不充分。然而,这一代儿子多了,儿子长大了连他都管不过来,早早就叫人看出了端倪,加上玉琼那只小蝴蝶搅动了一回,最后才演变到这个疯狂的结局。 “我那师侄,这一把药下的,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沈沁幽幽的叹道。 “算是好事吧,若是没有这一茬,等到他们发展成熟,进路退路都准备好了,我们若是赢了,还需费尽心力拔除他们的退路,若是输了,那许多个儿子,怕是要将这江山搅得天翻地覆。”云臻也是微微一叹道。 “娘亲——咦,爹爹也回来了!”阿筹揉着眼睛出来,以外的见到了爹爹,阿筹仰着一张小脸,道:“爹爹和娘亲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 “……”沈沁看了一眼阿筹懵懵懂懂的模样,推开云臻,道:“快去沐浴,一身的臭汗别薰着我们家阿筹了!” 被嫌弃了的云臻转眼便叫人,道:“来人,带小世子去洗漱用早膳!” 早就候在外面的灵儿巧儿,赶忙上来将阿筹带出去,心里还在腹诽,还不是王爷让她们不要进来的。阿筹刚刚起来,还是迷迷糊糊的,也没有黏糊爹娘,便被巧儿抱了去,云臻则拉着沈沁进了浴房,道:“娘子一起吧,说我一身臭汗,娘子也是一身香汗!” 不出意外的,因为夜里的一场动乱,皇帝下了旨意免朝一日。然而,云臻夫妻两个也没能在家里享受一个舒服的假日补个眠什么的,一家人刚刚一起吃了个早饭,便有人来报,说皇帝突然病重,云臻只得一身疲惫的又带了沈沁母子两个进宫探望。 这些年来,皇帝的身体也不大好,云臻也给他看过几回,不过有些情况不是大夫可以补救的,皇帝这是多年来沉积下来的病痛,即便云臻也只能想法子让他过得舒服些。皇帝对此也十分看得开,该吃药吃药,可该享受的也享受,只说有云臻兄弟两个给他顶着,他只管顺其自然便是。 云臻一家人到达皇帝宫中时,皇帝脸色已经不大好,将一家人招过去,还特意将阿筹的小手拉到瑾萧手中,对瑾萧道:“阿筹是你的堂弟,也是亲弟弟一般,将来要向你父王与王叔一般,明白吗?” 瑾萧年纪大些,对上皇帝浑浊的目光,点点头道:“我知道,阿筹是我弟弟,亲弟弟一般,绝对不会欺负他!” 皇帝点点头,又看夜青玄和云臻,道:“青玄,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便是你们兄弟几个,其他的没有活下来,青锋也去了皇陵,就只有你和阿臻两个。你自小养在我父皇身边,父皇对你严厉,可凡事没有亏待过你,可阿臻这些年,却吃了不少苦,我相信你是个好皇帝,也相信你会善待阿臻,但父皇也希望你答应父皇,凡事由着阿臻,别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父皇已经失信过他母妃一回,将他召回京城帮你,以后你要替父皇护着他一些。” “父皇,儿臣知晓,儿臣会善待阿臻。”夜青玄看了云臻一眼,郑重地应道。 皇弟点点头,向云臻道:“阿臻,你带几个孩子先出去吧,父皇有几句话要嘱咐你皇兄。” 云臻知道,皇弟必定有些事情要特别交代夜青玄,便依言和沈沁一起,将几个孩子带了出来,同来的沈轻也与他们一道出了殿门。 很快,内侍宣布皇帝驾崩,云臻虽不意外,却也露出哀戚的脸色。沈沁捏捏云臻的手,她知道,云臻虽然一直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皇帝心里对皇帝一直都存着感激和濡慕之情。皇帝将他召回京城,他口口声声说要报答皇帝和月嫔的恩情,可心里,对这个父亲又如何割舍得掉血浓越水的亲情,更何况这半年多以来,皇帝对他甚至比夜青玄都要更多疼爱,到了临终的时候,还记挂着他的将来。 皇帝虽然是突然病重,可皇帝的身体御医都看在眼里,早早地也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凌王作乱的事还没有处理妥善,但也没有出太大的纰漏,很快,皇帝下葬,太子登基,接着册封沈轻为皇后,长子夜瑾萧为太子。云臻如今依然是亲王,可辈分是上了一辈,仍然留在京城中,封地扩大到大明与陈国的边界,紧接着大赦天下,夜松阳在宜郡王被通缉的同时,继承宜郡王爵位,因为年纪小,留在京城读书,等满了十五岁,再回封地。 慕容家因为慕容风的牵连,夜青玄也没有留情,慕容家整个族灭,连被慕容家重重打压的慕容家旁支,也都被逐出了京城。慕容家族已出嫁的女子不在族灭之列,然而慕容皇后和慕容雪因为参与其中,也被赐死。慕容菲之所以回到慕容家,就是为了毁灭慕容家,而在这一事件当中,慕容菲也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夜青玄本意嘉奖她,她却道她不是不忠不孝之人,不该得嘉奖,只求离开京城。 夜青玄虽知晓叶锦玄的心意,可慕容菲所言句句有理,即便叶锦玄都无法说服,只得依了慕容菲的意思。慕容菲没有带走慕容家的东西,只与瑾萧道了一回别,就一人一骑离开了京城,后头城墙上,叶锦玄也只得看着她的身影越去越远。 “既然这样在意,为何不去追她?”云臻不知何时站在叶锦玄身边。 叶锦玄却是叹了口气,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隔开了千山万水。她喜欢我的时候,我将她当做前人的影子,让她只得独自面对三年的艰难苦难。等我发现自己的感情时,她早已认定了我将她当做别人的替身,半点机会都不愿给我。她既然要走,我如何能拦得住她?阿菲她,原本就不是个在乎礼法孝义的人,她自己这样说了,我强留下她,叶家又怎么会允许她进门,她这是断我的后路啊!” “你就打算这样错过?我们墨家敢爱敢恨,你这样子未免让人小瞧。”云臻摇头道。 “我跟皇上是过命的交情,如今看着凡事都安定下来了,可背地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我此时哪能就这么走掉。我不会放弃阿菲的,暂且就让她出去散散心吧,等我清闲下来,便去寻她,既然她不能到京城嫁我,我去别处娶她又何妨?”叶锦玄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新皇登基,周边各国都要派人前来道贺,京都城一下子又热闹起来,皇帝驾崩的沉闷也都随之散去。 最先到达的是陈国的使节,由陈国太子带队,显示出陈国对此的十分重视。陈国太子萧炎是当今皇后所出,论起来还是云臻的表弟,萧隆在京城遇害之后,大明给的交代陈国也算满意。先皇后死后,萧隆在陈国的地位就大大下降,等到后来被送到大明做质子,在国中的存在感就更低了,直到萧隆在大明出事,陈国考虑的依旧是如何从大明得到更多的好处。因此,在萧隆遇刺之事解决之后,陈国就将萧炎立为太子。 萧炎如今才十五岁,听说小小年纪就文才武略,比起之前透明人一样的萧隆,不知道强了多少,据闻在之前萧炎的呼声就不少。如今如愿的坐上了太子的宝座,萧炎倒是没表现出骄傲的样子来,据说依然礼贤下士,十分的得人心。 这些话多少有些水分存在,萧隆作为没有母亲后家庇佑的皇子,要在新皇后的眼皮子底下逃生活,自然要尽可能的低调,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至于说文才武功、以及威望人气什么的,自然能少就少,能没有最好,否则那皇后能容得了他?而萧炎有皇后护着,那皇后又是大明的公主,皇后若想推萧炎上位,自然要千方百计的给他造势,这好名声那是必然的。 辽国的使节也是太子带队,还带了一名公主过来,提前送来的国书当中,还表达了希望将作为质子的弟弟带回国去。不用问都能猜到辽国的意思,带公主过来,大约是用公主和亲,代替质子的意思,至于大明这边要不要放人,就不好说了,大约要看这位公主够不够分量。 南平国内的混乱已经结束,那位新近崛起的新王不仅平定了南平国内的混乱,而且在大明的帮助下,已经将南越打出了国界,这一回,据说是新王亲自前来。南平国的新王是谁,就连云臻都不大清楚,在南平国内呼声极高,所有人只称一个王字,连名字都不敢妄称,直到递到大明的国书上面,才写了南平新王的名字——蓝若风。 沈沁从云臻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十分意外。不过如今木涟漪的地位更加尴尬了,原本她与叶锦玄的婚事虽然没有定下,可大家心里也都有个数,但慕容菲回来之后,木涟漪自己表明了不会嫁给叶锦玄,后来似乎叶锦玄也跟木涟漪说清楚了。叶锦玄对于木涟漪多少有些感激愧疚的意思,也有心帮她一些,但木涟漪本人似乎不甚在意,这段日子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在她那烤肉铺里面做生意。 即便木氏统治在南平玩完了,大明也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弱女子,更何况沈沁和叶锦玄都有心照拂木涟漪一些,只要木涟漪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至少还是可以安稳过活的。然而,若是南平新王容不得木涟漪,大明自然也不会得罪南平去保一个木涟漪。如今南平新王是蓝若风,沈沁从木涟漪的话中,拿不准蓝若风对木涟漪是什么个意思,会不会如蓝采珠一般将木涟漪当做生死仇人还真是不好说。 至于南越使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南越皇帝的弟弟,南越王的儿子年纪还小,由弟弟领队前来也算过得去,据说带了不少的宝物前来,大约是刚刚被南平打败,怕大明恼了他们之前进攻南平,有讨好的意思。其他一些小国也遣了使者前来,带了许多礼物表示道贺,当然大明也会回礼,为了表示大国风范,还要比送来的礼物更多一些,加上使节们在京城的吃住游玩,还真是一笔大开销,让沈沁不由得感叹,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真是烧钱啊! 提起这些,沈沁忽然记起许久不曾去木涟漪那里蹭饭了,便带上阿筹,以及过来串门的小太子夜瑾萧跟夜明欣小兄妹,一起到木涟漪那里蹭饭。夜瑾萧作为太子,功课是少不了的,不过因为如今年纪还小,夜青玄也没有太过严格的要求他,他还有工夫是不是带着小妹妹到王府来串个门。夜明欣有了个哥哥,喜欢得很,时不时跟阿筹显摆,搞得阿筹总是惆怅的问云臻,他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妹妹。 沈沁拖家带口的来到木涟漪的小店外面,惊讶的发现一向火爆的店铺今天居然没有营业,正想找个人问问,便见着一名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子带着两个护卫上前去敲门。 沈沁想着,人家大约有些什么事情,便打算等等再说,没想到楼上突然打开一道窗子,一盆水从上面浇下来,将手还没有收回来的主仆三人浇个正着。如今四月的天,虽然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但京都的天气还有些凉,让一盆水从头浇下来,那就不只是有些凉,而是透心凉,而木涟漪剽悍的怒骂还从上面飘下来:“敲什么敲,姑奶奶已经门都关了,你他娘的还想怎么样!” “……”沈沁加上几个小的都被木涟漪剽悍的一吼惊到了。木涟漪原本一心嫁到京城来,虽然还努力在沈沁面前扮了几回胸大无脑的刁蛮公主,可就算那样也没有露出这等剽悍的本色来。沈沁早前听说南平民风剽悍,可见到的木涟漪和蓝采珠两个都算是乖巧伶俐的,跟剽悍沾不上边,此时见到木涟漪发威,才深深感叹,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涟漪,我来寻你!”被浇得落汤鸡一般的男子抬头望木涟漪,木涟漪听到声音,才注意看说话的人。这一眼,手里的木盆都松了。刚刚被浇了一盆水的蓝若风险些让木涟漪一个木盆砸个正着,好在这回木涟漪呆了,蓝若风还没有呆,将木盆顺手接住了,道:“涟漪,你早就对你说过了,高空坠物是不对的。” “若风……”木涟漪喃喃的念叨了一句,紧接着人就从楼上直接跳下来了,沈沁瞧着,这个武功不错的妹子这下是真跳的,轻功都没有用。 下面的蓝若风吓得一个吸气,好在反应够快,将木涟漪拉到了怀里,人倒是没有受伤,却忍不住道:“你、你怎么就没点长进,从上面胡乱往下跳,就不怕摔断了腿!” “不是有你吗!”木涟漪反手抱住蓝若风,“我就知道你没有事,呜呜……我都快恨死我自己了,你那时怎么不把我留下做压寨夫人啊!干嘛要放我回去啊?若是我没有离开,大家都好好地过日子,你知不知道你妹妹都恨死我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使者来朝 “好、好,我这就带你回去做压寨夫人……”蓝若风显然也不大会哄女孩子,木涟漪说什么,也只有顺着木涟漪的话说下去,“别哭啦,许多人瞧着,怪丢人的……” “你这就嫌我丢人了,那你还拉着我做什么?快放手,免得丢你的人……” “不丢人、不丢人,漪漪,你知道我不会说话,我们进去细说好不好?”蓝若风一面将木涟漪藏在怀里,一面劝道,一时间两个属下冻得浑身颤抖,蓝若风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光顾着哄女孩子去了。 “婶婶,我们还要去木姨家蹭饭吗?”稍微懂得不能当电灯泡的瑾萧扯扯沈沁的衣角道。 沈沁抱着夜明欣,看着那边久别重逢的小纠结,摇摇头,道:“打扰别人相亲相爱要遭雷劈的,我们去别处玩吧!” 三个小孩子表示理解,沈沁抱着夜明欣,瑾萧拉着阿筹的小手,也没跟木涟漪打个招呼,便带着三小孩,转道去了童乐坊。沈沁这回出来带了三个小的,尤其瑾萧和夜明欣,又是太子又是公主的,沈沁也没敢带他们到处乱跑,京城当中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这样想想,沈沁觉得这个时代的小孩子怪可怜的,她小的时候,至少还有游乐场可以去啊! 童乐坊是沈沁的产业,三个小孩手里也都有几件童乐坊的东西,不过来到店铺里面自己看,除了阿筹,瑾萧和夜明欣还都是第一次来。童乐坊的生意不错,店面也扩大了不少,韩灵玉还举一反三的弄了一片场地,摆了些玩具让孩子们体验玩耍。这样一来,许多小孩子自己玩过了,就闹着要买回去,不差钱的大人自然都依着孩子的意思。 沈沁本来是带着三小孩出来吃烤肉的,没想到不巧没有吃上,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毕竟如今瑾萧和夜明欣两个出宫来玩的机会也不太多,进了门就说,喜欢什么随便拿上,都算在她账上。 夜明欣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玩具,看哪个都喜欢,小手一下子就点了好几个。沈沁倒是不在意这点,正准备叫人给她包上时,便听瑾萧道:“欣儿,你不是说它们都是你的宝贝吗?一下子要那么多,你宝贝的过来吗?” 夜明欣还果真捏着小下巴想了想,似乎有些挣扎,道:“好吧,那就只要兔子和乌龟吧!婶婶,其他的可不可以给欣儿留着,欣儿等以后再来?” “欣儿以后来又有新的了,到时候,欣儿怕是会更喜欢其他的呢!”沈沁捏捏夜明欣米分嫩的小脸道。 “真的吗?那欣儿要更好的!”小孩子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夜明欣听沈沁这样说,便果断的听从了沈沁的建议。 沈沁叫木涟漪从不远的酒楼买了一桌饭菜过来,一起用了午膳,韩灵玉将三个小孩带过去玩,她要忙店里面的事,就把账本递给沈沁,叫沈沁看着账本看孩子。 沈沁不喜欢看账本,偏偏嫁了人之后,看账本都快变成常态了,除了她手下的一些产业,还有王府的产业,甚至如今慕容菲撂挑子跑了,沈沁还得担着云蜂阁的事情。即便手底下已经培养了一些人手,也跟云臻借了些人手过来,可目前还没有上手,沈沁依然很忙。难得忙里偷闲带孩子们出来玩,韩灵玉还叫她看账本,沈沁撇撇嘴将账本丢还给韩灵玉,道:“我相信你,凡事你斟酌着办就行了,最后给我个结果就行!” 韩灵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如今童乐坊出入的可不是一点小钱,你心可真宽,我要是都给你贪了,瞧你不恨死我!” “哪里哪里,我既然相信你,你要是给我贪了,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啊!”沈沁一脸感叹,韩灵玉也拿她无法,只得将账本收了回去,道:“罢了,你信得过我,我也没有糊弄你的意思,不看就不看吧。不过如今生意蒸蒸日上,我考虑着开一个分店,正想去王府问问你的意思。” “分店吗?确实可以开始筹备了,不过人手可有准备了?”沈沁一面看着几个孩子玩耍,一面应道。店铺里面做事的人倒是好办,韩灵玉过去盯着几天,也差不多够带出两个管事的人来了,重点是有没有那么多货供应两个店面。 韩灵玉明白沈沁的意思,点点头道:“做工的都是熟练的,如今做活也快得多了,供应这边店铺还有一些放着的,前几天还有人跟我说起,她娘家的嫂子还问过,能不能收她们做好的。我想了一下,若是将材料和图样发下去,做出来我们再收回来也是一样的,这些小玩意人家看一眼也就能做,我们如今生意好除了时常有新花样出来,便是童乐坊的牌子打出来了,京城里的富贵人家都认咱们这个牌子。” 沈沁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个原本就没有多少技术难度,懂行的看一眼也就明了了,不过乡下人一时开不起店面,有些人绣工也不比咱们手下的人差,若是将材料发下去制作,倒是能省我们许多功夫。不过,这最后收回来的东西的审核就要用心了,小孩子的东西,千万不能混进去不该有的东西。” “你说的不该有的东西是指什么?”韩灵玉难免有些想远了,“难道还有人会想在里面下什么东西?” “……”沈沁扯扯嘴角,戳了一些韩灵玉的脑袋,“瞎想什么,我是说注意别让人把针或者其他的小东西落在上面,尤其是上面点缀的饰品要固定好了,别让不懂事的小孩子一个不注意吞了下去!”这个倒不是沈沁危言耸听,这边人做针线用的又不是前世做十字绣的大针,细细的一根细针,一个不注意留在东西上面也难以发现,若是扎到了小孩子,砸了童乐坊的招牌是小事,若是出点事情,才是大麻烦。 “……”韩灵玉微微张口,她自己不善于做针线,平日里也不常做针线,倒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沈沁既然提了,她便也应下来,道:“我知道了,回头再细细的做个章程,到时候给你看。” 沈沁点了头,顺便问起乔氏,道:“如今你母亲可还好?” 韩灵玉母子三人被韩家赶出来,别说别人家分家该给的东西,就连点傍身的银子都没有。亏得乔氏将嫁妆补贴娘家时留了一个宅子和两个庄子给韩灵玉做嫁妆,这才有个地方安身。韩家出事之后,韩灵玉和韩毅兄妹两个各自忙着生计,倒是没有多少惆怅,可乔氏却一直转不过弯来,身子也越来越差。 韩灵玉听沈沁问起,摇摇头道:“我娘她也就那个样子了,早先一直愁到了老了遇到那么多事,觉得自己命不好,克夫克子;后来,又愁我们兄妹两个如今的名声,也娶不到好媳妇嫁不到好夫君,如今还在想着如何给我们兄妹寻亲事。” “……”虽然有些无语,不过沈沁也大约能理解乔氏的心情。乔氏毕竟是这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女人,她所得到的教育就是三纲五常的教育,自然也会替韩灵玉兄妹两个积极地操心这些。只是,此时韩毅年纪不小了韩灵玉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龄剩女了,可如今还真不是操心他们婚事的时候,以他们现如今的身份和名声,哪能说到什么好亲事,怕是给人做妾、做填房,人家都还觉得抬举了。 “哎,娘是为了我们好,我也知道,只是如今我跟哥哥这个名声,能说到什么好亲事?前些天有个四十多岁的员外说是要纳我做妾,还一副我高攀了他家的样子,娘唯唯诺诺的,有不愿意应承,又怕再等下去我连这样的都说不到。若非哥哥将媒婆打了出去,怕是我娘还真会将我许给人家。结果我哥是痛快了,气得我娘又在床上躺了几天,如今那媒婆出去一传,更加没人上门提亲,我娘身子刚好一点,又急的满嘴的火气,我跟哥哥也不知该如何劝她。”韩毅和韩灵玉经历了这一回的变故,对于娶个好媳妇、嫁个好夫君早就看淡了,可看着乔氏那个模样,两人也是一阵惆怅。 “你和你哥如今还是不要说亲的好。”沈沁摇摇头道,“韩家的事,不管事实如何,你和韩毅如今都免不了打上个不孝的标记,明面上没人说,可背地里……这世上什么都经不起时间冲刷,你们等个一两年,这件事的影响淡了,你和你哥多少也该闯出点名头来了,到时说亲自然容易得多,即便年纪大些,也未必说不到好亲事。至于你娘那边,你就是我应了你,以后会为你做主,让她不要担心便是。” 韩灵玉望着沈沁,道:“这,还是不要麻烦你了吧……” “你我之间,几时需要这样客气了?再说,到时候你若是自己看对眼了,不也不用我出面做什么?你就当是让你娘安心也就是了。”沈沁安慰道。 韩灵玉点点头,也就应了,她也明白,她娘担心的其实也就是她,韩毅虽然比她还要年长些,可男子不大注重这个,韩毅将来若是事业有成,有的是姑娘愿意嫁。可她不同,女子再好,过了那个年纪都免不了许多流言蜚语,她娘是担心她年纪再大一些,更加寻不到一个好人家,到时,她的将来就更加艰难了。 “婶婶、婶婶,你快来看,那边打起来了!”沈沁还打算安慰韩灵玉几句,夜明欣的声音传来,一回头,便见到夜明欣和阿筹一人垫着一条板凳,正伸长了脖子往底下看。 沈沁见惯了阿筹为了个子小想的各种法子,倒是没太在意,不过一个瑾萧显然看护不过来两个小的,便也跟了过去,直接将点了一条板凳还是不够高的夜明欣抱起来。 阿筹见夜明欣被抱起来了,微微嘟嘴,向韩灵玉道:“玉姨姨,你抱阿筹好不好,阿筹这里看不清楚!” 韩灵玉哪里敌得过阿筹撒娇,想都没想就将阿筹抱起来了,这下,就只剩下瑾萧一个自己站着。瑾萧比阿筹他们大一些,也就堪堪够自己站着往下看的高度,可惜还是看着不大舒服,于是瑾萧默默地爬上阿筹刚刚站的位置,这下倒是清楚了。 沈沁刚刚跟韩灵玉说话,也没太注意外面的动静,此时一看,却是一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偏巧这个纨绔子弟她还有些印象,便是陈国太子萧炎。萧炎刚刚十五的年纪,遗传了皇家优良的基因,长相自然也不差,尤其是平时做出一副端庄稳重的样子,不过此时就没有多少美感可言了。 别国的使节到了大明的京城,就算是与大明多有战事的辽国使节,也都是安安分分的等着皇帝召见,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蓝若风跑去见木涟漪,也是低调的带了两个侍卫就直接过去了,此人敢这么胆大包天的,自然是仗着他母亲是大明公主,当今皇帝夜青玄是他表哥的缘故。原本这也是那位皇后娘娘特意将半大儿子送过来当使节的缘故,自然是希望他跟表兄们搞好关系,有了大明的支持,他将来想要继承大权自然更加稳妥些。 所以那位皇后送他出门时,还特意叮嘱他,到了大明要安分守纪,跟两个表兄拉拉关系。萧炎确实也收敛了一些日子,到了京城已经四五天了,之前一向都安分的呆在驿馆中,没怎么出来走动,到了如今大约是憋不住了,终于原形毕露了。 阿筹和夜明欣还不懂得调戏良家妇女是怎么回事,挥舞着小手还在喊着:“打、用力打,打得他满地找牙!” “……”沈沁扯扯嘴角,这话原是游宸的口头禅,后来让阿筹学来了,如今连乖巧的夜明欣也学会了,沈沁深感自己教育的失败,好在瑾萧依然安静的看着,没有被两个小的带坏。 阿筹几个听到动静,跑过来看时,底下已经跳过了第一环节,进入双方互殴的环节,若非看着旁边哭哭啼啼的小美女,沈沁还以为是当街斗殴的事件。沈沁仔细看了一眼,小姑娘长得不错,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衣着打扮不大像富贵人家的女儿,不过应该也算小康之家,哭起来还有些梨花带雨的模样。 “咦,又是她啊!”韩灵玉看了一眼,略带惊讶道。 “嗯,你认得她?”沈沁有些意外,这一片原是京城繁华的商业区,在这边做生意的,即便是租个店面的,也都是小富之家,不过那姑娘看上去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认得的,这条街上基本都认得她了。”韩灵玉点点头道,“这姑娘名叫朱兰芝,是后头卖猪肉的朱老大家的女儿,平日里时常在这边晃荡,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么说,这样的事还是经常发生的?”沈沁倒是微微有些意外,这条街后面,是普通的集贸市场,供京城周边的人来卖些蔬菜瓜果之类的,有店面的也不太多,想必朱家就是其中一家。 “是啊,朱家一共三个女儿,那卖猪肉的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他老婆长得也一般,可三个女儿,那是一个比一个好看。朱家大女儿长到十二三岁,就有不少人上门提亲,最后嫁了前面酒楼掌柜的儿子,听说是那公子去了一回买肉,就非那位姑娘不娶了。那朱家二姐也是了不得,有一回给姐夫家送肉,遇见了捡到了一枚玉佩,最后因为玉佩结缘,嫁给了一个六品小官,成了个正经官夫人。” “这最小的一个,一向自诩比两个姐姐长得还好,心里也憋了一口气,要比两个姐姐嫁的还好,所以自从前段时间满十四了,就每日往这边晃悠。天气好拎张帕子擦脸,下雨了撑把伞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等着邂逅富贵人家的公子。”韩灵玉说起这个朱家小女儿,也是摇摇头,虽说女儿家多少都有点美梦,可因为两个姐姐嫁得好,就每日来这边走动,在人家眼里难免就打上了轻浮的印记,还会有什么好人家上门提亲的。 “这也算守株待兔吧!”一直安静的小美男瑾萧突然接了一句。 沈沁一个喷笑,道:“瑾萧说得好,还真是守株待兔呢!不过灵玉,这段时间可有兔子撞上来?” “哎!”韩灵玉叹了口气摇头道,“起先的时候,大家也没太在意,到了后来,没遇见富贵人家的公子,倒是招来不少的地痞流氓,她哥哥提着剔骨刀过来吓唬了几回,倒是没人敢对她动手动脚了,不过看热闹的还是不少,这边不少人已经告到了顺天府。捕快过来驱赶了几回,可朱兰芝走自己的路便是官府也说不得什么,也就是那些地痞流氓收敛了些。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公子哥,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她想要的。” 沈沁看了一眼,朱兰芝哭得梨花带雨的,另外两拨人还在打得火热,除了萧炎,另外一方倒是就一个人,一身黑色的劲装,将萧炎的几个护卫打得四处趴着。萧炎自己也挨了一拳,捂着脸放狠话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陈国太子,你居然敢打我!” “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打!”黑衣男子理了理袖口,也不理萧炎,向朱兰芝拱拱手,道:“姑娘,坏人已经被在下教训了,姑娘自可不必担心!” “谁让你打他了!”朱兰芝眼泪乱飞的推开黑衣男子,跑到萧炎身边,道:“公子、公子,兰芝不认得他,是他自作多情胡说的……” “……”沈沁他们这边虽然离得不远,却也有些距离听不清那边说什么,不过朱兰芝推开黑衣男子,奔向萧炎是看得清楚的。不用猜也知道,朱兰芝必定是觉得那黑衣男子搅了她的好事,跑去讨好萧炎去了,看来,这姑娘被调戏的还十分开心嘛! “她这是看上陈国太子的意思?”沈沁微微挑眉道。 “大约是吧!”韩灵玉也扯扯嘴角,朱兰芝大约看不懂品级什么的高深的东西,不过,总是能看出萧炎那一身十分贵重的装扮,她一心想要嫁个大户人家,看上了萧炎也并不奇怪。不过,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基本上是不可能嫁给纨绔公子的,所以很快,沈沁几个就看到萧炎将朱兰芝推开了。 “这个我知道,母后说过,这叫做恼羞成怒!”夜明欣举着小手刷存在感。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知道她那是恩将仇报呢!”阿筹也不甘示弱,指着错愕的被推到地上的朱兰芝道。 “……”沈沁两个摇摇头,小家伙们居然从这一场故事当中提炼出了几个成语故事来,算不算教导有方? 沈沁远远地瞧见巡城的捕快走来,萧炎冲着黑衣男子狠狠瞪了一眼,像是放了几句狠话的样子,便走开了。黑衣男子被朱兰芝推开,还有些错愕的模样,眼看着捕快过来,皱了皱眉,也离开了。于是几个皂衣捕快过来时,就只见到还在哭哭啼啼的朱兰芝,顿时不耐烦的叫朱兰芝不要碍着他们的公务。 朱兰芝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惹了许多人不满,尤其是这边做生意的人,谁乐意外面总有些混混走动影响生意,尤其官家来了几次,朱兰芝也没什么表示,自然就更加不耐烦了,针对朱兰芝的闲言碎语也多了起来。今天朱兰芝这一举,更是惹了不少人闲话,说朱兰芝想攀附人家大户人家的少爷,结果人家看不上,这类的话说起来还真有些嘲讽的意味,朱兰芝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多少委屈,除了哭,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最后还是他爹黑着一张脸将人领走了。 朱兰芝走了,这边人也就散了,沈沁看了看天光,给三个孩子一人挑了两样东西,也就打道回府了。沈沁直接让人将夜明欣两个送回宫中,自己带着阿筹回府,没想到没走多远,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禀报道:“王妃,前面出了点事,一时怕是走不通。是等一等还是绕路回府?” 沈沁掀帘子看了看,前面已经为其一大群人,有人互相窃窃私语有人则直接大喊‘加油’、‘用力打’什么的,看样子一时还真是走不了。如今京城当中人又多又杂,尤其还有不少别国使节,稍微不好还可能闹成国际问题,沈沁不想在外面耽搁便道:“绕道吧!” 沈沁绕了一段路,多花了一点时间才回到王府,云臻正在院子里看几棵已经挂果的树,见沈沁带着阿筹回来,不由道:“如何,她家烤肉可有退步?” 沈沁将阿筹放下,给他倒了杯水喝,道:“没吃上,木涟漪今日歇业来着。不过,我今日瞧见木涟漪的心上人了,原来那个南平新王曾经想抢木涟漪做压寨夫人来着!” “嗯?还有这事?”云臻微微挑眉,“那如今打算如何?若是蓝若风将木涟漪带回去,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沈沁也是点头,道:“看那意思,蓝若风应该会提出来将木涟漪娶回去。不过,这都是他们的问题啦,我是在想,蓝若风既然来了,蓝采珠也该跟蓝若风回去了,说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个小丫头。” 云臻也点点头,蓝若风如今是南平国新王,他的妹妹自然是公主,没道理把人家公主扣留在这边的。 “对了,今天在街上一连两次见到打架斗殴的,最近京城治安不大好吗?”沈沁忍不住问道,如今是各国来朝的重要时候,若是出点乱子可是大大的不妙。 “嗯,这事我也知道。最近有不少外国使节过来,在京城中也闹出了不少乱子,碍着国家邦交的缘故,也不能做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只得叫人仔细看着。好在多少都是有些分寸的,打打架也就罢了,没有闹出其他的麻烦来。我也调了一些禁卫的人员过来,加强巡视,等过了这一段也就好了,不过南越国的靖王一向最爱打抱不平,最近将京城这边的纨绔子弟打了好几个,倒真是个令人头疼得人物。”云臻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没有太在意。 “南越靖王?”沈沁听到这个名号,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朱兰芝恩将仇报的黑衣男子,便简单描述了一回。 云臻眉头微挑,道:“娘子见过他了?” “嗯!”沈沁点点头,将今日的事一说,道:“这人英雄救美,反而让人恩将仇报了,说起来还真有些有趣!” “……”云臻闻言眉头倒是微微皱起,一个是南越王爷,一个是陈国太子,两人对上了不算,陈国太子还跟人放了狠话,云臻觉得,更加头疼了一些。 “怎么了?这事不好办吗?”沈沁一时还没有想得深远。 “哎,皇兄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在宏仪殿设宴,宴请各国使节。结果今天萧炎跟邵佳打了一架,还放了狠话,你说,明日他们两个对上会如何?”云臻摇摇头道,皇家子弟在国内再怎么混账,出了国门也得为国家的脸面着想,这下对上了不说萧炎那跋扈的,怕是邵佳都要闹出点事情来。 “……”沈沁摇了摇头,道:“总不至于这样小孩子气吧,在许多国家使节面前闹出来,不是更加丢人吗?” “那就要看有没有人将这事提出来了,邵佳或许是个识大体重大局的人,那个萧炎,我看着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他要是闹起来,邵佳恐怕也不会忍他,毕竟人家后面也是一个国家啊!”云臻叹了口气道。 “这不是还没有出什么事吗?等明日看了情况再说吧,现在想多少也都无用。”沈沁劝道。 下午时候,木涟漪和蓝若风过来了。沈沁见到人,便知道他们是为了蓝采珠的事来的。 沈沁之前将蓝采珠安置在百草园,也跟木涟漪说过,不过蓝采珠不愿意见木涟漪,木涟漪也没有去见过蓝采珠。更何况蓝采珠能在京城安顿下来也是沈沁帮忙,他们若要将蓝采珠带走,自然也要问过沈沁和云臻的意思。 云臻和沈沁一起接见了蓝若风和木涟漪,蓝若风到京城来,首先去找木涟漪,是因为知道木涟漪的所在,而并不清楚蓝采珠也在京城。如今从木涟漪口中得知蓝采珠在京城当中,也等不得一步一步递帖子,就直接上门来了,见了沈沁和云臻也不绕弯子,道:“蓝某也不与王爷和王妃兜圈子,此次来,专为小妹采珠。涟漪道小妹是由王妃代为安置的,不知可否方便让蓝某见一见采珠?” “南皇想见妹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怎么会为难,不过蓝小姐如今在百草园中,离这边有些距离,南皇是与本王一道过去,还是本王遣人将蓝小姐请来?”云臻自然也没有为难的意思,蓝若风现在是南平国上下一致认同的王,他们自然只有交好的,就算要留质子,也轮不到蓝若风唯一的妹妹。 “我过去见她吧……我与小妹许久未见,能早一刻见到她都是好的。”蓝若风道。 云臻便也点点头道:“那好,我们直接过去吧,木姑娘要同去吗?” 木涟漪摇摇头,道:“采珠不想见我的,我就不去了,免得她又不高兴。” “涟漪……” “我都明白,也相信你。采珠年纪小,我等她慢慢地接受我。”木涟漪的心态倒是格外的平和。 “相信我,采珠是个聪明懂礼的孩子,我一定会说服她的。”蓝若风点头道。 蓝采珠与云臻不熟,与沈沁倒是更加熟悉一些,所以沈沁也随着一道过去,木涟漪则直接回驿馆去了,看样子似乎是心情激动紧张,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到了百草园,云臻和蓝若风在外面的院子里等候,沈沁进去内院带蓝采珠出来。沈沁进去时,只见蓝采珠正专心的与南纤研究什么,两人专心致志连她进来了都不曾发现。沈沁还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靠近一看,两人居然围着一个罐子斗蛐蛐玩。 沈沁看得一愣,蓝采珠她不大了解,可南纤从跟她出来开始,除了对外面的世界有些新奇好奇之外,就是一只奋发向上的学霸,几时居然玩起蛐蛐来了! “咳、咳!”沈沁轻咳了两声,将南纤下来一条,一回头见到南纤,道:“啊,师叔祖,你怎么来了?” “嗯?我不能来?”沈沁微挑眉,“让我看看,你们再做什么?” “……”南纤赶忙用身子挡住瓦罐,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跟采珠姐姐讨论一点事情,是吧?采珠姐姐?” “是、是!”蓝采珠赶忙应着,还一面点头,表示她们确实在讨论事情。 沈沁被两人逗得噗嗤一笑,道:“你们两个!我教你们一课啊,若想骗过别人,首先要把证据藏起来,嗯,我来看看,这两只蟋蟀长得还不错嘛!” 南纤羞窘的满脸通红,道:“师叔祖,纤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自来没有骗过人,头一回耍点小聪明就被沈沁抓个正着,心里暗暗恼恨徐逸逗她。 沈沁便笑了,道:“那你倒是说说,是谁教你玩这个的?” “这个……”南纤搓着小手,想了片刻,终于老实回答道:“这两日夜里让蟋蟀吵得睡不着,昨日跟徐逸哥哥说起,徐逸哥哥说,抓着了正好斗蛐蛐玩。我好奇就多问了两句,所以今天跟采珠姐姐抓到了两只,就想试试……” 沈沁倒是没有生气,小孩子好玩是天性,南纤再是聪慧过人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喜欢玩很正常,她虽然希望将南纤培养成才,也没想剥夺她的乐趣,刚刚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见状摇摇头,道:“做点小游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的藏着,师叔祖不会责骂你的,但是,每天的功课可不能荒废了,知道吗?” “是,师叔祖放心,纤儿一定不会荒废了功课的!”南纤立刻保证道,“那个,若是这样,师叔祖可不可以把它们还给纤儿了?” 沈沁被南纤气得翻了个白眼,道:“给你,不过,你若是敢给我荒废了学业,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南纤自然忙不迭点头。沈沁将罐子递给她,才看向蓝采珠,道:“采珠,跟我来,我有个惊喜给你。” “王妃姐姐,是什么惊喜?”蓝采珠被忽略了也没有不高兴,这是眼神中有些羡慕,她知道南纤是个孤儿,可有沈沁这样疼她的师叔祖,也算是幸福的。 沈沁卖了个关子,道:“你跟我来就是了!”说着,便拉着蓝采珠往前面走。南纤见状,也将罐子放下,提起衣角跟了上去。 沈沁拉着蓝采珠穿过一片假山,指着前面与云臻坐在一起,被徐逸亲自招待的蓝若风,道:“你瞧,那是谁?” “哥哥!”蓝采珠眼神很好,一眼就认出蓝若风来,没来得及跟沈沁说什么,就往那边跑过去。蓝若风听见蓝采珠的声音,在一眼,便看到自家妹子小炮弹一般扑过来,赶忙起身,伸手一捞,免了蓝采珠一个激动,差点让自己的裙角绊倒。 “都多大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蓝若风一面欣喜若狂,一面还忍不住说蓝采珠两句。蓝采珠拉着蓝若风的手撒娇,道:“哥哥、哥哥,采珠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蓝若风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轻抚着蓝采珠的头发,道:“傻丫头,哥哥这不是来接你了?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蓝若风这话一出,蓝采珠立刻扑到蓝若风怀里,絮絮叨叨的开始哭诉自己的经历,蓝若风也不嫌她烦,听她细细地说。沈沁几个知晓他们兄妹重逢定会有许多话要说,便都退了出去,留蓝若风兄妹两个叙旧。 等蓝若风带着蓝采珠过来向他们道谢时,蓝采珠眼睛有些肿,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在蓝若风后面。蓝若风抱了拳,道:“这段时日以来,采珠全赖你们照料,我蓝若风在此谢过各位,他日肉有蓝若风帮得上的,只管对蓝某直说!” 一番客套下来,蓝若风带了蓝采珠回去,沈沁和云臻也同徐逸南纤道了别,又坐上了马车回王府。 次日便是夜青玄设宴款待各国使者的日子,沈沁也无法偷懒,一大早就跟沈轻一起,接待各国女眷。随同前来的女子不多,辽国的公主是一个,如今蓝采珠也算是南平的公主,蓝若风也将她带了来,另外便是南越靖王邵佳的未婚妻,听说是久闻大明风光,特意前来游历一番。 蓝采珠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蓝若风特意将妹妹交给沈沁,沈沁便也将蓝采珠带在身边照看着。辽国的公主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抱着和亲的意思过来的,一直也都表现出精贵大方的模样,端坐着不怎么动弹,不过沈沁发现,她似乎一直在观察沈轻。至于邵佳的未婚妻,说是南越丞相的独生女儿,自小跟邵佳定了亲,两人也算青梅竹马,邵佳对她也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 蓝采珠不大敢说话,辽国公主也是安静的坐着,倒是只有邵佳的未婚妻时不时问东问西,不大像她果真不知道,倒更像是多说话刷存在感。沈沁不大明白,就算她将来嫁给邵佳,与她们似乎也没什么关系,这姑娘这是努力做出一副无知花瓶的样子吗? 蓝采珠一向是个安静乖巧的姑娘,平时里跟不熟悉的人话都没有多少,大约是头一次见到那姑娘一般喋喋不休说话的人,偷偷地拉了拉沈沁的衣角,道:“王妃姐姐,我想出去一下,你可不可以陪我?” 沈沁当然不放心蓝采珠自己乱走,跟沈轻告了个罪,陪蓝采珠往后面走,关心的问道:“怎么了?采珠?不舒服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脑子不好使 “不是,我、我就是不喜欢呆在那里,还有那个辽国公主和宋小姐的目光总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想出来透透气。对不起啊,王妃姐姐,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他们毕竟是大明的客人,我却把王妃姐姐叫出来,会不会让皇后怪罪王妃姐姐?”蓝采珠有些不安道。 “傻丫头,哪有那么严重啊。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今日你哥哥一定要带你过来吗?”沈沁拉着蓝采珠的手,带着她往花园里面走一圈,蓝采珠从小没怎么在外面走过,大约是有些紧张,走走放松放松也就好了。 “为什么?”蓝采珠昨晚跟蓝若风去了驿馆,也从蓝若风口中听到了所有的真相,虽然还没有办法将木涟漪当嫂子看待,但至少不再将木涟漪当成仇人。蓝若风要带她来这一个宴会时,蓝采珠本是不愿意来的,她从小生活在玉华山中,并不喜欢跟许多人呆在一起,甚至提出让蓝若风带木涟漪过来,可一向什么都依着她的蓝若风,这回却丝毫不愿改口,一定要将她带来,她为此到现在还在郁闷。 “你哥他是最疼你的人,怎么会害你,他一定要你来,自然是为你好。”沈沁摸摸蓝采珠的头,“你现在是南平国公主了,以后作为南平国唯一的公主,你要面对的场面还有很多,最重要的是,这是大明举行的宴会,你之前一直呆在大明,若是让有心人抓出来,就是为难你最好的把柄,所以必须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你正名。” “……”蓝采珠自然不懂得这么多,却也听明白了蓝若风都是为她着想,只是这样的场合,她是真不喜欢,她情愿跟南纤一起研究各种药草。 “乖,今日你哥哥还亲自拜托了王爷,叫我仔细照看着你,你就别生你哥哥的闷气了,我们在这边看看再回去,你不喜欢那辽国公主和宋小姐就不喜欢,反正以后也没有什么交集,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是了。”沈沁安慰蓝采珠道。 蓝采珠一面点头,一面犹豫道:“戏文里都说,皇宫里面的女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她们、会不会伤害我啊!” “呃……”沈沁让蓝采珠的话哽了一下,好吧,这也不算什么新闻,外面的人对皇宫不了解,但并不妨碍各种歪歪和想象,尤其是有的人家女儿进了宫做宫女,就生死不知再也没有消息了,各种关于皇宫阴险黑暗的故事就以小道消息的方式衍生成为戏文故事,沈沁的云蜂阁当中也得到了许多这样的消息。不过皇宫的凶险,也就在于皇宫内部当中,或者有利害冲突的人,像蓝采珠这样的别国公主,作为皇后的沈轻好好地护着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出什么意外。 “王妃姐姐……” “别瞎想,那些都是人家瞎说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要害你啊!”沈沁见蓝采珠越发担心的样子,不由劝道,“再说,不是有我在吗?我看着谁敢不长眼的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你只管安安心心看风景游玩就是了,别的都不用多想。” “真的?王妃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蓝采珠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麻烦,等你跟你哥哥离开了,我想见你一回都难,趁现在多看看也省的以后挂念。你瞧,那边的牡丹开得不错吧,这御花园的牡丹也是一景,我们过去看看吧!”沈沁拉着蓝采珠的手,过去看牡丹,转移她的注意力。 蓝采珠对牡丹还是感兴趣的,玉华山没有牡丹,蓝采珠只在书册上面见过关于牡丹的描述。只不过今日来时,她光顾着生闷气和紧张,倒是忘了多看两眼。 这个季节已经快过了牡丹的花期,不过为了迎接各国使节,夜青玄特地命人专门培育了一批,如今开得正好。 为了表示对各国使节的欢迎和重视,夜青玄命许多朝廷重臣都带了家眷前来,这会儿宴会还没有开始,倒是有不少人在御花园这边游玩。沈沁今日是亲王正妃的正式宫装打扮,见到的人都是恭恭敬敬行礼,沈沁便与人介绍蓝采珠一番,走了一段见的人多了,蓝采珠倒是自在多了。 沈沁带着蓝采珠走到牡丹园子,这边也有许多人围着玩赏,有些才女还要吟上两句诗词,赢得不少的赞誉。沈沁知晓蓝采珠不精于这个,索性就拉着蓝采珠寻了个人少的地方看花。 这人少的地方倒不是什么阴暗的角落,而是这边的牡丹都不是名品,养得都不错,但不是名品自然没有人追捧,看花的人也少些。蓝采珠对于名品不大懂,看着这边的花也没觉得不好看,反而没有许多人围着,看花还要自在一些,便靠过去看花。 沈沁见蓝采珠喜欢,便由着她自己去看,她就近找了个地方坐着。沈轻那边沈沁是不担心,辽国公主忙着观察沈轻,那位宋小姐忙着问东问西,不过沈轻都可以应付。至于沈沁带了蓝采珠出来走走,沈轻还特意叮嘱,叫她在御花园这边看这些,她那边走不开,怕这边出点什么乱子。 沈沁什么都没做,就在这边坐着,旁边看花游玩的人也收敛了不少,就连之前使点小把戏的也都安分了些,沈沁满意的点点头,知道安分就好,省了她不少事。 这些夫人小姐可是真心不敢在沈沁面前闹腾,沈沁身份尊贵,与当今皇后又是关系不错的亲姐妹,瑞亲王还十分宠爱,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庶女出身,也不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甚至有人小心翼翼的离沈沁远一些。不是没有人想要进瑞王府,然而,之前莫成天仗着与月嫔的师兄妹情分提过一回,被云臻毫无顾忌的堵了回去,果真就没有人敢再提这件事。若说孝道什么的话,先皇在世时都不曾有意见,如今皇帝也没有说过什么,他们做臣子的,有什么资格提。 沈沁没大在意旁人的用心,只注意盯着蓝采珠,蓝采珠是个单纯孩子,这会儿看花看得入迷,连之前的紧张都消失了。而这边虽然人不少,但还真没什么人凑到蓝采珠身边去,一来蓝采珠是人家公主,招惹不起,二来蓝采珠过些日子就要离开,搞好了关系也实在没有多少用处。 “哎呦!我的殿下,这里是大明皇宫,你好歹注意些啊!”一个尖细的声音颤巍巍的喊道,一听就是宫中做事的人,不过听这语气,似乎不像是大明国人。 这一声喊,不少人都好奇的顺着声音看去,沈沁也皱着眉头起身。外国的殿下如今来了几个,倒是不知道是哪家。 蓝采珠凑到沈沁身边,道:“王妃姐姐,我们要过去吗?” 沈沁点点头,向其他人道:“宫里的规矩大家都有数,不必本宫多说吧!” “是、是!”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家皇子王爷的事,她们哪敢多好奇,就算沈沁不说,她们也不敢多问。沈沁见众人识趣的点头,将蓝采珠暂且交给叶氏,道:“母亲替我照看采珠公主一会儿,我等会儿过来接她。” 沈沁多照顾蓝采珠叶氏看在眼里,沈沁过去办事不好带蓝采珠,将人交给她,自然是信任她的意思,叶氏自然点点头,道:“放心吧,保管不会有错。” 沈沁安抚的拍拍蓝采珠的手,示意她乖乖的等自己会来。不让蓝采珠过去,不是别的缘故,而是她作为东道主不得不管,可蓝采珠与那些皇子王爷一般,按理也算别国使节,掺和进来对她没有好处。 沈沁顺着声音过去,见到了人不由得微微皱眉。这是她这两日来第二次看到邵佳和萧炎对上了。昨日那一场是为了个被萧炎调戏的姑娘,这回沈沁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姑娘家在场,不由挑眉道:“这是怎么了?” 随同的下人赶忙给沈沁行礼,道:“参见瑞王妃,这个……” “嗯?”沈沁微微挑眉,“两位殿下的事原不该本宫过问,可这里毕竟是内宫。”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两个男子闲的没事别处闹腾去,来内宫当中做什么? 今日招待各国使节,因为有女眷随同,所以招了也有不少官员家眷前来,正因为如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特意将男子和女子分开招待,这边招待女眷的地方,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有男子出没晃悠的。这两人倒好,出现在不该在的地方也就罢了,还要闹腾出点麻烦来,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他明知道这边是内宫,还往这边跑,分明是别有用心,我这才过来阻止,怎么能与他混为一谈!”邵佳自诩正直,不愿沈沁将他与萧炎放在一起。 “嗤!”萧炎嗤笑一声,“我是大明皇帝的表弟,过来拜见自家亲戚有什么不可以的?反倒是你,你若是没有歪心思,怎么会往这边来?” “你……我昨天才见到你调戏娘家妇女,你往这边来能有什么好事?便是拜见亲戚,也该直接去皇后那里,你来这里做什么?没看到前面都是许多姑娘家吗!”邵佳气得脸红脖子粗道。 这个邵佳,最近在沈沁的消息当中出镜率挺高,之前是在京城街上到处打抱不平,上回沈沁见到的就是一次,其余的也有好几次。都是见到恃强凌弱的事情,便挺身而出,为人做主,有一回遇见人家小夫妻吵架,他二话不说直接将难得丢了出去,接过女的嘴上说恨不得丈夫去死,可见到丈夫被人丢出去,心疼的脸都白了,想都没想就赏了邵佳一巴掌。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邵佳每次遇见还是要打抱不平,就跟强迫症一样。 沈沁得了这个消息十分惊异,找云臻问了问这个邵佳的情况,结果得知,这个邵佳脑子确实不大好使,虽然还不到傻子的程度,但智力确实堪忧。原本南越皇帝也没想将这个脑子不大好的弟弟派到大明来的,只是之前因为与南平的战事,国内也出了一些问题,他实在走不开,儿子才七八岁的年纪,想着邵佳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凡是事先做好安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这才叫宋晴陪同邵佳一起前来。 如今见到了那个宋晴,沈沁深刻怀疑,那个南越皇帝到底是怎么坐稳皇帝位置的,相比起邵佳来说,宋晴也好不到哪里吧,将这样两个人选来做使者,真的不会讨好不成,反而得罪人吗? “好了,你们的事去皇上那边解决,若是再在这边闹腾,本宫亲自派人将你们送到皇帝面前去。”两个都是别国的皇室子弟,沈沁也不能说得太过,也只能和稀泥,让两人离了这边就是。 南越皇帝唯一做得有先见之明的一件事,便是特意将夜青玄形容成吃人喝血的妖怪,若是冒犯,就会将邵佳吃掉。所以邵佳对夜青玄一直抱有一种敬畏的心情,丝毫不敢冒犯,听沈沁提起夜青玄,立刻就不闹了,对着萧炎哼了一声,也就走开了。 “表嫂,分明是他……”萧炎对于沈沁的处理不大满意,可进入宫中不能多带人,他的两个常随也不是邵佳的对手,原本还希望沈沁为他做主,可对上沈沁微微带笑的目光,这话却说不出来,“我、我这就走,表嫂莫怪……” 萧炎从母亲口中得到的话,便是不可得罪大明这边的两个表兄,他虽然没有多少本事,却最会看人眼色,否则即便那皇后有再大本事,也难给他培养个好名声出来。萧炎毕竟是夜青玄和云臻姑姑的儿子,所以夜青玄百忙之中还抽出了空闲见了萧炎一回,虽然只是简单地见了一见人,又十分亲切的告诉他需要什么都可以直说,但萧炎的第六感一向比较敏感,那时起便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得罪夜青玄和云臻兄弟两个,包括他们身边的人,沈沁作为云臻的妻子,自然也在萧炎不敢逾矩的人当中。 沈沁微微挑眉,也没有在意萧炎为什么这么乖的听话离开,转身回去接着看花。叶氏这回将沈家两个小女儿也带来了,两朵姐妹花年纪差不多,有着沈家优良的基因,加上良好的教育,虽然保持着庶女的低调,依然是漂亮的大家闺秀。蓝采珠跟两个小姑娘似乎也合得来,在一处说话,倒是比之前放得开,沈沁见状也就没有将蓝采珠再带回来。 “王妃,你在想什么?”紫玉见沈沁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道。 “嗯,在想那个南越靖王。”沈沁随口答道。 “他有什么不对吗?”紫青也不理解道,听说那人脑子不好使,莽撞一些也不奇怪吧。 “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该有的,也不知是他躲避他兄长猜疑的手段,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沈沁微微皱眉道,在皇室当中,邵佳若是装傻卖痴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就像夜青玄若是容不得云臻,云臻也必定会找个理由遁了。而若是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南越王自然乐得留下这么个弟弟,以示他的宽容大度,毕竟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弟弟,有什么本事与他相争。 “不会吧!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啊!”紫玉惊讶道。 “你若是看得出来才是奇怪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缺心眼啊!”紫青丝毫不留情的损紫玉道。 “你说谁缺心眼呢!”紫玉双眼一瞪。 “没说、谁都没说……”紫青假意捂了一下嘴巴道。 “好了,紫玉,你替我去盯着邵佳一些。”沈沁看了两人一眼,两人相处久了,互相拌嘴也成了习惯,她原本打算紫玉跟庄钰定了婚事,便让不让紫玉做这些,安心备嫁就是。但紫玉觉得以后不能在沈沁身边服侍了,出嫁之前一定要服侍在沈沁身边,“允许你去看你那情郎,但若是把人给我跟丢了,看我不打你!” “我紫玉办事,王妃放心就是!”沈沁的任务下来,紫玉也不跟紫青拌嘴了,还提醒道:“你要服侍好王妃啊,可别因为我不在就偷懒啊!” 紫青翻了个白眼,没有回话。 天气大好,四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不过随着太阳偏西,气温降得也快。到下午时分,沈轻派人过来说宴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叫沈沁带着这边的人直接去宏仪殿。 这个倒是不麻烦,紫青招呼一声,自然大家都跟着过去,蓝采珠自然又跟在沈沁身边,手拉着沈沁的衣袖,倒是有些心情不错的样子。 宴会办得十分隆重,沈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蓝采珠也坐到她的位置,两人之间倒是隔了一段。今日的宴会是单纯的欢迎各国使节,也没有其他的问题要谈论宣布,所以气氛还不错,几国当中大明的实力远远胜过其他国家,自然也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出来挑衅。 一轮歌舞表演之后,便是各国使节轮番向夜青玄敬酒。 这种宴会上面自然别指望吃饱喝足,沈沁简单吃了些东西,注意到紫玉不在,微微皱眉,低声问紫青道:“紫玉呢?还没有回来吗?” 紫青也是皱眉,微微有些担心,道:“紫玉虽然贪玩些,可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胡闹,王妃,会不会紫玉出什么事了?” 沈沁往男宾那边看了一眼,也不见庄钰,心里微微有些不安,道:“你过去跟王爷说一声,叫他小心提防邵佳和宋晴,我去看看。” “王妃,还是奴婢过去吧!”紫青怎么可能让沈沁自己去冒险,不赞同道。 “你告诉王爷一声,便过来寻我,此事不能耽搁,多耽搁一些,紫玉就多一些危险。”沈沁摇摇头道,云臻必定是要盯着这边的,不可能走开,更何况也说不准紫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只是在哪里耽搁了,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紫青说不过沈沁,只得赶紧去办,想着快些回来保护沈沁才是。沈沁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起身离开了宴会大厅,出了门一时不知往哪里走,但皇宫当中,对一个外人来说,最好藏人的当然是御花园,沈沁想了想便提步往御花园走去。 宴会开始之后,人都往宴会大厅那边去了,御花园这边就是一些宫女内侍在这边打理园子。虽然来的人都算是素质比较高的,但有人走过一圈,多少都有些杂乱,为了保证宫里的干净整洁,宫女内侍们会在第一时间将这边重新整理出来。 沈沁走过去,负责监督的女官赶忙迎上来,道:“王妃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 紫青还没有回来,这样正式的场合,紫青混到男宾那一面不大轻松,但这事又不得不告知云臻一声,沈沁也没工夫等紫青过来,这么大的御花园里面找一个人,不至于大海捞针,但也不亚于池子里面捞针,怕是还要费些工夫,更何况此事不好声张,沈沁微微笑笑,向那女官道:“无事,本宫闻不惯酒味,出来转转透透气。你自忙你的事便可,等会儿紫青过来了叫她来寻我便是。” “是!”女官在宫里做事的时间也久了,知道许多事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便行了个礼,目送沈沁往御花园里面走去。 沈沁走至之前遇见邵佳和萧炎的地方,大致推测了一下邵佳离开的方向,便顺着小路找去,没走多远果然见到了紫玉留下的标记。确认了这一点,沈沁松了口气,就怕自己找错了方向,生生的浪费时间。 顺着紫玉留下的标记,沈沁一路追过去,见到前面的标记越发凌乱,沈沁也是心头一凛,当下更加不敢大意。前面的标记都刻得比较整齐,显然是跟踪至于认真刻下的,可到了这边,标记越来越凌乱,只能说明紧急之下紫玉没有时间细细的刻下标记。若是如此,那么邵佳必定是有问题的,邵佳如今安安稳稳的坐在宏仪殿,紫玉只怕是出了事了。 沈沁四下看了一眼,她一路追踪过来,也没有细看周围的环境,这时一看,才发现这个地方十分陌生,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连阳光都越发微薄。沈沁对皇宫不熟,偶尔进宫也没有那闲工夫在宫里四处闲逛,一时间还真确定不了这里的位置,可想到紫玉,沈沁还是狠了狠心,提起裙角进了前面更加浓密的林子里。 可以看出这是一条小路,而且是不常有人走动的小路,地上的草已经长得颇深,只是与周围的草木对比,才能认出一条道来。四月里已经有不少蚊虫,沈沁在身上撒了些驱赶蚊虫的药米分,才往里面走去,身上的一身正式的宫中虽然好看,可此时却略显累赘,沈沁只得将宽大的袖子和裙摆都挽起来,才算顺利的走了过去。 京都这边四月的天气,午间已经很热,但早晚还是微凉,此时太阳已经将将落下去,气温便降了下来,这边阴暗,凉意自然更加重一些。走出一片茂密的树林,沈沁眼前是一片小小的湖泊,不远处有一个亭子,四角分别挂着一盏琉璃灯盏。 皇宫当中琉璃灯盏用的不少,可也不是到处都是琉璃灯盏,毕竟这个时代的琉璃还算贵重物品,便是皇宫当中也不可能财大气粗的到处点。只是这个地方,明显是十分偏僻的宫室,居然也放了琉璃灯盏,这让沈沁十分意外,然而这几个灯盏对沈沁,倒是有另一个作用,便是确定了此处的位置。 之前沈沁在月桂宫的小阁楼上观察,便注意到在一片黑暗当中,比较突兀的几盏灯,后来问云臻找到了皇宫的地图,再根据那一幅小小的画,大致确定了这几盏突兀的呆在远处的灯盏的位置。 这一片,原本是凤仪宫的地界。凤仪宫单听名字就知道不凡,原是皇后居住的宫室,听说从大明开国,传到了第四代,皇后都住在凤仪宫。直到第四代皇后死于非命,甚至凤仪宫不少宫女内侍都死在其中,抵不住压力,才将皇后的宫殿移到岳阳宫,甚至其后皇宫的位置整体向东发展,新修的宫殿都远离了原来的凤仪宫,这边就荒凉了下来。 沈沁当然不会觉得真相会像记载当中所说的那样,皇后失德,遭到了冤魂怨鬼的报复,恐怕其中藏了不少的秘密。但站着这个地方,想到这里死过那么多人,沈沁还是觉得瘆的慌,也懒得思考这个皇宫迷案,只想赶紧找见了紫玉走人。 沈沁正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这边没什么人,喊一喊紫玉的名字,加快些寻找的速度,前面小小的不大的小湖里面冒出来两个人。虽然两人都是水淋淋的落汤鸡,但沈沁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一个是庄钰,被他抱着的正是紫玉。 沈沁看着紫玉一动不动的靠在庄钰怀里,忍不住身子一颤,道:“紫玉她……” “她被打昏了丢到池子里面!”庄钰来不及抹一把脸上的溺水,用力按压,想让紫玉将吸进去的泥水吐出来。 沈沁看庄钰不大熟练的动作,道:“你让开,我来!”说着便上前接手庄钰的工作。相比起仅只是知道一点皮毛的庄钰,沈沁显然专业多了,不多时紫玉重重的咳了几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沈沁松了口气,道:“你醒了,怎么样?哪里难受?” “王妃,紫玉没事!”紫玉虚弱的笑笑。 “都这样了还能没事!”沈沁抬手运起内力,替紫玉将身上的衣裳头发弄干,总算紫玉不再抖抖索索的,只是脸色依然发白,显然是受了寒气。沈沁此时想的,就是先想个法子将紫玉弄出去,泡个热水澡喝点药,却听紫玉专心的汇报起工作来了。 紫玉说她跟着邵佳过来,进了这边凤仪宫的地界,就有两个不知宫人打扮的人迎上来,一行三人赶到这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似乎在寻找什么。后来是外面响起了暗号,三个人匆匆忙忙的收起图纸,往外面赶,紫玉原本藏得好好地,偏巧旁边飞起一只鸟,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力,让人发现了她。好在他们忙着离开,也没空小心处置紫玉,将她打晕了扔进湖里,打算无声无息的淹死她。 “我见到紫玉往这边过来,就跟来过来,只是我没有功夫,全靠紫玉留下的标记才找了过来,找过来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我找不见紫玉,见湖面上还有动静,湖边又见到了紫玉的东西,才下湖去寻。好在湖水不深,否则我这三脚猫的游水本事,只怕真没有法子将紫玉带出来。”庄钰补充道。 “是我不好,还没有弄清楚就贸贸然让你跟过来,害你弄成这样。”沈沁一脸愧疚道。 “怎么能怪王妃?我也没想到一个别国王爷,还是个傻子,他居然对皇宫这样熟悉,这才大意了。而且,他说要找什么宝藏,王妃,皇宫里面有宝藏吗?”紫玉一脸疑惑道。 沈沁当然不知道,但是联想到那一张简笔画一般的图纸,沈沁不由有些怀疑,不大可能是巧合,那么月嫔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云臻后来果真夜里过去看过,自然也发现了那副图当中的东西,尤其是夜青玄登基之后,为了表示庆贺,宫中多点了一些灯火,就更加明显了。 若按照图中推测,一幅画都是用墨勾出来的,唯独一处点了一点朱砂,不大可能是无意间落下的,那么,所谓宝藏的位置很可能就是朱砂的位置。 紫玉见沈沁这般表情,便知道沈沁多少有些猜想。不过这些事作为她如今一个侍女不该知道,尤其庄钰就更不该知道了,当下揉了揉额头,道:“王妃,紫玉有些头疼,能不能报工伤休假?” 沈沁见状噗嗤一笑,道:“你呀!罢了,庄钰你先带紫玉出宫去吧,带她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叫她自己开点药吃了睡一觉,应该也就没有大碍。” 庄钰点点头,没有多问就将紫玉带走了,让沈沁深深感叹,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若是别人,她还得叮嘱一番不许说出去之类的话。 将紫玉和庄钰送出去,沈沁便从原路返回,顺便将一路的记号都毁掉,快到御花园时,才见到匆忙追过来的紫青。紫青见到沈沁松了一口气,道:“王妃,你没事吧!” “没事,紫玉和庄钰也都找到了,紫玉受了点伤,没有大碍,我叫庄钰先送她回去了。走吧,我们回去吧,别让人起疑。”沈沁点点头道。 紫青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两人匆忙往回赶,老远就听到宏仪殿那边尖叫惊呼喊成一片,这边的宫女内侍们吓得也都是噤若寒蝉,既不敢多问,也不敢好奇靠过去。沈沁脚步更加快些,不多时就到了宏仪殿前,原本守在殿外的侍卫已经赶进去护驾,沈沁主仆两个走进殿中,只见夜青玄和一众使节都起了身,尽量远离中间的战场,而战场当中,云臻的对手正是那个南越靖王,脑子有问题的邵佳,或者说,易容成邵佳的人,因为此刻脸上被云臻划了两剑,起了一层‘皮’。 沈沁在外面听到的惊呼和尖叫,都来自那些夫人小姐们,好在今日作为正式的宴请,并没有小孩子跟来,虽然有几个人受了点伤,好在都没有大碍。 夜青玄专注的盯着云臻和邵佳,手默默地按住腰间观赏性效果比较大的宝剑,大有随时上前去帮云臻补个刀的意思。一直假装胸大无脑的宋晴已经倒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是中毒而死,沈沁默默地脑补,莫非是宋晴中毒死去,而后邵佳对人发难的剧情?不过看宋晴嘴角流出的黑血,脸上却没有青黑之色,这宋晴大约也是易容的。 沈沁自己不曾有机会跟云臻交手,不过从叶锦玄口中得知,云臻的武功在他们师兄弟几个当中,是仅次于第一高手的的大师兄,而要论实际动手的取胜机会,大师兄还未必是云臻的对手,因为云臻比大师兄更加阴险狡诈。此时,看着云臻对战邵佳,虽然据说南越皇帝这个弟弟脑子不好使,唯一能看的就是一身功夫,但沈沁倒是不大担心,这里毕竟是大明的地方,哪怕果真打不赢,他们那么多人还当心阴不过人家吗? 显然抱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沈沁一人,不说手一直没离开过剑柄的夜青玄,就连叶锦玄手里也捏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武器,随时准备动手,其他的,还有不少暗流涌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护驾的暗卫,沈沁深深怀疑,在这等场面下动手,这个假扮邵佳的人,是不是真的没有脑子,可没有脑子的人,果真能混到这里面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遗传的随机性 既然不担心,沈沁便往沈轻旁边靠了靠。沈轻见到沈沁出去,虽然不知道沈沁出去做什么,却也没有多想,给沈沁稍微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其实故事情节跟沈沁猜想的还真有几分相近,原本是各国使节轮流给夜青玄敬酒,到了南越国的时候,应为邵佳脑子不好使,宋晴便与他一起。皇帝一个人要和那么多使者敬的酒,若是一杯一杯的灌,只怕不用宴会结束,就要醉倒了,所以夜青玄都只是小小的抿一口意思意思。 宋晴虽然是个女子,但敬酒的时候却颇为豪迈的一口喝了下去,然后还没回到座位,就毒发身亡了。我们说了邵佳脑子不好使,听闻邵佳与宋晴又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的,宋晴毒发身亡,邵佳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劝阻,不等别人说话,就拿了兵器动起手来。皇宫当中一般是不允许携带兵器的,但作为皇族和德高望重的大臣,一般都会佩戴装饰性的宝剑作为身份的象征,比如夜青玄挂着的那一把。 允许佩剑的人身份本来就高,就算做了规定,一般也没有染敢当真跑去看人家带的是不是观赏性的宝剑,而邵佳手中的那一把,显然是一把寒光泠泠削铁如泥的宝剑。云臻得了沈沁特意让紫青传过去的话,一直注意着邵佳,见邵佳拔剑,立刻也拔剑迎上了邵佳,到现在为止,两人打得难分难舍。 邵佳刚刚动手就对上可云臻,自然没有机会伤别人,那些受伤的多半都是自己尖叫着乱跑,结果磕了碰了受的伤。沈轻表示一点都不同情他们,奈何在她负责的宴会上受了伤,最后她还要给些赏赐压压惊。 邵佳的武功对上云臻没什么胜算,然而他受伤拿的是珍珠混鱼目拿进来的宝剑,云臻拿的是真正的观赏物品,只能拿着显摆的那种,兵器的差距就算云臻武功比邵佳强了不少,想要压倒邵佳也还需要时间。 沈沁不觉得夜青玄会做出在今天下毒这种事,就算下毒,下的也必定是邵佳,而不是没什么价值又没什么脑子的宋晴。至于别人下毒,沈轻重生一回,又在太子府中斗智斗勇了三年,还不至于对宴会疏忽到这种程度,所以,毒只能是宋晴自己下的。而另一方面,邵佳和宋晴显然都是易容过的,这两人必定是假扮的邵佳和宋晴,那么真人去了哪里?或者人已经死了?那这两个人这一行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这一次完全不可能有悬念的刺杀? “不应该啊!”沈沁低低的喃喃道,费了这么大力气截获南越使节,然后假扮邵佳和宋晴,费尽心机为了寻找机会进入皇宫,沈沁可以理解,可若是有能力设计这一场完美的偷梁换柱,会蠢到在今日用毒死宋晴这种蹩脚的理由发难?何况这一场发难有什么用?宋晴死在宫宴上,大明怎么都要给南越交代,可邵佳动了手,有理也变成无理了,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什么不应该?”沈轻跟沈沁离得近,沈沁低低的一声嘀咕沈轻也听到了,不免有些不解道。 “大姐姐,你说,他们这样大费周章的混到宫里来,是为了什么?但凡有点脑子,都该知道今日这种场合不可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们既然能用人皮面具混到宫里来,大姐姐觉得他们会是没有脑子的人吗?”沈沁索性问沈轻道。 沈轻之前也得了邵佳脑子不大好使的消息,见到宋晴之后,觉得宋晴脑子不见得比邵佳好多少,暗暗觉得南越皇帝这一举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却也不曾深想。沈沁这一提,沈轻才将忽略了片刻的假扮一事想起来,既然是假扮的,那么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沈轻出了闺房就进了宫门,没有在外面走动过什么,但因为前世的记忆,她对易容这种事多少还有些了解,知道易容最大的弊病就是表情脸色不大能变化。这样一来,邵佳一直一副二愣子模样,和宋晴一直是缺根筋的傻子模样就说得通了,因为只有这样定型性格,才能保持一个基本不变的表情和脸色。这个说通了,那么就如沈沁所说,他们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就是进宫演一场闹剧吧。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挑起大明和南越的战争?”沈轻不确定道。 沈沁摇摇头,“不大可能。听王爷说起,因为之前对南平用兵,南越如今国内有有些动荡,所以南越皇帝将个智商有问题的弟弟都派过来了。这种时候,南越皇帝只要有点脑子,都只会忍气吞声,要知道大明和南越之间还隔了一个南平,若想攻打大明,要么与南平借道,要么先打下南平。南平新王不是个好摆布的,借道这种蠢事他不会做,要拿下南平么,还要看大明愿不愿意让南越得手。” 沈轻闻言便也点点头,挑拨两国相当于做无用功,所以对方的目的应该不是这个。 “难道是……” “你想到了什么?” “大姐姐,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确认一下!”沈沁拉着沈轻往外走。 沈轻看了殿内一眼,虽然有些混乱,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沈沁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拿她开涮,便向夜青玄使了个眼色,跟沈沁离开了宏仪殿。 沈沁拉着沈轻进了隔壁的一个偏殿,原是沈轻准备给客人临时休息用的,不过这会儿人都在那边赴宴,这边自然没有人。沈沁四下确认了一番,没有人跟来,才向沈轻道:“大姐姐,你可知道宫中有什么宝藏?” “宝藏?”沈轻微微张口,道:“怎么会有这种事?三妹妹你从哪里听到的?” 沈沁将紫玉见到的情况简单一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紫玉就是跟踪邵佳过去,才遇到这回事的。邵佳只是将紫玉打晕了扔到湖里面,怕也是赶着到这边来赴宴的缘故,可若是赶着赴宴,他还要特意绕到凤仪宫一趟,那边若没有什么,妹妹我是不信的。” 沈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是如沈沁这样说,那么那边必定是有什么的。而若是那边的事情与邵佳这般行为有关,那么,必定是要借机将人都拖在这边,然后在那边做些什么,若是如此,这个邵佳和宋晴,从一开始应该就已经是弃子了。而提到凤仪宫,沈轻不由想到当年凤仪宫的传说,不由道:“要说凤仪宫的宝藏,还真有那么些传说。” “还真有宝藏?”沈沁倒是颇为意外,皇宫当中,若说谁在什么地方挖出点珠宝什么的不足为奇,但若说宝藏,谁能在众多眼线之下,埋下一批宝藏来。 “有没有不好说,不过是有那么个传闻罢了。”沈轻如今作为皇后,掌管后宫的同时,对皇宫的各种传闻也都听了一些,当然也包括许多人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凤仪宫。“传说当年的淑嘉皇后,当年被杀就是因为凤仪宫的宝藏。” 皇后的封号统共就那么多,有时候两代皇后的封号还是同音不同字,但淑嘉皇后,自开国至今,就这么一个,因为淑嘉皇后的死,成了个禁忌,其后再也没有皇后用淑嘉两个字做封赐,连同音的都没有。而淑嘉皇后的死,也一直都众说纷纭,最为普遍的一种,便是招惹了厉鬼,为鬼神所杀,甚至还有传说,是淑嘉皇后与当时的皇帝不和,被皇帝所杀,真相如何,就说不准了,但因为宝藏的缘故,沈沁还真没有听过。 “这个传言我也是进宫之后才从几个老嬷嬷口中听到的,说是初代皇后原是前朝公主,后来跟着丈夫起兵反了自己老爹,还在改朝换代当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太祖皇帝为了表示对皇后的宠爱,特意为皇后建了凤仪宫,其后就成为皇后的宫殿,听说在那个战事频繁的时候,凤仪宫比皇帝居住的宫殿都要精致华美。而所谓的宝藏,传说当初太祖皇帝与皇后感情极好,皇帝在外打仗,皇后在宫中便四处寻找前朝留下的金银财宝,以补贴皇帝。” “那位皇后原是前朝的公主,太祖皇帝定都设下皇城之后,因为无暇顾及的缘故宫殿依然用的是前朝的公主。皇后对宫殿熟悉,还真在里面找到了许多珍宝,给太祖皇帝很大帮助,所以后来太祖皇帝特意册封那位皇后为贵仁皇后。”沈轻解释道,“我听到的传说,便是说那位皇后从宫中取到的珍宝远不止交给太祖皇帝的那么一些,其他的许多,都被皇后藏在凤仪宫的密室当中。更有传说,那位皇后并非真心反对自己的父兄,只是因为太祖皇帝威逼胁迫才不得不那么做,特意藏下许多珍宝,就是为了将来留给前朝皇嗣起兵反明之用。” “还有这样的说法!”这倒是让沈沁十分意外,实在是史书当中早已经把那位贵仁皇后设定成大义端方的皇后娘娘,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缺点。就算沈沁深知那是史官们各种修改描画而成的,也实在没有想过背后还有这样的传言。 “这是也不知道真假,流传的也不多,而贵仁皇后做了皇后没有十年就过世了,这些事便更加没有人提起了。只是到了后来,淑嘉皇后死在凤仪宫中,这些话才陆陆续续有人提起,说是淑嘉皇后正是因为挡了人家寻找宝藏的路,才会被杀死。此时捕风捉影,也不知道真假,但三妹妹说的那些人,总不至于是为了这么个捕风捉影的传说找上门来吧!”沈轻虽然给沈沁细细的解释了一回,却也不大相信有人会相信这么个传说,冒着巨大的危险前来。 “不管如何,还是过去看一趟为好,凤仪宫如今是偏僻下来了,平日也没有人去,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让外人过去乱走。”沈沁也不大相信那边有宝藏,但月嫔留下的画当中既然特意点了那一点,恐怕不是宝藏也有其他的东西。 “嗯,妹妹说的不错。”沈轻做事一向缜密,做了皇后之后更是如此,当下叫了人找了一队侍卫,派人与夜青玄告知了一声,便与沈沁一道往凤仪宫过去。 沈沁与沈轻交流过事情回来,假的邵佳已经被抓住了,皇帝夜青玄正着手处理此事。听了沈轻的安排,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知道沈轻做事一向稳妥,便答应着让沈轻和沈沁带了人过去。 毕竟是在宫中,就算有人混进来,人数上也占不了优势,所以沈轻和沈沁带的人也不多,没有走沈沁之前走过的一条路,一行人直接从大道过去。 到凤仪宫去,大道倒是比小路更近一些,之前的人走小路,大约是出于掩人耳目的意思。沈轻和沈沁带着人从大路杀过去,不多时就到了凤仪宫,沈沁大约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一行人往之前的凉亭的小湖走去。没走多远果然见到沈沁所说的地方,而沈轻十分意外的发现,还真有人在动作。 “靖王!”沈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刚刚在大殿那边云臻才拿下了一个,这里又冒出一个来,却不知两个都是假的,还是这个是真的。 顶着邵佳脸皮的男子瞳孔一缩,一个招呼,几个挥舞着工具的内侍打扮的人都围到了邵佳身边。邵佳脸皮上表情不变,语气却是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瑞王妃,没想到居然是两个女人找到了这里。” “你是什么人!如何混到这里来的!”沈轻这几年来,历练出一种上位者的大气,脸色一沉道。 “哼!皇后娘娘和瑞王妃只带这么几个人过来,未免太小看我夜明光了吧!”男子轻哼一声,一脸轻蔑的扫过沈沁和沈轻身边的一队侍卫。 “夜明光?宜郡王?”沈沁微微挑眉,之前听云臻说宜郡王逃了,还以为他跑到其他地方意图东山再起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敢混到皇宫里来。 “瑞王妃好记性!”宜郡王冷笑,“当日在背后拿到邺城令牌釜底抽薪,怕是有王妃一份吧,亏得王妃对小孩子都下得了手!” 沈沁微微挑眉,看来宜郡王并不知道令牌是夜松阳自己送到她手中的,虽然说出夜松阳来对宜郡王应该是个极大地打击,可沈沁还做不到那一个小孩子做武器。何况夜松阳毕竟是宜郡王的儿子,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只怕说他大义灭亲不少,说他不孝不义的更多,既然宜郡王已经将她视作仇人,她又何必多做辩解,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宜郡王连认旁人为父都做得出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好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如此,拿下她们两个!”宜郡王冷冷道。 “是!”一群内侍打扮的人粗着嗓子应着,丢下手头碍事的工具抽出武器向沈沁两人冲过来。 沈沁拉着沈轻后退一步,道:“拿下!” 沈沁要同沈轻过来的时候,夜青玄和云臻抽不开身,但收到了两人的暗示,派来随同过来的都是一流的高手。皇宫中的侍卫也有几个等级,普通的侍卫也就是抓抓小偷的水平,但跟沈沁她们过来的这些人,比起宫中的暗卫都不差多少,是专门保护皇宫中重要主子的。 沈沁相信宜郡王敢进宫来做这件事,必定做过周密的筹划,带进来的必定都是有本事的心腹。然而皇宫毕竟是皇宫,宜郡王即便假扮成邵佳,也不可能带太多人进来,加上安插在皇宫当中的,大约也就是眼前这十几人了。不过有本事不代表功夫好,比如有几个一看就是不会功夫的,大约是早前就安排在宫中的,不仅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宜郡王和他的手下交给侍卫对付,沈沁要做的也就是保护好沈轻便是。宜郡王看着自己的属下被沈沁她们带过来的几个数量不多的侍卫压制住,一把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暴躁的黑脸,冷冷哼了一声,提起手里的剑,便向沈沁和沈轻扑过来。 沈轻即便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也被惊得呼吸一滞,只觉得沈沁将她用力一推,紧接着,便见到沈沁与宜郡王打到了一起。沈沁会武功她多少知道,但是实在不曾想到,沈沁对上宜郡王,一时竟然没有落下风,她一直知晓,皇室子弟,不说皇子,就连普通的宗室子弟,都要求文武双全,宜郡王一向风评甚高,武功自然是不弱的。 沈沁的武功未必落后于宜郡王多少,只是作为女子,在体力上实在吃亏太多,时间拖长了对沈沁实在没有好处。好在,沈沁之前过来,已经在这边稍微做了一些准备。 默默数着时间,沈沁一面躲着宜郡王的攻击,一面计算着武功高强的男子与普通人用药的差别,心里也有些没底,难道这一回要因为计算失误吃亏? 沈沁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侍卫们被宜郡王的属下们牵制着,若是药起不了效果,多耽搁下去,对她绝对是不利的。思索间险些被宜郡王一刀砍中,却只感觉自己被大力一扯紧接着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闻着熟悉的气息,沈沁下意识的伸手抱紧云臻的腰身,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累死了!” 云臻远还想教训沈沁几句,被沈沁两句话说的差点一个岔气,道:“是我不好……” 云臻一面抱住沈沁,一面招呼人拿下宜郡王,沈沁等待已久的药终于生效了,宜郡王晃悠了几下倒下,手还颤巍巍的指着沈沁,道:“你、你使诈!” “有句话叫做兵不厌诈!”沈沁笑得开心,虽然有些郁闷这药发作晚了那么许多,但既然有用,下次再做改进就是。 云臻对于欺负自己媳妇的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直接让人将宜郡王绑了带下去,至于审讯什么的,倒是不急在一时。 将宜郡王抓到了,沈沁倒是越发好奇那个宝藏,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藏,居然让宜郡王不惜冒着被抓的危险混到皇宫中来。云臻哪能看不出沈沁的好奇来,捏捏沈沁的手,道:“等一等,等皇兄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多时,夜青玄处理好宏仪殿那边的事,也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还有些意外。云臻将事情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几个人一起过去看所谓的宝藏,靠近小湖,湖水已经被排干了,露出底下一个密道来。 这个湖虽然不大,但也装了不少水,想来之前紫玉见到的时候,便已经在排水,只是他们那时都没有注意,就连沈沁也只是以防万一在湖边洒了一些药米分,因为这边除了天黑前过来点灯的人以外,一般没有人过来,沈沁计算过,还打算回去的时候跟沈轻交代一声免得误伤。 夜青玄见到密道并不意外,道:“这个原是贵仁皇后时修建的,父皇那时将我留下,说的便是这个事情。” “贵仁皇后在这凤仪宫中埋下宝藏的传说是真的!”沈轻还有些不敢相信道。 “宝藏是真的,故事却是半真半假。贵仁皇后藏下这一批宝藏并非自己本意,而是被兄长以孝义逼迫,而最初太祖起兵反抗时也确实为难过贵仁皇后,所以这一批宝藏既是为前朝遗子,也是为大明后代,不过都没有安好心,底下是下了毒的,不管是谁拿了宝藏,三年之内,必定慢慢地毒发生亡,当初的贵仁皇后便是以为接触了毒药,才早早过世。此事原本也没有人发现,知道淑嘉皇后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甚至偷偷将密道中的宝藏取出来,用来支持她儿子争夺皇位,大约是太过贪心,不仅将一部分送出宫去,还在凤仪宫中放了不少,最后酿成那样的惨剧。” 沈沁这才想起,关于凤仪宫的传说当中,作为主角的淑嘉皇后死于非命不说,就连她养的皇子也在其后不久便莫名其妙的病死了。沈沁原本以为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如今看来,应该是中毒而死。 “那些银子流出去,直到那个皇子病死之后,当时的皇帝才发现不对,细细一查之下,发现拿了银子的还好,流传太广,在人手里停留的时间也不长,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珠宝流传出去,却是要了好几个人的命,这才命人将密道封了,又将流传出去的珠宝银子收回来。”夜青玄略微感慨的叹了口气,“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样的毒药,都已经过来那么多年还有那么大的药效,今日幸好发现得早,若是再让里面的东西流传出去,只怕又是许多麻烦。” 沈沁看了一眼,密道口附近已经摆了几个箱子,有一个像是半空中摔下去的,里面的珍宝散的四处都是。 夜青玄命人将密道重新封掉,将这个小湖再灌上水,还叫沈轻让人多传些凤仪宫的诡异故事出去,免得人没事往这边跑。 “果真,天上不会掉馅饼,宝藏不是那么好挖的呀!”沈沁微微一叹道。 “挖宝藏做什么?我们又不缺钱!”云臻挽着沈沁的手道,反倒是历代皇帝,眼睁睁的看着宫里有那么一大批宝藏,但是半点都不能动用,大约更加郁闷吧! 夜青玄倒是想得开,说真的,除非是见不得人的暗地里做什么事,否则这一批宝藏若是拿出来了,反而要引起不少的麻烦,钱一下子多了起来,能买到的东西自然就少了,夜青玄虽然不懂得经济学原理,也不知道有通货膨胀这种蛋疼的事,但并不妨碍他理解这一种危险的现象。 最后一个危险人物夜明光也抓到了,从开国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凌王的隐患算是基本解决了,至于无辜被夜明光杀掉的邵佳和宋晴两个,夜青玄也只能想拌饭安抚南越一番。南越王对自己这个智商捉急的弟弟没有多少好感,大明给了不少的补偿,便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继续忙国内的矛盾。 朝会结束之后,陆陆续续签订了一些条约,各国的使节也都陆续离开了京城。辽国本意拿一个公主将作为质子的皇子换回去,但一个辽国不受宠的公主,哪能跟嫡出的皇子相提并论,所以夜青玄没有留下公主,也没有将那个皇子送回去。口头上说让辽国皇子感受一番大明的文化,将来到辽国传播教化,可事实上无异于继续延长质子留在京城的时间。 辽国太子万分的不满,可作为战败国又没有提条件的资格,尤其是大明使用各种计策拔出了辽国的不少奸细,甚至居功甚伟的王爷也因为功高震主被糊涂的老皇帝除掉了,加之军事上的损失,如今的辽国根本没有办法与大明动武,即便不甘也只能带着公主又离开了京城。 蓝若风正式跟夜青玄提了木涟漪的婚事,毕竟木涟漪是之前木氏政权送过来的,交到大明手中的质子,即便木氏政权已经毁灭,他要娶木涟漪还得经过大明的同意。夜青玄对此并没有为难,蓝若风能够将南平平定下来,甚至在南越的战事中也并不吃亏,夜青玄也十分欣赏他,尤其蓝若风一开始就对大明做出友好的态度。南平国的地理位置重要,地方虽然不大,但在大明与南越当中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若是让南平国偏向南越,对大明来说绝对是不利的。 正是这个缘故,夜青玄不知没有为难蓝若风,还赐了木涟漪一个封号,说是她曾为南平国百姓做出了牺牲和贡献,认了木涟漪做义妹,封了云安公主的封号,甚至还弄了一队仪仗,热热闹闹的将木涟漪送了出去。 半年之后,新的政策逐渐稳定下来,朝廷当中的不安定因素也逐渐剔除,大明国进入了盛世阶段。云臻也向夜青玄上了折子,请旨带着妻儿到封地居住。 夜青玄也做了挽留,但云臻态度坚决,也只得顺着云臻的意思,一家人再一次离开京城,去了沧州王府。 又半年之后,沈沁生下一双孪生女儿,取名瑶嘉瑶阮,夜青玄送上一对南海夜明珠以示庆贺,分别册封郡主。 十五年后,当年软萌萌的小世子阿筹已经长成了偏偏少年郎,两个双生妹妹,也都长到了豆蔻年华,只可惜,沧州城的官员百姓们,基本都只见过两位如花似玉的郡主,却不曾见过瑞王府唯一的世子,因为世子夜宁瀚在五岁时,便被玉虚子带入苍彤山学艺,每年也只有一两天回到沧州。 这位瑞王府最尊贵的世子,如今正背着一个包袱,从苍彤山下来,一身简单的青衣,一头黑发用同色的缎子束起来,手里提着一柄长剑,看着装打扮,与普通的江湖侠客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一张继承了爹娘优良基因的脸,却是一身普通的装束都掩藏不住的。 夜宁瀚走到山脚下,一名七八岁的小姑娘对着小手指等在山脚下,见到夜宁瀚一脸委屈道:“师兄,师父真的要你走吗?为什么师兄师姐们都要离开,以后就只剩下莲儿一个……” 夜宁瀚捏捏小师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道:“师兄师姐们学业有成,当然要出门历练啊,莲儿乖,等莲儿长大了,便也可以下山了。山下有香喷喷的鸡翅、有酸甜可口的糖葫芦,还有……” “夜宁瀚,你再敢拿山下的美食诱惑我家莲儿,看我不把你逐出师门!”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将莲儿拉到身边,双目等着夜宁瀚道。 夜宁瀚粲然一笑,一双据说继承了他曾祖父的漂亮桃花眼波光涟涟,唯独说出来的话不怎么讨喜:“师父,我在家时我娘将我称为厨房杀手,可在这苍彤山,算是我的手艺最好吧,我这一走啊,可怜小师妹不知道还要瘦多少。”说完,也不管他那吹胡子瞪眼的师父,便提着包袱,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中间。 “爹爹,师兄走了,莲儿是不是连烤肉都没得吃了……”莲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眼前出胡子瞪眼的老头。 老头名钟佑,莲儿是他一把年纪得了的小女儿,父女之间其实也就差了四十个春秋,只可惜钟佑年轻时要操心师弟师妹,老了要操心徒弟师侄,四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有些仙风道骨的老头样子。对这个最小的女儿钟莲,钟佑看得比眼睛珠子都宝贝,然而,厨艺这个问题,一直是困扰着苍彤山众人的巨大困扰。 玉虚子喜欢四处游历,就是夜宁瀚这个亲自记在钟佑名下的弟子,也只是偶尔带在身边教导,更别说别人,而玉虚子可以说是苍彤山上厨艺最好的一个。钟佑夫妻两个虽然一直操持着苍彤山的事务,可要说厨艺,不说钟佑,他妻子也就是温饱水平,年幼的钟莲更是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夜宁瀚在苍彤山时,分工一般都是师母煮饭,夜宁瀚烤个肉煮个粥。 对上钟莲一脸委屈的模样,钟佑叹了口气,道:“没事,爹爹明日去给你找一个会厨艺的师弟,保证比你师兄强。” 钟莲看了父亲一眼,摇摇头道:“莲儿还是觉得,莲儿自己学比较好些,我去找娘亲找两本菜谱过来……” 离开了苍彤山的夜宁瀚,也顾不上到处走动,就近找了一个城镇,找了一家酒店,点了一些菜,终于可以慰问一番自己饱受摧残的味觉。夜宁瀚虽然是苍彤山厨房的主力,可夜宁瀚其实就会三个菜,一个烤肉、一个红烧肉、一个水果粥。 照理来说,云臻厨艺堪比大师,沈沁手艺也不错,再怎么样夜宁瀚也不该长成个厨房杀手才对,可就像夜宁瀚丝毫没有继承爹娘在医术上的天分一样,也基本没有继承厨艺上的天分,就连身为太子的夜瑾萧都能随便弄出一桌子美食了,夜宁瀚依然只会那三样。而苍彤山上,夜宁瀚刚上山时,大师兄掌勺,不说多好吃,至少还能上桌。大师兄下山历练之后,二师姐掌厨,虽然看相不好,多少还能挑一些下口,等二师姐也下了山,基本上除了吃肉就只能喝粥,小师妹都已经吃出怨念来了。 夜宁瀚风卷残云的吃完一桌子的美食,才觉得嘴里有了些味道,刚要结账离开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坐到夜宁瀚对面,道:“大哥,你能不能再坐一会儿?” “嗯?”夜宁瀚眨眨眼,不大明白小姑娘什么意思,不过他一向是个温和大方的人,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动。 姑娘见夜宁瀚没有动,还不客气的从筷筒里面拿了一双筷子,手脚麻利的盛了一碗饭,直接就着夜宁瀚剩下的残羹冷炙吃起来。 夜宁瀚坐着没什么事,便打量这个二话不说开吃的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袍,看布料材质还不错,不过比较简单,身上也没什么配饰,一头青丝用一支简单的木簪挽起来,有不少发丝垂下来,将原本就小的脸蛋挡得更加看不清模样了,可若是细细一看,那张脸可果真称得上精致漂亮,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如蝶翼一般灵动漂亮。一双手更是纤细柔嫩,一看就是没有做过什么事的,虎口处却有些微微的薄茧,看样子是练功夫留下的,偏偏夜宁瀚丝毫察觉不到她的武功。 夜宁瀚的武功学自玉虚子一派,玉虚子的武功已经差不多可以独步江湖,夜宁瀚作为玉虚子最为看重的徒孙,自然深得其真传。是以,夜宁瀚不觉得这姑娘是功夫比他厉害,最大的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功夫不能用了,否则哪能混的这样凄凉。 看一个小姑娘吃他的剩菜,夜宁瀚还挺过意不去的,叫小二再上两个菜过来。小二过来问夜宁瀚要什么菜,小姑娘突然抬头,道:“红烧狮子头、还有东坡肉,谢谢……” “……”小二一愣,夜宁瀚只来得及说了一个西葫芦牛肉羹,另外两个都是这姑娘说的,他分明记得,刚刚还没有这姑娘。 “都上上来吧!”夜宁瀚也是一愣,却瞬间笑了,将还没来得及退开的小二闪得眼前一亮,一时竟忘了动作。   ☆、第一百五十五张 滋味 “你快去上菜啊,本姑娘都快吃饱了,再不上上来等谁吃啊!”姑娘见小二没动,暂且停下来吃饭的动作,吃夜宁瀚剩下的东西原是不得已,有新的自然最好,姑娘丝毫不知客气为何物,也就放了筷子等新的送上来。 “……”小二回过神来,虽然觉得这姑娘有些喧宾夺主的嫌疑,可人家正主都没有意见,他一个跑腿的小二能有什么意见,便点头道:“两位稍等,小的这就去!” 夜宁瀚吃饱了便托着下巴看对面不请自来的客人。说实在的这一样一个小地方,这样一桌子简单的小菜,对于每年能吃上几顿的爹娘亲手做的大餐的夜宁瀚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之所以吃得那样欢快,那都是在苍彤山被逼出来的。所以,稍稍安慰过自己的味觉之后,夜宁瀚对这一家酒楼其他的菜也没有什么期待,倒是这个漂亮又另类的小姑娘让夜宁瀚颇为感兴趣。 “你看着我做什么?”姑娘脑子没有迟钝,自然早就察觉到夜宁瀚在看她,只是毕竟吃了人家的饭,她也不能闹其他的幺蛾子。可让一个陌生人这样盯着看,她一个姑娘家自然是不自在的,话里带着些恼意,可脸色还微微有些泛红,可见单看长相,夜宁瀚确实是一只妖孽。 “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夜宁瀚脸皮比女孩子家厚多了,这些年来,虽然在家呆的时间不多,但跟着他师公玉虚子,也磨练的脸皮够厚,哪是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败下阵来的。 “你问我名字,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吗?”姑娘虽然被夜宁瀚的一笑晃花了眼睛,可立场还是坚定的,立刻反问夜宁瀚道。 “嗯,这倒是在下不是了,在下夜宁瀚,姑娘怎么称呼?”夜宁瀚从善如流十分好说话的补充道。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通州苏瑜苒是也!”姑娘下巴微抬道。 “……”夜宁瀚看苏瑜苒那个样子,觉得苏瑜苒应该是个小有名气的人才是,不过他一向住在山里,每年难得下山一回,在沧州王府住不了两天就得进京去陪皇帝一家过年,对山外的世界实在没有多少了解。然而,人家姑娘如此的自信,想来也是被人捧着惯了的,若说不曾听过,也不知会不会大家人家姑娘的自信心,夜宁瀚稍稍斟酌,决定避重就轻,道:“原是苏小姐,幸会幸会……” 苏瑜苒仿佛被噎了一回一般,心里不痛快,可人家对她有一饭之恩,她没有理由因为这么个口误迁怒人家,只得气闷的捏起筷子,继续向已经凉了的饭菜进攻。 夜宁瀚见苏瑜苒这个状态,大约也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虽然不知错在哪里,但人家是女孩子,年纪又比他小,让着点也没什么。见苏瑜苒打算吃这些剩下的凉菜,夜宁瀚心里不大好受,拦住苏瑜苒的筷子,道:“这些凉了,稍等一会儿再吃热的。” 苏瑜苒当然知道凉了的菜不好吃,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虽然这里地处南方,饭菜端上来一段时间也就凉了,尤其夜宁瀚一只肉食动物,点的一大半都是荤菜,冷了之后飘着一层油花,看上去都没有食欲。可她心情不好总得有什么泄愤吧,又不能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过分的话,她拿食物泄愤还不行吗? “是我不好,不该胡说,等会儿上来热的再吃。”夜宁瀚其实不算是好脾气的人,他三岁被封世子,与太子自小相识,这样的出身足够他无视许多人的目光。不说是瞧上他相貌家世的姑娘家,便是想与他套近乎的亲戚也不少,可长到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对一个陌生的姑娘产生这种类似于心疼的感情。 苏瑜苒本就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所以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迁怒别人,通常都是自己那什么东西出出气也就罢了。如今这个不高兴说真的也怪不到夜宁瀚头上,人家与她素不相识的,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却没想到夜宁瀚直接想她道歉,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不是,不关你的事……”苏瑜苒连忙摆手。 夜宁瀚被她逗得一笑,从隔壁桌提了壶热茶,给她倒了一杯,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家上菜的速度还可以,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嗯,谢谢!”苏瑜苒总的来说不是个刁蛮任性的姑娘,见夜宁瀚这样照顾她,反而对自己之前用小聪明骗一顿饭吃感到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这回出来没有带够钱,这饭算我欠你的,以后一定还你。” 一顿饭钱对夜宁瀚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一向呆在山上没什么机会花钱,但苏瑜苒说起要还的话,夜宁瀚居然鬼使神差的点点头,道:“没关系,我不急着花,你什么时候有了再给我就是。” 苏瑜苒先听到夜宁瀚说没关系的时候,还以为夜宁瀚要说不用还了,没想到后面又补了这么一句。这一顿饭钱确实不多,但这样顺口的跟一个女孩子要饭钱真的好吗? 这家小店上菜的速度确实挺快的,苏瑜苒还没有从惊叹当中回过神来,新点的三个菜已经端上来了。夜宁瀚索性让人将冷了的都撤下去,顺便再拿两样新鲜的点心上来。 有钱赚,小二自然不会多话,更不会考虑这一个姑娘能不能吃得了那么多东西的问题,很快就将点心也端了上来。这地方小,点心也都是些简单的杏仁酥什么的,算不上多好吃,夜宁瀚随便拿了两块,边吃点心边看苏瑜苒吃饭。 苏瑜苒之前不客气,说了要还夜宁瀚饭钱更加不会客气,不过筷子动的虽然快,吃相倒是不差,一看就有良好的家教,可见是实在饿坏了。等苏瑜苒飞快的扫光了一桌子饭菜,夜宁瀚才慢悠悠的啃了两块杏仁酥,顺便招呼苏瑜苒,道:“我接下来要去通州,你要不要跟我同去?” 苏瑜苒略微有些犹豫,她确实要回通州,可跟一个初次相识的男子一起上路,未免有些不大好。可若是不答应,她如今是身无分文了,总不能将一身衣裳当了吧,通州在北,这天越来越冷,还不得将她冻死。 夜宁瀚见她犹豫,微微勾唇,道:“我一个人出门,需得有个人帮忙做事,也不麻烦,就是帮我提提东西,可以包吃包住的,顺便拿工钱。” “好!”苏瑜苒一狠心点头道,心想着夜宁瀚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人长得有这样好看,应该看不上她这么一朵小野花才对。更何况包吃包住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她最近这段时间将能当的东西都当掉了,饥一顿饱一顿好几天,简直都已经快要忘了美食的香味。 夜宁瀚点点头,叫了小二过来结账,顺便叫小二装一些干粮带上。苏瑜苒有些不理解,道:“带这些做什么?若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夜宁瀚翻了个白眼,显然是没出过门的千金小姐,随口道:“不好吃总比没得吃强吧,我们现在出发,今晚得宿在龙头山中,晚饭就得在山里解决,不带点干粮,难道要买口锅带上?” “……”苏瑜苒出门也就是游山玩水,自然计划的都是找客栈休息,找酒楼吃饭,哪里考虑到在外面找地方住、找地方吃东西的事情。而晚上宿在山里,苏瑜苒虽然会武功,从前武功也不差,但还真不曾体验过,明显有些紧张,道:“我们不能早上出发吗?要是宿在山里,会不会遇到野兽?” “不会,我每次都从这边走。从这边去通州必定要经过龙头山,一天的时间不够,必定是要在山里宿一夜的,若是绕路,又太远,何况我到山里还有些事要办。” “哦!”苏瑜苒如今靠夜宁瀚过活,自然夜宁瀚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夜宁瀚说没事,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才对,也就勉强安下心来,跟夜宁瀚出去。 要过龙头山,自然要走山路,骑马还可以,马车却没有办法通行,夜宁瀚看了苏瑜苒一眼,道:“会骑马吗?” 苏瑜苒点点头,她虽然是千金小姐,但既然会武功,骑马自然不在话下。夜宁瀚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苏瑜苒不会骑马,怕是还得陪着人走路,那就不是住一晚的问题了。 苏瑜苒跟着夜宁瀚往街上走去,不由问道:“还要买东西吗?是不是要买马?” “要买一些东西。”夜宁瀚点点头,进了一家成衣店,道:“去挑两件合适的。” “呃,不用,我不冷……”苏瑜苒有些不好意思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让别人给买衣裳。 “从这里到通州至少要七八天的路程,你难道要这一身穿到通州?”夜宁瀚一挑眉道。 “……”苏瑜苒默了一默,老实进去挑衣裳去了。 夜宁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默默地动着等着苏瑜苒出来,依照带两个妹妹出门的经历来看,女孩子挑衣服要格外费时间一些,他得有耐心才成。不过苏瑜苒显然就是为了打破夜宁瀚的认知存在的,夜宁瀚不过是喝了一杯掌柜递过来的热茶,这位姑娘就提了几件衣裳出来了。 苏瑜苒虽然没有出门在外的经验,但挑衣服的经验还是有的,她一个千金小姐,也没指望在这里挑到什么合意的衣裳,就只是随便拿了几件御寒了衣裳和一件披风。夜宁瀚对此十分满意,道:“真该让小嘉和小阮跟你学学,就得有这种速度啊,要不以后谁敢跟她们出门买衣裳!” “小嘉和小阮是谁?”苏瑜苒眉头一挑,若是这人有妻妾了,她还是保持距离好一些,免得招惹闲话。 “哦,我的一双妹子。”夜宁瀚背过身付钱,没有注意苏瑜苒的表情,随口答道。说起那一对姐妹花,夜宁瀚就是一阵的挫败,作为长兄,若是只有长相能够比得过两个妹子,他还有什么能说的?瑶嘉和瑶阮一双双生姐妹,可长相上,一个像极了母亲沈沁,一个像极了父亲云臻,基本上看不出双胞胎该有的特征。而夜宁瀚没有遗传到的父母在厨艺和医术上面的天分,瑶嘉和瑶阮两个都继承的十分完美,简直完败他这个哥哥,早年爹娘还安慰他这是因为他没有机会怜惜,后来母亲都叹息了,说这是上天注定,不能强求。 夜宁瀚付了钱,将自己的包袱也递给苏瑜苒,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牵马来。” 苏瑜苒一面点头,一面惊叹,夜宁瀚居然这样将自己的东西就交给她,真不怕她抱着东西就跑了? 这个小镇因为是离苍彤山最近的城镇,所以苍彤山一向将马寄养在这边的一个驿站,用的时候再过去取。因为苍彤山一向名声在外,这边的小镇也多少受了些恩惠,替苍彤山养几匹马自然不在话下。 夜宁瀚到驿站牵了两匹马过来,见苏瑜苒站在门外,手抱着两个包裹,眼巴巴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夜宁瀚将包裹接过来,苏瑜苒便用力甩了甩胳膊,显然是胳膊酸痛了。夜宁瀚摇摇头,道:“你就不会将东西暂时放在掌柜那里?这样抱着不累才怪。” “我,我不是怕东西丢了嘛,我如今身无分文,可是赔不起你的。”苏瑜苒微微嘟嘴道。 “做生意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夜宁瀚一笑,“走吧,再耽搁时间就要晚了。” 苏瑜苒点点头,将包袱挂在马背上,虽然不常骑马,动作倒是并不生疏,潇洒的翻上马背。 “不错,我还怕你真的只是略知一二呢,到时可就麻烦了。”夜宁瀚也翻身上马。这边离城门不远,两人骑上马,就往不远的龙头山去。 龙头山是这边最大的一座山脉,但因为走动的人多,又有苍彤山坐镇,山路除了狭窄一些,倒是一向平安,唯一的问题就是,路比较远,不管怎么计划,都得在山里过一个夜。从苍彤山到沧州需要经过通州,所以这一条路夜宁瀚是走熟了的,每年还要趁着秋冬时节,替他爹娘从龙头山中采摘一种珍稀的药材,对龙头山更是熟悉。 苏瑜苒顶多就是在围起来的猎场里面打过野鸡兔子,真正的进到深山当中还是第一回,出时还有些担心遇见野兽什么,走了一段,反倒觉得山里空气怡人,景致更是远远甚于人工雕琢的园子,时不时还有些野果可以吃。 夜宁瀚虽然医术和厨艺都是一团糟,但药材果蔬认识的倒是不少,记不得功效什么的,但有没有毒、能不能吃倒是有印象的。一路上收集了不少各色果子,苏瑜苒一脸惊讶的望着夜宁瀚道:“你摘这么多果子做什么?天这么冷,就算要吃也吃不了那么许多吧!” 夜宁瀚看了苏瑜苒一眼,道:“自然是有用处的,对了,你会做饭吗?” 苏瑜苒点点头,道:“会啊!我娘手艺比御厨都好,我可是深得我娘真传,只要你数得出名字,我都能做得出来!” “那真是太好了,看来今晚不用光吃干粮了!”夜宁瀚点点头。 “……”苏瑜苒眨眨眼,一时不大能理解夜宁瀚这是什么意思。 天快黑时,两人走到一个背风的山谷,夜宁瀚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推开洞口当着的一块木板,想苏瑜苒道:“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 就着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苏瑜苒大致打量了一下山洞,山洞不算大,但里面十分干燥,洞里还有许多干草,以及一些摆放整齐的木柴,即便是小枝桠都砍得一样长短,不知道什么人这样费心弄出来的。 夜宁瀚抽了些柴火出来,抓了一把干草,从包袱里找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抽出一个小小的棍子,就在盒子边上一擦,火就燃起来了。顺便给苏瑜苒解惑,道:“那些是我大师兄弄的,他眼里见不得半点不规整的,就连两根衣带都需得一样长短。” “……”苏瑜苒此时更感兴趣的显然是夜宁瀚手里的小小盒子和棍子,一脸好奇道:“这是什么?居然一擦就燃起来了,比火折子都好用!” “这个?这是火柴,外面不大见得到。”夜宁瀚随口答道。火柴沈沁某次发现了火折子的弊病,而找了墨家的高手花了不少的功夫研究出来的,只是材料不大好取,也没有在外面售卖,除了他们家,也就墨家能找的见。 夜宁瀚将火点燃,向苏瑜苒道:“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去洗洗锅打点水回来。”说着从某个角落里面找出一只铁锅以及一个打水的罐子,苏瑜苒好奇的过去看了一眼,地方不大除了锅和罐子,居然还有两个碗以及一些小罐子,不知装了什么。 苏瑜苒如今很听夜宁瀚的话,夜宁瀚交代她看着火,她便也乖乖的就坐在炉子边上看着火,顺便烤火暖身子。不多时夜宁瀚提着东西回来,除了带出去的锅和罐子,居然还提了一条剖洗好的肥鱼。 夜宁瀚将罐子放到火上面热着,里面已经装了水和淘好的米,将锅和鱼递给苏瑜苒,道:“鱼就交给你了啊!调料都在那边,你自己过去取就是。” 苏瑜苒依言过去看,才发现那些瓶罐里面装的都是各种调料,居然还十分全面。 夜宁瀚一面将收集来的各种果子削皮切丁放到罐子里面,一面顺道给苏瑜苒解释,道:“这个地方据说早在我师公那一辈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师门的人出入都要从这边走,索性就在这里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以便住在这边时用。每过一段时间,师父也会派人过来查看一回,将坏了的东西扔掉,缺了的东西补上,不只是为我们服务,也是方便路过的旅人。” 苏瑜苒果真没有吹牛,准备工作做的还有木有样的,不多时就将锅支到了火上面,一面看着火候,一面道:“你们师门可真是好人,这样为路过的人做好事!就没有人直接将东西全部拿走吗?” “也不是没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我们也不缺这点钱,再补上也就是了。不过还是好人多,这里的柴火有些是我们师兄弟几个打的,但更多的是路过的人打好放在这里的,你瞧里面的干草,也是时常有人换的,所以才不会捂坏在这里面。”夜宁瀚笑笑道。 两人有一搭没有搭的说着话,很快东西都好了,夜宁瀚拿水洗了碗,两人直接坐下吃东西。从镇上买的干粮热过了,就着软糯的水果粥和鲜美的鱼汤,在野外来说算是不错的一餐,苏瑜苒第一次吃到水果粥,夸奖夜宁瀚道:“没想到你的手艺这样好,这个粥我也试着煮过,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夜宁瀚呵呵一笑,他就会做那么三样东西,这三样任何一样都算得上是一流的水平,然而算成平均值,还是摆脱不了他厨房杀手的名号,转移话题道:“你的鱼汤也不错啊!这里材料有限,你还能做出这样的水平,看来你刚才的话不假!” “那是!”苏瑜苒露出骄傲的表情,“我娘的厨艺,就连教她的师父都是夸奖的,只是……哎,不提也罢。” “怎么?你娘出了什么事吗?”虽然不该过问人家的家世,但是看着活泼的苏瑜苒露出这样的表情,却让夜宁瀚有些不忍,总觉得她应该是站在顶端的璀璨明珠才对。 “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我娘很……很没出息。”苏瑜苒有些闷闷的道,“我不是说我娘没本事,我娘年幼的时候就以聪慧闻名通州,我家本是通州的大户,我娘学好了琴棋书画,又学习掌家理事,到了后来,更是因为厨艺上的天分得到宋书老先生的赏识,将我娘收为关门弟子,一手的好厨艺都传给了我娘。” “这不是很好嘛!”夜宁瀚喝了一口鱼汤,这原汁原味的香浓,又没有清汤鱼常有的腥味,手艺比起他爹爹云臻都不差,要是娶回去做媳妇,以后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这一手毁天灭地的厨艺害自己没有饭吃啊!这样一想,夜宁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才头一天认识的人,他居然想到了这个,再偷偷看了苏瑜苒一眼,火光下少女的容颜也带了一丝柔和,眉宇间微微的愁色让他险些下意识的伸手替她抚平。 “是很好啊!”苏瑜苒感叹一声,“我听我外婆用怀念的语气说起当年的娘亲时,我都在想,若我是个男子,一定要娶个这样的妻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管得了家事、理得了产业,有个这样的媳妇还担心家业不和吗?偏生我娘就喜欢上了一个人渣,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将自己磨成一个黄脸婆不算,还一心一意的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会得不到人渣的喜欢。” “你说的人渣,不会是你亲爹吧!” “他才不是我爹!”苏瑜苒激动地小脸通红,“我才没有那样的爹!当年多少人上门提亲,甚至有的人愿意放弃其他,入赘我娘,可我娘偏偏不肯。我外公外婆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不愿意就依着她,她看上了那个人渣,闹着要带着嫁妆跟了他,外公外婆也都依了她。那个人渣一面说深爱我娘,不管多少人耻笑都愿意与我娘双宿双栖,将我娘感动的泪花满地撒,转头却说他那个自幼订婚的未婚妻是个无辜的女子,因为他受人耻笑,他觉得愧对于她,于是我娘高高兴兴的用平妻礼将那个人娶进门来。” “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她一心一意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女人,觉得自己没有做一个好妻子,凡事都依着顺着那两人,就连那个女人千方百计弄死我,我娘还说我不懂事,惹二娘生气,让我去道歉。有一回,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将一碗滚烫的水往我身上泼,还说我对长辈不敬,让我跪下求人原谅……” “……”夜宁瀚惊讶的微微张着嘴,他虽然一向跟着师傅在外学医,可爹娘疼他半点不比两个妹妹少,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母亲,亲眼见到还向着别人责罚女儿,“所以你是离家出走的?” “不是!我是家中的女儿,凭什么要离开!这一次,是那个女人借我娘的手,在我的茶水里面下了毒。我知道我娘靠不住,可也没想过她会糊涂到亲手给我下药,口口声声我那妹妹身子弱,去不了京都那么远,我自小身子好,要替妹妹分担一些。还说这个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妹妹原本就是因为我受累,由我还上也是应该的,然后就将我送上了去往京都的马车。”苏瑜苒大大的喝了一口鱼汤,还是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连亲手做的鱼汤都失了些滋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劫匪事件 “去京都?去京都做什么?”夜宁瀚十分惊讶道。苏瑜苒说起她那个母亲,夜宁瀚也大约想起这么号人来,可不就是人称通州第一傻的程家大小姐嘛! 夜宁瀚每年在苍彤山和沧州来回都要经过通州,他两个妹子最喜欢通州的黑芝麻和桂花酱,有时也会在通州多留两天给两个妹妹买东西。因为这个缘故,夜宁瀚虽然有些与世隔绝,对通州的一些事倒是有些了解,就比如苏瑜苒的母亲程水燕。 程水燕是通州人茶余饭后经常提起来的一个人物,原因无外乎这十几二十年来的落差。在二十年前,程水燕那是通州第一美人,相貌娇美、才华横溢,又有从神厨宋书手中学到一手好厨艺。虽然大户人家的媳妇不用下厨什么的,可会自然是好的,尤其有神厨的名号挂在前面,加之程家可以说是通州第一家,程水燕的身价自然极高,别说程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程家都是程水燕的。 这样的一个人,听说当年京都的名门都上门提过亲,那时程水燕拒绝的那叫一个利索,为此还得罪了京都的几个名门。所有人都在观望着这样挑剔的程家千金最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物,最后让人跌破眼镜的却是程水燕最后嫁了通州一个贫寒读书人,还不是苏琼入赘,是程水燕带着嫁妆嫁过去。若是嫁过去之后强势当着苏家的家也就罢了,程水燕嫁到苏家之后,居然连当家的权利都拱手让给了平妻陆氏,二十年来活的跟个受气包小媳妇一般。 夜宁瀚回忆起这一桩往事,再看眼前的苏瑜苒,只觉得越发同情这个小姑娘了。听说苏瑜苒上头原本还有个哥哥,八岁大的时候被陆氏的儿子推到湖里淹死了,程水燕非但没有责怪陆氏的儿子,还从那之后将那个孩子当成亲生的一般疼爱,说是为了苏瑜苒的将来有个依靠。夜宁瀚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才九岁,头一回觉得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一个当娘的人,指望杀死儿子的凶手对自己女儿好,跟农夫与蛇的故事有什么不同? “嫁人!”苏瑜苒咬牙切齿道。 “……”夜宁瀚不得不承认,听到苏瑜苒要嫁人的时候,心里头有那么一刻的不高兴,他好容易看中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居然要嫁人了!再想起刚刚一瞬间娶了苏瑜苒的念头,夜宁瀚又释然了,他一向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看中了,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什么的也无所谓,直接将人抢过来就是了。至于所谓的苏瑜苒要嫁人,没听苏瑜苒说是替她妹妹吗?该谁的就是谁的,他堂堂瑞王世子还搞不定这点小事不成。 “嫁什么人?” “跟你说有什么用?我如今武功不能用,就算回到通州,也同样是被他们往马车里面一塞,送到京城去。”苏瑜苒叹了口气,又盛了一碗水果粥大口的吃。 夜宁瀚看着苏瑜苒,此人郁闷归郁闷,可一点都不影响食欲,接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回通州?” “我外公年轻时有一次遇到了劫匪,险些命丧黄泉,被一位恩公救起。外公本来想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只是恩公着急赶路,不等外公身体好转就离开了。外公身体恢复时,见到一样恩公落下的东西,一看就是对恩公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所以外公将东西收起,希望有机会在遇见恩公的时候还给恩公。可是到了去年外公因病去世,都一直没有恩公的消息,外公便将东西交给了我,让我找到了恩公就还给恩公。”苏瑜苒突然十分认真的解释道。 “你就为了这个要回通州自投罗网一回?”夜宁瀚十分惊讶的看着苏瑜苒道。 “也不全是。我费了好大劲儿逃出来,原本想逃离通州,等将来这件事平息了在回去取东西,反正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两年。可逃了出来之后,我远离了通州,往南走,这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已经把身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如今就要到冬天了,没钱没本事我也只得饿死。还不如回通州去,既可以履行对外公的诺言,又免得自己饿死,至于他们要将我再送到京城去,我能逃一次既然也能第二次,不过这回我会存够了钱再逃!”苏瑜苒说到这里,脸上也带了一抹光彩,瞪得圆圆的大眼睛散发出狡黠的光彩。 “……嗯,有志气!”夜宁瀚丝毫不觉得讨厌苏瑜苒这般狡诈的行为,他那些个师叔就不是什么一是一二是二的正人君子,拜的师门又俗称神棍,要他能方方正正的才真是奇怪。 “……”苏瑜苒一愣,道,“我还以为你要骂我的,毕竟我这么做虽然是因为他们太过分了,可我毕竟是她的女儿,这样难免让人觉得不孝。” “孝顺这种东西嘛,身为子女,是应该孝顺父母不错,可也不至于将自己都搭进去。那不叫孝顺,那叫愚蠢,何况你对你娘该孝顺,对你外公外婆不也应该孝顺吗?他们愿意让你给你妹妹顶包?”夜宁瀚如今对苏瑜苒有些小心思,可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叶锦玄这个师叔的悲惨遭遇他们小伙伴几个都铭记在心,并引以为鉴。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给苏瑜苒树立不能替那个妹妹嫁人的信念,其他的以他的聪明才智还怕办不到? “你说的真是太对了!”苏瑜苒找到知音一般点头,“当年我哥死去时,就是那个老巫婆说苏老二不是故意的,兄弟没了他也很伤心的话,我娘连我哥冤死都不管了,还对苏老二千般百般的好,也不知我哥地下有知会不会哭倒长城。” “……”夜宁瀚扯扯嘴角,若果真地下有知,怕是恨不得从坟墓里面爬出来,咬死那所谓的好弟弟好母亲吧! “哎,我对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娘,做女儿的不该说母亲的坏话,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吧!”苏瑜苒叹了口气,这些年这些话她也想找个人说一说,可她亲娘对她不在意,一心一意扑在丈夫身上,亲姐妹将她视作假想敌,别说说心里话,不随时阴一把就不错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虽然疼她,可即便对母亲失望了,那也是疼了三十多年的心肝宝贝,从来只会安慰她母亲心里是疼她的。如今对着夜宁瀚,她却将多年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要说原因,苏瑜苒归结于自己与夜宁瀚没有利益纠葛,说再多又能如何。 吃过了晚饭,苏瑜苒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提了东西,问了水的方向,去洗碗。夜宁瀚想要追求人家姑娘,可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夜宁瀚也大约看得出来,苏瑜苒不是愿意占人便宜的,如今吃他的喝他的,大约做点事也觉得理所应当,他要是阻拦,怕是苏瑜苒还会觉得夜宁瀚别有用心。 这样想着,夜宁瀚在火堆里添了些柴火,便动手开始整理山洞里的稻草,顺便拿了两件衣裳铺上,准备晚间休息。山里的夜晚本来就冷一些,即便烧了火堆,夜里难免也会觉得冷,夜宁瀚有武功不必担心,苏瑜苒如今被下了毒,武功不能用,大约就没有那么好受了。想了想夜宁瀚将自己的一件披风也丢到苏瑜苒的位置上,便先躺下休息了。 苏瑜苒提着东西回来时,夜宁瀚貌似已经睡着了,背对着苏瑜苒,即便听到苏瑜苒进来的动静也没有什么反应。苏瑜苒看了一眼山洞里面,已经整理好了两个睡处,夜宁瀚睡了一处,另一个显然是给她准备的,上面还放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苏瑜苒一看就知道是夜宁瀚的,一时不明白是夜宁瀚放在这边给忘了,还是专门放着给她用的,虽然觉得她已经受了夜宁瀚许多帮助,但想到刚刚出去的寒凉空气,苏瑜苒还是将披风留下了,心想夜宁瀚会武功,必定不怕冷才对,男子本来就应该让着女孩子的嘛! 早晨苏瑜苒醒来时,便闻到一阵阵的香甜味道,一睁眼,便看到夜宁瀚坐在火塘边,慢慢地剥一个烤的外焦里嫩的红薯。苏瑜苒一个千金小姐,会知道红薯这种吃食,还是有回母亲为她妹妹苏瑜浅,将她打发到庄子上,不过庄子是程家的,庄子上的人都知道她在程家老夫妻面前比她娘还要得宠些,所以也没敢难为她,收获就是在庄子上认识了不少城里人觉得粗鄙的食物,比如烤红薯。 夜宁瀚见苏瑜苒冲着红薯皱了皱鼻子,显然是嗅到了红薯的香气,不由笑道:“想吃啊,想吃赶紧洗漱了,过来吃东西。” 苏瑜苒刚刚醒来,脑子还略微有些迷糊,听到夜宁瀚的话,乖乖的点头,爬起来抓起自己的一件披风披上,就要往外走。 “这边,我烧了热水!”夜宁瀚眼看着苏瑜苒要往外走,赶忙叫住她,这深秋的天气,出去用冷水洗把脸,那何止叫一个楚楚动人,他都是提了水回来热了才洗漱的。 苏瑜苒洗了一把脸,才算清醒过来,接过夜宁瀚递过来的红薯,大大咬了一口,道:“真甜,你还带了红薯过来吗?” 夜宁瀚被苏瑜苒逗笑了,道:“这么重的东西我怎么会大老远带过来?大约是哪个好心的路人在外面种下的,每年都能挖一些吃。”端起热水喝了一口,又向苏瑜苒道:“等会儿,你在这里将东西收拾一下,我出去办点事,等太阳出来暖和一些我们再赶路。” 苏瑜苒记得夜宁瀚说过有事要办的话,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便继续啃她的红薯。 夜宁瀚将手里的热水喝掉,便提了剑出门。其实夜宁瀚也没什么大事要办,就是给他爹娘才几样别处少见的药材。想当年他才八九岁,他爹拿着地图研究了半天,得出结论龙头山中应该会有那几样珍稀的药材,于是每年他便多了这一个任务,去给他爹娘采摘药材。幸好他娘还记得提醒他,别把药材全部采光,这样每年都能采摘,否则他还得每年漫山遍野的去寻。 夜宁瀚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回程的路上顺手打了两只野鸡,收拾好了拎回去,准备尝尝苏瑜苒其他的手艺。 苏瑜苒确实是个说到做到的姑娘,夜宁瀚回到山洞时,苏瑜苒已经大致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洞里原本放着的东西都放回了原处,干草也理好了放好。见到夜宁瀚提了两只鸡回来,苏瑜苒眼睛一亮,没有办法,这段时间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来,她不仅看所有的食物都两眼发光,看肉食更是眼冒绿光。 “夜公子,你把这两只鸡交给我,我保证做得比外面的大厨都好!”苏瑜苒暗自咽了咽口水,向夜宁瀚打包票。 夜宁瀚本来就打算交给苏瑜苒弄的,他烤肉烤的是不错,然而吃多了就腻了,如今他自己已经完全尝不出烤肉的美好滋味来了。但苏瑜苒不同,单看昨晚的那一锅鱼汤,就知道手艺超群了,夜宁瀚都开始期待今天的早饭了。 两个人再怎么能吃,一顿饭也吃不了两只鸡,苏瑜苒想了想,将其中一只做成叫花鸡,准备带在路上做干粮。这个主意得到了夜宁瀚的赞成,叫花鸡他也知道,他爹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亲自下厨做一回,那滋味真是不错。 于是两个人和谐的吃了一顿早饭,打包了一只叫花鸡做干粮,又启程赶路。相处了这一段时间,苏瑜苒跟夜宁瀚也熟悉起来,还能给夜宁瀚这个与世隔绝的科普一下时事政治,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到了山脚下。 “穿过前面这一片树林就到双鲤镇了,我们今天可以到镇上住一晚。”夜宁瀚看苏瑜苒一脸的倦怠给苏瑜苒打气道。 听到这个消息,苏瑜苒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今晚得住在前面的林子里面。昨晚宿在山洞当中,虽然有火,也盖了两件披风,可她还是觉得冷,要是没个挡风的地方的树林,怕是得更冷一些吧!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干粮来!”两个声音纵横交错,将夜宁瀚和苏瑜苒都震住了。苏瑜苒被震住是因为头一回见到一向出现在戏文里的山贼这种生物,夜宁瀚则是因为这两个声音他分明熟悉得很。 苏瑜苒被两人一叠声的一吓,也忘了身边还有夜宁瀚这么个武功高手在,人家要干粮就给吧,反正到了城里面也是要再重新买的,这样想着,就把原本准备做午饭,而后来因为赶路没有吃上的叫花鸡丢给了拦路的两个山贼。 两个山贼接到了包,似乎非常熟练的敲开外面的壳儿,让开道凑在一起吃鸡,看得苏瑜苒暗自咂舌,这两个山贼似乎不大专业,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从后面捅一刀子,两人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再看两人的模样,身量纤细,像是两个女孩子,脸上抹了些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完全看不出长相来,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做山贼的。 正疑惑间,突然听到夜宁瀚沉声道:“小嘉、小阮,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哥——”两个姑娘猛然回头,似乎愣了片刻,然后两颗油乎乎的脑袋扑进了夜宁瀚怀里。夜宁瀚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将两个妹子拉起来,拿自己的袖子给两人擦了把脸,终于露出了那两张熟悉的小脸。夜宁瀚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表情,两个妹妹如今不是应该呆在沧州好好过日子吗,几时大老远跑到这边来了,还混成这样惨不忍睹的样子。 “哥……”瑶嘉仰着头,像极了沈沁的小脸上都是委屈的表情,眼眶里还有眼泪水晃啊晃。 “哥……”瑶阮似乎觉得混到那么挫有些丢人,微微低着头,对着小手指,这姿态,跟才八岁的莲儿有的一拼。 “……”对上两个如花似玉、楚楚可怜的妹子,夜宁瀚有一种浑身的力气没处使的挫败,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保证不打你们。” “那个,夜公子,要不我们到了镇上再说吧,晚间在这里怪冷的。”苏瑜苒对上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觉得这两个姑娘吃的苦头大约不比她少,身上的衣裳也怪单薄的,大约是好不容易有东西吃,两个姑娘此刻似乎都忘了寒冷。 夜宁瀚看着瑶嘉瑶阮两个单薄的衣裳,将包袱里的披风拿出来,给瑶嘉披上,正准备给瑶阮另外找件衣裳,苏瑜苒将自己包袱里的披风递给了瑶阮,向瑶阮道:“夜姑娘跟我骑马吧!” 瑶阮明亮的眼睛对上苏瑜苒,又扫了一眼哥哥夜宁瀚,接过披风,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道:“谢谢嫂子!” 苏瑜苒正欲解释,瑶阮已经利落的爬上苏瑜苒的马背,抱着苏瑜苒的腰道:“嫂子放心,我和姐姐不会捣乱的!” “嗯嗯!”瑶嘉被夜宁瀚拉上马背,还一面点头附和妹妹的话,道:“嫂子放心,我和姐姐会帮你和哥哥说好话的,我娘最好说话了,我爹最听我娘的话,绝对不会反对你和大哥的事的!” “呃,我……” “别以为插科打诨就可以糊弄过去,到了镇上,你们都给我一桩桩一件件的解释清楚!”夜宁瀚不等苏瑜苒说完,便用另一件事将苏瑜苒解释的话压了下去,等苏瑜苒准备在解释一回的时候,瑶嘉瑶阮连个当事人低着头表示听从兄长的教诲,显然不可能听她的解释,让她有一种,若是说出来纯粹是在欲盖弥彰的意思。 因为路上遇见了瑶嘉瑶阮两个,四人到达镇上的时候晚了些,地方本来就小,天黑了街上基本没有人走动,连唯一的一家客栈都已经灭了灯表示打烊。夜宁瀚只得带着三只大拖油瓶,去了镇上的驿站。 驿站一般是供领了公职出差休息的,当然在不耽误公务的时候,也允许驿丞接待旅客,赚一些维持驿站的钱。像夜宁瀚这样的身份,本应该是可以直接住进去的,但是带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妹子,夜宁瀚没敢表明身份,他丢人不要紧,要是给瑶嘉两个脸上抹个黑,麻烦可就大了。 花钱要了三个房间,夜宁瀚看着两个妹子吃饱了,便将瑶嘉瑶阮两个拎到了自己的房间。苏瑜苒冲两个向她使眼色的小姑娘挥了挥手,接着将手里的半碗汤喝掉,才慢悠悠的回自己的房间,看得出夜宁瀚很疼这两个妹子,自然不必担心两个丫头出什么事。 夜宁瀚将两个妹子带回房间,自己在桌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两人坐下。瑶嘉瑶阮见哥哥面无表情,便知道哥哥此时已经在默默地压自己的火气,哪敢跟夜宁瀚反着来,老老实实坐下,道:“哥,你别生气,我们老实说就是!” “说!” 夜宁瀚只有一个字,瑶嘉更加不敢放肆,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欣儿姐姐到沧州找我们玩。欣儿姐姐年底就要成亲了,想在外面多走走,所以我们在沧州玩了一圈之后,就往通州去,没想到还没到通州,就遇见了一伙强盗,将我们和欣儿姐姐冲散了。” “我们两个也不认得路,往北回沧州怕再遇见那一伙劫匪,所以就打算去苍彤山找哥哥,也好快些回去找欣儿姐姐。可我们的银钱都是小喜和小雀带着的,跟她们走散了,我们只得卖掉身上的首饰换盘缠……今天是实在没有法子,才学那些山贼的……”瑶阮也赶忙坦白道。 好吧,剩下的也不用她们坦白了,估计个苏瑜苒差不多,没有自己出过门的千金小姐,也不知道有点盘缠要省着花,有钱的时候吃好的,没钱的时候连打劫都想出来了,亏得遇见的是他,否则反让人家劫了色可怎么办?若是堂堂瑞王府的郡主,让土匪绑去当了压寨夫人,都不知道他亲爹亲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们是说,欣儿跟你们走散了,如今人不知道在哪里?你们没有报官吗?”夜宁瀚猛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眼前的这两只,堂堂王府的千金,就算身无分文了,身上也有象征皇室身份的玉佩,随便找一个官府,谁敢怠慢她们! “不行!”瑶阮摇摇头,她们又不傻,若是能报官,哪能自己吃那么多苦。“我和姐姐都认出来了,那些劫匪根本就是官府的人,虽然不明白官府的人为什么敢做这样的事,可是一旦报官,恐怕我们姐妹连命都保不住了!” “官府!”夜宁瀚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敢拦截公主、郡主车架的劫匪,居然是官府的人,究竟是什么人有那么大胆子。 “是,我认出来了,去年进京的时候,不是见到了进京述职的通州刺史吗?我亲眼见到的,那些劫匪身上带着跟通州刺史随从一样的配饰。虽然有可能是别人假冒的,可若是有人假冒,其中牵连必定更广,我们就更不敢胡乱报官了。”瑶嘉补充道。 夜宁瀚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房洗个澡睡一觉,我去安排人去找欣儿。” 哥哥出马,瑶嘉和瑶阮两个也算放心了,瑶阮细心的问了一句:“哥哥,我和姐姐的衣裳都穿了好几天了,上面一股味儿……” “……”不用瑶阮说,夜宁瀚自己已经闻到了,叹了口气,道:“先去洗澡,我去跟苏小姐帮你们借两件先穿着。” “好!”两个小丫头答应着,便都回房去了,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又有热水澡可以洗,两人表示暂且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夜宁瀚作为一个靠谱的哥哥,出门安排人手寻找夜明欣之前,特意跑了一趟苏瑜苒的房间,帮两个妹子借了两件衣裳,拜托苏瑜苒给两个妹子送过去。同时向苏瑜苒道:“苏小姐,能不能麻烦你明日一早帮小嘉、小阮两个买两身衣裳?” “……”苏瑜苒眨眨眼,斟酌着道:“没问题,我陪她们去买就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帮她们买回来,不用她们自己去看了。”夜宁瀚连忙摆手,“那两个丫头买件衣裳没有一个小半天的功夫是买不下来的,我们还要赶路,就别在这种事情上面耽搁时间了吧……” “……”苏瑜苒看看夜宁瀚,点点头道:“好吧,我明天一早就去买,不过,两位小姐喜欢什么样式颜色的?” “……”夜宁瀚默了默,瑶嘉瑶阮两个人的爱好太过广泛,夜宁瀚这个做哥哥的,一时也说不出来,索性道:“随便给她们买两件就是,这地方那么小,估计也没什么挑的,反正回去她们也不会穿了!” “……”苏瑜苒想了想,她昨天挑衣服之所以快,也是抱着以后也不会再穿的心态买的,对瑶嘉瑶阮姐妹俩的心态也能理解,道:“好吧,我知道了。我现在给她们送衣裳过去,大冷的天,泡久了要受凉的。” 夜宁瀚点点头,提着剑出了门,去安排人手寻找夜明欣。 驿站一般离城门比较近,方便邮驿往来,夜宁瀚出了驿站,便往镇上一家还亮着灯的酒楼走去。夜宁瀚进门,守在店里的小二便迎了上来,道:“公子一个人吗?要吃点什么?” “准备一些点心,另外叫你们掌柜到楼上雅间见我。”夜宁瀚说着便往楼上走。 小二虽然觉得夜宁瀚张口就要找掌柜的有些张狂,但他们店里一向的宗旨都是,凡是客人的要求都要传达,小二便也往后面去敲掌柜的门,至于掌柜的要不要去,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夜宁瀚在雅间里面做了片刻,一名青衣掌柜便迎了上来,道:“东家怎么来了?怎么不事先传个消息,小的也好准备些东西给东家接风……” “好了,这些套话就不用说了,我这次来,是有事要交给你办。”夜宁瀚打断了掌柜的话道。 “东家请讲!”夜宁瀚这样一说,掌柜的也严肃起来。 “立刻吩咐下去,联络各地的人,尽快将明欣公主找到!”夜宁瀚此时没有了一贯的温和模样,眼里还带了一丝冷肃,“另外,将胆敢冲撞劫绑公主和郡主的幕后真凶给我抓出来!” “是!”掌柜的一听这个,哪里还敢有半点的大意,“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明欣公主找到,并且查到幕后真凶!” 夜宁瀚点点头,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道:“这件事恐怕与通州那边还有些关系,多注意通州。对了最近通州可有重大的消息?” 夜宁瀚没有继承云臻和沈沁的医术,自然也没有参与墨家和药谷的事,但自从夜宁瀚十四岁开始,沈沁手中的云蜂阁已经移交到夜宁瀚手中,几年之间也算发展壮大,如今,云蜂阁获取各种消息早已不仅仅限于市井当中的小道消息,更渗透到各个领域,就连皇宫当中,也安排了一些,不过那一部分由夜瑾萧亲自管理,夜宁瀚只负责出些主意,并不参与。而因为夜宁瀚厨房杀手,时常担心自己饿肚子,云蜂阁名下最多的就是各地的酒楼,夜宁瀚的目标是,大到都会小到乡镇都要有他免费吃饭的地方,目前虽然还没有实现,却也并不遥远了。 “通州,倒是有一些。”云蜂阁的管事都要随时掌握各地的消息,不至于不近人情到事事皆知,至少能引起人注意的大事得随时有个数,尤其是临近的地方。这边离通州虽然不近,不过通州是南北交通重镇,通州的事,这个掌柜也多少知道一些。 “最重大的一件事,便是通州程家的外孙女、苏家大小姐在进京完婚的途中不知所踪,有人说是苏小姐逃了婚,有人说是被人劫走,众口不一,如今苏家和京都柳家,都在四处寻找苏家大小姐。另一桩事,便是通州出了一伙劫匪,屡屡抢劫路过的商旅,通州刺史几次清缴,都没有成功。”掌柜的答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好人卡 “嗯?”夜宁瀚微微挑眉,一伙劫匪,通州刺史清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若说没有猫腻夜宁瀚是不信的。不说别的,劫匪总不可能是空降的,必定也是一步步从小土匪发展起来的,壮大了清剿不过来,小时候还不行吗?放任劫匪发展壮大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好吧。 不过这个问题估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不用他再多说,夜宁瀚直接问起前一个问题,道:“苏家要将女儿嫁给柳家,那个柳慎?”柳慎是柳家这一辈的第一人,有京都第一才子之称,不过经过了十几年前粮饷的事件,柳家的声望和势力一落千丈,也就依托着柳家历代积淀下来的底蕴,勉强立在京城的贵族圈子当中。 “不是,是柳家二公子柳恒,听说是因为当年程水燕拒绝了柳家二爷的提亲,柳家一直怀恨在心,后来听说程水燕嫁了苏家,就一心想打压程家,只是程老爷子在着,一直抓不到什么把柄。如今程老爷子没了,苏家的产业就遭到了柳家的重重打压,尤其前段时间拿捏住了苏家一个大把柄,于是逼着苏家将女儿嫁给柳恒,用来羞辱苏家和程家。”掌柜的对这桩事这样清楚,还是因为前段时间柳家一个旁支的公子到这边收购药材,无意间与人说起。 夜宁瀚脸色微暗,若说柳慎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子,那么柳恒在京城纨绔败类当中也能排上前十,这个不用到京城,外面都有所耳闻。既然如此,程水燕还以苏瑜浅身体不好为由,亲自将女儿推出去,这个苏瑜苒果真是程水燕亲生的? “我似乎听说,柳家原本提亲的,是苏家二小姐,倒是有些不明白,柳家为何放着程水燕亲生的大小姐不要,偏选中二小姐呢?”夜宁瀚微皱眉道。 “这个属下也略微听说了一些,听说是柳家打探得知,程水燕对亲生女儿大小姐,一直都是不闻不问毫不在意的,反而将二夫人所出的二小姐疼爱非常,视若亲生女儿。若是娶大小姐,不能让程水燕难过,所以特意提的二小姐,尤其大小姐从小不识礼数、没什么才名,相对而言,二小姐是通州出了名的才女,娶了二小姐才能让苏家肉疼。”掌柜的心里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解释自己知道的消息,其实他听着觉得挺幼稚的,居然是两大家族之间的较量,也不知两家当家的智力是个什么水平。 夜宁瀚却不觉得好笑,已经连外人都知道程水燕对苏瑜苒不好,她在苏家过得到底是有多艰难,心里似乎有一些心疼,难怪苏瑜苒对于那些事都已经可以随随便便的说一说,大约是心寒了吧!夜宁瀚想起苏瑜苒面对他时骄阳一般的笑容,看上去就像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一般,聪慧、大方,有些小性子,却无伤大雅,这让他一时间很想问一问程水燕,苏瑜苒到底是不是路边捡来的,如何能这样的不在意,何况,哪怕是捡来的,这么多年也该有些感情了吧! “主子……”掌柜的在这一座小城做事,虽然手里的职权不多,见到夜宁瀚真人的机会却更多一些,对夜宁瀚的了解也更多一些。通常来说,夜宁瀚比一般的主子还要好说话一些,但若是遇到夜宁瀚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只怕接下来的事就不那么好办了。毕竟夜宁瀚从十四岁接管云蜂阁,将沈沁闹着玩的事业发展壮大道如今的地步,怎么可能没有些手段,他一个做事的小管事,可不敢做出挑衅主子的事情来。 夜宁瀚摆摆手,道:“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将我刚刚吩咐的事情办妥。另外,通知通州那边的人一声,我会尽快去一趟通州,叫他们安排一下,不要走漏任何消息。还有,通过云蜂阁的渠道,给我爹娘传个消息,说小嘉小阮如今在我这里,叫他们不用担心。” “是!”掌柜的松了口气应道,云蜂阁自然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渠道,他们一贯收集各类消息,想要隐藏一些消息也不在话下,这两件事倒是并不难办。难办的还是夜宁瀚最先交代的两桩,敢拦截公主和郡主的,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当今大明,谁不知道太子夜瑾萧爱妹成狂,这个被他疼爱非常的妹妹,还不止明欣公主一个,还包括瑞王府的两位郡主。对这一个妹妹加上两个堂妹,夜瑾萧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敢动这三位,那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的勇气,尤其两位郡主还有个不输于太子的亲哥哥。 夜宁瀚将事情安排妥当,也没有多留,提上刚刚出炉还热乎的点心,回到驿站,果然瑶嘉瑶阮加上一个苏瑜苒,三人已经坐在他的屋子里等他。夜宁瀚看了苏瑜苒一眼,道:“怎么你也来了?” “哥,我和小阮可是世间最好的妹妹,这等大事,你要是把苏姐姐给忘了,将来可是买多少点心都补不回来的!”瑶嘉一面熟门熟路的接过夜宁瀚手里的点心,打开,开始分点心,道:“哥,怎么只有这么几块?最近都没有点心吃,我们都想念好久了。” 夜宁瀚默默地翻了两个白眼,道:“才吃了饭,你们能吃多少?给苏姑娘分一点,我让掌柜的明天再送一些过来,带着路上吃。”说着,自己动手从点心里面挑了两个卖相好的,递给苏瑜苒,道:“不用跟她们客气,她们就是眼睛大,吃不了多少。” 苏瑜苒接过点心点点头,心里却羡慕瑶嘉瑶阮两个,有哥哥这样疼爱,同时也想起她早早夭亡的哥哥,若是哥哥活着,会不会这般疼爱自己。 瑶阮比姐姐安静一些,拿了两块点心便慢慢地啃,顺便问哥哥道:“哥哥,我们明天可不可以坐马车?这么冷的天骑马多冷啊!何况我们姑娘家,骑马多辛苦,我跟姐姐还好,苏姐姐有没有武功,怎么受得了啊!” “……”夜宁瀚看了瑶阮一眼,道:“不用找理由了,我知道,最娇气的就是你了……” “娘亲说了,女孩子家本来就应该娇气些!”瑶阮被夜宁瀚说破也不生气,微微抬着下巴道。 这两个妹妹,夜宁瀚一向是拿瑶阮更没有办法一些,对付瑶嘉,只要气势上强一些,小丫头就乖乖听话了,瑶阮却是属于遇强则强的类型,明明武功高强,比瑶嘉都要厉害一些,偏偏平日里总是柔弱弱的模样,让人对她狠不下心来。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见撒娇行不通,瑶阮瞪着夜宁瀚道,“要是没有马车,我就不走了!” “……”夜宁瀚还能说什么?两个妹妹走丢了,他爹娘不知着急上火得什么样子,要是找见了,再把其中一个撇下了,恐怕比没有找见还惨,“好了好了,我吩咐人准备马车了,我还不知道家里有你这么个懒骨头啊!” 瑶阮这才满意了,拉起瑶嘉的手,道:“嗯,时候不早了,姐,我们回去休息吧!” 瑶嘉点点头,跟妹妹手拉手出去了,留下苏瑜苒和夜宁瀚两人,苏瑜苒有些不自在,道:“那个,我也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去给她们两个买衣裳。”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等等!”夜宁瀚叫住苏瑜苒道。 “呃,还有什么事?”苏瑜苒站住回头道。 “我还没给你银子呢!你拿什么给她们买啊,你等一等,我去取银子。”夜宁瀚笑道。 “嗯……那个,小嘉和小阮是双胞胎?”苏瑜苒有些好奇道,实在是两个人看着一般大,长相虽然有几分相似,但本身就不大像,加上完全不同的气质,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双胞胎,可若说不是,夜宁瀚看两个都是同胞妹妹的疼爱,苏瑜苒一时拿不准这个。 “是啊,小嘉小阮是双生子,不过小嘉像我娘一些,小阮更像我爹一些,小时候还挺相像的,越长大就越发不像了,如今若是不说,旁人都猜不到她们俩是双生子。”夜宁瀚,拿了钱出来,随口解释道,“你昨天买的衣裳都给了她们两个,明日顺道再买两件吧,这边大约也没得挑,等到了前面的凤阳城,你们再去挑些喜欢的。” 苏瑜苒接过夜宁瀚递过来的银子,微微诧异道:“还要给我买啊!我的待遇会不会太好了些?” 夜宁瀚被苏瑜苒逗得一笑,道:“你不是说将来要还我吗?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少借一点多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苏瑜苒点点头,将银子收起来,往外走,道:“那我走啦!” 夜宁瀚看着苏瑜苒走到瑶嘉她们隔壁的房间,微微侧着头,苏瑜苒如今这一桩婚事不算什么,重点是苏瑜苒什么时候才能也对他生出些小心思来,否则,光靠他一个人冲着她走,路程似乎有些遥远。 回想起爹爹和师叔们这些年传授的经验,他爹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可惜,如今似乎反过来了。叶锦玄师叔说,喜欢一个人,首先要认清自己的心,否则难免要走弯路,这个东西比较悬,可他不是个糊涂的人,大约明白自己对苏瑜苒是什么个心。徐师叔说,喜欢一个人,就先把名分定下来,其他的可以一步一步走,可惜目前似乎是苏瑜苒跟别人定下名分了。 想了一圈,一时想不到具体该怎么做,不过,既然喜欢一个人,她想做的事,就帮她做好吧!夜宁瀚想着,苏瑜苒想完成她外祖父的遗愿,那他就帮她做到好了,找一个人固然说不大容易,可对于云蜂阁来说,也算不得太难。 次日一早,夜宁瀚准备着出发,苏瑜苒早早地出门去给瑶嘉瑶阮两个买衣裳,就只有瑶嘉瑶阮两个睡到了自然醒。如夜宁瀚所说,这个地方小,成衣店也就是一家,卖的衣裳也就是镇上人消费的水平,实在没什么可挑的。苏瑜苒随便挑了几件看着还算顺眼的,拿了瑶嘉瑶阮的尺码,便拎了东西往回走。 对于自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姐妹两个,昨晚那是实在没有衣裳穿,她们不嫌弃,今天再见到这几件,两人还真有些嫌弃。夜宁瀚将马车安置好,过来叫三人吃饭,见瑶嘉瑶阮的表情,摇摇头道:“你们两个啊,这么个小镇,你们指望能买到什么好的衣裳?” “我前两天见着有个姑娘穿的很好啊!”瑶嘉微微噘着嘴道。 夜宁瀚一笑,摇头道:“傻丫头,你见过我们家直接往外面买衣裳吗?有钱人家的衣裳都是自己做的,也只有大城市里面,才有专门定制的,这里你就别有这样的奢望了!快点将东西收好,吃了早饭我们要出发了,你们不急着找你们欣儿姐姐了?” “好吧!”姐妹两个将衣裳收起,还记得跟苏瑜苒道谢,道:“苏姐姐,谢谢你一大早给我们去买衣裳,我们不懂事,你别生气。” 苏瑜苒连忙摆手,她以前虽然不受母亲疼爱,也是衣食不缺的千金小姐,若不是她昨日亲自在成衣店里面逛了一圈,她的想法跟瑶嘉两个估计也差不多。 早饭是夜宁瀚从自己店里带过来的,瑶嘉两个一坐下,就感叹道:“哥,你的店都开到这里来啦!嗯,真是太好了,昨晚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我害怕今天接着得吃那些呢!” “要不是怕你撂筷子不吃了,我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带回来吗?快点吃,吃完了好早点出发,晚了今天到不了城里住宿,你们就准备在马车上过夜吧!”夜宁瀚看了瑶嘉一眼道。 “嗯嗯!”瑶嘉自觉地拿了勺子给大家添饭,一面问道:“哥,有欣儿姐姐的消息了吗?我跟小阮一起还已经弹尽粮绝了,欣儿姐姐要是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夜宁瀚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叫人去找了,但哪有那么快啊!等会儿我们顺着你们来时的路走,看路上能不能找到欣儿。” 瑶嘉两个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们一路过来,也在打听夜明欣的下落,可这一个人丢了,跟大海捞针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两人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根本就寻不到夜明欣的下落。她们女儿家,又生在皇家,从小都有人前后跟着,沈沁虽然一向叫她们自己点点钱在身上,可毕竟数量不多,她们又是不不懂得过日子,那点钱两天就完了,而夜明欣多半还不如她们。 苏瑜苒看两个小姑娘兴致不高,赶忙道:“你们得多吃点,不是要去找人吗?若是吃不饱,哪有力气找人啊!” “嗯,苏姐姐说得对!”瑶阮煞有介事的的点点头,拿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到碗里,向瑶嘉道:“姐,你也赶紧多吃点,要是等会饿了,我和哥哥还有苏姐姐,可没空管你的!” “我知道啦!”瑶嘉也点点头,也不甘示弱的夹了一筷子过去。夜宁瀚见她们俩这样,向苏瑜苒投去感激的一笑,虽然费事从外面带了饭食回来,但他还真挺担心两个妹妹依然嫌弃,毕竟就算是一个主子的店铺,这味道还要看食材和手艺啊,这边偏远了些,夜宁瀚真把它打造的跟别处一样,就只有赔钱的份了。 因为瑶嘉瑶阮担心着夜明欣,吃饭收拾一点都没耽搁,很快一辆马车驶出了小镇,往北走去。苏瑜苒本就是开朗大方的性格,很快就跟瑶嘉瑶阮两个混熟了,两人身边没有个年纪相仿的姐姐,跟夜明欣也只有每年见过几回,两人围着苏瑜苒姐姐、姐姐的叫,倒是没有再开嫂子的玩笑。 一路走了五天,比原计划提前了两天赶到了通州,不过依然一点夜明欣的消息都没有。这让夜宁瀚不得不怀疑,夜明欣是不是被什么人抓到了,可就算是抓人,要钱要什么的,总要开个口吧,偏偏什么动静都没有。 到了通州,苏瑜苒自然是要回苏家去的,夜宁瀚一来想厚着脸皮离苏瑜苒近一点,二来也想趁机看一看苏家的情况,所以带着两个妹妹借口要在通州办点事,要跟着苏瑜苒去苏家。苏瑜苒认真考虑了,片刻,将三人带到程府,向夜宁瀚道:“苏家麻烦太多,你们就暂且住在程府吧!我外婆还在,她人很好,会照顾小嘉和小阮的,我没事就带你们四处走走。” “苏姐姐,我听说苏家对你不好,你回去他们会不会欺负你?不如我和小阮跟你过去好了,至少可以帮你忙嘛!”夜宁瀚没多少机会在外面走动都知道苏家的情况,瑶嘉和瑶阮更是听过的不少,以前不认得苏瑜苒,也没有感觉,如今她们将苏瑜苒当做姐姐看待,自然放心不下。 “不用,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他们哪能将我怎样?我瞧着苏瑜浅厌烦得很,你们见了她只怕也没什么好感,还是别见着的好。”苏瑜苒摆摆手道,“放心吧,他们一直不拿我看在眼里,我却将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说对上了谁占优势?要不是那是我亲娘,哼……” “好吧,那苏姐姐凡事要小心啊!欣儿姐姐说,那些内宅里面的妇人最是阴险,因为闲的没事,功夫都花到算计别人身上去了。姐姐虽然会武功,可也敌不过别人处处暗箭啊,还是小心为上,若是有人再敢给姐姐下毒,就把这个给她下回去,看谁玩得过谁!”瑶阮平时柔柔弱弱的,可时不时还露出点女汉子的本性,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霸气。 “好!多谢小阮妹妹了!”苏瑜苒说着,便敲开程家的大门,打算亲自将兄妹三个交到外祖母手中。 自从程老爷子过世之后,这边就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主子,连苏瑜苒也只是时常过来看看。这样一来,府上的下人也少了,苏瑜苒敲门,还是管家亲自过来开门,见到苏瑜苒十分惊喜,道:“小小姐回来了!快进来,老夫人都快担心死小小姐了!” “外婆她还好吗?”苏瑜苒听到老管家这样说,心里也是十分担心,自从程老爷子过世之后,老夫人的身子就不大好,还要时时记挂着不着调的女儿和一直受委屈的外孙女,一年多下来,人也更加苍老了。而这段时间她再外面,最担心的也就是外祖母,就怕得知了这些消息,更要伤身。 “哎,一言难尽,小小姐进来再说吧!”管家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苏瑜苒后面还跟了几个人,道:“这几位是……” “这是我的恩公,她们俩是恩公的妹妹,恩公有些事要在通州办事,所以想问问外婆,能不能留恩公和两位妹妹在府上暂住,也算是我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了!”苏瑜苒向老管家笑道,程管家打小就跟在程老爷子身边,一辈子为程家尽忠,如今年纪大了,许多事都做不了了,只管着门房,通报往来。而程老管家也是程老爷子一辈的人,苏瑜苒从小都将他叫做管家爷爷,老管家也十分疼爱她。 “原来是这样,公子既是小姐的恩人,那也就是我程家的恩人,快请进来!”老管家说着,便引着夜宁瀚几个往里走。 “管家爷爷,外婆她一向都安好吧!”苏瑜苒一脸担心道,她知道,她进去问起,外婆只会说一切都好,都没有事,也只有程老管家会对她说实话。 程老管家叹了口气,道:“老夫人听到小姐将小小姐送到京城完婚,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好容易醒来,就去苏家找小姐,叫小姐将小小姐接回来。可小姐说,小小姐你不识礼数,又不依管教,柳家肯娶小姐,总好过一辈子嫁不出去,叫老夫人不要再惯着小小姐,免得害了小姐一生。老夫人险些气得背过气去,回来之后就病倒了,如今还躺在床上。小小姐你回来了正好,好好劝一劝老夫人,让她保重身子啊!” 苏瑜苒死死咬着唇,压住眼泪,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外婆,管家爷爷,劳烦你叫人请恩公他们先去休息吧!” 老管家点点头,道:“好,几位客人请随我来!” 夜宁瀚不放心苏瑜苒,可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他也没有理由管人家家事,只得向老管家点点头,道:“有劳老管家了!” 苏瑜苒进了外祖母刘氏的屋子,只见里面光线有些昏暗,一股浓浓的药味。苏瑜苒进门,将帘子拉开些,靠到床边,道:“外婆,我是苒儿,苒儿回来了!” 刘氏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仔细一看,果真是苏瑜苒,眼泪就流下来了,道:“苒儿、苒儿,外婆不是做梦吧!真的是你回来了?” “是苒儿,外婆你捏捏,是热乎的,哪能是假的啊!”苏瑜苒拉着刘氏的手,往自己脸上捏了捏,刘氏终于露出些笑容,道:“苒儿、苒儿,外婆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娘她、哎,外婆都不知该怎么说她,她怎么就那么糊涂啊!” “外婆,苒儿知道娘她糊涂。外婆,我们不说她好不好?苒儿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绝对不会嫁到柳家去,反正婚书上面写的是苏瑜浅,到时候怎么样都不关苒儿的事。”苏瑜苒怕刘氏一激动,病情再加重,赶忙保证着,又转移刘氏的注意力道:“外婆,这回苒儿在外面,多亏一位恩公相助,苒儿请恩公在府上小住,等会儿苒儿亲自下厨,给外婆去去病气,也给恩公接风怎么样?” “小小姐,两位夜小姐过来了!”一个婆子进来通报道。苏瑜苒一回头,果然见到瑶嘉和瑶阮两个,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们怎么不好好休息?” 瑶嘉摇摇头,道:“听管家爷爷说,老夫人病了,我和妹妹都是懂得医术的人,所以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苒儿,她们是?”刘氏见到瑶嘉和瑶阮,只道是苏瑜苒的朋友,心里还十分欣慰,苏瑜苒一向没什么朋友,她一直希望苏瑜苒能交到两个要好的闺友。 “这是瑶嘉、这是瑶阮,她们是恩公的妹妹,跟恩公一起,在我们家里住上几日。之前娘给我下了药,多亏了她们我才能恢复的,原本就想请她们给外婆看看,就想着一路辛苦了,没敢说。”苏瑜苒解释道,虽然相处只有这几天,但苏瑜苒对瑶嘉瑶阮两个印象很好,不过两人年纪小些,她总是下意识的将两人当做妹妹看待。 “我们是习武之人啊!怎么会做两天马车就会累!”瑶阮嗔了苏瑜苒一眼,道:“都说了是好朋友好姐妹啦,” “说不定将来还是好姑嫂……”瑶嘉在旁边补充道,“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开口!你看,我们来了通州,都直接住到你家里来了,就你这么跟我们客气!” “咳咳……”刘氏听到两个姑娘生气勃勃的说话,心情一时也好了起来,不过瑶嘉一个好姑嫂,将老人家又呛到了,看向苏瑜苒,道:“好姑嫂?这是怎么回事?” “外婆,是瑶嘉胡说的!”苏瑜苒脸色微红,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夜宁瀚勾唇微笑的模样,不自觉嘴角也微微弯起。 “程家奶奶,你别生气,我姐就是嘴巴快。不过,我哥哥是真的对苏姐姐有意思哦!每次都特意找各种各样的点心还有水果来,我和姐姐都没有这样待遇呢!”瑶阮柔柔的笑着,顺便拉起刘氏的手把脉。 “是啊、是啊!程家奶奶,我哥哥长那么大,除了我们姐妹还有我们堂姐,还是头一回对女孩子这样好。我哥哥他书读得好,武功也好,将来前途肯定差不了的,就是一向住在山里面,只要苏姐姐不嫌我哥哥土气,一定是一桩好亲事!”瑶嘉也符合道。 程老夫人让瑶嘉瑶阮两个一逗,倒是露出些笑容,顺着两人的话道:“不嫌弃、不嫌弃,只要你们哥哥不嫌弃苒儿笨就好了。” “外婆!”苏瑜苒瞪了瑶嘉瑶阮两个一眼,“外婆你别听她们瞎说,夜公子是个好人……” “唉!被发好人卡了……”瑶阮一面把脉,一面叹了口气。 “唉,娘亲说了,通常说了你是个好人这话,基本就没戏了。哥哥真可怜,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这么断送了……”瑶嘉顺着接话。 刘老太太本来就是心病,见到苏瑜苒回来了,又有人这么一逗,开心起来便觉得心情都好起来了,不由也跟着瑶嘉两个打趣外孙女,道:“是怪可怜的,苒儿啊,你看你要是不喜欢人家,早点跟人家说清楚了吧,免得耽误了人家公子……” “外婆,我没有……” “没有,那就是喜欢了?”瑶阮眼珠子一转接口道。 “不是……” “那还是不喜欢,哥哥真可怜……小阮,我记得娘亲说哥哥年纪不小了,该娶妻了吧?” “是啊,娘说了要等哥哥成了亲,才能给我们说亲。还说男子等得起,女孩子却拖不得,看来这回回去,哥哥就只能被爹娘随便配一个嫂子了,也不知道未来嫂子什么个脾性……” “……”苏瑜苒也不知怎么回事,听到夜宁瀚要娶别人为妻,心里头就闷闷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站起身道:“小嘉、小阮,你们替我陪外婆说说话,我去准备晚饭,给你们接风……” “……”一老二小对视一眼,瑶嘉先开口,“看样子也不是完全没意思嘛!” “我早就瞧出来了,只是苏姐姐毕竟是女儿家,哥哥又光等着苏姐姐自己靠过来,不知道女儿家脸皮薄吗?枉哥哥一向聪明,光读那些圣贤书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多看两本话本来得有用!”瑶阮摇摇头道。 “哇,你又偷看话本,娘亲不是说了不许多看那些诱拐无知少女的书籍吗?” “我是无知少女吗?天天读医书,都快无聊死了……” “你们这是在试探你们哥哥和苒儿?”刘老太太听瑶嘉两个对话一番,抿着嘴道,“就不怕我告诉你们哥哥和苏姐姐?”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苏程两家 “程家奶奶,您是我见过最好的老人家了,可千万别跟哥哥说啊!”瑶嘉闻言赶忙抱着刘氏的胳膊道,“哥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将我俩直接送回沧州的!” “别闹,我给程家奶奶把脉呢!”瑶阮瞪了姐姐一眼,回头却对刘氏道:“程家奶奶,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嘛,苏家姐姐若是嫁给了哥哥,奶奶不就不用替苏家姐姐操心了吗?何况哥哥跟苏家姐姐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提到这个,你们想来也听说苒儿跟苏家还有柳家的事了吧!就瞧着你们两个,奶奶也相信你们哥哥是个好孩子,可如今的程家,就剩下我一个老太婆和这一个宅子,这桩婚事上面,我是半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何况还有柳家,你们对苒儿有恩,我们哪能害了你们啊!”刘氏叹了口气道,她和死去的老伴儿都是厚道的人,虽然为了苏瑜苒的婚事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可柳家势大,哪能将别人牵扯进来。 “程家奶奶,我不用问都知道,您这病是心病,只要这心事了不了,再好的大夫都拿您的病没有法子。”瑶阮松开刘氏的手道,“程家奶奶,我娘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放心好好养病就是,别想那么多。” “是啊,苏家姐姐的娘那样对她,她爹爹更不用说了,在她心里的亲人就只有奶奶一个了,您要是出点什么事,苏家姐姐可怎么办才好。至于这桩婚事嘛,奶奶是看着苏家姐姐长大的,奶奶觉得苏家姐姐是这般认命的人吗?更何况,我哥哥既然喜欢苏家姐姐,那柳家的识相的就早点该找谁找谁,不然,柳家一个没落的世家,能翻起什么浪啊!”瑶嘉安慰刘氏道。 刘氏微微一愣,她一见瑶嘉两个,就觉得姐妹两个通身的气派不像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在听瑶嘉这话,就更加确定这一点了。程家以前被称为通州第一家,与如今暴发户一般的苏家可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从她的眼光看,虽然还没有见到夜宁瀚本人,但两个妹妹这一身的贵气,就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更何况柳家如今确实败落了些,可在他们看来,也是京都的大户人家,没想到瑶嘉竟是不大放在眼里的意思,不由问道:“两位姑娘,你们是京都的千金小姐?” “嗯,不是啊,我们家在沧州。”瑶嘉应道,“京都也有宅子,不过爹爹不喜欢住京都,说是每回去了京都,伯父都要找他做事,还不如沧州悠闲自在。” “不过,程家奶奶不用担心柳家对我们家怎么样,太子哥哥对哥哥就像亲兄弟一样,去年太子哥哥的新娘子让人抢了,还是哥哥陪太子哥哥一起将人抢回来的……”瑶阮提了毛笔专心的写药方,不过刘氏和瑶嘉的话还是听在耳中的,刘氏明显是担心他们家抗不过柳家,虽然他们一向低调,但哥哥既然看上了人家姑娘,哪能把身份什么的藏着掖着,否则人家觉得自己家没有诚意怎么办? “……”刘氏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这两年过来不大管外面的事,但一些道理还是明白的,比如不是谁都能将太子殿下叫做太子哥哥的,除了宫里面的公主,也只有成王府和瑞王府的郡主有这个资格。而瑶嘉又提到沧州,那么眼前这两个,自然就是沧州瑞王府的两位郡主了,而两人口中的哥哥,自然是瑞王世子。 “你们是瑞王府的郡主……我……”刘氏说着就打算起身,瑶嘉赶忙将她扶着躺下,道:“程家奶奶,我们就是因为您和蔼可亲,才这样喜欢您的,您可别跟我们客气。何况将来就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这……我们苒儿,怎么配得上王府的世子。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若是让苒儿为妾,老身情愿苒儿嫁到柳家做个正妻……”刘老太太也算是十分喜欢这两个直率的姑娘,便也实话实说道。 “奶奶您误会了……哎呀,都怪小阮,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瑶嘉见刘氏态度突然转变,不由瞪瑶阮一眼道。 “哥哥要娶苏家姐姐,怎么可以隐瞒家世,那才是最没诚意的。何况我们家的人不许纳妾,这是娘亲说的,若是哥哥敢这样胡闹,看娘亲不将他逐出家门!”瑶阮毫不示弱道。 “……”刘氏看着两个小姑娘,若说夜宁瀚与柳恒相比较,夜宁瀚不知强了多少,只是程家风光时,或许还能想一想,如今,连空架子都不剩,她既高兴外孙女有人喜欢,又怕夜宁瀚不是真心,或者只是一时新鲜。 瑶嘉和瑶阮姐妹当中,瑶阮更加聪明细心一些,一看刘氏这般表情,就猜出她担心什么,便道:“其实,现在说这些都还早,我们早就与哥哥说过,叫他上门求亲,可哥哥说,他希望是苏家姐姐自己新欢他,而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他。可哥哥心里喜欢,又不敢跟苏家姐姐说,怕一开口,将苏家姐姐直接吓跑了,就这么一路拖着走到通州来了。” “是啊,我们家在通州虽然没有别院,可也有一些产业,找个地方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哥哥一定要接住在这边,还不是为了离苏家姐姐近一点嘛!我们两个年纪是小,不过我们可不瞎,怕也只有苏家姐姐还觉得哥哥是为了那点子债才追到这边来的。”瑶嘉也接口道。 刘老太太当然希望外孙女嫁个好人家,听姐妹俩这么一说,那点子门第观念也抛开了,心里还觉得,若是没有足够的家世,恐怕还护不住苏瑜苒。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女,老太太起起落落一辈子,早就将这些都看开了,笑着看瑶嘉两个,道:“我明白你们两个小姐妹的意思了,是来替你们哥哥打前阵的,家世背景交代清楚了,你们哥哥的心意也说明白了,以后提亲便顺理成章了,是你们哥哥让你们来的?” “是啊,哥哥说了,苏家姐姐虽然是苏家的女儿,不过最在意的只有奶奶您一个,所以啊,苏家哥哥可以使手段,但是奶奶您,一定要用诚意打动才行。”瑶阮说着将写好的药方吹干,向瑶嘉道:“姐,你在这里陪程家奶奶说话,我去请管家爷爷去抓药,奶奶身子虚得很,得好好补一补!” 瑶嘉见到妹妹眼里的狡黠,就知道妹妹是打算出去看哥哥跟苏家姐姐的热闹去,奈何让瑶阮抢了先机,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回头跟我说啊!” 这边苏瑜苒闷闷的出了门,打算去准备晚餐,虽然赶路过来有些疲倦,但还是想给外祖母做些好吃的,至少告诉外祖母自己很好。 “哎哟……”苏瑜苒低着头想事情,猛地让人抓了一把,被带的退了一步,一回头见是夜宁瀚,不由微微皱眉,道:“你拉我做什么?” “……”夜宁瀚看了一眼离苏瑜苒不过两三步的一棵树,那还是她退了一步的距离,若没有他拉一把,如今人该已经撞上去了。叹了口气,道:“想什么呢?这样想演示一下守株待兔的故事?” “……”苏瑜苒看了一眼前面的一棵树,扯扯嘴角,道:“谢谢你拉住我啊……” “……”夜宁瀚看苏瑜苒状态不太对,想起两个被收买了给他探路去的妹子,难道是两个妹子弄巧成拙了? “你……” “你是不是要娶妻了?”夜宁瀚的疑问还没说出口,苏瑜苒便先开口问道。 “……”夜宁瀚心里暗暗在问,这两个不靠谱的妹妹到底说了什么,当然这个问题得好好回答,夜宁瀚斟酌了一番,正要开口,却见苏瑜苒默默地拉开他的手,道:“既然你要娶妻了,还是注意些好,免得让人误会。我一向名声不好不要紧,若是影响了你和未来妻子的感情就是我的罪过了……” 苏瑜苒说完便想走,她看夜宁瀚斟酌的样子,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事是真的。夜宁瀚虽然没有说过,但他们兄妹三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便是一般的官宦人家恐怕都没有这个条件。这样的人,便是娶妻,也不会考虑她这样一个空架子程家的外孙女、暴发户柳家的女儿吧,那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这样好?难道是想要齐人之福吗? 苏瑜苒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推开夜宁瀚,道:“恩公对瑜苒的恩情,瑜苒一定会报答,但瑜苒绝不会对恩公有非分之想,请恩公放心。” 听苏瑜苒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夜宁瀚哪能放她走,反手抓住苏瑜苒的手,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几时让你报恩了!” “你……” 夜宁瀚觉得苏瑜苒此时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见四下里没人,将苏瑜苒往那棵差点撞上的粗壮树干后面一拉,将苏瑜苒的身子抵在树干上,道:“瑜苒,你别着急,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你这个样子,也算好好说话吗!”苏瑜苒想要挣开,奈何夜宁瀚的武功比他好,她一点力气撼动不了夜宁瀚的身子。 “我只是想让你乖乖听我说完,而不是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夜宁瀚没有松开手,直视苏瑜苒的眼睛,道,“苏瑜苒,我喜欢你,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不是纳你做妾,不是玩弄于你,是堂堂正正的迎你进家门,作我唯一的妻子。” “……我……”苏瑜苒对着夜宁瀚的眼睛,见到他眼里满满的认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甚至爹娘都不疼,没有丰厚的嫁妆、不能给你提供帮助,你为什么想要娶我为妻?你们那样的人家,怕是做妾,我都高攀不起吧!” “你几时在意起这些来了?你不是连逃婚都敢吗?怎么现在对我说起高攀不起来了?”夜宁瀚道,“还是你心里面不喜欢我?苏瑜苒,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只要当面跟我说你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立刻就走,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瑜苒连忙摇头道:“我我只是担心,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凭感觉,我就知道你们兄妹肯定不是普通人。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在意门第,你不在意,可别人会说,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被别人取笑……” “只要不是你害怕被人说嘴,我什么都不怕。我爹迎娶我娘时,我娘是相府的千金,我爹只是一个普通的举子,人家就说我爹吃软饭,傍上了千金小姐的我娘。后来我爹认祖归宗,变成尊贵的王爷了,人家又说我娘一个庶女出身,配不上我爹,前前后后无论何时都有人嚼舌根,可我爹跟我娘一直过得很好。苒儿,要过一辈的是我们,只要你不怕,我又怎么会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夜宁瀚望着苏瑜苒道。 “可是,我们才认识几天,你怎么就觉得你会喜欢我?”苏瑜苒弱弱的问道,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就这么短短的几天,她也喜欢上人家了。 “傻瓜,有些人,只要一眼就知道一生都不能错过!”夜宁瀚轻轻一刮苏瑜苒的鼻子,“我知道现在还太早,你答应我,不避着我,我也答应你,不会逼你,等到了你觉得我可以托付终身的时候,我在上门求亲,这样可以吗?” “好!”苏瑜苒没有犹豫,点点头应道。 “小小姐、小小姐,苏家的人将程府围起来了,说是要带小小姐回去,而且,柳家公子也一同来了。”老管家一脸紧张的赶来,便遇上刚刚从树后面出来的苏瑜苒和夜宁瀚两个。 “什么……”苏瑜苒脸色瞬间就白了。 程家当年是通州第一家,而那时的苏家,连中等之家都算不上。苏瑜苒的父亲原本是个书吏家的儿子,只是父亲死得早,到后来实在贫寒得很,连读书都是母亲熬着眼睛做绣活供起来的。苏瑜苒的父亲当时一心一意想要读书出人头地,奈何连续考了几年,依然是个秀才,再想继续,却没有人愿意供他。到程水燕带着嫁妆嫁过去之后,他倒是继续再考了几年,实在考不上了,才放弃考科举,转而从妻子手中一点点将程家蚕食。 程家因为只有程水燕一个女儿,程老爷子从小就手把手的教导程水燕掌管家业,程水燕确实也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天分,多少也安慰了一生无子的程老爷子。到程水燕及笄之时,老爷子就将家业都交给了程水燕,意思就是无论程水燕嫁出去还是招婿进门,程家的一起都会跟着程水燕。原本应该是天之骄女的程水燕,也不知该说情商高还是情商低,嫁到了苏家之后,不用人家算计,就一步步丢盔卸甲,如今,连亲生女儿都要这般逼迫。 夜宁瀚脸色微沉,轻轻捏了捏苏瑜苒的手,道:“别怕,交给我就是,我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我娘把程家的一切都给了苏家,如今程家就只剩下这一座宅子了,我们要如何应对他们……”苏瑜苒抿着唇道。 “别担心,凡事有我,不是说柳恒来了吗?他若是没来还要费些力气,他来了可就好办了。”夜宁瀚安抚的拍拍苏瑜苒的手道。 “真的?” “自然是真的,走,我们出去看看。”夜宁瀚说着,便往外走,顺便向程老管家道:“管家爷爷,程家奶奶身子不好,不宜再受这些事情烦扰,这件事就别让她烦心了吧!” 老管家暗叹夜宁瀚想得周到,点头道:“夜公子说得对,老奴不会告诉老夫人的。” 夜宁瀚这才点点头,示意苏瑜苒跟上,顺便向后面不知道偷看了多久的瑶阮道:“你要不要来?不来我们就走了!” “要、要!”瑶阮赶忙追过来,抱着苏瑜苒的胳膊,道:“苏姐姐,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瑜苒被突然冒出来的瑶阮吓了一跳,再想到瑶阮也不知听到了多少,更觉得脸上一时间就烧烫起来。瑶阮倒是还记着刘氏的身体,将手里的药方递给程老管家,道:“这是程家奶奶的药方,劳烦老管家将药抓来,煎好给程家奶奶喝,奶奶只是积郁成疾,只要心情舒畅了,再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了!” 程老管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因为老夫人一直心情沉郁,连药都不愿意坚持喝,时间久了,身体就愈发差了。不过如今小小姐回来了,这件事也有了转机,想来老夫人的病也该有转机才是,老管家这样想着,便也拿着药方抓药去了。程老管家跟着老爷子一辈子,一双眼也算厉害,看着夜宁瀚对自家小姐好,也盼着自家小小姐能有个好的归宿。 夜宁瀚走在前面,苏瑜苒和瑶阮跟在后面,直接从大门口出来,果然,见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围了程府。而人群当中有两名男子一个夜宁瀚认得,便是柳家嫡次子柳恒,另一人,大约是苏家二少爷,苏瑜苒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苏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姨子 夜宁瀚站在苏瑜苒旁边,可以感觉到苏瑜苒纤弱的身子微微的颤抖。夜宁瀚知道,没有一个孩子会天生的厌憎自己的父母,苏瑜苒能将这个人称为人渣,必定是此人做过十分过分的事情。夜宁瀚打量着苏瑜苒的父亲,便是那个带了人围了程府的苏俊,已经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子微微发福,却也能看出些年轻时俊美的样子,听说当年原是读书人,还考到了秀才的功名,可如今看上去,丝毫没有读书人的儒雅,完完全全都是市井中一个爱钻营的小人的模样。 夜宁瀚没有猜错,苏瑜苒小时候,因着程家二老的关系,苏俊对苏瑜苒兄妹两个还是表现出一些疼爱的。当然,相比起对苏兴和苏瑜浅两个时常抱着亲热的疼爱来说,苏俊对苏瑜苒兄妹两个,实在算不上疼爱,顶多就是做给别人看的疼爱,到了私下里,别说抱一抱,就连夸一句的舍不得给。苏瑜苒小时候,也做过一些想讨父亲欢心的事情,比如外公给了她一些京都带来的好东西,她特意跑到苏俊那里拿给苏俊,没想到苏俊当场就对小小的苏瑜苒发火。以后,苏瑜苒对父亲的感情便慢慢淡了,到了苏瑜苒的哥哥死去之后,就更加没有别的奢望。 然而,真正让苏瑜苒对这个父亲恨之入骨,见到一面都会气得浑身颤抖,则是因为程老爷子的死。所有人都道程老爷子是得病而死,只是因为程老爷子那时年纪大了,几乎没有人问起程老爷子为何会突然发病死去,就连外祖母刘氏那边,也是苏瑜苒用话搪塞了过去,因为程老爷子是程水燕和苏俊活活气死的。 要说恨苏俊,其实苏瑜苒更恨程水燕一些。苏俊无论如何只是一个外人,他有本事蚕食掉程家的势力,那是他的本事,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可程水燕是程老爷子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呀,她居然可以和丈夫一起活活将生身父亲气死,这何止是一个不孝足够指责的! 苏俊并没有将如今的程家放在眼里,一个老太太,为数不多的几个家仆,哪里敌得过如今财大势大的苏家,所以他这一趟来的十分有底气。而苏瑜苒他虽然不喜欢,却毕竟在身边养了十几年的,他也算了解,若是在苏家,苏瑜苒还会哽着一口气决不答应,可若是在程府,单单是为了老太太安静的养着,苏瑜苒就会老实就范。 “苏瑜苒,你果真是越长大越发没有规矩了!还不快随我回去,柳家公子已经答应不再追究,回去重新选日子成亲便是。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没个好名声,别拖累了你妹妹,她可还要嫁人呢!再说你这样的名声,通州还有谁愿意娶你,难得柳公子家世又好,还愿意娶你做正妻,你可别不识好歹!”苏俊见到站在苏瑜苒旁边的夜宁瀚和瑶阮,并没有在意两人,只撇着嘴向苏瑜苒道。 “是呀妹妹!你若是还有些良心,就知道点好歹,别拖累了浅儿,向你这样的,能有人娶就该烧高香了,还要挑三拣四的,活生生将我们苏家的名声都败坏光了!”苏兴长得不像苏俊,更像他娘一些,整个人也显得有些阴柔,可苏瑜苒知道,苏兴这个人和他长相一般,为人阴狠。在外面,他是光鲜亮丽的苏家大少爷,不仅家境好,据说还是一个才子,虽然还没有功名,可碍着苏家的财势,外面早就将他捧到了天上。可内里,苏瑜苒不用刻意去留意,都知道苏兴背地里做了多少阴损的事,毁在他手上的女子便不止一两个。 “你们、你们无耻!”苏瑜苒很想骂人,奈何即便从小过得没有那么好,也是被外祖父和外祖母良好的教养熏陶出来的,一时也找不到几句骂人的话。 夜宁瀚见苏瑜苒气得脸都红了,将她挡到身后,也不看苏家父子两个,向柳恒道:“柳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你啊!听说你要娶苏家姑娘为妻,怎么来这里做什么?” “……”柳恒一愣,仔细一看,终于认出夜宁瀚来了。自从十几年前瑞亲王镇守西疆之后,瑞王府一家也都随着到了沧州王府,这样一来,世子和两位郡主,见过的人都不多。然而柳家虽然败落了,可他母亲依然是皇家的公主,他还有机会进宫参加宴席,每年多少还有一两次机会见到瑞王世子以及两位郡主,虽然印象不深,可依然足够他认出夜宁瀚来了。 柳恒作为一个不上进的子弟,依然得到柳家的看重不仅仅是因为他母亲是云舒公主,更因为他深深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可以拿捏玩弄,什么人要捧着敬着,而夜宁瀚,显然属于要敬着的。刚欲出口的话见到夜宁瀚将苏瑜苒护到身后的动作,便咽了下去,别说苏瑜苒不是定给他的未婚妻,便是果真是,他也没有胆子跟眼前的这位抢女人,去年夜宁瀚帮着太子夜青玄将新娘子抢回来的霸气,他虽然没有见过,却听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过。 “这……是岳父大人说,大姨子虽然是程家外孙女,也不好总是打扰程家,所以过来接大姨子回去……”柳恒反应很快,这一句话分明就在跟夜宁瀚保证,他只是跟着苏家父子俩过来的,绝对不敢对夜宁瀚看上的苏瑜苒有半点非分之想。 苏俊这些年能够顺利的将程家的家业一点点蚕食,不仅仅是程水燕不着调,什么都给苏俊扒拉,就是苏俊本人,也是个狡猾肯钻营的。他今日特地将柳恒叫上,就是想要让柳恒来壮一壮声势的,柳家在京城或许算不得了不得的大家族,可在通州,却是足够让人仰望的,免得程家的故旧又冒出来阻拦。然而柳恒这话,分明是撇清了关系,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柳恒既然将苏瑜苒叫做大姨子,就表示会履行与苏瑜浅的婚约。 对于柳家来说,这一桩婚事一来是借着婚事岀一出当年被程水燕拒婚的恶气,二来,也是柳恒这个性格,哎京城实在难找到一门合适的亲事,若是放下身段,柳恒的娘毕竟是公主,哪怕不得势,若是她觉得柳家在这件事上面委屈了柳恒,皇家也未必不会向着柳恒。而苏家虽然只是一个暴发户一般的商家,但苏瑜苒毕竟是程家的外孙女,论起来也算不错。至于为什么要定了苏家二小姐,便是多方打听之后,确定不管定的是谁,嫁过去的也必定是苏瑜苒,而提苏瑜浅,能更让苏家头疼一番罢了。 可如今,夜宁瀚看上了苏瑜苒,柳恒是万万不敢冒出头来喊着要将苏瑜苒娶回去的,他敢保证,他若是敢露出半点非分之想,夜宁瀚就敢让他这辈子都别想起半点非分之想。至于他的妻子是苏瑜苒还是苏瑜浅,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他需要的,只是这个妻子对他没有多少助力,这样他那二叔还有大才子大哥才会放心,毕竟,他的母亲是公主。 “柳公子……”苏俊眉头微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公子是到通州来迎亲的,今日会与你同来,那也是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面,才走这么一趟。至于大小姐,既然程老夫人身子不好,大小姐留下服侍老人家也是应当的。”柳恒四两拨千斤的将话题拨开,可这话却挑不出半点不对来,毕竟这桩婚事苏家一直处于弱势,所以即便两边都知道实际嫁出去的是苏瑜苒,可婚书上面的名字,实实在在的是苏瑜浅。 事实上,苏俊虽然从程水燕手里得到了苏家,可这些都是程水燕心甘情愿将一切都给了他,用不着他费心算计,至于说苏俊本人的聪明才智,他虽然精于钻营,可也不过是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所以程家落到了苏俊手里,基本上处于节节亏钱的层面,只是程家毕竟是通州第一家,底蕴摆在那里,一时还不至于捉襟见肘罢了。 苏俊虽然不聪明,可赚了还是亏了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虽然以现在的苏家他这辈子也吃不完,可尝到了甜头,他自然想给子子孙孙都留一点。所以,柳家提出这门婚事的时候,除了要的人是柳恒这一点,他并没有反对的意见,更何况与柳家联姻,对于苏家必定是好的,哪怕这个人是个名声在外的纨绔。所以当他成功地说服了程水燕让苏瑜苒代替苏瑜浅嫁过去之后,这件婚事就只是一桩大好事了。可是到了现在,他原本笃定要将苏瑜苒带回去直接塞花轿里送进京去的时候,柳恒突然改口了,要认真履行婚约了,苏俊只觉得大冷的天冒了一头的汗。 “柳、柳公子,咱们不是说好了……” “说好什么了?还是苏家不愿意结这门婚事?若苏家不愿意,大可以早早说清楚,何必此时让本公子难堪?难怪当年程水燕会看中苏家,拒了我二叔的提亲,看来苏家果真都是这个德行!”对着苏家,柳恒自然就不用小心翼翼的怕惹毛了谁,话不可谓不毒,分明是在说程水燕当时是与苏家有了什么,才毫不犹豫的拒了柳家的提亲。 “爹,我们先回去吧!”苏兴小心的拉了苏俊一把,他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柳恒反水是反定了,若是纠缠下去,绝对没有他们好果子吃。之前苏瑜苒代嫁之事虽然不少人看在眼里,可因为柳家都没有提出意见,更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可如今柳恒说了话,再纠缠下去,这件事恐怕就不能善了了,毕竟在通州,程家的声望还在。 苏俊心里不甘,但他一向信任的儿子这样说,便也只得甩了甩衣袖,道:“走!” 柳恒还冲着夜宁瀚拱了拱手,才跟上人离开了。 夜宁瀚捏捏苏瑜苒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你跟柳恒认识?”苏瑜苒是个十分细心的姑娘,一直注意着众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柳恒表情的变化。 “见过几回,没怎么说过话。我不常去京城,不过他跟阿昭关系不错,所以见过几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总是有些怕我。”夜宁瀚有些不解道,“我似乎也不曾对他怎样啊!” “这个我知道!”瑶阮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要不要我告诉哥哥?” “你又看上什么了?”夜宁瀚看了妹子一眼道,瑶阮看着比瑶嘉温婉乖巧,可事实上,跟人混熟了之后,比起瑶嘉还要脸皮厚些。 “其实也没什么啦,之前听说通州的百花锦最是好看,哥哥送我和姐姐两匹呗!对了,还有未来嫂子!”瑶阮老实不客气的开口提条件。 “你还真不客气!”夜宁瀚瞪了瑶阮一眼,“好了好了,我找人给你弄来,说吧,是为了什么?”其实这点事,夜宁瀚问谁都行,也不必答应妹子的无理要求。不过对于疼爱妹妹的夜宁瀚来说,给妹妹送点东西算不得什么,瑶嘉既然喜欢,而且开口了,他自然不会拒绝。 “嘻嘻,哥哥还记得吧,去年太子哥哥的新娘子让人劫了去那回事,最开始不是因为邓家那个小霸王闹起来的吗?”瑶阮慢慢勾起夜宁瀚的回忆。 这世上敢跟太子抢媳妇的人不多,就算是京城当中那些坑爹的熊孩子们,也都是有些分寸的,调戏姑娘甚至最后抢回家里面去也是有的,但抢太子的新娘子,这件事怎么都像是找死。不过这等找死的事还真有人干出来了。 夜瑾萧的太子妃是京城当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侯门出身,自小就凭着过人的样貌、出色的才情闻名京城,到了及笄都没人能压过去。这样的传奇人物,若是没有两个追求者才奇怪,太子妃在小时候就有不少人追着要送东西,长大了碍着男女有别,狂蜂浪蝶是少了不少,上门提亲的却是踏破了门槛。最后夜瑾萧力压群雄,终于抱得美人固然有身为太子的缘故吧,更多的也是本人足够吸引太子妃的芳心。 美人儿定亲了,自然就没什么可议论的了,狂蜂浪蝶们目光也转向了别人,但也有那么一个不死心的,便是那邓家小霸王。邓家原本是太原人士,在夜青玄登基之后,才调到京城为官,不过邓大人官路顺畅,十几年间已经做到了正二品的大员,一个女儿又入了宫封了贤妃,这小霸王便是贤妃虽小的弟弟,父母疼爱得紧,惯得无法无天。不过再是无法无天,要跟太子抢媳妇就是心里想一想,要果真动手,那得有成了功也成仁的觉悟,而这么一个娇弱的少爷肯定是没那个胆的。 问题就出在酒能壮胆这个问题上面了。心爱的小美人嫁人了,不少心碎的公子哥都借酒消愁,那段时间京城的治安一度有些混乱,而最有胆的莫过于邓家小霸王喝醉了酒,然后借着酒后的灵巧和机智,成功地将太子妃从娘家偷出去了。当然邓小公子生平不怎么喝酒,借酒消愁愁更愁,将人偷出去,没走多远,就醉倒了晕过去了,然后,太子妃被路过的土匪绑走了。 夜瑾萧听说新娘子被绑了,就带了几个兄弟一起上山将新娘子抢回来,顺道端了那个土匪窝为民除害。当初一起上山的,除了夜瑾萧和夜宁瀚之外,还有成王世子夜宁昭和沈家大少爷沈堂宴,为什么被众纨绔谈之色变的只有夜宁瀚一个呢? 这个问题就出在那个作死的邓家小公子身上。土匪绑走新娘子的时候,顺便把,这个富家公子也绑上了,原因是看这个状况,必定是小夫妻逃婚私奔,然后男的这个也不知突发急病还是什么缘故,反正是倒下了,但是,按照常理来说,值钱的东西都在男人身上,所以,他们是打算求财的。这样一来,夜瑾萧带了兄弟几个上山将新娘子抢回来,自然也顺道把邓小公子也带回来了。 夜瑾萧其实很想弄死邓小公子的,奈何他毕竟是邓家的宝贝蛋子,夜瑾萧也就是将他打上一顿泄愤罢了。夜瑾萧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更没打算对他做些什么,然而回到京城当中安全了,邓小公子也晕晕乎乎醒过来了,一睁眼脑袋还迷糊着,惦记着新娘子,隐隐约约似乎见到一个红衣美貌姑娘,就向姑娘扑过去了,一边扑吧,嘴里还喊着“美人儿,我来了!”的鬼话,可惜,那美人儿不是新娘装的太子妃,而是跟明欣公主穿姐妹装表示庆祝太子大婚的瑶嘉。 可想而知,夜宁瀚疼爱妹妹如珍宝一般,能容忍有人这么调戏瑶嘉?这回夜宁瀚就不如夜瑾萧一般顾及大局了,听说邓家小公子险些毁容,到现在为止都不敢再靠近穿红衣的姑娘半步。可怜娶亲的时候,新娘子都只能穿浅米分色的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邓家是在纳妾……   ☆、第一百六十章 夜探刺史府 听瑶阮说起,夜宁瀚也终于记起了那么一回事,只是夜宁瀚从小在苍彤山长大,顶多也就是跟着玉虚子行走江湖,一向都是靠拳头说话的,惹毛了人让人打上一顿,丢了小命那也是自己技不如人,没那个脸面找人讨公道去。所以邓家小霸王敢调戏瑶阮的时候,夜宁瀚丝毫没有客气的就是一顿好打,不过好歹是夜瑾萧大喜的日子,夜宁瀚也没有要他的性命。 至于过后如何,夜宁瀚便没有关注了,听说贤妃还哭到了夜青玄面前去,不过让他娘软软的几句话顶了回去,也没敢再提这回事。倒没想到后来这件事会在京城留下这么浓重的影响,瑶阮还在摇头,道:“哥哥,你也别在意,娘说了,那天你要是不给姐姐出去,回头她才会教训你一顿,哪有妹妹被人欺负了,当哥哥的还不出头的!至于邓家嘛,娘说看不惯他们也不是一两天了。” 说起来京都当中看不过邓家的,还真不止一两家。邓家原本在京城没什么根基,是从太原地方官上面爬上来的,夜青玄之所以看重邓家,将邓家女儿纳入宫中为妃,是因为邓大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夜青玄将邓贤妃纳入宫中,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邓家在京城中没有根基,纳了邓家女儿,是让邓家安心的意思,可要想用这个辖制皇恩,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邓家原本不是大户人家,被皇帝抬高起来,这些年来多少有些心浮气躁,行事也没了许多规矩,夜青玄不好明说,但一直打算找机会给邓家一个教训。所以那一回邓家小儿子闯了祸,虽然被夜宁瀚揍了个半死不活,但夜青玄明显对闹了太子婚事的邓家不满,更何况动手的还是夜宁瀚这个一向疼爱的侄子。所以夜青玄将夜宁瀚叫过去骂了一顿,回头却赐了一堆东西给瑶嘉压惊,而邓家那边,却是邓大人被罚了半年的奉,将邓家小霸王也拎到了皇家书院回炉再造。 皇家书院一听名字应该是皇家子弟读书的地方,官员家的子弟想要进去念书,还得要讨好皇帝一番,才能将人送进去。这确实是事实,可本朝为了避免皇家当中出现拉低皇家水平的子弟,特意将皇家书院的规矩定的无比严格,再是聪明听话的孩子,进到书院里面,一天从早到晚从诗词歌赋到武功骑射的加强训练,也得掉上一层皮。所以即便从皇家书院出来基本就是未来的栋梁之才,这些栋梁之才也绝对不愿意回炉一遍。 宗室当中,便是分封在外的藩王家子弟也要到书院里面呆上一两年,也就是云臻和夜宁瀚父子两个逃过了一劫,所以听说邓家小公子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窝在被子里面两天眼泪都没有干。经过了邓家恶霸的事件,京城中的败家子们即便看着瑞王府的两位郡主再是美貌动人,也没那个胆子敢跳出来调戏一二,听说有夜宁瀚的地方,败家子们都乖得跟虫子一般,半点不敢冒头。 夜宁瀚听到瑶阮转述的这些话,忍不住扯扯嘴角,他还真没想到,他能造成这样打的影响,不过那些人怕的多半也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作为皇帝的夜青玄对他的这种纵容。要说夜青玄为何对夜宁瀚这个侄子这么好,有时都胜过了宫中的皇子,这缘故自然不仅仅是夜青玄当初对先皇的承诺,更是因为夜青玄如今膝下已经有八个皇子,不过除去年纪还小看不出天分如何的两个,出挑的也就是夜瑾萧一个,夜青玄如今这是一心一意将夜宁瀚拐过去辅佐夜瑾萧。 苏瑜苒听瑶阮解释了这么一番,不仅仅将柳恒对上夜宁瀚这么好说话的问题想通了,更将夜宁瀚兄妹三个的身份想清楚了。她原以为夜宁瀚就是家世极好的公子哥,却实在没想到竟然是瑞王府的世子,就连夜宁瀚说出名字的时候,她也压根没有联想到皇家。 夜宁瀚见苏瑜苒不说话,轻轻捏捏苏瑜苒的手,道:“怎么了?虽然我对邓家那个恶霸凶悍了些,可我从来不胡乱欺负人的,以后也不会欺负你。” 苏瑜苒笑笑,道:“我要去准备晚膳,你们要跟我过去吗?”她不否认在知道夜宁瀚身份的时候,她有一丝的惊惶,她如今的身份,如何都配不上夜宁瀚才对。可夜宁瀚都已经这样掏心掏肺说了那么多话,她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苏瑜苒本身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外祖父母疼她,哪怕外祖母如今只有这一个空宅子,她依然愿意守在她身边尽孝,父母对她狠毒,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一样敢说她恨他们,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喜欢夜宁瀚! “去!”瑶阮眼睛一亮,虽然她的医术学得更好一些,但瑶阮一向更喜欢研究厨艺,“苏姐姐,你也喜欢厨艺吗?” 苏瑜苒点点头,道:“喜欢!你喜欢吃什么?如今程府这边人不多,怕是食材也不多,你们可别嫌弃。” “不会!”瑶阮露齿一笑,“我和姐姐都不挑食的,我哥哥嘛,只要对得起人民大众的,他都觉得不错。” 苏瑜苒有些意外,不过一路走过来,似乎夜宁瀚果真想瑶阮所说的,吃到什么食物都觉得不错。夜宁瀚见苏瑜苒看过来,叹了口气,道:“我师父和师娘都不擅长做饭,以前大师兄和师姐在的时候,好歹菜吃,到了后来,做饭的主力就变成我了,十天半月没有一顿正常的饭吃,所以我对吃食的要求,真心不高。” “……”苏瑜苒惊讶的微微张着嘴,“上回你煮的粥还不错啊!” “嘻嘻,苏姐姐吃过哥哥煮的粥啦!”瑶阮笑道,“哥哥应该没有跟苏姐姐说过吧,哥哥他其实就会三个菜,一个煮粥,一个烤肉,还有一个红烧肉,其他的,说真的,就连我爹都不敢下筷子,更别说我们了。” “小阮,你揭哥哥的短倒是揭得挺开心的嘛!”夜宁瀚瞪了瑶阮一眼,“正好小阮手艺不错,不如我告诉爹娘一声,以后我们家的饭都交给小阮怎么样?” 瑶阮赶忙将嘴一捂,道:“啊,那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苏姐姐,我们今晚吃什么?我给你帮忙好不好?” 苏瑜苒带着瑶阮和夜宁瀚走到厨房,程家的宅子大,厨房也弄得比较大,不过如今人不多,厨房里面,也只有两名中年仆妇在做事。见到苏瑜苒几个过来,两人都上来行礼。 苏瑜苒的手艺程家人都知晓,也知道苏瑜苒一来,基本都是苏瑜苒主厨的,便自动退到后面帮忙打下手。瑶阮如今已经将苏瑜苒当成未来嫂子了,进了嫂子家厨房,也老实不客气的,去看食材,跟苏瑜苒一起敲定了晚膳的菜单,至于厨房杀手夜宁瀚,从进了厨房就自觉地的找了个地方坐着,帮两人处理食材。 夜宁瀚做菜没什么天赋,可若说处理食材这种事,实在难不倒一个习武之人,于是两名仆妇的任务,便由帮厨下降到了烧火工和端菜工。苏瑜苒的手艺好,瑶阮也不差,很快一桌子菜便准备好了,苏瑜苒跑去将一直躺在屋子里的刘老太太请了过来,一起坐下吃饭。 大约是瑶嘉瑶阮认真地给老太太介绍了夜宁瀚一番的缘故,老太太一来就拿看外孙女婿的目光,认真打量着夜宁瀚。夜宁瀚自小是让人捧着长大的,让人这样挑剔的盯着看还是头一回,然而刘老太太是苏瑜苒最在乎也是唯一在乎的亲人,夜宁瀚在她面前是半点都不敢马虎,简直便面见皇帝还要严肃认真。 老太太看夜宁瀚这般紧张的模样,不由慈祥的一笑,道:“年轻人不用这样严肃。” 夜宁瀚见到老太太这样慈祥的笑容,才算松了口气,道:“晚辈早就想过去拜访老夫人,只是怕打扰了老夫人多有不便,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程家原本就是宽容大气的人家,所以才有那个气度撑起通州第一家的名号,老太太虽然在病中,形容有些憔悴,可一身的气派,比起京城当中的贵妇人也丝毫不差。而苏瑜苒显然得到了刘老太太和死去的程老爷子的真传,即便可以低调,也自有一种气度,让人无法轻视。这也是苏瑜浅恨毒了苏瑜苒的缘故,同是姐妹,她有父母特意请来的先生教导,自认为才貌都是一流,可在苏瑜苒面前,依然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公子是苒儿的救命恩人,该是老身谢谢公子才是。”刘老太太温和笑道。 夜宁瀚虽然一向住在山里,跟外人打交道不多,但在云蜂阁上面也花了不少功夫,自然也从其中学到了许多人情世故。苏家的人,就算是苏瑜苒的生母,对苏瑜苒都起不了太大的影响力,可刘老太太不同,这位老人家一句话,可能决定他与苏瑜苒的未来。所以夜宁瀚不仅表现出自己良好的一面,也十分机智的拉拢了老人家的亲近,到一顿饭结束,已经跟两个妹子一般,将老人家称作程家奶奶,而不是疏离的老夫人。 夜宁瀚到通州来,一是为了与苏瑜苒的这桩事,只是这事急不来,苏瑜苒经历过爹娘逼婚,要将她嫁到柳家之后,夜宁瀚可不敢操之过急,只等着一步步走进姑娘心里去才行。而另一桩事更着急一些,便是那失踪的夜明欣。 这些时间里,夜宁瀚不仅调动了云蜂阁的力量暗中寻找夜明欣,更与夜瑾萧和云臻联络过几回,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不容乐观。如今的云蜂阁早已不是当初小打小闹收集小道消息的小组织,已经堪称江湖第一情报组织,即便因为客观原因消息依然有一到两天的滞后性,可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要找一个人,却几天下来都没有消息的情况。 正是这个原因,让夜宁瀚不得不特意跑一趟通州,因为出事的地方离得最近的就是通州,而从苏瑜苒口中得知,苏瑜苒从送嫁的马车当中逃出来,也是趁着通州外面那一伙匪贼拦路抢劫的机会。加上瑶阮和瑶嘉说起,抢劫的人身上带了通州刺史的信物,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与通州都脱不了干系。 晚饭之后,夜宁瀚安顿好两个妹妹,便独自出了门,打算去探一探通州刺史府。才刚出门,就察觉到苏瑜苒跟在后面,不由停下,道:“你怎么出来了?赶了这几天的路,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苏瑜苒捏着腰间的带子,道:“你对通州不熟,我给你带路。” “我找人给我带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苏瑜苒主动帮他他当然高兴,可现在的刺史府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夜宁瀚不愿意苏瑜苒冒险。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拖累你?”苏瑜苒眉头一挑望着夜宁瀚道。 “不是,这件事情不算小事,既然牵连到刺史府,如今的刺史府只怕不简单,我不想你冒险。”夜宁瀚生怕苏瑜苒误会,如今他们的情况差不多属于苏瑜苒对他有点小心意,不过还在萌芽阶段,夜宁瀚生怕一不小心又给缩回去了。 “那就行了,我跟上任刺史家的千金是好朋友,她家府邸我哪处都与她去过,自是熟悉得很。如今的刺史才调任不过两年多,也没有听说府里大兴土木,大致的格局应当还是差不多,我带路不比半吊子的向导强得多?”苏瑜苒微微笑道,夜色当中一双眼格外明亮。 夜宁瀚终究在苏瑜苒的一双眼下败下阵来,却认真叮嘱苏瑜苒不可离开他身边,还给她塞了两个烟火以备万一。 通州刺史府在通州城西北,离城中央区域的程府有些距离,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很快就到了刺史府外面。刺史府前面时通州刺史的府衙,后面则是刺史及其家眷居住的宅子,不算奢华,倒也算宽敞,周围便是通州其他官员居住的地方。通州最初建制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如今的刺史府也是在那基础上面修建而成,倒是没有过细致的规划,看上去有些混乱,单看地图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苏瑜苒带着夜宁瀚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面,给夜宁瀚讲解刺史府大致的布局,听得自认为方向感良好的夜宁瀚也是一头雾水。夜宁瀚夜探刺史府的意图,苏瑜苒也大致知晓,至于夜明欣会不会在这刺史府中倒是不好说,只能先进去看看。 苏瑜苒的武功好,自然不是苏家人或者程家人教的,程水燕一向对苏瑜苒不甚在意,但一身的厨艺却是教了苏瑜苒的,虽然初衷是希望苏瑜苒借着这一身厨艺帮她讨苏俊的欢心。而程家人虽然悉心的教导苏瑜苒,但程家本身是儒商,出过的读书人、大商人都不少,可要说武功,却没有听过谁。苏瑜苒的师父什么来历,苏瑜苒都不大清楚,基本上总结起来就是她的厨艺征服了那位高手,诱惑得那位高手将自己的武功倾囊相授。 大致给夜宁瀚讲解了一些刺史府的情况,苏瑜苒问过了夜宁瀚的意思,带着夜宁瀚直接找到通州刺史的书房。通常来说,重要的事情都是在书房商议的,而许多重要的东西也都是藏在书房当中,一个晚上的功夫,夜宁瀚也不大可能将刺史府整个翻一遍,自然只能挑着重要的地方找一找。 此时时间不算太晚,勤政的通州刺史不大可能这么早就睡下,所以苏瑜苒和夜宁瀚找到书房时,里面果真有人。夜宁瀚找了个地方带着苏瑜苒藏起来,没敢靠得太近,毕竟作为通州刺史,本事自然是不俗的,若是让人发现,想要全身而退倒是不难,就是以后就更难接近过来了。 离得远了些,听不到里面说话,不过显然里面人的谈话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很快门开了,一人出了门,即便大晚上的,还带了一顶宽沿帽子,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看不清模样。又等了片刻,通州刺史崔应从书房当中出来,并没有穿官府,只是一身浅褐色的常服,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还有些儒雅,不过眉目间也有些英气,夜宁瀚听说,这个崔应是武状元出身,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人走了,苏瑜苒小心的拉了拉夜宁瀚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我们进去看看!” 夜宁瀚确实准备进去看看,目前正在思索如何进去。苏瑜苒拉着夜宁瀚往后走,没多远见到一个不大的假山山洞。夜宁瀚一时不明白苏瑜苒想做什么,没想到苏瑜苒将底下的一块石板搬开,居然露出一个洞来。 “这个洞可以通到书房里面,是阿薰告诉我的。愣着做什么,快下来啊!”苏瑜苒首先跳了下去,夜宁瀚一见,自然赶忙跟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密室 夜宁瀚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顺手把石板合上。 苏瑜苒跳下来,见夜宁瀚跟上来,便吹燃了一支火折子,道:“这个地道是阿薰自己挖的,所以不宽敞,你自己弯着点身子,免得撞上了。” “……”苏瑜苒话音刚落,就听到夜宁瀚低低的一声痛呼,显然是不幸撞上了。苏瑜苒叹了口气,道:“都叫你小心点了……” 夜宁瀚无话可说,自己揉了揉似乎撞起一个包的额头,道:“阿薰是谁啊?在这里挖这个地道做什么?” “阿薰啊,是上任通州刺史的继女啊!”地道不长,苏瑜苒也没空给夜宁瀚解释,只简短的解释了一句,指了指前面的石板,道:“喏,这就是出口了,将它推开。” 夜宁瀚依言将头顶的石板推开,果然是到了书房里面。既然如此,夜宁瀚也不用废话,直接一个纵身跳出来,顺便将苏瑜苒拉了上来。书房外面有守卫,苏瑜苒跟阿薰来过几回,出来之前就已经将火折子吹灭了,然后熟门熟路的拉着夜宁瀚往书房里间走去。 书房这边守卫不少,但是都被交代了不许过于靠近,那些守卫也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连问都不能问,所以通常来说,书房里面只要不是走水的大事,都不会有人自己闯进来,顶多就是跑去报告主子一声罢了,不过在主子命令下达之前,足够他们逃走了。苏瑜苒拉着夜宁瀚进了里间,也没敢点烛火,夜里也没有月光,想要在里面找到什么还真是不容易。 夜宁瀚正思索着如何着手查探,却见苏瑜苒在墙壁上东西到处敲一敲,居然前面的墙壁就开了一道门。苏瑜苒拉着夜宁瀚进去,道:“走,先瞧瞧密室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进了密室就没什么顾忌了,夜宁瀚直接摸出一颗夜明珠照亮,还十分好奇道:“苒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密室的?不会也是那个阿薰告诉你的吧!” “是啊!阿薰是上任刺史的夫人改嫁带过来的女儿,嗯,这样说也不对,阿薰他们一家原本安安宁宁过日子,没想到那个刺史看上了阿薰的娘,设计害死了阿薰的爹,阿薰她娘为了她才不得不嫁给那个刺史。阿薰她娘一直以为阿薰不知情,却不知阿薰早已知晓,尤其是阿薰她娘病死之后,阿薰留在刺史府便只为了给她爹娘报仇。”苏瑜苒解释道。 “那她成功了吗?”夜宁瀚随口问道。 “还没有成功,那个刺史就调走了,阿薰做了许多准备,结果都白费了,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阿薰跟他们离开之后,我便没有阿薰的消息了。”苏瑜苒摇摇头道,“那刺史后来娶的那位夫人最喜欢办宴会炫耀,所以我那个时候也时常有机会进到刺史府里,与阿薰熟识之后,便跟着她四处找这些机关。阿薰她娘死了,新夫人一点都不喜欢她,只是碍着刺史也不敢明面上为难她,不过她是夫人,她的态度之下,阿薰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只是阿薰一点都不在意,她四处找那些密室,就是想拿到什么致命的把柄,弄死那个刺史。” 通州的上一任刺史夜宁瀚知道,便是当年的顺天府尹莫成天,当初先皇不知事情,还险些让云臻喊上一声舅舅。不过要说能力,莫成天自然是有的,只是因为庄钰节节升迁的缘故,莫成天自己要求到通州做刺史,虽然远离了京城,可却是手握实权的一方大员。至于苏瑜苒说的那个阿薰,夜宁瀚并不清楚,而莫成天到现在为止已经换过了四人夫人,当年他跟着云臻见过的是第二任夫人,苏瑜苒所说的阿薰的母亲应该是第三任,如今的这位么,听说比莫成天小了二十岁,就是通州娶得的。 这个密室既然是早就有的,东西当然不会就直接放在这里面,不过在此基础上藏一些东西倒是有很大可能。苏瑜苒正仔细的观察看似没有意思痕迹的墙壁,想找到暗格什么的,余光一撇,却见夜宁瀚蹲在地上,手指捏着一些细碎的米分末,不由好奇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夜宁瀚仔细看手中细细的米分末,道:“这是点心的碎末……” “点心的碎末?”苏瑜苒微微惊讶,“不会吧,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吃点心?” “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费事跑到这里来吃点心?除非吃点心的人只能在这里吃。”夜宁瀚分析道。 苏瑜苒也是点头,吃点心哪里不能吃,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用得着跑到这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来吗?看来这密室里面,必定有些秘密,“你说,你要找的人,会不会就藏在这里?” “或许!”夜宁瀚也不能肯定,但既然有这个线索,不管有用没用,也要先找出来才行,说着夜宁瀚也细细查看起这个密室来。密室不大,里面也没有放什么东西,只有两个不大的柜子,两人打开看了,里面放了一些卷宗,没有什么价值,也看不出特意放在密室当中的缘故。而柜子底下和后面,也都查看过,并没有机关或者入口,那么如果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密室,会在什么地方呢? 苏瑜苒也在找那个应该存在的密室,从前她跟阿薰也来过这个地方,当时阿薰推断,这里应该有另外一个密室,只是始终没有找到。后来阿薰离开之后,苏瑜苒自然也没有再关注这些,如今再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联想到地上的点心米分末,苏瑜苒觉得,密室当中应该藏了人,而藏了人,再怎么样应该都会有些动静,索性贴在墙壁上面,细细的听,果然,不多时果然在一面墙上听到了极轻的闷响,忙向夜宁瀚招手。夜宁瀚过来按照苏瑜苒指点的,果然听到了墙壁后面的声音,眸光一动,向苏瑜苒道:“你退后一些,我仔细看看。” 当年云臻对于拆机关很有天分,但对机关阵法什么的几乎不怎么懂,夜宁瀚这一点上比他亲爹强了不少,不仅拆机关快,组装机关设计阵法,更是师门当中的佼佼者。当年沈沁见到玉虚子的时候,只当老头子就是个糊弄人的神棍,可事实上,老人家的一手阵法,比起墨家当中专攻这一块的还要强悍得多,至于算命什么的纯属业余爱好。夜宁瀚跟着玉虚子,算命只学了个皮毛,也就是逗一逗年纪小的妹妹开心,没什么实际用途,可机关阵法一途却是青出于蓝,连他师父都自愧不如。 有了方向,再要去找就容易得多了,很快,夜宁瀚在一面平整的墙壁上面找到了机关,一面墙壁迅速滑开,另外一个密室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另外这一个密室更小一些,里面放了一个铺了棉絮的小榻,上面坐着一名脸色憔悴的女子,正一脸诧异的望着他们。 “阿薰!”苏瑜苒脸色微变,手微微捂着嘴,掩饰自己的惊讶,上前拉着阿薰的手,道:“阿薰,你不是跟着莫大人离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已经有三年了……是莫成天把我交给崔应的……”阿薰对着苏瑜苒微微一笑,道:“跟着莫家离开的,是莫成天找人假扮的我,他是将我交给崔应折磨,我以为,我一辈子就这样暗无天日的过去了……” “对了,苒儿,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阿薰突然有些惊慌,“你快些离开,崔应不是个好人,这里面似乎放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若是他知道你们进来,会杀了你们的!” “我们是来找人的!”夜宁瀚想阿薰解释道,“我堂妹前些日子在通州地界失踪,而且牵连到通州官府,多方寻找都没有收获,才出此下策潜入刺史府中希望找到一些线索。不知阿薰姑娘可曾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阿薰闻言摇摇头,道:“没有,这里面只有我一个人,若是照你所说你堂妹失踪与通州刺史有关,那你可以在前面的书房里面找一找,崔应一向的习惯都是将重要的资料与普通的书籍放在一起,反倒很难从中找到。不过前两天,我听到他打开前面柜子的声音,你们可以查看一下,或许会有收获。” “好,阿薰,你先等一下,我们查找一下,等会儿带你一起离开。”苏瑜苒点头道。 “不用了,你们找到了东西就离开,我不会武功,只会拖累你们。”阿薰摇摇头道,“况且,知道崔应和莫成天恶有恶报,我便开心了,死活都不重要。” “阿薰你……那个崔应,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苏瑜苒一脸担心的望着阿薰,看着阿薰憔悴的脸色,她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劝说阿薰。 “……”阿薰摇摇头,道:“小苒,当年我娘去世的时候,我立誓要为爹娘报仇,可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有多蠢。如今,我只想为我娘报仇,我留在这里,总会有机会为我娘报仇的。况且,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公子要查的事恐怕多少与崔应有关,我在这里还可以拖住他,给你们争取机会……” “阿薰……” “小苒,你不用说了,你知道我的性格,何况做事本来就是要衡量最好的效果的,我要的就是他崔应死无葬身之地。”阿薰说道这里,脸上没有狰狞之色,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可这一点笑意,却让苏瑜苒实在放心不下。 夜宁瀚拉着苏瑜苒往外走,道:“我们今晚先出去,等出去了,我再派人来接她。” “……”苏瑜苒望着夜宁瀚,看着合上的墙,苏瑜苒微微抿着唇,道:“你也觉得阿薰是累赘吗?” 夜宁瀚伸手将苏瑜苒拉到自己怀里,轻拍她后背,道:“苒儿,你当她是朋友,就给她留最后的尊严吧!” 苏瑜苒听夜宁瀚的话,扑到夜宁瀚身上,不敢出声,身子却微微的颤抖,略微颤抖的声音道:“崔应他、他跟阿薰是什么样的仇恨……怎么能……” 夜宁瀚轻拍苏瑜苒的后背,他刚刚看到了,他拉着苏瑜苒出来时,阿薰感激的笑意,从苏瑜苒口中,夜宁瀚也可以想象到阿薰是个独立要强的女孩子,这样的人,如何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被人当做玩物的废人?夜宁瀚虽然医术就是一个渣,可到底是习武之人,哪能看不出来,阿薰的手脚都已经废了,衣裳只是松松的系着,他没敢细看,也能注意到上面的一些痕迹,而夜宁瀚隐约记得,莫成天府上唯一一个不姓莫的小姐,她姓崔! “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缘故?”苏瑜苒是个十分敏锐的人。 此时身在敌营,夜宁瀚没敢细说,道:“知道一些零碎的东西,等等我们出去了,我再与你细说。” 苏瑜苒心下一沉,便猜想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她至少还知道这刺史府不是好地方,更加不敢耽搁,道:“你去查那两个柜子,我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夜宁瀚知道这里离阿薰太近,苏瑜苒恐怕静不下心,便点点头,道:“你小心些,我们尽快找到了东西离开,其他的以后再说。记住不能意气用事,否则连阿薰姑娘都要搭进去了,我想她必定不愿意死在这里,甚至葬在这里!” 苏瑜苒身子一僵,道:“我知道,我绝不会让阿薰死都离不开这里的!” 夜宁瀚这才点点头,在柜子前面蹲下,翻看里面的东西。而苏瑜苒见状,自然也小心的往外面去查看,今晚没有月光但他们其实也没有时间细细翻看其中的内容,多半也都是凭直觉拿走一些东西罢了,倒是没有多大影响。倒是里面,夜宁瀚可以不打顾忌的拿着夜明珠照亮,在一堆卷宗当中翻找。 夜宁瀚大致看了一遍,便知道崔应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将通州几年的卷宗都塞在这里面,夜宁瀚也没空一本一本翻看,只能大致看一眼封面,然后抖一抖里面有没有夹什么东西。这样一来,夜宁瀚居然在里面找到了十几封书信,夜宁瀚没敢全部拿走,只挑了其中几封带走,其他的都是匆匆看了一遍,就放了回去。 然而,就是如此,也足够让夜宁瀚惊讶。这里面的书信都是莫成天发给崔应的,而夜宁瀚记得,莫成天如今任着南通巡抚,算是崔应的顶头上司。照理来说,崔应与莫成天通信用不着藏着掖着,可问题就在于这里面的内容不是能往外说的,比如,绑架夜明欣! 夜宁瀚没有功夫在这里细细思索其中的故事,匆匆将东西按照原状放好,便从密室出来,叫了苏瑜苒,两人又从密道出去。苏瑜苒见夜宁瀚脸色凝重,两人也没有说话,小心的从刺史府当中退了出去。 离开刺史府回到程府当中,已经是后半夜,程府当中人本来就不多,到了夜里更是安静。苏瑜苒手里有东西要给夜宁瀚,便跟着夜宁瀚一起去了夜宁瀚住的客房。 两人一进房门,就见到瑶嘉瑶阮两个坐在里面,明显是在等夜宁瀚回来。两个小姑娘眼皮都在打架了,还在强撑着等夜宁瀚,见两人回来,便凑过来左右嗅嗅,道:“哎,哥哥真是太不小心了,幸好我们在这等着,不然明早人家就该找上门来了!” “嗯?我们身上沾上了什么?”夜宁瀚自己嗅了嗅,皱着眉头道。 “是追踪的药米分!”瑶嘉说着,“我去给你们拿解药,回头放在洗澡水里面泡一泡,就没有了。至于今天穿过的衣裳,最好直接烧掉吧!”这个东西可是追踪神器,唯一的问题就是负责追踪香气的虫子反应比较慢,一般都要等一两个时辰,不过这东西无色无味,一般人等到被追踪到了都难得发现,这一点反应时间自然也不成问题。 “找到欣儿姐姐了吗?”瑶嘉去拿药去了,瑶阮便跟上来问道,她们一起出来的,可夜明欣至今都没有消息,让她们都担心得很。 “有线索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欣儿。放心吧,欣儿既然是跟你们一起过来的,爹娘肯定也给了她保命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事,我会尽快将她找回来的。”夜宁瀚在刺史府只看了几封书信,也没来得及细细的整理,“对了苒儿,等会儿回去将衣裳换下来就烧掉,不要让人察觉。” 苏瑜苒自然点头,将手中的一个小本子递给夜宁瀚,道:“这是我在书房当中找到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夜宁瀚接过来一看,只是一个小本子,一打开,却是写满了蝇头小楷,细看其中内容,竟是一个名单的样子,不仅细致的列出了名字官职,还将做过什么事的时间、地点都列的明白。 很快瑶嘉拿了药瓶过来,夜宁瀚倒了一些给苏瑜苒,道:“味道有些刺鼻,你且忍一忍,过两天就消失了。” 苏瑜苒自然点头,接过药米分,与夜宁瀚兄妹告了别,也就离开了。夜宁瀚看了还等着有话要问的瑶嘉两个,道:“先回去睡吧,等我整理好了,在跟你们说!”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计划 瑶嘉和瑶阮想问,但看夜宁瀚的表情,便也都退了出去。夜宁瀚进了内室,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来,随便找了一件袍子穿上,窗口敲了敲,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爷,有什么吩咐?” 夜宁瀚将夜行衣从窗口递出去,道:“把这件衣裳扔在通州到南阳郡的路途上,随便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就可以,最好离南阳近一些,明白吗?” “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外面的人接过衣袍,自然不会多问。 次日一早,夜宁瀚才刚刚起身,苏瑜苒加上瑶嘉姐妹两个就赶过来了,瑶嘉两个是为了夜明欣的消息,苏瑜苒自然是为了阿薰。苏瑜苒一个闺中女子,即便比起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已经强的多了,可毕竟是苏家姑娘,苏瑜苒手头没什么人脉,更没有多少外出的机会,想要探听外面的消息并不容易,尤其阿薰据说早已经跟着她继父离开了通州。 昨晚见到阿薰,苏瑜苒只觉得心头揪成一片,可她与阿薰认识的时候,只是两人性格相投,她只知道阿薰养在刺史府中,对于阿薰以前的事情,她自觉地不愿意去揭阿薰的伤疤,可到了如今,她才觉得,除了性格,她竟对阿薰一无所知,而这些甚至连夜宁瀚都知道一些。这让苏瑜苒自责的同时,也要找夜宁瀚问个清楚,哪怕只是其中一些线索,也比她一无所知好。 “哥……”瑶嘉性子急,刚一开口,就见夜宁瀚微微抬手,道:“欣儿如今应该在南阳,我已经传信给太子了,他会即刻赶过去,我们等通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再过去。” “南阳?南阳太守是宋大人,他怎么会……”瑶阮微微皱眉,这位宋大人连父亲都十分敬佩,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傻丫头,南阳可不止有宋大人啊,你忘了,南通巡抚的治所也在南阳呢!”夜宁瀚也相信不会与那位德高望重的宋大人有关,可莫成天就未必了,庄钰与他周旋了十几年,也只能将他赶到南边来,可见这是一只如何狡猾的狐狸。 “哥,你是说……可是莫大人会做这样的事吗?”因为云臻跟莫成天并不亲近,几个小的自然就更没有多少亲近之感,相反的,因为与庄钰家孩子熟悉的缘故,姐妹两个对莫成天也实在没有好感。可要说莫成天会做出绑架公主这样的事,两人也不大相信,像这样的狐狸不都应该是十分精明且爱惜性命的吗?会做出这样一看就是找死的事情? “不好说,目前说不准莫成天后面有没有人在指使,等太子在南阳看看情况再说。”夜宁瀚脸色微微严肃,“小嘉、小阮,这件事关乎欣儿的性命,你们两个可不许说出去半点!” “嗯!”瑶嘉和瑶阮也都严肃起来,保证不会说出去。 “你们知道就好,既然到了通州,你们就在城里随便逛逛吧,需要多少钱自己去钱庄取,就是不许给我在外面惹事,听到了没?”夜宁瀚难得摆着哥哥的黑脸教训两个妹妹,瑶嘉和瑶阮自然都赶忙点头,找人的事她们帮不上忙,哪敢再给夜宁瀚惹事。 夜宁瀚看两个妹妹出去了,才吐了口气,便听苏瑜苒道:“果真这样厉害?你怎么对着我这个外人都说?” “你怎么是外人……”夜宁瀚下意识的回答,见苏瑜苒微微挑眉,叹道:“好吧,确实没有这样严重,就是两个丫头说话没个数,不警告她们一番,若是说漏了嘴,对欣儿的名声不好。” “你倒是蛮在乎那个欣儿的嘛!”苏瑜苒脸色不变,语气里却微微带了一丝酸味。夜宁瀚微微一愣,却是笑了,道:“苒儿你吃醋了呀!” “才没有!”苏瑜苒反应过来,脸色一板道。 “嗯,没有……” “那个欣儿是你什么人?” “欣儿是我堂妹,当年我跟爹娘进京,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就是欣儿,那时还没有小嘉和小阮,欣儿就是最小的一个,我跟太子都将他当妹子疼爱的。如今虽然有小嘉和小阮,可欣儿也就像是我的亲妹子一般,便是她将来嫁了人成了家,也是我的妹子。”夜宁瀚说起这个倒是一脸的认真。夜明欣不如瑶嘉和瑶阮聪明,两人虽然单纯,可医术武功都不弱,许多时候他更照顾夜明欣这个没什么武力的堂妹,就连年纪更小的瑶嘉和瑶阮也是如此。 “我又没说什么,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不说这个了,你不是知道阿薰的事情吗?阿薰她到底是……” “苒儿,有些事不知道更好些……”夜宁瀚突然叹道。 “不,阿薰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能对她一无所知……”苏瑜苒摇头道。 “唉,也罢,你既然问了,我告诉你就是。”夜宁瀚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不多,昨晚回来之后又找人问了一些。阿薰本来姓崔,祖籍原是徐州人,父亲是个读书人,与如今的通州刺史不仅同姓,更是同族的堂兄弟。阿薰的父亲原本仕途比崔应更加顺当一些,不过后来突然得病过世了,其后阿薰就跟着她母亲一起到了莫家,成了莫家的第三任夫人,不过入府三年就过世了,并没有留下子嗣。再往后嘛,如今那个假的阿薰已经嫁到了南阳一个书香门第,不过在半年前突然暴毙而亡,所以现在来说,阿薰这个人已经死了……” “……”苏瑜苒拳头捏紧,嘴唇紧紧地抿着,并不说话。 “这其中必定牵涉到不少的秘辛,听你所说,阿薰的父亲应该是被莫成天害死的,可昨晚看阿薰本人的反应,她父亲应当也做过些什么,至于更多的,一时也弄不清楚,你若是果真想要知道我便命人去查。”夜宁瀚叹道。 “不必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既是他们的事,我知道也没什么用。只是,等这件事处理完了,能不能把阿薰的尸体交给我,我将她与伯母葬在一处。”苏瑜苒知道,那些事便是查出来了,不说有没有证据,她一个外人也没有权利插手,更何况查清楚了,阿薰和她母亲只怕也脱不掉许多干系,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扰她的安宁。而阿薰,等到了那个时候,必定是活不下去的,苏瑜苒不是没想找人时时刻刻盯着的话,可一个人若真想求死,总会寻到机会的,如今阿薰能活着,怕是看着崔应遭报应的信念撑着她。 “也好,至于阿薰她是受害人,到时自然会给她一个公道,你要将她与她母亲葬在一起,也依你便是。”夜宁瀚并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而他本人对阿薰也是同情也有些怜悯,真到了处置崔应的时候,就算为了苏瑜苒,他也会尽量避开阿薰。 “谢谢你!”苏瑜苒知道,阿薰即便无辜,也是崔应府里的人,到时只怕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这一点干系,能为阿薰收尸,让她寻一个干净的地方长眠,也是她这个姐妹唯一能为阿薰做的了。 “好了,昨晚辛苦了大半夜,你今日多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出去办!”夜宁瀚温和的笑笑。 苏瑜苒知道夜宁瀚有事要办,自然不敢耽搁他,答应着便出去了,夜宁瀚也收拾了东西出门,他今日便要去探一探城外那一帮土匪的虚实。他们到通州来,走的是南边,没有遇见那一伙传说中的土匪,不过既然夜明欣直面的是那一帮土匪,夜宁瀚自然也要去看一眼。 夜宁瀚出门没多久,苏家的人又上门来,这回来的是程水燕身边的婆子,说是程水燕病了,要苏瑜苒回去侍疾。苏瑜苒对上路婆子微微躲闪的目光,心里便有了计较,将夜宁瀚给她的东西捏在手中,便起身跟路婆子走了。 苏瑜苒不用想都知道程水燕八成又准备了什么陷阱给她跳,可她还不得不走一趟,毕竟程水燕是她的母亲,若是程水燕病了,她不去侍疾,不孝的名头直接就压在了她的头上。这么多年来,苏瑜苒在通州城中,什么刁蛮任性、不识礼数之类的名头都有了,不过这些名声虽然不大好听,可也就是影响苏瑜苒说亲嫁人,可若是背上了不孝的罪名,官府都可以处置她,到时,她便是心再宽,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苏瑜苒只是叫人告诉刘老太太一声,刘老太太对于自己那个不着调连亲生女儿都连续不断的挖洞坑的女儿,除了叹气也别无其他的法子,谁让如今的程家什么都不是。历代的声望说着好听,事实上到了真正有事的时候,连个站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刘老太太心里郁闷,却也没有法子。 苏瑜苒跟着路婆子到了苏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朱红的大门,看着跟其他人家的大门似乎也没有偷工减料,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刚进门,就见到柳恒从里面出来。柳恒长得不错,甚至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要说长相,比起柳慎还要更胜一筹,虽然一向纨绔的名声在外头,可苏瑜苒看着柳恒,却没有苏兴一般让人讨厌。而其实细究起来,无论是她还是苏瑜浅,若说嫁给柳恒,都只有高攀的,只是她是不愿苏家人如愿,苏瑜浅则是嫌弃柳恒人品才气都缺,日后没有出头之日。 柳恒察觉到苏瑜苒打量他,也回头看了苏瑜苒一眼,见苏瑜苒果真在看她,脚下的步子明显快乐些,很快就消失在苏瑜苒面前。苏瑜苒摸摸鼻子,她确实名声不大好,可长相还没有抱歉到将人吓跑吧,这人这番动作未免有些伤人,不过,传说纨绔子弟的柳恒居然会武功,这事倒是有些有意思。 “大小姐,大夫人还等着你呢!咱们先过去吧!”嘴里叫着大小姐,路婆子的脸上却分明都是鄙夷,心道这大小姐之前逃了婚,如今又盯着人看,果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心里对程水燕以及陆氏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要饿死了 苏瑜苒淡淡的瞥了路婆子一眼,道:“你跟了我娘也有快二十年了吧,我娘虽然不是最看重你,对你也不薄。不过,我也知道,白眼狼这种东西怎么养都是养不熟的,我娘蠢到这个份上,你两边拿好处,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路婆子脸色微变,却没有收敛什么,道:“小姐说的哪里话,奴婢跟着大夫人这么多年了,凡事自然依着大夫人的意思行事。大小姐虽然是主子,却也不能空口白牙胡乱冤枉奴婢。” 苏瑜苒微微勾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提步往前走。路婆子是程水燕嫁到苏家之前才买的人,买了就直接跟着程水燕到了苏家,不过程水燕身边伺候的是自小跟着的嬷嬷,自然不大用得上路婆子。直到那嬷嬷年老退下去之后,路婆子才到了程水燕身边伺候,到如今也有七八年的功夫了,只不过程水燕一向不养什么心腹,身边的人都是一样的使唤,说起来不说路婆子这个本身就不是一路的货色,其他的也不见得有几分忠心。 路婆子原本就是陆氏的人,在程水燕嫁过来之前就安排好了送到程府去的,也不知是陆氏对程水燕了解非常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程水燕就挑两个婆子,还真就挑到了路婆子。程水燕不会御下,素来就觉得买来了人就该做事的,该赏的没有,该罚的倒是毫不含糊,加上又有人在旁边搅事,就连身边的丫头都没有一心一意向着她的。苏瑜苒年幼时还会提出两句不同意见,后来索性就懒得说了,全由她便是。 苏瑜苒往前走去,路婆子虽然不满,可苏瑜苒是主子,她除了绵里藏针的顶上两句,明面上还真不敢说什么话来。走了没多远,果然见到苏瑜浅摇曳生姿的走来,脸上丝毫没有将要嫁给柳恒的不乐意,苏瑜苒便大约知道程水燕叫她回来想干什么了。心里不由得一阵冰冷,她真想抓着程水燕问一问,她究竟是不是程水燕亲生的,难道就没有半点的怜爱吗? “大姐姐回来了呀!”苏瑜浅长得像她娘陆氏,要论长相,自然不及苏瑜苒,更别说苏瑜苒在程家两老悉心教导之下养成的气质,顶多就是有些弱柳扶风的娇弱罢了。撇开作为苏家最得宠的千金小姐而带来的光环,那一身的气度,不像个大家闺秀,也没有小家碧玉的玲珑剔透,一举一动都带着刻意的雕饰,这也是苏家吞噬了程家,再有苏瑜苒这个反面衬托,依然没有什么体面人家向苏瑜浅提亲的缘故。 “妹妹好。”苏瑜苒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懒得与苏瑜浅多说,反正每次苏瑜浅见到她,都要找些事,在嘴皮子上面花功夫也纯属浪费时间。 “姐姐这是不愿意同我说话吗?”苏瑜浅说着,便默默地垂下了眼角,慢慢地抬起手,似乎要扶一扶额头。 苏瑜苒一见这动作,便知道苏瑜浅又要使那一招万能栽赃法了,唯一的不同便是,今日跟在她身边的不是惯常用的丫头,而是跟陆氏以及苏瑜浅蛇鼠一窝的路婆子。苏瑜苒在苏家留不住丫头,但凡一个丫头跟在她身边超过一个月,必定会因为各种缘故被打发出去,后来苏瑜苒索性也懒得在丫头身上下功夫了,反正都是陆氏安排过来的人,苏瑜苒索性就拿来挡灾了。这样一来唯一问题便是,苏家的丫头都生怕被安排到苏瑜苒身边,点到了谁,都要日日烧香过日子。 苏瑜苒微微勾唇,没有丫头在身边,路婆子挡灾也是一样的,看着苏瑜浅慢慢地要晕倒的样子,而路婆子又拿手抓紧苏瑜苒的胳膊,不让苏瑜苒动,苏瑜苒勾唇一跳,道:“呀蛇!” 都快冬天了,哪来的蛇,可眼前这两人都怕蛇怕得要死,哪里还有这个常识,苏瑜浅顾不得装晕,猛地僵住了身子,跟在她身边的丫头,也是手一抖,苏瑜浅就直接摔在了地上。苏瑜苒故意让开了些,路婆子被吓得一跳,一脚才在苏瑜浅纤细的手腕上。 苏瑜浅尖利的声音惊破天空的一片薄云,不过,苏瑜苒已经灵巧的避开了这边,往程水燕的住处去了。苏瑜苒知道,做了这一桩事,基本上差不多跟苏家撕破脸皮了,不过她今日回来就两桩事,一个是取走外祖父留给她的东西,一个便是亲口问一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惹得程水燕这样生厌,也免得日后再也不见的时候还要为这件事疑惑。 对程水燕,苏瑜苒很早就没了想要挽回的心思,只是毕竟是生母,苏瑜苒一直没有将程水燕想的太坏。这一次回到通州来,苏瑜苒没钱了确实是事实,可更重要的便是了断这一桩事,苏瑜苒早已经想好,了断了这件事,她便是浪迹江湖也可以,将外祖父嘱咐的事情办妥,实在也算不上遗憾了。后来遇见了夜宁瀚,苏瑜苒才稍稍有些动摇,夜宁瀚的心思她又不迟钝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正是因为感觉到了,并且不愿意放弃,所以苏瑜苒才犹豫了。 苏瑜苒自幼没有爹娘疼爱,许多事比旁人要早熟一些,那时还不知夜宁瀚的身份,可也猜到人家必定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她一个苏家不受宠的嫡女,又让亲娘往别人的迎亲马车上塞了一回,若是再有个不孝的名声,她就更配不上夜宁瀚了。可昨日夜宁瀚亲口跟她说清楚了,她便也愿意相信夜宁瀚,所谓不孝,两片嘴罢了,让人说说也就罢了。 程水燕的院子苏瑜苒熟悉得很,她从记事起,便独自住一个院子,可当初程水燕想要拿她讨好苏俊时,她是日日出入程水燕的院子的。她记忆当中,程水燕这个时候应该是坐在花园里惬意的赏花喝茶,不过她这个亲女儿,要么是在厨房里学习厨艺,要么在阳光下罚站,丝毫没有惬意可言。 见到苏瑜苒,程水燕身边的两个丫头想要说话,苏瑜苒手一弹,两个丫头便安静的立着不动了。程水燕一回头对上苏瑜苒,抓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白,也不知刚刚想到了什么。 “母亲不是在等女儿吗?怎么见到女儿这样意外的样子?”苏瑜苒见到程水燕脸色一变,脸上还露出一些甜美的笑容,“哎呀我倒是忘了,母亲是吩咐路婆子做什么了吧!可惜女儿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思走呢!” “你……” “母亲不必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了,反正从小到大,你都不曾将我当女儿看过,不是吗?如今我也不强求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母亲只想问一问,我究竟如何惹你这样讨厌我,将来也不用时不时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苏瑜苒嘴里说着这话,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笑容,程水燕只觉得眼里被刺了一下,是从几时起,苏瑜苒再也没有露出过委屈哭泣的表情,面对她不管如何,脸上都是这样的笑容。而程水燕每次见到苏瑜苒这样的笑容,无论如何折磨苏瑜苒,都觉得心里不痛快,这是必然的,要折磨人自然是看着对方痛苦哭泣的样子才能解气,这样的笑容自然让人生厌。 “母亲当年是通州第一美人,可若论功夫,母亲在我手里走一招的本事都没有,至于这府上的护卫么,一起上我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更何况,二夫人怕是巴不得你在我手里出事呢!”苏瑜苒柔柔的笑道,“我今日既然与苏家撕破脸皮了,以后便也没打算再与苏家有什么瓜葛,母亲今日说了,我们都省心省事,若不说,我自然也有法子去查。” “你在威胁我?”程水燕脸色暗沉,可脸上也有一丝的慌乱。 “哪敢,你可是我母亲呢!做女儿的哪敢威胁母亲,我可不像母亲一般狠心,毕竟是我的事情,求个明白罢了!”苏瑜苒淡淡笑道。 “求个明白、好个求个明白!”程水燕的脸色有些扭曲,“好啊,你过来,吃了这个,我便告诉你!” 苏瑜苒看了一眼程水燕手边的碟子,里面放了一些精致的小点心,衬着白瓷的碟子,格外的诱人,可惜,苏瑜苒是程水燕教出来的不错,可就算苏瑜苒的厨艺还赶不上程水燕,也能看得出点心上面动了手脚。淡淡道:“母亲,我不傻,我若是吃了,你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说便罢了,我要拿的东西也拿上了,这就离开,母亲大人,后会无期!” 苏瑜苒自小独立,并不是别人一两句话激上一激就会冲动的人,见状便起身要走。 “不吃?”程水燕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将手边的绳子一拉,苏瑜苒刚刚提步,就被程水燕早已布下的绳子绊倒了。便是苏瑜苒武功不错,也不曾防备程水燕布置这种低级的小把戏,有些前倾的身子便被绊倒了,一向柔弱的程水燕此时却爆发了潜力,一步抢到苏瑜苒面前,按住苏瑜苒便将一块点心塞进苏瑜苒口中,抓住桌上的水壶便往苏瑜苒口中猛灌。 “咳咳……”苏瑜苒被程水燕灌的水呛得一阵咳嗽,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听程水燕自顾自的开始说话:“死丫头,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我就告诉你真相啊!呵呵,可惜啊,知道了真相你就会后悔的,有些事呢,不知道其实是最好的,不过呀,既然知道了真相,就活不下去了,就算你是我的女儿也是一样。” “谁稀罕做你的女儿!”苏瑜苒不懂医术,可跟着程水燕学习厨艺,她深知许多菜蔬之间的搭配,简直比毒药还要危险,否则,之前她怎么会栽在程水燕的一杯茶水上面。 “不稀罕?”程水燕呵呵一笑,“那你想做陆氏的女儿?一个落魄秀才的外孙女,暴发户的女儿?你做我的女儿,至少是世代儒商的程家的外孙女,宋家的孙女儿呢!”见苏瑜苒露出惊讶的表情,程水燕拍拍苏瑜苒的脸蛋,道:“怎么?鄙夷我红杏出墙?可惜,不是我红杏出墙,是你那好父亲,为了拿住宋家的把柄,亲手将我送上了宋哲的床榻,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就是恨你们所有人!”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从小就讨厌你吗?因为你是我一生的耻辱!你不是怨我从小对苏瑜浅好吗?呵呵,她是陆氏跟野男人生的,我当然要对她好,等苏俊给她找到了好婆家,我再告诉他,苏瑜浅是个野种,你说,会不会很有趣?哦,你不是气我在你哥哥死后不给他讨回公道吗?那是因为他是苏俊的儿子,那种人渣哪有资格后继有人,他死了正好!至于苏兴那个草包,留着祸败苏家财产,你觉得怎么样?还有,你不是说我不拿你当女儿看吗?呵呵,我是看在你是我女儿的面上,才让你嫁到柳家去的,你一个野种,有什么资格要一门好婚事?就跟苏瑜浅是一样的。差点忘了,我气死了你外公,你不是骂我丧心病狂吗?若不是他当年反对我跟苏俊的婚事,苏俊能这样对我吗?我只是气一气她怎么了!” 苏瑜苒望着程水燕疯狂的表情,心知此时的程水燕已经不能与她讲道理了,只是腹中隐隐的疼痛提醒她,若是不尽快想办法解毒,只怕她这回是死定了。苏瑜苒见程水燕絮絮叨叨的将许多事情一样一样的数过来,说得她自己泪流满面,掐着她脖子的手也慢慢松开了些。苏瑜苒抬手狠狠一推,不等程水燕反应过来,便运起轻功往自己住的屋子赶去。 苏瑜苒住的院子不小,只是因为人少,比较空旷苏瑜苒赶到门前时,已经感觉到腹内一阵绞痛,连忙将夜宁瀚给她的药丸服下,推开院子里的一块石头,进到密室当中。 密室是苏瑜苒自己弄的,她没有什么秘密,只是有时候想躲个清静罢了,好在她院子里的人十天半月的就是一换,至今都没有人找到这里来。苏瑜苒点燃了放在密室里面的蜡烛,有了火光,总算心里亮堂了一点,苏瑜苒抱着膝在墙角坐下,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从小,她看着别人有父母疼爱,她也是十分羡慕,所以她想尽办法想要得到父母的喜欢,甚至为父母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可如今听到了真相,她才知道自己这些年所做的有多可笑。她是程水燕亲生的,可她也是程水燕一生的耻辱,可笑她这个耻辱还天天跳到程水燕面前刷存在感,这样的她,只会让程水燕更加讨厌吧!至于苏俊,亲手将妻子送到别人的床上,这样的人会有心吗?可笑程水燕还怪程老爷子曾经阻挠过她的婚事。 密室挖在地下,苏瑜苒也不担心外面会听到她的声音,便放心的坐在墙角哭泣,等苏瑜苒哭够了,便听墙壁另一面一个轻轻地敲墙壁的声音。 苏瑜苒吓了一回,这个密室她也许久没有进来了,几时旁边也有人了?难道她的这个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就在苏瑜苒想着要不要赶紧逃走,以免被人抓到时,墙壁后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道:“后面有人吗?你应该可以听到我说话吧,我都能听到你在哭……” “……”苏瑜苒只觉得脸上一热,她就是冲着这里没人听得见,才会放声哭泣的,不然她长这么大了,怎么做得出趴墙角委屈抹眼泪的事情。没想到难得掉个眼泪哭一哭,居然还让人听到了,这世道未免也太过捉弄人了一些。 “你别哭啦!哥哥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凡事肯定会好起来的。就比如我吧,现在被人关在这里,我也不哭,我相信哥哥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隔壁的女孩子又接着道。 “要是他们不来呢?”苏瑜苒随口问道,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有个人说话还是好的,苏瑜苒也愿意不咸不淡的跟人说两句。 “要是他们不来,我就要饿死了……”苏瑜苒满头黑线的听着隔壁的姑娘委屈愤懑的说道:“已经快三天了,也不知道那个疯女人是不是忘了我了,在不给我送饭,我会饿死的!” “……” “听说饿死鬼是不能投胎的,我要是饿死了,我就变成厉鬼,天天缠着这里的人,最好把那个疯女人吓死……” “……”苏瑜苒听到这里,猛然想起来,这里是她的院子,隔壁应该也在她的院子里,按照位置,似乎是她院子里一个放杂物的小屋子底下。苏瑜苒一时间脑洞大开,若是有一天,她屋子里飘进来一个饿得干瘦的女鬼,会不会将她吓死,即便只是想想,苏瑜苒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也是被疯女人关在这里的吗?你才关进来的吧,说不定我们将来可以一起做个伴哦!我叫夜明欣,你叫什么名字?”隔壁被饿了三天的夜明欣没有感受到苏瑜苒的一阵恶寒,接着问道。 “……”苏瑜苒一点都不想跟人做鬼姐妹,尤其是饿死鬼,却突然想起瑶嘉和瑶阮经常提起的欣儿姐姐,都姓夜,名字里还带了个欣字,苏瑜苒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叫夜明欣?瑶嘉和瑶阮口中的欣儿姐姐?”   ☆、第一百六十四章 疯狂 “你认识我啊!哦,不是,应该是你认识小嘉和小阮啊!她们现在怎么样?你也被抓了,哎,这下完了,她们多半也被抓了……”夜明欣碎碎念道。 “……”苏瑜苒扯扯嘴角,她有说过她是被抓的吗?不过,夜宁瀚他们一路找过来,都没有找见,没想到她误打误撞就找到了,只可惜不等她兴奋片刻,立刻想起来,夜明欣若是被藏在这里,那么藏人的必定是程水燕,因为她们母女两个有一点很像,都不会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藏东西。她将外祖父留给她的东西藏在程水燕的院子里,程水燕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不过程水燕在她院子里面藏东西,她却是清楚的。 程水燕这个习惯一度被她当做程水燕其实是疼爱她的证据,若是不疼她,不相信她,怎么会将东西藏在她的院子里?可惜后来证明,程水燕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她们关系不好,别人想不到她会将东西放在她这里罢了。苏瑜苒一直知晓,只是即便怨恨程水燕,她也没有动过探查这些的心思,实在也并不清楚程水燕究竟做了些什么。 然而目前最为紧迫的问题是,她既然跑来了,程水燕大约很快就会追来,而且应该会带了不少人追来,到时候,她就算武功好,只怕也跑不掉,更可能会让程水燕顺道给夜明欣换个地方呆,到时找起人来自然又更加麻烦了。这样一想,苏瑜苒不敢耽搁了,向墙壁后面道:“你那边的墙壁上有没有加固过?” “没有啊!连砖都没有砌,呆了三天弄得我一身的灰!幸好我里面还有一张桌子,不然这么长时间坐在又潮又湿的地上,我必定要风寒了……”夜明欣被抓已经有十几天了,好在三天之前才被转移到这个地方来,否则只怕早就撑不住了,就算如此,夜明欣如今也已经饿得身体虚软了,本来就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今她觉得自己站都站不住了。 “……”连砖都没有砌,放到别人身上苏瑜苒不信,不过若是程水燕做的,苏瑜苒倒是并不奇怪,程水燕不会泥瓦工,在那里挖一个密室做什么苏瑜苒想不出来,不过她绝对不会让人去砌一砌墙的,因为她不相信任何人。“你在那里别动,我这就过去找你,等会儿就带你离开。”苏瑜苒不敢耽搁向夜明欣道,且不说她是夜宁瀚的堂妹,瑶嘉和瑶阮的堂姐,便是一个陌生人,苏瑜苒也很乐意看程水燕抓狂。 “真的!那太好了,你要快点啊!我真的快要饿死了!”夜明欣话里说不出的欣喜,没也想过苏瑜苒是什么人,会不会害她。 苏瑜苒吹灭了蜡烛,从密室里爬出来,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往那个一向关着的杂物房走去。杂物房原本是苏瑜苒练琴的地方,后来因为程水燕的原因,苏瑜苒再不愿意进那个房间,慢慢地就变成了杂物房,堆放了一些没什么用的杂物。 在院子里稍微听了一下,并没有听到什么多余的声音,苏瑜苒便猜着程水燕多半去找苏俊他们搬救兵去了,暗自撇撇嘴,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为她争取了不少时间。进了杂物间,苏瑜苒本来还以为要花些功夫找入口的,结果发现,她娘程水燕做挖地道这种事实在太不专业了,苏瑜苒都不必分析什么的,直接将放在上头的一个箱子挪开,将稍微做了些装饰的类似下水道井盖的东西提起来,果然就听到夜明欣的声音道:“你、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叫我让一让,哎呀,会都落了我一身了!” “我提醒你你也得听得见啊!怎么样,还能动吗?我带你上去!”苏瑜苒利落的落到夜明欣面前,拂了拂夜明欣头上的灰道。 “我没有力气了……”夜明欣委屈道,她被饿了三天,若非身上藏了一些糖果,只怕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瑜苒叹了口气,直接用力,将夜明欣带了出来,见到光明,夜明欣一张漂亮的脸上露出笑容,道:“谢谢你啊!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知道,走吧,我先带你去换身衣裳!”苏瑜苒拉着夜明欣往自己屋子走,之前进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人,大约是将她送上了迎亲的马车,院子里的人都遣散了吧。进到屋子里面,里面的东西倒是没怎么动,苏瑜苒直接打开柜子,找了两件衣裳给夜明欣,道:“你快些换衣裳,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完了我们得赶紧走。” “嗯!”夜明欣忙点头,她一向很好说话,何况苏瑜苒救了她不说,还给她找衣裳弄吃的,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不满的。 苏瑜苒看夜明欣一身的灰,终究还是先给她弄了点水,让她简单的梳洗一下,不然等会儿出去,大家都得盯着她们看。夜明欣虽然是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的,但因为跟瑶嘉两个熟悉的,也还算自理,梳洗之类的事情自己也能做,苏瑜苒见她自己洗了把脸,简单的打理头发,也算放了心,往小厨房去看看,能不能给夜明欣弄点什么东西吃。 苏瑜苒院子里的小厨房原是苏瑜苒学习厨艺时弄的,后来就一直留着,小厨房苏瑜苒自己管,里面的东西也都自己置办,所以陆氏管家也没有什么话说。如今虽然院子里的人都遣散了,也好些日子没人住了,但苏瑜苒转了一圈,总算还找到了一些能用的东西。 时间紧迫,苏瑜苒也没有时间弄复杂的东西,就只是找了些米,给夜明欣煮了一点米粥,没有功夫慢慢炖,煮熟了就端下来,盛在碗里给夜明欣端过去。苏瑜苒一进去,夜明欣已经换好了衣裳,头发也利落的束起来,似乎正准备去找她的样子。 苏瑜苒将米粥递给她,道:“时间紧,我也没来得及做别的,你先吃一点,等出去了再说!” 夜明欣饿了三天,这会儿虽然是一碗白粥,她闻着也觉得香气扑鼻,忙不迭的接过去,顾不上等粥放凉,就大口的往嘴里塞,烫的不住地吸气。 “你慢点吃,这一点功夫我们还等得……”苏瑜苒看她眼里蓄起的雾气,忍不住提醒道。 夜明欣哪里有空理会苏瑜苒,只觉得这个时候,别说只是有些烫,便是毒药,她也觉得好吃,只可惜苏瑜苒只煮了一碗,勉勉强强给夜明欣垫一垫肚子,一碗米粥喝下去,还是觉得饿。 苏瑜苒对上夜明欣委屈又可怜的目光,叹了口气,道:“只有这么多了,多了要花更多时间,我们不能多等了,走吧,快些出去吧!” 夜明欣恋恋不舍的放下空碗,向苏瑜苒点点头。 苏瑜苒想起夜宁瀚兄妹的身份,夜宁瀚的堂妹,名字里又带了个欣字的,也只有明欣公主一个了,将堂堂公主搞成个饿死鬼一般,她娘真是作孽啊! 苏瑜苒对苏家熟悉得很,更何况这里是她的住处,她自小就时不时溜出去,想要溜之大吉倒是不难,然而,今日略微有些失算,快眼出门时,正对上一个从墙头翻进来的男子。苏瑜苒一愣,苏家如今富裕得很,苏俊年轻时穷怕了,有钱了就怕死得很,所以早早就弄了不少护卫看家。虽然那些护卫功夫不怎么样,可胜在人多,苏瑜苒进出还要小心些避开,没想到大白天的居然见到有人翻墙进来。 刚刚翻进来的男子也是一愣,眼睛一眯盯着苏瑜苒两人,显然已经起了杀心。苏瑜苒心头一凛,将夜明欣挡在身后,手里捏了一把柳叶刀随时准备动手。 男子眸光一闪,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将那个小丫头留下,你可以走!” “好啊!”苏瑜苒松开夜明欣,悄悄地对她眨眨眼,夜明欣果然脸色一变,道:“这怎么可以,你带我走,我可以给你好多钱……” 苏瑜苒扒开夜明欣的手往前走,似乎没有半点动摇。 那男子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苏瑜苒从他面前过去,也提步向前,准备先拿了夜明欣,在回头除了苏瑜苒以绝后患,却没想到手一抬,一截薄薄的刀尖从胸口穿出来,耳边响起苏瑜苒微带绵软的声音:“你当我傻呀,你一回头就会给我一刀子,我给给你留那个机会?” 夜明欣提起衣角,小心的绕过男子溅出来鲜血,走到苏瑜苒身边,道:“合作真愉快,要不要再给他补一刀?” “不用了,我下刀很精准的,就是刺一只鸡都不会偏。”苏瑜苒将自己的刀取出来,在男子的衣裳上面擦了擦,正准备离开,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扑过来抱住地上死去的人,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 苏瑜苒这是第一次见到程水燕哭,这些年来,她见到程水燕的模样,多是麻木哀怨的形象,就算是她哥哥死去时也不曾见程水燕落泪。而此刻,程水燕抱着她刚刚杀死的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落到苏瑜苒眼中,只觉得讽刺,她一个亲生女儿,活到了十六岁了,得到的只有亲生母亲的怨恨,以后,怕是还要添上杀‘夫’之恨吧! 苏瑜苒拉着夜明欣退后了些,看着紧随程水燕身后跟来的一群人,陆氏见到这副场面有些惊异的样子,可眼里分明是幸灾乐祸;苏俊则是脸色都黑沉了,即便是他亲自将程水燕送上了别人床榻,可即便是早已经厌烦了程水燕,十几年不曾再碰过程水燕,但程水燕依然是他的妻子,亲眼看着程水燕扑向别的男子,苏俊眼中也是黑沉的杀意。而对上苏瑜苒这个别人的种,苏俊更是从来就没有好眼色,只是因为宋哲当年意外死了,他不敢在做出惹怒宋家的事,才一直把苏瑜苒放在苏家大小姐的位置。 其实苏俊早就想弄死苏瑜苒,苏瑜苒这条小命却是程水燕保下来的,这其中血浓于水的成分占了多少不好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苏瑜苒虽然膈应程水燕,同样也膈应这苏俊。 “程水燕,你竟然背着我……” “我没有背着你,只是你从来不来我那里罢了!”程水燕面上带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意。 “你……” “我红杏出墙?这府上红杏出墙的何止我一个?你的膝下也不知养了几个野种呢!别的不说,你不觉得,苏瑜浅说是像陆氏,其实更像她那表舅吗?外甥像舅不错啦,不过八竿子打不着的表舅也能这样相像,未免可笑吧!”程水燕对着苏瑜苒发了一回疯,此时似乎还没缓过来,又接着对苏俊爆料,“哦,还有,那个苏荣,你最宝贝的那个小儿子,我可瞧见了,跟管家家里的小儿子十分相像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生子来着,长得像一个奴才,还真是有意思……” 陆氏的脸色一变,正对上苏俊越发黑沉的脸色,赶忙辩解道:“老、老爷,你别听她胡说,我与表哥清清白白,浅儿分明是与我相像的,与表哥有什么干系……” 苏俊本身就是个多疑的人,何况细细一想,苏瑜浅跟陆氏那个表哥还真有几分相似,一脚踹在陆氏的心口,道:“你接着说,还有谁!” 程水燕微微勾唇,道:“我说?我说这么多做什么?苏老爷若是好奇,自己去查便是,谁让你拿妻妾当妓子一般使唤,有了一回,不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也不知苏兴那小子是不是老爷你亲生的呢!” 被程水燕说破这一层,苏俊脸色涨红,尤其是跟来的两个小妾都是异样的眼光看过来,苏俊恼羞成怒,“来人!杀了他们,全部杀了!” 苏俊话音刚落,墙头屋后便冒出十几个黑衣人。苏瑜苒面色一紧,她隐约察觉到,苏俊背后有些什么人,只是那些人似乎并不大受苏俊的控制,倒像是监控着苏俊以及苏家一般。然而此时冒出来,苏瑜苒便知,在灭口的时候,这些人还是听从苏俊的。 夜明欣见到这个阵仗,也难免惊讶,她是公主,身边也只有四个暗卫保护,而这十几人,她分明能感觉到不输于从前跟着她的暗卫的强大,一时心里疑惑,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苏瑜苒将夜明欣挡在身后,低声道:“我马上发信号,等会儿你不用管别的,只管保护好你自己,等着你堂哥来救你,明白吗?” “不行我不能不管你……” 苏瑜苒没有管夜明欣说什么,手脚麻利的点燃了夜宁瀚给的信号,心里祈祷夜宁瀚别走太远。 苏瑜苒的信号飞出去,围着的黑衣人也动了,想要拦截,不过经过墨家精心改良的信号哪是他们可以拦得住的,只能加快速度灭口。 苏瑜苒武功不错,但实际经验不足,她毕竟是个千金小姐,哪有多少跟人真刀真枪动手的机会加上身后一只拖油瓶,苏瑜苒也觉得吃力。只是她虽然不知道夜明欣为何出现在苏家,可摆明了与程水燕有关,就是不看叶明翰兄妹的面子,她也不可能不管夜明欣。 夜明欣此时才后悔自己没有好生学武,若是能有瑶嘉瑶阮一般的武功,她此时何必看着一群黑衣人干瞪眼,眼看着苏瑜苒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夜明欣忍不住眼泪不断往下掉,道:“你别管我了,你一个人,肯定能逃出去的,就算不行,也肯定能等到阿筹哥哥来……” “你好好站在后面不要乱动!”苏瑜苒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夜明欣的话,将她的手往后一挡,胳膊上又添了一道伤,不过眼前的黑衣人也倒下气绝了。 苏瑜苒吸了口冷气,喃喃自语道:“夜宁瀚,你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谁说我不来的!”苏瑜苒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拉过去,脸颊撞在夜宁瀚的胸口上,有些疼,可似乎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却让苏瑜苒心下一安,道:“你来了!” 夜宁瀚安抚的拍拍苏瑜苒的后背,心里一阵后怕,他今日原本要出城,只是快走到城门前,却觉得心头一阵不安,便让属下先行过去,又赶了回去。到程府一问,才知苏瑜苒被程水燕叫回了苏家,夜宁瀚不放心,又从程家赶来,还没到苏家,便见到苏瑜苒的烟火,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直接就赶了过来。 “阿筹哥哥!”夜明欣也是惊喜的呼声,“你就一个人来吗?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可怎么打得过他们呀!” 夜宁瀚照着夜明欣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将已经有些脱力的苏瑜苒推到夜明欣手里,道:“照看好你嫂子,看我灭掉这伙杂碎!” 夜明欣没有忽略夜宁瀚口中的两个字‘嫂子’,果然乖乖的拉着苏瑜苒站到角落里,道:“别怕,阿筹哥哥很厉害的,肯定能带我们出去!” “真的?” “是啊,父皇说,当年他就打不过皇叔,到了我们这一辈,哥哥还是打不赢阿筹哥哥,所以父皇说了,一定要想法子将阿筹哥哥骗回去给哥哥做事,不然可就浪费了一个高手了……”夜明欣此时一点都不怕了,还冲着夜宁瀚喊道:“阿筹哥哥,你动作快点,嫂子一直再流血啊!我身上没有金疮药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终章 夜宁瀚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苏瑜苒身上不少的伤口,连衣裳的染红了。见到这状况夜宁瀚手上的动作明显狠辣了几分,落到他手里的人没几个挣扎就躺下了,等瑶嘉两个赶过来时,情况基本已经控制下来了。 瑶嘉两个赶忙过来给苏瑜苒止血,将外伤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顺道给苏瑜苒喂了一颗解药,清一清余毒。苏瑜苒吐了一口气,再去看时,场面上除了他们几个,就只剩下两个活人,一个苏俊一个夜宁瀚特意留下来追查幕后的。而其他的人,苏俊发话要灭了所有人的口,那些黑衣人自然不会顾及被杀的人是苏俊的妻妾,至于苏瑜苒,自保加保护夜明欣尚且来不及,更别说去救他那个疯子一样的母亲。 只是等到事情解决了,苏瑜苒看着躺成一片的尸体,只觉得心头一团郁气,不论如何,程水燕毕竟是她生母,不管对她如何,终究是她将她带到这个世上。苏瑜苒一面无法接受这许多的隐情,一面却也难过就这样死去的程水燕。夜宁瀚走到苏瑜苒身边,将苏瑜苒拉到怀里,道:“别怕,一切有我。” 苏瑜苒苍白着脸对夜宁瀚摇摇头,她不是怕,只是一时间更加茫然了,说不清胸中的感情,伤心、怨恨、痛苦、迷茫,或者都有。下意识的拉住夜宁瀚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多想就知道苏俊背后肯定有人,苏俊一个寒门子弟,宗族当中都没有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而那些黑衣人,明显是特意训练的高手,自然不是苏俊花钱可以办到的。苏俊此时脸色灰白,显然没想到自己一直当做护身符看待的高手们,在夜宁瀚手中这样轻易就完全折损,尤其见到夜宁瀚冰冷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一股寒气迎面而来。 苏俊醉心钱财权势,可骨子里却也软弱而怕死,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他更清楚人死了,钱财权势都没用。是以他这些年为人做事,却也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行迹,就怕有朝一日被人发现,而就在刚刚,下命令灭口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恼羞成怒,更怕程水燕是知道了什么才敢有恃无恐。可这个时候,对上夜宁瀚冰冷的目光,他有些肥胖的身子也微微颤抖,就怕夜宁瀚给他也来上一刀。 “苒儿、苒儿,我、我是你父亲啊……”苏俊眼珠子一转,看向苏瑜苒道。他最是狡猾,自然看出了夜宁瀚对苏瑜苒的重视,此时这里都掌控在夜宁瀚手中,若是苏瑜苒替他求情,夜宁瀚自然不会对他如何。 “父亲?”苏瑜苒被夜宁瀚扶着,嗤笑一声道:“我娘说了,我是个野种,不是你苏家的人……何况,苏老爷大约太过健忘了,你刚刚才下令杀了我!” “苒儿,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十几年来,我不曾亏待过你半点,你怎么能……” “苏老爷,你可知贵府绑架的是什么人?”夜宁瀚没有心情听苏俊跟苏瑜苒打亲情牌,他虽然没有听到前半段,也实在没想到苏瑜苒不是苏俊亲生的,却十分清楚苏瑜苒这十几年来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这样的话说起来不过寒碜人。看着苏瑜苒这样脆弱的样子,夜宁瀚实在不想听苏俊说这些废话。 “……”苏俊早就注意到夜明欣了,只是还真没有时间想夜明欣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今细细一看,夜明欣堂姐妹三个站在一起,俱是一般尊贵的气质,一时间心头一跳,道:“老夫什么都不知晓,都是、都是那些个贱人暗地里做的事,老夫绝不敢做出绑架女子的事……” “本公主可是在你府上被活生生关了三天,你既是府邸的主人,居然说不知道,阿筹哥哥,他这是欺负本公主出门的机会少吧!一定不能轻饶了他!”夜明欣下巴微抬,咬牙切齿道,想起这几天受的苦楚,她现在面对着一堆的血肉都不觉得恶心,还觉得饿。 苏俊脸色一白,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了,他一直在替人做事,阴私狠辣的手段没少使,可绑架公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夜宁瀚看了一眼虚弱的倚着他的苏瑜苒,没了与苏俊多说的兴致,向押着苏俊的暗卫道:“带回去严加审问!”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院子,微微皱眉道:“带些人来,将这里清理一下!” 安排好了这些,夜宁瀚揽起苏瑜苒的身子。小心的避开她身上的伤,道:“怎么样?你还好吧!” 苏瑜苒苍白的脸上露出些笑意,道:“我没事。”说着推开夜宁瀚,慢慢地走到程水燕的尸体旁边。因为刚刚的混战,程水燕的尸体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可她的手还紧紧抱着那个死去的男人,耳边听到夜明欣低低的声音,道:“那个男子,就是绑了我的!” 夜宁瀚有些担心的跟在苏瑜苒旁边,正欲开口,却听苏瑜苒道:“我不是苏家女儿,只是个野种,难怪苏家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夜宁瀚,你是瑞王世子,这下,我们的距离更大了……” “你胡说什么!”夜宁瀚将苏瑜苒拉起来,“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即便你是个乞丐也是一样,我不许你妄自菲薄!” “可是,皇家会允许你这样做吗?”苏瑜苒脸色苍白的笑笑,“若是这样,天下人都会耻笑你的,就算你愿意,就算两位郡主不嫌弃,就算王爷和王妃也不嫌弃,可是皇上呢?皇上会允许你做这样的事吗?夜宁瀚,我不愿意做妾,哪怕我只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女人!” “嫂子,阿筹哥哥不听父皇的话的!听说当年皇叔也不听皇爷爷的话,父皇还说他们父子一个德行……”夜明欣默默的给夜宁瀚解释了一番,堂兄大老远跑来救她,堂嫂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引出一些列的变故的,若是再把这一桩姻缘给搞没了,她觉得这辈子她都还不起堂兄堂嫂了。 夜宁瀚感激的看了夜明欣一眼,抓着苏瑜苒的手,道:“苏瑜苒,你听清楚了,我不在乎,皇伯父也不会干涉这些事,你若是讨厌旁人的闲言碎语,我就带你浪迹江湖。走在江湖上,我们都是江湖人,还需要顾忌这些吗?你不是最不在乎那些礼仪规矩的吗?怎么到了我身上,就总是担心这些?” “……”苏瑜苒虚弱的笑笑,自然是因为在乎,她心里在乎,所以不愿意夜宁瀚因为她受委屈,这十几年来她受尽了委屈,却顶着骂名我行我素,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后悔了,后悔不曾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以最美的姿态遇见他…… 夜宁瀚等着苏瑜苒说话,可等来的却是苏瑜苒身子一歪,便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小阮——”夜宁瀚吓得手忙脚乱的将苏瑜苒捞进怀里,看向瑶阮,自然是要妹子给苏瑜苒诊脉。 瑶阮翻了个白眼,道:“嫂子流了那么多血,情绪又那么激动,不晕才怪!走吧,回去给嫂子处理伤口!” 一年之后,沧州瑞王府张灯结彩,准备世子的婚礼,而新娘子则是南阳宋家唯一的孙女宋苒,也就是当初的苏瑜苒。 那时苏瑜苒失血过多加上情绪激动昏过去了,夜宁瀚生怕刺激到本来就身体欠佳的刘老太太,便带着苏瑜苒去了通州的驿站,暂且住了下来。苏瑜苒因为程水燕的事很受打击,情绪一直不高,身体自然也恢复的缓慢,直到太子一行从南阳赶来,都是脸色苍白的样子。 夜宁瀚审问了苏俊和那个被抓的黑衣人,黑衣人嘴巴紧,问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苏俊确实吓唬了一回,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了。于是事情的始末终于串联在了一起,苏家、崔应、城外的土匪,以及南阳那边的南通巡抚莫成天,这一串的人物,虽然还没有想要造反的胆量,却实实在在准备占山为王,将这一片控制在手中。 崔应是莫成天手下的老人了,早在莫成天尚未进京为官时,便是莫成天手下的一把好刀,十几年前调任通州,那时还只是刺史府一个小官。崔应一面利用苏俊抓人的把柄,一面就在城外开始弄一个土匪窝,有崔应兜着,土匪们又一向低调,就这么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至于崔应是怎么看重苏俊的,这就是未解之谜了,反正苏俊是到了崔应的手下,然而人又怕死,于是想出了利用妻妾的这么个法子。有那好色的,就将人直接送了去,所以苏家的侍妾丫头什么的,经常莫名其妙就没了,包括苏瑜苒院子里十天半月一换的丫头们。有些刚硬正直的,就拿这个作为要挟,毕竟不管怎么来说,女子都只能是吃亏的一方,当然那些被别人碰过的女子,包括苏瑜苒的母亲程水燕,苏俊都不会在碰一下。 等到莫成天顺利的调到通州,进而升任南通巡抚,两人更是狼狈为奸,这一回绑了夜明欣便是如此。当然若是知道夜明欣的身份,土匪窝哪敢劫人,劫了之后才发现夜明欣几个的身份,偏偏还让瑶嘉两个跑了,这才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面害怕夜明欣三个看出了端倪,想要灭口,一面又顾虑着三人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夜宁瀚追到了通州,注意到了土匪窝,土匪情急之下才将夜明欣转移到苏家。当然,这几个环节也没有那么和谐,所以苏俊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人绑了公主,还藏到了苏家当中,崔应知道这回事也没敢上报给莫成天,还是莫成天最后察觉了动静,才想法子遮掩。而程水燕这些年来心里压抑,不仅思想偏激变态,精神都不大正常,将夜明欣藏到苏家之后压根就忘了这么个人,若非苏瑜苒无意间发现了夜明欣,搞不好夜明欣还真得做个饿死鬼。 这一下真相大白,自然都交给夜瑾萧处置,夜宁瀚则开始了哄苏瑜苒开心的大业当中。为了转移苏瑜苒的注意力,自然便提起了苏瑜苒外祖父程老爷子留下的报恩大业,陪着苏瑜苒开始寻找那位恩人。 虽然时隔多年,但程老爷子特意留下了画像,即便是大海捞针,不过好歹知道这根针长什么样,更让夜宁瀚没想到的是,程老爷子所说的恩人,正是南阳太守宋大人的父亲。老人家见到东西很是感慨,提到东西原是他与亡故的妻子的定情信物,丢失后没多久妻子也过世了,连个寄托思念之情的东西都没了,倒是对两人十分感激,硬是邀请两人留下小住一些时日。 程水燕曾经提起过苏瑜苒的生父,后来经过查证,加上苏俊自己证实,就是宋老爷子的小儿子宋哲,宋哲被苏俊算计之后,还没有被苏家威胁做什么,就出了意外,人就没了,其中与苏家还有些关系。苏俊一向是个胆小怕事的,生怕彻底惹恼了宋家,也不敢再提程水燕跟宋哲的事,宋家对这件事也就一直都一无所知。 苏瑜苒知道了这些事,虽然自觉自家害了人家,没那个脸面上门认亲,可看着宋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对着那个定情信物思念亡妻,时时还念及早死的小儿子,也觉得心酸,在宋府小住时,便不时做一些吃食给宋老爷子送去,只当尽一点孝心。也不知是不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宋老爷子对苏瑜苒也喜欢得很,老人家一生只有两子一女,女儿嫁的远,小儿子早早没了,宋太守膝下也只得三个儿子,就将苏瑜苒当个孙女儿看。 两人在宋府住了几天,宋太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苏瑜苒的身世,虽有犹豫,还是告诉了宋老爷子。苏瑜苒只觉得没法面对宋老爷子,却没想到宋老爷子道他早已知晓,只怕苏瑜苒心里有隔阂,才打算与苏瑜苒熟悉了再告诉苏瑜苒。 宋老爷子一番苦心,苏瑜苒虽然踌躇,可听了夜宁瀚的话,心里想着为母亲赎罪替早亡的父亲尽孝,最终也是答应下来了。宋老爷子一个开心,就命儿子儿媳准备,让苏瑜苒认祖归宗,老爷子自然不愿意唯一的孙女跟别人姓,至于名字,更不喜欢那一个瑜字,就只留了一个苒字。于是宋家多了一个一家人视若掌上明珠的孙女儿,尤其宋老爷子,疼爱苏瑜苒比自小养在身边的三个孙子都更多一些。 一下子由爹娘不喜的苏瑜苒变成了宋家的千金小姐,上头有祖父伯父伯母宠着,下头有三个堂兄疼爱,苏瑜苒一时有些不适应,心里只想着认真孝顺祖父。于是直到夜宁瀚启程回沧州,准备找父母过来提亲,苏瑜苒依然坚持每天亲自给宋老爷子准备吃食。 其实真相原本就是夜宁瀚告诉宋老爷子的,苏瑜苒自小独立惯了,可心里最在乎的就是那一份亲情。尤其她生父到底是因为苏家才没了的,她心里一直愧疚,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夜宁瀚告诉老爷子时也说明了,若宋家不喜欢苏瑜苒,他趁早就带苏瑜苒走得远远地。可宋老爷子这些年念得最多的就是早逝的小儿子,更怜惜小儿子连个血脉都没有留下,听说苏瑜苒是小儿子的骨肉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小儿子有后了。至于苏瑜苒的来历,宋老爷子也是一代文豪,自觉思想还算开明,虽然怨恨始作俑者的苏家,却更怜惜无辜的孙女,更何况这个孙女还是小儿子唯一的血脉。 于是,宋老爷子亲自出马,时常与苏瑜苒念叨念叨死去的妻子和早死的儿子,再念叨念叨几个孙子不懂事,总是惹他生气。时间久了,苏瑜苒每日用心的给他准备好吃的不说,老爷子也发现了,孙女儿果然要比糙汉子的孙子乖巧可爱,更加坚定了将孙女儿哄回来的决心。 等到夜宁瀚回去禀告了父母过来提亲,宋家已经将苏瑜苒宠成了掌上明珠,即便苏瑜苒已经十七了,还硬是将婚事又推了半年,将一力促成此事的夜宁瀚气得翻白眼。 南阳到沧州要三天的路程,宋家当中除了宋太守有公事走不开,一家人都跟了过来,在沧州置了个别院,定要亲眼看着苏瑜苒过门,而别院则直接记在苏瑜苒名下,就当嫁妆给了苏瑜苒。 婚礼上苏瑜苒轻松一些,拜了堂就只需等在新房里,夜宁瀚却差点让三个宠爱堂妹的宋家兄弟给灌醉,被夜瑾萧扶着进门时,人还有些摇晃。见到夜宁瀚回来,瑶嘉两个掩着嘴笑着跟夜瑾萧出去了,苏瑜苒起身准备给夜宁瀚拿醒酒汤,却见夜宁瀚晃了晃脖子,哪里还有快要醉倒下去的样子,对着苏瑜苒笑道:“娘子,久等了!” ------题外话------ 终于完结了,撒花~ 中间经历了好多,但总算顺利的完结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最后,今天冬至节,让我们一起期待温暖回归!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