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白小莯。】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从城市转移到农村》 作者:午夜蛋炒饭 文案 这是一个经济适用家居暖床必备的优质男在城里被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渣男虐到混不下去收拾行李回乡开店养鱼当小老板找真爱的故事。 男主受,性格软绵(是弱爆了啊所以跳坑自带避雷针千万别掐我),厨艺一级棒,声音天籁,大大满足了身强力壮、做生意有如开外挂、有音控情节的吃货攻! 两人青菜配萝卜,开开店,养养鱼,三月三,爬高山,咦…… 这山上还有个快倒闭的养鸡场。 朱文轩:“当家的,要不咱们把这养鸡场承包了吧,好多鸡,可以下蛋,一个蛋两个蛋三个蛋四个蛋……” 郭建军:“你是看着满山的杜鹃花迈不开脚了吧,这年头养鸡不赚钱,不包。” 朱文轩:“这山上有松子榛子栗子毛梨儿八月瓜蕨菜龙包三片三塔菇牛尾巴露水菌黑木耳野香菇还有野鸡野兔……” 郭建军:“包了!” 1、本文1vs1,温吞受vs忠犬攻,妥妥是甜的…… 2、渣攻和小三是一定要虐的,只是文慢热,不喜勿入。   ☆、第一章 劳动模范   “朱哥,走了。”技术部小王关了电脑,朝角落的位置喊了一声。   朱文轩抬头,用食指戳了戳眼镜,镜片后面的两只眼睛里还倒影着电脑屏幕上的方案图,看上去鬼影幢幢的,“你先走,我还有点儿没弄完。”   “那我先走了啊。”小王提着包走了,出去的时候替他带上门。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朱文轩。   今天是周六,建筑公司再惨无人道,星期天还是给放一天假的。所以,部门里的人早早都走了。毕竟,每天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连续六天不是对着电脑就是对着图纸工作,能有耐力抗住这份枯燥的不多。   像周六,技术部的人一般都是五点下班,打卡的事情就拜托给住在公司的同事。大家都能理解,只要不被老板看见,连领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技术部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早退的,刚来公司不久还没成老油条的新人,前半个月基本不会早退。除此之外,还有个六年如一日从来不早退的劳动模范——朱文轩!   朱文轩是正规建筑学院二本毕业生,毕业六年了,今年二十八。出校门就进了这家公司,当时这家公司的技术部才十多个人,他从打杂开始干起,勤勤恳恳六年也就混了个小组长职务。如今部门人数已经扩展到五十多人了,五人一小组,除去四个组员剩他一个组长。   跟他同期进公司的,要么已经是工程部经理独管一个项目了,要么就是跑业务做到总监助理级别出差都是星级酒店待遇的,连在他后面进公司的财务部实习生现在也是财务部部长了。   像他这样,手下就四个人,自己还得做大部分交给别人做他不放心只能自己做的工作,既没有额外补贴,也没有提成待遇,连偶尔到项目所在地进行实地考察,出差费都是算死了的,按照每天吃饭坐车住宿包圆了两百算,多出来的自费解决,怎么比较怎么都是窝囊型的。   他们公司在当地算是大公司了,员工工资都不低,朱文轩如今一年年薪也有十五万。听上去好像不少,但在沿海一带,除去生活必须开支,他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   好在,他也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比他小一岁的男朋友。虽然付洪斌的工资也不够花,但两个人相互依靠,感觉总要好很多。   付洪斌跟朱文轩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两人在朱文轩大四那年正式一起。等朱文轩参加工作在外面租了房子,付洪斌也跟着搬出来住。一年后,付洪斌毕业,被跟着人事部去招聘的朱文轩‘看上’,招进了公司技术部。   不过,付洪斌比朱文轩擅长交际,在技术部干了半年,就调去工程部。因为几次酒桌上的优异表现,被工程部总监提拔成了某个项目经理的助手,学习两年后开始独立接管项目。   如今,在公司里遇见,朱文轩都要叫他付经理。   星期六,是朱文轩跟付洪斌约定的二人世界日子。他们两平时都挺忙,尤其是付洪斌当项目经理后,所以,两人就约定在每个星期六双方都不准加班,下班就一起回家煮饭吃。   不过,随着付洪斌越来越忙,这份约定已经很难实行下去了。工程部那边不比技术部,项目上一有事情,开个会有时候能开到半夜两点钟。朱文轩为了等付洪斌,经常陪着加班。这事儿付洪斌也说过很多次,可朱文轩固执己见,能跟付洪斌一起下班就一起下班,除非付洪斌要去外面应酬。   画完最后一个方案图,点了保存关闭,朱文轩取下眼镜一边揉着眼窝一边算着家里还有什么菜。付洪斌喜欢吃火爆鸭胗,冰箱里还有一斤,可以跟野山椒一起炒。还有半边鸭子,用酸萝卜炖了也是他爱吃的……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朱文轩捞起在看到来电提示后,疲倦的眼神暗了下来。不过,等接通后,他声音却无异样,“怎么打电话过来了,你还没忙完吗?”   “你还在公司吧,”付洪斌站在窗边一株大叶子植物旁边,回头看了一眼那边闹哄哄的同事。刚好闷完一瓶啤酒的青年看到他,举手冲他大喊“快点”,他回青年一个笑,对朱文轩道:“我今晚有饭局,你自己回家吧。”   朱文轩郁闷,但还是打起精神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下午的时候看你都还在公司。”他怕付洪斌去了工地下班后还要转回来接他,所以在要下班之前专门绕到工程部那边上了趟厕所。   付洪斌本来想说下午就出来了,可听他这么说,只好改口,“下班出来的,我们部门搞聚餐,我也不好不参加。”   朱文轩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距离下班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更何况今天是星期六,如果搞部门聚餐,那肯定是提前走的。这两天靠工程部那边的电梯坏了,工程部的人上下班都是从他们这边走的,所以,如果付洪斌不是忘了他,完全可以在路过他们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告诉他一声。哪怕发个短信也行啊,总好过他傻乎乎在这里白等一场。   “斌哥,快点儿,咱们说好对瓶子吹的。”   付洪斌看青年又在那边喊,就没什么耐心跟朱文轩讲电话了,刚才要不是桌子上大家说走早了打卡的事情,顺便提到朱文轩这个不早退的劳模,他也就忘了要打个电话了。“他们催呢,我挂了。”   朱文轩赶紧道:“你们只是部门聚餐吗?我怎么听到刘洋的声音了。”刘洋不是工程部的人,而是他们技术部的。来公司一年多了,才二十四岁,听说在美国那边上的大学,是公司一个股东的侄子。因为不是朱文轩这个小组的,所以朱文轩跟他接触不多,但刘洋脆响的声音,他还是一下听出来了。   “你听错了。”付洪斌觉得下班吃个饭都不消停,刚才喝了点酒全跟着翻腾起来,“你别跟个女人似的,什么都问东问西还磨磨唧唧,我挂了啊,你自己坐车回去吧。”   “你少喝……”朱文轩愣了一会儿,把手机丢回桌子上,瞪着到了待机时间出现在电脑桌面上的撞来撞去又撞回最开始位置的彩色泡泡。   付洪斌这样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没有一年,也快大半年了吧。   付洪斌是项目经理,公司给他配了个底盘高的越野车,性能还不错。以前一起回家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朱文轩都是先走一步,到公司前面那个红绿灯路口等付洪斌开车过来再坐上去。可这大半年,他坐付洪斌车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将桌子收了,关上电脑锁好门,朱文轩打卡回家。可能今天运气特别不好,他等了二十分钟都没一个空车过来。眼看天都快黑了,他干脆过马路走到五分钟路程远的公交站台。   这个站台没有直达小区的公交车,要中途转100路。所以,等朱文轩到家的时候,小区路两边的路灯都开了。以前刚买房那会儿,每天吃了晚饭后,付洪斌都会陪他下楼散步。   那时候他们都觉得其实贷款买房也挺好,虽然压力大点,但有个属于他们共同的小家,干什么都有动力了。小区环境好,路灯也是英伦风格的造型,橘黄色灯光,散步的时候包裹着牵手走过的两人,连心窝都被温暖了。   可今天,朱文轩却觉得这些灯光透着几分苍白。   这个小区是新楼盘,前年交的房,当初,付洪斌刚由助理升职经理,意气风发,想留在这边长期发展,就动了买房的心思。   朱爸朱妈都是普通职工,起初是不同意儿子在外地买房的。除了考虑到价钱,也是希望儿子能留在身边。但被付洪斌游说后,两人也觉得该为儿子打算,儿子那么优秀,留在公司前途光明,在公司周边买房子肯定方便得多。再者,以后儿子结婚,儿媳妇儿肯定是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所以,最后朱爸朱妈取了养老钱,又给亲戚借了些,一共凑了十万给付洪斌买房。   朱文轩是跟奶奶长大的,家里帮贴不到他。那时候他工资还没现在多,刚上班那会儿,也就二千五的实习工资,转正后才三千。等后面渐渐成熟成为技术骨干,公司才跟他提了年薪制。但就这样,他自己的工资和偶尔接外快,还是挣了十二万。   付洪斌自己也存了点,三方加起来凑了二十五万,又找同事借了两万,付了房子首付。房子有一百来平米,加上赠送的边角,一百一也有了。   买房后两人压力剧增。付洪斌虽然一年年薪二十万,而且,比他这个做技术的还多了‘被送礼’这项额外收入,不过,付洪斌开支很大。逢年过节要打点上面,虽说工作上给甲方‘拜神’是算作公司开支,但有时候,付洪斌也要花自己的钱去发展个人关系网。   朱文轩每个月除了给奶奶寄点生活费,其余的钱都花在每月还贷和两人的生活开支上了。而且,他每个月存一点,陆陆续续也把家具填满了。现在,这三室一厅的小房子里,五脏俱全,甚至为了迎合付洪斌的喜好,装修的时候,他还专门设计了一处吧台酒柜,青墨色,旋转高脚椅,偶尔付洪斌来了兴致,还能给他调一杯酒。   付洪斌不回来吃饭,朱文轩也没心思做菜,他在冰箱里拿了一桶方便面,烧水泡了泡就凑合吃了。吃完进卧室收两人的脏衣服扔进衣机,接着打水提拖把打扫卫生。   平时都忙,周末打扫卫生都成了朱文轩的生活习惯了。等他厨房客厅卧室厕所全弄干净后,衣服也洗干净了,他把衣服晾上,看已经十点了,就用客厅座机给付洪斌打了个电话。接通后那边一片嘈杂,付洪斌说什么他也没听清。很快,付洪斌就挂电话了,发了条短信给他,说在唱歌今晚上不回来住了。   朱文轩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到卧室里,把刚才收拾屋子翻出来的润滑剂,拿出来塞进垃圾袋里。他之前是看才四个多月凑合用用,不过,朱洪斌今晚上又不回来,而且,留也不定要留到什么时候,还是以后用得上的时候再买新的吧。   ☆、第二章 好友暗示   第二天,七点半一到,朱文轩生物钟就醒了,他闭着眼睛翻身摸了一把旁边的位置,冰凉的,付洪斌昨晚上没回来。虽然心里发闷,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抱着被子滚了一会儿,朱文轩起床趿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漱。他个子有一米七五,比付洪斌矮了两厘米。不过,他是西瓜头,前面刘海长长了眼镜都被盖住了一点。而且,他喜欢穿帆布鞋,所以,看上去,他比做了增高发型,每天打定型水,还喜欢穿有后跟皮鞋的付洪斌矮了大半个脑袋。   早餐是在楼下买回来吃的。小区外面有一排面馆饭馆海鲜粥棚。付洪斌以前喜欢吃那家四川小饭店的豆浆油条,可后面都不怎么吃了,偶尔去一次擦凳子擦桌子弄得很不高兴。他倒是一直很喜欢那家的盐菜包。   晒干的盐菜,用热水泡得软软的,不会咸,挤干水切细了,包成婴儿拳头大小的包子,皮薄馅多,吃起来不腻又过瘾。他有一次心血来潮,还试着捣鼓了一次,可惜总觉得差点什么。   一口气吃了五个盐菜包,又干翻了一大碗稀饭,朱文轩打了个饱嗝,收拾好塑料袋和外带稀饭的一次性盒子,刚想打个电话问问付洪斌在哪儿要不要过去接他,曹诚就打电话进来了。“小朱,你在家的吧。”   “恩,在呢。”朱文轩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去厨房洗手。   曹诚跟他是大学同学,两人不是一个专业的,但分寝室的时候被拼到了一起,关系处得很好。说起来,当时他们寝室住了六个人,六个都是同系却不同专业的,也不知道学校宿管是怎么分配的。   曹诚跟他说,请的施工队看不明白餐厅那位置的图纸,让他过去看看。“哎,这种小公司的施工队就是不行,我上次跟你去你们那边看到的那个工地,人家那些大公司的装修队,档次就是不一样,那些德国进口的粘合胶密密麻麻的德文我都不认识人家一看就知道配什么比例。”   朱文轩听后笑起来。那个工地的装修队工人当然不会认识德文了,只是他们用的粘合剂全部是同一个牌子的,瓶子颜色不同比例就不同,所以那些工人都是看颜色区分的,“你不会请的是外行吧。”当初设计就考虑到易简不易繁,应该不会看不懂才对。   “哎!”曹诚这段时间没少操心,叹气都是一个接一个的,说:“本来是有个看懂的,可那人家里有人病了,就请假没来,剩下的都是干活的。”没看得懂的那个给干活儿的解释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弄。“你说我当初要是跟你一个专业多好啊,我自己就给他们解释了。”   曹诚刚和女朋友领了证,从一家门窗公司手里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正在装修。虽然倒了一手,但房子是新房子,价钱比售楼部还便宜五个点,可要求付现款。当时曹诚还咨询过他,问他那房子好不好是不是有什么质量问题啊不会是骗子吧。   朱文轩知道现在有很多房地产公司开发了新楼盘不好卖或者资金紧张,就会让底下的施工单位买房当抵扣工程款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专门打听了一番。问了那片区认识的人,又找了个本身就是那房地产公司底下的施工单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让曹诚下手的。   曹诚家就住在本地,父母都是老师,现在退休了也有退休金,付额全款也不是太困难。而且,他那女朋友家里也出了一半的钱。当时曹诚跟他说:“我丈母娘说,现在都男女平等了,不兴什么男方买房女方才嫁的。”   朱文轩很是感叹了一番,这么开明的女方家长不多啊。他就知道他们公司里很多女同事找男朋友都会提要求,要有房子车子云云。所以,曹诚女朋友家里能出一半钱真是很大方啊。   可曹诚却说:“我丈母娘那人本身就是个女强人性子,肯定不愿意她女儿因为买房时候没出钱以后在家里没地位。”再说了,他自己买房属于婚前财产,以后两人要是感情破裂离婚,房子也是他自己的。有那么个精明的丈母娘在,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而事实证明,再是六十年代的丈母娘,时髦起来也是特别让人敬重的。他丈母娘在他们领结婚证之前,让他们去公证处办理财产公证。约定双方在婚后不得做出对不起对方和家庭的事情,否则就净身出户。   “我是服了我这个新妈了,以后得服服帖帖孝敬她。”当时被逼着时髦了一回的曹诚这样跟朱文轩说。   朱文轩听了后,对好友这个丈母娘也肃然起敬。他跟付洪斌一起买房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些,因为两人也没婚前婚后的说法。但是,他们这房子确实写的是付洪斌的名字,因为买房的时候,还是付洪斌父母一起过来选的。他除了给付洪斌拿了十二万块钱,整个购房过程里就没他什么事儿。甚至付宏斌父母都不知道这钱不是他们儿子的。   朱文轩赶到曹诚那边已经要到十一点了。曹诚从乱糟糟的屋子里钻出来,拉住他就往屋里走,“你总算来了,我这边都要停工了。”   客厅里稀稀拉拉站着几个工人,服装倒是统一,衣服上还印着‘星艺装饰’字样。朱文轩拿过图纸,对着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经验相对丰富的师傅解释起来。“这里要打断,顶上装个吊顶……”   曹诚在那边儿不住地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的。   说了半个小时,那师傅抽了两只烟,“嗯,俺懂你意思了。”   朱文轩松了一口气,要是不懂他倒是不会觉得人家师傅水平低,只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毕竟,当个技术人员,你做出的图纸本来就应该是普通易懂的,当然了,对于完全不懂看图的,就不是他画图的问题了。   “走走走,哥们儿请你吃饭。”出了装修屋,曹诚拥着朱文轩下楼。   两人找了一家川菜馆,曹诚是本地人,一开始根本受不了川菜辣味儿,但四年大学读完,他已经能跟朱文轩和付洪斌一起围着红汤火锅敞开胳膊海吃了。   川菜馆名字叫‘小丽川菜馆’,里面只有两桌客人,朱文轩他们进去后,服务员拿着菜谱过来招呼,“两位想吃什么,我们家有酸菜鱼麻辣鱼水煮肉片冒血旺红烧牛肉铁板牛肉……”   “行了行了,”曹诚打断她,“我们自己看自己看。”,他问朱文轩:“你有没有想吃的?来个火爆肥肠?这家弄得挺干净的。”   “恩,行。”朱文轩在外面吃饭,十次有九次会点火爆肥肠,但必须是得在他熟悉的店才行,别的店他怕做的不干净。久了没出来吃了,朱文轩也馋得厉害。他们公司食堂的掌勺人是湖南人,做的菜总是一个味儿。偶尔吃吃还好,一年吃个两三百天简直是虐待。   “再来个酸菜鱼吧。”曹诚觉得两个菜够吃了,不过还是问了句,“还要不要个青菜什么的?”,他记得朱文轩一向喜欢点个小菜,菜心凤尾空心菜手撕包菜什么的。   “不用了。”朱文轩说:“就我们两个人,一盆子酸菜鱼都吃不完。”   “恩!”服务员很大声,一脸骄傲地道:“我们家酸菜鱼分量很大的!”   曹诚把菜谱还给服务员,“那就这两个菜吧,打盆饭来。”,等服务员拿着菜谱走了,他隔着桌子凑到朱文轩面前问:“我说你都二十八一晃三十了,你真打算跟付洪斌过一辈子啊?”   其实,曹诚还想说,就算你想过一辈子,付洪斌也不一定会跟你过一辈子啊。不过,他知道要是这么说,朱文轩肯定不高兴,所以只能悠着点打探。   朱文轩一手提着杯子一点一点喝着,过了会儿才笑道:“上次不是专门跟你讨论过同妻很可怜的问题吗?我是不会随便跟个女人结婚的,那是害人家。”,他两有一次看到个节目,是讲一群同妻不为人知的悲惨生活的。   节目里的同妻,年轻的只有二十多岁,年迈的有六十多岁的,子孙都成群了。可被采访的时候,她们都是痛哭流涕,神情里透着麻木和长期养成的抑郁。   朱文轩接连几个晚上睡觉都没睡踏实。那时候他就下决心,这辈子绝对不会为了旁人眼光和孩子问题跟女人结婚。   曹诚有点纠结,“你以前也不是弯的啊,还不是付洪斌那小子害的。”,他大一就跟朱文轩一个寝室了,朱文轩一开始喜欢的是女孩子这点他还是敢肯定的,当时外语系一枝花还跑他们寝室楼下给朱文轩送过手工围巾呢。   朱文轩放下杯子,认真看着他道:“以前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就是。”   曹诚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问道:“今天周末,你来我这儿付洪斌呢?”   “他不在家,昨儿他们部门聚餐晚上就没回去。”朱文轩说的平淡无奇,不过,心里却在想这会儿都中午了,付洪斌竟然都没打个电话给他。显然是现在还没有回家的,如果回去发现他不在,怎么也会打个电话问问才对。   曹诚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他这三天应酬两天加班的,你们一个星期能一起回一次家吗?”,朱文轩跟付洪斌那个二日世界的周末约定他是知道的。   “行了,大家都是男人,他那么忙我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跟你媳妇儿好好腻在一起就行了。”朱文轩看上菜了,拿茶水帮他洗了碗筷递给他,“吃吧,吃完我也回去了。”不然付洪斌忘带钥匙就进不了屋了。   这种事曹诚也不好说什么,但他显然心情不佳,一顿饭吃完还闷闷不乐的。朱文轩看他给了钱,搂着他脖子出了小饭店,一边撞他一边走:“有意思没意思啊,请我吃个饭还摆脸色。”   “爱看不看。”曹诚脾气臭起来嘴巴也很贱,“付洪斌那样儿的也就你能忍,他要是哪天背叛你了我看你……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文轩放开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他肩膀一巴掌笑了起来,“没事儿,我还不知道你吗,嘴巴不带把门儿的。”   曹诚听他这么说也不紧张了,刚才朱文轩拿一双冷眼看他,差点没把他吓死。不过,这回他是不敢再说付洪斌的事儿了。虽然他媳妇儿前两天跟他说,看见付洪斌和一个男进了酒店。   一直到路边,朱文轩拦了车准备回去了,他才赶着问:“小朱,上周五付洪斌晚上回去没?”   朱文轩一只脚都上了出租车了,闻言心一揪,扭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道:“回去的,我们是一起回去的,怎么了?”   “哦,没事儿。”曹诚尴尬笑了笑,“就你嫂子看到个人跟付洪斌很像…我就说她看错了。”   “走不走的啊?”司机不耐烦地催了一声。   “你快走吧,等我这儿忙完了去找你玩。”曹诚挥挥手,往后站了些。   朱文轩“恩”了一声,钻进车子走了。等车子开出一段后,他回头去看,曹诚还站在原地一脸嘴笨把他得罪了的懊恼样儿。认识这么多年了,曹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就像他知道付洪斌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样。   曹诚不会无的放矢,同样的,付洪斌也不会费心思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却编借口骗他因为陪客户晚了就住在酒店。工程上最近接触的顾客,恰好隔天也在会议室听了他的方案设计理念。   他在交流结束的时候,跟对方聊天,“张工是第一次来沿海城市吧,昨晚上睡得好吗?会不会不习惯这边的气候?”   对方回答他,“还好,只不过这边热得多,我们飞机晚点了,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到这边跟你们公司的付经理和刘经理吃了顿饭就回酒店睡了,一觉睡到天亮才醒。”   因为是大客户,所以往返机票全是公司预订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朱文轩特意跟后勤部的美女坐一桌,顺口谈起客户的事。   美女就告诉他,“本来应该是八点到的,结果飞机晚点了,我们十点才接到人。”   车外,太阳火辣辣的。这个地方,他连上学到工作一呆呆了十年,原本有付洪斌陪着,他才不会觉得一年里大部分月份都是炎热的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很糟糕。可这会儿,当他发现有些东西随着光阴流逝也开始流逝,他内心深处,是多么多么想念家乡的四季景秀,想念奶奶和院子里那颗核桃树……   ☆、第三章 捅破窗户   坐在狭小的出租车里,朱文轩热出了一脑门儿的汗,他觉得他该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了。   司机蹲在路边儿看了一眼,过来站窗子边跟他说:“跑不了了,要不你换个车坐?”,车轮胎不知道在哪儿扎了,整个轮子都快趴地上了。   “你都没有备胎的吗?”朱文轩看了一眼外面的烈日,不愿意下车。   “没有。”司机很不幸地告诉他,“昨天晚上把备胎用了,今天还没来得急去换呢。”,他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昨儿才坏了一个,今天又坏一个。   考虑到没把人拉到地儿,司机又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自己拦车,我帮你叫个车也行。”,他只要在对讲机里吆喝一声,附近同行有空车的,几分钟就能过来。   朱文轩看了一下这地方,市中心,打车还是很方便的,都这样了,他也不能一直赖在人车上不走,“不用了,你看看多少钱,我再换辆车坐吧。”   司机把头伸进车里看了一眼,打了发票递给他,“二十六你给二十吧。”   朱文轩接过发票,拿钱包出来数了二十六给他,“车坏了也不怪你,就二十六吧。”   “谢谢。”这回司机热情了很多,帮他拉开车门,等他下车后,指着前面的拜伦酒店道:“那边那个大酒店,你走到那里打车绝对好打,我们平时到这儿空车都是去那里拉客的。”   “好,谢了啊。”朱文轩拿食指戳了戳眼镜,小跑着溜到树底下,沿着树荫往酒店那边走。这里离他们公司不远,但跟他回家不是一个方向的,所以平时倒是很少经过这边。   远远的,朱文轩就看见有个出租车正往酒店门口开,他埋头甩开膀子撒丫子就冲了过去,等要到跟前了,才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抬头,朱文轩就愣在了那里。   “你不送我回去啊。”刘洋用身子抵住车门,两只手扒拉着付洪斌的衣服,可怜巴巴抬头望他。   “我还得回家一趟,乖,自己回去。”付洪斌似有所觉地回头,在看到站在那儿的朱文轩,瞬间变了脸,惊慌失措地挡开刘洋往后退了一步。   刘洋原本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突然没了支持,差点摔到地上。“啊,付哥……”   “你,你怎么在这儿?”付洪斌惊声问道。   朱文轩没理他,只是看着那边跌了一下揉着腰姿势怪异的刘洋。付洪斌一开口,刘洋也发现朱文轩了。比起付洪斌,他对朱文轩更加心虚,因为是一个部门的原因,朱文轩又是公司里数一数二的技术骨干,别看官不大,可是,遇到大型项目,方案绝对是出自朱文轩之手。   这种新人不太敢对上技术一流的前辈的心理,尤其还是这种情况下。“这,这么巧啊朱哥。”刘洋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看了眼付洪斌,“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你们聊。”说完也不等两人答话,坐上车走了。   朱文轩收回眼,看向付洪斌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付洪斌现在镇定下来了,他不知道朱文轩出现在这里是故意的还是偶然,但是,只要有一丁点朱文轩是专门来这里等他的可能,就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口气也变得恶劣起来,“你什么意思?我就跟人吃个饭你都要追过来,我说朱文轩你什么时候也变这么无聊烦人了?”   “我无聊烦人?”朱文轩眯着眼睛瞅着他,直把人看得发毛,才淡淡地道:“我只是路过,这里好赶车。”正说着,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朱文轩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也不管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被撇下的付洪斌,对司机道:“星湖小区B栋。”   车子一离开,朱文轩绷着的身子就软了下来。他松开被指甲抓破的手心,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冷汗刷一下全冒了出来。   司机在镜子里看到他一脸痛苦,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   朱文轩靠在车门上,咧嘴笑道:“没事儿,不用去医院,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司机胆战心惊的开车,速度比往常快了几分。这客人一看就不太对劲,要是在他车上出事可就倒了大霉了。   朱文轩先一步回家,没几分钟付洪斌也回来了。他一进屋就把门摔得震天响,扯着嗓门大吼:“朱文轩,你今天跟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朱文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斜眼瞟他,“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付洪斌被他那种眼神那种口气激得恼羞成怒,“你他妈能不阴阳怪气的吗?都他妈是大男人你别总是一副谁都对不起你的娘们儿脸。我早跟你说过,我现在的工作压力大,工作性质就那样,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每天就对着电脑画画图就行了。”   喘了口气,付洪斌总算是找到理直气壮的理由了,“你们部门一年都应酬不了几次,你还回回都推脱不会喝酒不去陪客户,可我们项目上的能不应酬吗?有时候喝得都吐了簌簌口还得接着喝。”   想起有几次喝的都想死了,付洪斌眼也红了,“你他妈不上进什么都安于现状不争不拼的我就不逼你了,可你说你好歹也该为我们这个家考虑考虑吧。你看看你,跟你一起进公司的,哪个现在不是年薪二三十万了,就你还当个小组长年年带新人,人家刘洋比你来得晚都……”   “然后呢?”朱文轩见他哽在那里不说了,依旧淡淡地看他,问:“刘洋比我来得晚然后都怎么样?”   不知道多少回了,每次吵架朱文轩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可付洪斌不喜欢,他觉得这是朱文轩对他的一种藐视和侮辱,他一个人大吼大叫跟个自导自演的小丑一样,而朱文轩就是那个从头到尾沉着看戏的。付洪斌越想越气,等他再瞪着朱文轩,已经是满脸扭曲了。   一把揪住朱文轩的衣服,付洪斌把他从沙发上拎起来,“我跟你说朱文轩,你他妈别跟我闹!”   “你知道我没妈。”朱文轩冷笑一声,“付洪斌,难道你不是因为背着我跟刘洋做了被我撞破了才恼羞成怒的吗?”   付洪斌布了血丝的眼瞪得更大,里面含着深深的惊恐跟怒火。   朱文轩自顾自说道:“从心理学来说,做了亏心事、心里越是害怕的人,往往就越容易乱发脾气,用粗言鄙语或者实施暴力,来自欺欺人地转移自己心里的恐惧感和负罪感,或者给自己所做的错事找一个正当理由。”   “你闭嘴!”付洪斌一把将他扔到沙发上,鼻孔里粗气急响,朱文轩的话算是真正戳到他的痛楚了。他承认他是在害怕,朱文轩跟他在一起七年了。七年来,朱文轩一直都是最初的模样儿,连衣着打扮发型习惯都没怎么变过。还有,还有对他的那份感情,亦不曾变过。   可是,他自己却在走上社会后,接触了太多的人和事,一点点地变了。他不再满足和朱文轩的二人小世界,不再安于只要有个挡风避雨的家。甚至在第一次和刘洋发生关系后,对方在床上大胆撩人的样子,都比朱文轩带给他的快乐多。   他想出人头地,想他们总监甚至是总经理的位置。他觉得他是有那个能力的,现在谈生意陪客户,哪次不是带他去应酬的。那些人都跟他关系很好,他既有能力,又有人脉,完全可以胜任更高的职位。   朱文轩看他沉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一起这么多年了,他了解付洪斌胜过了解自己。   “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付洪斌被问愣了。   朱文轩自嘲地笑了起来,“你跟刘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想怎么办?要我给他挪位置吗?”   “你他妈胡说什么呢?”付洪斌怒吼道。他极力压抑着内心深处冒出的怒火,沉重地伸出双手,捏住朱文轩的两只胳膊,“咱们都这么多年了,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想跟你吵,我今天真的很累,这一周基本天天都在陪客户和甲方喝酒。”   “付洪斌,你是真把我当成女人了吧?”朱文轩挣开他的手,笑得一脸讽刺,“是女人才会被这种话哄住。可我是男的,我知道男人出轨后第一反应都是否认。所以你也别跟我装了,到底怎么办你给个话,你要是喜欢他我们两就掰。”   付洪斌眼里明显有着挣扎,朱文轩紧张的心一下就被揪疼了。   他就知道,付洪斌这几年左右逢源,钻高层阵营,本来就是个看重地位的人,选择刘洋也是因为刘洋是公司股东的侄儿吧。当然,跟他到现在还只是个小组长,年薪也只有十五万也是分不开的。   想通了这些,朱文轩开始觉得难受是件漫长的事情。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跟付洪斌一起这么多年了,事到如今,如果付洪斌能悔过重新跟他过日子,那他一定是会选择原谅的。可一旦朱洪惦记着刘洋或者更多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洋,只要有利可图,那付洪斌都会忍不住去借助攀附,那他就只能周而复始的陷在痛苦里了。   朱文轩惨淡一笑,人就是个贱种生物,明明能够预见未来的凄惨了,却还不知要回头是岸。“算了,你先想吧,等你想好了告诉我一声。”他虽然长情,可也不大方,他没办法接受那样的日子一点点磨光他对付洪斌的爱。有些记忆能停止在还不算太过丑陋的时候也好。   绕开付洪斌,朱文轩走进卧室,关上门把自己摔到床上,拉过被子蒙头睡觉。他平时在公司,中午也会趴桌子上睡一会儿的,今天都过了午休时间了,但他想酝酿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睡着的。   付洪斌在客厅了站了一会儿,转身又出门去了。   朱文轩听见他摔门的声音,抬手挡在脸上,再放下时,除了明显湿润的睫毛,脸上并无痕迹。他想,他是真的跟女人不一样,他没有觉得天塌下来了,也没有要去找刘洋麻烦的意思,他只是心很痛,也很失望。   那年,他一个月才二千五,还得付房租,付洪斌每天放学都会骑自行车去菜市场买散场前的便宜菜,虽然不会做饭,但却会把菜洗好了等他回来做。那时候他对工作不熟悉,总是会额外加班,有时候到家的时候,看到出租屋里温暖的灯光和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的付洪斌,都有种沐浴在乡下冬天出太阳时候的晒坝上的感觉。   付洪斌第一个卡西欧手表,是他存了半年工资买的。那天,付洪斌在吃完麻辣串串香出来后,抱住他在音乐广场上转了好多圈。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好多,付洪斌却亲了他一口说:“文轩,你等着我,等我毕业了我们一起挣钱买房,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幸福的窝。”   朱文轩那时候觉得,付洪斌这句承诺就抵过了所有的情话。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是真的很想有个家的。   可如今想来,承诺不仅不受法律保护,连时间的考验都经不起。比起来,当年把他带大的奶奶,只一句‘有奶奶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轩轩肚子’,持之以恒了十多年,才是真正家的温暖和爱意吧。   翻过身,朱文轩把脸埋在枕头上,他最近太想家了,总是想回去看看奶奶。家里快到冬天了,不知道奶奶会不会生病,她膝盖年轻的时候染了风湿病,一到冬天就会疼得睡不着觉……   ☆、第四章 设计大赛   刘洋,如果光是看表面,给人的感觉绝对是邻家弟弟那种。他脸很小,嘴巴也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角还会出现个小小的窝。不过,只有见识过他本性的人,才会知道真实的他其实跟他很具欺骗性的外面相差巨大。   刘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刘洋妈妈却是实实在在的富家小姐。她与刘洋爸爸的婚姻,说浪漫了是为了爱情私奔裸婚,说狗血一点是穷diao丝勾搭了高富美。   但,这种一切以飞蛾扑火般轰轰烈烈开头的爱情,结局都是惨痛的。   婚后,两人生活习惯相差巨大,一个觉得对方吃穿用度什么都邋遢不讲究,连说话做事都粗俗无比。另一个觉得对方太大小姐脾气了,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打扫卫生,跟当初的温柔贤淑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这样,两人吵吵闹闹到刘洋出生。刘洋妈妈在发现当初爱到昏天暗地的男人竟然连好奶粉都给儿子买不起后,一怒之下带着刘洋回家去了。刘洋外公虽然生女儿的气,可对亲孙子却是不错的。在冷了刘洋妈妈一年后,用雷霆之势给两人离了婚,让刘洋爸爸滚蛋了。   土包子命运的刘洋,从此就过少了少爷生活。他在国内虽然也是劣迹斑斑,但有个余威犹在的外公压着,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等到高中毕业,去美国上大学,才是彻底摆脱了枷锁撒欢了的玩嗨了。连喜欢男人这件事,都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发现的。   当初在国内,刘洋交往的全是女孩子,拍个拖,不出一个星期,就用糖衣炮弹把人哄床上去了,玩个几天腻味了,给笔分手费又奔向下一个。   等到了美国后,他见多了同性恋,心里那股子好奇劲儿被勾了出来,再加上被不同肤色的男人追,虚荣心爆棚的他终于忍不住体验了一把男人的滋味。   第一次跟人做的时候,刘洋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尤其是美国佬那玩意儿,毛多发黑,但在被捅进去的瞬间,他便彻底醉了。许多人初经人事,尤其是承受的一方,或多或少都会吃痛难忍,快感更是谈不上了。可刘洋不一样。   当他感觉到身后那个平时只出不进的小洞,被强行挤入异物,身体的排斥感和强行的逆向捅入,让他有种被折磨的快感。后面,撕裂带来的剧痛过去后,随着美国佬的抽送和不断地撞击,每一次都让他爽到尖叫。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后来的更多次。等刘洋外公发现不对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刘洋被弄回国内,大学生、小明星、成熟御姐没少给他安排,但他连反应都没有。为了那根传宗接代的宝贝,刘洋外公还给他找了专家,结果那专家是个男的,刚握上去,刘洋就硬了。   刘洋外公没法子,只能先把人丢到儿子公司里看起来。   刚回国的时候,刘洋还以为他从此的性福生活就此结束,可没想到那次酒桌上喝醉了意外跟付洪斌滚床上去了,他就如干柴碰上烈火一般彻底沉沦了。   付洪斌的尺寸不是他见过最大的,但绝对粗长。而且,同样是华人的付洪斌给他的好感,要比那些满脸胡渣的美国佬好得多。更何况,付洪斌对他可不只是肉体的感情。他能感觉的出来,付洪斌对他是用了心的。   除了技术稍差了那么点,总体来说,刘洋对付洪斌还是很满意的。这种满意,在他知道付洪斌跟朱文轩是一对儿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点。   小三儿啊,偷情啦,小贱人啦,都是刘洋兴奋不已的源头。他享受这种背着朱文轩跟付洪斌在酒店里私混的快感。   这次,两人不仅周六做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了,付洪斌又压着他捅了一回,所以星期一上班,刘洋也不管迟不迟到的,等自己睡饱了才从床上爬起来。有个公司股东当舅舅,他根本不担心他们部长会训他。   刘洋住在他舅舅的别墅里,这别墅很大,底层光客厅都是两个。他下楼的时候,听见里面客厅有人跟他舅舅说话,拉住个阿姨问道:“我舅没去公司吗?谁来了?”   “先生有客人在,没去公司。”阿姨只是个打扫卫生的,不太懂,只能把刚才听来的告诉他,“好像是电视台的人,说公司里有个员工的参赛作品得了全国设计大赛创意奖,让先生帮忙安排一下,他们想做个采访。”   设计大赛?刘洋愣在那里。阿姨绕开他干活去了。刘洋眼神闪了闪,下楼往里面的客厅走去,躲在客厅外面的镂空骨雕前偷听。   “张总的公司人才济济啊,咱们市里经过初选的作品不少,但能杀出重围拿到全国创意大奖的可就张总公司的员工啊,这可是连设计院的那些人都比不上呢。”   “哈哈!”张华强爽朗笑道:“李大美女记者可别恭维我了,虽然,我们公司里不少技术骨干在这方面都是行家,但到底是不是他们之中的谁报名参加了这个比赛,我还得去公司问问才知道。我们干房地产的,在设计方面,还是比不上设计院的人专业,人家毕竟是吃这碗饭的嘛。”   在第N次感觉到背后的视线,朱文轩扭头看去。被抓个正着的刘洋赶紧收起神色,对着电脑暗恼起来。朱文轩皱了皱眉,他还以为被他撞破了付洪斌和刘洋的丑事儿,刘洋以后见了他都会躲着走,可现在看来,刘洋也不是平常表现出来单纯无害啊。   “朱哥,我好了,咱们走吧。”小王在那边打印好图纸,拿了卷尺和安全帽准备出发了。   朱文轩把电脑关上,拿了安全帽跟他一起出门。今天一早,工程部那边说样板房已经竣工了,让他过去看看,如果没什么修改的就申请验收,后期的工程就依照样板房来做。   刘洋端着杯子到饮水机那里接水,特意从朱文轩的办公桌旁边路过,来来回回好几次,直到付洪斌从外面回来,在落地窗外面看见他,冲他笑了笑。   刘洋眼睛一亮,用嘴型告诉他等会儿,回去放了杯子,出去把人带到楼梯口,看没人才凑过去小声问道:“朱文轩之前参加了网上举办的那个设计大赛吗?”   付洪斌对朱文轩的事情其实知道的不多,不过,看刘洋一脸急迫,他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吧,就前两个月,我看他天天回家都在电脑上画着什么。有次我随口问了,他说是个什么比赛,网上搞的,有兴趣就画了玩玩。”   “玩玩还得奖?”嘀咕一声,刘洋第一次对朱文轩有了不轻不重的厌恶。   当时技术部参加这个比赛的人还不少,因为奖金比较丰富,单项奖都是五千起价的。要是拿到像创意奖这类型的尖端奖项,奖金就是五万。更何况,这个奖本身的含金量就远远大于奖金的意义了。   那段时间,公司参加了比赛的同事都在私下拉选票,刘洋就帮过好几人投票。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听说过朱文轩也参加了。这会儿再听付洪斌转述朱文轩当时满不在乎的口气,他就觉得心里有股火烧得很不舒服。   “斌哥,你能帮我搞到一份朱文轩参加比赛的图纸吗?”刘洋舔了舔唇,如果他拿到这个奖,那他就可以趁机跟他舅舅说,升他当技术部的经理。   付洪斌下意识是不相信这话是刘洋说的,他跟刘洋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刘洋一直都是很好哄很容易满足的大男孩儿形象。   “这个……”   刘洋拿白眼翻他,“怎么,斌哥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不是。”付洪斌无奈宠溺地看他,又问:“这种比赛难道不记名吗?你拿他图纸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刘洋在听了他舅舅跟那记者的谈话后,回头就把事情弄清楚了。这次的网络比赛是针对全国范围的,不仅如此,如果有外国设计师想参加,也一样被允许。   虽然一开始的初赛,选手还能在私底下拉拉票什么的,但是过了初赛,就不是大众选举投票了。清一色是国家知名设计师和权威人士评定。所以,不记名只记作品编号。这能在很大情况下避免被国内最出名的几家设计院独霸奖项。   “他的作品编号我知道,你只要帮我把他图纸弄一份过来,我再找人将他电脑里的存稿清除,这件事就能天衣无缝了。”   刘洋越想越觉得可行,从今天到公司,看见朱文轩顶着个土得不能再土的发型,戴个黑框眼镜,穿的衬衣一看就是那种洗了几年的,鞋子也是没品没味的,他就开始看不惯那份连记者都抢着报道的至高荣誉被朱文轩得到。   而且,他跟付洪斌的事情刚被朱文轩知道,如果朱文轩在这时候拿到大奖,感觉会显得他比不上朱文轩一样。   知道付洪斌不见猴子不撒鹰,刘洋用手指勾了勾他手心,“斌哥,你帮洋洋的话,洋洋可以跟你透露个事情哦?”,他刘洋也算是驭男无数了,抓付洪斌七寸还是有把握的。   付洪斌躲了一下,看他快速眨着睫毛,飞快伸手捏了他脸一把,恶狠狠地道:“再调皮小心我收拾你。”   刘洋愣了一下,随即就觉得被一股异骚扎了一下。付洪斌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走的是精英绅士路线,一下变邪魅鬼畜了,正好挠在他心坎儿上。   刘洋觉得自己脸热了,“斌哥,你们杨总监可能要被调到云南那边去了,你难道不心动他那个位置?”,他记得付洪斌几次在床上跟他谈起工作的事,言语之中不乏对那个位置的向往。   “真的?”付洪斌心里急切,可面上还是稳住了神色。一直以来,在他刘洋面前都表现的相当到位,没有露骨过自己的野心,就算谈起抱负,也是一切靠自己实力的意思。刘洋对他这点,也是崇拜不已的。   看没什么人,付洪斌伸手把刘洋拉近了些,手掌摸到他屁股上,拍了拍问:“这里还疼吗?晚上我帮你看看。”   刘洋笑呵呵地躲开他,“别给人看见了,不然我舅舅饶不了你。”   付洪斌自信一笑,神情却是谦虚内敛的,“等我成长到你舅舅指着我赚钱的时候,他就不会阻拦我们了。”   刘洋眼神闪了闪,这还是付洪斌第一次暗示要跟他来真的意思。不过,他现在也是很喜欢付洪斌的,来真的也不是不行。尤其是刚才付洪斌那副鬼畜的画风,真的是很对他胃口啊,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付洪斌玩点带道具的游戏了。   “我不能直接去跟我舅舅说给你升职,但是,杨总监走了,谁来接手他的位置肯定会争取他的意见。我可以在云南那边卖他一些好,他肯定愿意推荐你。”以他的身份,云南那边等着巴结他的大有人在,这件事也不是不能操作。   到嘴的肥肉,付洪斌是真的不淡定了,他压上去一口咬住刘洋的嘴,嘶磨了一会儿道:“图纸的事交给我,你就等着拿奖吧。”   刘洋一双含水的眸子亮晶晶的,望着他就像望着真爱一样!   “朱哥,这次的样板房做得很好啊。”看完自己参与了设计的房子,小王很兴奋。   朱文轩看他激动的鼻尖都冒汗了,笑着说道:“感觉不赖吧。我当初自己第一次设计的样板房被做出来,也是你这种感觉,当时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再加几个月的班都不辛苦了。”   “嗯,你不知道我之前都担心的都睡不着觉,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小王才毕业一年,这次建筑图纸初稿就是他画的。朱文轩是个很好的前辈,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他的原设计。这份指导和包容,让小王很是感激,“朱哥,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求之不得呢。”朱文轩揩了揩汗水道:“你跟后勤请个假吧,今天下午不回去了,我们去看看正在施工的地方。样板房全套装修都做完了,主体建筑上有些问题是可能会被掩盖的,多看看现场没坏处。”   “嗯,我下午上班再打,这会儿后勤的怕都吃饭去了。”小王跟在朱文轩后面,激动的情绪一时半会儿还平静不了,“朱哥,你有女朋友吗?”   “唔,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朱文轩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凹凸不平的工地上,心里对这些,整天顶着大太阳干活的农民兄弟很是佩服。他就走走看看,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黏黏哒哒贴在背心里,特别不舒服。   小王的背上一样湿了大片,但他明显比朱文轩活泼多了,走着走着想起来还蹦一下。“就是觉得朱哥你人这么好,肯定女朋友也很漂亮吧。”   朱文轩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往前走。   小王站在那里,纳闷地抓脑袋,然后小跑着跟了上去。他还以为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了,没想到却听到朱文轩说:“我没有女朋友,不过,我有喜欢的人。”   “是吗?”小王又满血复活了,“她长什么样?”   “是长头发吗?”   “有没有咱们公司前台的那些漂亮?一定很漂亮吧!”   “性格是文静的还是开朗的啊?朱哥这么温柔,女朋友也要温柔才好。”   朱文轩叹了口气,回头戏谑地说:“他跟你一样,随时都精力充沛的样子,有用不完的干劲。很努力,很上进,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只是,有时候事业心太重,就会很容易忽略其他的。   “啊?”小王呆了一瞬,觉得三观有点裂,十分失望地说:“是个女强人啊?”   朱文轩想了下付洪斌长发披肩的样子,笑了笑没答话。   ☆、第五章 狼狈为奸   朱文轩回家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付洪斌的鞋,但没看到人。他以为付洪斌在洗澡,就挽了袖子做饭去了。   上个星期准备周末吃的菜,因为付洪斌没回来就都没动。朱文轩捡了几个土豆和西红柿,又拿了半边鸭子出来。他准备炒个土豆丝、西红柿鸡蛋,再炖个老鸭汤。   鸭子买回来的时候,朱文轩用镊子夹干净毛才放进冰箱里冷冻的,这会儿解了冻,洗洗就能用。麻利把半边鸭子宰成块,来不及砂锅慢炖,直接放高压锅里压,倒一包酸萝卜和泡椒子姜进去,三十分钟关火,味道一样很好。   土豆是今年的新土豆,白皮黄心,粉多味甜,朱文轩跟付洪斌都很喜欢吃。可能四川人大部分都是爱吃土豆的,炒着吃,炖着吃,炸着吃,凉拌吃,还能和面粉鸡蛋一起摊饼吃。   想着天气热,朱文轩做的是醋溜土豆丝,微酸爽口,还能开胃。   西红柿炒鸡蛋就简单了,只是,付洪斌讨厌吃带皮的西红柿,所以,做之前要用热水先烫一烫,把外面的表皮去掉。如果西红柿太酸,起锅的时候还要撒几颗白糖。   付洪斌不吃甜的,朱文轩每次放糖都是悄悄放的。太酸的西红柿付洪斌吃几口就不会动筷子,但如果加一点白糖,他能把余下的汁水拌饭一起吃掉。   朱文轩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做饭,后来跟付洪斌一起,也是他在做,所以,他的手艺和速度都是练出来的。两个菜炒好端上桌,饭也煮熟了,碗筷准备好,给两人添上饭,高压锅里炖的鸭子已经噗噗噗香气四溢了。   关火后,闷一会儿鸭子更能入味。朱文轩没急着管它,而是去喊付洪斌吃饭。到浴室门口,里面没什么声音,但门是关着的。朱文轩以为他还在里面,便敲了敲门喊道:“付洪斌,饭已经做好了,出来吃饭了。”   “咔”一声门响,付洪斌从书房走了出来。   朱文轩放下打算再敲一次的手,问:“你怎么在书房里?”付洪斌不喜欢在家里工作,所以,家里的书房都是朱文轩自己在用。尤其是这两年。以前付洪斌还会进去缠着他腻一会儿或者给他端杯牛奶什么的,现在付洪斌基本已经不进书房了。   付洪斌脸色和语气都很差:“我自己的家我怎么就不能在书房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餐桌边坐下,端起饭就吃。   可能是有点过不去自己心里最后那一关,付洪斌在用朱文轩电脑的时候,一直都是焦躁不安的。所以,连朱文轩回家做好饭他都无所察觉,直到朱文轩敲门叫他,他才被惊得匆匆关了电脑。   熟悉的饭菜吃到嘴里,付洪斌绷紧的身子和乱麻一般的心绪,渐渐被安抚放松下来,拿筷子的手也不再瘫软无力。   朱文轩做的饭菜总是合他口味的,而且从来不乏用心。两人最开始同居的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能吃朱文轩亲手给他做的饭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付洪斌有瞬间的犹豫,可一想到更高更远的未来,他又坦然了。   朱文轩只是个安于现状的小技术员,而他将来是要走上更宽更广道路的人。   两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朱文轩终究会跟不上他的步子。不,朱文轩现在就已经跟不上他的步子了。   付洪斌想,大不了等自己足够强大后,再给朱文轩一份好的前程,也算是对得起他跟朱文轩这些年的感情了。   朱文轩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在付洪斌对面坐下,端起碗扒了一小口饭进嘴里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在浴室洗澡……”   “那是你以为!”付洪斌口气很冲,声音也很大,说完后也自觉发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就不再说话了,只埋头吃。   朱文轩“碰”一声放下碗,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进了厨房。他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等情绪过去后,才端着老鸭汤出去,“你上次说想吃,今天时间不够,我下次用砂锅炖。”   付洪斌没吭声,只大快朵颐。   朱文轩沉默吃饭,他有时候会怀念最初的日子。付洪斌每次吃得心满意足,什么甜言蜜语都缠着告诉他。也是那时候开始,他渐渐养成了再忙也抽时间做饭的习惯。   饭后,付洪斌筷子一扔,拿上车钥匙出门,“我有事,今晚不回来了。”   朱文轩看他出门又关门,盯着那盘子连汁水都被吃光了的西红柿炒蛋出神。   虽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总会有厌的时候,像夫妻之间就有个七年之痒。算起来,他跟付洪斌也有七年了。可付洪斌跟刘洋都那样了,现在还是这种恶劣态度……   朱文轩皱眉想到,难不成付洪斌这是在逼他主动提出分手?   这个念头一出现,朱文轩的心就跟着颤了一下,可却意外的没有太难过。他是一直拒绝去把付洪斌想成不堪的人,也拒绝自己去想那些会让自己难过事情。可现在“分手”这两个字突然就这么冒了出来,关键是他心里竟然不觉得排斥,反而隐隐有点想要解脱的欲望。   付洪斌不回来,朱文轩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是,在没有撞见付洪斌和刘洋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乱想付洪斌的事情。可今天,他一个人睡在两人曾经共同折腾过无数次的大床上,一晚上都是七零八碎的梦,几乎都是这些年他跟付洪斌吵架的画面。   第二天上班,朱文轩刚到公司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果然,等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一大群人都围在刘洋位置那儿,笑声连连的不知道在恭喜什么。   朱文轩打开电脑,摊开图纸准备工作。他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更何况还是凑刘洋的热闹。他现在对刘洋,比以前的只是认识大家是一个部门的同事要多些东西,但又没到要放在心上,或者是很讨厌想要讨厌回去的地步。   刚才那瞬间,他心里只是单纯冒出了个念头:付洪斌昨晚上是不是又和刘洋去酒店了?   “朱哥,快看看你有没有得奖?”小王喝着真果粒跑过来问。   朱文轩一边做事一边道:“什么奖?”   “那个网络设计大赛啊。”小王羡慕地看了一眼那边众星捧月的刘洋。他也参加了,但连初赛都没过。“快上网看看有没有你的作品。得奖作品已经公布出来了。”,他觉得既然刘洋都能得奖,朱文轩肯定也能。至少,在他心里,朱文轩的设计可比刘洋厉害。   “咦,评选出来了吗?”朱文轩都快忘记这件事了,他打开网页,首页上果然已经变成喜庆的大红色了。朱文轩一边拉动页面,一边问小王,“你怎么知道我也参加这个比赛了?”   他当时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本来付洪斌看见了,他还想跟付洪斌探讨一下的,结果付洪斌没什么兴趣,应付几句就走了。   “嘿嘿!”小王有点不好意思,“那次你上工地去了,我找个方案图,就私自翻了你桌子,我在你桌空里看到你画的草图了。”   “那是一开始随手勾勒的,后面思路基本出来了,就在电脑上画,画手稿还是太费时了。”朱文轩找到自己的设计,看到上面被评选为“最佳创意作品”时,握着鼠标的手指颤了一下,脸上浮出喜色。   小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得奖了,把脑袋挤到电脑屏幕上问:“哪个哪个?朱哥你的是哪个?”   “喏!”朱文轩指给他看,“我以前跟…朋友去过一次北京的树屋度假村,那种跟自然完全融于一体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所以,这次设计我也是采用了自然主题,将整个布局和装饰附上了森林之风的味道。”   小王脸色已经变了,但听朱文轩满是追忆和向往的话,他心里自然是偏向朱文轩的。可为什么刘洋的作品跟朱哥的是同一个呢?   朱文轩这幅作品确实是花了心思做的,当时他没有想过要得奖什么的,只是,正好有那么一个平台,可以让他把当初去树屋旅游跟付洪斌两人的愿望画下来。   当时付洪斌说:“文轩你那么厉害,以后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要买个大点的房子,然后你来做设计,要像这里的树屋一样,闻着都是带绿色清新剂味道的。”   朱文轩不知道这个时候拿奖,是不是老天爷在鼓励他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付洪斌就回头了。就像以前许许多多次一样,付洪斌乱发脾气做错事后,总是会回过头来跟他道歉……   “朱哥……”小王有些迟疑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朱文轩,听说今天还会有电视台的来采访刘洋。   “恩?抱歉我走神了。”朱文轩收回心思,“怎么了?”   “那个…刘洋他也……”   “快点快点,电视台的人已经来了。”技术部部长张旭西装革履地走进办公室,挥开围在刘洋位置上的人,笑着对刘洋道:“刘洋,张总他们已经去大会议室了,就等你了,快点过去吧,别紧张,这可是你露脸的时候。”   “恩,看我的吧。”刘洋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很有看好这个过了今天以后就会成为他左右手得力下属的样子。   张旭看他绕开自己走了,心里暗骂一声,又堆了笑跟上去。过去蹭个镜头也好啊,说不定他也能上电视呢。   小王正懊恼刚才刘洋走过去的时候没敢把人拦住问问那幅图到底是谁画的?看张旭过来,立马挡了路问:“部长,刘洋这是去领奖了?”   “闪开闪开,没看我有事儿吗?”张旭急着走,一把就将他挡开了。   小王反手把他衣服拉住了,“部长,我有重要的事儿跟你报告!”说着也不管人乐不乐意,直接拉他到朱文轩的桌子前,指着电脑上的那副图道:“这设计是朱哥的不是刘洋的,是不是哪儿弄错了啊。”   “什么什么是朱哥的不是刘洋……”张旭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那图和底下的编号,又看了一眼朱文轩,张了张嘴,干巴巴问:“你说这是朱文轩的设计?”   朱文轩也云里雾里的,但他多少已经从小王的话里猜到了点什么,“是,这是我的参赛设计。”   “不可能!”张旭惊叫一声,看周围的人都在望着他们这边,压低了声音道:“朱文轩,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的?”,因为奖项是被直接送到公司的,还有电视台的跟踪采访,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都在会议室了,还有刘洋的股东舅舅也在。这会儿要是有人跑过去说,刘洋根本没有得奖,那整个公司的脸都会被丢光的。   想到自己的心血竟然被刘洋冒名顶替,朱文轩连冷笑都懒得欠奉了,“部长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一个完整的设计是设计师的理念和灵魂,不是一句我说是我设计的就是我设计的。”   张旭对他这种态度不愉,但朱文轩一直是公司里的技术骨干,所以他并不敢拿部长身份压朱文轩。“这样,你先等一等,这件事我去跟领导反应一下,毕竟这会儿电视台的人都来了,公司里出现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公开说的。”   朱文轩也知道轻重,事情如果闹大了影响到公司形象,就算是刘洋冒充顶替在先,那他这个追究者一样也会被公司怪罪上,“我只是想要个公正而已。”   “那是那是。”张旭安抚住他,急忙就往会议室去。   可容纳百人的大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刘洋作为被采访对象,就坐在他股东舅舅下手,连总经理副总经理都排在后面。不过,因为电视台的坐在他们对面,这么一看,最中间坐着刘洋,两边均是公司领导从职位高低往下排,也还合理。   张旭弯腰走到副总经理徐中庭的后面,扯了扯他衣角。徐中庭正满面春风的跟着摄像机镜头,衣服被拉了,笑眯眯回头立马黑了脸,“干嘛?”   “出事儿了!”张旭小声说道,用手指了指刘洋那边,做了个‘出去说’的嘴型。   出去说,出去说还怎么上电视!徐中庭气得眼神阴郁,但回头又是一面春光,歉意地对美女记者点点头,起身优雅地走了出去。   “看不见我有事儿吗?”一出会议室徐中庭就爆发了,虽然是压着声音的,但脸色绝对够难看。   张旭苦哈哈地赔礼道歉,完了小声道:“徐总,刚才朱文轩说那个设计是他的,我这不怕他直接过来闹,影响咱们公司的形象嘛,你看这事儿……”   “什么设计是他的?”徐中庭愣了一下,惊讶道:“你是说刘洋得奖这个是……”   “是!”张旭点头,“朱文轩是这么说的。”   徐中庭冷笑一声,“知道什么叫采访吗?采访就是要挖掘设计师在设计时候的理念和想法,刘洋难道是傻的,随便找一个得奖的作品就说是他自己设计的。”   因为电视台采访的原因,变相也算是给公司做宣传了,所以公司是很重视这次采访的。徐中庭在之前专门看过采访流程。刘洋不仅会采访中把在公司的栽培下完成这个杰出的作品说出来,还会把他当时的设计从起稿到完成一一呈现出来。   但朱文轩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要说公司里,哪个在设计上最厉害,除了臭脾气现在已经不怎么接活儿的驴老头儿王栋,也就是朱文轩了。刘洋的话…在公司这么久也没听说过他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啊。   “这样,你去跟朱文轩说,这件事下来后公司会处理。现在电视台的都开始采访了,不可能换人。这是直接关系到公司对外形象的大事,要有大局观,不能个人主义。”   打发了张旭,徐中庭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发个短信告诉陈德兵。陈德兵是总经理,这种事理该由他去处理。可转一想,刘洋是张华强的侄子,如果他可以把事情压下,保住刘洋也等于保住了张华强的面子。   至于朱文轩那里,他可以给朱文轩一点补偿。   ☆、第六章 小人得志   “……就是这样了。”张旭说完忐忑地等着朱文轩发火。   朱文轩没发火,可脸色也难看。他一般不与人红脸,能够让他这么当着面拉下脸来,就已经很说明他的愤怒了。   小王可是个小炮仗脾气,眼睛一鼓,直接嚷嚷起来,“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是朱哥的,刘洋他都接受采访了,下来处理,下来怎么处理?这可是全国设计大赛最具创意奖啊,多少设计师追求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凭什么就这么被刘洋占了去啊?”   张旭喝他,“王伟江!你不要吵,听朱文轩说。”正主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个小新人打什么抱不平。   “部长想要听我说什么?”朱文轩两只手扣住椅子扶手,因为力气大,指节都僵硬了。他冷冷看着张旭道:“公司不阻断采访进行,就相当于认肯了刘洋的获奖。采访结束后,公司最多是给我补偿吧?难不成对着电视台不公开刘洋的假冒者身份对公司员工就会公开?”   朱文轩冷笑一声,“公司跟我讲大局观?这件事本身就是私人行为,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参加这个比赛是我私人行为,刘洋冒名顶替我领奖接受采访,也是他私人行为,既然都是私人行为,我会选择向法院告他。这是公司无权干涉的。”   张旭心里把朱文轩骂的不行,嘴上却不得不好言商量,“朱文轩,你看啊,公司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不知情的,如果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刘洋接受采访。但现在的情况是,采访已经开始了,而公司也想借着这次采访,将公司的雄厚实力宣传出去。你说你这时候要是当着记者的面揭发了刘洋,那公司的形象将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啊。”   朱文轩第一次对自己效劳了六年的公司感到失望,“所以张部长的意思是,为了公司的形象我要忍气吞声,让刘洋将原本属于我的奖项领走,还接受记者采访?”   “怎么,难不成你觉得公司形象不重要?还是公司的形象比不上你个人利益重要?”好说歹说还是这么一根筋,张旭也不耐烦伺候了,他语气不免就端了起来,“朱文轩,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觉悟这么低可不对啊,再说,这奖到底是不是刘洋冒领你的还两说呢。”   “好!好!”朱文轩冷笑连连,“既然张部长这么说,那我们就去当众对峙,看看到底谁才是偷窃他人成果不劳而获的卑鄙小人。”   张旭一把按住他,“朱文轩,你可想好啊,你这一去不管结果如何,公司可都记住你了。”。朱文轩起身,“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说着就大步往大会议室走去。   小王抽了两个文件夹抱着,也跟着出去。张旭喊住他,“上班呢上班呢干嘛去?”。小王理直气壮地道:“我去工程部商量一下这个月的进度。”一出门他就小跑着追上朱文轩。   张旭“切”了一声,“一个小技术员也敢跟我拿乔。”,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偷偷看着这边的情况,他喝了一声,“该干嘛的干嘛去,少竖个耳朵在那里不务正业。”   *   “张总留步,今天耽误张董时间了。”会议室门打开,一个爽利短发美女率先走了出来。   张华强紧随其后,“李记者可是大忙人,时间比我珍贵多了。这样,今天也辛苦大家了,小徐……”。徐中庭上前,“李记者,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们在隔壁洞庭湖定了位置,赏脸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李洁笑着拒绝,“这个点也不到吃饭的时候啊,我们还得回去交差呢。那张总陈总徐副总我们就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聚。”   “好好好,慢走!”张华强比了比手,徐中庭跟着送了几步,李洁客气拦了下,他就停下由接待人员把一行人送了出去。   出门后,一个实习记者跟李洁感叹:“那个刘洋不错啊,我就是不懂行的,听他说的那些话也好想住那样的房子啊。”   李洁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大楼,摇摇头疑惑道:“他说的是很好,但却很表面。”   “什么意思啊?”实习记者崇拜道:“李姐,你还懂设计啊?”   “我哪懂什么设计。”李洁笑了一声,“我有个朋友是做这行的。刘洋的参赛作品我那朋友也看过。他说,画那副图的人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设计师,不但经验丰富,还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奇思妙想。这样的人,应该是很热爱家庭和生活的人。但也有个毛病,肯定是个属性宅,没事儿在家里也是画来画去的。”   实习记者惊叹不已,“哇,你朋友好厉害!就凭借一个设计能看出这么多啊!”   “创作都是设计师的灵魂嘛,灵魂都融入进去了,看出这些也很正常啊。”李洁调侃了一句,立马转过话道:“可你不觉得这跟刘洋差很多吗?”   李洁眯着眼说自己的感受,“刘洋一看就是个很爱热闹,喜欢逛吧,且花心随意的男人。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他穿的衣服都是名牌。可他的气质跟那作品的气场完全不符。而且……”她打了总结,“我总觉得他人比起那设计来,稚嫩又浮夸。”   陈德兵是总经理,日理万机,记者一走,他和张华强打了个招呼也走了。徐中庭却笑呵呵凑过去跟张华强说:“张总在家教得好啊,刘洋可是为我们公司增光了啊。”   “呵呵……”张华强正要谦虚两句。   朱文轩走上前道:“张总,徐副总,我有点事情想说。”,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几人在送记者离开。   朱文轩本意是拿回自己应得的,如果采访还没结束,他自然不会为了公司形象委屈自己。可这会儿采访结束了,他也不会刻意拦下记者。不管怎么说,对于自己呆了六年的公司,朱文轩还是很有归属感的。   “哦?”被人打断话,张华强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他看到朱文轩想了会儿拍脑袋道:“你是技术部的朱文轩吧,我知道你,王栋可是经常夸你敬业的。”   “谢谢张总,我来是有件事想说的。”朱文轩看到刘洋被拥着从会议室里出来,旁边行政部的美女还在往他手里塞会议上没吃完的水果。   “舅舅,徐副总。”刘洋也看见朱文轩了,拎着一袋红提走过来道:“朱哥怎么在这里?”   朱文轩没理他。张华强拍了拍侄儿的肩膀,看站在走道里也不是回事儿,便对朱文轩道:“有事就到办公室去说吧。你好像还没去过我办公室是吧?”   朱文轩跟着张华强去办公室,小王在后面给他递了一个加油的眼神,顺便白了刘洋一眼,抱着文件夹往工程部去了。   刘洋嘴角勾着笑,悠哉悠哉打算回办公室。徐中庭却拦下他,“刘洋啊,你知道朱文轩找你舅舅什么事吗?”   刘洋眉毛动了动,“徐副总知道?”   徐中庭跟只老狐狸似的,“我听说话朱文轩也参加了这次比赛……”   “哦?”刘洋转过脸看他,突然笑道:“徐副总有兴趣跟我去看看朱文轩找我舅舅干嘛吗?”   徐中庭愣了一下,回想刚才刘洋在面对记者提问时候的应对自如,心想莫不是张旭搞错了?   办公室里,张华强还没从朱文轩说的事情里转过弯来,见刘洋和徐中庭进来,立马就拍桌子站了起来,“洋洋!你老实跟舅舅说,这个奖真是你自己得的?”   刘洋大大方方把提子放到茶几上,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下道:“是啊,舅舅为什么这么问?”   “我怎么不知道你参加这次比赛了?”张华强细想了下还真想起点事情来,“我记得当时你在家里嘀咕说帮人投票,我还问你是不是参加了,你当时跟我说的是不感兴趣不参加。”   刘洋吃提子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挑了颗大的剥皮,“我只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而已。虽然我在国外留学,本身就是学的建筑设计,但回来后一直没做出什么成绩,我也是有点不自信,才谁都没说参赛的事。我想等结果出来再说的。”   刘洋不高兴道:“舅舅你这么问我是什么意思?”   张华强对自己这个经常胡作非为的侄子还是很信任的。因为刘洋一直是那种,混的很有骨气的,是他干的就是他干的,并不介意要在谁谁谁面前装个人模狗样,连喜欢男人这件事,刘洋都说得理直气壮。他看了一眼朱文轩,问:“你说设计是你的,有证据吗?”   “有的。我前后画了一个多月,公司的电脑里还有底稿。”朱文轩对刘洋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不过,他心里还隐隐有点怪异。   刘洋表现的太过自然了,不是一切在手的自然,而是,好像他说的整件事本身就是真实存在的。不需要怀疑也不怕接受质疑。朱文轩想,若不是他自己就是当事人,恐怕看了刘洋的表现,也会觉得刘洋说的是真的吧。   “一去看看吧。”张华强深呼吸一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刘洋一眼,“你也跟着,如果这件事你胆敢撒谎,连你外公都护不了你。”   刘洋满不在乎地丢掉手里的提子,起身就跟上。   到办公室里,技术部的人都在看他们几个,但碍于张华强和徐中庭在,倒是没什么人过去凑热闹。朱文轩打开D盘,找到“文轩设计”文件夹,打开后又点“森林之风”。   里面空无一物。   朱文轩皱了皱眉。刘洋冷笑一声:“哪儿呢?”   张华强不信朱文轩是个没脑子的,什么都没有还敢带他过来看,再看侄儿那副得意的模样儿,心里就偏向朱文轩了,“找不到吗?会不会存在别的地方了。”   “不会,就是这个文件夹。”朱文轩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不管是家里还是办公桌,随时都是整齐干净的。这种爱干净甚至蔓延到他的电脑上。他的电脑,桌面上的东西永远不会超过两排,所有资料文件图纸全部是分类存放的。   不管这件事真相到底如何,但现在朱文轩拿不出证据来,张华强还是很不高兴,“既然找不到,那这件事就此为止。”   看朱文轩还想说什么,张华强直接打断道:“我不是偏袒自己家人,刘洋今天当众拿出了原版设计,还讲诉了他设计的灵感和思路。这已经很能证明事情真相了。”   朱文轩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发现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根本无事于补,他又道:“我家里的电脑里也有半成的图纸,任何一个设计都不会是一触即成的。”   “那你就明天上班的时候带来给我看!”张华强留下话就走了。   徐中庭似讥似讽地看了朱文轩一眼,跟刘洋亲热地说了一句,拍拍他肩膀也走了。   刘洋摇头叹息,“朱哥,你说你何必呢,闹这么大不觉得丢人吗?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跟付哥的事受了刺激,不过,有些东西,是勉强不来的。男人最好还是看开点好。”   朱文轩并不理他,只是坐回位置上,开始处理工作。   刘洋踩着骄傲的步子回到座位上,一路上都有人拉着他悄悄问发生什么事了。   “朱哥说我得奖的设计跟他画的一样,刚才我们让他把他画的拿出来看看,结果他又拿不出来。”刘洋满口不耐烦,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足够周围的人听见了。   朱文轩挺直背脊,专心做着手里的工作,甚至中途还和工程部的人通了个电话,商议了一下酒店工程的技术交底会召开时间。   刘洋那边,只要有人上前问,他就照着先前的话重复一遍。   他这么做也就一个目的——让朱文轩名誉扫地。以前是他没想和付洪斌谈感情,大家都是男人,合得来就一起滚滚床单,合不来就算了。可如今,付洪斌正式追求他,而他也打算回应这份追求,那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   比如说,朱文轩这个土的掉渣的人,竟然还跟他的追求者住在一起,每天还同床共枕。哦,不,现在付洪斌回家过夜的时间偏少,一个星期有个一两回,而且,这一两回恐怕也在其他六五天里被他榨得出不了货了。   呵呵……这么算,朱文轩很可能已经自己打手枪有半年之久了啊。   刘洋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就给付洪斌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事情的进展,并且说了自己想他,最好今晚上一起住酒店。   付洪斌很快回了信息,“晚上见。”   刘洋咧了咧嘴,突然有点热恋中小毛孩的感觉,回了一个亲吻的符号,外加一句“么么哒!”   ☆、第七章 极品奇葩   即使办公室里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一直不断,朱文轩还是坚持到下班时间才回到家。这一天,他只觉得身心疲惫。   一个低调安静惯了的人,突然被推上风浪口,还是这种存在争议的是非,朱文轩累得连晚饭都没吃。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等外面的夜色蔓进客厅,远处偶尔投射过一束车光,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书房。   一分钟后,朱文轩看着电脑里空空荡荡的文件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全身的力气瞬间抽离,连体温也在此刻骤冷下来。朱文轩哆嗦着手,拿出手机给付洪斌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却很快被挂断,他又接着打,还是被挂。   酒店里,刘洋骑在付洪斌身上,额前的几缕碎发挂着剔透的汗珠。他瞥了一眼床头放着的手机,掰过付洪斌的脸亲了亲,微喘着哼哼,“不许接他电话。”,说着还威胁似的扭了扭屁股。   付洪斌被他磨得又爽又麻,哪还顾得上电话。刘洋不急不缓的动作,让他发了狠,两手扶住刘洋的腰,自己挺身动了起来。   “啊!”刘洋配合的往下坐,更深的进入让两人齐齐倒吸一口气,酸胀过后却都更加销魂的急不可耐起来。   翻遍了电脑的朱文轩已经快疯了,他突然就想起来昨天先他一步回家却进了书房的付洪斌……   眼圈渐红,满脸麻木,只有手指还在机械地重复着拨打电话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打了好几十个,付洪斌终于接了。   可开口却是怒吼,“朱文轩你他妈有病啊,老子跟甲方老总吃个饭你不停地打不停地打你他妈催命呢你!”   刘洋靠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笑。付洪斌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胸前掐了一把,顺便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么点刺痛,刘洋心里却浪了起来,更加肆无忌惮的给他捣蛋。付洪斌无奈,翻身下床,就那么光着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无波无澜的双眼。   “付洪斌,”颤抖的声音带着沙哑,朱文轩问:“我电脑里的图纸是你清空的吗?”他大喊,“付洪斌你他妈不是人!刘洋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要帮着他害我!”就算你移情别恋了也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付洪斌拿出一支烟夹在手里,可看到几个手指一直在抖又放下了。“如果你是说那个设计比赛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不是我说你朱文轩,就算你因为我的原因对刘洋有意见,但你也不能把别人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的吧。”   “付洪斌你他妈要不要脸?”朱文轩真没想到一个人前后能反差这么多,可他真的是恨,恨不得把那对贱男男脱光了扔到大街上。   付洪斌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言尽于此,你如果非要跟刘洋过不去我也不拦你,但是,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你自取其辱。”   朱文轩寒心道:“言尽你妈逼,你他妈知道这里面存了老子多少年的创作和设计吗你就这么给老子毁了?”朱文轩大学四年工作六年,所有的创意和设计都存在里面,十年啊,十年的心血就这么全被毁了。“付洪斌你他妈就是这么爱我的?你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人渣!”   挂掉电话,朱文轩憋在心里的怒火和委屈全都化成眼泪噗噗噗往下落。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听到说刘洋在采访的时候凯凯而谈,他就已经在怀疑这件事里有付洪斌的影子了。他那么强硬想要撕下刘洋的假面具,何尝没有是受了付洪斌的刺激。   爱了七年的人,就是这么在背后捅他刀子的?   还有那些陪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一点点从无到有从简到繁从陋到精的设计,全没了!   脑子里翁翁声响成一片,朱文轩闭上眼,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声响。伸手狠狠搓了搓脸,朱文轩拆下主机出了门。   在一家专业维修电脑的二层阁楼里,朱文轩接过老板递来的烟,颓丧地一边抽一边咳。老板摇摇头,替他把烟丢了,“我尽力了,这应该是找人专门处理过的,所有盘里的东西全被清洗了。”   朱文轩电脑也没要,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一进门就晕在了地板上。   第二天,朱文轩一脸苍白的去上班。他还没进办公室,有眼尖的人就缩回办公室里报信,“来了来了。”   小王撇嘴,这群不分是非的家伙,等朱哥带来家里那份图纸,看你们不被啪啪啪打脸。   朱文轩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位置上,开机准备工作。张旭已经探过刘洋的口风了,现在来找朱文轩,啤酒肚挺得足像六个月。“朱文轩,现在是九点整,你假条也没有,算迟到处理。”   “恩。”朱文轩揉了揉浆糊一般的脑袋,昨儿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多少还是有点感冒了。   张旭就见不得他这份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提高了嗓子道:“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拿什么图纸来吗?张总可是一早就来公司等着你的图纸呢。”   朱文轩冷冷看了他一眼。张旭被看得瘆的慌,“你,你要干什么?”   朱文轩站起来。张旭吓得退了两步。朱文轩嘲讽地笑了起来,随后轻飘飘地道:“不干什么。你挡着我路了。”   直到被朱文轩推开看他一路挺直背脊离开,张旭才回过神来,“切,神奇什么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图纸你拿不出来了?”张华强终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朱文轩,虽然刘洋是我侄子,但从客观出发,我更信任你的能力。可现在一切的证据都表明,那幅设计是刘洋的,你让我如何给你公道?”   朱文轩沉默一会儿,“我能让刘洋和付洪斌过来当面对峙吗?”   “付洪斌?”张华强奇怪问道:“这件事跟付洪斌有什么关系?”   朱文轩正要开口,刘洋却是推门走了进来,“舅舅,我听说朱哥带图纸来了,我过来看看。”   “你是越来越没样子了,进我办公室也不敲门。”张华强喝了他一句,倒也没强求他出去重新敲门进来。   刘洋吐吐舌,回头走到朱文轩面前,不经意地拉了拉衬衣,露出脖子上几个暗红的印子,“朱哥,能把你的图纸给我看看吗?”   朱文轩瞳孔一缩,心都跟着缩了一下,但他却面色无异地道:“家里的电脑被人做了手脚,我正想和张总说,最好三个当事人当面对峙一下。”   刘洋心里皱眉,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不是说朱文轩很爱付洪斌吗?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怎么没反应?“三个人?”刘洋眨眨眼,一派天真地问:“不是我们两人之间的误会么?还有谁?”   张华强也接过话问:“是啊,我也想问这件事怎么会跟付洪斌牵扯上了?”   刘洋挑了挑眉,瞟了朱文轩一眼,心里疑惑起来。难道朱文轩对付洪斌也不是真心实意的?不然怎么会为了争一个奖连付洪斌都舍得出卖。这感情也太不够值钱了吧?   有了这个想法,刘洋倍感不爽。这就好比,别人有一个很喜欢很宝贝的东西,他花了不少心思夺过来,正打算对着原主炫耀一番,结果突然发现,对方根本不喜欢那东西,他抢过来的也就是一大路货。   失落感来的太快,这让刘洋原本因为昨儿晚上的销魂蚀骨而愉悦的心情骤然变差。   大路货什么的最没档次了。   付洪斌在接到张华强秘书的电话的同时,也接到了刘洋的短信。本来,做了这件事,他心里对朱文轩多少是有点愧疚的,也打算等以后补偿朱文轩。不过,现在看来,朱文轩根本不值得他去珍惜两人曾经的感情。   竟然自私的为了一个小小的奖项就把他们七年的感情撕破脸。   付洪斌心里早就有了的‘分手’想法,在这一刻突然理直气壮起来,甚至他还有种被背叛的悲戚感,觉得自己就是爱情里那个付出一切最后却被对方为了自私自利的目的牺牲掉。   也好,朱文轩早就配不上自己了,分了正好给刘洋一个名分。   推开门,付洪斌器宇轩昂的和张华强打招呼,“张总,你找我。”   “坐。”张华强对付洪斌还是很看好的,最近工程部的总监要调到云南那边,对于接替他工作的人选也报了一个名单上来,其中就有付洪斌。“好了,既然人来了,朱文轩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朱文轩从付洪斌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看他,可惜,付洪斌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倒是在坐下的时候,和刘洋点了点头。   朱文轩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揭穿这个人。做出这种事,还矢口否认的付洪斌,本生就不是他原来认识的那个付洪斌了。那现在他还对峙什么?难道搬出付洪斌跟他同居完全有机会对他的电脑动手脚,就能证明设计是付洪斌帮刘洋盗取他的?   张华强发现朱文轩在发呆,咳了一声提醒他,“朱文轩。”   “呼……”朱文轩吐出一口气,起身弯了弯腰,“抱歉张总,耽误你时间了,这件事我不打算追究了。”   付洪斌心里松了一口气。朱文轩要是说出他们同居的事情,那对他的事业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说不定张华强还会联想到刘洋跟他的关系上。他和刘洋迟早要公开的,但绝对不是现在。必须得等他能在公司站稳脚,能让刘洋一家接受他才行。   想着刘洋外公一家庞大的家族企业,付洪斌就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不需要依靠外力,只要一个张家最受宠外孙的爱人的身份,他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成绩。   张华强诧异,还没开口刘洋已经站了起来了,“朱哥这话说的,如果朱哥真是有证据就摆出来我们大家看看,到现在都拿不出证据还说这种话…是笃定我就是那个偷窃者么?”   朱文轩皱眉。   付洪斌站起来拍了拍刘洋的肩膀,完全是同事间的安慰。刘洋看了他一眼,突然红了眼。又侧过身像是不想被人看见,可他侧过身后,正好是对着张华强的方向。   张华强还是很有护犊子心思的,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揉了他头发两把,冷了语气对朱文轩道:“你先出去吧,这种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朱文轩脸色涨红,看了一眼靠在张华强身上受了天大委屈的刘洋,又看了一眼面露鄙夷的付洪斌,拧了自己大腿一把,一步步走了出去。   刘洋在他后脚也回了办公室,进门就笑着吆喝,“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就算是大家帮我庆祝得奖了。”   办公室里众人面面相觑,一边纷纷道谢道贺,一边朝朱文轩那边瞟。这边都公开请客了,那结果就不难猜测了。再看朱文轩的脸色,恩,果然人不可貌相,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呢。   小王气得不行,滑着椅子到朱文轩面前,拿出一份图纸放在他桌子上,做出一副谈工作的样子,“朱哥,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家里还有图纸的吗?怎么会让刘洋这小贱人得逞了?   虽然一直都是一个很‘独’的人,但朱文轩很少有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灰色的心情让他忍不住想要找个人说说,小王问的正是时候。“家里的设计图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小王压着声音很是着急,“是不是电脑坏了?能找回来吗?我知道有一家技术很好,硬盘坏了都能拷贝出里面的文件。”   “没用的,我找人试过了。”   “那那…那你画的草图呢?”小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草图也行啊,就我看见过的那些。”   “没有了。”朱文轩苦笑,“那些是一开始游神乱画的,后面思路清晰了,就直接用电脑画的。草图早被当垃圾收走碎掉了。”   “啊?”小王看了一眼那边众心捧月的刘洋,咬牙切齿地道:“太不要脸了他。”   朱文轩笑了笑安慰道,“算了,就当是瞎了眼吧。”瞎了眼才会看上付洪斌那样的人,瞎了眼才会在早就知道付洪斌对他不像从前了还一直奢望奇迹出现舍不得斩断那份残余不多的感情。   技术部朱文轩嫉妒刘洋网络设计大赛得奖这一消息,在一天之类就飞遍了公司各个部门。到下午的时候,已经传出了朱文轩品行不端公司要开除他的小道消息。   小王气得鼻子都歪了,上厕所的时候遇见个说朱文轩不对的,还跟人吵打了一架。朱文轩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被分开了。小王眼角破了一点,对方却鼻血长流。   看再呆在公司里也是清静不了,朱文轩干脆领了小王上工地。   朱文轩不知道,他带小王前脚一走,刘洋后脚就找到那个被打的同事。   ☆、第八章 仓促回乡   第二天上班,朱文轩没有直接去公司,现场负责人一早打电话告诉他,甲方想增加几个格栅,让他到现场看看,大家一起把方案确定下来。   朱文轩在工地耽搁了两个小时,完事儿准备回公司的时候,小王打电话跟他说:“朱哥,你别听网上那些人乱说,肯定是刘洋搞的鬼。”   “出什么事儿了?”朱文轩这几天睡眠不好,今天早上没吃早饭,这会儿隐隐头痛,一听刘洋名的字头就更痛了。   以前跟刘洋不熟啊,最近却哪儿哪儿都有他。“他又闹什么了?”   小王压低了声音,“朱哥,你要是不想上班就请几天假吧,等事情过去就好了。”他以为朱文轩今天没到公司,是因为看见了网上那些人说的话,“话你别理他们,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儿乱说。”   朱文轩听得一脑雾水,挂掉电话后才看见手机里多出好多短信和未接提示。先前在工地大楼里,信号不好,这会儿一出工地,短信就一窝蜂涌进来了。打开短信看了几条,基本都是问他怎么回事儿的,还有安慰他说网上都是人云亦云让他不用在意云云。   朱文轩用手机上了网,刚进去就看到网络上挂最高关于这次设计大赛得奖者的采访。大致看了一遍,有几个得奖者还是认识的人。不是本地的,但在行业里大家多少都听说过彼此。而刘洋因为“创新奖”被放在第三位,底下有其他得奖设计师留言祝贺,纷纷表示作品很赞他们很惊艳希望有机会一起交流。   朱文轩惦记着小王说的事,看见刘洋个人页里有很多人都提到了他,就一点点看下去。   “洋洋好样的!朱文轩那种不要脸的货色就该被开除!”   “洋洋你的设计真是棒棒哒,要是以后我住的房子是你设计的就好了,嘤嘤嘤…讨厌朱文轩。”   “刘洋好厉害!朱文轩是狗让他吃屎去!”   “强烈提议洋洋公司把朱文轩开除!”   朱文轩看得莫名其妙的,只觉得脑门里一根筋在蹦跶。他看见这些难听的话并没有太过生气,只是在找这些话的由来。等翻了一页评论,才终于在一个网友留评里看到线索。   “卧槽!才从那边过来,世上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老子今年就大四毕业了啊,看见朱文轩就感觉上班好恐怖,森森累觉不爱。”   底下很多人追问到底什么事,然后这人贴出一个网址。   朱文轩点进去,竟然是他们公司同事经常刷的一个论坛,平时基本是同行在里面交流问题,今天却多了不少游客。置顶帖子是一个叫“老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的人今早发的灌水帖——贼喊捉贼这种把戏朱文轩你不嫌段数低么?   帖子里颠倒黑白绘声绘色地说了他跟刘洋的事,还上传了他被张华强他们围着坐在电脑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特写,正是他看见电脑文件里空无一物的时候,而且角度大半是贡献给电脑屏幕的。呵呵……这个角度,除了当时站在他身后的张华强刘洋和徐中庭不会有别人了。   谁那时候还惦记着拍照好像不用多想。   一个公司的,因为嫉妒对方得奖,就不择手段诬蔑陷害对方,最后却自己打脸啪啪啪……这种话题想不火都难,发帖不到两小时,楼层已经过千了。   朱文轩真是生气的,但他生气的原因是,他竟然在这个帖子后面看见一张小王的照片,底下也是骂声一片。   “什么样的领导带出什么样的人,有朱文轩诬蔑刘洋在先,他手下在厕所把人打得鼻血长流纯属正常。”小王那张照片,正是在厕所跟同事发生冲突时候拍的。照片里小王被人拉住,一脸凶相,对方被两人扶着,捂着鼻子,鲜血漏过指缝。   “两个贱人,蛇鼠一窝。”   “个人觉得打人的这哥们是脑残,为了讨好领导么?也不看看朱文轩还有没有立足之地。”   “同意楼上观点,支持开除祸害朱文轩。”   “支持+1”   朱文轩退出网页,设计图的事情他已经不想说了,至于别人怎么说他,他无所谓。本来他就拿不出证据来,跳出去解释或者澄清,也是徒惹笑话。论坛上就更不用计较了,游客不明真相吐糟两句还算正常,可这么明显的针对还附带人参公鸡真是假的不能再假。   走出工地,朱文轩原本打算去公司的立时换了方向,他爬上回家的公交车,摇摇晃晃下站到家。昨天晚上,付洪斌预料中的没有回来,打电话也不接,这让原本打算跟他谈谈的朱文轩身凉心冷。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再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他朱文轩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不管这件事付宏斌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都不想再跟付宏斌‘相敬如宾’下去了。   朱文轩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给付宏斌打电话,只是,付洪斌那边还没联系上,却先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朱文轩,我是人事部的刘茵茵。现在鉴于网上关于你的言论,给公司造成很大负面影响,经公司研究决定,给你勒令辞退的处分。所以,请尽快办理相关手续。另外,你这个月的工资,稍后会通知财务部打给你。”   刘茵茵公式化说完就挂电话了,徐中庭对她点点头,背着手出门,从技术部经过的时候,特意到刘洋那里逛了一圈,“小刘要认真工作啊,其他不好的影响,公司都会替你处理干净的。唔,对了,朱文轩手里有几个正在做的项目,你去找你们部长,让他分给你做吧。”   刘洋眼睛一亮,等徐中庭走后,立马给付洪斌打了电话过去。不过,付洪斌现在正在跟朱文轩通电话,他没打通。   “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咱们也一起这么多年了,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给你的。”付洪斌一早就开车去了工地,接到朱文轩的电话,他把车直停在树荫下,也不下车,就坐在车上吹空调。他猜到朱文轩肯定会提分手,但真到这一刻,心里还是沉重不舒服居多。   朱文轩一边夹着手机一边收拾东西,他已经不想去管什么公司什么设计了,先前才接了刘茵茵电话,他大伯就打电话说奶奶在马路上被摩托车撞了,让他赶紧回去。   朱文轩收了一摞书进箱子,立马又全扔了出来,把衣柜里所有他的衣服全放进去。想到这么一走肯定不会再回来了,还有奶奶不知道严不严重……   “你给我二十万吧,然后咱们就算是两清了。”   付洪斌听他声音里带着鼻音,本来于心不忍的,可听最后一句,下意识反问,“你竟然要钱?”   语气里浓浓的惊诧,好像朱文轩会向他要钱是多么不可思议和无理取闹一样。   “我凭什么不要。”朱文轩一脚把椅子踹开,付洪斌那天脱了随手搭在上面的衣服掉到地上,他一脚走过去就踩了个拖鞋印子,“房子算你的,你给我二十万我就搬出去。”   付洪斌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刚才还伤感缅怀的心情全不见了。这个市侩不已的人,已经离他记忆里独自坐在教室窗户下安静画图的朱文轩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什么爱情都抵不过一个钱字!他突然就没那么内疚了。这种德性的朱文轩,哪里比得上刘洋。   “那房子房产证什么都是我,当初你给的那部分……”他咬咬牙,“就当是房租了,我最多给你五万,你今天就搬出去。”   “什么?”朱文轩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给你五万,今天立刻马上给我搬出去。”付洪斌像是受了欺骗的悲情男,“算我瞎了眼才会忍你这么多年!”   朱文轩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付洪斌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你瞎了眼忍,老子还瞎了眼才会一次次容忍你!“房子是你的没错,可买房子的钱有我的份儿吧?这几年还贷款也有我的份儿吧?”   深呼吸一口气,朱文轩沉着道:“你自己算算你每个月工资有多少是咱们共同开支的?哪一次你不是应酬不够用了找我拿钱?”   呵!五万块……当是打发要饭的么?我他妈没要你五十万已经是客气了!   付洪斌脸色难看了,他工资比朱文轩多不假,但他花的也多,所以这会儿朱文轩要他拿二十万,他根本拿不出来。况且,他也不想拿。都要分道扬镳的人了,以后谁也不认识谁?他并不觉得这时候需要大方来体现大男人本色。比起来,他更在乎现实的东西。   “二十万不可能,你知道我没那么多钱。”付洪斌想实在不行就给十万吧。   朱文轩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语气已经完全冷静了,“我给你两个小时时间,把钱打到我卡上。如果不打,我会告你私下和土建倒卖材料,还有你收受贿赂的事,去年公司公开招标六次,你有三次都收了投标单位的钱……”   “够了!”付洪斌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你等着,两个小时内钱一定到账。朱文轩,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朱文轩笑得心平气和,“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没什么时间留给自己诅咒付洪斌那王八蛋,朱文轩拖着行李箱就往机场赶。在路上,公司那边的工资已经到账。朱茵茵又打电话催他赶紧回去交接。朱文轩没等她说完就挂了。交接个屁,接不上正好,这么个操蛋玩意儿的公司垮了干净。   小王听说公司要开除朱文轩,也给朱文轩打了个电话。朱文轩没接,只是回了个短信,说家里有事儿回去了。到机场,朱文轩买了最近一班飞机,离起飞只剩一个半小时,他可以直接进安检。   飞机起飞前二十分钟,付洪斌那边也到账了。朱文轩松了一口气,在空姐走过来的时候将手机关机。如果不是被大伯那通电话吓到了,他可能做不到这么果断。二十万换了七年的感情,亏不亏?肯定亏。可比起车祸受伤的奶奶,二十万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朱文轩想,这次回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吧。当初,他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照顾奶奶才到这里上大学的。可他学成后却为了付洪斌留下了,每年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去看奶奶。   原来,一开始他就错了。   飞机到成都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朱文轩再转去石羊场买票回家。大伯说奶奶是在镇上的区医院,刚好离车站不远。不过,成都到镇上还得要四个小时车程。他在车上睡了一觉,中途手机响了很多次也像没听见。到站下车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子笑话他,“你可真能睡啊,手机响了十多次你都没醒。”   朱文轩一身疲惫,只笑笑没答话。女孩子也不介意,下车后看见行李箱被挤到了最里面,就让朱文轩钻进去帮她拖出来。朱文轩自己的箱子也在最里面,就钻进去帮她拖了。   女孩子拉着箱子没走站在边上等他。朱文轩看了她一眼,直接往车站外面走。医院离车站不远,坐车最多十五分钟,朱文轩连拦了两个三轮都说不去。因为太近了,赚不了钱,三轮车都不乐意拉。   那女孩子又跑到他跟前,“你要去区医院啊,我叔来接我,送你一程呗。”   “你叔多久来?”朱文轩一边拨大伯的电话一边问她。女孩子可能没想到他会应,惊喜了一下,“已经来了,喏,正在对面往这边转弯呢。”   朱文轩看了一眼,是个开小车的。这两年因为高速公路通车的原因,小镇发展快了许多,很多人都开上小车了。   那边朱大伯接电话,第一句就说:“文轩啊,你别去医院了,你奶奶已经回家了。”   “怎么就回去了,不是说要住院的吗?”朱文轩停下,冲女孩子摆摆手,“你走吧,我不去医院了。”,他转身上了刚才那个三轮,赶在司机说不拉之前道:“去富春。”   大伯在电话里叹气,“她自己非要闹着回来,还骂我们多事把你喊回来。”   朱文轩问:“那医生怎么说?人能不能回家的?有没有什么事?”   “别急别急。”大伯也琢磨着之前电话里没说清楚,把孩子吓到了,“你奶奶没事儿,就是脚脖子扭到了,膝盖擦破了点皮。可能是岁数大了,她栽下去一下没上来气晕了过去。在医院醒了后,医生说脚扭了她就闹着要回来。”   “没什么事儿就好。”朱文轩憋了一路的担心和自责总算松了下来,“不说了啊大伯,我已经在车上了,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唉唉唉,那我们等你吃饭啊,今天就我家吃,你大伯母正给你奶奶炖骨头汤呢。”   朱文轩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还在吹风,他就下飞机的时候拿了件外套穿在身上,这会儿风一吹,顿时连抖了几下。   三轮车动静不小,大伯出来看见他就笑:“我听见车子停在门口就知道是你到了。”   朱文轩给了五块钱车费,拎着箱子跟他进屋。大伯母拴着围腰也出来接他,“文轩回来了啊,快点进屋,就等你吃饭了。”   还没跟大伯母寒暄,屋里奶奶年迈的声音虚弱地喊:“轩轩回来啦。”朱文轩鼻子一酸,几步就跨进屋,笑得跟个傻大川似的,“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横靠在沙发上,眼神可能不好,笑了半边才找准朱文轩的方向。她头发全白了,上次回来还能看见黑色,这次却全是雪白。朱文轩走过去跪在沙发跟前,接开毯子小心地看她的腿,“这谁开的车啊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啊?”   “不疼,就吓了一跳,医生都给上过药了。”朱奶奶拉毯子把腿盖上,医生给膝盖上了药缠了纱布,表面渗了点血,看上去有点吓人,“饿了吧,大贵添饭去,孩子一路赶肯定啥也没吃。”大贵是朱文轩大伯的名字,叫朱大贵,很慢性子好脾气的忠厚男人。   朱大伯跟大伯母刘秀芬有一儿一女,儿子朱文杰已经结婚了,在雅安市里安家,女儿都五岁了。女儿朱文霞,就嫁给同村七队的一户姓张的人家,去年才生了个大胖小子。   两人进厨房端菜去了,朱奶奶摸着朱文轩脑袋,“路上哭了吧?奶奶没事儿,你放心。没等轩轩娶媳妇儿奶奶是不会闭眼的。”   朱文轩被她抓着的手一直在抖,他抖的越厉害,朱奶奶就抓他越紧。看大伯他们快要出来了,朱文轩凑过去,在她耳朵边上小声告诉她,“我没哭,憋着呢。”都没看到你我哭给谁看呐?   ☆、第九章 谷子熟了   为了方便朱奶奶,晚饭就摆在沙发前茶几上。朱大贵和刘秀芬不停给朱文轩夹菜,朱奶奶也夹。朱文轩就使劲儿吃。他一年里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偶尔回来,待遇总是比其他人好。尤其是在朱奶奶这里,朱文轩就是宝贝孙子,再二十八岁也是宝贝孙子。   “看你都瘦了啊,”朱奶奶一边夹五花肉放他碗里一边惆怅,“你不是说没吃食堂大锅菜都是自己开小灶吗?怎么还瘦了呢?”在朱奶奶印象里,食堂大锅菜都是肉少菜多,说是炒其实跟水煮差不多。   “哟,妈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瘦了。”朱大伯母对婆婆历来孝顺,少有各执一词。朱大伯对老娘和老婆都言听计从,看两人心疼朱文轩,也赶紧跟着表示,“确实瘦了,多吃点啊轩轩。”   朱文轩哭笑不得,但心里却热乎乎的,嗯嗯嗯应着,大口大口吃给他们看。   朱奶奶满意了,对儿子和儿媳妇也满意了。她就是摔了一下,失了点血,加上年纪大精神有些不济,可胃口还是好的。被朱文轩逗乐着吃了一大碗饭,还喝下半碗骨头汤。朱文轩怕她喝多了晚上起夜上厕所不方便,就把剩下小半缸盆都喝进自己肚子里,把肚子涨了个鼓圆。   晚上,朱文轩住在大伯家,他们家奶奶虽然偶尔也打扫他住的屋子,但这次离过年还久,他回来的突然,没有提前洗晒,只能明天过去收拾收拾再住。朱大伯把朱奶奶抱到床上,给她床底下放了尿盆,就留他们奶孙两人说话。   朱文轩看床蛮大,问朱奶奶:“这是大伯家新做的床吗?”他记得以前就两根长板凳放着,上面平铺一层木板,再铺上干草口袋布棉絮,垫上床单就可以睡了。   “就去年过年,文杰和文霞一起回来,都拖家带口的。”床太小朱文杰一家三口睡不下,最后朱文杰睡了沙发。等他们一走,朱大伯母就催朱大伯买床,“你儿子和他媳妇儿难得带孙女回来一次,竟然没有床睡!”朱奶奶学大伯母凶巴巴的样子逗朱文轩,自己也乐呵呵笑了起来。   听人家说在外面给老板打工很不容易,朱奶奶问:“你这么急忙忙回家公司的事情没关系吧?”   “奶奶你先等会儿。”朱文轩跑出去跟大伯说晚上就跟奶奶睡让他们别单独给他铺床了。朱大伯知道他跟朱奶奶亲,睡那屋还能照顾朱奶奶,就抱了一床被子给他由他去了。   朱文轩抱着被子回来,舔了脸跟朱奶奶说:“我都好多年没和奶奶睡了。”   朱奶奶佯装不高兴,可身子却在往里面挪。朱文轩吓了一跳,“您别动!我抱你我抱你。”,他把朱奶奶抱到里面一点,自己也铺了被子钻进去,“奶奶,要是疼或者不舒服你就叫我啊。”说着就带了点鼻音,眼泪水也滚落两颗掉进枕头里。   “恩,我一定叫你。”朱奶奶可能没听出来他声音不对。她还是很多年前跟朱文轩一起睡过,那时候朱文轩特别小,现在朱文轩都这么大了,还能一起睡,她觉得很高兴。   “对了,你还没说你就这么走了工作不要紧吧?”朱奶奶又想起来先前还没说完的事。   “不要紧了。”朱文轩捏了一把鼻子,透透气好多了,扭头笑道:“我决定不去上班了,以后就在家陪你。”   朱奶奶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眼睛都眯了,“好啊,咱们明天就回去收拾屋子,还是住自己家里舒服。”这边朱文霞经常会带儿子回来住,到时候大儿媳妇既要照顾她又要照顾孙子,肯定忙不过来。朱奶奶觉得自己伤得不重,过两天就能下地,回家住更自在。   朱文轩本来就打算亲自照顾奶奶的,也觉得回家住更方便。“恩,咱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你躺屋里看我收拾。奶奶,我跟你说啊,我现在做排骨手艺比去年更好了,你肯定吃得动。”   “轩轩做什么奶奶都爱吃。”   朱文轩零零碎碎跟朱奶奶唠叨,朱奶奶什么都笑着说好,但没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朱文轩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但奶奶不问,他心里也乐得轻松。那些不开心的事,到家就都忘记吧。他不想奶奶担心他。   朱奶奶腿不方便,等朱文轩睡着后,拿一只手在被子里捏捏他的手,见是暖的,又替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才瞌眼休息。   第二天,在朱大伯和朱大伯母再三劝阻下,朱文轩和朱奶奶毅然搬回隔壁家里。把朱奶奶安置在沙发上靠躺着,打开电视给她解闷,朱文轩就挽袖子开始打扫卫生。大伯母平时都有过来帮忙收拾,客厅和厨房都挺干净,主要是他自己住的屋子,细细铺了灰层,要整体收拾一遍。   朱文轩换了一张手机卡,全心全意照顾朱奶奶,一切尘埃落定似的平静下来。一个多月后,朱奶奶基本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走起来有点跛。她自己不在意,每天跛着脚挨家去串门。   朱文轩看着心急,跑了几次医院人家都跟他说年纪大了只能慢慢养,他就隔天到镇上菜市场买新鲜的鱼和猪大骨回去熬汤给朱奶奶喝,又买钙片牛奶让朱奶奶补钙。   朱奶奶这方面倒是配合,只要是朱文轩让吃的她都吃,一个多月下来,人可见的胖了一圈。要是不看她腿,活脱脱就是个小白胖老婆子。周围老姐妹们瞅见朱奶奶都要调侃,“这大孙子回来就是不一样啊,你看你下巴都长两层了。”   朱文轩有一天看见她跟老姐妹们站在一起,一堆人里,没一个像她那么白头发的,就问她想不想染成黑色,可以买回来替她染。起先朱奶奶说:“染了还长白,麻烦,不染。”,可过了半天她又改了主意,说:“要不等过年的时候你再替我染吧。”,她想过年的时候染,保持一个月,等年过了,再白回去就无所谓了。   朱文轩说:“好。”   朱文轩这一个月琢磨着以后在家干点什么。老本行他是不打算干了,乡下用不上。不过,朱文轩还是打算等挣着钱了重新翻修一下房子。他自己设计,请人来做。现在他和朱奶奶住的房子,还是以前朱爷爷在的时候建的,很老旧。   一楼有个堂屋,带三间卧室,这是最早建成的房子格局。后来,扩建过一次,在挨着堂屋的菜园子上起了一空大屋。偏长,现在用作客厅,沙发电视都摆在这儿。再里面还有一溜儿厨房,窄窄的,但跟客厅一样长。   二楼也是扩建时候起的,总共五间房。有一间门是开在楼坝上的,现主要是堆放粮食用,另,阳台上还开了两道门,一个单间,一个是大间带两小间。当时建的时候,是打算以后搬到楼上住,大间做客厅,小间做卧室。可到现在,房子都建成十几年了,除了放粮食那间,其他都只是个框架,门和窗都没装,就刷了白墙灰。   朱家房子前面正对远处大山,视野开阔,光线很好。背后有一排樱桃树,站到二楼窗户那里都能够到。朱文轩急切的手痒,想把房子装修出来。不过,这一切还是得在有钱的情况下才能实施。他现在手里这点钱不打算花,准备做启动资金生更多的钱。   这天,朱文轩洗了衣服在楼上凉。朱大伯看到他就喊他到边儿上说话:“你那天说去镇上逛逛看做个什么买卖,想好做什么了吗?”朱大伯家房子翻新过,修了个新楼坝,以前旧的被朱大婶搭了鸡笼在上面喂鸡。朱大伯每天早上吃了饭都会爬梯子上去捡鸡蛋。   “没有。”朱文轩前天专门跑去做市场调查了,他发现镇上的衣食住行还是繁荣的,但各行各业都呈现出一种饱和甚至有点过剩的趋势。“镇上的铺面都很贵,而且能想到的也有人做了。”   朱大伯抽了几口大烟,“文杰每次回来都要让你大伯母给他准备东西,说自家种的粮食蔬菜比外面卖的好,养的鸡鸭猪养肉也好,我们这儿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种粮食蔬菜,在本地不好卖,你卖到外地呢?”   老家的东西好朱文轩自然知道,就他回来这么多天,他都觉得花椒要比外面的更麻,大蒜要比外面的更香。可他已经不准备出远门了。朱奶奶岁数大了,他觉得他要是不在家,朱奶奶白饭下豆瓣都能吃一个月。   “再看吧,我想找个挨家的,照顾奶奶方便。”   朱大伯种了一辈子田,也帮他出不了好主意。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年轻点时候跟同村人去康定做泥瓦工匠。“你也别着急,事情琢磨好慢慢找,再不行家里还有几亩地,种点水果蔬菜的还是行的。”自从高速公路通路后,他们这里的水果蔬菜都很畅销。   “对了,你奶奶甘溪坝那块五分的田,我给种了谷子,到时候你记得收。先干着,要是不行我再帮你。”朱大伯想留在乡下迟早是要下田的,还是先等孩子自己试着干。   这已经是八月了,快到谷子成熟季节了。中秋一过,就该割谷子了。既然准备呆在家里,种田就成了必须,哪怕他要做点买卖,自家田地也不能荒着,不然得被戳脊梁骨。朱文轩笑着应了,谢过朱大伯下楼问朱奶奶家里打谷机放哪儿了。他打算今天把割谷子需要的家什找齐。   朱奶奶挺意外,问:“你要自己割谷子啊,让你大伯干呗,他干活厉害。”   勤劳朴实孝顺老娘的朱大伯:-_-|||   朱文轩哭笑不得,“那怎么行啊,奶奶,我小时候也帮你干过啊,你放心,我能干。”   真到打谷子的时候,朱文轩一腔务农豪情立马随着汗水飞流直下,最后只差吐舌喘气了。五分田谷子,他割了半天,还不到五分之一。剩下半天时间用打谷机脱谷粒,到天黑就捆了两口袋半谷子。他一趟背一袋回家,要来三趟才能背完。而且,最后一趟还得把打谷机也背、回、去。   十来年没好好干过体力活儿的朱文轩,第一天膀子就肿了,谷灰上身其痒无比,洗了澡还是忍不住想抓。朱奶奶很心疼,就哄他说:“要不你还是别干了,让你大伯干吧,真的,你大伯能干,一个人两天就干完了。”   再次被老娘夸奖的朱大伯:~~o(>_<)o ~~   朱文轩“啧”了一声,抬起酸痛不已的胳膊洗碗,“大伯自己家那么多,完了还要去帮文霞两口子,我自己慢慢干,要不了几天也就干完了。”谷子是大伯种的,收却是他们家收的,平时他不在家就算了,大伯揽下来做也是帮朱奶奶做的。可这会儿他回来了,要吃饭,还是吃人家帮忙种好只管从田里收回来的现成的,再饭来张口恐怕就不受待见了。   怕朱奶奶再打大伯主意,朱文轩赶紧挑些高兴事情跟她说,“今年谷种很不错啊,一颗颗都长长的,谷粒也很饱满,等晒干了咱们就换新米吃,肯定香。”   “你大伯在种子公司里交了朋友。”朱大伯过年的时候,还去给人家里拜过年。朱奶奶说:“听说是新品种,叫什么香米。”   第二天,朱文轩在门口买了五个大包子,是一个开三轮车下乡叫卖的。平时都不来,就农忙时候来。农忙时候家家户户没功夫自己做,大都会买点当干粮带到田里吃。乡下包子很大个,虽然皮厚馅少,但充饥耐饿。   给朱奶奶留了两个当午饭,朱文轩背着三个包子一架打谷机就出门了。才走了一段路,他听人在说请小工的事情,果断转身回家了。   朱奶奶在院子里喂鸡,还“咯咯咯”配音叫唤鸡过来吃食,看他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   朱文轩正下蹲打算把打谷机放板凳上,憋着气没空答话。朱奶奶补脑厉害,恍然说道:“哦…是想解手吧。”   “呼……”朱文轩长吁一口气,满脸无奈,奶奶,你想太多了啊。“我听说镇上有找零活做的,才六十块一天,我打算去请个回来,我一个人一天实在是干不了多少。”   “早该请了。”朱奶奶没有农村人那种累死累活儿宁愿自己干也不愿意花钱的节省劲儿:“那你去请吧,我一会儿给你大伯打电话,让他别回来了。文霞两口子今年还包了一亩田,没你大伯他们也够呛的。”   见不得孙子太辛苦,朱奶奶之前偷偷给朱大伯打了电话,让他腾时间帮朱文轩干活。朱大伯这两天在女儿家里帮忙,老娘一召唤,立马表示‘我现在人已经在女儿家田里了,下午一定过去帮侄子背谷子和打谷机’。   朱文轩默默在心里对大伯说声谢谢。都是奶奶自作主张不关他的事啊。   ☆、第十章 招聘小工   小工们找活儿一般都在农贸市场,朱文轩去的晚,到地方偌大一个农贸市场几乎没几个人。守门的大爷问他干嘛后,烟杆一挥,用收容宠物的老大爷对上门领养小狗的好心人的口气说:“那边还有几个被挑剩下不要的,你去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的,有就凑合带走吧。”   Σ( ° △ °|||)︴被挑剩下不要的……有没有看得上的……有就凑合带走吧……朱文轩满脸黑线地朝那边走去。   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迎上来堆着笑问:“找小工吗?我五十元一天三餐管饭就行。”   朱文轩略过他往后面那几个看去,这人岁数有点大,他不太想要。那边还有三个年轻点的,正蹲在一堆边抽烟边打牌,明明听见他们这边说话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好像对找不找得到活儿干根本不关心似的。   一看就没有工作激情!朱文轩直接给差评!比起岁数大干活可能不够给力聘请了还得承担万一受累身体扛不住出问题的风险,他更加不想请这种人。没有业界精神!不尊重潜在老板!可不是嘛,都看他们好一会儿了,也没一个回头看他一眼的。   难不成今天丢着活儿没干专门跑来请小工要无功而返?朱文轩不死心,又在市场里的边边角角走了一圈,确定没什么漏网之鱼了,才无奈走回刚才那地方。   六十多岁的男人再次笑呵呵凑上来,看得出他还是挺尴尬地,但为了工作只能腆着脸推销自己,“小伙子,你别看我岁数大,我还是有把力气的。”他因为岁数大经常被拒,所以也知道朱文轩的顾虑,“你是请人割谷子的吧,我身体没问题,一天能割三分田。”   朱文轩看他也不容易,再一想,说不定对方家里还上有老下有下等着他挣钱养家呢,反正就五分田谷子,大不了多干两天,有个人搭把手总比自己一个人快得多。“行吧,我家在富春,你有没有行李,去了就在我家住下吧。”   背对着朱文轩打牌的男人这时候转过身来,看了朱文轩一眼,突然扔掉手上牌走过来问:“还要人吗?”   朱文轩一回头,直接退了两步,好家伙!这男人比他快高了一个脑袋,朱文轩跟他站一起,就到他脖子根。   男人一双眼睛黑沉,看着就不像个善茬儿,直勾勾盯着朱文轩跟要打架似的。   朱文轩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到喉咙口的“不要”硬生生吞了回去,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谢谢啊,那个,我家就五分田,请,请一个够了。”所以大哥你还是回去打你的牌吧。   “我会开摩托和三轮儿。”男人依旧盯着他。   朱文轩讪笑,“我家没有摩托和三轮儿。”   “你可以借。”   朱文轩:“……”我为什么要去借啊,我是来找小工的阿喂,不是来找开摩托三轮的。   郭建军见这小男人两眼防备,看自己跟看杀人犯似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直接口气冲道:“三顿饭给我管饱,我不要钱。”   朱文轩鼓着眼看他,心里更是打颤。这年头还有干活儿不要钱的啊?不会真是个有案底逃逸在外的吧?万一跟着他回去知道他住哪儿以后找麻烦怎么办?   郭建军不说话,就盯着他等他做决定。   朱文轩估量了半天,没找到半点如果打起来他能打得过或者打不过跑得掉的可能,只好不情不愿地道:“那你跟我走吧,先说好啊,要是干活不行我可撵人啊。”看着倒是壮实,万一不会干活不是白搭么?   郭建军浓眉一挑,说:“好。”   随着他挑眉的动作,一股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朱文轩身子轻轻一抖,心里瞬间后悔,这这…这真的不是引狼入室吗?   六十多岁的男人眼看有个比自己更年轻、更强壮的被聘请,深怕朱文轩不要他。正着急呢,朱文轩就转过身对他道:“你东西拿好了吗?”   “唉唉,拿好了。”男人提了提手里的包。   朱文轩点点头,又转身看高个儿,“你呢,没有行李吗?”   郭建军摇头。   朱文轩:“……”太不专业了大哥!哪有小工出门找活儿干不带行李的!   “还不走?”郭建军瞥了小男人一眼,潇洒甩动长腿,阔步走在最前面,眼睛不住地眯,嗯,个子矮了点,腿也细了点,腰好像也挺细,屁股不大,皮肤白,关键是还带个眼镜,呵!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种田的。   习惯性使然,郭建军就开始根据朱文轩的外表和言语中的蛛丝马迹推测他的职业。最后得出结论是:这人应该常年惯用电脑,思维很跳跃,不是做设计就是做程序的。唔,袖口隐蔽的地方还有点油渍,但全身上下都十分干净清爽,应该是既会做饭又爱干净的人。   最后两点很对郭建军胃口,他放慢脚步,等朱文轩跟上后一起并排走,“早饭吃的鸡蛋饼?”   “哎?”朱文轩奇怪,“你怎么知道?”   “闻着味儿了。”郭建军眼里带着笑意。   朱文轩第一次见他笑,感觉眼都被亮瞎了,回神后脸一红,但很快正常了,抬起两只手臂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味儿,只能嘟囔一句,“狗鼻子!”   耳朵太好使的郭建军嘴角抽了抽,问:“你叫什么名字?”   “朱文轩,你呢?”   “郭建军。”   “哦。”朱文轩又转过去问六十多岁的男人,“大叔贵姓啊?”   “我叫张老栓。”张老栓长一副憨相,说话的时候还表现得很紧张。朱文轩不想跟郭建军说话,就拉着他聊了几句,可聊了几句后就聊不下去了。张老栓实在是太紧张了!一惊一乍手都快打到他脸上了,几次把口水喷出去……   回去坐的三轮车,朱文轩看郭建军弯腰勾背坐在那里,随着三轮车蹦,抖啊抖的好不辛苦,憋了一路的笑到家。下车的时候,郭建军揉着脖子看了他一眼。朱文轩立马汗毛直立,看着眼前的家门,心里打鼓。不会真是带了一匹狼回来吧。   朱奶奶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郭建军就笑:“哎哟,这个找的好,一个顶两。”   朱文轩都不敢笑,后面的张老栓倒是憨憨笑了笑。朱奶奶才夸了年轻力壮的,到他这儿也是笑眯眯地,“进屋坐啊,当自家别客气啊。轩轩,都这个点了,吃了中午饭再去吧。”   郭建军走到堂屋里,房顶一下矮了三分,听见朱奶奶的话,他回头露出个笑,“轩轩?”   朱文轩瞪他,赶紧跑过去接了奶奶手里的菜,“奶奶你陪张大叔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淘米在电饭煲里煮上,朱文轩捞了一块坛子肉,打算和盐菜一起炒。朱奶奶之前自己做的盐菜,用石头压在坛子里,味道很好,做扣肉包包子或者直接炒都很好吃。   考虑郭建军那块头,朱文轩切了小半盆土豆,用昨天烧过排骨的汁水闷熟,撒上一把小葱,卖相上已经看不出来是陈货翻新了。   郭建军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到厨房监工。朱文轩被他看得不自在,又不好赶他出去,只好加快了速度。筷子在碗边儿上敲得当当响,深黄的鸡蛋汁看上去色泽诱人。朱文轩揭开锅盖,里面的番茄片在开水里翻滚得欢,他把鸡蛋汁画圈儿似的倒进去,锅里很快就浮出蛋花了。   郭建军吸了吸鼻子,没想到番茄蛋汤都能这么香。   往汤碗里倒汤的时候,朱文轩刚把锅抬起来,眼镜就被水汽雾上了。他什么也看不见,茫然转了个身,手里还端着一口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番茄蛋汤。   郭建军看他半天不动,总算从汤里挪开了眼神,抬头一看顿时乐了,“呵……”   朱文轩脸一红,继续虎着脸端着锅等眼镜片冷却。突然,两只手被碰了一下,朱文轩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锅扔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端着汤呢。   “放手。”郭建军跟他中间就隔着一口锅,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见朱文轩仰着的脸上一片茫然的表情,跟个小嫩呆瓜似的。   “哦哦”朱文轩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帮忙,要松手前还确认道:“你端好了啊?我放手了哦?”   郭建军鼻子里“嗯”了一声,看他松手,端着锅从他头顶举过,直接帮他倒进碗里。朱文轩擦好眼镜,感激地冲他笑笑。郭建军回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朱文轩好脾气地捧起土豆往外走,“可以吃饭了,你就端汤吧。”哼!那么能干,想来也不怕烫的,汤在锅里和在陶瓷碗里可不一样。   郭建军两手捧着一碗几乎满沿儿的番茄蛋汤,走得很小心。朱文轩再进来端菜的时候,经过他身边,还冲他露出一个‘小伙子你很不错老板看好你’的赞赏眼神。   ☆、第十一章 小工能干   张老栓是个正经小工,替很多人家做过临时工,朱文轩做的菜虽然不是他吃过最丰盛的,但味道绝对一流,油水和分量也特别其足。他都觉得他吃太多了,一会儿下田弯不下去腰怎么办?   郭建军看不出吃得满意不满意,但他吃饭速度实在快。朱文轩才吃半碗饭,他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看得朱文轩目瞪口呆,心里大呼吃亏,这么能吃得干多少活儿才能赚回来啊。   不过,等到田里,朱文轩就见识了什么叫一个顶两了。他和张老栓两人一左一右踩打谷机脱谷粒,都赶不上郭建军一个人割谷子的速度!   郭建军手很大,朱文轩握不全的一株谷杆,他反手一把就能握住,右手镰刀往底下一拉就是一大把。金黄色沉甸甸的稻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被搁在地上。每个动作都是一气呵成,速度、角度、力度,分毫不差。   朱文轩看呆了,很狗腿地问:“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专业割稻——客家人?!”   郭建军嘴角抽了抽,决定无视这只又蠢又呆的小老板。   有这么个割谷机中的人型战斗机,朱文轩再看自家五分田的谷子,一点压力没有。郭建军割两手放作一堆,他刚好抱得住,连杆带谷抱着屁颠屁颠跑到打谷机跟前,塞里面用脚哼哧哼哧踩,踩完谷粒全脱下来就把光杆子扔一边,然后屁颠屁颠跑回去继续抱……   郭建军偶尔抬头,看见小老板滑到鼻尖的眼镜和锅盖头型下通红的脸,怎么看怎么喜感。   一下午,手快累断了,腿也快累断了,朱文轩觉得他快变成一陀螺了。张老栓在那边也很惆怅,好不容易找个伙食不错也愿意雇他的东家,遇见郭建军这么个能干的同行,得,明天就没活儿干了。   等朱文轩扔掉手里的谷杆子再一次跑回去抱的时候,郭建军坐在田坎上,咬着一根杂草,看他还转着圈儿四处找谷子,讥笑一声问:“还找呢,是不是还嫌不累?”   “怎么不累。”朱文轩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竟然把预计两天完成的工作量干翻了,心里成就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各种不好了。他走过去挨着郭建军一屁股坐到田坎上,累得跟郭建军顶嘴的心思都没了,耷拉着两只爪子喘气,“卧槽!老子手都快断了!”   “啧!还以为是斯文人。”郭建军拍拍屁股站起来,“别坐着了,赶紧干活儿,这要装十来根口袋谷子,再磨蹭到天黑都背不完。”,当天收的谷子是必须运回家的,不然万一碰上下雨,谷子很可能就受潮长芽了。   朱文轩哀嚎,“还要背回去啊。”   “你可以借个三轮车,我一车给你拉回去。”郭建军回头催他,“赶紧地,你家粮食还是我家粮食啊?”   朱文轩很想说:小工你犯规了你造吗?你怎么能这么跟老板说话呢?但他只是默默站起来,尽量忽略发软打颤的两条腿,有气无力地过去背谷子。   张老栓干活还是很行的,只是,被郭建军一衬托,顿时就不起眼了。但回去的时候,朱文轩还是认肯了他的价值的。这绝对是妥妥值得起50元工钱啊,那么一大口袋,他都背不起。   郭建军直接拿绳子捆了两大袋,横着背在背上。看朱文轩把眼睛从张老栓身上收回来,亮晶晶地盯着他,没好气地道:“你走不走的,不走我走了你起不来自己想办法。”   因为比较重,要是没人拉一把,朱文轩根本站不起来。他把手递出去,还没准备好就被一个火热的大手包裹住,然后一股巨力直接把他连人带背篼带背篼里的谷子一起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朱文轩看了一眼那条拉着自己手的露在外面的结实胳膊,酸啾啾地收回眼。   这货的真正身份其实是个健美教练吧。   等健美教练在负重至少一百六的情况下走起路来跟小跑似的,不出两分钟,朱文轩就被甩出百米远。他在心里默默又给郭建军添了个运动员的标签。   第二趟,朱文轩就没跟着去了,他要留下来做饭。朱奶奶不会用电饭锅,但先下米煮七分熟再沥水蒸还是帮忙把饭做好了,只管炒菜就行。   朱文轩这次多做了几个菜,等郭建军他们把所有谷子全背回来,他菜也做好了。大碗木耳炒肉,大碗小葱拌豆腐,大碗折耳根薯条,大碗糖醋莲花白,大碗黄瓜肉片汤。   “先洗手吃饭,吃完饭再洗澡。”   累了一下午,又是体力活儿,郭建军跟张老栓都饿了。坐下后就开始风残云卷。朱文轩也饿,但他是累过头了反而没多少食欲,端着一碗饭半天没见少。惹得郭建军看了他好几次。   朱奶奶也发现孙子吃得少,“轩轩你是不是累着了?怎么都不吃呢,乖啊,多吃点。哎哟可怜尤见的哦,这哪是干活儿的料啊。”   “奶奶,我没事儿。”朱文轩打起精神,夹了一筷子肥瘦各半的坛子肉,和着米饭一起吃了。   朱奶奶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招呼郭建军和张老栓吃菜。   饭后,朱文轩端了根小板凳坐在厨房里洗碗。郭建军走过去看他洗。朱文轩还以为他要帮自己干点活,挺开心,抬头冲他笑了笑。结果等他洗完了就剩清了,也没见郭建军动手。   朱文轩有点不爽,把盆里脏水倒掉,重新接了一盆干净的放地上,又坐回小板凳上清碗。全部清了一遍,再倒水,再接水,再坐回小板凳上……   郭建军看得直皱眉,“你站着拿水直接冲不是更快?”在他看来,把碗放池子里,水龙头打开冲冲就干净了。这么一盆水换一盆水的,要清到什么时候才清的干净。   朱文轩懒得理他,想了想又不太服气他竟然不伸手助人为乐一下,没好气地道:“腿都要断了还站啊,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铁打的骨头铜铸的肉。”   “呵呵”郭建军笑了一声不说话了,继续看他连着换了三盆水才把碗放进碗柜里。   张老栓已经洗完澡休息去了。因为天色已晚,朱奶奶让他们住一晚再走。   朱文轩刚从厨房出去,朱奶奶正抱着被子往他房间走,“轩轩啊,今晚让小郭跟你住一屋啊。”   为什么跟我住一屋啊?朱文轩赶紧跟进去,关上门跟朱奶奶说:“要不让他睡沙发吧。”跟陌生人睡他不习惯啊,更何况自家情况自家知,他可不想一晚上烙饼似的睡不着觉。   朱奶奶动作麻利,在朱文轩抗议并提出建议的时候,她已经把被子铺好了,“咱家沙发那么小,小郭那个子睡得下?”   何止睡不下,劈成两半只睡一半都嫌挤。那沙发已经有些年成了,是朱文轩大嬢家淘汰了送他家的,外面的皮都掉了一些,平时都是盖着暗红色的沙发布用的。上面睡个小孩儿还行,睡一般的成年人就有点勉强了,像郭建军那样的,平躺都困难。   朱文轩再次提议,“那要不让他跟张大叔睡?”两人都是小工,睡在一起既贴心又合理,还能有共同话题,交流一下有活干的东家资源什么的。   “那屋是个小床,睡两个睡不下啊。倒是可以换个屋睡,他们两睡你这屋,你去睡那屋。不过,老张都睡了,也不好再叫他起来啊。”郭奶奶有些发愁,“要不我去你大伯家睡,你们一人一间?”   “那怎么行。”朱文轩推着奶奶去休息,“就听你的,我跟他凑合一晚。奶奶你赶紧睡,早过你平常睡觉时间了。”朱奶奶平时都是10点睡觉,今天都11点了。   朱奶奶睡去了。朱文轩拿着睡衣准备去洗澡,看郭建军还坐沙发上看电视,奇怪地问:“你怎么还没洗呢,身上不痒吗?”谷灰落在身上其痒无比,要不是洗碗收拾厨房,他早蹦浴室里搓皮了。   郭建军瞅着他手里的睡衣,“洗了我穿什么?”   朱文轩这才想起来他是打空手来的,“你等会儿,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朱文轩自己没胖过,他的衣服郭建军肯定穿不了。家里男人的衣服,除了他自己的,也就剩下从大嬢家拾回来的旧衣服。一些说是给他穿的,一些是朱奶奶收回来剪了做小孩儿鞋底的。朱奶奶前两年闲着就做小孩儿穿的虎头鞋等等,逢场去卖价钱还不便宜。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朱文轩最后还是拿了一开始找到的那件印着移动3G网络字样的T恤。是他大学兼职替移动发传单工作服,长度盖住他屁股,宽度塞他两个没问题。   郭建军手上拎着白色短袖T恤,暂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他已经知道今晚上他要和朱文轩睡了。   朱文轩以为他是嫌衣服不应季,怕冷,“将就穿穿吧,洗了澡裹被子里就不冷了。”   郭建军想说,比起来他更愿意光溜溜裹被子里,可看朱文轩小蜂蜜似的在浴室里替他调水温,巴拉巴拉跟他说哪个是洗澡帕哪个是擦脚帕,他把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朱文轩明明累得眼皮都搭耸着了,还忙东忙西,又是做饭,又是洗碗,厨房也拿抹布擦了一遍,完了现在还忍着到处挠痒让他先洗澡。   郭建军心想,小老板不仅爱干净,还有爱照顾人的习惯。   朱文轩趁着郭建军洗澡空挡,又兑了半桶玉米面汤给猪当宵夜。朱奶奶养了两头大白猪,打算是喂到过年,一头卖了,一头杀了自己吃。   朱文轩有几年没赶上家里杀年猪了。说是杀年猪,但不会真到过年才杀,一般都是腊月杀,收拾妥当就该迎新年了。而他一般都是踩着年夜饭时间回来的,初三初五一过,又匆匆走了。   靠在猪圈外,朱文轩不禁想到,今年他要多灌点香肠,甜的咸的都灌。他自己比较喜欢吃咸的,付洪斌喜欢广式那种带点甜味的……   “呵。”自嘲地笑笑,朱文轩摸出兜里的烟,点了一支,迷茫地抽着。他平时不抽烟,今天是想着郭建军和张老栓可能要抽,才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结果,干起活来就给忘了。   当时回家的时候,匆忙也急切,现在知道奶奶没事儿了,再回头看,朱文轩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那时候奶奶受伤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没有多余心思去想付洪斌的事。在他大学以及走进社会最初几年里,付洪斌基本是他生活的全部。   而现实赤裸裸地打脸。   付洪斌要是跟他好聚好散或者单纯没感情了要跟他掰他无话可说,可付洪斌踩着他去舔刘洋,完了还帮刘洋补他一刀……   恨不恨?谈不上,本来两个男人,能携手一路的就少。再说,付洪斌的变化他是知道的,对结果多少也有点准备。只不过,毕竟是第一个喜欢还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人品沦落到那么差劲,缺德到那份儿上,还是让他心里生出个疙瘩。   就像看上去漂亮到不行,并且已经吃到一半的苹果,突然看见里面有虫,就算丢掉剩下的,可吃进肚子里的是吐不出来的。这比喻在脑子里闪过,朱文轩洗胃的心都有了。   郭建军洗完澡出来,去房间没看到人,走出来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扭头就看见黑暗里一熄一明抽烟的男人。“都要睡了还抽什么?”   黑漆漆的冷不丁突然冒出个声音,吓了朱文轩一跳。他回神看郭建军已经站到跟前了,“靠”了一声心悸道:“心都被你吓颤了。”   把烟递给郭建军,朱文轩这才发现两人站得特别近。就是夜色正浓,也能看见郭建军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郭建军整包烟一起接过去,抽了一根放进嘴里,剩下的直接拿手里不打算还了。   朱文轩抽了抽嘴角,扔掉烟头,踩了一脚道:“外面冷,抽完赶紧去睡,我去洗个澡就来。”   郭建军看他离开的背影,叼着烟笑了笑,“洗个澡就来么?”他。郭建军摸着下巴,觉得小老板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第十二章 小工压床   朱文轩洗完澡收拾妥当已经12点了。他估计郭建军睡着了,就没开灯,悉悉索索爬上床,一模才发现郭建军睡的外面。   怎么不睡里面?心里暗骂一句,朱文轩只好从他身上跨过去,掀开一点被子钻进被窝。他床上原本是有条被子的,朱奶奶又抱了一条,正好一人一条。可他在被窝里一伸脚,脚趾头碰见了郭建军。   朱文轩触电似的缩回脚,扭头恨恨地瞪了一眼看不见在脸在哪儿的郭建军。   先前那瞬间,清晰带着不低体温的有茂密且不短腿毛的触感还残留在脚趾头上。朱文轩忍不住心跳有点快。突然,旁边的人翻了个身。虽然不见五指,但近在耳边的呼吸声还是让朱文轩一下就僵硬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付洪斌以外的人脸挨脸这么近,即使他看不见那张脸,但这并不妨碍他立马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男人沉重的呼吸喷到脸上,痒痒的,朱文轩小心翼翼往墙边靠了靠,刚松口气,肩膀上就被砸了一条大胳膊。   朱文轩猛一下翻身,推了不知道郭建军哪儿一把,“你丫醒着的吧?”   郭建军:(~ o ~)~zZ   朱文轩不管他是不是真睡着了,直接用脚在被子里把他往外蹬。郭建军就穿一件T恤,底下两条粗大腿,除了腿毛,半点遮掩没有。朱文轩不小心就蹬到他腿毛上去了。   郭建军:(~ o ~)~zZ   朱文轩悲愤地发现,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特别像他在占郭建军便宜。而事实上,他跟郭建军力量悬殊巨大,蹬来蹬去除了蹬到无数次腿毛无数次触电似缩回来,根本没把郭建军蹬远一点。   最后,累喘气的某人干脆拽过自己被子,裹到身上,翻身冲墙睡了。   第二天,朱文轩是被压醒的。他觉得他不仅干了一天活儿,还连夜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到地上压了一晚上。梦里一直都是想翻身翻不了,要不是真的太累,他肯定早醒了。   “付洪斌……”摸到胸口上箍紧的手臂,朱文轩推了推没推开。他想翻身,发现腿也被压住了,迷迷瞪瞪睁开眼,下意识就想扭头亲一亲付洪斌。   不对,那王八蛋已经爬到刘洋床上去了,朱文轩迷糊劲儿被吓跑,立马清醒,结果瞳孔里放大无数倍的阴影盖下,直接糊了他一脸热气。   郭建军一只手按在他脸上,从他身上把自己大腿拿下来,用清早特有的低沉醉哑嗓音道:“就算我睡觉姿势不好,你也不用这么把便宜占回去吧?”   朱文轩湿润的舌头碰到他手心,让他想到了以前养过的一只猫。   朱文轩已经醒了,十分清醒!他闭着眼催眠自己,刚才都是做梦呢,刚才都是做梦呢……可旁边的人起床的动静让他恨不得从来五分钟。从来五分钟,他一定抗住被压的难受好好睡觉!   郭建军站在床边,扯了扯被睡到肚皮上的T恤,勉强盖住一点私处,“付洪斌是谁?”   晴空万里砸下滚滚天雷,就是朱文轩此刻的心情写照。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拉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跪在床上若无其事的叠被子。   郭建军又问:“付洪斌是谁?”   谁谁谁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么?朱文轩心里恼怒,面上却很淡定,“我叫他名字了吗?”   “恩。”郭建军从后面看他勾着屁股的姿势,觉得小老板屁股挺好看,“你刚是想亲他吧?”   朱文轩:○| ̄|_ =3   谁知道那王八蛋嘴巴干不干净,老纸怎么会亲他!   宁愿亲一头猪!   朱文轩没回答,就在他以为郭建军不会再问的时候,身后却以足够让他听见的声音嘀咕一句,“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男的。”   朱文轩一个没站稳,后仰着就往地上跌。好在郭建军就站在他后面,长臂一捞,稳稳抱住他放到地上。朱文轩是真吓了一跳,连刚才那句话惊出的慌乱都被掩盖了,还出了些冷汗,“谢谢啊。”   “这都能摔下来?”郭建军抱着胸一脸鄙视。   朱文轩不跟他计较。小年轻的时候可能不怕这点高度,但常年坐办公室,又是仰着往后倒的,他一下没把老腰闪断,老心脏也被闪坏了。   郭建军没看见自己脱下来的衣服,纳闷问道:“我放这儿的衣服裤子呢?”   自觉心虚,刚才又被救了,朱文轩很庆幸,为他昨晚上心血来潮的助人为乐精神点了个赞,“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郭建军挑眉。没一会儿,朱文轩就抱着他衣服裤子进来了,“我看你就这一身,又是汗又是谷灰的,要是不洗,你今天绝对没法穿。”他昨晚上顺手丢洗衣机里洗的,甩干水晾一晚上已经干了。   郭建军接过来,反手就把T恤脱了。朱文轩张着嘴,傻眼对着他胸膛上和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以及底下不容忽视的雄壮大鸟垂涎一会儿,才咳了一声赶紧跑出去。   “咯咯咯…咯咯咯…”朱奶奶招呼鸡吃了早点,看郭建军和朱文轩一大一小蹲在菜园子边上的排水沟那里咕噜噜漱口,笑眯眯地道:“老张一早就走了,说是早点去农忙市场好找活儿干。”   朱文轩还以为张老栓没起呢。不过,昨天晚上他已经把工钱付给张老栓了,没按说好的50给,而是给了100。倒是郭建军的他还没给,因为他给张老栓钱的时候,郭建军正好去了厕所。   “轩轩,我出去走走啊。”朱奶奶背着手准备去栽了核桃树的田里逛逛,院子里这棵已经可以打核桃了。“稀饭我给你们闷在锅里呢,你跟小郭两个人要吃完啊。”   “奶奶你注意点路上的车啊。”朱文轩追出去说了一声,回来招呼郭建军吃饭。   朱奶奶给他们留了小半锅稀饭。一看就是比照昨天郭建军饭量煮的。“我就一碗的量,剩下都是你的。”朱文轩给自己添了一碗,又递了个空碗给郭建军。郭建军接过,自己舀了吃。   朱文轩看光吃稀饭也不是个事儿,就从冰箱里扒拉出两根黄瓜,洗了后放菜板上拍碎,切了蒜末一起拌了。   郭建军果然吃得勤快,“有鸡蛋饼就好了。”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可心里也觉得有鸡蛋饼就好了。现在做显然来不及,但不妨碍他用嘴说:“其实用南瓜花骨朵炸煎饼不错,口感细腻,味道也好。”   他记得这季节正好是南瓜开花的时候,改天可以去摘一些做着吃。   郭建军咕噜喝完又舀了一碗,语气里怨念很重,“你不说的话,光稀饭也能吃,你说了,就没滋没味了。”   朱文轩想说,你想吃找机会我做给你吃啊,可转一想,谷子割完了,他跟郭建军就小工老板互炒鱿鱼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郭建军负责消灭除了朱文轩手里那碗以外的所有稀饭。到最后,朱文轩吃完的时候,他也吃完了。   看着干净的锅底,朱文轩心里怪异。郭建军莫不是因为比较能吃,才会说只包吃住不要工钱。可如果不要工钱,万一找不到活儿干的时候怎么办?   朱文轩觉得自己补脑补得有点咸吃萝卜淡超心。人家郭建军也不一定指着这个解决温饱问题,像他之前聘张老栓的时候,也补脑张老栓上有老下有小。结果后面一问,对方根本就是个老光混儿。   张老栓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两老死得早,又没结婚,自在。”   朱文轩当时就差点破口而出,问:“大叔你是gay吗?”   饭后,还是朱文轩一个人洗碗。郭建军就抱着膀子在那儿看。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朱文轩对他会伸手帮忙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等收拾干净后,朱文轩拿出200块钱,递给郭建军,“喏,你的工钱,别说不要,就你一个都要顶张大叔两个了。”   郭建军笑了笑,问:“你呢?”   “啊?”朱文轩愣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莫名就有点脸红,“咳……顶我嘛就三个吧。”   “就三个吗?”郭建军看他一直伸着手,眼里一片坚定,想了想把钱接了揣口袋里。手伸进口袋的时候,顿时觉出舒服来。   郭建军心想,小老板洗的裤子很干净。   他平时自己洗,总是忘记要把口袋掏干净,经常洗了晒干后,口袋里都会有揉烂的香烟和纸巾。所以他都不爱把手放进兜里,因为不舒服。   朱文轩弱弱伸出四根手指,“三个可能有点欠,四个?”   “呵,”郭建军捏了一下他竖着的三根手指,在他想要往回缩的时候又放开了,比起一只手道:“起码得是五个。行了,我走了,下次有活儿还可以叫我。”   朱文轩不自在的把手背在屁股后面揩了揩,跟在他后面送他出门,等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问:“那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啊,要不怎么找你。”   郭建军沉了一会儿,“你把你的号给我吧。”   “138*****381”朱文轩背了一遍,满以为他要掏手机出来给自己拨一个,结果,郭建军只是道:“我记住了。”   朱文轩乐了,一把抓他,“嘿,往哪儿走啊,你到是把你的号也告诉我啊。”   “我没手机。”郭建军回头盯着拉着自己衣服不放的那只手,又抬头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到时候我打给你。”   等人都走远了,朱文轩才摸着脑袋悻悻回屋。这种神逻辑他简直是舀不顺。郭建军没手机,但有他的号,以后是他找郭建军干活儿呢,还是郭建军每天打个电话给他,问:“朱老板啦,我是军军啦,对,就是那个军军啦,你那儿有活干没哟?什么?你说钱?不要钱,一天三顿饭管饱就行!”   抬头望天,咦!   朱文轩懊恼拍了拍脑袋。架子上还挂着不少葡萄,昨天郭建军和张老栓都吃了不少,说味道甜。这东西说稀罕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乡下种了葡萄的人家不少,巨峰和牛奶都是常见品种。不过,现在葡萄已经罢市,外面基本买不到了。   朱文轩家种的是巨峰,个头大,水分多,因为阳光充足,一个个紫里透黑特别诱人。朱奶奶因为想给几个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留着,就一直没舍得摘。朱文轩还想着张老栓和郭建军走的时候,一人送几串的。   因为葡萄没送出去,电话也没要到,还有顺口提了一句南瓜花骨朵炸煎饼好吃人家想吃了可也没给人家吃成。朱文轩莫名觉得失落。   ☆、第十三章 核桃熟了   谷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朱文轩家里就准备要打核桃了。自从回来后,他一直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还没顾得上馋家里的核桃呢。   朱奶奶那天从田里回来跟他说:“咱们把核桃打了吧,有些都从树上掉下来了。”掉下来的虽然也是好的,可洗出来的颜色就不好看了,卖不出价钱。   朱文轩听朱奶奶提这茬,吃新鲜嫩核桃的欲望被勾起。虽然新鲜的核桃没有晒干后那么香脆,但带着水分甜滋滋的也别有一番味道。   选了个出太阳的日子,朱文轩一早把谷子拖到楼坝上摊开晒,然后拎着竹竿往院子里去。朱奶奶拽着身子跟在他后面,不放心地叮嘱:“就站树底下打啊,别上去。”那棵核桃树几十年前就有了,特别大,一人拦腰都抱不住。长年累积,树干上长了不少苔藓,落过雨后,容易打滑。   朱文轩站在树底下,打烂了不少叶子才打几个下来。没办法,核桃树的叶子太茂盛了,树又特别高,有竹竿也嫌短。怕朱奶奶担心,他没有爬树,而是爬到了猪圈瓦房顶上,站在上面伸手就能够着矮点树枝,摘下来直接扔到地上,一会儿下去再捡就行。   朱奶奶起先只看,后来见满地都是核桃,忍不住就捡了放作一堆。朱文轩这里摘几个,那里摘几个,扔下去自然也是满地滚。朱奶奶一次次来回捡看上去挺开心,但朱文轩就觉得把她累坏了,“奶奶,让它扔那儿就是,一会儿一起捡,你别把手弄脏了。”   有些核桃青皮已经开始腐烂,很容易脏手,而且青皮汁液沾到手上很难洗掉。朱文轩去青皮的时候,全程都是要带手套的。   打了差不多一篮子核桃,朱文轩就停手了。朱奶奶看他还举着竹竿踮着脚往树上戳,心惊胆战地喊他,“乖乖哎,你快点下来,那瓦上也是站不稳的,摔了可怎么办?”   朱文轩咬牙把身子往上送了一下,差点从房顶上栽下去,不过好歹是戳下来了。顾不上朱奶奶的叫骂,他兴奋地说道:“奶奶,你看我刚才戳下来的那个是木耳吗?”   朱奶奶叉着腰骂他,“你个混小子,那么高你是要吓死我是不是?赶紧给我下来,摔了看我不打你扫帚疙瘩。”   朱文轩嘻嘻哈哈从房顶上爬下来,捡起木耳献宝似的给她看,“奶奶你看啊,是不是黑木耳,上面一根树干枯了,长了不少呢。”他小时候吃过几回,也是这核桃树上的枯枝上长的,炒肉特别香,凉拌了也很脆。   “不少也不准去弄,你要是想吃我让你大伯上去给你摘,”朱奶奶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木耳,很有气势,“敢偷偷摸摸上树,咱家的今年的新扫帚你大伯已经送来了!”   割了谷子后,谷杆就可以用来扎扫帚了。朱大伯扎扫帚的手艺好,扫帚刷子扫地全扫没了,靶子还是结实的。朱文轩家历来用的扫帚都是朱大伯扎的。   而村里的小孩从小挨打基本都是扫帚,方便又结实。朱文轩小时候就挨过一次扫帚打屁股。那时候他才读小学,放学后跑到河边去摸废铁废钉子卖钱,结果摔河里把衣服书包全打湿了。回家后就被久等他吃饭等不到的朱奶奶拿扫帚打了一顿屁股。   朱大伯扎的扫帚太结实!他屁股青了一个星期才算好。那以后朱奶奶虽然没再打过他,但总爱拿这个吓唬他。   朱文轩把桃核拢作一堆装篮子里提着,乖乖保证,“我不弄,我不弄,我肯定不弄,奶奶你也别跟大伯说了,大伯岁数也不小了,哪能爬树啊。”   放着他这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不上,让花甲之年的朱大伯上,他跟大伯都会掩面泪奔的。   陆续打了一个星期的核桃,朱文轩才把院子里这棵核桃树和黄泥磅田里的那棵全部打完,一起装了十多口袋。倒在二楼没窗没门的大房间里,自然阴干,等青皮褶皱干瘪,跟核桃就自然分离了。   朱文轩还从里面选出一部分个头大的,带上胶皮手套,用小刀先将大块青皮去掉,再用铁刷子刷掉剩下的残余青皮,最后用细针和牙刷仔细清理一遍纹路。这样剥皮出来核桃,颜色浅,偏白,价钱也要贵一些。   朱奶奶眼睛不好,干不了这活儿,朱文轩就一个人没黑没白的剥核桃,最后小板凳坐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胶皮手套也戳破了两双,在手上留下三条鲜红伤口后,朱家特级核桃出炉三大口袋,剩下的全是自然脱壳的颜色偏暗且黑的普通核桃。   朱文轩拿出一口袋特级核桃,给朱大伯家和朱文霞家都送了点,朱文杰的也单独给了一份交给朱大伯了,还剩下小半口袋,就留着晒干后自家过年待客吃。   挑了个逢场日子,朱文轩赶三轮车到镇上专卖干货家禽蛋类一条街摆摊。周围全是卖核桃的,基本都是自带小板凳,面前放着装核桃的口袋,敞开口供人挑选。朱文轩也带了板凳,走之前朱奶奶让他拿的。   小镇逢场的时候还是很热闹的,朱文轩才坐了一会儿,就有人上前问价。他来的时候跟朱大伯打听过了,特级核桃报价十二一斤,普通的就八块一斤。“我这都是今年新鲜核桃,自家种的。”   阿婆一脸嫌贵,“有少没有?你这也太贵了。”   朱文轩买东西不善砍价,卖东西也没有巧舌如簧,只干巴巴道:“真不贵的,别家也是这价。”   这话不假,整条街基本都是这价格,不过别家核桃可没这么大个还漂亮的。阿婆胖胖的手指在口袋里面左翻翻右翻翻,“我就要你家这大个的,七块一斤卖不卖?卖我全买了。”   朱文轩吓了一跳,他今天带来的特级核桃就一口袋,虽说一起卖了干脆,可七块也实在太少了,“这不成,这不成,你给的也太低了。”   “低什么低,我买这么多价格便宜点应当的。小伙子你这么大口袋零卖要卖多久才卖得完,我一起买了你不亏。”阿婆身子看上去很健朗,说话嗓门也不低,周围买卖东西的人都拿眼神往这边瞟。   被围观朱文轩很不习惯,只挠了挠头抱歉道:“这真卖不了,价格太低了。”他没什么卖东西经验,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价格太低了’。而且,他还有三大口袋普通核桃呢,根本不存把特级核桃全卖了就省事一说。“要不你买小的吧,小的我可以给你七块一斤。”   “卖了卖了,就要你这大个的,你个小伙子做生意一点不干脆。”阿婆说着就要伸手去提口袋。   那么大口袋,里面少说了几十斤,朱文轩连忙摁住,“您老小心闪了腰啊。这价格我真不卖。”看周围的人眼神都不对了,朱文轩更是尬尴不已,好像他在欺负老人家似的。   “这价格可以啦。”阿婆开始打亲情牌,“你这小伙子带眼镜斯斯文文的,跟我家小儿子也差不多大,我这也是为了买给几个儿子女儿的,他们屋里的小孩子都爱吃。你看我一个老太婆,大清早挤市场多不容易啊,你就七块全卖给我。虽然多了点,不过,我也不多说,回去给家里分分就是了,算是照顾小伙子你生意啦。”   被照顾生意的朱文轩觉得很为难,七块价钱实在是太低了,而且还是他一个个手工洗出来的大核桃。他先前在周围梭了一圈,没有一家核桃有他这特级核桃大个又好看的。可对上阿婆着老母亲老奶奶的身份,嘴巴还翻得特别利索,他顶不住啊。   “这,这样啊,那,那你少买点吧,我分二十斤给你,”朱文轩总觉得他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儿更不对了,他也估摸着这价格打破了市场平衡,但愿待会儿不会被同行砸摊子吐口水,“你是自家吃,剩下的我还得卖十二一斤才行。”   麻利捧了核桃装塑料袋子里,朱文轩往称上一搁,十八斤多一点,他添够二十斤,也不管阿婆愿意不愿意,递过去道:“二十斤一百四,就这么多了,不能再多了。”   阿婆还想再买多点,可周围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要买。   “我也是买了自家吃的。”   “我也要二十斤。”   “我孙子爱吃多给我装点吧。”   朱文轩头皮发麻,根本顶不住,核桃口袋都差点被挤翻到地上。他伸手去抓,可先前被挤到了后面,他手臂够不着口袋。眼看一口袋核桃就要往地上滚了,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把口袋抓住放稳了。   “谢谢啊。”朱文轩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顺着那只手臂回头道谢,可在看到对方的脸他就愣住了。“怎么是你啊?”   郭建军瞥了他一眼,高大的身子直接往前一站。众多阿婆大婶大叔大妈大爷通通静音。好家伙,这人长得也太壮了,被那双眼睛扫过,他们都不太敢大声说话了。   郭建军将四根口袋全扎上,回头看了一眼围着不散的人群道:“剩下的都不卖了。”   “怎么这样啊?”   “刚才不都卖了吗?”   “这人谁啊?”   虽然嘀嘀咕咕,不过,有郭建军抱膀子往那儿一站,人群还是很快散开了。朱文轩松了一口气,垂头坐在小板凳上,脸上火辣辣的,被熟人撞见自己的狼狈样儿可真是够糗的。偏偏郭建军一双眼睛落到身上,还特别灼人。   ☆、第十四章 小工能吃   郭建军其实早就看见朱文轩了,不过,他原本是没打算跟朱文轩打招呼的。他性格粗,不喜欢性子软的人。很不幸,朱文轩在他眼里就个软性子。   张老栓长期在农贸市场找活儿干,年纪大了总是没什么人愿意请,一来二去,连他这个偶尔跑到农贸市场找活儿干活动筋骨的都知道市场上有这么一位存在。   来农贸市场请小工的,不是重活就是累活,不愿意请年纪大的,是人之常情。谁知道请回去会不会累出个好歹来?   郭建军不是个冷血动物,也有善良属性和‘同情人’的技能。但是他理性啊,在他思想觉悟里,没有金刚钻,不揽磁器活儿,张老栓那样的,纯属是没找准自我定位,总是凄凉凄凉的到最后都没人愿意请也是活该。   用守农贸市场大门的大爷的话来说:张老栓就是一奇葩,明明不缺吃不缺喝偏要找罪受。   据大爷说,张老栓没结婚,爹妈去的早,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年轻时候就赞下不少钱,可日子过得十分节约。大家都以为他是打算留着养老享清福的,结果,都六十多小老头了,他竟然跑到农贸市场干起了短租工。   市场上知道他这情况的,都不会请他,不知道他情况的,看他那岁数也不会请。所以,那天竟然有人愿意请了,郭建军第一反应就是:又来了个自诩是圣父大人的!   不过,这次的圣父听声音还蛮不错的。   郭建军有个小毛病,声控情节稍微有点重。于他来说,一个人第一印象不是长得顺眼不顺眼,而是声音顺耳不顺耳。   朱文轩说话不急不缓,音色醇厚温和,撩到耳朵里特别舒畅暖心。由声音反射出来的形象,是那种是女人会都愿意嫁的,体贴顾家的好男人。   那声音太舒服了,郭建军没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只是看到侧面,但朱文轩的样子绝对不像他声音里听上去的那么嫩,岁数在二十五六之上。   郭建军当时被几个跑长途车才回来的兄弟抓着打牌,已经输光身上所有的钱了,而且手上还抓着一把烂牌,再输就得脱裤子了,他二话不说扔下牌就奔朱文轩去了。   牌品什么的,还是不要了,他逢赌必输,一辈子没赢过一回。   圣父变成小老板莫名就顺眼了。瘦不拉几的,戴副眼镜,留个像锅盖头一样的发型,看上去不仅呆头呆脑,还有点‘这人一看就是没脾气好欺负’的软绵样。   可就这么一个看上去软绵绵的人,在家里却勤快得不行,里里外外几间屋子都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破旧沙发布也铺得整整齐齐。那利索劲儿跟他‘拖拉’长相,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值得表扬的是,小老板做得一手好饭菜。   郭建军不算嘴刁之人,只是胃口比较大,在外面吃饭经常吃不饱,有时候睡觉睡到半夜也会被饿醒起来喝水。有声音加层,再有一手好厨艺,软绵性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打着让耳朵和心灵多舒畅一下,顺便犒劳犒劳自己肚皮的想法,郭建军在当天谷子割完后留宿了一晚。他自己睡相不好,手脚齐上搂个被子抱个枕头是常有的事儿,不过,他没想到朱文轩睡觉那么老实,醒了后一脸的迷糊劲儿更是让人特别想掐他的脸。   郭建军当时也刚醒,还在欣赏他那副蠢样儿,就被他嘟嘴凑过来的姿势吓拖把了,直接拿手盖了他脸,翻身下床。   不过,因为耳朵一向好使,朱文轩当时喊了‘付洪斌’他还是听见的。   郭建军居高临下盯着坐在小板凳上一脸通红的朱文轩,心里怪异。付洪斌一听就是个男的,虽然后来朱文轩也没承认,但他还是基本猜到了。   这种就因为听见一个顺耳的声音,然后屁颠屁颠跑去给人打工,完了还跟人睡了一晚,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对方竟然跟自己是个同类!   小镇上他们这种人除了朱文轩他还没见过第二个,乡下地方,比不得大一点的城市,有些东西,仅仅是狭隘的见知,就能把一个人撕成碎片。郭建军心想:我就当是帮了个同类吧。   “走吧,你在这儿是没法卖了,我带你去个见个人,你可以全卖给他。”   唉?朱文轩眼睛一亮,赶紧道谢,“那你帮我看着,我去找个三轮车过来。”   郭建军拉住要跑的人,“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过来。”他今天过来是帮人送猪饲料的,刚卸货,正打算回农贸市场那边,带着朱文轩也算是顺路。   看小货车开过来,朱文轩还打算自己搬上车,结果郭建军从驾驶室跳下来,抓着口袋就拎着扔进车厢了。朱文轩无比佩服,只能狗腿地谢了又谢。   “还好碰见你,不然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郭建军看了他一眼,开车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犹豫了会儿才道:“你干这个不行。”   “啊?”朱文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有点尴尬也有点无奈,“是啊,感觉都跟社会脱节了。”在技术部窝了六年,整天就跟电脑图纸打交道,就算与人交流,翻来覆去也是讨论图纸问题,现在碰上嘴皮子利索的讨价还价,他根本应付不来。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可是,除了努力适应,他还能怎么办?奶奶岁数那么大了,他总得给她一个安乐的晚年,而且,他自己也要生活啊。   “我小时候也帮奶奶卖过东西的,没觉得这么难啊。”抓了两把头发,朱文轩靠在椅背上,搭耸着眼皮像只泄气的皮球。   他觉得他是越来越没信心了。当初回来的时候,还抱着‘就算离开了付洪斌就算没了工作他一样能活得更好’的想法,可现实是:他除了一脑袋设计,其他什么也没有,干什么什么干不好。   郭建军挠了一把耳朵,小软蛋突然变小可怜了,这声音也听得人心塞了。他一打方向盘,将车子开进农贸市场一辆大货车面前停下,“到了,下车。”   “哟,你这给人拉一车饲料过去,还带这么多核桃过来啊。”大货车前面一个国字脸男人绕到小货车后面看了一眼,顺手就拿了两核桃放捏碎后扔嘴里,“嗯,味儿不错。”   郭建军问:“是不错,你要不要?”   “我不要,给赵军吧,他这一车啥都有。”男人看了一眼后面下来的朱文轩问:“你朋友?”郭建军笑:“我小老板,我带他过来卖核桃。”   朱文轩不好意思地冲男人笑笑。男人一听核桃是他的,立马又把手里的核桃放回去了。朱文轩赶紧说:“都是自家种的,喜欢就吃吧。”。男人乐了,“那谢了啊,我拿几个。”说着又抓了一把。   “滚!”郭建军把人赶走,回头吆喝赵军,“赵军,过来。”   “郭老大。”赵军是个精瘦男人,很爱笑,跑过来立马就给郭建军散烟,还递了一支给朱文轩。朱文轩接了,本来不打算抽的,可看对方连打火机都递到跟前了,只有硬着头皮抽了。   郭建军看了他一眼,眼神玩味,不想抽接什么接,活该!   “我之前干过活儿的东家,你看看他这核桃一起给收了吧。”   赵军扒拉开一袋,是普通大小的,但个头还算匀称,“恩,没问题,市场价都八块,我也给你八块。”他拿了一个,捏碎后尝了一下,“恩,这核桃不错,你家还有没?有的话我都要了,我今天一天都在这儿收。”   “有,家里还有不少呢。”朱文轩高兴,这价格跟零卖一样了,一次卖掉省得他来回往镇上跑,“对了,我这里面还有些是挑出来的,你看看。”   朱文轩扒拉开特级核桃袋子给赵军看。赵军眼睛都笑弯了,“这个好,这是手工剥的皮吧,现在都没什么人乐意一个个剥了,这个我给你十三,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比零卖还多一块钱,朱文轩兴奋了,“手剥的我还有一袋,另外那种有十三袋。”   敢不敢再高兴点?郭建军一听他都破音了的兴奋劲儿,知道再替他抬价就是抹赵军面子了:“行了,赵军今天装满车就走了,我送你回去,把剩下的拉来。”   “我请你吃饭吧!”朱文轩话一出口,自己先尴尬了,好像郭建军多能吃似的,不过,他还是顶着郭建军锐利的眼神,干巴巴问赵军:“赵老板一起吧,我请客。”   “郭老大,你这是在哪儿找这么一个好玩的小老板啊?”赵军笑得都停不下来,摆手道:“我吃过早饭了,你们两去吃吧,吃完记得早点把东西给我拉过来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儿好玩了的朱文轩:o(╯□╰)o   赵军把钱算了后,郭建军带着朱文轩上了小货车。坐在车上,朱文轩还没从被人夸好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咳了一声问:“这小货车是你的?”   “不是。”郭建军看了他一眼,小老板害羞的时候,耳尖是粉晶粉晶的,确实好玩。   “吃什么?”   “啊?哦,你想吃什么?”朱文轩问。郭建军帮了他这么大忙,他是真心想请对方吃顿饭的,只是,大清早的也只有早点可吃。   郭建军:“我什么都能吃,只是我吃的比较多。”   朱文轩:“……”   “那我们去菜市场后门那家吃榨榨面吧,我以前去过,她家做的很地道。”   榨榨面是小镇特色小吃之一,也是朱文轩最爱之一。以前他在广州的时候,还专门买了个小型面条机,自己做过榨榨面,可惜,现代化工艺总是没有原汁原味的老手艺地道。   那家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榨榨面老店铺了,郭建军自然知道,“他们家我吃过,大份我吃两份勉强不饿。”所以就算好吃,他其实也没去过几次,总是吃完一碗再让老板上一碗,他也觉得丢人,更何况,就算再来一碗,他还是没吃饱啊。   到地方后,朱文轩捂着憋笑憋得发酸的肚子对老板道:“来四个大份,我们一人两份。”   老板笑眯眯下去了。郭建军问:“就你那属猫的胃你能吃两个大份?”   朱文轩只笑不语,等榨榨面上桌后,他们一人一碗开吃。郭建军依旧迅速,他才吃了一碗,郭建军第二碗都见底了。   “把这个吃了。”朱文轩把自己的第二碗推给他,换了他先前吃完的空碗摆在自己面前,小声催促道:“快吃,没人看见。”   郭建军:“……”   虽然有点无语,但小老板这种‘我特别兄弟义气’带点兴奋的音调,让他心里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松软舒坦了。他就说嘛,软性子什么的都是可以接受的。   ☆、第十五章 曹诚来了   榨榨面是新鲜的荞面醒面后,揉成长圆团放进木质压面机里,直接压成面条下锅煮。压面机是传统木制品,工艺简易,但能最大程度保留荞面的原味。煮面的大锅就放在压面机底下,现做现煮,保证面条软硬适中,口感韧道。   榨榨面配菜简单质朴:酸菜、豌豆和小青菜。   酸菜是当地有名的老坛酸菜,酸丝可以拉一米长,老远闻着都会忍不住分泌唾液。豌豆则是用水泡涨了后,小火慢炖而成。小青菜就每天一早到菜市场挑选新鲜的嫩蔬菜,可能是小白菜,可能是莴笋尖,也可能是菜心。   荞面下锅翻滚几圈,扔一把翠绿的小青菜叶子进去,滚开后捞菜。荞面随后。但荞面捞起后要先放冷水里漂一下,再装进盛了面汤的铁盆碗里。   抓一把切得细细的酸菜撒上去,再舀一勺子熬得黏糊糊的豌豆,最后放上飘满芝麻粒的素油海椒。小镇上,海椒是特产之一,素油海椒基本是家家户户必吃的调味料,外地习惯称呼油辣子。   火红的汤汁,色泽艳目,白芝麻个个饱满,香气撩人,加上酸菜的酸劲儿,闻之口内生津,食欲大增。   至于味道,郭大胃表示:爽!相当爽!能一口气吃三碗更爽!   朱文轩听他吃得呼呼呼响,馋虫也是着急得不行,可他实在吃不快,因为太、烫、啦!   三大碗下肚后,郭建军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看对面的朱文轩更加顺眼了。小老板吃的两唇通红,一边吸溜一边吹气,急吼吼想吃进嘴里又怕被烫到的表情特别可爱。   朱文轩看他吃完了,抓紧时间喝了两口汤,放下碗拿出钱包喊:“老板,多少钱?”   “大份八块,一共三十二。”老板看到他面前摆着两个空碗,语气惊讶,“小伙子你食量不错啊。”竟然吃干净了,那个大块头就算了,没想到这个小不点也这么能吃。   郭建军摸了摸了鼻子,扭头去看墙上的报价表。朱文轩憋着笑把钱递给老板,“嗯,我是挺能吃的,你家榨榨面味道好,吃一碗我觉得欠了。”   看在朱文轩这么上道的份儿上,出了面馆郭建军就带他到菜市场溜了一圈。   小老板虽然呆蠢,但很善解人意啊,还帮他‘多吃’了一碗,所以,他偶尔教导一下小老板世间百态,人心嫌恶,就当是还人情了。   朱文轩问:“咱们到菜市场干嘛的?”   郭建军说:“带你去看看你有多蠢!”   朱文轩:“……”   到底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咦?怎么是她!”朱文轩瞪大眼,指着那边卖苹果卖梨子卖香蕉卖各种水果的阿婆。他戴着眼镜,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特级核桃,旁边还有一口袋比自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小核桃,里面插着硬纸壳,一个标价二十斤,一个标价十五斤。   “你干嘛去?”郭建军一把揪住炸毛的小老板的衣领,把人提溜回来,“你这一副被骗了身子的黄花大闺女样儿是要干嘛?打架啊?那摊贩大婶起码五十多岁,她要是往地上一趟,你就准备掏钱吧。再说了,核桃是你自己卖给她的。”   是他自己卖的,可他也是看在老人家买给家人吃的份儿上才卖的。   朱文轩哼哧哼哧半天也找不到反驳郭建军的话,不过,他还是挡开郭建军的手,雄赳赳走过去,问:“你这核桃怎么卖?”   摊贩阿婆头也没抬,“大的二十小的十五不讲价啊。”   朱文轩气短,“咱们好歹才打过交道,你给便宜点,大的这个八块如何?”   “啥?八块!”摊贩阿婆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嘴脸的嘲讽抬头,在看到朱文轩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挥着赶蚊子的蒲扇道:“小伙子你去打听打听,这街上哪有八块一斤的核桃啊,我这可是自家种的,你不买就别挡着我做生意。”   “你这人……”朱文轩话没说完,就被郭建军提溜走了。“你放开我,郭建军你让我去问问她,她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是她家种的。”分明是他家种的。   郭建军直接把人拖到车子旁边,打开车门推上去坐着,然后两步绕到驾驶室,拉开门跳上车,一系列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简直帅瞎眼。   朱文轩张开嘴望着他,“牛人啊你。”警察抓罪犯也就这速度了吧。   “你是缺心眼儿啊。”郭建军一点不客气地道:“我以前当你只是有点蠢,现在看样子,你不仅蠢,还很白痴。”   朱文轩:“……”   对一个才见两次并且第一次还是聘请你当小工的老板这么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太伤自尊了!   朱文轩默默扭头,决定不跟这个大块头一般见识。   郭建军继续说:“人家说买给儿子孙子吃的你就信?那么一大早,哪家儿子那么孝顺让老妈去挤早市?再说了,你是卖东西的,谁买或者买给谁吃跟你卖多少钱一斤有屁关系啊。”   朱文轩说:“你就干脆直接说我不会卖东西得了。”   “你不是不会卖东西。”   ……胸口里已经裂缝的心球瞬间灿烂。   “你是干什么都不行。”   ……有什么咔嚓一声响然后碎了一地。   朱文轩郁闷,说话这么大喘气,听上去心更塞了。   教育起人来的郭建军根本停不下来,舌头灵活不说,还特别毒,“你待人待事的方法和爱补脑爱烂好心的习惯本身就是错误的,用错误的方法错误的习惯去做什么事情不是错误的?每一行要生存自然得有这一行冷酷残忍的一面,大浪淘沙,适者为胜,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外面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养成温室里一朵娇滴滴的花骨朵儿的?”   说好的职场暗流涌动呢?说好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呢?说好的不圆滑不会来事就只有万年老二的份儿呢?说好的站队错误躺着也要中枪呢?   郭建军严重怀疑,这么蠢呆蠢呆的小老板当初回乡不会是被欺负回来的吧?   朱文轩难得沉默了,但他只是在付洪斌和刘洋的事情上想了一瞬,便转移到自己这二十八年的待人待事和习惯上。郭建军的话虽然绕口,但道理却很浅显。听得懂不?肯定听得懂。但正因为听得懂他才沉默。   “你确定你刚才说的人是我?”为什么他没觉得自己是个花骨朵儿啊。   读书的时候是个什么性子就不说了,可工作后,他觉得他为人还算棱角分明啊,每次和对手公司竞标,分毫相争,寸金不让,基本都能以高利空间拿下所投项目。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也就在专业领域比较运筹帷幄了,其他事情上,是处理得挺糟糕的。   郭建军冷哼一声。   朱文轩看了他一眼,泄气软了下来。他是挺没用的,连卖个核桃都卖不好。这么一想,貌似郭建军形象就无限高大起来。   朱文轩开始细数郭建军的技能点:割谷子速度快,力大无穷一个顶两,负重走像小跑,卖东西人买东西的还给他散烟,会开摩托车三轮车小货车可能还有别的各种车。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吃得比较多了。但人家吃得多身材还特别好啊。   朱文轩忧伤了,比较起来他是那么渣!   郭建军看他盯着一个方向保持呆萌呆萌的表情,就知道他爱补脑的习惯又来了,“上次我听说你想在镇上做生意,想好做什么了吗?”   “没有。”朱文轩叹气,“咱们这地方就这么大点,干啥的都有了,再去学人家开店什么的,生意肯定也不咋的。”   那可不一定。郭建军在心里嘀咕,却没打算多管闲事。朱文轩要是自己能想到,他发表一下见解也不是不可以,但朱文轩自己没想到,他就不需要废话了。   车子开到朱家大门口,朱文轩跳下车,刚转身就看见阴沉着脸的曹诚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朱文轩瞪大眼,脑子里呆了片刻。   曹诚看见他,直接就是狠狠一拳头。   “啊!”一声惨叫过后,朱文轩放下抱头的双手,赶紧拉住郭建军,“快放手快放手自己人。”   郭建军松开手,轻轻一推,曹诚蹬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朱文轩跑过去把他拉了起来,在他屁股上啪啪啪弹灰,“你怎么来了?”   曹诚瞪着郭建军的眼睛立马转了回来,像只暴怒的恐龙,“你丫还好意思说,被付洪斌那个王八蛋欺负了就这么一声不吭走了,要不是老子办事从你们公司外面过想请你吃顿饭还不知道呢。”   一想起那天去找朱文轩,前台那几个婊子的冷嘲热讽,曹诚一肚子怒气根本压不住,指着朱文轩的手都快戳到朱文轩鼻子上了。   “你丫真是出息了,换电话也不告诉我了是吧?”他恨死了付洪斌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可何尝没有怒朱文轩不争呢。被个贱男人撬墙角就算了,连自己的设计都保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忙起来就忘了没有不告诉你真的你要相信我。”朱文轩不住地道歉。   “我把付洪斌套麻袋打进医院去了。”曹诚脸上冷光一闪,“你以为你躲到家来我就找不到你了是吧?”   朱文轩本来是在哈腰道歉的,听到这话猛一下抬头,“你把付洪斌打了?”   “打的就是那孙子!”曹诚皱眉,“别跟我说你还顾念旧情?”   “怎么会!”朱文轩不想说付洪斌的事,看他穿的还是短袖,忙推他进屋,“是不是没带外套?先穿我的吧,你身上都是冰的。”   郭建军看够了热闹,心里砸吧两遍付洪斌的名字,挑了挑眉跟进屋。   ☆、第十六章 友好相处   朱家客厅里,曹诚一边揉着手一边看郭建军。他自觉还是长得比较高大威猛的,可跟郭建军比起来,顿时有点‘自己不够壮’的自卑感。而且,先前他被郭建军一手捏住拳头的时候,小宇宙都爆发了还是没挣脱开。   完败不要太惨!   曹诚不是小气之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就不大愉快,但对方既然是护着朱文轩的,他就不计较了。拿出芙蓉王递过去,曹诚笑着问:“哥们儿贵姓啊?”   郭建军挑了挑眉,伸手抽了一支,“郭建军。”   曹诚替他点烟,给自己也点上,“我叫曹诚,跟小朱是大学同学,郭哥和小朱是朋友?怎么都没听小朱提过?”   小猪?呵呵……取意猪脑子么?   郭建军吐着烟雾,瞅了他一眼,“我跟小老板认识不久,今儿来也是帮朋友买他家核桃的。”   “哦……”原来不是新对象啊。曹诚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隐隐有点可惜。   郭建军的形象,给人的感觉比较大丈夫,让他忍不住有点‘小朱跟他在一起肯定比跟付宏斌在一起强多了’的对比心思。虽说他连郭建军是直的弯的都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意识往这方面想。   自从知道朱文轩跟付宏斌的事儿后,他就看谁都带着点‘这个配小朱行不行’的考究。一路赶过来,他甚至在想,认识的同性恋里有没有条件好点的单身汉,介绍给朱文轩,免得朱文轩失恋痛苦或者舍不得付宏斌又跟那混蛋藕断丝连。   倒不是他觉得两人还有复合的可能,他相信朱文轩还不至于非付宏斌不可。可他是一直看着朱文轩和付宏斌从谈恋爱走到现在的人。七年时间,中途两人不是没吵过闹过,最严重的一次,朱文轩都搬到他那里住了两个月,最后还是付宏斌一脸胡子拉碴上门把人接回去的。   这次付宏斌玩这么脱,又是出轨又是陷害的,他赌一百根黄瓜两人彻底玩完了,可他还是觉得要再给朱文轩找个更好的,就算不防着付宏斌那贱人又找上门来玩跪求忏悔的把戏,有个真心实意好好对朱文轩的人,他也放心些啊。   朱文轩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旧情了,遇人不淑吃亏是妥妥的。   曹诚心里想着,眼神就时不时往郭建军身上瞟,全然带着一种‘丈母娘打量女婿’的挑剔。   郭建军可不是被人看会不自在脸红的主,曹诚看他,他也看曹诚。不过,对方这种诡异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么丑的样子声音也不好听他可看不上!   曹诚看着看着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靠,手臂辣么粗,腰身辣么粗,大腿也辣么粗,揭开衣服,底下肯定有八块腹肌,要不要辣么好身材啊!   郭建军这次没漏掉他嫉妒的小眼神,勾了勾嘴角,回了他一个怜悯的神情。哥们儿你虽然也壮,但身上肥肉太多肌肉不足,想要跟哥一样,再炼个十年八年吧。   其实郭建军对曹诚的印象不错,他进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时间比同龄人都要早,接触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牛鬼神蛇也都打过交道,久而久之,就练就了看人识人八九不离十的本事。   在他看来,曹诚的性子跟他还是很相似的。比较耿直,某些时候脾气可能变得火爆。对朋友分三六九等相处,能交心的豁出去也要两面插刀,这一点,从曹诚在门口骂朱文轩那些话里就能听得出来。只是个泛交的话,何必大老远跑过来骂一顿,还帮着把疑似负心汉的付宏斌打进医院。   说起这个付宏斌,郭建军发现,他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对这个名字已经不陌生了。乍一听曹诚提到付宏斌,他心里就想:哦,那个小老板以前的男人啊。   朱文轩在厨房里下了碗面条,端出来让曹诚吃,“你怎么是早上到的?”   现在不是学生放假和春运旺季,成都过来的大巴车一天就两班,还都是在上午,曹诚显然不是搭的今天的车来的,除非他不是从成都走的而是从雅安。   果然,就听曹诚说:“我昨天半夜飞机到的成都,打114人家跟我说成都到汉源只有第二天上午才有车,我等不及,就买票到雅安转的车,今早上最早一班车,六点十分。”   他从昨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刚下飞机那会儿,在机场肯德基买了个汉堡,现在饥肠辘辘的巴不得碗一块啃了。朱文轩煮的面条一如既往的赞,不需要太花哨的底汤和臊子,白水煮面放点青菜煎个鸡蛋一样香喷喷的。   郭建军听他吸溜的嚯嚯直响的声音,才吃饱的肚子也有点蠢蠢欲动了。   朱文轩一抬头就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愣了一下问:“怎么了?”——这么饥渴的眼神看我。   郭建军道:“我也要吃。”   还吃?朱文轩眼睛都瞪圆了。拜托!大哥你才吃了三大碗榨榨面啊!是三大碗不是三小碗啊!   “这会儿吃会不会没胃口?”对方都主动要求要吃了,他还是拒绝的委婉点儿好。   郭建军执着,“不会,他这样的来一碗就行了。”说着指了指曹诚正在吃面的大海碗。   曹诚含着面条,对郭建军比了比大拇指,“有眼光,小朱煮的煎蛋面一直是咱们寝室最受欢迎的宵夜,没有之一。”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他们寝室可是电磁炉电炒锅都齐全的。   朱文轩当着曹诚的面,也不好揭穿郭建军才吃过三大碗的事实,扭头回厨房,又煮了一碗。但这次煮的比较少,曹诚饭量是偏大的,所以给曹诚煮的面条足足有四两。郭建军这边,他就多煎了一个鸡蛋,多放了几颗青菜,最后端上桌,也是一大碗,只是面条没有那多。   郭建军用筷子一捞,立马就发现被偷工减料了,不过,看在两个煎蛋的份儿上,他也就接受了。   两个大块头围着桌子嚯嚯嚯吃面,朱文轩趁机上楼,把核桃口袋全系上,等过会儿拉到农贸市场去。曹诚和郭建军吃完后,都没人起身洗碗,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暗示对方:把碗洗了。   可惜,双方都默契的假装没看懂。   等朱文轩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吃饱的两人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看电视,桌子上摆着两个连面汤都喝干净的大碗。朱文轩吃惊,“你居然吃完了?会不会胃胀?我给你找几个消食片嚼嚼吧。”   郭建军挫牙:“不用,你煮的那点面还不够塞牙缝呢。”他觉得小老板煮的面不比外面卖的差,早知道在外面就不吃那么多了。   朱文轩看他也不像有事儿的人,收拾碗筷进厨房洗了,出来后对曹诚说:“我们还得到镇上把核桃卖了,你在家睡会儿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曹诚站起来,扯了扯身上朱文轩的羊毛衫,“你衣服太小了,我去买一件吧,广州这会儿还出太阳呢。”所以他才没想起来带厚衣服。   三人把核桃都搬运到车上,一起往镇上去。路上,曹诚一边看风景一边找记得住的地方,大二那年暑假,他和朱文轩来过一回。“这条路我知道,我们上次捉鱼是不是就从这儿下去的?”   朱文轩看了一眼公路下面的流沙河,“嗯,不过现在都不走这条路了,加油站那边修了一条路,四个轮子也过得去。”   曹诚舔舔嘴道:“你奶奶炸的小鱼那味道,我现在都还记得。”   朱文轩笑着问:“要不你多玩几天,咱们再去弄一回炸着吃?”   曹诚显然心动了,但还有点犹豫。他追过来就是一时冲动,想着朱文轩这次被坑惨了,工作也丢了,这打击得多大啊,肯定可怜死了。他要是不过来看看,一整天都会担心来担心去的,但他在那边还有工作,没请假就跑了,再玩几天……   郭建军忍不住刷了一下存在感,“我那儿有小鱼网,晚上去捞。”   ☆、第十七章 音控病发   说好晚上要整吃的,卖了核桃后,郭建军就带着朱文轩和曹诚到农贸市场旁边的‘正大猪饲料’批发店,小货车是这家店老板的,他上午只是帮老板送货,想借车用还得跟老板说一声。“王叔,今天没有货要送了吧,车子借我用啊。”   “今天没送,你用就是了。”王叔看到朱文轩和曹诚,掏出烟想散他们。曹诚抢在他前面拿自己的散他,嘴巴很甜:“王叔好,来来来,抽我的。”   “那就抽你的,你这烟好。”王叔是个精瘦老头了,一头雪白的短发很打眼。   “小朱你抽吗?”曹诚问。   “不抽。”朱文轩摆手,他没有烟瘾,平时也不太喜欢抽烟。   郭建军让他们两在店里坐一会儿,他跑店后面的楼上去拿捞鱼的网子。朱文轩看店里各种饲料都有卖,但主要还是卖猪饲料,就问王叔,“饲料生意好做吗?现在开养猪场的多不多?”   王叔道:“比前两年生意好,高速路通车后,养猪场的猪可以拉到外面卖,不过,现在铺面租金、饲料成本,什么都比以前贵了。”   “哦。”朱文轩应了一声。   “成本贵对应的卖价也贵,这么算也不亏啊。”曹诚看他那样儿,干脆帮着跟王叔大听,“叔,现在镇上啥生意比较好做?咱这岁数也不怕吃苦,只要有点赚头,肯定舍得卖力气。”   年轻人有想法肯吃苦王叔还是很喜欢的,又是郭建军带来的,他就不打马虎眼了,“要说好做,现在什么生意都好做,但你得有本钱和门路啊。现在物价房价不比以往了,没点本钱你什么都做不起来。咱们这儿,别看地方小,消费能力还是不错的,你们要是有心开个店什么的,只要开的起来,用心经营,怎么都会有赚头的。”   朱文轩在一边竖着耳朵听,说实话,王叔这番话跟他之前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差别很大。他原本以为镇上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店面租金也高,肯定没多少赚头。可现在想想,羊毛总是出在羊身上,成本高了从卖价上补回来就是了。   要真没赚头,镇上的店铺也不会开的比比皆是。   郭建军拎着渔网出来,就见到小老板一脸兴奋激动的样子。他挑了挑眉,问那边谈得火热的王叔和曹诚,“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曹诚站起来看他手里的渔网,“跟王叔讨教生意经呢。哎,你这网子不错啊,那年我跟小朱去捞,用的还是背篓。”细竹条编成的背篓,支在水底下,拿棍子从顶上把鱼往下赶,赶进背篓里猛地提起背篓,里面就有小鱼小虾了。   “背篓太小了,这个网可以铺宽一点的河道。”郭建军把渔网扔到小货车后面,跳上驾驶室跟王叔说:“王叔,我今儿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门。”   朱文轩正往副驾驶上爬,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想起那天同床共枕被压得出不来气的事。   “这会儿干嘛去?”郭建军边开车边问。   曹诚从后座上把脑袋伸到前面,“我去买件衣服。小朱你呢?有别的事儿没。”   朱文轩想着既然都要捞鱼吃了,也不能只吃鱼,而且,中午饭也得买点肉和菜,“先买衣服吧,完了我们去菜市场兜一圈,我买点菜回去。”   曹诚呵呵呵笑,“买个大肠吧,你不是爱吃吗?”   “我是挺爱吃的……”朱文轩无奈,“你好不容易才来一次,说你喜欢吃的。”   曹诚很够哥们,“没事儿,你喜欢吃就行,我什么都能吃。”   郭建军忍不住说:“怎么就不问问我喜欢吃什么?”   曹诚特别从善如流,“郭哥喜欢吃什么?”问完还不忘积极推销自己哥们厨艺,“小朱的手艺可好了,做的菜比许多饭店里都好吃。”   郭建军咧了咧嘴,“那我可点菜了啊。”这句话后,郭大胃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个菜名。到地方买衣服,曹诚跳下车,冲他比了比大拇指,“郭哥,你牛!”能把川菜名如数家珍的报出来,不是吃货谁办得到啊。   朱文轩在手机上记下菜名,备注上需要买的食材。郭建军本来是逗他玩儿的,可看他当真了,还一副‘你说的这些菜我都会做’的平静样子,口水哗啦啦流,凑过去问:“喂,你真的都会做啊?”   那可是酱爆牛肉炒扁豆,独蒜爆炒鳝鱼段,嫩滑咸鲜之麻辣豆花鱼……好吧,他报的菜都是挑名字长的随便报的,可要不要这么风轻云淡我是大厨我怕谁的样子啊。   朱文轩停下,认真问道:“都做的话会不会吃不完?”   郭建军眼睛都亮了,“这么说你都会做咯?”小老板果然贤惠,简直是家居必备小能手。不仅厨艺好,还会收拾屋子,唔,最重要的是声音还特别好听。   郭建军都快被他醉倒了,“吃不完没关系,这次不做那么多,留一些下次做。”他要彻底无视小老板花骨朵儿似的性子和不会赚钱的笨脑子,打好关系,以后多多蹭饭。   朱文轩抽了抽嘴角,但还是很认真的在菜谱上划掉三分之二,备注了一个‘下次再做’。郭建军看到那几个字,手痒的巴不得把他抓过来,揉开他的锅盖头,看看底下的饱满额头,真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两人这么一耽搁,曹诚已经穿着新衣服从店里出来了,大夹克,大路货,穿上立马变糙汉子了。朱文轩被他这身行头逗乐了,说:“像开摩托车的。”   小镇上有专门开摩托车拉客的,比三轮车要贵三分之一价钱,但胜在速度快。摩托车司机就爱穿夹克。   曹诚无语,“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   “多少?”朱文轩回来的时候,是把衣服全带上的,所以,回来并不缺衣服穿他也就没买过。之前他打听镇上的生意,也只是大概逛了一下服装店而已。   曹诚说:“二百七!”广州那边的服装批发市场,这样的衣服二百七他可以买四件了!“太黑了,而且这质量和版型,都快赶上残次品了啊。”   郭建军倒是习惯了这边的行情,说:“估计是看你出得起钱,这衣服讲价可以讲到二百三。”但想再便宜就不可能了,小镇的服装都是在成都批发的,成都批发商还得从中赚一笔呢。   有朱文轩在,买菜被安排的很妥当,从菜市场这头进去,一路买过去,就什么都买齐了,零零碎碎二十多种食材,一样没漏。郭建军全程陪同,不得不感叹一句:小老板的技能点全都加在生活上面了吧。   到家快一点了,朱大伯都把朱奶奶接到他家去吃饭去了。朱文轩跑过去看了看,见朱文霞的儿子张新阳在,朱奶奶和大伯母正逗着他玩儿,就放心回去做饭了。   要做的菜比较多,曹诚和郭建军也自觉帮忙。朱文轩还是买了大肠回来,本来打算自己洗的,可没想到郭建军洗这个也很拿手。   朱文轩看他拎着头翻个口灌水进去就把一整条肠子反了个转,顿时对他刮目道:“厉害啊你。”   郭建军脸上的表情酷酷的,对手上气味不好闻的大肠相当淡定,“我看杀猪匠都是这么弄的。”他能说他听见曹诚一个劲儿怂恿小老板买大肠的时候也很想跟着一起怂恿的吗?   火爆肥肠、红烧肥肠、干煸肥肠、泡椒肥肠、酸菜肥肠、粉蒸肥肠各种肥肠他都很爱啊!   朱文轩很久没有跟朋友这样热闹过了,下厨的欲望节节攀升。等曹诚削好土豆放菜板上后,他把菜刀往空中抛了两圈半,接住刀把,然后当当当切了起来。   曹诚眼睛都瞪圆了,憋了半天才爆了句粗口,“卧槽!你丫真是厨子转世啊。”   朱文轩哈哈哈笑,他当初愣头青的想做饭的样子帅一点,没少下功夫,可惜,等他练成后,付宏斌已经不咋回家吃饭了。   郭建军蹲在地上剥独蒜,听见他开怀的笑声,耳朵都快醉晕了。   小老板的音色不是很清亮那种,而是宽广醇厚的中度音,能包容万象、抚平人心。突然这么敞开了大笑,音域都变了几个层次,一叠一叠的不断往上攀,跟放电似的,一下就把人电倒了,而且电流还在不断加强。   麻醉感从脚底串起,带着欢愉兴奋,蹭蹭蹭没一会儿就到顶了。郭建军用手背揉了揉耳朵,要命的发现他竟然来劲了!   ☆、第十八章 意外表白   朱文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大巴车外不断倒退的郁葱苍绿,满心沉坠。出了这条长长的隧道,就意味着离开家乡了。比起以往每次离家的心情,他这次显得尤为仓皇无措。   虽然只是离开几天而已,但因为目的地是那个才诀别了不到两个月并且在诀别之前狠狠发誓再也不会回去的地方,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甚至连到时候该有什么样的表情都不知道。   朱文轩有点后悔,昨天晚上,他就不该被郭建军和曹诚一左一右、一边胡吃海喝一边天花乱坠的游说攻陷下。   什么劳什子从广州进货在镇上开一家服装店,成本会比从成都进货更低,可供选择的服装样式会更多,可赚的利润空间会更大,他宁愿换个赚钱方法或者不要那么大利润,也不愿意再次踏上那片土地了好么?   想着还要回去,朱文轩就觉得糟心不已。   大巴车已经高速行驶快一个小时了,车上乘客睡到一大片,连旁边的郭建军和前座的曹诚也都低鼾绵长。昨晚上这两人话锋一致,劝他的同时也没少相见恨晚哥两儿好啊一杯接着一杯干,这会儿一个睡得比一个死。   朱文轩在心里叹气,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他怎么就糊里糊涂跟着上车了呢?认真回忆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朱文轩发现:一切好像都是从曹诚在镇上新买的那件二百七的夹克开始的。   他们吃过中午饭,睡醒午觉,神清气爽的开车去流沙河捞鱼。曹诚跟郭建军分工明确,一个撒网一个赶鱼。撒网是个技术活儿,曹诚干不了,只有挽着裤腿撒丫子在河里踩水,替郭建军把上游的鱼群赶到渔网里去。   可能是觉得新鲜好玩儿,过程里曹诚踩欢了,笑得牙槽都露出来了,结果乐极生悲,郭建军收网的时候,他激动的手舞足蹈,然后“啊”了一声一屁股坐河里去了。   所以,回来的时候,他们除了拎着小半桶半只手掌长一指半粗的小鱼和一网小虾米,还拎了一件被水泡得不成样儿的夹克。   曹诚气愤,“简直是劣质产品!”   随后,他就开始巴拉巴拉吐糟个不停,从这边的衣服多么土气!劣质!昂贵!到广州那边的衣服多么潮流!高质!便宜!一堆按件数都可以!再到小朱如果你在这边开个服装店去广州进货,生意肯定兴隆!数钱数到手抽筋!   最后,曹诚一脸做着好多钱的白日梦的表情,嘎嘎嘎笑着总结:“干吧小朱,绝对赚钱。”   朱文轩不受诱惑,只听到广州那地方,他就直接撇嘴望天了……额,望花板。好吧,灯泡太亮,差点晃了他一眼的泪。赶紧低头夹了一朵儿尚未开刨的南瓜花滚了鸡蛋面糊裹着放进锅里炸,油锅滋滋响,很快便浮出一个黄里带红,还带点翠儿的南瓜花团。   郭建军吃得很快,先前放进去的只要有一面金黄就被他夹走了。   曹诚见任自己口水横飞朱文轩都不为所动,不得已开始拉帮手,他撞了只顾吃的郭建军一拐子,问:“郭哥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郭建军是真的被朱文轩的‘炸功’惊艳了,全程嘴巴都没停过,被点名了也是先吞了嘴里的几片被炸酥脆的绿色叶子。   ——小老板说这个是花椒叶叶尖,有诸多食疗功效,当然,对他来说就只一点,味道果真很赞!   腾出嘴巴说话了,郭建军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小老板如果我说我时刻准备着随时可以替你干活儿以后都上你这儿蹭饭你觉得怎么样?”   朱文轩以为他在开玩笑,加上喝了酒后很好说话的毛病,豪迈一爪子拍他肩上,笑得眉眼弯弯,“我觉得很好啊,你随便蹭。”   郭大胃被他愉悦了。不仅东西好吃,带着酒气的小老板说话声音有点拖拉,痴傻痴傻的也快把人醉晕了,所以他积极性一下提高,瞬间进入角色,出谋划策狗头军师玩的简直不能再得心应手!   他先对曹诚的建议表示赞同,然后条理清晰的说了几条佐证的观点,随后表示自己有办法联系到两家地理位置一级棒有转让意思的铺面。   朱文轩在酒精作用下,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笑呵呵点头。他其实并没醉,只是反应迟了两个节拍。所以,等他笑呵呵问郭建军‘你刚刚说什么?’的时候,郭建军已经和其中一家店铺老板打通了电话,咨询了是否真的要转让以及转让费是多少云云。   得到肯定答复和一个还算合理的价钱,又约好面谈时间,郭军师用‘你看我还是很有用处,不会白吃你家饭’的眼神道:“具体铺面租金和转让费可以下来面谈,装修也不是问题,我认识镇上专门给人装修房子店铺的,只要找好货源,你想尽快开业半个月也能开起来。”   看得出当时郭建军说那个话还是很有底气的,所以,他当时是怎么回的?好像是亲切拍着郭建军肩膀,一副‘幸好有你’的表情夸了一句,“你是好人!”   ——然后,事情就到了今天早上,曹诚欢快地催他起床,说:“到车上再睡,不然赶不上最早一班大巴车。”   朱文轩痛苦地睁开眼睛,问:“什么车啊?为什么我们要赶最早的一般大巴车啊?”   曹诚当时可能做了一个‘鄙视你,竟然临阵脱逃了’的表情,但还迷糊着的朱文轩表示:他还没睡醒,没看清。   曹诚语气不好,强硬拉他起来,说:“开店的事情我跟郭哥两个人都商量好了,等到那边看过进货渠道和成本你再做决定。”   “哎……”朱文轩叹气,他想他是真的闲不住,感觉整个人都废了一样,所以连曹诚都看不下去了,急着让他找个正经事做。   抛开广州那地方让他不爽,其实,曹诚和郭建军分析的那些利弊,他就算再不懂行也听得出来这里面有利可赚。   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广州是什么天气,人群是什么打扮,地铁从哪里到哪里,他都不用想就能在脑子里清洗呈现。而这些记忆被呈现出的第一时间,就都猛地对着他胸口撞了过来。关于他刻意不去想和努力想忘掉的某些记忆,洪潮一般,就那么来势汹汹将他席卷,简直势不可挡。   朱文轩捂了捂胸口,眼里划过措手不及的狼狈,他茫然不知,这些年究竟活得是个什么滋味。   很多年后,郭建军都还能记得这天他在大巴车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所看到的这一幕。   ——外面的阳光打在车窗玻璃上,因为拉了一半的窗帘,阳光只有一束遗落了进来,正好洒在朱文轩疲惫无光的脸上。他没戴眼镜,头靠在椅背上垂眸从缝隙里呆呆地望着窗外,哪怕阳光暖哄哄的挂在他柔顺的睫毛上,也掩不住底下那双忧郁醉人的眼睛。   郭建军只觉得胸口有什么被弹了一记,他甚至像是能够听见一个属于朱文轩的心碎安静的哭声,不撕心裂肺,只低低啜泣萦绕耳旁。   在理智回笼前,他的手指已经对着朱文轩伸了过去。   朱文轩正发着呆,手心突然被挠了一下,他吓了一大跳,扭头瞪过去,干嘛?   郭建军觉得他鼓着眼睛虎着脸的表情很可爱,又挠了一记。朱文轩眼睛瞪得更大,像是不明白这人整么就突然‘调皮捣蛋’起来了,简直不能更幼稚。   不过,话说这种小动作是不是有点耐人寻味啊。朱文轩眼里带上了郑色,可望他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似乎看得出里面带着笑意,还有微不可查的一丝温柔。   原本只是‘调皮捣蛋’的小动作,立时变得暧昧起来。朱文轩脸上的热气不断涌出,心跳都跟着乱成一团麻了。不过,也就那么一瞬,他很快就镇定了,凑过去问:“你是要喝水吗?”   郭建军身子僵硬,小老板好听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耳朵闯进去的,温热的气息喷到耳朵上,软绵绵的耳绒毛全都颤栗了。他放在椅子上靠外面的那只手,猛地握成拳。   卧槽!要不要这么性感!   耳边说悄悄话什么的,好吃不消啊!   郭建军不敢接话,他怕一开口嘴巴就哆嗦。   朱文轩奇怪,又问了一次,“你是不是要喝水?”   卧槽!卧槽!卧槽!   小心脏蹦出来之前,郭建军先一步凑过去,在他嘴角上亲了一口,压迫似的把人挤到窗户上贴着,饿狼一般问:“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朱文轩呆滞着眼睛望着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转了转眼珠子,变了神色,咬牙切齿地道:“你丫发什么疯?”   郭建军不答,只沉着看他。   两人针锋相对,眼神碰撞,一个表情凶狠,一个一脸愤怒,可都默契地不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你瞪我、我瞪你鼻子都快凑一起去了。   朱文轩又羞又恼,脸红的不成样儿。他不是害羞,只是生气,那这种事开玩笑很好玩儿吗?   郭建军盯着他不同于自己粗糙黝黑的皮肤看了一会儿,心里古怪,其实小老板不戴眼镜很帅啊,就是不知道掀开锅盖头会不会更帅?   这么想着,郭建军就伸手将他额前的头发拨开。   朱文轩在底下踩了他一脚,“郭建军你丫的找事儿呢。”之前的好印象可以当朋友什么的统统碎成渣渣!没语言做不了朋友还是相忘江湖的好!   朱文轩其实有想过,郭建军可能已经知道他的性向了。毕竟,那次他跟郭建军一起睡,喊了付宏斌的名字,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如果说郭建军当时还有怀疑,并不敢确定的话,那曹诚来的时候,指着他鼻子骂出的种种,基本只要不是傻子都该明白了。   朱文轩还是忐忑过的,郭建军会不会看不起他?或者直接当他是变态?   可后面,郭建军的表现并无别扭,朱文轩还松了一口气。也许大家认识时间不长,对彼此了解也不多,可郭建军是他回乡后,第一个接触到的同龄人。郭建军比他豁达的性子和各种能干,都让他佩服不已,他是很愿意和郭建军做朋友的。   但,先前郭建军的举动,让他失望至极,怒不可歇。   你郭建军把我朱文轩当成什么了?   以为我在外面被一个男人愚弄了,所以人傻可欺,能随便你捏扁搓圆?   郭建军看到拨开锅盖头的朱文轩呆了一瞬,突然放下手,回自己位置上坐好。   朱文轩瞪了他一眼,看隔壁有人在小声说话,就扭开脑袋往着窗子外面看。   这边郭建军第一次不是因为小老板的音声激动了,他整个小心脏都在砰砰砰跳个不停,欢快的就像在说:这个帅哦这个帅哦。   小老板原来不是书呆子模样儿啊,没了锅盖头竟然看上去会有温润如玉的感觉。那双眼睛平时带着黑框眼镜,不伦不类丑不拉几的,可因为声音实在好听,他一直都舍不得放过。   对,他就是舍不得放过朱文轩。   其实第一次听到朱文轩说话的时候,他就想着:这人声音这么顺耳,要是也喜欢男人,他说什么也是要追一追的。   郭建军自认为不是一个看外表找对象的人,即使他有音控情节,但他也极力不让自己以声取人。可尝试了许多次,如果对方声音真的不合他的意,他实在是提不起半点超过友谊之外的兴趣,更严重点的,如果对方声音超级难听,他想和人做朋友恐怕都有难度。   这毛病,郭建军曾经无数次试着板正过,但一次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也是他这些年比较苦恼的地方,都三十岁了还没找到合心意的。他不怎么爱和人说话,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要是遇见个不喜欢的声音,对方又是话唠,他会变得暴躁。   小老板的声音就很好听,但性子总是让他想呵呵……   可接触下来,他是真的觉得小老板为人不错,贤惠能干孝顺也善良。他找伴侣,不是要找个十全十美的去参加比赛,而是想找个贴心的会过日子的男人,跟他一起相互依存不离不弃。   本来是没打算这么早做决定的,可刚才看见小老板那副忧郁的神色,他也是鬼迷心窍了。   郭建军理了理思路,压下心里因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蛋和气质生出的悸动,开口郑重道:“我没开玩笑,我是真挺喜欢你的,要不是知道你失恋不久,可能我就早把事情挑明了处了。”   这么磨磨唧唧一点不干脆的细水流长的刷好感还真不是他的作风。   朱文轩脖子僵硬,手脚也僵硬,在心里建树了半天要凶狠地转过头去大声怒骂他,可实际上,他一直保持着看向窗外欣赏风景一动不动的姿势,直到旁边那双灼热的眸子重新闭上,嘟囔一句“你可以慢慢想”,然后再次进入睡眠模式,他才悄悄回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第十九章 路遇阎王   “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认路,然后你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过来仔细看吧。我明天得去公司,不能陪你们了,再不回去上班我们老板非得炒我鱿鱼。”   曹诚带着朱文轩和郭建军在火车站附近的批发市场简单看了下,这里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服装商贩,整栋大楼都是搞批发的。   不过……怎么老是感觉身后跟着的那两货不对劲呢?   “我说你们是不是肚子饿了?”一个比一个脸黑,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抢了谁女朋友呢。   曹诚圈住朱文轩脖子道:“郭哥我就不说了,他本来就长得黑,你呢,你白白嫩嫩的把脸拉这么长是因为什么?”   郭建军听到那句‘白白嫩嫩的’暗自点头,小老板的确长得显嫩,最好的对比就是,差不多同岁的曹诚跟他站在一起,就跟老大带着大学刚毕业的愣头青老二似的,而且这两兄弟岁数肯定不止差了五岁。   可出于‘既然我已经表白了,而小老板又没有明确拒绝,那从现在开始,小老板就只能被我一个人搂了。’的理所应当的心理,郭小心眼儿伸出手臂,将朱文轩从曹诚手里拽了过来,学曹诚的样子,用胳膊圈住他脖子。   “是有点饿,咱们找地方吃饭吧。这里我知道路了,明天我和小老板再过来看情况。我刚问了,他们下午4点基本就关门了,得上午来才行。”   朱文轩本来在使劲儿扳他的手臂,听到这话,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问的?”   明明是大家一起逛的吧,他都没有看见郭建军跟谁搭过话啊。   郭建军低头斜眸,对这个角度看小老板扭头仰着脸看他的样子很满意。要是小老板不是一脸怀疑的表情那就更满意了。   “就你们问呢子大衣价钱的时候,那个店正好有个妹子拿货,我帮她拿了一件她够不着的衣服,她就告诉我了:这边都是中午前拿货的,下午3点开始收摊,到4点基本都关门了。”   这么一说,曹诚也想起来了,“好像是这样的,我以前来过一次,早上,人比现在多。”他就说怎么感觉批发市场没以前热闹了。   虽然皮糙肉粗,但被揪住拧圈儿,郭建军还是实相的松开压着小老板的那只手臂,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嘶……竟然揪乌了。“你怎么跟女人一样还掐人啊。”郭建军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嘟囔一句,赶在人发火前又溜了。   朱文轩在后面磨牙,恨不得扑上去挠他两把。但不得不说,郭建军这种不避讳的,甚至还带点儿厚脸皮举动贴近他,倒是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讨厌。他觉得,要是郭建军不抽风说要追他,两人应该能当朋友友好相处下去的。   毕竟,郭建军这个只要有饭蹭就能长期廉价的员工,他还是求之不得的。   大概十来分钟,三人停在一家海鲜粥铺面前,看着里面的人满为患和外面的桌子基本满座都迈不开脚了。人多好啊,人多证明味道好啊。   曹诚说:“这家看情况很好吃,就是可能要排队。”言外之意:你们怎么看?要不要过去试试?其实,他跟朱文轩都是为了美食吃街边也可以的人,主要还是看郭建军。   郭贪吃想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我当年读初二的时候,每天都要从一个爱在院子里生火煮手擀面吃的老阿婆家门前过,那香味儿只勾的了我两回我就走进去了,然后,我如愿以偿的吃上了香喷喷的手擀面,当然,还很雷锋的帮老阿婆担了一学期的水。   看朱文轩也是一副‘美食就在眼前,我竟然还站在街对面,这不科学!’的表情,郭建军在心里闷笑。感觉这就是一个‘吃货交了新朋友,为了不在新朋友面前暴露自己是吃货的本质,各种忍住和快要忍不住’的悲伤故事。   新朋友很想说:别装了,我已经看见被你们吸溜儿回去的口水了。   “咳!”郭吃货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饥渴,说:“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曹诚和朱文轩眼前均是一亮,曹诚说:“不知道有没有咱们以前学校后门的那家味道好。”,朱文轩附和,“就是,校门口那家做的最好,螃蟹个头大,虾也特别肥。”撒一把香菜在面儿上,味道简直不能更绝!   三人进了粥铺,只看那一桌桌摆着的砂锅,就知道味道差不了。郭建军仗着身高优势,快速在店里扫了一遍,眼尖的发现有一桌客人吃完了正要走,并且,还有跟他们一样,排队等着喝粥的也瞄到那张桌子。“去那边,速度。”   占位置的默契,于吃货而言,根本不需要培养。郭建军说了那句话,曹诚和朱文轩秒懂,立即快步过去。只是,眼看就要抢在对方跟前坐到椅子上了,朱文轩头一抬,立马转身,闷头就走,而且速度比刚才抢位置更迅速。   “哎……”一个个的,哪儿去啊这是?   郭建军本来都坐下了,还冲迟了自己一步的中年男人承认地笑了笑,结果扭头就见朱文轩都快走到门口了。不仅如此,连曹诚在看见桌子旁边瞪着眼不服气的中年男人,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哆嗦一下立马转身跑。   不需要郭建军自己出马了,中年男人在看见曹诚的一瞬间,愣了一下,刷一下回头看见朱文轩,爆喝一声“站住!”就追了出去。曹诚被他推开的时候,还差点打翻了身后的服务员端着的那锅海鲜粥,他眼馋的吸了吸鼻子,才追了出去。   怕小老板吃亏,郭建军也跟着追了出去。好家伙,就这一会儿功夫,人都跑远了。曹诚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出来了,指了指前面说:“在那条巷子里。”   两人追到巷子口的时候,朱文轩已经被摁在墙上了。郭建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老板性子软他知道,可也不能软成这样儿吧?脸都被人逼到墙壁上贴着了,还在不断往墙上挤呢?   这种小白兔路遇恶犬被恶犬逼到死胡同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怜劲儿,简直把郭建军刺激了。他撸袖子就要上,尤其是看见那条恶犬竟然揪小老板的耳朵,嘿…还敢打小老板脑袋,他也快化身恶犬了。   他要救他家小白兔于危难之间,化身忠犬,谁都别跟他抢。   “别别别,郭哥你别去。”曹诚死死拖住他,看了一眼那边被修理的朱文轩,一副‘不忍直视可也无能为力’的表情道:“他们认识,你别去,你要是去了一会儿小朱得跟你急。”   “他还跟我急?我是去帮……草!”郭建军眼红地瞪着那边打得啪啪响的男人,回头怒道:“放手,你没看见小老板被他打了吗?”   曹诚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瞎的,怎么会看不见,再说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胖揍的现场直播了好吗?“那人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活阎王级别的,你不去还好,他揍小朱几下消气就完了,你要是这时候过去,小朱指定被修理的更惨。”   曹诚用‘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的表情看着郭建军。   想当年他就是帮着说了几句话,结果,差点没连累朱文轩被马鞭抽。那可是草原上带回来的比手指还粗的马鞭啊,抽到身上绝对的皮开肉绽啊。   那边朱文轩耳朵都快被揪掉了,他知道郭建军和曹诚都在看着,也不敢大声了求,只压着嗓子不断认错,“王老师你别生气,小心血压升高……”王栋有高血压,朱文轩怕把他气出毛病来。   “老子不生气。”王栋一脸凶狠,“老子这辈子最不耐烦就是带徒弟,结果唯一带了一个,还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子一张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还叫老子别生气,叫老子别生气那你倒是给老子争口气啊。”   王栋边骂,边对着朱文轩一通踹,“朱文轩你好得很啊?你怎么不跑了?啊?你跑啊?你再跑个给老子试试?”   朱文轩小腿上和膝弯上都被踹了好几脚,脸也在墙壁上蹭了不少灰,耳朵更火辣辣的疼,但他根本不敢躲。王栋脾气很大,真发火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王栋。他当初灰溜溜回乡的时候,都不敢跟王栋打个电话,因为他知道如果王栋知道了他被公司开除的事情,肯定得开启阎王模式,将相关的一干人全收拾了,而他绝对是首当其冲那一个。所以,看到王栋的那瞬间,他脑子甚至都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跑就先跑了。   实在是因为他被王栋修理的次数太多了,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当初,他之所以会跟着王栋学习建筑设计,还是因为被派去给王栋当了一个月的助手。在公司里,只要说到给王栋打杂,基本没人愿意,纷纷表示:手里的事情好多做都做不完。所以,王栋来技术部要人的时候,他们部长就随手指了他说:“朱文轩,新人,不过打杂足够了。”   一个月的助手生活,他被王栋骂的狗血淋头一无是处,最严重的时候,只要看到王栋他就想躲。好不容易熬到助手期限结束,结果王栋扔过来一句:就你这么笨手笨脚干什么什么不成的样子你能干什么?先老老实实跟着老子学几年再出师吧。   当时他就怀着心肝儿乱颤的恐惧感和‘我竟然可以跟着设计界泰斗级别人物王栋学习’的激动心情,改口叫了王栋王老师。   王栋除了脾气差了点,但能力是没得说的,不然公司也不会花大价钱养着他,平时爱上班上,不爱上班就家里玩儿。因为只要碰见大的项目,王栋亲自上阵,基本能把同行其他竞争者全干趴下。当然,也有传言说王栋跟公司大老板关系很好。   但,大老板什么的,朱文轩表示:连他这个进公司六年的老员工,都总共就见过五回大老板,还五回都是在年底公司举办春节联欢会的时候。   言归正传,王栋那人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护犊子。朱文轩以前被他护过一次,当时工程上出了个纰漏,给公司造成了很大损失,工程部那边不敢担责任,就拿技术上没有做清楚技术交底来顶缸,闹得很凶。   那个项目是朱文轩第一个单独负责的项目,手下只有两个帮手,但在那种情况下,两个人都不敢开口,因为工程部那边主要火力是对准没什么背景的朱文轩一个人的。朱文轩孤立无援,而工程部那边,一群人都在指正他,说:开技术交底会的时候,没有提高过该注意事项。   王栋给他上课,一直是私底下进行的,所以,那天平时都不参与公司这些小把戏的王栋直接拍桌子站起来,说:“马上调工程部存档的《技术交底文件》查!别以为把屎盆子扣别人头上别人就得接着了,当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猪脑子啊!”   这话已经是公开打脸了,当时会议上一干人都被惊呆了,工程部的一伙人更是脸都绿了。   那次事后,很多人看朱文轩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小心,以为他是王栋什么人,直等后面王栋偶尔也会在开会的时候骂他个体无完肤,大家才渐渐放心对他一般待遇起来。   ☆、第二十章 老师酷毙   不管朱文轩这边对遇见王栋是个什么心情。   那边,王栋已经不踹他了,但手还是揪着他耳朵不肯放,“老子当初就警告过你,付宏斌不是个好鸟,让你离他远点离他远点,你失心疯啊,不但不听老子的话,还不长个心眼儿防着他。哼,现在好了,设计设计不是你的,奖项奖项不是你的,还弄了一身臭被公司开除了,舒服了吧?”   朱文轩被数落的脑袋搭耸、焉不拉几,像根霜打的茄子。斜眼瞟见那边抱着膀子一脸‘骂得好,就该狠狠收拾一顿’表情的郭建军,简直不能更心塞。   还想不想吃他做的饭了?   竟然这么嘲笑你未来的长期老板和衣食父母——绝交!   郭建军咧嘴一笑,回了一个“活该”的口型。其实,他很看不顺眼这个所谓的活阎王小老板的老师的,这么当着他的面动手削小老板,这是赤裸裸打他的脸啊,再是老师也不能原谅。   他都舍不得动手削小老板呢,最多看不过眼的时候,开启嘲讽模式喷几句。依着他来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老板的长处就是脾气好,过日子最佳性格首选,尤其是对他这种找媳妇儿标准不以肩能抗天手能刨地的粗汉子来说,再合适没有了。   谁耐烦找个男媳妇儿还跟自己一样整天真爷们儿霸气侧漏床头吵架床尾也吵架的?   说小老板遇事儿不太顶事儿?那没关系啊,他能顶事儿就够了嘛。   说小老板遇人不淑容易被欺负?那也没关系啊,他可以帮着欺负回去嘛。   说小老板不太精通生意却还想着做生意?那更没关系了啊,他脑子灵光能赚好多钱给小老板数着玩嘛。   这么一想的,郭建军顿时觉得自己下决心追小老板是多么英明神武。小老板不会的,他都可以弥补。更何况,小老板做饭比谁都好吃,光这一点,他就赚大发了。   而且,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老板声音比谁都好听啊,他可稀罕听小老板各种腔调了。面无表情声音平稳的,眉眼弯弯舌音愉悦的,皱着鼻子鼻音冷哼的,翻着白眼尾音上翘的,虎着脸嗓音低沉的,裂开嘴喉音鼓荡的……   各种调调都让他身、心发痒!巴不得整天腻在这些声音里,醉死都甘愿。郭建军在没有遇见小老板之前,并不觉得自己对声音有多执着,顶天了就是有点以声取人,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简直跟强迫症似的。   而且,这种症状,在他想要追小老板以后,看到小老板除了缺点以外的其他优点,越发严重了。像是从‘顺耳’一下升级到了‘喜欢、想要’的层次,并且,还有着往更深层次发展的趋势。   现在,让他在听过小老板的声音后,重新去找一个有着勉强不讨厌的声音的男人过一辈子,他会抑郁死。不死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所以,为了婚后不出轨,不当渣男,他还是专一对待小老板吧。   ——唔,话说回来,这还没追上呢。   郭建军想:要不要上去搭把手,赚小老板几点好感度?追人这种技术活儿外加体力活儿,一般都是从刷好感开始的。就那个所谓的活阎王,他一只手提起来妥妥的轻轻松。   朱文轩见他不怀好意的打量王栋,急急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郭建军有没有接收到,或者接收到了有没有懂,又或者懂了有没有装不懂,这些都不太重要了,因为王栋瞅见自己愁人的小徒弟在被自己教训的时候还跟那边那个大块头眉来眼去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这是新男朋友?”   郭建军明明都在活动手指了,听到这话,找茬儿的意思立即烟消云散,友好的笑容不能更真诚。王老师你果然有学问的,火眼精金这么厉害,怪不得能成为设计界的泰斗。   “不是,就一个朋友。”朱文轩急忙撇亲关系,脸上升起一朵可疑的红晕。   王栋以为小徒弟还在因为上次跟付宏斌的事儿被他发现,臭骂了一顿,现在不敢再说跟男人谈恋爱的事儿了,也不追问,只是沉下脸说:“我听王伟江说你回家了,怎么会在这里?”   朱文轩心虚,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惹得王栋又想削他。曹诚看这阎王虐小鬼的游戏也玩的差不多了,赶紧帮腔说:“小朱想在老家开个服装店,过来看这边批发市场情况的。”   朱文轩害怕王栋觉得他荒废所学,顶着压力小声说:“这几年,让王老师费心了,我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就放弃了。”   郭建军靠在墙壁上,不爽地抓了自己大腿一把。小老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浓烈的黯然和失落,听在他耳朵里,跟堵了一口闷气在胸口似的,憋得难受。   王栋沉默了一会儿,没接话,只是问,“你们是不是都没吃饭?”他记得刚才这三货是在跟他抢位置吧?   朱文轩点头,“没……”看见你老人家在店里,直接都吓跑了谁还顾得上吃啊。   “那回去,先吃饭再说。”王栋率先快步走出巷子,嘴里还着急念道:“这会儿去不知道人还多不多,要是再排一个小时的队可就亏大发了。”   朱文轩追上去,跟在他身边,“王老师你之前已经排了一个小时了吗?”看样子那家店真的很好吃啊。   王栋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去瞪郭建军,刚才就是这个大块头抢了他的先,还敢坐椅子上挑衅地看他。   郭建军摸了摸鼻子,心说:这可不能怪我,大家都是吃货谁也别说谁。   这次四个吃货运气好,刚进店就有一桌人离开,服务员擦干净桌子让他们坐下。王栋熟门熟路地报菜单,“螃蟹虾子粥一份,贝壳冬瓜粥一份,都要大份,就这些吧,四个人够吃了。”   服务员记下正要走,朱文轩喝了一口茶赶紧道:“等等,再要一份鸽子蔬菜粥。”   王栋不愉,“你什么时候也有浪费粮食的毛病了?一百六十八一份,一个人吃三碗,四个人正好一份,我点两份儿还不够你吃?”   朱文轩面不改色,“我在家下地吃的比以前多了。”好吧,其实他是看见郭建军对着隔壁桌的鸽子粥看了好几眼了,一不留心,再来一份儿鸽子粥的话就出口了。当然,他相信有郭建军在,三份也是吃完的,绝对不会存在浪费一说。   王栋是没吃过苦的人,不知道农村人有多辛苦胃口多大,但在他印象里,农村人都是汗滴禾下土那种,吃得多也是应该的。而且,想到小徒弟回家后这么辛苦,他就心疼的不行。   “要不你回来上班吧?”   朱文轩不接话。曹诚倒是两眼希冀地望着王栋,以这位在公司里的地位,把朱文轩弄回去上班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他看得出来,朱文轩还是很喜欢做建筑设计的。而且,朱文轩做这个是真有天分。   郭建军好不容易才忍住出口反对,他也看得出来,小老板喜欢以前的工作。先前小老板黯然失落的声音还在他脑子里没散,这时候,他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来。   唔……难道追个人还得上演一出千里追妻?郭建军默默盘算着,如果小老板要留在这边工作,他跟着迁到这边的可能性。   郭追追还没盘算明白,到这边住的问题、吃的问题、工作的问题要怎么解决,注意力就被王栋的话转移了。   王栋说:“刘洋因为窃取公司同事设计,冒领奖项,已经被下放到现场当施工员了,这会儿怕是还在工地上晒太阳呢。”   朱文轩猛地抬起头来,愣愣看着他,“王老师,这……”   王栋冷笑,“徐中庭不经公司正规程序,直接下命让人事部开除你,已经被发配云南了。人事部那个刘茵茵对吧,在没有正式开除员工文件的情况下,直接勒令员工辞职,上个月就请她走人了。还有财务部给你结算工资的,一个没拉下,全扣了当月绩效奖金。”   朱文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开始听,他还挺受感动的。王栋虽然那次和他发火后,就不准他去找他了,可事到临头却为他做了这么多。但听到后面,有这么的多人全因为这事儿倒霉了,他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看待自己这位老师了,王火爆活阎王的名号果真不是盖的。   王栋喝了一口茶,一副‘我还没说完的表情’继续说:“刘洋当时领的奖金我给你要回来了,在我那儿放着呢,下来我给你。可惜公司那几个老不死的,非说什么都上报纸了不能对外公开,不然我非得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朱文轩感动,“能这样已经给王老师添不少麻烦了,谢谢您。”   “你还知道自己给我添麻烦呢?”王栋撇嘴,“当时出事儿的时候,你要是来找我,我看谁敢把歪脑筋打到你身上。”   朱文轩又装哑巴,垂着头一脸反省状。   “得了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当初因为付宏斌骂了你吗?”   朱文轩想说:您那何止是骂啊,您老都差点拿马鞭抽我了啊,让我直接滚出你家,以后都不许上门了,说‘老子没你这个孽徒!’。   王栋显然不知道当时那通火把小徒弟吓得出事都不敢求他,帅呆了酷毙了地说:“还有那些在论坛里放屁的人,只要查到ID是公司里的,不管是谁直接扣奖金。上班上班不干正经事尽整那些有的没的八卦,我看这公司迟早垮台。”   朱文轩无奈,老师你造吗,公司里有八卦说你跟大老板是好朋友哦,你这么诅咒你好朋友的公司垮台真的好么?   郭建军对着中年男人是越看越顺眼了,发现对方茶水喝完了,立马给续上。   王栋挑剔地看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色,只用‘颇有点失望’的口气说:“可惜没整到付宏斌那小子,刘洋那边供认不讳了,付宏斌那软蛋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不过……”   王栋古怪地笑了笑,“那软蛋不知道得罪哪路小鬼了,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听说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一百八十公分的壮汉小鬼曹诚憋着话不敢邀功说是自己干的。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正好,贝壳冬瓜粥先上桌,四人注意力集体转移,吃得不要太欢畅!o(≧v≦)o~~   等三大砂锅各有千秋的美味下肚,王栋挺着肚子瞅着郭建军顺眼了不少,指着他对朱文轩说:“这个比付宏斌强,敞得开肚子吃东西的男人都是纯爷们儿。”他王栋的小徒弟,就算真要找个男人过日子,也得找个像男人的。   付宏斌那种大路劣质货色,看着就想早点拆散了把小徒弟拎出来。   朱文轩正用茶水漱口,听到这话,被呛的埋头在桌子底下一阵猛咳,他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因为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这会儿烫的吓人。   ☆、第二十一章 话唠得治   “王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朱文轩赶紧岔开话题。   光一个郭建军火辣辣的眼神他就扛不住了,再来一个想到一出是一出说话从来不含蓄不拐弯也不知道要顾及他人感受的王栋,他一点都应付不了。   王栋脸上难得出现了尴尬的表情。他虽然已经四十三岁,但保养的相当好,个子又高挑,品味也高端,眼窝微深,眼神犀利,平时冷着脸自带一股威严,突然这么莫名其妙的尴尬一下,会让人有跌破眼镜的感觉。   朱文轩揉了揉鼻子,心想这还是自己那个‘只有尔等凡人才会做出如此犯蠢的表情’的老师吗?   王栋被自家小徒弟那副‘说,你为什么要冒充我老师’的傻瓜表情刺激到了,黑着脸不爽地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能来这里我就不能来了啊,这是你家开的啊还是你爹开的啊?”   曹诚吃饱了后容易没脑子。“噗”的一声说:“不都一个意思吗?”说完他就后悔了,拿出手机装作来了电话的样子一边“喂”一边出去了。   王栋实质般的冰冷眼神,一直把他送出店门口,才扭头看似风轻云淡其实有点落荒而逃地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过段时间去乡下看你。”然后脚下踩风,愣是在朱文轩开口前走掉了。   郭建军看着小老板惊呆了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可爱,伸手过去捏了捏他脸。   “你干嘛?”   “你们在干嘛?”   朱文轩和曹诚几乎是同时开口。只是,前者是‘被调戏了’的怒喝,后者却先是‘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然后‘大家都是兄弟你们竟然背着我偷偷交往’的惊疑和不爽。   朱文轩对上曹诚控诉的小眼神和‘你老实交代吧’的暗示,无力扶额。他是真的没心思这么快发展第二段感情啊。比起来,他更加敢兴趣王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又为什么一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炸毛跑掉?   他还没好好撒撒娇让王栋给他一份前段时间他去国外参加“国际建筑及室内设计展览”的展出资料呢,肯定有许多经典之作。那啥,虽然他现在不干这行了,可还是可以当成业余爱好看看嘛。   朱文轩一脸‘错过了欣赏大师杰作好可惜’的表情,对曹诚旁敲击鼓的询问,啊啊哦哦就应付过去了。突然,他灵光一闪,王栋来这边不会单纯就是为了喝粥的吧。   看着桌子上三大口吃得干干净净的砂锅,朱文轩越发觉得自己真相了。   曹诚明天要去上班,出了海鲜粥店就跟他们分开了。朱文轩和郭建军沿着路边慢慢走,找附近的宾馆准备入住。路上,他把关于王栋为什么会来这边的猜测跟郭建军说了。   郭建军听了后,表情深以为然,说:“那你这老师为了吃的也是拼了。”   可不是拼了嘛。这里是火车北站,离市中心何其远,开车少说也要两个半小时。而且,王栋自己也说了,在他们去那家店之前,他已经排队一小时了。   其实喝个粥也就二十来分钟,这种来回路上要花五个小时,到地方还要排一个小时队,要说王栋不是个大吃货,谁信啊?   朱文轩觉得这一发现有点颠覆王栋以前在他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忍不住就跟郭建军八卦起王栋来,说王栋这个人如何如何,他一开始怕王栋怕的要死,后面就能自动过滤掉王栋的狮吼功专心学习专心做事了。   郭追追虽然觉得小老板当着自己的面不停地说别的男人怎么怎么的有点不得劲,可考虑到这是小老板第一次在他面前话唠,话唠的对象还只是个老师而已,他也就愿闻其详了。而且,小老板巴拉巴拉王栋的时候,多少也会带出一些自己的事,郭追追表示对这个很感兴趣。   所以,等找到宾馆并拿到房卡的时候,郭建军对王栋的认识已经不是‘今天第一次见,不熟’的程度了。在小老板口中,王栋简直就是个形象色彩饱满到复杂的人物。听得郭追追酸啾啾的。   朱文轩很是感慨地说:“我是真的觉得王老师私底下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难以相处。”而且,他一直都觉得能够成为建筑界领军人物、对当前潮流设计有着无与伦比才华的王栋,怎么都不会是个内心黑暗且狭隘的人。没有美好的心灵,是不会有发现美好事物的灵感的。   这一点,在朱文轩私下跟着王栋学习后,已经得以证实了。   王栋的公寓是一套价值两千多万的市中心一线海景房。朱文轩第一次去的时候,想跪地上抱他大腿的心都有了。那房子在二十六楼,跃层式设计,阳台外面还带露天游泳池,三面死角,正面视野开阔,并无阻碍建筑,这也是楼层高的好处。   装修可能是出于与外面的碧蓝大海呼应,采用了海洋之风。蓝白色调,偶尔一抹明黄色,层次感立现。房子采光度极佳,客厅两面均是玻璃墙设计,坐在沙发上或者餐桌旁,都可以看到外面的蓝天和大海。   在上去二层的楼梯也是在靠海的一边,整面墙体被宽两米高五米五的通窗取代,上面挂着纯白色的垂感十足的纱质窗帘,底下卷成蓬松的波纹状,很像浪花,和楼梯间从上而下悬挂在半空中的巨大水晶灯糅为一体,高贵立竿见影。   这种偏圣洁又带点梦幻的设计,很受白富美亲睐。   朱文轩当时的表情就有点裂了。不过,私下里跟王栋接触久了后,他也知道对方是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家里很有钱,从小就被长辈娇惯着。王爹想要教育儿子都只能采取口头教育方式,还要用春风般温暖秋雨般滋润的口吻,确保不会吓到儿子。   后来,听说即使是大公司老板的王爹也不堪大任,直接撂个子不干了。所以,王栋长大后没有变成“我爹是某某”的无知脑残,反而能力出众本事超群,成了精英中的精英简直是可喜可贺。不过,他那活阎王名声由来恐怕跟小时候的少爷脾气脱不了关系。   从小被‘护崽爱心’极重的家长尤其是女性家长百依百顺着长大,脾气大、脾气坏是有迹可循的。同理,朱文轩猜他之所以会在楼梯间通窗那里做出那样的设计,应该也是小时候被养出了点‘偏女向’审美观的原因。   单看那处的风格,的确很难与王栋火爆的性子联系在一起,包括王栋以前设计风格都不是这种明亮唯美系列的,他更擅长或者说更多的是走视觉冲击路线,撞色运用的出神入化,人称设计界的魔术师。可王栋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平时大家都怕他,私下里揣度一下他这个人都有‘回头就会发现他在自己身后’的心虚感,所以很多人都忽视了他的真本色。他脾气或许火爆,但绝不粗暴,是个真正富养长大的吃喝用度都相当精致的有情调的人。   至于,是什么造就了随时随地都是衣着严谨做起事来雷厉风行阔步疾行在公司身后总是跟着一大群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人的王栋,朱文轩就不得了而知了。他只知道,王栋整个人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就算横冲直撞,伤到的也往往是别人而不会是自己。   除非,哪一天,他甘愿将剑刃反过来对准自己。   “怎么了?”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朱文轩口渴了,所以郭建军不停把手里拿着的矿泉水凑到他嘴边,他就没在意的喝了。这会儿郭建军拿如此诡异的表情看着他,他顿时有点惴惴,不会是水里有毒吧。   郭建军本来想用多喂水把小老板嘴巴堵上的,可小老板喝了水后,粉唇湿润,唇角还挂着水珠,他突然觉得换个堵法可能要管用些。   朱文轩寒毛都炸立起来了,随着郭建军一点点靠近,他却一点都不敢动,因为补脑出来的画面太吓人,“是,是什么?虫子还是蜘蛛?”   两人站在宾馆过道里,周围倒是没什么人经过,所以朱文轩也不怕丢人,哭丧着脸抱怨,“这什么破地方啊,你快帮我弄走它。”   郭建军总算在凑近小老板脸不足十厘米的地方,明白小老板快吓哭的表情从何而来了。墙壁上挂着福字结,底下吊着红绳,刚好挨着小老板头顶。   “别动。”郭建军举起手,在朱文轩紧张不已的注视下,瞬间从后面扣住他脑袋,凑过去啃到他嘴上。唔…整个一块亲确实比那天只亲嘴角爽多了。   ——小老板嘴好软。   ☆、第二十二章 犯花痴病   朱文轩简直要被气炸,等进房间看见只有一张大床后,脸就更黑了。郭建军揉着被咬破的嘴唇跟在他身后,看到那床也是愣了一下,开房的时候分明说的标准间的啊。他倒是想跟小老板一张床,但还不至于这么没眼色。“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他们换。”   朱文轩‘生人勿近,近了就死’的表情坐在房间椅子上。郭建军来去也快,遗憾地说:“没有空房间了,要不就将住一晚上吧?”他问过前台了,最近这边搞了个什么房交会,所以宾馆生意都好,换一家也不一定有房间。   “怎么可能没有!”朱文轩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床头,拨了前台电话问:“你好,我是刚入住302客人……对,我们想换一间标准间……什么?你们这么大宾馆,怎么可能没有……这件事你们必须替我们解决了……没办法?可我明明要的是标准间,你没有当时为什么不说!”   郭建军走过去,从他手里接了电话,说了句“抱歉”就把电话挂了。他脸色也不太好,不过,看得出来是压了火气的。   朱文轩吼他,“我还没说完呢,你干嘛?”   郭建军把他拉起来,转身就走。“不想住就换一家。”   朱文轩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有点委屈,郭建军这是什么意思?好像被他闹得多不高兴似的。   郭建军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出来,也不急着进去,靠在门口点了支烟。   朱文轩一个人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都没见他回来,这才慌了追出去。谁知道刚出门就看见他在哪儿抽烟呢。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郭建军没有错过他眼里的着急,先开口打破沉默,“前台说这附近在办房交会,入住的人比较多,去别的地方,可能连空房间都没有。”   朱文轩听他口气不像之前那么冷了,气就消了大半,再一听房交会,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以前不都是国庆节才开始办的吗?”   郭建军心想:果然打蛇要打七寸才管用。   “这个我没问。还换一家看看吗?”   “不了,如果真是房交会,那估计别家连大床房都没有。”朱文轩有点不得劲的回房间。   郭建军跟着走进去,看了一眼那张标准的大床就挪开了眼,进了卫生间,看有热水,就先冲了个澡。   朱文轩坐在床上看电视,心里想着怎么开口跟郭建军说他想去房交会看看的事儿。郭建军陪他过来是来看服装的,身为老板他要是表现的对正事不上心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想着想着朱文轩就竖起耳朵听郭建军在干嘛,然后,听见了流、水、声!   一想到郭建军那副身材站在淋浴底下,花洒喷出水从肌肉上流淌过,他耳朵莫名有点烫,咳了一声专心看电视。   郭建军出来的时候只下面围着浴巾,粗壮的熊腰特别打眼,手里还拿着毛巾在擦头发,“你先去洗澡吧,洗了好睡觉,明天我们早点去市场看情况,顺利的话明天下午就能回去了。”   朱文轩被他一身肌肉晃花了眼,晕乎乎起身,晕乎乎走进洗手间,一抬眼,就看见镜子里戴着眼镜满脸通红的花痴。   天,天啦!   朱文轩僵硬着身子,往被关上的洗手间门上看了一眼,捂住眼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太他妈丢人了!   郭建军面无表情的擦头发,擦着擦着就乐了,随后一屁股坐到床上,乐得根本停不下。小老板刚才那副看呆了被勾了魂儿的样儿,简直是太可爱了。   郭臭美得意的做了一个健身动作,看着自己隆起的二头肌给自己的好身材点了个赞。   朱文轩也洗了头,但他出来的时候是穿着衣服,底下套一条短裤。郭建军正坐在床上玩手机,一手玩自己的,一手玩他的。朱文轩奇怪地问:“你在干嘛?”   “你过来看。”郭建军靠在床头,先看了他一眼,这一看,郭建军也看呆了被勾了魂儿了。   朱文轩被他看得毛毛的,警惕地问:“又怎么了?你别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不会上当的。”说着还用毛巾狠狠擦了擦头发,显然还在为之前误把福字结当成蜘蛛被亲了的事情生气。   郭建军眼神深邃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个发型和眼镜特别丑。”   朱文轩张了张嘴,默默扭头,背对着他狠狠擦头发上的水滴。   妈的,人艰不拆不知道啊?   简直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了。   郭伤人一点伤了人的自觉都没有,还从后面伸出手,把手机给小老板看,“这个是我电话号码,你上次问我要电话的时候,我手机刚好掉了。”   朱文轩瞟了一眼,见是自己手机,看上面存着‘郭大哥’三个字,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抢了过来,快速改成‘郭小工’,然后继续擦头发。   郭大哥不高兴,又抢过来改掉。朱文轩被这幼稚的游戏逗乐了,再次抢过来想改,结果看到上面的字“噗”一声笑道:“你怎么不改成郭成功算了,郭长工,亏你想得出来。”   郭建军掀开被子,在里面脱了浴巾,躺被子里伸了个懒腰说:“成功长工都无所谓,我的目标是把你追到手,以后成为固定工。”   朱文轩虎着脸,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两手枕在脑袋下的样子实在是好看,心里多少有点不平静,想了想说:“你不是说我发型丑眼镜也丑吗?”   这话一出,让两人都愣了愣,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彼此对视了一会儿。朱文轩率先别开脑袋,红着耳朵呼撸撸擦头发。郭建军在被子了笑得床都在震动。朱文轩恼了,回头把毛巾扔他脸上,“笑屁啊笑!”   “笑得就是你。”郭建军拿下毛巾,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头发长,不擦干了没法睡,过来。”   朱文轩看他一副要替自己擦头发的样子,心里别扭,“不擦了,就这么睡吧。”   “你确定?”郭建军眯着眼,那豹子一般的小眼神似乎在说:你要是敢点头你就试试?   朱文轩不想自己处处被压制,也不想表现的像个被流氓吓得抱头鼠窜的大姑娘,心想不就是擦个头发嘛,谁怕谁啊,花钱去发廊人家还给你拿吹风吹呢。   然后,他就真坐过去了,腰板挺得直直的,要是这会儿谁拿指头戳他一下,绝对发现是僵硬的。郭建军比他高,坐着也能替他擦头发。   说是擦头发,就真是擦头发,郭建军也没有趁机占什么便宜,更没有温柔的像春风拂过一样的力道。他劲儿很大,但多少考虑到小老板比不得自己糙,所以擦得不算粗暴。可就算这样,朱文轩也被他擦的脑袋团团旋,感觉被擦得不是头发,而是头皮。   等郭建军说“好了”,朱文轩立马松了一口气,抬手理了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果真只是半湿润了,想来再坐一会儿就彻底干了,“谢谢。”   “不用谢。”郭勤快为自己今天的追人计划又进一步感到满意,躺床上开始哼哼不知名的歌曲,才没哼一会儿,就听旁边小老板笑得人都抽抽了。   “喂!别笑了。”郭大脸就算知道自己是被嘲笑了,可还是重点关心小老板笑岔了气难受,身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无奈地说:“你快别笑了,我不唱了还不行吗?”   “哈哈…额,咳咳咳……”朱文轩真呛到了,但不是因为笑的,而是背上那只滚烫的大手透过衣服把他惊到了。   郭建军默默收回手,闭着眼,颇有些遗憾地说:“其实我还挺爱唱歌的,可惜总唱不好,我家就我弟很会唱。”   说起来,朱文轩和他认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现在人都要跟着自己干了,朱文轩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打听一下,“你还有弟弟啊,那你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对了,我连你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朱文轩越想越觉得事情怎么那么诡异呢?   他竟然跟一个什么底细都不清楚的男人呆在一起这么久!   现在还要一个光一个不光的躺在一张床上!   被补脑出来的画面吓呆了的朱文轩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郭建军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条手臂,抓住他手腕,将他发僵的身子拽到床上,匀了些被子盖在他身上,“啧啧,看你那脸青的,这会儿才担心我是人贩子是不是晚了?”   朱文轩被他压在被子里,就算没被搂着睡,可还是自在不了。过了一会儿,见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朱文轩才伸手戳他,“你还没告诉我呢?”   郭建军翻了个身,连人连被子一起把他压在身下,两眼黑沉的盯着他眼睛问:“睡不睡?不睡我亲你了。”   朱文轩被压得出不来气,而且对方一副‘不信你就试试’的表情,他很没出息的闭上眼,“睡睡睡,马上睡。”   郭建军用手剥开他额前的碎发,果然要顺眼许多。朱文轩吓得立马睁开眼,正对上他有些遗憾的小眼神儿。   朱文轩抽了抽嘴角,很作死的继续问:“你还没告诉我呢?”   郭建军低头在他嘴上啃了一口,还拿舌头用力舔了两遍。小老板嘴巴咬得死劲,他自然也不奢望能把舌头伸进去。不过,见小老板炸毛,他还是见好就收,重新躺回床上,顺手关掉电视和电灯。   “他还在里面没出来。”   朱文轩张牙舞爪想报仇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透过外面的街灯,他扭头模糊能看见郭建军闭着眼抿着嘴不太平静的表情。   ☆、第二十三章 变相告状   第二天,朱文轩又是被压醒的,他觉得他要是再和郭建军睡他就是猪,猪都比他记吃不记打。咦,感觉好像哪里没对。   “喂,起来啦,我手都麻了。”朱文轩推了一把身上的魁梧壮汉。   郭魁梧皱了皱眉,又往他身上压了压,一条大腿还从被子里伸出来,横砸在他肚子上。   “额!”朱文轩被砸得岔气,低头看了一眼,总算见识了什么叫黑毛长腿了。不过,等他看见这只黑毛长腿就穿了一条内裤,还顶着帐篷,脸色顿时难看了。“郭建军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踢床底下去了。”   郭建军还真就没起来,昨晚上被朱文轩扭着追问他弟弟的事儿,他自己后来就乱七八糟想了大半夜,数一只羊两只羊一块钱两块钱都不管用,最后还是搂着朱文轩亲了两口才睡着的。   郭失眠很光棍的想:反正以后都是我的人,提前预支搂一下亲两口不猥琐。   “不起是吧,嘿嘿。”朱文轩阴笑着,又是捂嘴巴,又是捏鼻子的,总算把人弄醒了。郭建军没睡饱,脾气很大,不爽地翻身拉被子盖住头,“别闹!”   朱文轩被这两个字堵得相当无语。不过,魁梧如斯的郭建军竟然还有起床气?!   因为惦记着房交会的事情,朱文轩也不管他了,自己先起床洗漱,完了还到楼下吃了早餐,顺便给赖床的人打包了一份。回房间的时候,郭建军已经醒了,正在洗漱,见他拎着东西进来,还挥了挥牙刷,满嘴牙膏泡沫含糊不清地道:“造啊,小老板。”   “只有包子稀饭油条豆浆,我给你拿了包子和稀饭,还有二个鸡蛋。”本来是一人一个鸡蛋,他不喜欢吃水煮蛋,就留给郭建军了。   “嗯。”郭建军洗完出来坐在床上,三五两下就吃完了,感觉肚子依旧空空的,不过,小宾馆自带早餐,能这样已经不错了。“我们走吧,这会儿去应该开门了。”   “等等。那个,”朱文轩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去房交会看看。”   郭建军自顾穿鞋,表情都没变一下,穿好后站起来说:“这会儿去看会不会太早?”小老板能憋到现在才说已经超出他所料了,果然是个技术痴。   朱文轩兴奋的眼睛都亮了:“不早,一般八九点人就不少了,我也不想去挤人多,就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创意。”他觉得郭建军真是个好员工啊,店都还没开起来,对他这个老板就这么体谅,都没有稍微反驳一下。   郭建军看才七点,就算八九点那这会儿去也早了啊,不过,他看小老板挂着黑框眼镜兴奋得脸都红了,也就不泼冷水了,“那今天干脆不退房了,万一你看一整天呢。”   朱文轩赶紧表示不会看那么久,不过,还是同意暂时不退房。“退了再想找地方住就不容易了,最好多住一天,这样时间也充裕。”   郭建军瞥了他一眼,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道:“有件事虽然我觉得没关系,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会有点介意。”   朱文轩问:“什么事?”   郭建军道:“你以前的公司也是做这行的,这种房交会也会参加吧。”   朱文轩愣了一下,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王栋,可连着打了两遍都没人接,他只好打给小王了。小王一听他声音,激动的在手机啊啊啊乱叫一通,“朱哥你终于肯跟我联系了我告诉你啊你沉冤得雪了王总监帮你把他们都收拾趴下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朱文轩赶紧打断他,“我跟王总监见过面了,小王,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件事,公司今年在火车北站的房交会有设展区吗?”   “没有唉,”小王道:“本来说要设的,可公司最近接了什么个大单子,还有大客户来考察过,大家都在忙着做标书,技术部的人好像都参与进去了。”   “什么标要那么多人一起做?”朱文轩问完这话才发现奇怪的地方,“等等,技术部的人都参与了?难道你没参与吗?哎,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你没在技术部似的。”   “嘿嘿,”小王笑了两声就焉了,“我上次不是打了人嘛,挨处分了,现在手上的活儿都被交出去了,而且,你不在也没人愿意带我。”   朱文轩黑着脸问:“那些人不是都被王总监处理吗?为什么还有人为难你?”   “没事儿的朱哥,你别担心我,我好得很,你呢,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回家了?家里都好吧?哎呀,你不知道我当初打不通你电话多着急。不过王总监真是太帅了,现在公司的人都老实了很多,也不敢上班逛论坛了,还有人八卦你跟他的关系呢。”   朱文轩憋着火一一答了,挂了电话后就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郭建军不耐烦看他这副这样子,只好以身犯险去点火药桶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小老板电话里跟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你懂什么?”朱文轩火大正愁没地方发。   “这就对了。”郭建军笑了笑,说:“你要是被人欺负的时候,也这么硬气,那保准谁都不敢欺负你。”哎呀,他家小老板生气发火的声音都这么带感呢,大清早的,吼的人血气翻腾。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硬气了?”朱文轩第一次跟人说起当时的事情,“我一开始是打着把事情闹大的,凭什么我要看着别人冒领我的设计?还大大方方接受记者采访?”更何况那人还是刘洋!   “嗯,对,就是该闹大了。”郭知心郭倾听郭哥哥表示一开始思路绝对没错。   “可我当时去晚了,我去的时候,记者正要走。”朱文轩刚才还激动的情绪一下跌到谷底。   正要走不也还没走嘛。不过,小老板愿意把这些事告诉自己,郭建军也不忍心打击他,只委婉点明道:“那是你心有顾及,既然记者都还没走,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机会说出真相吗?”   “说了又能怎么样?”朱文轩惨然笑道:“我承认我当时顾及了公司。”所以他才没有当场拦下记者。毕竟,他一出校门就在那家公司里,一干就是六年,说矫情点,他对那家公司是有归属感的。在自己不断成长的同时,也看着公司在大家的努力下一步步走向昌盛,那种与有荣焉的心情很微妙。   公司里有人得奖,总归是给公司做了正面宣传,可如果这里面还有盗取他人作品一事,被报道出去了,那于公司形象而言,绝对也是抹黑。所以,他做不到那么自私,或者说,他当时仅仅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期待着这件事能在公司内部解决。   可他赤诚对待公司,换来的下场呢?名声被毁,勒令开除。就算王栋替他洗白了,他也忘不了当时反抗不了孤立无援悲愤交加的心情。   “其实一开始找领导,领导也愿意替我主持公道的,只是我拿不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又如何要求公司给他一个公道?“至于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王老师说论坛上的帖子也是技术部一个员工放的。”   郭建军总算找到机会插嘴了,“那刚才和你打电话的小王又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感觉小老板因为对方的事儿情绪波动很大。   朱文轩内疚,“他当时听有人说我坏话,就把人打了,现在挨了处分,在公司里很受排挤。”   郭不酸说:看来还是个正义小伙,给他点个赞。   不吐苦水也吐了,朱文轩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但他又怕郭建军听不懂或者不耐烦听这些,“那个,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懂。”这有什么不懂的。说白了,就是小老板得奖了,作品被那个刘洋就是小老板前男友付宏斌脚下的另外一只船给偷了,还用了点技术手段,没留下把柄。小老板心善,不想毁公司形象,没把事情闹到记者面前。但是由公司领导出面的时候,他又没有证据,所以白吃亏了。   帖子的事儿和被开除的事儿,明显就是下面的人看小老板没什么背景,为了讨好那个所谓的董事侄子刘洋搞得鬼。至于是那些人主动,还是刘洋授意的,他比较偏向是刘洋授意的。   这种事,说穿了就是小老板得奖遭人嫉了,加上小老板是付宏斌男朋友的身份,立即就成刘洋的靶子了。小老板关系背景没有对方过硬,吃亏是必定的。后面王栋一出马,为什么事情就一面倒了?还不是因为王栋的关系比刘洋更硬。   说证据说道理,被王栋处理掉的人,难道就真的都是有理有据处理掉的?   不过这个刘洋这么欺负小老板,就算小老板当时还不是他的人,他也不爽,有机会一定要帮小老板欺负回去。   郭建军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机会竟然那么快就被送上门了。   ☆、第二十四章 郭壮胳膊   从理发店里出来后,朱文轩时不时要去摸模自己短了不少的头发,总感觉头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他以前不是没留过这么短的头发。有一次,为了一个项目忙的连续两个月没去理发,付宏斌说你留长头发好看,跟你安静内敛的气质比较搭。   所以他去剪头发的时候,理发师问他想剪什么样的发型。他就说不剪短,其他随意。然后从此他就留起了齐刘海西瓜头。   一开始他自己也不习惯,但总觉得那个人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付宏斌比较介意只比他高两厘米,他就会自动改穿平底鞋,好让穿了带跟皮鞋的对方看上去比他高许多。情人这点不伤大雅的小别扭他愿意包容。   可如今想来,如果对方跟你一样,愿意宠溺你,愿意包容你,这点无伤大雅的问题又何须别扭。是以,其实爱不爱,够不够爱,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能够看出了,是他自己太迟钝,也醒悟的太晚。   郭建军对自己今天所做的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怂恿小老板把发型换了。自从发现小老板头发底下风景无限好后,他就猫爪似的恨不得把小老板头发给拔光了。所以,既然房交会八九点才开始,那一个小时剪个头发完全够了。   半哄半推的把小老板弄进理发店,交给理发师一句“怎么帅怎么来”,郭建军就去吃早饭去了。虽然已经吃过一回了,可宾馆附送的早餐,吃进肚子里跟没吃一样。他受不住饿,问了小老板还要不要吃,得到一个‘你有点愁人’的眼神和一句‘我还不饿’后就自己吃去了。   回来后,看见的是焕然一新帅的闪瞎眼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的小老板。   朱文轩其实长了一副好皮囊,额头露出来后更显精神,帅哥脸的轮廓也露出来了,以前一头颓废的长发盖下,脸被遮掉大半,晃眼一看谁都不会注意到他这个人。可如今只是换个发型,一路走来,已经是人群里偏帅的类型了。   为什么是偏帅呢?因为他脸上那副黑框眼镜简直是在不断刷新难看指数。   郭建军琢磨着再让他去换个眼镜,可想着才把人‘强迫着’弄了头发,再接着‘强迫’貌似不太好。万一小老板觉得他为人霸道,给他打上‘不好相处’的标签,那不是得不偿失了。   完全没经验追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被提升副本难度,怎么通得了关?   想通了后决定把‘换眼镜’推后日程,郭建军就扭头去看小老板,见他又在摸自己头发,手痒也跟着摸了摸,还用很是感慨的语气说:“总算把你那丑不拉几的锅盖头去掉了,碎发挺适合你,干净利落,跟你的模样儿和气质也搭。”   朱文轩愣了一下,对这句熟悉的话一时悲喜交加。他望着郭建军,突然很想问一句“你说喜欢我想追我是不是真的?”可又觉得大老爷们儿这么问跟暗示对方有什么区别。   郭建军对他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很是摸不着头脑,但小老板都快热泪盈眶了,他总得安慰几句。而且,联系之前说过的话,他以为小老板是在为头发的事不开心,赶紧哄道:“我说真的,你剪成这样儿是真好看,你长得这么暖人以前的发型反而把你衬阴郁了。”   长得暖人是个什么模样儿?   朱文轩被他这形容词弄的哭笑不得,抬手拍掉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懂这些。”   郭建军很光棍,“这有什么不懂的,顺眼不顺眼总会看吧。”   朱文轩眯眼:“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不顺你的眼咯?”   郭追追要是有点追人的经验,这时候就该知道不仅要否认,还要肉麻地奉上一句“你在我心里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可惜的是,郭追追没什么经验,他的委婉都是用在小老板比较可怜的时候,这会儿小老板笑眯眯的,眉眼弯弯,声音里透着轻松,他自然也就耿直的不行。   “切,不顺眼都是抬举你了,你那个发型,不是我说,剃光了都比那个好看。我当时就在想,这人是得跟自己有多大的仇啊,非得把自己整残了。”   朱文轩:“……”   妈的,你不是要追老子吗?诚意呢?诚意呢?诚意在哪儿呢?   不过,被郭建军这么一打岔,他之前对自己和付宏斌那点破事儿的郁闷也散了不少。   两人坐公交在房交会门口下车,一个高大威猛,一个温润帅气,引得门口的举着牌子的迎宾小姑娘交头窃笑。郭建军耳朵好使,听见她们说“肯定是一对”,还扭头冲人笑了笑。   小姑娘惊呼,随即红着脸拿出手机,对着两人咔嚓一张。   朱文轩一颗心都扑倒会展上去了,根本不等郭建军。一入会展,他就如同跳进大海的游鱼,随便什么姿势都可以自在畅游。郭建军跟着他,偶尔替他隔开人群,方便他随时用手机对着那些房屋模型各种角度拍摄。   起初都还好好的,可当朱文轩在一个裸体美女背后正反连着拍了两张后,郭建军脸就黑了。朱文轩被他拽了一下,差点踩到人,回头推了推被拽歪的眼镜,眼里还是兴奋的神采,“你干嘛?”   郭建军阴着脸,“是你在干嘛?”   又不是个裸男有什么好拍的,再说了,要拍裸男他这个现成的随时都可以献身。   朱文轩茫然看了一眼裸女,在扫到对方只用彩绘画了屁股的身体后也是一阵尴尬,拉着郭建军就换一下地方,等走出那一块了,他才义正言辞地道:“现在的宣传太拼了。”,说着还把刚才拍的东西递给郭建军看,“她背上画着户型图,格局很好。”   郭建军扫了一圈会展各处,入目可见众多美女,有穿礼服的,有穿民族服的,有穿学生装的,有穿比基尼的,有背上背翅膀的,有腰上围花环的,也有像刚才那样什么也不穿就在身体上画画的。他不爽地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吸引眼球也犯不着这样吧。”   朱文轩还想看呢,深怕他来一句‘太露了咱不看了’,抢着说:“来都来了,你就当陪我好了。回去请你吃大餐!”   郭贪吃为了显示自己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原则的,斜眼谈条件,“那你也好歹别当着我这个明言要追你并且已经在追了的人面前对着人家裸体拍啊。”   朱文轩心说:你哪儿在追了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行,我就拍样板和模型展示。”   郭贪吃跟着补充:“大餐要你做的,我自己点菜,至少八个菜。”   朱文轩抽了抽嘴角,但为了继续看他也拼了,“行,你点菜我做,至少八个菜,荤素皆可。”   郭满意大手一挥,“那你看吧,我跟着你,免得你不看路被人撞了都不知道。”   达成共识后,两人心情都很好。朱文轩一个个展区欣赏,看见新颖可取的创意不仅拍照,还进去阅读宣传资料,体味设计师的设计理念。   郭建军对这些东西看不懂,顶多就是看个顺眼,不过,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小老板,让他着迷,连吵闹如斯混了诸多难听声音在耳边都能勉强忍受。   但也仅仅是勉强而已,当有一个真的是很难听很难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几乎是瞬间往旁边挪了一步,就怕被那人挨着了。   “哥说了带你来买房就来了,你跟着你那小男朋友,何年马月才能买得起房?”戴着墨镜打扮时尚的帅气青年高傲的同身边沉默寡言的男生说。   男生虽然比他高大,但一身运动服,一看就是大学生。青年还想再接着说点什么,抬头却发现已经赶上了之前晃眼一瞥的身影。   郭建军都要离开了的,发现对方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不爽地瞟了一眼过去,恶心尽露。   青年墨镜下的双眼愣了一下,随后就来了兴趣。刚才只是远远发现这人身材不错,可离近了看,何止是身材好,长得那么有男人味,床上功夫肯定不赖。比起来,他身边才认识不到半个月只上过一回床的大学生就有点不够看了。   大学生冷哼,“怎么,这么快又看上新货了?”   青年取下墨镜,“拿了我那么多钱你还想管这么宽?小心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小男朋友告状哦。”   大学生气的发抖,两只拳头捏的紧紧地。青年却不理他,对着郭建军追了上去。   郭建军嘴角带笑,眼看就走到撅着屁股在那儿研究水波建筑的小老板跟前,可身后被人拍了一下,接着那个前所未有的恶心声音直接撞进他耳朵里,他想也没想,转身一胳膊就把人抽飞了出去。   “帅哥你好……啊!”青年摔倒地上,痛叫一声。   朱文轩被吓了一跳,回头更是吃惊了,“刘洋!”   ☆、第二十五章 音控病发   郭建军都准备要拉小老板走人了,结果听到这话,直接停下问:“你说他就是刘洋?”长这么骚包一开口就把人恶心到不行的人竟然就是小老板前任费心巴结上的那条船?   卧槽!这货到底哪里比得上小老板了。   郭建军也不急着走了,站在那里瞥了一眼站在那边对刘洋被打翻在地面无表情的大学生,心想这付宏斌也不怎么样嘛,自以为攀上了一架豪华游艇,结果在人豪华游艇看来,你丫也不过是脚下众多船只当中的一只,什么时候被劈了当成材烧都不一定。   “你怎么会打他?”朱文轩疑惑,这两人之前根本不认识啊。   郭建军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我听到他声音就想吐,所以,不是我想打他的,这完全是身体本能反应?   “他在我背上拍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解释一句,郭建军突然笑道:“我今儿早上还在想,要是让我遇见他和付宏斌,非得揍的他两生活不能自理,爹,爹不认识,妈,妈不认识,没想到这就遇上一个了。”   朱文轩吓了一跳,“你可别乱来,张家在这边有钱有势,打了他咱们就麻烦了。”知道对方是想替自己出气,朱文轩心里暖哄哄的,伸手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别理他。”   郭幸福表示:被小老板主动牵手感觉太美了他都不敢用力捏。   可惜,总有那些个不识趣的凑上来扫兴。刘洋弹了弹身上的灰,不仅没有因为刚才被郭建军一胳膊甩翻在地恼羞成怒,反而笑的三分羞涩七分崇拜,当然,帅气的小头颅妥妥是仰得高高的,“这位大哥是做什么的?反应和身手这么好。”   刘洋猜这人不是练家子就是特种兵,看身材,他比较倾向后一种可能。一想到可以和铁血气息浓郁的特种兵上床,他脸上的红晕就忍都忍不住。不怪他迟钝,而是他和郭建军本来就不认识,谈不上人家故意打他。再有,郭建军当时根本没转身就出手了,所以他以为对方只是因为职业关系,才会下意识对触碰到自己身体的人予以攻击。   不得不说他这番自以为是的推论还是很合情理的,可惜,任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到郭建军仅仅是因为听见他的声音想吐。   郭音控压住反胃,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刘洋笑着的脸僵了僵,随后在看见他被人牵着的手后,顺着看到了被挡在后面的朱文轩。原来是带着人呢,怪不得不买账。不屑地瞥了一眼朱文轩的打扮,刘洋撇嘴,这种除了一张脸稍微有点儿看头全身上下就找不到一件名牌的穷酸挫,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我比他会玩儿,大哥要不要试试?”   朱文轩没想到刘洋竟然没有认出自己。不过,没看见他和郭建军都手牵着手了吗?这么当着他的面约炮,当真是八字相冲是吧?只要是我朱文轩的,你刘洋都要舔着脸来抢。   朱文轩憋了一肚子肝火,也没有发现他已经把郭建军当成是自己的了,冷笑一声讽刺道:“你这脸皮渐长啊,背着偷一个还要当着约一个也不怕烂了屁眼儿以后没有男人要。”   刘洋一张脸直接沉了下来,也没有注意到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倒是郭建军诧异了一下,扭头看着小老板帅气冻人的脸蛋,心里凉丝丝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小老板完全不留余地的带有攻击性的嗓音,怎么说呢,联系刘洋那张黑锅一样的脸来看,怎么听怎么爽。   偷偷在手心里挠了小老板一下,郭建军凑过去小声道:“骂得好。”   朱文轩眼里泛笑,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两个都是人渣,付宏斌自认为傍上了董事侄子,可刘洋不也在外面找了别人吗?说起来,他还要谢谢刘洋让他认清了付宏斌那个人。   这一刻,因为手里握着一只十分温暖十分具有安全感的大手,朱文轩觉得一切都远远没有他搁在心底的那般沉重,有些记忆像是瞬间被清空了一样,他背脊挺直,眼神高傲,对眼前的刘洋和尚未碰面的付宏斌都如同生命道路上被踹开的垃圾,不需要恶心,因为连记忆的必要都没有。   郭建军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身上的变化,小老板原来的温润如玉扫去最后一丝暗沉,整个人都光亮了不少,感觉很微妙,像是一个人的气质得以升华了。   郭建军都有种想要感谢刘洋的冲动了,不过,该报仇的还是得报仇,尤其是在看见刘洋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对小老板动粗,他一手稳稳抓住刘洋想打小老板的拳头,十分嫌弃的把人踹了出去。   刘洋摔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气来。他也没心思约炮了,起身推了大学生一把,“你他妈就没看到老子被人打了吗?”   大学生退了两步,停下后抱着膀子冷眼看他,并不言语。刘洋气狠,回头指着郭建军和朱文轩,“你们两个别走,给老子等着。”说着就掏出手机打电话。   朱文轩皱了皱眉,扯了扯郭建军示意走人。郭建军不舍的从他小小暖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走过去对着刘洋心窝子猛踹了一下。   “啊!”刘洋这次飞得更远,杀猪般的惨叫冲破会展顶棚。郭建军单手揪住他衣服,将他整个人提起,两脚离地,举起手两边脸上各抽了一个大耳刮子,“别以为有几个臭钱你就了不起了,有些人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朱文轩看傻了。他没想到郭建军平时看上去一副与人为善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暴力血腥的一面。刘洋长得白白净净,脸蛋也可爱,竟然下手这么重!   那啪啪声连朱文轩都有捂脸的冲动了。   郭音控简直要被在耳边炸响的魔音恶心哭,而他身体反应更诚实,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刘洋重重扔到地上,转身对着小老板道:“走,我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朱文轩看他脸色不好,也顾不上问,再说,再不走会展保安就得过来了。他跟着郭建军走了几步又突然颠回去,在刘洋大腿上狠踹了几下,这是你丫欠我的。   “啊!!!”刘洋爆出一声更加尖锐的惨叫,捂着腿在地上哀嚎打滚。   大学生冷漠的勾了勾嘴角,一脚踏过去,踩住他手指在地上碾了几下,“留着你的臭钱买套子去吧,见男人就上小心哪天得病,我警告你,刘洋,你要是敢去学校找他,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会拉着你下地狱的。”   郭建军像是身后有人追一样,走得飞快,朱文轩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两人出了会展直接跳上出租车,闷了一会儿都乐了。   朱文轩兴奋说:“我第一次痛打落水狗。”   郭建军想着出门的时候瞥见的那个大学生所干的事儿,“痛打落水狗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只能说那条狗实在是令人厌恶。他捂着胸口揉了两下,难受得脸都快皱成一朵花儿了,“今天不逛了吧,我想回去睡会儿。”   朱文轩早就发现他脸色不对了,额头上都冒了不少汗水,他让司机送他们到宾馆门口,扶着郭建军下车。郭建军倒是不至于路都不能走,可是,小老板愿意扶着他,他也乐意配合。搭一只手臂在小老板脖子上,走动的时候,手臂还能蹭蹭小老板的脖子。   朱文轩把人扶到房间,出了一身汗水。郭建军直接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换了几个姿势还是难受。那种吞了苍蝇又吐不出来的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朱文轩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汗,“你是不是有点中暑了?”这边天气就热,会展人还多,闷在里面是可能中暑的。   郭建军现在闭着眼、睁着眼都难受,就听小老板说话还舒服点。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让他排斥这么强烈的声音,以前不当成是病的,现在也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问题了。“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这样我是真睡不着。”   啥?朱文轩以为自己听错了,用看‘蛇精病’的表情问:“……你刚才说什么?”   郭建军有点暴躁,“不愿意就算了。”说完翻个身,拉被子蒙在脑袋上装死。   朱文轩:“……”   郭同学你几岁了啊?睡不着要求讲故事神马的真的是大丈夫所为吗?先前辣么炫酷的男神哪儿去了啊?   “咳,要不我给你唱歌吧。”   郭同学拉开被子,漆黑的眸子里总算露出点笑意,“嗯,唱吧。”他只是想多听听小老板的声音,看能不能把刘洋那恶心巴拉都快把他逼的抱马桶的声音从脑子里踢出去。   朱文轩清了清嗓子,脚下踩了几个拍子,举起拳头当做麦克风,“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郭建军不自觉的就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朱文轩唱的很认真,这首歌是他很喜欢的一首,大学时候和曹诚他们出去KTV总会抱着话筒唱一遍。   他粤语发音很准确,唱歌也好听,平时说话语调并不是冲击力很强的一个人,但在唱歌的时候,却气息沉稳,铿锵有力,字字腔圆从他嘴里吐出来,会让人觉得受鼓舞,很容易被他所感染。   一曲闭,郭建军啪啪啪鼓掌,满心都是眼前这个魅力十足的小老板,哪儿还记得刘洋那个糟心货。他郑重说道:“朱文轩,你真的要考虑考虑我,哪怕现在你觉得还不够,但我希望你能正视我的追求并给予考验和过关的机会。”   ☆、第二十六章 回到家里   因为那天的房交会没看完就提前走了,所以朱文轩和郭建军在当天就去了批发市场,连逛带买再偶尔打听情况,成绩斐然、收获颇丰。   这次广州之行,说是考察,其实更像是一次‘增加信心’之旅。于朱文轩而言,开服装店是突发奇想、小心打算、谨慎思量最后再决定是不是要做的事。而这一切在他亲眼见证了经过千锤百炼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有的成熟的汇集了全国各地服装商运作模式的批发市场后,好像就都如尘埃落定水到渠成一般。   不需要再多‘犹犹豫豫’和‘心里没底’,他现在对在镇上开一家大路货服装店并指着其赚钱养家信心十足,连当初被人暗算了倒打一耙搞得声名狼藉狼狈回乡后一直空闹闹的心也活络了起来。   这一点,倒是让见过他对设计痴迷不已的郭建军放心不少。小老板能在乡下和他朝夕相处自然是美事一件,但如果是用服装店套个郁郁寡欢的小老板在身边,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坐在成都开往汉源的大巴车上,郭建军瞌着眼听旁边的小老板跟只小松鼠似的嘴巴一张一合压低声音和他说服装店要怎么装修才显高端大气,舒服的直想打个哈欠暖暖的睡一觉。   朱文轩停下,“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到家了。”从广州回来的火车上,可能是临近中秋的原因,人很多,也乱,郭建军怕他睡不安稳就一直坐在他床上守着他睡。   这份有点‘太小看人’的细致体贴,让朱文轩很是感动了一把。   郭建军依言闭上眼,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还把脑袋靠在小老板肩上。鼾声作证,他是真的睡着了。(~ o ~)~zZ   朱文轩撇了撇嘴却没推开他,一个人继续构思服装店装修的事儿。他之前还操心卖什么衣服、顾客是针对女性还是男性、以什么年龄阶段为主等等问题,可试着说了几点自己的想法后,都被郭建军毫不留情的鄙视了回来。   最后,他也不揽瓷器活了,两人分工,他负责铺面装修设计和服装排列搭配,郭建军负责其他一切杂事。当然,老板是他,所有事情还是得和他商量经得他同意才能实施。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车子进车站后,郭建军自动就醒了,他揉了两把脸站起来问:“你是准备直接回家还是在镇上吃了饭再回去?”这会儿六点,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车子坐久了,朱文轩没什么胃口,但他比较习惯迁就对方,而且,服装店的事儿还一大堆,只靠自己他感觉瞎抓一样,所以他想问问郭建军是什么打算,“你呢?饿不饿,还有啊,你跟我出去这么多天,家里什么的要不要紧……”   郭建军打断他,“我家就我一个人,至于帮你开店的事儿……你都把我当成小工使唤这么多天了才想起来问我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有点晚了?”   高大的身影盖下,凑到朱文轩剪了头发后完全被露出来的小白耳朵旁边,热气灼人,“再说了,我这不是正在追你么,如果我表现积极点、能干点会不会被加分?”   朱文轩后退一步,鼓着脸看他。他怀疑他刚才要是不退耳朵可能会被舔,“那你现在是回你家还是去我家,我不想在镇上吃饭,回去自己做。”   郭建军本来想先去王叔的饲料店看看。他几天不在,肯定攒了不少外送货等着他,可听到‘自己做’三个字厚脸皮模式自动开启,“去你家,说好要请吃大餐的,你做,八个菜,荤素皆可。”   朱文轩对他吃货本质早就看穿了,懒懒地挥手,“那咱们回去的时候顺便到菜市场买菜吧,家里估计啥也没有。”   到菜市场,郭吃货自己掏钱买了牛肉和鸡爪,还给朱奶奶称了两斤蜂蜜蛋糕。朱文轩看他没有要再买的意思了,奇怪问:“你就只吃两个菜啊?”   “嗯,剩下的留着下次吃。”郭吃货很有计划性地安排。   朱文轩望着他高大威猛的身材和棱角分明的帅脸,脑袋里幻画出一只四肢着地长伸着舌头不怎么会摇尾巴的大狗。“再买两斤茄子一斤豆角半斤猪肉一颗大白菜和一个豆腐,这些算是附送的不扣减你的八个菜。”   郭贪吃瞬间转身,他刚才看见一家茄子特别好,大小均匀,粗细正好,颜色紫黑,关键是茄蒂看上去是新鲜的。   买好菜两人就坐三轮车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大伯母抱着孙子张新阳和朱奶奶在家门口聊天,见他们大包小包从三轮车上下来,还惊奇的不行。   大伯母问:“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   朱文轩说:“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朱奶奶看郭建军两只手提满了东西,伸手去接。郭建军不让,“奶奶你别,我提得动。”这里面有不少朱文轩给大家买的衣服,再加上菜市场买的菜,少说也十多个袋子。   朱文轩手里只拎了三个袋子,闻言也说:“奶奶你让他提,他那么大个。”   朱奶奶锤了他一拳,“你个懒货还说,人家小郭陪你走一趟不辛苦啊?”   郭建军在小老板一脸苦哈哈的表情里哈哈哈笑着明志:“不辛苦不辛苦。”   几人进了屋,郭建军把菜送进厨房。朱文轩就扒拉出带回来的衣服,给朱奶奶,给大伯母,“这些是奶奶的,这些是给大伯和大伯母的,还有文霞和姐夫的,小阳阳的也有。”批发市场的衣服真的很实惠,他每个人都带了。   大伯母跟朱奶奶都埋怨他乱花钱,听说很便宜后又都放心的开心了。大伯母转身就把孙子搁到从厨房里出来的郭建军怀里,“小郭你抱着阳阳啊。”然后跟朱奶奶一起挨件看衣服,“哎哟,这件红色的妈你穿好看,咱们家轩轩就是会买。”   “真的吗?那我明天就穿它。”朱奶奶很高兴。   大伯母笑着说:“您也别急啊,我今晚上替您洗了,等晒干后再穿。新衣服都是从工厂里拿出来的,还不知道被做衣服的摸过多少遍呢。”   郭建军看了一眼怀里被塞过来的小肉团,单手搂着小肉团嫩嘟嘟的屁股颠了颠。张新阳不认生,咧嘴冲他笑得巴口水。朱文轩本来还想看他出丑的,没想到他抱孩子抱得这么熟练。两人进厨房后,朱文轩一边洗菜就顺口问他,“我还以为你会全身僵硬不知道怎么抱孩子呢?”   “我弟弟比我小五岁,我以前抱过他。”郭建军看着怀里的小肉团,眼神柔和了不少。   他脸上很温柔,说这话的声音也很轻,如果让朱文轩凭空来想,根本想象不出一脸硬汉的郭建军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但是,真看见了,却有种不敢看的鸵鸟心理。这次,朱文轩没再犯二的问你弟弟在哪儿之类的话了,虽然他心里好奇的要死。   揭开泡菜坛子捞出青红泡椒各半,又捞了一块不小的子姜。牛肉切成薄片,加盐、胡椒、淀粉和鸡蛋抓匀,淋上一点料酒腌制。郭建军买了鸡爪,朱文轩打算做红烧的,所以牛肉就炒个泡椒的。   茄子和豆角可以凑个干煸,茄子有多,还可以顺手炸一碟茄饼。半斤猪肉是用来做滑肉,配新鲜大白菜煮汤,汤汁微甜清香不腻。至于那块豆腐,朱文轩打算加点料直接端上桌。   郭建军时不时颠一颠怀里的小肉团,眼睛却一直瞅着小老板的动作。倒不是他想偷师,只是,在厨艺这方面,小老板可能是熟能生巧了,但在巧的同时又带着一份认真用心,所以,整个麻溜儿的动作中透着一股居家的幸福味道和完全沉侵在食材中的视若珍宝,很让人移不开眼。   郭建军看他把茄子切成条,和豆角齐长。剩四个茄子,全拦腰切片,一刀断一刀不断,抓一撮腌好的牛肉片,当当当剁碎,再剁点儿姜末和葱花,滴入花椒油拌了拌塞进茄片中间。油锅热了后扔下去,滋滋声响起就会冒出一阵勾人的香气。   郭建军觉得肚子好饿,连颠怀里的小肉团都心不在焉。张新阳扭了扭身子,没有得到回应,哇一声哭了起来。朱文轩跑过去逗他,“小阳阳在干什么呀?哦,原来是在唱歌呀。”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张新阳顿时又咧嘴笑了。   郭建军见朱大伯母进来,赶紧把人递过去。朱大伯母接过孙子抱着,看朱文轩在炸茄饼,就笑着说:“轩轩你这么能干让你媳妇儿以后干嘛?”   朱文轩下意识就扭头去看郭建军,郭建军冲他挑了挑眉,他突然就尴尬了,用筷子夹了已经酥黄的茄饼放盘子里递给大伯母吃,“大伯母你尝尝。”   “肯定好吃,闻这味儿都知道香。”大伯母拿了一个放进嘴里,不住点头说好吃,“比大伯母做的好,你这放的不是猪肉吧。”   “牛肉。”郭建军帮着回答,手上也不客气,直接把盘子接过来,举着和大伯母分吃。大伯母吃了两个就告辞了。因为看见大家都在吃可能鼻子也能闻着点香味了的张新阳得不到吃就开始哭,大伯母谢了朱文轩提着衣服抱着张新阳走了。   朱文轩送她出去,回厨房见郭建军守着锅里的茄饼,看见颜色变金黄了,就夹到盘子里,时不时还扔一个进嘴里。他走过去,接过筷子翻炸,“你端出去吃吧,奶奶要吃让她尝尝就是了,虽然软和但她很少吃油腻的,吃多了怕她肠胃受不了。”   朱奶奶很节制,吃了五个就不肯吃了,说小郭你多吃点。小郭依言,不仅把剩下的全吃完了,还进厨房换了一盘。朱文轩满脸黑线,“你别吃多了,不然一会儿吃不下饭。”   郭建军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你逗我呢’的眼神一边看他一边吃。   ☆、第二十七章 中秋佳节   从广州回来后,紧接着就是中秋节。朱文轩已经有好多年没在家里过中秋节了,所以就主动把今年的中秋节家宴承包下来。   朱家现在就数朱奶奶最年长,往年朱文轩不在家,都是朱大伯将朱奶奶接到他家去过的节。今年朱奶奶坚持要在自家过,朱文轩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在大伯家过,买菜钱肯定是大伯自己出了。朱大伯和朱大伯母扭不过朱奶奶,只得应下。   中秋节给朱奶奶送月饼的人很多,还没到十五那天,家里就已经收下不少月饼礼盒了。朱文轩一一记下,准备回头挨家回礼。郭建军有一天来蹭饭,也带了一盒,莲蓉双黄,朱文轩看那包装就知道不便宜。月饼一共八个,他家和大伯家各分了四个。味道果然不是外面十多块一斤可以比的。   朱奶奶吃了后在他面前夸:“小郭真会买东西呀。”   朱文轩心说:这肯定不是镇上买的,镇上没这么好的月饼,大点的城市差不多。他打算下来也给郭建军回一份礼,但肯定不能是月饼了,他买不到更好的月饼回送,只能另辟捷径,送点自家做的点心或者别的。   今年家宴,比往年人多。往年就是朱奶奶、朱大伯两夫妻和朱文霞一家。朱文霞老公那边的父母早不在了,所以每年中秋节他们一家都是和朱大伯一家一起过的,今年也不例外。朱文杰一家几乎不回来过中秋节,一个是雅安过来也不近,另一个就是朱佳佳小朋友要上舞蹈班。他们一家一般会在国庆节的时候回来住几天。   说今年家宴比往年人多,可不是指朱文轩,而是朱文轩大嬢朱大兰一家。朱大兰就嫁在汉源县城里,老公是粮食局的会计,叫曹树民。两口子有个独子,今年二十五岁,叫曹科,目前未婚。   曹家那边两个长辈都健在,跟他们住在一起,所以一般这种节日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可今年两老被大儿子接走了,他们一家就准备回来过节。曹科的公司放假三天,也跟着一起来。   就这样,参加家宴的人加朱文轩和朱奶奶一共十个人,还是算上了张新阳小肉团的,挤挤坐一桌不成问题。朱文轩原本想着郭建军一个人在家过节凄凉,打算让他也来,可一向爱吃还厚脸皮的郭建军竟然拒绝了。   “你真的不来吗?我已经在拟菜单了。”朱文轩一手电话一手钢笔,打算拿菜单把人勾来。   “你们家宴我去不合适,下次吧。”郭建军靠在酒店的阳台上,手里夹着烟,眼神却飘得很远。   朱文轩:“……”这种意有所指的话还是假装听不懂好了。   “对了,我们从广州回来后还没有找过服装店老板,会不会有影响?”他担心人家以为他们不租了,把铺子转给别人什么的。   郭建军说:“你放心,铺子给你留着呢。我那天去找过他,越好中秋节过后再去找他面谈的,再说,他家也是要过节的。”   “那就好。”朱文轩握着电话,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但又不想挂,就那么把电话贴在耳朵上,努力分辨根本分辨不出的对方的呼吸声。   郭建军突然问:“你脸红了?”   “啊?”朱文轩吓了一跳,钢笔都掉到地上去了。他下意识扭头从衣柜上的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脸,不红,只是眼里的神情慌张又心虚。   “呵呵……”郭建军闷笑一声道:“逗你呢,早点睡吧,过几天去找你。”   挂了电话后,朱文轩心都还在砰砰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隔着电话郭建军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有磁性,尤其是笑的时候,低低沉沉的,不是轻飘飘的,而是跟他人一样,高大生猛,撞到耳朵里挡都挡不住。   郭建军那边,也因为小老板一通电话和电话里让人柔软的悦耳音线,心情回暖了不少。他把烟头扔掉,回房洗了个澡便早早睡下了。以往每次过来都要失眠的情况这晚并未发生。   第二天,朱文轩一早就去镇上买菜了。镇上是逢二五八赶场,他在十二那天已经去过一回了,买了月饼和水果。月饼是大芝麻月饼,红豆沙馅,家宴的时候全家人分吃。小的他就没再买了,收的月饼里面不乏各种口味的,而且,大嬢打电话说来的时候还会带,朱文霞一家肯定也会带。   家宴要吃的菜,朱文轩只准备了八个,但分量充足。他运气好,刚进菜市场就碰到一车从外地运来的大闸蟹。这东西以前高速公路没有通车的时候是绝对没有的。他买了二十只,下意识计划了要留几只等郭建军来的时候做给他吃。   中秋节不仅要吃月饼,还要吃芋头、鸭子、板栗和南瓜饭。《顺德县志》有记:“八月望日,尚芋食螺。”芋头用来烧排骨,但田螺微生物太多,朱文轩不考虑吃它。   鸭子直接在市场上买现成的烟熏鸭,四川地道做法,熏出来的鸭子,色泽金红,肉质细嫩,配葱段和甜酱,味道一绝。   板栗就和鸡一块炖,清汤口味,男女老少皆可。鸡是自家养的,板栗是后面山上野生的,专门有人去摘了走乡卖。炖得烂烂的,朱奶奶牙齿不好也不怕。   南瓜饭,因为是一家人吃,所以挑个稍微大点的南瓜。用刀子将南瓜顶盖去掉,去成M齿状形,然后掏空里面的瓤和籽。糯米是一早就泡好的,先上锅蒸熟,舀一勺白糖拌匀,再放进南瓜盅里,撒上枸杞、枣子、葡萄干和樱桃干,盖上南瓜盖,再蒸五十分钟即可。   中秋节还兴吃莲藕。朱文轩打算用莲藕炒木耳,莲藕买了,木耳还在树上呢。所以,朱文霞老公被派去爬院子里那颗核桃树,摘他上次看见的黑木耳。   翡翠虾仁,光听名字就知道是道漂亮的菜。这道菜原料和做法都简单,就是黄瓜虾仁一起炒。只是,虾仁处理要细致,不然会影响口感和色泽。活虾去头剥壳,在虾背上划一刀,焯水后去尽泥肠,然后下锅和带皮的黄瓜片一起炒。   青翠的黄瓜,淡粉的虾仁,清香味和鲜虾味的对碰,既好看又好吃,连张新阳小肉团都能砸吧砸吧解解馋。   大闸蟹同样是做法简单清洗麻烦。用牙刷将螃蟹背、腹和嘴刷净,然后刷两侧、脚和钳根部。接着抓住双钳打开腹盖,在中间从里向外挤出排泄物。完了再清洗腹盖内的脏物和蟹钳,蟹钳绒毛也得洗,彻底洗净后上锅蒸。蒸锅水要用冷水,里面丢入姜片,需大火蒸十七分钟。蘸料碟是剁碎的姜末、葱末加白糖和醋,蘸了吃既不会影响螃蟹的原汁味,还能中和蟹寒。   最后一个菜,名字比较高大上,叫孔雀开屏鱼。草鱼洗净刮去肚子里的黑膜,用剪刀剪出花刀,抹上料酒胡椒粉。腌好后装盘成孔雀状,将剁椒、盐、白糖、葱、蒜、姜末拌成酱汁涂满鱼身,放入蒸锅。和蒸螃蟹不同,蒸鱼的蒸锅水要提前烧开,盖上锅盖先开大火,上汽后改中小火,蒸八分钟即可。   开始做菜之前,朱文轩还炸了南瓜饼和藕夹,让大家当零嘴垫垫肚子。最后,等八个菜全上桌,一时间竟然没人舍得动筷子了。每个菜都很漂亮,烟熏鸭切成小块却没坏整只鸭子的原貌,盘子边上还用菜叶丝和胡萝卜丝装扮了。孔雀开屏就不说了,中间的南瓜饭揭开盖子,甜糯喜人的都不忍心吃了。   朱文霞和曹科都拿出手机拍,朱文轩也拍了,还顺手发了彩信给郭建军,又在QQ上给曹诚也发了一张。曹诚直接打电话过来啊啊啊一通乱叫,“小朱,求投喂啊。”   朱文轩笑呵呵说:“你来,你来我就投喂你。”   曹诚嘤嘤嘤诅咒了他半天然后说国庆一定要找时间过来玩儿,也要吃这么漂亮的满满一桌子菜。   朱文轩和他聊完后,盯着发给郭建军如果石沉大海一般的彩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   郭建军看着对面小口小口吃着月饼的弟弟,笑了笑说:“说不定今年春节我就不用给你带三全水饺了。”   郭建安愣了一下,“哥你给我找嫂子了吗?”   “嗯。”郭建军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他做饭很好吃,哥下次再来看你,就带他做的东西给你吃。”   郭建安笑着说:“好!”   ☆、第二十八章 如此搭档   郭建军接到朱文轩电话的时候,正在名山开往镇上的大巴车上。每次从监狱回来,他都会保持一段时间游离在外不在状态的状态。所以,小老板电话响了两遍,他才迟钝的接了。   电话里,小老板操着愉悦的音调叫他去家里吃螃蟹,说是专门给他留的。郭建军很快就从那种游离中抽离出来,心情忍都忍不住的就变好起来。下车后,他连家都没回,又一次直接跑小老板家蹭饭去了。   朱文轩正在厨房里捏丸子,看他进来,咧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我还以为你要过会儿才到呢,再等等,煮个丸子汤就可以吃饭了。”   郭建军走过去,伸手从后面抱住他,像抱一个多年的恋人。“奶奶呢?没在家?”   明明是第一次这么干,但表情、动作、神态甚至感觉都像是久经熟练,没有尴尬,没有陌生,只有舒服和自在。   朱文轩僵住,手里还捏着一个丸子。锅里正咕噜噜翻滚着又大又圆的肉丸子,一个个调皮的像是在笑话他们。他稍微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便有些恼怒又有些心乱如麻地呵斥:“你干嘛?放手。”   “让我抱一会儿。”郭建军蹭了蹭他后脑勺,声音里有放松下来的疲惫和反反复复经历太多次了形成的一种似坚强似麻木的状态。   朱文轩把手里的丸子丢进锅里,用汤勺拨了拨,就算是‘一会儿’的时间到了。他用手拐子撞了郭建军一下,“抱够了没?抱够了就放开。”   “这怎么抱得够。”郭建军死劲儿搂了他一下,顺便在他腰上抓了一把,闻着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深深呼吸一口,松开他笑道:“要不是怕你打我,我肯定不放。”   朱文轩不理他,心说:我要打也打不过你啊。   “奶奶已经吃过了,就我们两吃。”腰上被抓的地方还在哆嗦,快速把剩下两个丸子一起捏了丢进锅里煮,洗手端出蒸好的大闸蟹递给他示意他端出去,“奶奶在隔壁王奶奶家跟她们打麻将呢。”   王奶奶上次过大寿,她小女儿说打麻将可以预防老年痴呆,就给她买了一副手搓麻将。王奶奶学会后,把朱奶奶和几个老姐们都教会了。现在,几个老太太几乎每天都要聚在一起搓几圈。   郭建军端着螃蟹,眼神灼热地望着他,“你专门等我吃饭?”语气是肯定加兴奋的。   朱文轩恼了,“你还想不想吃了?”   郭建军一只手拿着螃蟹,凑过去搂住他腰,飞快将嘴印到他唇上,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得逞后立马逃窜。   朱文轩在后面踹了他一脚,被他闪开了。“哈哈哈,没踢着。”郭建军得意。   朱文轩抽了抽嘴角,“你丫就是神经病。”   一顿饭吃完,郭神经病瘫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他一向吃得多,但今天还是感觉有点吃撑了。一桌子菜全被他纳入光盘行动,小老板蒸了六只大闸蟹,有五只进了他肚子,剩下那一只还是他非要分给小老板的。   郭大胃表示:肚子略胀,但蟹肥蟹黄更肥,再来五只也吃得下。~(≧▽≦)/~   朱文轩收拾完,出来客厅跟他谈正事,还煞有其事的把笔记本拿出来,手执钢笔说:“吃饱了咱们就商量一下服装店的事儿吧。”   郭建军鼻子里“嗯”了一声, 表示自己没意见,随时可以开始会议讨论。   朱文轩问:“你觉得服装店专卖男装怎么样?我发现镇上卖男装的店特别少,款式也很单一,质量还都不怎么样。”他比照那天郭建军提出的消费者针对什么性别?什么年龄阶段?说:“年龄阶段就选少年和青年之间吧,镇上有初中和高中,学生的购买能力应该不差。”   郭建军叹气,觉得以后要经营好服装店不让小老板亏钱还要赚钱实在是任重道远。   虽然小老板已经认真观察、用心思考了,但,不靠谱就是不靠谱。郭建军很不客气地道:“男装店确实少,款式也不多,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朱文轩顺嘴就问,“为什么?”   郭建军没好气地看他,“因为那些学生只要不穿校服基本都穿的运动装,阿迪达斯、耐克、乔丹等等。你看满大街的盗版服装,从衣服裤子到鞋子袜子,哪样不是运动品牌最多。连天桥上贴手机膜的隔壁还有一个摆十元三双六双八双十双不等的各种运动品牌袜子的呢。”   朱文轩哈哈哈笑,“我买过,十元三双,阿迪达斯和耐克的,黑白灰三种颜色。”   郭建军:“……”   朱文轩奇怪地问:“为什么现在的学生这么爱穿运动装啊?我读书的时候就有什么穿什么,朱文杰的旧衣服我也捡来穿。”   郭建军用看‘可怜的娃小时间竟然那么苦过’的复杂眼神看他,“因为他们面子作祟,觉得穿杂牌货大路货很寒酸。可这镇上连一家像样的休闲男款专卖店都没有,他们可不就只有选择运动装了。国际大品牌,多有档次啊,穿身上里子面子都有了。”   这话郭建军也不是乱说的。车队那些人偶尔说起自家臭小子,都恨不得扒他们裤子揍一顿屁股的咬牙切齿样儿。说是没衣服穿,可给买了后又不要,说难看死了,穿出去丢人。问他那你要穿什么?说要穿乔丹、李林,一条内裤一百二,一双袜子六十。   没办法,这个年纪的臭小子们正处于‘爱面子’的阶段。大路货在他们身上根本没有出路。   郭建军说:“你要是加盟一个男装品牌店还差不多。之前新街那边开了一家本色,这牌子在外面连号都排不上,结果在咱们这里火爆的很。但我看它也就图个新鲜,质量不行生意慢慢也不行了。”   朱文轩刷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下:男款学生装大路货没出路。质量好生意才会好。跟记语录似的,还写得一手好字!   “那咱们卖什么?要不卖二十五岁到三十岁男人穿的衣服?曹诚上次买的那件夹克二百七,我在广州看见的质量比那个好才八十。”   郭建军心说:你能不一直揪着男装不放吗?   “除去几个品牌货,镇上还是真缺一家成熟的男装店。但同样的问题,男人爱面子,这比学生有过之无不及。有钱的人肯定直接买品牌货去了,没钱的人根本不会花大价钱买同样是大路货只是质量稍微好点价格却要贵很多的大路货。抛去两者,中间还剩一撮买不起品牌或者舍不得买品牌又不屑穿劣质货的人,这类人会成为你的消费者,前提是你的衣服质量要好且价钱贵得不离谱。”   朱文轩一手撑着下巴,“听上去好像不容乐观啊。”   “是不容乐观。”郭建军冷笑,“放着万万千千消费者的生意你不去做,非要做这么不上不下的一撮人的生意你不不容乐观谁不不容乐观。”   朱文轩虎着脸抗议,“你要是有主意了就说,别绕口令似的把我绕晕了。”   郭建军还想再努力一把,争取让小老板福至心灵自己开窍。“那天在广州的批发市场,我们看了那么多家店,卖男装的多还是女装的多?”   这可是点拨似引导手段,大师级别的,为了小老板开窍他也是蛮拼的。   朱文轩毫不犹豫地回答:“女装多。”整栋大楼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卖女装的,他给朱大伯买衣服的时候还跑到顶楼才买到。   “这就对了。”郭建军循序渐进,“那地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服装批发市场,汇集了全国各地服装商贩,它反应出的情况基本可以代表整个市场的倾向。所以,我并不觉得开个针对学生消费群体的男装店会比女装店更好。”   女装可以囊括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顾客群体,这是女人的天生优势,可以化妆,可以穿小龄服装显得青春洋溢,也可以扮成熟,穿小西装走干练路线。但你让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去穿一个十多岁的小男生服装试试?   再有一点郭建军没说,他觉得大路货做女装最容易。小老板这是第一次尝试做生意,要是不一炮打响,很有可能就丧失信心了。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很没用了,再被打击一次,肯定焉揪揪的搭耸个脑袋咧嘴强颜欢笑都像哭似的。   好吧,郭建军承认他总是忍不住要把小老板娇弱化,巴不得什么都不让小老板做就无忧无虑的傻白甜。   朱文轩这次恍然了,原来他家小工觉得卖女装更好啊。   可这是分明一开始就能直说的好吧!兜兜转转这么久还不是把他给全盘否决了!敢问这么干的意义到底何在?!   朱文轩没问,如果他问,郭建军一定会回答他:意义就在于不断培养你对生意的敏感性和眼光的毒辣性而不是任由你个榆木脑袋浑浑噩噩往没见识的方向发展下去。   “那就卖女装,我们明天去找那老板谈谈,我也要顺便看看铺面,好画设计图。”朱文轩说。   郭建军抓住机会捧了捧‘他本无意打击,但却是被他打击到了’的小老板,“这方面你是专家,一定要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出来,至少要保证它在五年内是全镇服装店里最独树一帜最不可超越的存在。装修稍微高档点,咱们货源选品质高的,要做就做镇上数一数二的服装店。”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成本不考虑了啊。再说了,我们这就大路货,杂牌子,镇上加盟了品牌的店可不少,什么真维斯淑女屋美特斯邦威啦,你还想做数一数二的?”   郭建军不以为然,“他们是品牌又怎么样,你没发现那些店所谓的新款都是从上级城市拨下来的旧款吗?上级城市不好卖的就转到下级城市,像咱们这种离大城市比较远的山区小地方,那些品牌服装很多都是过时了的。广州那边跟国际接轨,有什么新款立马就能跟风,所以咱们杂牌也有杂牌的优势啊。”   朱文轩:“……”   简直是无力吐糟了。大路货比不得品牌货是你说的,现在一副嫌弃品牌货‘名不副其不实’的口吻和骄傲‘自己是大路货可以第一时间拿到新款’的人也是你。   节操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朱文轩低头用鞋尖滚着地上的东西玩儿,“郭建军,看看这是不是你掉的节操?”   郭建军看了一眼扭头望天,“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哦。”朱文轩突然一脚将之踹飞了,蹦蹦跳跳回家啦。   郭建军一脸惊恐,撒丫子追去那个方向,最后在草丛里扒拉出来节操,洗洗塞胸口去了。   ☆、第二十九章 谈租成买   第二天,朱文轩和郭建军一起去镇上看铺面。他们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在给几个客人推销被挑选几次都没被挑走的衣服,“我家衣服可不是那种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这料子你们自己摸,随便摸,我们进货都是进质量好的,要不是打算搬家,也不会这个价格卖了。”她嗓门大,性子也爽利,“反正就这几件了,前几天那么多都卖的就剩这些了,你们要是买的多我还可以给你们再便宜点,但就买一两件的话,就是这个价了。”   店里还零星挂着一些中老年人服装,多是深黑灰色,墙壁上贴着红纸黑字大甩卖!朱文轩扫了一眼,铺面大致数据就清楚了。是个标准两铺面打通后连成的一个大铺面,宽七米,长八米,高在三米二三之间。镇上的自建房一般都是这种尺寸。   郭建军之前来过一次,所以老板娘认识他,一见他就指着他跟客人说:“看吧,这下家都来了,要不是他们急着接手,我这还得开到月底呢,那肯定不会这么便宜卖的。”她冲郭建军笑了笑说:“这就是你说的小老板吧,我家老刘在楼上呢,你们上去吧。”   郭建军和朱文轩和她打过招呼,就往后面的二楼去。老板姓刘,和他老婆两个人经营这家店好几年了,生意其实不错,可他儿子今年在重庆给他们买了养老房,两口子准备搬过去。   朱文轩戳了戳走在前面的郭建军,可能是爬楼梯呢,没预计好,一下戳到屁股上了。他赶紧把手缩回来,讪讪笑了一下说:“曹大姐嘴巴好厉害,我看那几个人被她说的都恨不得多买几件。”老板娘姓曹,虽然跟朱大伯母是一个年纪的,但他们还是喊她曹大姐。   郭建军站着等小老板走到身边,伸手拧了他屁股一把算是报了刚才的一戳之仇,“你去锻炼个几年保证比她还厉害。”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郭建军的表情变得揶揄起来,“上次骗你卖她核桃的那个摊贩阿婆,人家那么大岁数,为什么张口就来?还不都是锻炼出来的。”   朱文轩瞪他一眼,但楼上刘老板已经听见声音迎了出来,他就不好再报复回去了,只是趁着前面两人先一步进屋,快速揉了揉被拧的地方。   三人寒暄落座后,互递了烟就直奔主题了。刘老板两口子对搬去重庆很期待,大城市,又是儿子的一片孝心,所以,哪怕要把经营了好几年的铺面租出去也是高兴的,“我家这个位置比较好,在主街上,走到头就是一中,职高离这儿也不远。而且,这一片都是卖衣服的,市场集中了,买衣服的人自然也集中了。我按市场中间价收你们,每月四千租金,一年四万八,这数字也吉利。”   朱文轩对这价格还算满意,他之前自己打听的时候,问过一家要转租的,也在这条街上,但快到街尾了,就挨着他上次卖核桃的地方。那里是主卖家禽鸡蛋干货什么的,环境不太好,可是要价却是二千五每月,铺面只是单空。   郭建军也没在租金上还价,“刘大哥铺面转让费怎么收?”   刘老板摆手,“这房子是我自己的,租给你们收你们租金就行,不收转让费。”   朱文轩立时就坐不住了,恨不得凭空抓份合同出来签了。尼玛这种好事儿上哪儿找去,一省就是好几万!刘老板你好人!   郭建军表现就比较淡定了,他问:“那刘大哥你这二楼打算怎么处理?也要租出去吗?”   刘老板说:“是有那个想法,怎么,你们想一起租了?”   朱文轩接过话道:“要是价钱合适的话,我们打算一起租。”他想租下来以后屯货或者摆几张床休息也是可以的。前提是价钱要合适啊,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一张钱巴不得钱掰成两半花。   朱文轩你个猪队友!郭建军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见他安分了,才接着问:“刘大哥,你这房子有没有要卖的打算?”   啥?朱文轩刚想张嘴说什么,就被郭建军递了个‘你别说话’的眼神制止了。他只好委屈看着不说话,竖着耳朵听两人谈话。   刘老板也愣了一下,随后高兴地说:“有啊,你们要买吗?”   郭建军想要小老板把这房子买下来的念头是早就有的,可考虑到小老板钱不多,肯定不同意,他就一直压着没提这茬。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机会难得。刘老板一家要去重庆,房子急着出手,价格上他们就能占便宜。   果然,就听刘老板说:“我这房子你们也看到情况了,年成比较久了,房子旧,人家户买来住的都不愿意要这种。卖给生意人呢,问过隔壁这几家,他们又都只愿意买一楼。但我如果单把一楼的商铺给卖了,那这楼上的房子就更没人愿意买了?”   他都以为卖不出去了才退而求其次打算出租的,没想到出租还出出个意外之喜来。   郭建军诚心说:“那你说个价吧,合不合适咱们再商量。”   “我这房子楼上楼下一样大,都是五十六个平方,单价二千取个整数十一万,楼下铺子一口价三十万,总共四十一万。”刘老板说完眼巴巴看他们,问:“你们看行吗?”   朱文轩一听这么多钱,眉头就皱了起来。   刘老板以为他是觉得贵,急忙说:“这价钱真没要你们多。前段时间这后面有个房子才卖了,二千五呢。我这个只是比他那个旧一点,所以卖你们二千。商铺就没得商量了,一年租金四万多,我卖个五年租金的价钱不算贵。”   朱文轩心说:不贵那也是四十一万啊,问题是我上哪儿给你凑这么多钱去啊。   刘老板看他还是皱着眉一副嫌贵的样子,忍不住就有些失望。他是真心想把房子卖掉再走的,以后移居重庆了,肯定不会回来了。留个房子在这边,虽然可以租出去收点租金,但还是很麻烦,毕竟每换个租客你就得跑回来折腾一次。   郭建军余光瞟见那边已经有些沉不住气的刘老板,再扭头看自家小老板皱成苦瓜脸的表情,顿时勾起了嘴角。   真是人傻有福!   又陪着小老板愁了一会儿,郭建军才慢悠悠道:“刘大哥说的这价倒是不贵,可也不算便宜。我说句实话,我们想买主要还是看重一楼的铺面。就像你说的,这房子年成比较久,我们花这么大一笔钱为了个铺面还捎带这么个旧楼房,细算起来是不太值。这样吧,我还个价刘大哥看行不行?”   刘老板点头,“你说。”   郭建军郑重道:“两层一起一口价三十五万。”   刘老板立马急了。郭建军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这房子都建成好多年了,单价要二千我就不说了,可商铺要三十万是不是贵了点儿,一般商铺是比楼房贵,但最多也就翻倍价钱,三十万已经是接近翻三倍了啊。”   朱文轩后知后觉发现这两人都砍上价了,点点头也跟着说:“是啊,是啊,刘大哥你再算我们便宜点,我们诚心买呢。”   刘老板苦着脸站起来,“我去跟我家那位商量一下,你们坐。”   等人一走,朱文轩就靠过去和郭建军说悄悄话,“喂,真要买啊,我钱不够啊。”   郭建军也凑到他耳边跟他说悄悄话,“别说四十一万了,五十万也不亏。高速路没通车之前,租金才多少?这一年就涨了近两层,往后随着高速路带动这边的经济发展,租金还得涨。钱不够回去再想办法,先把价谈好再说。”   朱文轩只觉得耳朵里被喷了不少热气,脸上也像是受了传染了一般,面颊发烫,鼻尖儿冒汗。郭建军若无其事的坐直了,一点‘我是故意的’都看不出来。   刘老板再回来的时候,他老婆也跟着上来了。这回谈判主帅变成了老板娘。   “小郭啊,老刘把你们的意思跟我说了。你看这样行不,你们以后也是打算一楼卖服装,我下面架子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就当附送,一块给你们了。这价钱方面嘛,三十五万肯定不行,太低了,四十万吧,我把零头一万给你们去掉。”   朱文轩抱歉地笑了笑,“那个,铺面我们要全部重新装修的,架子那些不仅用不上,还得请师傅拆掉。”所以吧,这一点真不是我们占便宜了。   他学当初那个小摊贩,打亲情牌,“曹大姐,你们这都要搬到儿子那边去了,以后肯定就享享清福带带孙子什么的,这边房子卖了也轻省啊。”   这话简直戳到两口子心窝上了,曹大姐笑得合不拢嘴,“小老板嘴巴可真会说话。”   朱文轩腼腆,“那曹大姐你看这价格……”便宜啦,便宜啦,快点便宜卖给我们啦。   刘老板两口子对视了一眼,把之前商量好的价说了出来,“三十五万太低了,三十八万,不能再少了。”   朱文轩下意识去看郭建军。郭建军表情遗憾地站了起来,说:“这样吧,我们各自让一步,我也不说三十五万了,三十六万。曹大姐你也别急着说低,这事儿你们也问问你们儿子,他肯定支持你们卖掉。你们一家人可以商量一下,觉得行,我们今天就把定金交了,剩下的过户时候一起交。”   郭建军跟朱文轩下楼下的铺面里站了一会儿。朱文轩听见曹大姐当真在和他儿子打电话,就问郭建军,“你认识她儿子啊。”   郭建军奇怪说:“我为什么会认识他儿子?”   朱文轩鼓着脸,“那你让他们给儿子打电话。”不认识人家儿子,说这种话不是很奇怪吗?   郭建军笑了笑说:“我也就试试,他们儿子既然能在那边专门给他们买房子,肯定不差钱,说不定不在乎这一两万呢。”   郭半仙这次蒙对了!   曹大姐给儿子打电话,说想卖三十八万结果对方只给三十六万卖不卖?不太了解情况只知道就两万块钱差距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的财大气粗儿子当即拍板说:“卖了吧,早点过来还能帮我照顾一下你们怀孕的儿媳妇。”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还有个怀着宝贝孙子在等着他们去照顾的儿媳妇,刘老板两口子就同意三十六万卖了。朱文轩笑呵呵拿了五千块钱当定金。收好条子一出门就焉了。“三十六万啊,服装店还开不开啊?”   郭建军踱着步子说:“钱不够我可以借你一点。”   朱文轩用手指着他,“你老实交代啊,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想的,所以之前才都没跟我商量过,就等着今天来和刘老板谈租金的时候打我个措手不及?”   郭建军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着说:“那你为什么要当场就把定金交了,没想好的话,完全可以回去想想再来。”   “万一被人买走了呢。”朱文轩一脸悲苦,甩着腿走在前面,“我又不傻,就他家那个位置,握在手里过两年卖掉都是妥妥赚钱的。三十六万……黑!太黑了!郭建军你丫真是太黑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郭建军从后面伸手捏住他下巴,把他脑袋扭了个转,飞快在他嘴上啃了一口,“这个就当是奖励好了。”   朱文轩立即捂脸,从指缝里四下看了看路上的行人,然后埋头就是一阵急走。光天化日之下……郭建军你丫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朱文轩嘿嘿笑:“黑!太黑了!郭建军你丫真是大黑黑!”   郭建军眯着眼:“你再说一次。”   朱文轩嘿嘿笑:“黑!太黑了!郭建军你丫真是大黑黑!不过,我喜欢,嘎嘎嘎……”   郭建军扑过去:“那你就喜欢个给我看看。”   朱文轩装傻充愣:“……”←_←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郭建军冷笑邪魅:“那换我喜欢个给你看看。”→_→扑倒…XXOO…XXOO…   朱文轩大哭怒骂:“郭建军你丫太黑了!老子的屁股,痛痛痛……嘤嘤嘤……”   ☆、第三十章 感情升级   郭建军一大早接到小老板电话,听到他说想约自己一起去办过户手续等等。第一个反应就是小老板找别人借钱了。他火气跟被泼了汽油的火木星子似的,蹭一下就升空了,“你哪儿来的钱?”   朱文轩知道他是误会了,就笑了笑说:“钱是我自己的,我跟谁都没借。”   郭建军对这话并不相信。之前小老板有多少钱是和他透过底的,现在无缘无故财大气粗了,真当钱都是从天上掉的啊。不过,他也没有刨根究底,总归以后会知道的。“你在家呆着吧,我一会儿开车上去接你。”   “嗯,要来吃早饭吗?”朱文轩问。   “不吃。”郭建军也不是总爱吃的,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他一样没胃口。   朱文轩悻悻挂了电话。他是真没找人借钱啊,他自己的卡有三万七,付宏斌那里要了二十万,加上王栋帮他夺回来的奖金五万,一共二十八万七。除了这个,他还有一张谁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银行卡——给朱奶奶办的健康卡。   他从上大学第一年开始,每次兼职的收入,都会存百分之十进这张卡里。后面上班了,一开始工资不高就每月存五百,后来存一千。接私活儿挣的钱也比照百分之十来存。十年时间,只进不出,里面竟也有十四万了。   郭建军今天一出现,朱文轩就发现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不仅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笑过,连话都没说几句。以往还动手动脚爱占个便宜,今天硬是规矩得不行。   这画风……就差在脸上写‘我很生气’四个大字了啊。   朱文轩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熟练和房管局的人洽谈,大厅明明写着手续办完要二十日才能拿到证件,加急七天可拿,但他们竟然当天就拿到了!完了直奔工商局,全程办事都有人领着,客气的让朱文轩一时还不习惯,办事效率也高的不像话。简直是刷新他对这些部门的认识。   等一切结束后,朱文轩捧着证件鼓起勇气凑过去求和,“喂,今天谢谢你啊,去我家吃饭吧。”   郭建军扔掉嘴里的烟,直接把他拖上小货车,按椅子上捏住下巴刑讯逼供:“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   朱文轩瞪着他不说话。郭建军今天带给他的感觉很新奇,他承认他是有点喜欢这个脾气耿直的男人了。而且,他也有点想看郭建军误会了后生气是什么样子,所以,原本解释一下就没事儿的事偏偏让他什么也不说搞到现在这样子。   这下好了,下巴快被捏掉了啊喂。   朱文轩疼的眼睛里都起水汽了。   郭建军权当没看见,漆黑深邃的眸子紧盯着他不放:“说,哪个混蛋借的钱给你。老子憋了一天了肝都气疼了。”他昨儿专门都把钱准备好了,就等着小老板开口借呢。   朱文轩作死地问:“肝都气疼了是什么个疼法?”   郭建军冷笑,抬起他下巴,压下去啃到他嘴上,长舌直驱,撬开他牙齿,绕住他舌头狠狠咬住刮磨。简直是宠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欠教训!   “嗷……”朱文轩疼得挣扎不已的舌头立马软化了,可怜巴巴的任凭欺负。他推了郭建军一把,没推开,心一狠,闭上眼就回吻了过去。帅流氓谁不会啊,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啊魂淡。   郭建军愣了一下,突然就不凶了。还缠着小老板的舌头在他嘴里安抚性的舔了一遍,最后绕着先前用牙齿咬过的地方温柔的来回舔。   朱文轩嘴巴里装了很多口水,咽都咽不及。等两人分开后,他眼镜歪在一边,两只眼睛有点红,还带着雾气,喘得胸口一起一伏的。郭建军替他把眼镜摘掉,抵着他额头笑得他耳朵都红了,“朱文轩,你是不是也开始喜欢我了。”   朱文轩伸手在他屁股上抓了一把,有那么点流氓的意思,“我说是你是不是就不黑着个脸了。”   郭建军反手捉住他在自己屁股上捣乱的那只手,拿到前面用舌头舔了舔他指尖。朱文轩觉得痒,想缩回去却被抓得更紧。郭建军就那么盯着他漂亮的眼睛,将他手举到两人中间,伸出舌头在指尖上打转儿,舔得指尖都湿漉漉的才换下一根。   朱文轩脸皮没他厚,直接闹了个大红脸。“你够了啊,这在外面呢。”小货车窗户是透明的,这地方虽然没什么人经过,但保不准万一来人呢。   郭建军放开他手,捏了捏他脸,又捏了捏他鼻子,“你到底跟谁借的钱?”说着拉开车上的储物箱盖子,里面放着几捆橡皮筋扎着的百元大钞。“我怕你要面子不好意思开口,就直接带去来了。”   朱文轩心情好的像要飞起来一样。他把手放到郭建军脸上,摸了好几把,心里竟然有‘终于摸到了啊’的感慨万千。他跟郭建军说:“其实我好像也挺早就想流氓你了。”   郭建军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别转移话题,要是跟别人借了钱,就拿我的先还上。你可以打借条给我,算是我死活儿非要借你的。”   朱文轩哈哈哈笑,说:“我真的没有跟人借,我现在都还有六万呢。”   这钱肯定不够后面开店用,但是,他不想跟郭建军的感情才进了一步,就和金钱挂在一起,哪怕是打借条也不行。当然,真到了没办法无路可走的时候,他肯定还是会向现实低头的。但到时候他就以身还债好了,把自己抵押给郭建军。   郭建军明显不信他的话,“你上次告诉我的你开店就二十几万。”   朱文轩理直气壮,“我自己有私房钱不行啊。”   “不说算了,反正我态度摆在这里,你要用的时候知道我这里有就可以了。”郭建军把货车打上火,“带你去见装修队的人,他们那里有材料,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们还可以自己去成都买。”   自从跟郭建军的事就这么莫名其妙或者说顺其自然的挑明后。朱文轩的好运就一个接一个就挡都挡不住。先是装修队那边,看在郭建军的面子上,以及对他拿出的装修图稿感兴趣,同意装修费给五折优惠。   接着就是郭建军有个朋友在银行上班,以他从刘老板手里买下的房子作抵押借了他三十万。这下不仅装修够了,连开业前后的一切准备事宜花销开支都够了。   朱文轩每天除了守着服装店装修,还做了几件事。一件是把朱文霞给挖来当店长了,并把招聘员工的事委托给她。朱文霞以前在雅安市一家服装店上了六年班,经验什么都是现成的。不出三天,就给他找了四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朱文霞还提醒了朱文轩可以做份宣传单提前发出去。朱文轩这才想到,他还应该做些会员卡,开业当天还要准备点吸引人的节目活动。   连续熬了两个晚上,朱文轩拿出一份宣传样单来。背景是服装店未来装修好后的局部图,招牌很醒目,叫“美人鱼馆”,旁边附上地址和电话。下面就是一系列开业当天的优惠条款了。   1、开业当天,本店所有商品一律九折。   2、开业当天,一次购物满一千五百元,送贵宾钻石卡一张。持有贵宾钻石卡,可享受本店正价商品一律8.8折优惠。   3、开业当天,一次购物满一千元,送贵宾金卡一张。持有贵宾金卡,可享受本店正价商品一律9.5折优惠。   4、开业当天,一次购物满六百元,送贵宾银卡一张。持有贵宾银卡,可享受本店正价商品一律9.8折优惠。   5、开业当天,本店准备礼品若干,凭本店购物小票可参与抽奖。每票可抽奖一次,礼品有限,先到先得。   底下正好画了个大礼包,旁边一等奖是两米长的围巾,共二十名。二等奖是女士丝巾,共八十名。三等奖是包包、手机挂件,共两百名。   朱文霞拿到宣传样单后,迅速做出八百份。朱文轩以为她们发不完,结果她们把镇上的初、高中全发了一遍,完了还跑到唐家乡初中的校门口发了一天。八百份最后全部发出去了,效果还挺显着。至少朱文轩这些天就看见时不时有学生从门口经过,伸脖子往店里瞧。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边,装修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朱文轩也考虑要把第一批服装进回来了。是从网上直接进?还是亲自再去一次广州?他找郭建军商量。郭建军说怎么都可以,如果要去广州进,这边装修离不开小老板,那就他去。   这事儿基本就这么定下了。可郭建军出发前一晚,曹诚却是打来一通电话,说替他联系上一家服装厂,可以直接从厂里拿货,比批发市场还要便宜。   朱文轩在电话里只问了个大概。原来事情还得从中秋那天他发给曹诚的那张照片说起。当天,曹诚老婆杨小敏的一个闺蜜在曹诚家吃饭,晚餐就是那闺蜜的杰作。闺蜜厨艺不赖,自己炫耀了一番。曹诚嘴贱,说没有我一哥们儿做的好吃。于是两人就掐起来了。   最后,曹诚甚至把照片拿给闺蜜看。闺蜜不服气,以为是哪家饭店的手艺。但杨小敏是吃过朱文轩做的菜的,当即就证实曹诚所说属实,真的有这么一位很会做饭的男人存在。总之,关于朱文轩的话题就这样被挑起了。   聊着聊着曹城就问闺蜜,“我记得你们公司就是做衣服的吧?”   一般服装厂家都只会对接批发商,但有了曹诚老婆的关系在里面。闺蜜就同意将朱文轩当成批发商发货,但第一次要带着执照等等过去签合同。朱文轩这边走不开,就把证件交给郭建军,顺便写了份儿委托书,戳上私章让郭建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朱文轩贱兮兮的摸了郭建军屁股一把:“我发现我早就想流氓你了。”   郭建军翻身将他压到床上,捉住他的手一根根手指慢慢舔。   朱文轩痒得哈哈哈笑不断在他身下滚……   结果“咚”的一声疼醒了。   扒着床爬起来的朱文轩揉着屁股发现自己就一个人…无限怨念中…   ☆、第三十一章   对朱文轩在镇上开了一家服装店,朱大伯是很上心的,因为家里的老太太对这个宝贝孙子可是看得顶顶重要,重外孙张新阳和重孙女朱佳佳小朋友都要往后排。   朱文轩从城里回来,朱奶奶虽然啥也没说,还表现的相当开心,但在背地里,当着儿子和媳妇的面,就苦着脸唉声叹气,说:“也不知道我家轩轩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往年就只春节回来,还要不要就往外面打电话,我都以为他是在城里耍朋友了,现在来看多半是分了。”   一般说到这里,朱奶奶就会教育儿媳妇:“你家文杰和文霞孩子都有了,轩轩这都二十八了,连个洗衣做饭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他爹妈死得早,你当大伯母的可要给他张罗着啊。”   朱大伯母唉唉唉全应下。朱奶奶又转头教育儿子:“轩轩哪里是下地刨土的料,田里地里有活儿干你也跑快点,他是小辈不愿意麻烦你这个大伯,你当大伯的要抢着帮他干啊。”   朱大伯也唉唉唉全应下。两口子被朱奶奶耳提面命次数多了,自然也就仔细盯着朱文轩的人生大事筹划起来。他们白天一个下地一个在家喂猪喂鸡看孙子,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交换信息。   朱大伯母说:“六队哪家哪家的姑娘勤快,长得也称头,性子也好,不知道轩轩喜不喜欢。”或者“五队张茂林家老二,今年二十五,之前在龙泉饭一个馆子里打工,中秋节回来说是不去了,长头发披着倒是漂亮,就是不知道性子怎么样。”   朱大伯要是知道那家姑娘的就顺着说几句:“那姑娘还是可以的,你哪天试着探探她爹妈口风,看有没有说人家,别是已经说了人家的。”或者“那个姑娘不行啊,给很多人家都说过,没一家愿意要的,都嫌她好吃懒做还嘴巴碎爱生是非。”   姑娘信息交换差不了,就轮到朱大伯作报告:“离家村曹老三的儿子养了上千头猪,今年又是买地修猪棚又是请人帮喂猪的,这才两年都赚出一大份家业了。还有唐家镇有家人专门养兔子卖给开馆子的,听说好养得很,来钱也快,三个月就能卖。”   朱大伯母对这些不懂,但朱文轩读大学的时候是学的建筑,所以她觉得让朱文轩去养猪养兔子都不靠谱,就反驳朱大伯:“轩轩又不去养猪你打听这些干什么你要打听也给他打听哪儿有修房子修路的,看人老板还招不招人。哎,也不对,咱们轩轩也不是去卖劳力的啊,你说轩轩他学建筑的可他又不修房子那他干嘛?”   朱大伯囧着一张脸说:“我也不懂。但是,城里修房子都是要看图纸的,跟咱们乡下不一样。”   每天晚上都轩轩过去轩轩过来的轩轩突然就开服装店了?!   朱大伯起初还担心“这成不成啊,会不会亏本啊”,但朱文轩每天起早贪黑的往镇上跑,他就是想关心一下都逮不到人。不过,他想不干也干了听说铺面都租了钱也付了,那就耐心等着朱文轩空了后再劝几句好了。   “年轻人做事要稳扎稳打,不要急于求成,但也别怕亏本,放开胆了去做,大伯还在后面给你撑着呢。”腹稿打好后在心里都不知道默了多少遍了,可还没等到朱文轩空下来把“关心”送出去,倒是等到了朱文霞都去服装店上班了的消息。   朱大伯这才抽逢场的时间亲自去镇上看了看。这一看,好家伙,这在城里搞过建筑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声不响就弄出这么大个亮堂堂的店,这才多久啊,走进去都怕踩脏地板。   当天从镇上回来,朱大伯就坐不住了。揣上钱,买了两瓶酒,到半仙儿家去窜门儿。半仙儿用两个小时时间推算出阴阳八卦阵,又用十分钟跟朱大伯讲解阵意:气运亨通财神庇佑云云。   朱大伯很高兴,但要说感受吧,咂嘴……虽然不明白半仙儿在说什么,但是听起来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财神都庇佑着他家轩轩啊,服装店肯定生意兴隆。   酒半仙收下啦,顺便收了八十块辛苦钱,朱大伯捧着几张写满了天书的纸(半仙八岁儿子方格子作业本背面)回家后立马喜滋滋的给朱文轩打电话。   朱文轩这边一切就绪,等郭建军带货回来就可以上架开业了。接到朱大伯电话简直哭笑不得,但还是谢了又谢。完了后他靠在二楼窗户上给郭建军打电话,问:“你大概还要几天回来?我们这边都弄好了。”   郭建军睡在一堆装了衣服的大口袋上,顶上的大货车篷布把光线全遮了,要不是有跑长途车的经验,他估计连白天晚上都分不清楚。“就这两天回,你很高兴吗,声儿都快乐的蹦起来了。”   “你听的出来啊?”朱文轩觉得郭建军这点很神奇,他说话只要带丁点儿的情绪都能被发现,完全无视你的一切表情伪装,光听声音就知道你今天心情好不好。   “我大伯啊,他昨天来店里看了看,问我什么时候开业,我跟他说等你拿货回来就开。结果他今天打电话告诉我,说找人算过了,初九宜开业,让我九点揭牌子上的红布。今天都初四了,你初七能回来吧,总得留一天时间挂衣服啊。”   “能。”郭建军一手枕在脑袋下,连续躺了两天的骨头都随着小老板愉悦的音调松软下来,太黑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就相当好使,脑子里也漫无边际的幻想出无数种小老板的样子。   郭建军觉得喉咙有点干,身上某个部位也有点活跃了,他问:“你想不想我?”   “啊?”朱文轩愣了一下,突然就觉得抓着电话的手紧张起来,都抖筛了啊。不过,都挑明彼此有意思了问这种话好像也挺正常的啊。   “想。”闷着声嘟囔一句,听那头笑得性感低磁不用看都知道是一副很臭不要脸的样儿,朱文轩一下就胆大了,“你丫笑屁啊,赶紧回来让你抱个够。”   郭建军把手放到身下,隔着裤子揉了两把,漆黑的眸子里透出的光亮被掩盖在周围的环境里,他问:“回来让我抱着睡吗?”   朱文轩:“……”   “咳,刚才信号不好,你说什么?啊,对了,二楼就两间屋子,我准备拿一间给蒋小花他们当宿舍。四个女孩子买两个上下铺床就行。另外一间给文霞姐,她是店长,还是要区别对待一下的。”   “这招儿听上去太蠢了,下次想转移话题,说话的时候要放轻松,你这紧张的都用上颤音儿了。”郭建军啧啧两声,“房间全分给她们住,你这是打算做甩手掌柜了啊。”   被揭穿了朱文轩也不尴尬。郭建军这个人太敞亮了,敞亮到完全不需要他遮遮掩掩顾及对方会不会生气,这也是他觉得跟郭建军呆在一起最开心的地方。自由,随心,不用勉强自己或牺牲自己去谦让、包容对方。   “文霞姐在服装店的经营上比我能干多了,你知道吗,让她们连着一个星期的宣传单发下来,这些日子镇上的学生三五成群的跑来店里看,还夸装修队的工人们太了不起了,把服装店弄得跟个照相馆似的。”   “你这是夸自己呢。”郭建军翘着二郎腿发现戳到顶上的车棚了叹了口气放下说:“你怎么把店弄成照相馆样儿了?”   “哪里就是照相馆了,她们就是看见那条美人鱼和玻璃橱下的细沙海星觉得漂亮而已。”服装店这么装修,主要是想和‘美人鱼馆’的店名契合,但这是群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弄这种风格确实挺新鲜的。   有女生来店里看,想拿手机拍照,又怕店里的人不让拍,就偷偷蹲在美人鱼跟前比个剪刀手让朋友快拍快拍,拍完就跑。朱文轩当时都看乐了,追出去想说:你们进来慢慢拍我不骂你们。结果两女生一看见他拉着手跑更快了。   朱文轩把这事儿跟郭建军说了。郭建军听完哈哈哈大笑,说:“小老板你这么调皮当心她们开业都不来了。”   你这么调皮……这么调皮……么调皮……调皮……皮……   朱文轩摸摸发烫的耳朵,心说还真有可能,当时那两个女生见他追出去,眼神儿都慌了,撒丫子跑起来跟风(疯)一样。   哎,乡下孩子逗是这么淳朴,要是换成城里的妹纸,指定举着贴了水钻的手机咔擦拍完了还带点儿‘一般般吧,勉强可以够拍一下,我看得上眼才拍,我拍是给你面子云云’的冷傲神情甩着马尾走人了。   等挂了电话,朱文轩看着六十八分钟通话时间捂脸。他跟郭建军到底说了啥?回想一遍,貌似都是他在说郭建军在听,郭建军偶尔主动说,都是臭不要脸的在调戏他。   觉得自己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的小老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冲进厕所拿冷水洗了脸等冷静后才下楼旁听朱文霞给四个店员上培训客。   另一边,大货车开进一家加水洗车的荒山小店门口,打开车厢门喊:“郭哥,下来吃饭。”   郭建军弯腰趟过去,跳下车伸了伸腰。喊他的男人替他捏了捏胳膊说:“累吧,你都在上面躺两天了,一会儿换到前面去坐吧,我正好到里面睡觉。后面这段阿龙开,你替我看着点他。”   郭建军笑了笑道:“行,我也快躺生锈了。”他一边走一边说:“阿龙年纪还小,老乔你别惯着他,那女人跑完这一趟就送回去。”   “我就是想着他年纪轻耐不住长途来回跑……”   “所以找个女人给他路上解闷儿?”郭建军停下黑着脸问。   乔田亮缩了缩脖子,尴尬解释道:“那女人在那边按摩店打工,不知道阿龙怎么跟她说的,她就跟着上车了……”看郭建军脸色不好,乔田亮赶紧保证:“这趟完就给她送回去。”   郭建军瞥了一眼那边二十出头的青年和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拿出烟给乔田亮点了一支,自己也点上抽了一口说:“你们也别羡慕人家张德全跑车带媳妇儿,女人愿意跟着你,那是体贴你辛苦,不放心你安全。可找个小姐带着算怎么回事儿啊?那女的有三十了吧。”   乔田亮说:“三十六,都能当阿龙他妈了。”   郭建军又往那边看了一眼,青年正给女人撩头发。   乔田亮说:“你昨儿夜里是没出来,他两还在林子里折腾了一回呢。”   郭建军皱眉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他这么搞,这一趟的辛苦钱全塞女人屁眼儿里了。”   乔田亮嘻嘻哈哈笑:“那小子现在大了,不听我的话,郭哥你去说,你去说他听你的。”   郭建军想说:我都不干车队了这种事不想管。可等吃饭的时候,他看阿龙吃掉肥肉把瘦的给那女人,突然就没胃口了,扔掉筷子在桌子底下踢了阿龙一脚就出去了。   乔田亮愣了愣问:“郭哥你不吃了啊?”   “嗯,吃饱了,你们慢慢吃。”郭建军走到外面的松树林下抽烟,没一会儿青年就跑出来了,看见他就咧嘴乐,只是站一米开外不肯走近了。   郭建军斜眼勾了勾手指,“过来。”   青年猛摇头,两只手揪住自己耳朵,哭丧着脸道:“郭哥你别收拾我,我知道错了,我那天看见你我就知道我错了,你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郭建军把烟扔到地上踩了一脚。青年警觉,立即往后蹦了一步。   郭建军:“……”   乔田亮在小饭馆门口站着,伸脖子往这边瞧,看到这一幕哈哈哈笑:“该!郭哥削他,臭小子那天还跟我说天冷了咪口酒暖和。”   青年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郭建军猛地弹地而起,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脖子一下给他放翻在地。青年跪地上一把就抱住他大腿,大叫着说:“我就说说就说说不敢真喝啊。”   郭建军大手捏住他脖子。青年就跟被掐了嗓子似的,一下闭嘴了,寒毛竖得老高就等着郭魔王五指一动小命儿立即玩完。郭建军蹲下,问他:“知道我叫你出来干嘛的吗?”   “知道知道。”青年怂了。   “知道就好。”郭建军也不多说,但捏他脖子的手是真下大力气了。   “啊!”青年惨叫一声,没坚持一会儿就开始抹眼睛了。郭建军放开他,提起来替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笑了笑说:“也是你运气不好,平时我都不怎么出远门的。”   青年呲了呲牙,眼睛有点儿红,“这趟完了我请郭哥你喝酒,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郭建军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我那儿你们想去随时都可以。”   再上路,乔田亮就跑后面车厢里睡觉去了,昨晚上是他开的车,白天换阿龙开。有郭建军坐在前面,阿龙开车都打十二分精神,连中间坐着的女人都被他彻底无视了。女人一开始还想和郭建军说说话,可她一开口,郭建军就黑脸。郭建军那块头,黑脸效果杠杠的。女人老实了,插着耳机听歌自娱自乐去了。   中途乔田亮和阿龙又换过两次,五号天快黑的时候,大货车总算是开进汉源的高速隧洞了。想着就要看见小老板了,郭建军在那女人问他是不是想媳妇儿的时候,难得没有黑脸。阿龙咋呼着问:“郭哥你给我找嫂子了啊?”   “看路!”郭建军冷着脸训:“你这毛病那天得专门找人给你治治。”   阿龙嘿嘿笑,一点不怕他。郭建军给朱文轩打了个电话,开口就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朱文轩放下手里的‘艺术与建筑’走出书店,看了看天色说:“还在镇上,就车站这外面呢,正准备回去。”好吧,他是早就要回去的,只是到书店溜达一圈,发现有些书还挺有看头的,就随便看了看,结果一看就三个小时了。   郭建军看货车开始下高速了,勾了勾嘴角说:“现在去美人鱼馆门口等我。”   朱文轩“啊”了一声:“郭建军你回来了啊!”   小老板兴奋的像撒欢了汩汩流淌的溪水声,传进耳朵里,郭建军几日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恨不得立马把人从电话那头抓过来亲几口。   作者有话要说:来美人鱼馆偷拍照片的女生问:“小老板,你这么调皮你家军军造吗?”   朱文轩本来想看风一样的女纸:“……”   你这么调皮……这么调皮……么调皮……调皮……皮……   半仙儿家八岁儿子上厕所回来:“妈,我爸又把我作业本撕了!”   往鞋底塞钱的半仙儿留下一半:“媳妇儿,这是今天的营业额。”   半仙媳妇数了数分十块给儿子:“拿去买本子吧。”   ☆、第三十二章   车站就在一中对面,而美人鱼馆在主街拐个弯的中间地段。主街前一段因为离学校近,基本都是生活超市、小饭馆和小饰品店铺,还有各种蛋糕店、眼镜店、运动器材店等等。服装店集中在中间地段,走路过去要十来分钟的样子。   朱文轩走着走着看街上人不多干脆小跑起来。好吧,其实是夜色降临,他觉得就算他跑起来引人注目了那些人估计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儿。   乡下九月初的夜晚,凉风徐徐,刮在脸上和从脖子处灌进衣服里,冰透沁心。倒不至于有多冷,但却能让人头脑保持在一种相当清明的状态里,对此时此刻正在‘跑’这件事清楚得不了。但太清楚的后果就是,朱文轩觉得自己有点傻。   这是去见郭建军呢,只是见郭建军嘛,用得着这么急吼吼的连走过去多花几分钟时间都等不了非要跑过去?想归想,朱文轩仍旧脚下生风、摆臂迅速,感觉才大喘了几口气就拐弯了。   远远地,美人鱼馆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夜色为纱,风吹不动,神秘的如同一尊那啥。朱文轩很多年没有这样饥渴过了。烟头一点红,在夜风里一明一暗,还没看清抽烟人的模样和表情就恨不得扑上去啃几口。他兴奋地举起双手,撒丫子根本不减速的朝郭建军身上猛冲过去。   郭建军吓了一跳,呸一口吐掉烟头,两只手一把搂住他屁股将他抱起来转了一圈。   郭建军:o(╯□╰)o好傻!   郭建军:……就当是接风洗尘好了!   “哈哈哈哈,你回来了啊?”朱文轩晕头转向的被放下,望他郭建军的时候因为眼神儿还晕着的总是要望到他鼻子上去。   郭建军乐了。他是真不知道小老板还有这种状态的时候。再说了,他人都搁这儿站着了,问‘你回来了啊’是不是蠢了点?   “啧啧,你这么热情换个不身强力壮的就你刚才这一下指定就趴地上去了。”揉了揉指尖,刚才搂着小老板屁股的肉质感还在,想挥之都不去。   朱文轩推了推歪掉的眼镜,脸蛋因为兴奋和刚才跑着被风吹了有点红,“我其实是想稍微克制一下激动的,但克制不住啊。对了,你怎么回来的?”坐车也该是在车站下车啊,而且,这地上放着的这么一大堆黑色蛇皮口袋是怎么弄回来的?   “东风大力神把我送回来的。”郭建军伸手搂住他肩膀,“你有钥匙的吧,先把门打开,我们把衣服放进去明天再来收拾。”   朱文轩开了锁,把卷帘门推上去,又把玻璃门挂锁打开。郭建军拎着口袋站外面直接往里扔,一共六个口袋,有一千多件衣服。朱文轩想帮忙,郭建军看他勾着屁股试了几次都没提起来,哈哈哈大笑:“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可别把腰闪了,一边儿去。”   朱文轩摸摸鼻子走到一边,“我以为都装的是衣服不会太沉。”   郭建军一手抓起一袋,颠了颠,向小老板展示自己的强壮有力,说:“是不太沉,主要是口袋太大,你猛一下去提提不起来很正常。”   都搬完了郭建军才开始打量店铺。朱文轩把顶上的大灯打开,得意地炫耀:“不错吧。”   郭建军竖了竖大姆指,“是不错。”墙壁是在他走之前就重新粉刷过的,顶层的大灯和四周的小灯那会儿也就装上了,可他这会儿再看,还是有被惊艳到的感觉。   圆形碧蓝的座台上坐躺着一只美人鱼,红色的鱼尾金色的头发,上半身还露着,估计是要套衣服当模特使的。座台底下围了一圈细沙贝壳还有开蚌的珍珠。落地窗下面,也是海星戏沙清爽阳光得不了的。四周墙壁上,在有灯光笼罩的装饰木条上,有扬帆的船只模型,有海豚跃海的摆件,还有各种玲珑可爱的彩色鱼、海螺、珊瑚,就连收银台都是一艘船形。   郭建军突然回头,搂住小老板的腰亲了他一口,心里汹涌却又深沉地想:哪怕这才是你的世界,我也绝不会放你回去做一个设计师,但是,我保证将来会努力赚钱,成就你所有的奇思妙想。   朱文轩笑了笑问:“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郭建军附身在他耳边说:“今天去我家怎么样?明天可以早点来收拾衣服。”   这么赤果果的眼神,刚才还亲的辣么凶残,舌头都麻了啊喂,现在说邀请去家里什么的……朱文轩眼神闪了闪,被热气喷过的耳朵微微发红,“咳,去,去你家也好啊,我,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郭建军伸手捏了捏他耳垂,“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朱文轩:“……”   卧槽!谁紧张了啊?谁紧张了啊!   “我去给奶奶打电话说一声。”丢下话逃似的跑出灯光巨亮的美人鱼馆,风一吹,朱文轩再一次发烧了。太丢人了啊,竟然吓跑了,就该更赤果果的看回去,接吻凶残点谁不会啊,大不了下次他用牙齿咬。   朱文轩不服气地一边想一边给朱奶奶打电话。朱奶奶原本不放心的,可一听说是去小郭家住,立马觉得没问题了,“小郭都从小曹那里回来了吗?”朱奶奶记不住广州,但知道郭建军去的地方跟曹诚家是一个地儿。   “嗯,刚回来,奶奶我挂了啊,你早点睡,我明天会带他回来的。”朱文轩挂了电话后,看郭建军已经在锁门了。他先前就顾着高兴都没注意到郭建军是不是车途劳累,进店开灯一看,才发现郭建军一身衣服都皱巴巴的不成样儿了,眼底的倦色也很浓。   “你家远不远,我看你好像几天没睡觉一样。”   郭建军把钥匙踹进自己兜里,伸手搂过他脖子,“不远,就上次带你和曹诚去过的王叔家,我租了他家后院的阁楼,开天窗的斜木板房,你应该喜欢那样的房子。”   朱文轩眼睛一亮,“快走快走,我去看看。”   王叔一家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开门声,出来院子里见是他们两个,笑了笑问:“小郭你回来了啊?你王婶今天给你放了两个柚子在屋里,我还怕你久了不回来住放坏了。”   郭建军点点头,“王叔替我谢谢王婶,跟她说我改天给她弄点蜂蜜敷脸。轩轩喊人。”   朱文轩笑着喊:“王叔好。”   王叔挥手说:“你们赶紧上去吧,这夜里吹风还挺冷的。”   转身爬楼梯的时候朱文轩就黑脸了,“你不说我也会喊,你那么强调一下显得我好像不知道要喊人一样。”关键是那声‘轩轩喊人’听上去就很不对。   郭建军走在他后面,闻言抬手对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都带响儿了,“毛病还挺多,这都要发牢骚?那下次去你家,你也说郭建军喊人我肯定乖乖喊人而且喊完了绝对不发牢骚。”   朱文轩差点没被他一巴掌打得跳起来,可人家跟你就事论事一派正常你要是转身过去找场子好像又太过斤斤计较小题大做了?吃了个哑巴亏,朱文轩只好闷头往前走,尽量跟他拉开距离。   后面,郭建军勾了勾嘴角差点笑出声,但好歹是忍住了。   楼梯在室外,上顶了就是阁楼门,木质阁楼,地板是木头的,墙壁和顶棚也是木头的,整个阁楼就是一面竖木墙加一面斜木墙组成的。斜面上开了天窗,抬头能看见不多的几颗星星。   房间还算干净整洁,朱文轩点头赞道:“不错,我以为会是个狗窝,没想到还挺有文艺气息的,跟你的形象和气质一点都不搭。”他确实很喜欢这样的房子,要是能再稍微装修一下就好了。   郭建军暗想:没提前收拾过敢邀请你来么。   他早在之前想把小老板勾搭到家里来做点什么的时候,就把屋子收拾过了。还投其所好的在墙壁上挂了些照片。果然,小老板一下就注意到了。   朱文轩指着用麻绳穿起来挂墙上的照片问:“原来你说的东风大力神不是开玩笑的啊?”他之前还以为郭建军是逗他玩随便说的,原来真有这名儿。   “嗯,东风大力神,车队好几个人都开这种车,劳力比较好,拉得重和山路也能跑。”郭建军把衣服脱下来扔到竹筐里,从架子上拿了脸盆毛巾和香皂说:“我去底下冲个澡,那太阳能不太好使,我洗完后烧点热水再上来叫你。”   朱文轩看着那张支在斜面底下的超级大床有点想跑的冲动。郭建军高大的身材在这阁楼上显得存在感特别强,强到都让人觉得呼吸困难手脚僵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了。   虽然人现在洗澡去了,可朱文轩满脑子还是那具魁梧的身材。他搓了搓脸,又轻打了几下,勉强让自己镇定了点。   外面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郭建军推开门,上半身裸着下面穿着一条大叉裤带着一股冷风进屋,“去洗澡,我给你放了热水在浴室里,两个半桶,兑点儿冷水就行,盆子毛巾用完记得拿上来。”   既然有毛巾为什么不擦掉身上的水再上来?   古铜色的如有纹路的肌肉线条,晶莹的水珠沿着脖子往下滚,一直到小腹下没入裤腰带里……   朱文轩看了他一眼就埋头往外面走,被郭建军抓住手臂提溜回来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是流鼻血了。古铜色的肌肉就在眼前,舒肤佳的味道正不断一股股往鼻子里钻……   他一张脸绯红,急的不行,要是抬起头来肯定能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   郭建军递了一件自己的长袖T恤给他,看他不接,干脆塞他怀里,推他出门,“赶紧去洗,降降温免得被烧熟了。”   朱文轩:“……”   九月的风真他娘的冷!   打了个颤,朱文轩咚咚咚跑下楼,钻进浴室洗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他再上楼的时候,郭建军已经在床上靠着了,一条腿长伸着,一条腿曲着,搭一截被子在腰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台,看见他就招了招手喊:“过来。”   朱文轩放好盆子走过去,随手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裤子叠好放在一边。然后掀开被子爬到床上坐着,一副对电视节目很感兴趣的样子。   郭建军伸手扳过他脑袋,凑过去亲了亲他嘴,是薄荷味儿的,“你用我牙刷了?”   朱文轩脸上闪过尴尬,推开他说:“没,就用了你牙膏。”   “没牙刷也能刷牙?用手指挫啊?”郭建军好奇,又把他脑袋扳过来,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圈,然后撬开他紧闭的嘴钻了进去。   朱文轩闭上眼,彼此喷在一起的呼吸让他有点紧张,不觉就在被子里抓紧了拳头。   郭建军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大手从他宽大的T恤底下摸进去,在他肚子上摸了两把,然后绕到侧腰的位置,用粗粝的掌心和指腹不断摩挲着他光滑的肌肤。   朱文轩觉得痒,躲了一下不仅没躲开还引起嘴里捣乱的舌头惩罚似的在他牙槽刮了一遍。他满患的口水立马从嘴角溢出。郭建军抬起头,笑了一声说:“你这是躺着的都还能把口水流出来啊。”   朱文轩:“……”   腿间被顶了一膝盖,郭建军闷哼一声,望着身下两眼喷火的小老板,邪笑一声,拉起被子将两人盖在下面。他把小老板T恤直接推到上面,捉住小老板挣扎捣乱的双手按在床上,埋下头去,从下往上涂口水。   朱文轩被刺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寒毛全都炸起来了。他倒抽一口气,扭着身子在被子里求饶:“郭建军你放开我,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嘶……别别别我让你顶回来。”   郭建军含住他左边被挑起来的挺立,涂满口水不住的打圈。被子里小老板压着嗓子带着哭腔和颤抖的声音,让他兴奋得不行。   等吸够了也咬够了估计碰一下都能疼得泪眼汪汪,郭建军才松了口,钻出被子,望着他迷蒙的可怜兮兮的眼睛问:“你说让我顶回来?”   朱文轩抽了抽鼻子,“你丫属狗的啊?”   妈的!第一回上床逮着人胸咬算怎么回事儿啊!   郭建军在被子里用手捏了捏自己刚才咬出来的杰作。   “嗷!”朱文轩嚎了一嗓子,“我说的我说的你丫快顶回去吧你个流氓玩意儿……”   郭建军被他的音调儿逗乐了,但也没客气,直接卡进一条腿在他中间,将两人都起了反应的宝贝贴在一起,轻轻碰了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凶残地摩擦起来。   朱文轩一爪子就挠在他背上,感觉都带出五道血杠了。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傻了。   朱文轩讪笑,“失误失误,我真不是故意的。”   郭建军:“……”   没做到最后而是起来找药擦的郭建军相当郁闷,他盯着那边光屁股可惜T恤太长他看不见的忙前忙后的小老板怨念幽深。   朱文轩把染红的卷纸扔到地上,嘴里碎碎念,“你怎么这么多血啊。我明儿给你扫地。只有酒精没有点止血药吗?”   郭建军抬眼,看着身前没戴眼镜眼睛还挺大的小老板一脸关切,一口咬住他左边的胸。   “啊!”朱文轩疼得一巴掌抽过去,顿时又给郭流氓耳朵上添了一道杠。   郭建军捂着耳朵趴到床上,被子也只盖到腰下面,留着背上的口子在外面等它自己止血。他发誓他明天就去买指甲刀,一定要把小老板十个,不,二十个指甲全剪掉!   朱文轩把少了三分之的卷纸放回去,默默走到另一边,轻手轻脚爬上床,盖上被子安心的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郭建军拿着指甲刀哄:“你看你经常做饭切菜什么的,有指甲多不安全啊。”   朱文轩举起手看了看:“没多长啊,就一点点,再剪露肉了。”   郭建军只好等人睡了,偷偷摸摸揭开被子,捉住一只脚,亮出指甲刀……嘿嘿……   朱文轩睡梦里梦见付宏斌抱住他大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原谅,吊炸天的踹出一脚……   第二天,朱文轩看着郭建军的熊猫眼问:“你昨晚上出去滚混了啊,被打成这样?”   郭建军默默起身,打看门将指甲刀扔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九月初九这天,朱文霞一身白色西装,仪态不凡,气质高雅,靓丽又不失大方。她化了淡妆,柳眉杏眼,粉颜红唇,长发盘顶,脚踩细高跟,一米六五、四十六公斤的身材,往店门口一站,盈盈就是一道‘美人鱼馆’的金字招牌。   几个小姑娘是今天的战斗力先锋,一律平底鞋,统一着装。她们穿的是店里售卖的衣服,白色衬衣加蓝色针织背心,底下是低腰小脚牛仔裤,很青春活力的搭配。蒋小花那姑娘还学过几年画画,自告奋勇给每个姐妹左边脸上都画了一条美人鱼。和店里的一样,金色头发,红色鱼尾,在小姑娘白嫩嫩的脸蛋上很是醒目。   郭建军说开业多少要找点人来贺喜,热热闹闹的才是好兆头。朱文轩这边只有把朱奶奶和朱大伯一家接过来热闹一下,文霞老公张华在工地上做贴砖的师傅,一天一百二的工钱,就不好耽搁他。剩下大嬢朱大兰和大姑爷曹树民说到时候有空就上来坐坐。他家在县城里,自己又没车,来回都要到车站坐面包车才行。其他左邻右舍沾亲带故的,就只是通知了一声,来不来随意。   郭建军听了后说人少了,他会叫朋友过来撑场面的。朱文轩听过就过了,也没在意,但到开业前一天,郭建军才和他说:“来的人恐怕不少,他们还要送礼,所以咱们得包个饭馆请吃饭。”   朱文轩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虽然这么问,不过,他隐隐猜到来的人应该都是郭建军的朋友。所以他也爽快,直接让郭建军看着办,估计好人数,联系一家饭馆,中午就请来的宾客吃一顿,钱他出。   因为朱大伯请了半仙儿算过,所以揭牌时间定在九点。朱文轩觉得这个时间很好,对于服装店来说,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而且九月初九这天的九点,三个九,寓意长长久久也很吉利。   朱奶奶和朱大伯一家是坐三轮车来的。朱奶奶岁数大了,很多年没有到镇上赶过场,三轮车一路蹦跶到美人鱼馆外面,她下车后头发都吹乱了。朱文轩扶着她到店里歇歇,告诉她一会儿要放鞭炮要是嫌吵就上二楼去。   朱奶奶喝了点热水后,打起精神摆手说:“我这头回当老板的奶奶,我就这下面看着。”   郭建军迈着大长腿进来,听到这话就笑着道:“奶奶,您可不仅是老板的奶奶,您还是店长的奶奶和我这个跑腿的奶奶,一会儿我让几个小姑娘过来挨个喊您奶奶,那您就是这家店的所有人的奶奶了。”   朱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小郭就是会哄人。”   朱文轩看郭建军得意地看向自己,回了他一个白眼。这人真是脸皮厚,无孔无入的刷好感。倒是旁边整理衣服的蒋小花,听到这话,扭头就去把几个姐妹叫过来了。一排女孩子笑嘻嘻凑到朱奶奶跟前,喊:“奶奶好。”   郭建军说:“这个圆脸小姑娘脑子比你好使。”   朱文轩撇嘴,“其实你想说的是,随便谁脑子都比我好使吧。”   脑子好使不好使这件事还要从那天朱文轩去郭建军家过夜说起。原本因为朱文轩亮出利爪,给郭建军背上挠出了血,两人就相安无事一个趴着一个躺着同床而睡。结果,半夜的时候,郭建军肚子轰隆隆叫。朱文轩被他吵醒,听他说他这几天都是睡在暗无天日的东风大力神车厢里,有饭店就吃饭,没饭店就吃饼干,今天回来的时候就中午吃过一顿饭,本来打算回来吃的,结果回来一见他就高兴的忘记了。   朱文轩十分不相信他的话,但听他肚子叫的实在厉害,一路回来也确实辛苦了,看小阁楼上有电水壶,就替他煮了方便面。可奈何朱大厨实在是太困了,烧着水扔了面饼进去就点着脑袋睡着了。结果,等郭建军上完厕所回来,开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儿……   吃完半焦的形同干拌面的水煮方便面,郭挑嘴忍不住抓着小老板的脸撕了又撕,忧心忡忡地说:“你说你脑子这么不好使我要是不把你看着点儿你以后被自己蠢哭了可怎么办?”   话不多说,这边快到九点了,朱文轩和一众人笑呵呵站在店门口,准备点鞭炮、揭牌子。街上突然出现一队人马,前面是活灵活现蹦跳着领头的狮子,后面是两排拴着腰鼓梆梆敲的,中间还有鸡公车推了一面大鼓。   舞狮的两人很快就到美人鱼馆跟前了,一来就是一个跃高,冲着美人鱼馆招牌摇头晃脑,惟妙惟肖的表情神态引起一片叫好声。后面敲腰鼓的和中间槌大鼓的同时猛一下击鼓停顿,齐声道贺:“祝开业大吉、财源滚滚。”拖长的尾音听上去气势如虹红红火火,接着一卷火炮被滚开了摊在地上,点火噼里啪啦炸响起来。   朱大伯这才回神,赶紧也去点了这边提前准备的火炮。   郭建军推了朱文轩一把,“九点了,快揭牌。”   朱文轩替朱奶奶挡住一些火炮碎片,扶她到系着大红花的牌匾下,跟她一起拉下了盖住牌子的红布。鼓声大响,舞狮子的又来了一个高难度的连续跃高,几乎把这一条街上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别说小孩子们鼓掌叫好,连大人们都看的津津有味。朱文轩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可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玩这个。   舞狮舞了十多分钟就停了。玩狮子头的那人脱下狮头,上前往郭建军胸上捶了一拳,笑呵呵问:“怎么样,没有给你丢脸吧。”   郭建军搂住他脖子,对朱文轩道:“乔田亮,车队一铁哥们儿。”   朱文轩赶紧问好:“你好你好,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后面打腰鼓的一个小年轻跑过来,“还有我呢,还有我呢,我叫赵飞龙,老板你好,你跟郭哥他们一样叫我阿龙就行。”   朱文轩还没说话,郭建军已经给阿龙脑袋上抽了一巴掌,“你又闹你乔哥了吧?这趟连续跑了这么多天你乔哥天天开夜路你也太不省心了。”   乔田亮他们这趟货是拉到西昌的,原本最快也要明天才来返回这里,结果赵飞龙听说服装店初九开业,车队大伙儿都要来,就催着西昌那边通宵加班卸货,然后求着乔田亮连夜返回了。赵飞龙年纪小经验少,夜路都是乔田亮在开,但乔田亮这次已经连续开了许多天的夜路了,再多勉强就是疲劳驾驶,容易出事。   可惜,这两人搭档,一个年轻爱玩不懂事,一个又宠得没下限。   郭建军是提前不知道这事儿,要是知道,绝对一个电话过去:都给我乖乖住下睡饱了再回来,谁敢阳奉阴违,老子拳头伺候。   青年嘿嘿笑:“我这不是想着过来凑热闹嘛,你们这么多人聚一起肯定要喝酒,我不来不是吃亏了嘛。”   朱文轩总算有机会插嘴了,“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随你们喝高兴。”   乔田亮道:“小老板你别惯他,这臭小子喝酒没品,喝多了又唱又跳跟个疯人院跑出来似的。”   朱文轩赶紧说:“别小老板小老板的,叫我朱文轩就是了。”   青年立即改口:“朱哥!”喊了后又尴尬的不行,“要不喊你轩哥?”   朱文轩笑了笑:“没关系,喊什么都行。”   郭建军把朱文轩带到腰鼓队里,一个个给他介绍。朱文轩不善与人客套,但这伙人对他都挺客气的,看得出他们跟郭建军关系很好,说话都很随意。这让朱文轩多少放松了一些。在这个过程里,他还收到不少红包。一开始他死活不要,还是郭建军搂着他肩膀让他收下,说都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朱文轩听得直起火,什么叫自己人没关系啊,他跟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只有两个是当初卖核桃的时候见过。人家看在郭建军的面子上来替他舞狮表演,已经很撑场子了,再拿钱就有点没脸没皮了。   不过,那些人一听郭建军发话,立马把红包往他怀里塞,塞完就到一边脱下装备,一窝蜂挤进店里参观去了。朱文轩抱着一堆红包哭笑不得,最后咬牙切齿地道:“看你干的好事,这下谁谁谁送的都分不清了。”分不清将来想回礼都不好回。   郭建军随手拿了两个,又塞回他怀里,“他们送钱都是商量好了,一个数。”   朱文轩心道还好,以后有机会回送回去就行。   朱奶奶跟朱大伯今天一直都笑呵呵的,现在看郭建军不仅找人来撑面了,还有许多路人进店看衣服,他们在里面就听见不少说店面装修的漂亮的,衣服也好看的,店员长得也可爱的,总之,都是一片赞美之声。两人觉得再呆着也是给孩子添麻烦,那边朱文霞负责收钱,还得不停的留神他们,就出来跟朱文轩说:“我们先回去了。”   朱文轩不让,说:“奶奶,大伯,你们留下中午跟我一起吃了饭再走吧。”   “不啦,等你们空了后,我们在家里庆祝。”朱奶奶笑眯眯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他一个,递给郭建军一个。   郭建军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接下,“谢谢奶奶。”   朱大伯也是拿出两个,一人给了一个,说:“小郭,大伯谢谢你啊,我家轩轩开这个店,都是你在帮着他,等空了你就跟轩轩到家里来吃饭,我们再给你们庆祝一次。今天中午就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庆祝吧,好好招待客人啊。”   送走朱奶奶他们,乔田亮他们也从店里出来了,纷纷比大拇指说生意一定兴隆,回头带老婆女儿过来买衣服。今天正好是周末,学生们都不上课,一拨接着一拨的学生到店里选衣服,少有进去后立即出来的,就算是只看不买的,也要停留很久。这让原本宽敞的美人鱼馆一下拥挤了。   乔田亮他们见状,就说先撤了,回去把东西放下,一会儿到时间直接过去饭店。郭建军和朱文轩一起送他们离开,回头看着忙得陀螺转的四个小姑娘和排队等试衣间的客人相视一笑。   见没人注意,朱文轩伸手勾了勾郭建军手指,看他低头看自己,带着十二分诚意道:“谢谢你郭建军,如果没有你,我的美人鱼馆一定开不起来。”   郭建军一把抓住他的手,连摸带捏的占便宜,“这只是开始,我会一直帮你的,你想做的事,我们都能一样样做成。”   朱文轩点头,有些发愁地说:“家里要栽蒜了,你也帮我栽啊?”   郭建军:“……”   敢不敢不要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   郭建军咬牙用力捏了他一下。   朱文轩噗嗤一声笑了,“我说真的,谷子割完本来就该栽蒜了,不能一直空着吧。”蒜种上次大伯买自己家的时候一起帮他买了,大伯还说,到时候他要是忙不过来就一起帮他栽了,可他是真的不好意思打着‘自己要开店要赚钱’的借口,就把田里的活儿推给大伯。   郭建军运气,闷着声音说:“等服装店进入正轨丢得开了就去栽。”   成功预约好免费的劳动力,朱老板心情大好,跑到店长那儿一问销售额后,更是乐得眉开眼笑。   郭建军看他高兴眼里也透着笑意,用鞋尖踢了踢他说:“牙槽都露出来了啊。”   朱文轩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问:“你知道到现在为止买了多少钱了吗?”   郭建军眯了眯眼说:“一万二。”   朱文轩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朱文霞刚才给他说的是一万二千七。   郭建军一脸平淡:“我们每件衣服都配了手提袋,抛开买两件衣服放一个袋子的情况,刚才一共被提出去四十多个袋子。秋装T恤卖一百左右,外套两百到三百不等,个别有四百以上的,算一下就知道大概了。再说了,我就是猜错了也没事儿,反正不会少就是了。”所以小老板你真是没有必要露出一脸被我的神算打击惨了的样子。   朱文轩不佩服不行,“你这人这么能干,干嘛帮我干?你自己肯定干得更好。”   “唉唉唉……”郭建军虎着脸说:“你再这副样子小心我在这里亲你嘴啊。”   朱文轩蹭一下红了脸,“你个流氓!”骂完他自己心情就好了。不管郭建军为什么看上他?又看上他什么了?总之,两人现在挺好。他喜欢郭建军事事替他考虑又不邀功也不惯着他偶尔冒出来的矫情,而郭建军愿意对他这么好,那就行了。   两人算着时间,和朱文霞说了一声,让她们中午自己打电话叫送餐,然后提前半个小时到饭馆。到那里朱文轩才知道,郭建军把整个饭馆都包了,订了七桌八座的菜。“你怎么订这么多?”就算上午来道贺的人全都来了,也就二十来个啊。   郭建军解释:“我让他们把家属一起带上,反正就是图个热闹,不然你以为他们会包你那么大个红包啊。”   说起来朱文轩还没看过那些红包装了多少钱,听他这话就问道:“他们包了多少?”   郭建军一只手五个手指比了两下。   朱文轩有点吃惊,“……给了一千,这么多!”   郭建军觉得他瞪着眼睛的样子特别逗乐,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放心,十桌花不了几个钱,这家饭馆的老板我认识。”   朱文轩还沉侵在‘无交情被人送了那么多礼可怎么好’的愁绪中,酸啾啾说:“你堂堂郭哥有谁不是你不认识的,连衙内的人都要对你客气十分讨好三分,你说你怎么就看上我这么个小人物了?”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了。”郭建军往前一步,将他逼到角落上贴着,沉着漆黑的眼道:“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明明很冷,里面的怒气也是有的,可朱文轩听着就觉得性感的要命,耳朵都红透了。   这种气氛里,朱文轩也集中不了精神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闪躲着眼神尴尬不已。   惩罚什么的,听上去头皮都麻了啊。   郭建军伸手在他后脖子上挠了挠,像是警告他又像是安抚猫,恶狠狠说:“回去再收拾你。”   郭建军丢下话走了后,朱文轩一个人靠在墙角,听着自己砰砰砰跳的心游神了半天。回神后,他望着那边正跟一个男人说话的郭建军,心想:这次真的是阴影缠身恐怕也要往里跳了。至于,底下是跟付宏斌一样的火坑,还是他挡都挡不住的非要爱上的眼前的这个郭建军,只能来看日方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朱文轩蹲在地上花圈,“郭建军,你朋友那么多,好像很牛逼的样子,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郭建军一只手把他提溜起来,“你是不自信还是不相信我?”   朱文轩心说怎么可能承认不自信,“我跟你一起时间这么短,连那个都还没做过,我怎么相信你啊?”   郭建军邪魅猖獗一笑,“原来你是饥渴了啊,早说嘛!”   ……OOXX……OOXX……OOXX……OOXX……   “嗷嗷……你个臭流氓!”←_←这是朱文轩。   ☆、第三十四章   郭建军这个开饭店的朋友叫赵挺,今年三十五,比郭建军稍微矮一点,但强壮程度不输郭建军。甚至,因为年长一些的原因,赵挺看上去更加沉稳、魁梧,比郭建军多了一份年岁打磨而出的老辣。   郭建军跟朱文轩说,赵挺在本地生意做得很大,家里有矿山,还开着水泥厂,像他们来吃饭的赵氏川菜馆在县城还有分店。而且,赵挺还开游戏厅和KTV,跟黑白两道都有来往,貌似和县城富林镇一个很有名的大哥交情很深。总之,赵挺不是一般人。   朱文轩听了这介绍,简直不敢和赵挺寒暄客气。单单说体型和身高上的差距,赵挺就让他有种打退堂鼓的冲动。想当初他第一次和郭建军见面,也是诸多顾虑和不愿的。   虽然接触下来,事实证明郭建军既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也不是横行霸道之人。但是面对太过高大强壮陌生人,尤其是赵挺这种背景复杂的人,一看就是横的,他还是下意识选择敬而远之。   可赵挺是什么人,朱文轩那点小心思,他瞟一眼就看穿了。这要是换个人,他也就无视了。可朱文轩是郭建军带来的,就冲这一点,他都不会怠慢了朱文轩。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就只好去就山了。和郭建军聊了一会儿,赵挺就主动走过去和朱文轩打招呼,“小朱老板,恭喜新店开业啊。”   朱文轩紧张客气地道:“谢谢赵老板,今天麻烦赵老板了,让你生意都没法做。”   赵挺挥手,“没什么好麻烦的,都是朋友,歇业一天又不是歇不起。”瞧瞧,瞧瞧,这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嘴脸。“倒是咱们两别这么老板来老板去的,我年长你几岁,托大喊你声小朱,你跟郭老大一样喊我赵哥就行。”   朱文轩眨眼,“郭老大?”说起来上次郭建军帮他卖核桃的时候,赵军也是这么喊郭建军的。   赵挺笑着道:“他家还有个弟弟,所以他是郭老大,怎么,他没跟你说过?”   朱文轩不动声色:“说过,不过没多说,只说出点事被关了。”好吧,其实郭建军就说了一句“还在里面没出来”,但他自己忍不住好奇心,补脑出无数快意江湖恩仇的枭雄事迹,当然,很可能就是个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故事。   但好奇心真的是猫抓了痒痒的。   赵挺心下诧异,郭建军平时对他弟弟的事,基本是闭口不谈的,没想到会主动和人说。只一瞬,赵挺对朱文轩的态度就真诚了很多。若说他刚才只是看在郭建军面子上,给朱文轩五分客气,那这会儿,他是真把朱文轩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小朱你开业,赵哥就不给你封红包了,不过,今儿中午这顿,就当是赵哥请了。”   朱文轩吓了一跳,“这怎么行!”他开业请客让一个才认识的饭店老板免单,怎么想怎么诡异。   郭建军听到小老板拔高了破调的嗓音,走过来问:“出什么事儿了?”   朱文轩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走上前急忙说:“赵哥说不收咱们饭钱,你快跟赵哥说说这样不行,没道理咱们开业请客让赵哥破费的。”   郭建军对小老板这个‘咱们’二字相当满意,看赵挺的时候都带着‘兄弟够给力’的意思。   赵挺眯着眼,视线在他和朱文轩身上转了转,用眼神询问:你这是看上人家了?   郭建军没有理会,只是拍拍小老板肩膀道:“先跟我到门口去接人,派出所有几个朋友要过来,有他们捧场子,这街上的瘪三就不敢上门找麻烦了。”   朱文轩瞅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人到底是多能交朋友,走哪儿都有人撑场子。   车队的人来的时候,不少都是拖家带口的。见了他就拉着家人上前介绍,有女儿的还教女儿叫他文轩叔叔,说以后去文轩叔叔家买衣服可以打折。朱文轩全都笑着应下,后悔没带几张美人鱼馆的会员卡出来。   郭建军等人走了,悄悄告诉他,“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你别想着拿生意去送人情啊。”   朱文轩愣了一下问:“他们都是你朋友,难道不给打折?”   郭建军一脸‘这脑子没救了’的表情看他,“开店是做生意的,他们去别家买一样要花钱啊。”   朱文轩大致也觉得不该随便给人打折,但他想,如果是他自己的亲戚像大伯大嬢一家或者是郭建军要买美人鱼馆的衣服,他肯定给打折,就算白送也没关系。当然,郭建军不会穿美人鱼馆的衣服就是了。   这么想,朱文轩就跟郭建军说了。郭建军听了后又是欣慰又是犯愁的。欣慰的是他家小老板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有什么好都想着他。犯愁的是小老板这脑袋瓜子真的不适合做生意。   最后,郭建军挑了个不太复杂的道理讲给小老板听,“你说的这些都是家人,可朋友那么多,还会随时会认识新的。而且,朋友些也都有各自的家人亲戚啊,全都打折你的生意还怎么做?”   朱文轩认同了他说的话,但还是坚持强调:“如果是大伯大嬢还有你,我一定不要钱。”   郭建军被他那认真的表情逗乐了,大手按在他脑袋上一阵揉搓,“你当然不能要我的钱,我人都给你了,你得负责我的吃喝穿睡。”   睡你个大头鬼!   朱文轩翻了他一个白眼,看有大众小车开过来,忙拉了拉他袖子。   郭建军脸上挂笑,意思性的往前走了两步,跟快速跨上台阶的人握手在一起。问了好后拉出身后的朱文轩,给几人做介绍:“这就是美人鱼馆的小老板了,以后仰仗大家多多关照。”   “一定的一定的。”派出所那个姓王的所长亲切握着朱文轩的手,像是领导下乡和老乡握手以示亲民,“小朱老板真是一表人才啊,我虽然没去看过,但也听说了你的美人鱼馆,年轻人有作为当真不错,好好干。”   “谢谢您能来,快请进,快请进。”朱文轩受宠若惊,脸上的笑都要僵硬成石头的了。正好赵挺走出来,吊儿郎当看了他一眼,就帮忙把几人带进去了。   朱文轩吐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把赵挺从不可交的位置往能说话的这方扒拉了一下。他扭头问郭建军:“还有人没来吗?”天啦,再多来几个他就要吃不消了。   郭建军碰了碰他搭耸着的脑袋,“热情不来别勉强,有我在他们总会对你客客气气的。”   朱文轩不想跟这个牛逼哄哄的家伙说话,靠在店门口睁大眼等着下一个大人物。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总算陆陆续续把人都迎进去了。   虽然早有准备,可这一拨拨来的人,还是让他有种‘低估了郭建军交友能力’的傻眼和呆滞。什么派出所副所长、科长,什么工商局人事科、综合科,还有卫生局稽查科,车管局交警大队等等,都是衙内人士啊。   郭建军你这么牛逼你家朱文轩都不知道啊!!!   郭建军看小老板脸色臭臭的也不像是累的,低头在他耳边关切地问:“怎么了?”一脸不高兴,在表现的明显点就得嘟嘴了。   朱文轩鼓着脸蛋问:“你丫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朋友?这不科学啊!   郭建军不想现在谈这些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就含糊应道:“他们有一些是跟我爸的交情,我自己的朋友多数还是车队那些人。”   看小老板明显不满意这个解释,他又道:“我爸以前是马帮大锅头,走蜀道茶马路的私人马帮,后来他解散马帮组建车队,专门承包拉运的活儿。现在车队的上一辈基本都是当初马帮的成员,所以他们跟我感情都很好。”   朱文轩总算知道他们经常把车队车队的挂在嘴边是怎么回事儿了。可现在除了开运输公司的,很少有私人车辆被叫做车队的。感情这些人以前都是一个马帮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马帮这种他只在电视上和书上看到过的存在,竟然在他们这小地方也时兴过吗?   朱文轩突然觉得郭建军不是牛逼了,而是身世色彩传奇了。爸爸是马帮大锅头,相当于大首领。私家马帮大首领权力很大,管人管牲口管财物,还能处置犯忌讳的属下。郭建军这个大首领的儿子相当于是个大少爷了。   怪不得车队的人明明有些比他大,也要叫他郭老大或者郭哥。   听起来应该是风光无限的一家人啊,爸爸当年做过首领,儿子在车队干过,看车队大家的反应,就知道干得应该不差。那为什么郭家目前就剩郭建军一个人?他弟弟又为什么会坐牢?还有,郭爸郭妈不在,是过世了还是去哪儿了?   朱文轩对不相干的人和事向来不会分心关注,但如果是相关的人和事,他就会很好奇,忍不住要去捅破一些埋藏的秘密。总之,他现在对郭建军的一切都好奇的要死,巴不得直接问个一二三。可他知道不能问,至少现在不能问。如果他问了,他敢保证,郭建军一定会让他好看。会不会揍他不说,但总归不会让他舒服就是了。   朱文轩这边心思活络了半天,其实也就一会儿。郭建军说起旧事恍惚了一瞬,很快回神道:“先进去吃饭吧,这些你要是想知道,以后……慢慢总会知道的。”   朱文轩应道:“好!”   两人进去就被拉着喝酒,朱文轩吓了一跳,扔下酒杯告罪,“我不会喝酒不会喝酒,你们喝,我替你们倒酒都行。”   郭建军奇怪问:“以前没喝过?”   朱文轩摇头道:“喝过,几岁的时候,但是我不能喝,所以一直都不喝。”   郭建军听他这么说,干脆拿了矿泉水带着他挨桌敬了一圈,然后把他带到最角落那张桌子,丢给赵挺道:“赵哥,你帮我看着点小老板啊,他不会喝酒别让人灌他。”   赵挺大爷似的啃着鸡骨头,挥手说:“行。”   郭建军继续陪人喝酒去了,朱文轩就坐在赵挺旁边吃吃喝喝,忙了一上午了,他早饿了。赵挺也没打扰他,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抿着酒和他聊天。   聊着聊着,朱文轩心一动,给赵挺参上酒问:“赵哥知不知道郭建军弟弟的事儿?”   赵挺叼着烟道:“知道啊,他弟弟郭建安以前也老爱上我这儿混了。”   说完这句赵挺就没下文了。   朱文轩噎在那里,问也不是,不问又憋得慌。他再看赵挺,才发现赵挺正一脸戏谑地盯着他。   朱文轩被他看得不自在,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   赵挺端起面前的白酒,酒了一口说:“你是喜欢郭建军了吧。”   朱文轩刷一下抬头,两只手胡乱摆个不停,“不不不我我我…他,我没别的意思。”   赵挺被他反应逗乐了,“可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啊。郭建军那个人呐,热心归热心,不过也没到见人就帮的份儿上。我是当初让他嫂子给他张罗女人,没张罗成,才七七八八猜到他大概不待见女人的。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把你带来见我了。”   朱文轩镇定道:“我们这就是开业了,找个地方请大家吃顿饭。”所以压根儿就不是专门带你见你的。你又不是郭爸爸,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赵挺斜过眼道:“你这开店他前后找人办手续请施工队跟瘪三阿四哪个没打招呼,说他要是对你没意思,谁信啊?”   朱文轩觉得脸热,但都到这份儿上了,不问清楚不就白尴尬了吗?“那赵哥给我说说他弟弟的事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郭建军不爽地问:“小老板你那么殷勤给赵挺倒酒干嘛?”   朱文轩心说灌醉了好套话啊,又给赵挺倒了一杯:“赵哥多喝点,别客气。”   赵挺笑了笑说:“说了我请客,我自然不会和自己客气。”   朱文轩假装推脱:“哪能让赵哥你请,我请我请。”   赵挺一口干,继续笑:“别跟赵哥客气啦,都是自己人嘛。”   朱文轩狗腿,笑得一脸讨好,又倒上一杯:“不客气不客气,谢谢赵哥,赵哥喝酒。”   郭建军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拎起小老板道:“他外号喝不醉你别白费力气了。”   朱文轩傻眼:“……”   赵挺哈哈笑:“小朱再给我倒一杯。”   朱文轩抓一根葱,一下塞他鼻子里,回头抚了一下发型,风情万种。   被塞了葱的赵挺:“……”   被风情万种雷了的郭建军:“……”   ☆、第三十五章   因为来的客人大多是相交多年的朋友,除了衙内那几位是看在郭建军的面子上来走过场的,吃完饭借口有事就先走了。剩下的全是车队自己人,这种聚一起吃吃喝喝的事儿平时也没少干,闹起来根本没什么顾忌,一个个敞开了肚子甩开膀子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   家属妇女同志们,就坐一桌吃吃饭后水果,聊聊男人和孩子。如果有谁挑起保养皮肤的话题,还能相互摸摸脸交流一下心得体会。而跟来下馆子的小孩子,在吃饱后就跑没影儿了,都是十多岁的半大孩儿,倒是不需要大人操心。   郭建军喝酒划拳都是一把好手,车队里少有人能比得过他。这会儿他正跟乔田亮和赵军他们喝得高兴,赵飞龙跑过来惊抓抓喊他:“郭哥,你赶紧过去看看吧,赵哥跟小朱哥不知道说了什么,小朱哥哭得淅沥哗啦的。”   郭建军脑子里转了两圈都想象不出这个‘稀里哗啦’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一听是小老板,他就把酒杯子放下找赵挺去了。这兄弟当得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他千叮万嘱要把小老板照顾好要把小老板照顾好,把人给他欺负哭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郭建军猜多半是有什么误会,而且阿龙那小子一向说话夸张。小老板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你说他心软容易吃亏憋一肚子难受自己给自己找受罪,这个他信,但是受点罪了就哭什么的,万万是不可能的。就小老板那缺根弦儿的反射弧度,估计哭也是在人后自个呆着想啊想的想不通才会抹那么一下眼睛。   哭得稀里哗啦?别逗了!   可事实是,等郭建军到赵挺那一桌,跟小老板哭得兔子似的眼睛一对上,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全被抛到脑后了。他直接黑着脸问赵挺:“你干什么了?”说着两步过去把小老板拉起来楼自己怀里,保护者的姿态做得十层足。   赵挺正哄着呢,看他过来,也没计较他口气不好,反而松了口气,一脸‘头都大了’的表情道:“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爷搞定咯,我都快被他哭疯了。”   朱文轩两只眼睛红得吓人,眼泪水一颗接着一颗从上往下滚,跟洗脸似的刷刷刷冲了一脸。他鼻子上的黑框眼镜被抹眼泪的手顶歪到一边,看上去太惨太狼狈了。   郭建军仗着身高,将他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搂着他后背的手一下下替他拍着,嘴里也跟着哄:“多大了啊还哭,有什么事儿跟哥说,哥替你做主。”   郭建军拿眼神问赵挺:你丫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赵挺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   车队的人只要没醉的这会儿都聚过来了,三言两语劝着小老板,也有打趣赵挺的,说:“赵哥你怎么人小朱老板了啊,看郭哥都心疼死了。”   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服被哭湿了一滩,郭建军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哭这么凶明显不正常啊,关键是哭不都是要出声儿的吗?小老板这无声无息的,要不是还抽抽两下,躲他怀里默默流泪估计谁也看不出来他是在哭。   “我怎么知道……”赵挺快郁闷死了,他不就讲了一点郭建军家里的事儿给朱文轩听吗,至于这样嘛。是,郭建军那一家子身上发生的事,任谁听了都会唏嘘不已,感叹一下这家人命不好,对年纪轻轻抗下家庭重担的郭建军心疼一把,可也犯不着心疼成这样儿吧。都哭成泪人儿了啊!   叹了一口气,赵挺道:“我就跟他说了一点跟你有关的事儿。”看郭建军沉了脸,赵挺摸摸鼻子道:“是他先跟我打听你弟弟来着。”就知道嘴贱要惹事,瞧瞧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副鬼样子。   朱文轩刚被郭建军搂到怀里的时候,就恨不得打个洞躲到地下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今天真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难看,要他当着所有人面上演一出‘真哭’大戏,他宁愿被郭建军强行按到胸口上。   不丢脸已经丢脸了,装一下事出有因被人搂着总比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得一脸泪强啊。   可这会儿他靠在郭建军身上,明显感觉到随着赵挺提到郭建军弟弟的事儿,郭建军身上的冷意重了很多。他怕郭建军怪罪赵挺,只好撑着身子道:“不关赵哥的事儿,是我自己找他问的。”   郭建军听他声音里的鼻音和哭腔都很重,但好歹没含什么委屈,只是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就问:“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想可怜我可怜差不多也就得了,一直哭像个什么样子。”   你以为我想一直哭啊!朱文轩瞪了他一眼,奈何哭脱靶了眼睛有些肿,眼皮儿都变四层的了,瞪一下立马被眼皮压回原形了。“不关赵哥的事,是我自己问他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这还争着帮人解释呢。郭建军无奈,一手抬起他下巴。赵飞龙极有眼色的捧了一包抽纸过来。郭建军抽了几张,替他擦了擦脸。可没擦一会儿他就停手了,太多眼泪擦也白擦。   “别再哭了,都是些成年旧事了,你犯不着这样。”这些年他都习惯不去想了,可猛地这么被人提起,还是和小老板提起,他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但不管是什么滋味儿,被小老板这么一哭,什么滋味儿也不对味儿了。   “哪样啊。”朱文轩哭着说:“你以为我想哭啊,这要是能停下来我早停下来了。”他平时都是很注意的,自从小时候喝过一回酒,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后,他就再也不敢喝了。   今天是听赵挺说,郭建军的父母当年是因为矿洞塌方被活埋去世的,而郭建军的弟弟则是在六年前开车出了车祸撞死人被判入狱的。郭建军父母死的时候,郭建军才十六岁,半大的少年硬是咬牙把弟弟拉扯大了。事情到这里就够感人的了,可这弟弟后来竟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儿,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朱文轩听完后,胸闷鼻酸眼睛涩,恨不得早十年认识郭建军,多少能帮着分担点儿啊。他越想越替郭建军难受,一难受就不小心把倒给赵挺喝的酒喝了,还连喝了三杯。赵氏川菜馆自制高度人参枸杞酒。平时连啤酒都不敢沾的人,三杯下肚可想而知。   所以,当赵挺沉重的跟他说道:“郭建军不容易啊,当初他把房子车子全卖了赔给郭建安撞死人的家属,完了这些年还时不时的上门去赎罪,逢年过节都要去送礼,被打被骂也没抱怨过。”他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是有那么点心酸想哭的感觉,可更多还是酒精起作用了。   还是乔田亮见多识广,看了半天突然说:“小朱你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赵军先前划拳输给郭建军,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一张脸绯红,听乔田亮的话就问:“酒精过敏不都是起疹子吗?”   赵挺也回过味儿来了,“有些人不起疹子,就喉咙痛流鼻涕流眼泪什么的……哎,小朱你什么时候喝酒了啊,”他不记得小老板喝过酒啊。   朱文轩忙着擦眼泪,没功夫跟他们说话。他觉得他两只手都要用不过来了。眼泪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喝过酒,猛这么喝一回,还是白酒,他现在酒劲儿有点上头了。感觉人都是轻飘飘的,心里火烧火燎的,脑子还有点晕。   郭建军替他把眼镜摘了,好方便他抹眼泪。不过,看小老板一双眼睛肿的跟金鱼眼似的,他干脆先把人带走,“我看他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我带他回去,你们喝了酒一会儿都别开车,赵哥你看着点他们。”   赵挺挥手说:“行了行了,都不是未成年,这点儿安全意识大家都有。你赶紧把人带回去歇着,我这儿看着他哭都快内疚死了。”   朱文轩连忙哭着掏出钱包,拿出一摞钱,大概三千来块,也没数,递给赵挺说:“赵哥,今天谢谢你啊,饭钱要是不够我回头补。”看赵挺要说什么,他抢着说:“你要是不收我就不走了。”   “说了这顿我请客的。”赵挺乐呵:“你这哭着给我赛钱,怎么感觉像是我抢你的啊。”   朱文轩冲他咧了咧嘴。   赵挺嫌弃不已,“得得得,快别笑了你,又哭又笑的难看死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朱文轩和郭建军回到小阁楼的时候,酒劲儿彻底上来了。他不仅哭,还晕得厉害,坐床上一声不吭的一边抹眼泪一边看那边几个郭建军左右摇摆的端盆子倒热水。   郭建军试了试水温,很烫,但他没兑冷水,就那么把毛巾没进水里,捞出来拧干,摊开盖到小老板眼睛上。   朱文轩躲了一下,被郭建军扣住后脑勺没躲开。不过,滚烫过后热气敷到脸上十分舒服。   郭建军敷了一会儿收回毛巾,又去热水里泡了泡,再拧干给他继续敷,如此重复几次,等盆子里的水变温了才罢手。“怎么样?还想哭吗?”   朱文轩努力睁着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他,“我没哭。”   郭建军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在他面前盯着他眼睛,忍了忍还是笑出了声,“瞧你这可怜样儿。”   朱文轩只觉得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特别帅,笑起来的声音还特别性感,他跟着咧了咧嘴就凑上去啃到那张嘴上。舔了一下委屈地扁着嘴巴说:“一股酒味儿。”   郭建军还处在被小老板主动亲了的欣喜当中,哪管他的小委屈,扣住脑袋贴了上去,长舌直入,卷了他舌头允吸起来。   朱文轩更晕了。一开始他还知道是郭建军在亲他,到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如此,等郭建军放开他后,安抚性的舔了舔他的唇,他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反应都没有。郭建军被他的金鱼眼看得毛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朱文轩呆了一会儿才说:“睡觉。”然后翻身就要往床上爬。   郭建军看他鞋都不脱,连忙喊住他:“等等,先把鞋脱了。”   朱文轩又爬回来坐着,弯腰把鞋子脱下,两只摆在一起,有一只没摆正还重新摆了一下。摆完后就自己爬到床上,也不分床头床位,揭开被子躺下去。   郭建军奇怪怎么亲了一下变这么乖,但看他衣服裤子也不脱,就替他拉开被子帮他脱外套和长裤。朱文轩很配合,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脚就抬脚。只是,伸手的时候两只都伸,抬脚的时候也是两只都抬。   郭建军笑着说:“左脚抬起来。”   朱文轩没动,就在郭建军忍不住要重复一遍的时候,他把右脚抬起来了。这次换成是郭建军没动了。没过一会儿,朱文轩自己把右脚放下,换成左脚抬起来。郭建军暗笑一声,替他把挂在左脚上的裤子拉下来。   “朱文轩,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文轩用金鱼眼望着他,声音很干脆,“知道。”   郭建军笑得越发深沉了,“那我是谁?”   朱文轩声音有点大,“郭建军。”   原本只打算替他脱了外套和长裤的,郭建军顿时改了主意,“你自己把衬衣脱了。”   朱文轩躺在床上,伸手就开始解扣子,动作还挺麻利,没几下就全解开了,扒拉开衣服露出小胸板。   郭建军望着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和露在外面的身子,大手摸上他的肚子,揉了揉问:“今天吃饱没有?”   朱文轩挥开他的手,自己拍了拍肚子,力气还不小,啪啪两声脆响,“饱了!”   “噗……”郭建军突然就觉得心跳有点快,他把手摸上小老板的胸前,捏住一边拧了拧。   朱文轩哼哼两声,还是照旧挥开他的手,自己摸上去学着他先前的样子拧了起来。   郭建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燃起无数小火焰,跳动的小火苗越演越烈。他试着把手放到下面,隔着内裤替小老板揉了两下。果然,小老板立即挥开他的手,自己动手揉了起来。   郭建军望着他顶起来的内裤,起身一边欣赏他的动作,一边将自己的衣服裤子全剥了下来。   ☆、第三十六章   朱文轩第二天醒的时候,直接翻个身把自己埋在枕头上。身上卡车碾过似的酸痛感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别说,他并非完全不记得。   他记得郭建军躺在床上当着他的面儿打手枪。喝了酒后爱学人的毛病让他相当霸气,一巴掌挥开郭建军的手,抓住郭建军的大家伙就抢着助人为乐了。   可恶的是,郭建军那流氓竟然还诱哄他用嘴替他做!   妈的,射老子一嘴就算了,竟然润滑剂都不买,拿儿子随便抹了抹就捅进去了。朱文轩回忆起那瞬间的撕裂感,裹在被子里的身子连着打了一串的抖。   郭建军不在。这是他竖起耳朵分辨了半天后得出的结论。这让耻于面对郭建军的他多少松了一口气,但又隐隐不满。任谁被按在床上各种姿势来了一遍捅到后面都没知觉了只知道啊啊啊啊一通乱叫到第二天一醒发现施为的人早拍拍屁股走人了心情都会差到谷底。   在心里把郭建军骂了个狗血淋头弓腰驼背只差跪地上忏悔了,朱文轩抱着肚子在床上嘎嘎嘎一通乐。乐极生悲扯到被揉碎的身子又哎哟哎哟一阵叫唤。   真是声声凄凉,娇弱不已。   郭建军刚进门就听见他可怜巴巴的声音,刚硬的面容柔和下来,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到床边摸了摸他脑袋问:“是不是还很痛吗?我买了点药回来,给你擦擦。”说着就要去揭被子。   “你干嘛?”朱文轩裹着被子翻个身,防备地盯着他。   靠靠靠,痛死了啊喂!嘤嘤嘤……   郭建军望着他肿的看不见眼珠子的水蜜桃眼和扭曲成一朵花儿的小白脸,抽了抽嘴角移开视线,坚决不露一丝笑,只温柔说:“你后面磨得有点红,我给你擦点药吧。”   你后面磨得有点红……后面有点红……有点红……朱文轩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憋了一口恶气吼:“郭建军你个混蛋竟然乘人之危枉为男人真真小人也太让我失望了!”   郭建军很淡定,只是拿着药管研究使用说明,头也不抬地道:“明明是你骑到我身上非要对着我又亲又添的,后面自己撩拨出火了就哼哼着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我要是不给你,你就自己贴我身上蹭……好吧,就算是我混蛋吧。”   朱文轩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不说话,嘴巴抿成一条线,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想要报复社会的黑暗气息。   郭建军低头亲了亲他的嘴,算是安抚了,揭开被子不顾他挣扎将他翻转身,压住一条腿,另一条扳开到露出关键部位,挤出药膏进缝隙里,在红肿都快破皮的地方轻轻滋开涂抹。   朱文轩抓了枕头盖在脑袋上,凉凉的感觉和打着旋儿的手指让他忍不住缩了一下。   郭建军义正言辞地道:“就算你现在想要,我也不会给你,至少要等两天。”说着戳了戳刚才缩一下闭合上嘴巴的小可怜。   朱文轩“嗷”一嗓子,回头怒视他。   郭建军认真道:“等它好了才行。”   谁想要了!谁想要了!谁想要了啊混蛋!   朱文轩郁闷地趴回床上,“我要请假三天,你负责端茶送水喂饭外加洗衣服,还有,美人鱼馆那边你得去露露面,昨儿第一天开业,今天老板不去说不走。”   郭建军替他盖好被子道:“我九点过去看看。早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朱文轩恶意满满地说:“吃你做的。”   小老板想吃自己亲手做的,郭建军还是很高兴的。到王叔家厨房要来点面粉,加水揉成面团,撕成细细的条,用擀面杖滚压出薄薄的面皮。烧开水,下锅煮,捞起来用冷水冲了冲,保证嚼劲儿出来后,再放锅里滚开一遍。   洗一撮芹菜叶子垫在碗底,倒入热气腾腾的面皮进去,加点煮面水,清清淡淡的除了王婶做的碎末猪肉臊子和香油,别的都不放。   朱文轩听见开门声,跟着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儿,有芹菜,还有面条。他爬起来坐床上问:“你做的什么?”郭建军竟然会做饭,这让他实在是新奇了一把。他原本是想为难为难人算了,没想到还有这惊喜。   郭建军捧着碗给他看,“手擀面,我以前跟一个阿婆学的,你尝尝看。”不想他下床折腾,郭建军就那么替他捧着碗说:“你就坐床上吃吧,我给你端着。”   朱文轩诧异了一下,抬头看着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什么别扭不爽都消了。他也不拒绝,就那么拿着筷子挑了一点一指宽的面条放进嘴里。   入口麦香爽滑,面筋尤其韧道,清汤里只有芹菜的香味儿充斥满口腔,味道别具一格,有使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他毫不吝啬地比了比大拇指,嘴里不闲,呼啦啦一碗下肚。   郭建军等他吃完,收拾碗筷拿下楼洗干净,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个小胶皮桶,放床底下说:“想尿尿就尿里面,我一会儿回来倒。”不待小老板反驳,他又说:“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店里看一下,中午给你带吃的回来。”   “嗯。”朱文轩捂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目送他出门后勾了勾嘴角安心的补觉去了。   早上刚醒那会儿,他心里其实是些有忐忑的。郭建军没在,他的胡思乱想就会忍不住多一些。虽然他也知道跟郭建军在一起这种事儿是迟早的,但他并未做好准备,至少昨晚上并未做好准备。不是他矫情,只是,有时候越发觉得郭建军人好,他就越发对自己唾弃起来。   跟付宏斌美好过也糟糕过最后变脓疮的感情,让他对现在和郭建军在一起的日子既珍惜又惶恐。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和改变他爱上郭建军的事实。就连昨晚上那般疯狂的交缠和嘶吼,也让他食髓知味、沉溺其中。他能做的就是相信郭建军和自己,比上一次更加理智却更加用心的去经营他们之间的感情。让它细水流长,汇聚成河。然后他耗尽一生,终伴扶持。   郭建军出门后轻快的步子就沉重起来。   跟小老板做的滋味爽不爽?答案是肯定的。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做过这种事,荷尔蒙正旺盛滋长的时期,他忙着赚钱,忙着照顾郭建安。好不容易等郭建安长大了点,他的车队越做越大,都动心思想开一家公司了,可郭建安却出事了。   记忆里,他从十六岁开始就变得非常忙碌。身体有需要,他就自己解决。他也不觉得这样做是亏待自己,反正他的心思也从来不会放在这些方面。所以,小老板昨晚上热情和奔放让他第一次尝到了会上瘾的甜头。   他喜欢小老板,一天比一天喜欢,喜欢的根本舍不得放手。   郭建军觉得自己就是个操蛋玩意儿,前脚把人睡了,后脚出门就他妈的小气犯怄。   小老板和付宏斌的事儿他是早知道的,以前也没介意过,包括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谁还能没个过去呢。他自己是因为没空找或者一直没碰到想要的,想想正常来说,哪个二十八岁的男人还是个雏?   只是,想到小老板昨晚上那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状态,他心里就像泼了汽油,嫉妒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把付宏斌活寡扒皮。他不怪小老板,也没有道理去怪,可他真的是见不得有人跟他一样,见过甚至享受过昨晚上那般模样的小老板。   知道付宏斌这个人的时间也不短了,但这还是郭建军第一次有弄死他的想法,不弄死也想套麻袋揍他个半身不遂不能人道。他觉得他和付宏斌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总有一天会碰上好好出一口恶气。   鬼使神差的,郭建军就给曹诚打了个电话。   曹诚开口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怎么样服装店昨天开业生意好不好?”   郭建军道:“我们昨儿走得早,不过,看走之前的状况应该差不了。服装厂那事儿谢了啊,那个苏小姐人不错。”   苏小姐就是就是曹诚老婆的闺蜜。曹诚嘿嘿笑:“你比小朱会来事儿啊,我听苏婷婷说你还给她赛钱了。”   郭建军当时看了那家服装厂。车间很大,工人也多,生产的服装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挺好,关键是风格等等很适合美人鱼馆。有苏婷婷的关系,他们才能拿到和批发商一样的价钱,所以,能花点钱求长期合作何乐而不为。封个不算厚实的红包,对方就积极说以后可以帮忙叫物流发货,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厂里,货款走账,款式网上选。   看美人鱼馆就要到了,郭建军眯了眯眼问:“小老板酒量是不是很差劲?”他想,以曹诚和小老板多年的交情,说不定可以问出点什么。   “酒量?!”曹诚声音里一股‘你逗我呢’的味道说:“小朱他不喝酒,他喝酒过敏,以前我们寝室有人过生日,大家出去唱歌,他都是负责为大家服务的,从来不沾酒。”   郭建军忍不住勾起嘴角,“付宏斌呢?他跟付宏斌一起也没喝过?”   “你怎么会问这些?”曹诚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道:“跟付宏斌一起也没喝过。最开始付宏斌和他一起的时候,大家一块聚餐,付宏斌还会帮他挡酒,逢人就说小朱酒精过敏,喝了起疹子。总之,从我认识小朱后,就没见过他喝酒。”   郭建军到美人鱼馆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了。蒋小花看见他,九十度弯腰问好:“郭老板好!”   郭建军笑了笑:“你们就一个朱老板,什么时候多了个郭老板了?”他以为小姑娘嘴巴甜随便喊的。结果,朱文霞接过话说:“可不是郭老板,文轩昨儿专门交代的,以后见你如见他。”   这小东西!   郭建军心里熨烫,走过去收银台查了电脑上昨天的营业额。   朱文霞小声跟他说:“我昨儿走的时候也查了一下,看见这数字还吓了一跳呢,没想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消费起来这么吓人。”   郭建军默算了一下利润,心里满意但并不表露,只是道:“昨天是开业,之前你们宣传把鳌头做足了,以后稳定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了。所以,告诉蒋小花她们,服务态度一定要好。”   朱文霞应下。郭建军又问了一下其他事情,看店里一切正常,就打算回去陪小老板了。朱文霞拉着他问:“文轩怎么没来?他这老板昨儿上午走了就没露面了。”   郭建军不敢说小老板喝了酒。朱文霞是小老板家人,说不定知道小老板不能喝酒的事儿,只说:“他在家呢,昨儿晚上打麻将玩得比较晚。”车队的人昨晚上确实打麻将到很晚,也不怕被戳穿。   赵文霞不疑有他,反而笑眯眯地道:“那等他来了要让他请客。”   看郭建军面露疑色,她吃惊道:“难不成没赢?不应该啊,文轩打麻将一向手气好。我们过年打都是不准他上桌的,就撵他去厨房做饭。他要是上桌,那剩下三个人只有输钱的份儿了。”   对于郭建军这个逢赌必输的人来说,乍闻小老板逢赌必赢的技能,第一反应就是下次赵挺他们再约牌一定去,带小老板去,非得把这些年输出去的钱给赢回来。   郭建军回家的时候,小老板正裹了拳头放在嘴边,歪着闹脑袋睡得一脸香甜。   他在床前蹲下,凑过去亲了亲小老板的额头,又亲了亲眼睛,然后是鼻子和嘴巴,小心翼翼的,带着缱绻爱意。   小老板嘟囔一声,迷糊糊睁开眼,说了一声“你回来了啊”又呼呼睡过去了。   郭建军这会儿解开了心里那个疙瘩,还是想揍付宏斌一顿,但已经没有早上时候的抑郁之气了。他就那么趴在床边守着小老板睡觉,想着昨晚上的热血沸腾、香艳无边,满足的只愿意一辈子都这样美才好。   朱文轩睡到快一点才悠悠转醒,一扭头就被床边黑洞洞的眼睛吓了一跳。他一巴掌拍到郭建军脑袋上,声音尖的都破调儿了,“你杵这儿干嘛呢?”   郭建军嘿嘿笑:“媳妇儿。”   朱文轩:“……”   “你叫我啥?”朱大猫炸了毛,瞬间竖起尾巴,伸出锋利的爪子,“你敢再叫一遍我挠死你!”   郭建军把脸埋在被子上,留个后脑勺随便他挠,等他挠够了,才抬起头舔了舔唇说:“我现在就想上你怎么办?”   朱文轩被他那双毫不遮掩的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受了蛊惑似的就想同意,可关键时刻作痛的屁股紧急喊停。   他黑着脸拒绝:“不行,想要自己撸,反正我不伺候。”   郭建军掏出回来路上买的小塑料袋,献宝似的放到床上说:“我买了套子和润滑剂,这次一定不弄痛你。”成人用品店的男人告诉他这个牌子的好用。   朱文轩看了看塑料袋里的东西,肿成桃子的眼皮跳了跳,爆喝一声:“郭建军!你给我滚出去!”   郭建军遗憾地收起小塑料袋,准备留到晚上再用。不过,他也没滚,而是捏捏小老板鼻子道:“你知道昨儿一天店里买了多少钱吗?”   “多少?”朱文轩急切问。   郭建军指了指自己的脸。   朱文轩白他一眼,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玩意儿。但还是凑够去亲了他脸一口。   郭臭不要脸满意了,比出一只手说:“五万多。平均单价可以算两百,五万多意味着昨天我们有两百多位客人。”这个数据在小镇上已经很吓人了。“售价在成本基础上翻了翻五倍,就算以后人流量减少,但等趋于稳定后,咱们还是可以赚很多钱。”   “太好了!”朱文轩欢呼一声,拍拍旁边的床让他躺上来说。   郭建军蹲着不动。   朱文轩催促道:“你倒是上来啊,蹲着不累啊。”   郭建军说:“累!”   可问题是他脚麻了站不起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郭建军走进一家成人用品店:“老板,你这儿有没有好点的润滑剂?”   猥琐男三秒钟拿出无数瓶瓶罐罐:“都是新货,哥们随便选。”   郭建军眼花缭乱道:“哪一种润滑效果最好?”   猥琐男扒拉出一个绿色瓶子给他:“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对了哥们,来盒套子吗?”   郭建军点头:“嗯。”   猥琐男一秒钟丢出无数盒:“有螺纹点状条状狼牙颗粒五颜六色各种香味的随便选,你要哪种?”   郭建军算了算一晚上用三个?四个?要不五个吧,“每种都来一盒吧。”   在家补觉的朱文轩睡梦里总觉得没盖被子,屁股凉飕飕的……   ☆、第三十七章   美人鱼馆火爆的生意一直持续了两周时间才慢慢下滑然后趋于稳定,但也维持在一个相当乐观的收益状态。朱文轩和郭建军清理了库存,对比这几天的售卖情况,又给苏婷婷打电话订了第二批货。   苏婷婷在电话里诧异地问:“不是说你们哪儿就是个山的不能再山的农村吗?怎么卖这么快?”她以为那批货怎么也得卖一个月。   朱文轩和她开玩笑:“这不是我们山里人没见识嘛,你们厂的衣服在我们看来就跟电视上的大明星穿的似的。”这话也是有由头的。之前一中有个学生在美人鱼馆买了衣服,穿到学校上课后被同学认出,说是李小璐同款。   这下美人鱼馆又火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学生到店里就问,有没有哪个哪个明星的同款。朱文霞和朱文轩都答不上来,一个是居家男只对设计如数家珍,一个虽然当年专业过但奈何这几年嫁人生孩子宅在家里当全职早跟流行服装和市场脱节了。   关键时刻蒋小花小姑娘又发挥作用了,蹦出来小胖手一指,“我家有孙俪娘娘同款范爷同款小燕子同款高圆圆同款还有欧美明星和韩国明星同款。”   女学生们欢欢喜喜试衣服去了。   朱文轩拉过她问:“真是同款?”   蒋小花说:“是啊,那个一字领木耳连衣裙是李小璐同款,那个三叶草休闲套装是范爷同款,那边那个千格鸟A字群是韩国美女全智贤同款,反正有不少呢。”   朱文轩觉得蒋小花同学简直就是个人才。就说她那个画画技能吧,受了开业当天她给姐妹们画美人鱼在脸上的启发。现在,美人鱼馆四个小姑娘每天上班前都要在脸上画美人鱼。朱文霞怕长期使用颜料不好,就买了化妆品给她们用。眼影色彩更漂亮,清洗也容易。   四个小姑娘爱美之心膨胀,积极把自己往美人鱼高度打扮。这一条街,没哪家店员有美人鱼馆的标志养人,一个个甜甜的见人就笑。据说已经和不少来买衣服的客人交上了朋友,尤其是几个学校的学生,进门就嘴巴甜喊朱姐姐蒋姐姐,好一派买卖双方皆大欢喜其乐融融的景象啊。   这么喜人的场面,当然不止是来源于一盒化妆品,而是郭建军郭老板在开小会的时候,宣布美人鱼馆改工薪制度为底薪加提成。底薪解决温饱完全没有问题,但如果你想要更多的钱,那就尽情发扬你三寸不烂之舌本事,用春风般温暖、细雨般滋润的无微不至的优质服务让上帝满意然后掏钱。   目前来看,效果当真喜人,至少每日营业额正在以健康稳定的速度增长上去。相信等第一个月工资到手后,四个小姑娘的小宇宙会更进一步的被激发出来。   言归正传,订货的事情搞定后,朱文轩付了一半货款,另一半等到货后再付。这也是当初签订的合同条款。这期间,他和郭建军还合力把大蒜种了下去。   今年的蒜种尤其贵,高速路开通,到汉源收购当地特产再运往外地销售的老板增多,特产价格上涨,种子价格自然跟着涨。所以,朱大伯没有买最贵的全是大瓣的蒜种,而是买了中档价位的大大小小都有的。   蒜种要越大越饱满才好,以后长出的蒜苗才会又粗又高,如此,生出的蒜薹也会又粗又高,将来新的大蒜也会瓣瓣匀称肥厚。再有一点就是,蒜种大小不一,将来长势也会不一,一块田里,还是要同期长势才好控制施肥浇水时间。所以,赛选一下蒜种是很有必要的。   朱文轩和郭建军白天栽蒜,晚上就端着塞箕把小瓣蒜种漏塞出去。选出来的大瓣蒜种被栽到甘溪坝的五分田和大地新的六分田了。这两块田都是肥田,而且够大,田坎边上就算种有果树也不会影响光照。充足的阳光是影响产量的关键因素,所以,这两个地方也算是朱家最主要的经济作物农田了。大春种水稻,小春种大蒜,一年两季,刚好。   黄泥磅和沟沟头是离家最近的两块田,朱奶奶有时候散步都能走着去。但这两块田都很小,就一分多一点,加上田坎周围种满了果树,基本属于荫田,平时就种一些大白菜青菜等等。不过,今年朱文轩把塞出来的小瓣蒜种栽在了这里。   荫田种大蒜,将来蒜苗瘦小,大部分还生不出蒜薹,但是它会长独蒜。不同于有蒜瓣的包蒜,就是一个圆形的整蒜。独蒜价格比包蒜更可观。虽然不指着这两块没多大的蒜田赚钱,但种成大白菜自家也吃不完,最后烂在地里最多就起个肥土作用。所以,既然有不少小瓣蒜种,朱文轩就干脆种了。   除了这些田,朱家在半山坡上还有两块地,所在地分别叫‘和尚寺’和‘对明坡’。   都是在河沟对面的山坡上,只不过这山坡中间有条很深的涧,和尚寺在山涧那边,对明坡在山涧这边。两个地方都不近,因为要爬坡,去一趟单程都要四十分钟。   往年朱文轩不在家,这两块地就空着。地里就一些梨树、李子树、枇杷树和杏树。朱大伯家在这两处地方也是有地的,弄自家的时候帮着照料一下,到果子成熟季节,还是能卖几个钱。   今年,朱文旭一咬牙,拉上郭建军把两块地都挖了挖,种上辣椒、茄子、四季豆、豇豆等等。   尚寺那地方还有一个村子,所以修了一条货车都可以通过的大路。他们去挖地种菜的时候,郭建军就借了王叔家饲料店的小货车。节约时间就不说了,好歹免了脚力这茬。但对明坡就得全靠双脚走着去了。   郭建军比朱文轩耐操,一个多星期忙碌下来,屁事儿没有。朱文轩就不成了,双手起泡(挖地锄头磨的),双脚也起泡(爬坡鞋子磨的),连皮肤都黑了一些。   这天吃了晚饭,朱奶奶到隔壁朱大伯家逗张新阳去了。郭建军找了药酒出来,坐沙发上说:“衣服脱了,我给你身上全擦一遍。”小老板这几天全身酸痛,害得他想晚上做点什么都于心不忍。   朱文轩脱光了趴到沙发上,惬意地问:“你技术行不行啊,别把我按痛了啊。”郭师傅说放心,技术好着呢。可他一按,朱文轩就惨叫。那高分贝把隔壁的朱奶奶和朱大伯母统统引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朱大伯母抱着张新阳扶着朱奶奶匆匆进屋问。   朱文轩从沙发上抬起头来,露出包着泪花的眼睛,吸吸鼻子说:“没事儿。”   就是疼的想哭,但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朱奶奶闻着药酒的味儿,再看挽着袖子的郭建军,心下了然。但还是心疼宝贝孙子这些天干活受了罪,就和郭建军说:“小郭你轻点,轩轩他从小就怕疼,你力大了他受不了。”   朱大伯母哈哈哈大笑:“阳阳快羞羞你轩轩舅舅哦。”   “啊!”张新阳淌着口水伸着手想要郭建军抱他。   朱文轩愤愤道:“我才是你舅舅,你个小没良心的,就认识那个大块头。”   郭建军拍拍他的背提醒:“我开始了啊,你别叫那么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说完两只大手很稳的开始揉按起来。   朱文轩咬牙扛着,疼得受不了还是要叫几声。   朱奶奶和朱大伯母就在一边笑话他,时不时还拉上张新阳一块,简直是毫无同情心可言。过了一会儿,朱大伯母突然说:“轩轩,你还记得下面开药店那家的李陈兵他家二女儿不?以前你们一个班读书的,叫李切的。”   朱文轩想了一会儿道:“记得啊,我们那天在甘溪坝栽蒜的时候还碰见她了,她跟她爸妈也去栽蒜的。”他回头跟郭建军说:“就那天喊住我聊了几句那个,长头发白衣服的。”   郭建军眯了眯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揉到他腰上的时候,力道没收好,略重。   朱文轩疼得差点跳起来,扭过身子抗议:“我不要你按了,你这手劲儿太大了,疼死了。”   郭建军面无表情地道:“你以前经常坐办公室,肌肉都是僵硬的,回来干几天活儿就哪儿哪儿都喊痛,我不用力怎么替你活血经脉。”   朱奶奶一听这话,立马附和道:“对啊对啊,要用力把药酒揉进去,轩轩你忍忍啊。”   朱文轩任命一般趴回去,继续跟朱大伯母聊天,试图分散一下注意力,“大伯母怎么会突然跟我说起她啊?”   朱大伯母笑呵呵卖了一会儿关子才说:“那姑娘比你小几个月,皮肤也白皙,看模样儿倒是个周正的。我看她小时候就很勤快,家里什么活儿都帮着她爸妈干,如今在外面打工几年,回来是更漂亮了。”   朱文轩听得直点头,李切确实比读书那会儿漂亮了。不过,他们那时候读书都不跟女同学玩的。他只是经常看见李切背着背篼从他家门口过。想来算是勤快的吧。   大伯母看他的表情,就笑着说:“轩轩你觉得她怎么样?”   朱文轩缺根弦硬是没听出话外音,老实说:“挺好啊,那天看见了,确实比以前漂亮,而且人也还和以前一样勤快呢,她帮她爸妈干活呢。”   郭建军眼神沉了沉,盯着小老板光溜溜的背很想两巴掌甩上去。   朱奶奶之前就被儿媳妇通过气的,她觉得那女孩子人不错,现在听孙子也夸对方,就问:“这么说轩轩你喜欢她了?”   啥?朱文轩傻眼。尾椎那地方突然摸上一双大手,一个用力。他“啊”了一声,音都变调了。   郭建军继续按摩工作。   朱文轩趴在沙发上,等那阵子酸酸麻麻还痛的飙泪感过去后,才苦着脸跟朱奶奶和大伯母说:“感情你们是在替我相看姑娘啊。”   他早该意识到前段时间奶奶和大伯母有事无事就喜欢在他面前说这家姑娘何如如何那家姑娘如何如何是在替他打算,可他心思从来没有放到女人身上,怎么可能领会她们的良苦用心。   感受一下落在后背上的如有实质的危险目光,朱文轩头都大了。   朱奶奶说:“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她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朱大伯母紧跟其后,“你看阳阳这么可爱,难道就不想自己生个?”   郭建军不按了,走到另一边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漆黑的眸子时不时扫他一眼。朱文轩抓了两把发麻的头皮,打了个哈哈说:“我现在还不想跟人谈呢。”   朱大伯母以为他是碍于面子,不喜欢相亲这种形式,不是说现在外面的人都时兴自由恋爱么。她一摆手说:“这也没啥,你们男未婚女未嫁,都是一个地方的,彼此都知根知底。大伯母也就问问你意思,你要是觉得还成就先处处看,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决定。”   朱文轩偷偷看了郭建军一眼。郭建军冲他挑了挑眉。   朱大伯母看到这一幕,拍了下额头说:“小郭你跟轩轩一样大吧,喜欢什么样的跟大伯母说,大伯母给你瞧着点,合适了你也该找个贴心的定下来了。”   这段时间,郭建军一直帮着朱文轩开店干活等等,朱家早不把他当外人了,再加上朱文轩有次很隐含透露了一下郭建军父母已经过世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意思。朱家人对他就更不当外人看了。   朱奶奶笑着问:“小郭跟奶奶说,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郭建军挺大方:“喜欢小老板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朱奶奶跟郭建军说:“小郭你轻点,轩轩他从小就怕疼,你力大了他受不了。”   郭建军跟朱文轩说:“奶奶让我轻点,说你怕疼,我力大了你受不了。”   朱文轩趴在床上喘:“……那你丫倒是轻点啊。”   郭建军狠狠用力顶:“你那天看得到是清楚,长头发白衣服,还更漂亮了?嗯?”   朱文轩脚趾都卷了:“啊!呜呜……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也记不得了。”   ☆、第三十八章   农历十月十三,立冬。   按照郭建军和他那群小伙伴的往年惯例,这天大伙儿都会到赵氏川菜馆聚一聚。冬吃萝卜夏吃姜,他们去就是专吃萝卜的,酸萝卜老鸭汤。   究其原因,赵挺开了饭店,每到时宜节气,就会推出特色菜品。为了生意,任何小节气赵挺都不肯放过。原本镇上只是有在冬至这天喝羊肉汤的习惯,但自从赵挺的赵氏川菜馆开业,立冬这天喝酸萝卜老鸭汤也成一种主流了。连菜市场这天卖鸭的生意都出奇好。   朱文轩下午在美人鱼馆呆着,给蒋小花她们发工资的时间定在次月十号,今天已经八号了,他要赶紧统计出每个人的销售量,计算提层金额,保证十号将工资发下去。四个小姑娘这些天看见他坐柜台后面又写又算的,早就眉开眼笑了。   郭建军帮王叔送完饲料,过来接他。看他咬着笔帽偶尔还卷出舌头拨一下,走过去乘人不注意,捉住他下巴抬起来亲了一口。   朱文轩吓了一跳,手猛地哆嗦把计算器打翻到地上,砸出一声响。他人也是脸红眼神儿飘的。   蒋小花从衣架后面伸出脑袋问:“什么东西摔了?咦,朱老板你脸怎么这么红?”   朱文轩在蒋小花看不见的地方瞪了郭建军一眼。郭建军背对着蒋小花,倒是不怕被发现,冲他露骨地笑。今天是八号,双数日子,晚上就可以和小老板做点有意义的事了。   朱文轩看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剥皮扒骨吞进肚子里的肆无忌惮的表情,暗骂一声臭流氓精虫上脑的玩意儿,但贴着凳子的屁股还是微微麻了一下。   那什么,上床这种事儿,你情我愿的大家都舒服,也不是只有郭建军一个人惦记。   收拾好东西从柜台里走出来,朱文轩扯了一把蒋小花的马尾道:“就掉了个计算器,干你的活儿去吧。”然后小声透露:“上个月就数你提成最多,开心吧。”   开心!蒋小花笑得圆脸蛋儿上的酒窝都深陷了下去,虽然那酒窝只一点,但在她脸上很可爱,露出小虎牙,显得笑容特别甜。   都在一个镇上,美人鱼馆离赵氏川菜馆不远。出门后,朱文轩跟郭建军并肩走在一起,随口聊天说:“还好咱们这儿卖的是女装,我这两天在店里算工资,看不少骑摩托车的小年轻在咱们门口晃。有时候还故意轰油门弄出很大的声儿想引起姑娘们的注意。我仔细观察过,他们主要还是冲着蒋小花来的。”   郭建军皱了皱眉说:“蒋小花估计看不上他们。”毕竟是在外面上过大学的大学生,还是学的美术专业,多少是受过艺术熏陶的,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高中都没毕业整日在大街上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年轻。“我找人警告他们一下吧。”   朱文轩被唬了一下,说:“不用吧,人家就只是多在店外面转了一下。”找人警告一下什么的,听上去怎么这么像黑社会?   郭建军大手抓到他头顶,像是抓一颗球,比他高出一个脑袋的身高和壮了近六十斤的体魄直接把他压制得反抗不得,“话不是那么说的,咱们店里的客人多数是学生,他们总是顶着‘我是小混混’的招牌在外面晃,会影响咱们生意的。而且,蒋小花她们几个女生平时就住在楼上,还是注意点儿的好。”   朱文轩想想也是,前几天他还听说一中下晚自习后,校门口有学生被抢钱了,小混混确实可恶。“那你也别做太过分,毕竟他们还什么都没干呢。”   郭建军说:“放心。”   两人到赵氏川菜馆的时候,车队的人已经吃上了,还是拖家带口的,坐了好几桌。赵挺看见他们两进来,招手喊:“给你们两留位置了,过来坐。”   朱文轩和郭建军走过去坐下,感叹说:“还是你们日子安逸啊,入个冬,立冬要吃一顿,冬至还要吃一顿。”也就这些不靠庄稼糊口的人才能这么潇洒了,农村里就算到了冬至那天,舍不得买肉羊吃的人家还是占多数。   朱文轩记得他们家以前就没有专门特殊对待过冬至。不过,他想今年他可以买羊肉羊杂让奶奶和大伯一家痛快吃一顿了。   “什么叫我们安逸啊,你现在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你也安逸。”赵挺给郭建军倒上酒,回头冲后面喊:“小刘,拿一瓶营养快线过来。”喊完扭头略带嫌弃地说:“你今儿可别喝酒了,就喝点营养快线得了,酸酸甜甜挺好喝的。”   周围的人都哈哈笑,说:“郭老大那天是怎么把人哄开心的,小朱哭的哟,那叫一个伤心啊。”   郭建军一手搭在小老板肩膀上,挑衅地看着一众人,“你们要是想体验一把,来,让我收拾哭了我保证给你哄得开开心心的。”   见惯了这群人勾肩搭背的,被郭建军这么公然搂住,朱文轩也不尴尬。而且,尴尬这种东西,当你迟迟疑疑一颗心蠢蠢欲动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对方一个过于亲密的动作或者一句隐晦暧昧的话心虚害怕,担心被人看出点什么来。   但当你跳进热恋的蜜糖罐子里,每天睡觉起床都觉得幸福无比,看什么都是美的,吃什么都是甜的,你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和胆量,最不顾忌的就是旁人的眼光和议论。   朱文轩知道这样毫不避讳的跟郭建军相处下去,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但他不惧。斜眼望着旁边的郭建军,他突然很平静的就想起付宏斌来。   付宏斌在学校的时候,会和他去图书馆,和他打球,和他逛街,但只要是在有人的地方,付宏斌都不会离他太近。后来,付宏斌搬到他的出租屋里,也是坚持要在隔壁摆一张空床,对外说的也是两人合租。进入公司后,就算他们二人世界约定坚持的最好的时候,也是先付宏斌开车离开,在避开同事的路口等他……   躲藏在地下的见不得光的感情,介不介意?肯定介意,有时候连自己都厌倦那种相互依偎在阴暗里的日子,更别说后来连依偎都没有了。但也许因为一开始爱着对方,觉得只要彼此在一起就什么都可以包容,又或者是时间太长了,就把黯然和阴霾都蹉跎成了习惯。   感情是最经不起理智的推敲了的,但最最经不起的,还是比较。   朱文轩想起那天郭建军和奶奶说的那句话,当时奶奶和大伯母只当他在开玩笑,还不住夸他有眼光,说我家轩轩最会体贴人最会孝顺人什么的。原本介绍姑娘的话题一下就被歪楼到夸赞轩轩如何如何好的热论当中。   朱文轩这会儿想起来都还脸红。奶奶和大伯母是真心爱他,觉得他样样都好,可郭建军呢,全程笑眯眯地点头附议,偶尔还会补充一些奶奶和大伯母说漏的或者没发现的优点。   砂锅里的酸萝卜老鸭肉咕咕冒着热气,带出的香酸味儿勾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朱文轩在桌子底下悄悄摸上郭建军大腿,心里涩然,但还是用手指捏了捏他。   郭建军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以为小老板不喜欢自己喝太多,就放下杯子说:“今儿不喝了,我得留点肚子喝汤。”他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到桌子底下,覆在小老板比自己小一号的手背上,就那么吃到晚餐结束。   赵挺看基本上都吃完了,就挥手吆喝:“隔壁麻将馆,自行凑桌啊。”   赵军跳起来喊:“郭老大,我要跟你一桌。”   这话一出,一群人急吼吼地跑过来想要抓住郭建军,那可是散财的财神爷啊。   朱文轩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蹦到郭建军面前站着,比了个预防的姿势大吼:“你们想干嘛?”   小饭馆里安静的筷落可闻,朱文轩如临大敌,一脸杀气腾腾,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也有神色古怪的。赵挺在旁边乐得都快抽抽了,郭建军找的这个小男人简直是太二了,哎哟喂,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郭建军轻笑一声,大手揉上小老板的头发,最后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朱文轩觉得自己的气势都快被他笑没了,不爽的站直身子,撞了他肚子一下,“别笑!”   郭建军莞尔,上前一步站到小老板身边,用手臂圈住他脖子,狂妄凶残的冷笑着说:“想跟我一桌的就来,老规矩,家属可以掠阵。”说完低头在小老板瞪大眼的表情里落下一吻,虽然只是额头,但也足够一群起哄的家伙嗷嗷嗷叫了。   “郭老大你丫太无耻了,竟然占小朱的便宜。”这是笑得最大声的赵军。   “小朱,赏他一巴掌。”这是闷骚的赵挺。   “亲哪儿呢亲哪儿呢亲家属有亲那里的吗?”这是纯属想看热闹的。   郭建军搂着脸色绯红眼里压抑着兴奋的小老板大声宣布:“我的家属就这位了啊,今晚上想赢我钱的都来,你们赢多少我立马给,不赊账!”   赵军警惕:“小朱,你老实说,你打麻将的水平是不是已经到了孤独求败的境界了?”   朱文轩谦虚道:“我很少玩的。”   小绵羊一样的小老板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最后,赵挺、赵军、陈天启和郭建军坐一桌。朱文轩坐在郭建军旁边,背后有几个看热闹的。   第一圈,朱文轩一言不发,看着郭建军一炮双响点了赵挺和陈天启,赵挺还是个清一色。第二圈,赵军自摸先走,郭建军点了陈天启的大对子,剩下赵挺和他一直厮杀到最后,赵挺海底捞胡了个小七对。第三圈第四圈,不出意料的都是郭建军惨败。   朱文轩冷眼看着他五圈输了四千多块钱出去。   “打幺鸡。”看郭建军想丢掉五条,朱文轩忍不住开口拦下他,完了嘟囔一句“幺鸡二条,不打要遭,这都不知道还打敢跟人打麻将。”   郭建军起身,把小老板推倒位置上坐下,自己则坐到家属位,“你来,甩开膀子把这三个家伙输的裤子都不剩。你不知道,以前他们每次不把我钱包掏空了再签下几张面额不菲的欠条根本不会放我走。”   赵挺阴阳怪气地道:“郭老大真是好大的口气,这有家属的人就是不一样。”   朱文轩不理会周围的调笑,看着赵挺笑眯眯地说:“赵哥别跟我家这口子计较,九条。”   郭建军一把搂住小老板的腰,将脑袋蹭到他肩膀上,‘我家这口子’的狗腿模样儿做的十层足。   一桌人呕吐状,纷纷鄙视脸皮厚到家的郭建军,只有赵挺看着朱文轩略带挑衅的眸子和郭建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柔和气息抽了抽嘴角。   这对夫唱夫随的贱人!仗着就他一个人洞悉了他们的秘密,公然借助他不要脸的秀恩爱,太没耻度了!   朱文轩打麻将速度很快,摸牌都不带看的,能用就放到合适的位置上,不能用就直接扔出去。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看这架势,赵军他们也都打起了精神。可奈何牌技和运气不是打起精神就能挡得住的,朱文轩连续五圈都是自摸,还尽做清一色或大对子等翻番的牌。   第六圈开始,朱文轩就有意的给赵挺下绊子。这人最讨厌了,每次瞄到他和郭建军有点小动作就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跟个变态猥琐大叔一样。   赵变态赵猥琐:“……”   一口老血喷出一米远好么?   老子哪儿变态了哪儿猥琐了?!   还有老子就比你们大几岁几岁啊!   赵挺打麻将也是个中好手了,可惜他遇上的人是朱文轩。朱文轩不怎么抽烟,也基本不喝酒,玩游戏只会玩手机上的小游戏,唯独牌打得相当好。他记忆力也好,一圈牌打到后面,每个人手里大致是什么情况,他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郭建军在家属位上收钱收的眉开眼笑,收到赵挺钱的时候,还要嘚瑟几句,顺便在小老板脸上吧唧一口。一开始大伙儿起哄也没当回事儿,后面看多了也隐隐觉得奇怪,但越到后面大家的注意力就越从牌局上移不开了。   小绵羊一般的小朱竟然无一败绩!   这天晚上,对于车队的人刺激是相当大的,尤其是赵挺,玩到最后,他一张脸白了又绿,绿了又白。要不是郭建军还惦记着今天是双数日子,劝小老板收手回家了,他都要打电话回去求媳妇儿送钱赎人了。   “立冬了呢。”凌晨一点的街上空空如也,朱文轩把手揣到郭建军衣服兜里,扭头看他从扒了赵挺裤子后就一直乐得合不拢的嘴道:“我想把我们的事儿告诉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郭建军把衣服裤子所有包包里的钱全撒到床上,叉腰嘎嘎嘎狂笑。   小老板嘴角抽抽:“二货!”   郭建军回头风情万种地道:“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不是你家那口子吗?”   小老板望着那抛媚眼的壮汉,额头上青筋蹦跶,“傻B!”   郭二货郭傻B飞扑过去,剥皮扒骨行云流水,“嘎嘎嘎今天是八号啊。”   小老板叉开腿阴测测地道:“做不够五次满足不了我自己滚出去睡大街!”   ☆、第三十九章   自从那天喝了酸萝卜老鸭汤回来以后,郭建军就开始静下来思考自己的人生了。   小老板想要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跟家里坦白。说实话他挺惊讶的,当然,惊讶过后就觉得很感动。他原本以为,依着小老板那种软绵性子,要是不被逼到一定的地步,是绝对不敢做出‘引人注意’的事情的。像出柜这件事,‘引人注意’程度都已经飙升到‘惊世骇俗’的地步了,他就更不敢指望小老板敢做、会做了。   可事实是,小老板不但不排斥他当着朋友们的面不加掩饰的亲近,甚至还打算把事情告诉家人。   别的同类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是,当年跑车的时候,他认识过一个做生意的老板,终年在外地做蔬菜水果生意,就因为被家里人知道和男人牵扯不清,一顿扁担轰出了家,十年在外飘着不敢回去。当时他们一起吃饭,喝了酒后,那人哭得鼻涕长流,说想家里的老父老母,也想当初唯一爱过的男人。   他听了后除了唏嘘不已并无同情。因为,他总觉得出了这种事,为人子,你要么求得父母谅解继续走下去,要么就管住自己换条路走。别说换条路离了谁活不下去的话,总归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就该赡养孝顺才对,远走他乡算怎么回事儿啊。   再说了,你这挨顿打就一走了之了,那你口口声声爱的那个男怎么人办?真要是爱的死去活来忤逆父母都放不下,就像个男人一样,给他‘你能把事情处理好’的信心,让他相信跟你一起努力下去终会守得云开见明月。   总之,事情暴露了被揍了就当缩头乌龟躲起来绝对是个懦夫行为。   时隔今日,郭建军再次想起这件事,态度依旧如初。他父母去世得早,就算他想跟他们斗智斗勇博得娶了男媳妇儿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可朱家那边,朱文轩就一个奶奶,算上隔壁的大伯和大伯母,需要攻克的碉堡有三个。还都是必须采用温柔策略攻克的三个碉堡。   大致方向有了,郭建军就开始自我审视。外形没得说,朱家人对他这尊小牛一样的强壮身躯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要是我家轩轩有你一半壮就好了’,性格脾气也没得说,就冲他在朱家老的能哄小的能宠的表现来看,朱家人对他是相当欣赏和喜爱的。剩下就看家底殷实情况了……   郭建军环绕一圈小阁楼,摸着下巴考虑买个房子。还有,小老板现在好歹有个美人鱼馆傍身,在单身男当中,也算是小有资产的了。他一没房产二没地产的,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小白脸的嫌疑。还是个皮肤粗糙黝黑身高一米九要多体重一百八经常超的小白脸。   眼看就要到农历十一月二十三了,郭建军干脆给赵挺打了个电话,让他上山的时候叫上自己。   赵挺在电话里问:“往年不是都避开我们一个人去的吗?今年怎么转性了?”   往年是单纯去祭奠父母,只想一个人呆着,今年不同,今年还想找你老子说说矿场的事儿呢。心里这么想,但郭建军没把这话告诉赵挺。矿场是老一辈的产业了,就算赵挺也插不上话,他之所以有份子,也是继承他爸爸的。“总之你去的时候叫上我吧。对了,你知道新街那块儿新修的房子有要卖的吗?”   镇上主街就一条,到小老板服装店哪儿再往上走就算尽头了,还都是年成已久的建筑。这两年,镇上在不断扩建,从主街上开了分岔,往下修了一条十分宽敞的街道,也没取名字,大家就直接叫新街了。   新街上多数是小楼房建筑,底下商铺,顶上住房。目前靠近主街这段的商铺基本都开业了,但往下一点尾巴上的位置,还有许多空闲商铺,顶上的楼房也大多没人入住。毕竟是新开发的,想要立时就赶上主街的繁荣有点不切实际。但按目前的发展速度,也就三五年的事了。   小老板当时急于求成,不然,他都会建议小老板把美人鱼馆的铺子选在新街上。可能一开始生意惨淡不景气,但不出三年,新街的铺子绝对会是全镇最旺的铺子。   郭建军想,要买房干脆就买一栋楼算了,自己不住租出去也成。主要是他得拿出底气来,让朱家人知道他是有房的,把宝贝孙子孝顺侄子交给他完全可以放心。而且,有朱奶奶在,他估计小老板也不会经常住在镇上。   像他现在的小阁楼,离美人鱼馆这么近,小老板最多也就连续住个两晚上,再多就不干了,理由就一个:我要回家陪奶奶。   郭建军有时候幽怨的想,你当初一年就回来一次怎么不说要陪奶奶了?现在隔天睡你一次你受不了就拿奶奶当借口,这是犯规好么?说好的双数日子都要做点有意义的事的。   不过,他自己是个福薄之人,曾经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命格太硬,专门克至亲之人,全家都遭了难,唯独就他一个人逍遥自在。现在,他倒不至于钻牛角尖了,但是,小老板有个爱他的奶奶,有个真正关系他的大伯大伯母,他还是很支持小老板尽孝道的。   这边,郭建军脑子里过了不少事儿,那边,赵挺已经叼着烟巴拉巴拉给他背了一长串代售楼房信息,熟知程度堪比中介推销员。赵挺巴拉差不多了,才咂砸嘴问:“你不是说郭建安回来之前你都住小阁楼吗?怎么现在想买房了?”   郭建军推开小阁楼的窗户,爬上去坐在房顶上,搭着两条腿望着远处的大山和山脚下绸带一般的流沙河。房顶左边一角站着一只黑色的鸟,看见他也只是淡淡的收回眼,继续啄着身上的黑毛。   郭建军瞅了它一眼,心想这也就是郭建安不在家,不然非得抓了你给郭建安烤着吃。“现在买也不早,他明年就该刑满释放了。新房子买了还得装修,装修好后空上几个月,他回来住刚刚好。”   赵挺听他口气还算正常,也不像以前只要一提郭建安就沉默不言,心里纳闷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他还不至于蠢到去问原因。   “你要真想买,我给你牵个线,也别买尾巴上那段的了,我知道就岔路哪儿有一栋房子要转手。那人之前把一栋房子一起买了,但他县城的一个工地最近出了事故,死了人要赔偿,现在资金周转不开,正打算卖掉那房子。你想卖几楼的,我让他留着让你先选。”   “一整栋?”郭建军一个响指吓飞了小黑鸟,“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了,你跟他说有空带我去看看房子,不出意外我会把一栋一起买了。”   赵挺张了张嘴,结果忘记先把烟拿掉,燃着的烟头落到裤子上,他“靠”了一声,蹦起来跳了几下,“我说你钱多烧得慌的啊。”一栋房子有六层,每层两户人家全是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大房子,买一栋是钱多了花不完?   “我说你要投资干脆开个公司得了,你以前不是就想着开个运输公司吗?”他以为郭建军是想买了房子做投资的。   郭建军心一动问:“你说我开个食品加工厂怎么样?”   赵挺冷笑:“你丫今天就是失心疯纯心逗我玩儿是吧?开个食品加工厂,你加工啥?跟那甘溪坝的糖果厂似的明明满山都是水果一块钱一斤都舍不得买非要收些烂梨子烂苹果做罐头?”操,早晚破产!   郭建军从房顶上站起来,眼里不可一世的霸气彻漏无疑,“郭建安明年就回来了,我不能让他回来看见他哥一事无成。我还想上小老板家里去提亲,没点家业我怎么好意思跟人家说把你孙子侄子嫁给我。”   赵挺:“……”   兄弟,你这真的不是因为和小老板呆久了才变二的?   赵挺有气无力地道:“好吧,你要大展雄图做出一番成绩给你弟弟你媳妇儿你媳妇儿的家人看,哎……不对啊,你矿场可是有份子的,就每年分红你丫都比我有钱好吧。”   郭建军瘫着一张脸说:“可你赵老板大名鼎鼎,提起来谁都知道你有钱。我呢?我除了帮着王叔送送饲料,偶尔闲的蛋疼还替人干点短工,连这镇上的媒婆都从来不上我家的。”   赵挺被他语气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郭建军我发现你这人自从跟了小朱以后变幼稚了啊。”   郭建军纠正道:“是他跟了我。”   赵挺一噎:“行,就算是他跟了你。你跟哥哥我说说,你打算加工什么?这么大抱负不至于小打小闹,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哥哥给你参谋参谋。”   “不是就算,是本来就是。”郭建军口齿清晰地道:“就糖果厂那一片,周围地势开阔,离公路也很近,我打算开个以牛肉为主的食品加工厂。”   赵挺正色起来,“你是说大渡河的牦牛?”   郭建军从房顶上跳到屋里,关上窗户摸了摸冻出来的鸡皮疙瘩,“那次我们去大渡河吃牛肉的时候我就有这想法了,可一直犯懒什么都不想做。”   赵挺心里一时间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说起来,他自己也算是比较有头脑的人了,不然也不会仅凭老爷子给的五十万就打下偌大一份家业。可跟郭建军一比,他不得不承认郭建军真的是天生脑子聪明。你说就一起约着去吃了一顿牛肉,人家生意点子在脑子都存好几年了,硬是没一个人抢了先机。   整个县城,没有一家做牛肉加工的,他们这些天天想着做生意想着赚大钱的却不知道做什么或者什么能赚钱。大渡河沿岸多少耗牛养殖户,每年为了卖个好价钱跟外地老板口水唾沫的吵,他们不是不知道,可怎么就没一个人想起来要自己开个加工厂?家门口的好货全给外地人占了油水。   “县里的领导正愁这两年风调雨顺没有突出业绩,以前年年顶着贫困县的帽子,一说不主动发展经济就拿交通说事儿,现在高速路通了,他们急需做出点成绩给上面看。你如果开一家本地自己的食品加工厂,工厂选址和地皮肯定一路绿灯。”赵挺越说越激动,这工厂一开,都可以成为县里的典范单位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优惠多多,一路政策扶持。赵挺觉得,要是这他都不参一脚那就太蠢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咱们当面说。”   郭建军夹着电话锁门的动作顿了顿,完了咔嚓一声上锁,转身下楼,“我现在没空。”   赵挺拎着车钥匙都走出大门了,闻言黑着脸问:“你还能有事儿?”   “我怎么就不能有事儿了?”郭建军唇带微笑,“我要去接小老板下班,然后送小老板回家。”   赵挺:“……”妈的,又不是软妹纸有什么送的!   ☆、第四十章 哦   农历十一月二十三。   早上五点钟朱文轩就醒了,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雨声,已经下的很小了,不像前半夜,下的又急又大,刷刷刷的落雨声和屋檐下排水沟里哗哗哗流水的声音让他差点没有听见郭建军在外面敲窗户。   郭建军是半夜时候来的,那时候雨正大,他迷糊听见有人敲玻璃,开灯起床后,一眼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房间外面的窗子底下。如此吓人的场面,他当时却连鞋都没穿就扑过去开了窗户。郭建军一身都湿透了,垂着眼看不出表情……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朱文轩悄悄摸了摸郭建军的额头,见没发热才放心下来。他悉悉索索穿好衣服猫出房间,在柜子里舀了两大碗面粉就去厨房了。   郭建军昨儿跟他说今早八点要上山,他瞧他那状态就大致猜到原因了。若是别的事,他还有信心宽慰几句,可事关郭建军父母,他就不敢随便开口了。矫不矫情他都尊重郭建军,等郭建军有一天愿意亲口告诉他了,他会当个很好的听众。   麻利兑上水和面,敲了六个鸡蛋进去,揉出来的面带着淡黄色,朱文旭心想,早饭就煮一锅刀削面,再炸些麻花给他带干粮。   朱奶奶跟往常一样,六点半起床,闻着满屋子香味儿拐进厨房,一看那满满一盆子金黄的麻花吓了一大跳,“乖乖,你这是几点起来的啊?”   “也就一会儿。”朱文轩揭开锅盖,土豆片已经熬烂了正咕噜噜冒着泡,粘稠的汤汁飘出诱人的香味儿。他一手面团,一手菜刀,削起面来快而流畅。一指长的面片儿,片片匀称,一道道划出优美的弧度落进锅里。   “奶奶你快去洗漱吧,我专门炸了些软和的麻花,趁热吃嚼得动。”   “起这么早是睡不着吗?”朱奶奶担心的说了一句,随后又高高兴兴地洗脸去了,她也很久没有吃过麻花了,“给我煮一碗面汤多的啊,我一会儿就着麻花吃。”   “唉。”朱文轩应下,看手里还剩一小块面团没处下刀,干脆放手心里揉了揉,捏出一只小猪,等刀削面煮好,换了先前炸麻花的油锅,扔进去炸成金黄。   将麻花和刀削面都摆上桌,朱文轩才去叫郭建军起床。他刚走到床边,弯下腰想看郭建军醒了没有,就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拖到床上。   郭建军搂着他亲了一口问:“怎么起这么早?我刚才醒了都没看见你。”可能是刚醒,还没有开眠,声音听上去多少有点委屈的意思。   朱文轩趴在他身上,拿手指戳了他脸一下问:“郭同学,你这是在撒娇吗?”   郭建军用手扣住他脑袋,将他压下,伸出舌头钻进他嘴里搅肆了一圈,两眼黑亮的望着他。   朱文轩被他看得差点绷不住,恨不得立刻挽袖子扒掉他裤子,不过,想着早饭还要趁热吃,只能不情不愿地爬下床,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递给他,“快起来,我炸了麻花,咸的甜的都有,冷了就硬了。”   郭建军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你到底几点起来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昨儿前半夜是在家里睡的,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所以,哪怕雨下那么大,他还是来了,没想到洗个澡搂着小老板倒是睡得快。   朱文轩笑着说:“那是你睡得太沉了,我还担心你半夜发热呢。”   “不会,我身体好。”郭建军扣上皮带,长臂一伸,将他捞进怀里。两人就那么搂着抱了一会儿,郭建军大手摸上他屁股,一边揉捏一边说:“怎么办?我有点想做了。”   朱文轩被他摸得两条腿发软,虎着脸嘴硬道:“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跟奶奶解释吧。”   郭建军还真想了一下,他把手搭在小老板脖子上,手指在小老板耳垂上不断摩挲,拥着小老板往外走。   到底是说有事儿路过正好下雨就住下了呢?还是说他其实是早上才过来的?不过,一大早来总得找个借口吧。   可惜他这借口还没想好,吃完饭溜达出来的朱奶奶就看见他跟朱文轩勾着肩从房间走了出来,三人眼对眼,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朱奶奶在愣了一会儿后开心地问:“小郭来了啊?正好,轩轩炸了麻花,又香又软的,快去吃。”   郭建军只觉得一颗心瞬间飞升又瞬间落地,饶是他心理素质过硬的,也给惊出一身汗。   不着痕迹地放开搂着小老板的手,他笑了笑谢道:“谢谢奶奶,那我不客气了啊。”借口什么的就不用说了,现在说反倒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朱文轩僵着脸道:“奶奶你去大伯家吗?拿一点麻花过去给他们尝尝吧。”   朱奶奶说:“好啊”,然后转身去厨房拿了个空碗,装了七八根麻花端着,“你们俩快点吃啊,冷了再吃会闹肚子的。”   “知道了,奶奶。”郭建军应了一声。   朱文轩怕下雨后路面滑,一直把她送到大伯家才转身回来。郭建军已经洗了脸坐在桌子旁边吃上了。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说:“要不我们坦白了吧,刚才吓死我了。”他耳朵现在都还烫得吓人,不知道奶奶有没有看见郭建军捏他的耳朵。   郭建军咬下一大口麻花,只觉得松软香甜,他冲小老板比了比大拇指说:“再等等,最多就到今年过年,不用你说,我亲自跟他们说。”他还打算正式上门提亲呢,这会儿说了,总觉得委屈小老板了。而且,由他来说,不管到时候是扁担伺候还是扫帚抽身,他皮粗肉糙的扛得住,小老板那么瘦,打坏了怎么办?   赵挺来的时候,最后一碗刀削面正在郭建军碗里。他抽了抽鼻子,自己跑进厨房看锅确实空了,悻悻走出来说:“小朱你怎么不多做点?”他一觉睡到七点,没时间捣鼓早饭,开车出来的时候顺路买了一笼小包子,只有八个,一口一个吃下去跟没吃一样。   郭建军不客气地道:“要吃让嫂子给你做,小老板可没义务给你做吃的。”   赵挺不爽,“郭老大,我们两家好歹是几辈人的交情了,我们小学还是校友,你这么护食不缺德啊。”   “缺啊,有本事你来咬我。”郭建军挑衅一句,对着赵挺滋溜儿又喝了一大口汤。小老板煮的刀削面跟别家都不一样,熬成泥的土豆溶进面汤里,那股子黏糊劲儿太绝了,味道和口感都是一流的。   朱文轩无奈,他对于某人分明是听见车子响声才急忙把锅里剩下的全倒进自己碗里的行为,除了鄙视还是鄙视。你说你都吃三大碗了,留一碗给人赵挺又能怎么样?   拿了麻花递给赵挺,朱文轩略带点‘我家那口子太丢人’的心情对赵挺道:“赵哥吃麻花。”   赵挺兴趣不大的接过,咬了一口眼睛却亮了,“唔……好吃,小朱这也是你做的?”   朱文轩笑着点头,“嗯,喜欢吃就多吃点,那边还有咸的。”说完这句他就起身去找袋子了。之前他是怕麻花刚起锅太烫,容易把袋子烫坏,这会儿装正好。   赵挺等他走了后跟郭建军说:“你这比找个女人还顶事儿。”   郭建军皱眉道:“小老板不是女人,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赵挺噎住。   郭建军瞪着他道:“开玩笑都不行!”   “得!我错了,我道歉。”赵挺心里有瞬间的不舒服,他跟郭建军从小就认识,二十几年快三十年的感情了,如今郭建军为了个男人……   不过,朱文轩要是换成女人,他估计就不会计较了。别说郭建军了,就是他自己,对自己媳妇儿也是护得紧的。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太习惯把朱文轩当成郭建军的媳妇儿啊。想通结症所在,赵挺倒是洒脱,“我没别的意思,以后会注意的。”   郭建军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小老板以前如何他不管,但是,小老板跟他在一起,是他先主动招惹的。那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小老板被人看轻了去,尤其是他自己的这群兄弟。   谁要拎不清,他郭建军的拳头打得清的就打,打不清的也不强求。早在知道自己只喜欢男人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条路不好走。可既然走了,还和小老板携手一起,那他就得努力为小老板撑起一片天来,不受世人外道,也不受家人责难。   因为要上山,赵挺开的是越野车。朱文轩把几个黄橙橙的梨子和圆滚滚的橘子放在后备箱里,又拎出一口袋麻花里外裹了三层,放后座上交代道:“拿出来吃的时候注意点,甜的麻花很招蚂蚁,袋子要捂紧啊。”   郭建军站在车子旁边,看他不断往车上塞东西,既好笑又感动,“够了,又不是去冬游,用不着带这么多吃的。”   朱文轩回头绷着脸道:“万一下雨今晚回不来呢,多带一点保险,打住,我知道你要说矿厂有食堂,但是,顿顿大白菜你肯定扛不住。”   郭建军愣了一下说:“我今晚上不回来,应该要在山上呆几天。”   “啊?”朱文轩有点措手不及,上前抓了他的手,语无伦次地道:“怎么会不回来呢?你昨儿都没说啊,那怎么办?啊,麻花就一袋子,早知道我就多准备一点了。”   郭建军张了张嘴。   朱文轩瞪了他一会儿,惊呼一声往屋里跑,“等会儿等会儿,还忘了个东西。”   赵挺坐在驾驶位上,摇下窗户笑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不太想让你走啊?”   郭建军叹了一口气,靠在车门上等着。   没一会儿,朱文轩就跑了出来,拎着一个暖水壶,咋咋呼呼道:“好险,差点忘了它。你昨儿晚上淋了雨,虽然没有发热,但今天还要上山,山上肯定更冷,我煮了姜汤,你带着路上喝。”   郭建军看他几乎以一种霸道不容拒绝的姿势将暖水壶塞进自己怀里,咧了咧嘴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儿。”小老板从昨晚上开始就把他当成易碎花瓶了,处处细致周道,真是既贴心又暖人啊。   朱文轩脸一红,拿出手里的金黄色小猪,“这个给你玩儿吧。”想了想又说:“要是饿了也可以吃。”   郭建军“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呼撸撸两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朱文轩呆了一瞬,转身撒丫子就跑,老远传来的声音兴奋得都快飞起来了,“你们等我啊,我去告诉奶奶一声。”   赵挺下车,看了一眼跑掉的朱文轩,又看了一眼笑得十分碍眼的郭建军,“你两凑一起就是活生生一对逗比。”   郭建军懒得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胖嘟嘟的小猪乐得双肩耸动。   他家小老板为了逗他开心,真是蛮拼的。   朱奶奶听完孙子的话,见他喘着气小脸兴奋的都红了,就说:“那你们去吧,带上厚衣服。”   “嗯,奶奶大伯大伯母我走了啊。”朱文轩高兴地吧唧一口张新阳,转身跑了出去。   朱奶奶目露复杂地送他离开,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两逗比呵呵呵呵版小剧场:   郭建军拿着胖嘟嘟的小猪问:“小老板,你这是把自己炸了给我吃啊?”   朱文轩贴上去诱惑:“那你还不快尝尝加了白糖的我味道怎么样?”   郭建军笑得莫测,最后拿着胖嘟嘟小猪哈哈哈大笑离开了。   都准备好宽衣解带的朱文轩愤怒跺脚,小手指一指:“郭建军,你不男人!”   ……当晚,郭建军称了两斤白糖,将小老板剥干净,抓一把白糖在他胸前揉。   朱文轩瞪大眼舒爽不已,哼哼哈哈一通喊热,“好热啊~~~”   郭建军又抓了一把,摸上小轩轩撸啊撸。   朱文轩嗷嗷嗷嗷叫唤:“干吧干吧干吧干吧别撸了。”   郭建军冷哼一声:“我不男人!”   朱文轩哼哧哼哧拱着身子爬起来,撅床上勾魂儿地叫:“这里啦~~~”   郭建军顺手抓了一把白糖,全塞进去拍拍手道:“就这么含着吧,融成糖水了正好节约润滑剂。”   ☆、第四十一章   朱文轩跟郭建军上山,虽然他也想表现的稍微肃穆点儿。毕竟,此行主要目的是给郭建军父母上坟,他要是带着游玩的心思泄露出内心的惬意,感觉会很没良心。可奈何一路风景秀丽,山间溪水潺潺,山上苍松挺拔,山中鸟叫婉转……。   努力绷住欣喜的表情和满眼绿意带来的愉悦,朱文轩尽量目不斜视,就算偶尔看见头上立着一撮呆毛的红尾巴大笨鸟,也只敢偷偷看一眼,扭头动作决不超过五十度。   赵挺开车技术不赖,也有可能是这车性能好,都没怎么颠簸。   他们先是从108国道一路开,过了县城直接开往石绵,从石棉进山绕着盘山路一直深入。雅安是个多山城市,底下的几个县城森林资源都相当丰富。汉源便是其中之一。   朱文轩虽然在这里土生土长,但是,石棉这地方还是第一次来。两个县比邻,森林植被都差不多,松树林灌木丛以及偶尔飞过的鸟兽也都很相近。   相近的后果就是……他又延伸想到了山上有野鸡野兔和狍子可以打了各种吃。烤着吃,炖着吃,卤了吃,腌了挂成腊味儿更好吃。   他们是早上八点钟出发的,这会儿都两点了还没到地方。朱文轩觉得肚子有点饿,尤其是想起那一连串的吃就更饿了。但基于和‘不敢看风景’一样的心理(这是去上坟),他又忍了一会儿。   真的就一会儿,感觉快要忍不住了。┭┮﹏┭┮   早上只吃了一碗刀削面一根麻花,顶饿是顶饿,但也不能无限制顶下去啊。   朱文轩和郭建军坐在后座位,想着后面的后备箱里就放着黄橙橙的梨子和圆滚滚的橘子,还有他打包的干粮麻花。甜的咸的都有,甜的松软香甜,咸的香酥嘎巴脆……   妈蛋,好饿!┭┮﹏┭┮   又过了几分钟,感觉却像是半个小时那么长,朱文轩脑子里只剩五个字:前胸贴后背。   戳了戳郭建军,在人睁开眼望过来的瞬间,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那个,那个……”   卧槽!真的是沉侵在悲伤里啊,那直溜溜的眼珠子看上去像是随时可以滚出两道血啊!   郭建军眨了眨眼,从昏昏欲睡或者说某种游离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是不是肚子饿了?”   嗯嗯!朱文轩不住地点头,心说知我者郭老大是也。   郭老大摸着肚子,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道:“我就说嘛,就算你早上吃的比你多,没道理我都饿得头晕眼花了你还不饿。”他早就饿了!一直等着小老板拿干粮给他吃,可小老板一路都迷醉在周围的景色里,恨不得生出一双三百六度的旋转眼。他拿眼神暗示了小老板一路,结果小老板全程望风,根本不和他眼神对接。   郭建军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傻透了。为毛要抽那一下子风?矫情着不好意思主动去翻吃的?结果一抽还特么抽持久了。~~o(>_<)o ~~   他是多么希望小老板能在某个回眸的瞬间看见旁边眼神饥渴的他。   小老板没有看到他,但他却是看到了小老板对外面的景色迷醉的很是小心翼翼,连探头探脑的动作都做得十分隐蔽,生怕被谁察觉了一样。   郭建军心里叹息一声,也不闹胃里饥荒了,闭上眼睛开始审视自己。   我这些年是不是太揪着过去不放了?   得!这一审视,风抽就更久了……   望着小老板‘我饿惨了’的表情,郭建军心说我也饿惨了,“先停车吃点东西吧,再不吃一会儿有人要唱空城计了。”   他话刚落,开车的赵挺肚子“咕噜”一声响,还带波浪调的。   郭建军和朱文轩齐刷刷看他。   赵挺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回头阴着脸道:“老子往年山上都是自己买吃的,今年看在你们带了干粮的份儿上才没买,结果你两口子就是这么待我的?”   他怒声控诉悔不当初,“一个年年都是这副死样子,一个跟没见过,没见过……”好吧,朱文轩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没见过山水树木有点说不过去。   嘿,他就纳了闷了,你说你个土生土长的又不是没见过山水树木你犯得着全程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到处瞅么?瞅就瞅你特么还偷偷瞅,弄得老子饿了都不好意思打破你们这两个傻逼的弄出的诡异气氛。   有这么一出,吃饱后再上路的时候,三个人就默契的开始活跃气氛。   朱文轩说:“看,那只鸟头上一撮呆毛!”   郭建军扭头去看。赵开着车也瞟了一眼。没人说话。   眼看气氛又要诡异。赵挺真是受够了,就从后视镜里看了小老板一眼道:“嗯,确实挺呆的。”   朱文轩:“……”你丫看着我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郭建军没忍住“噗嗤”笑了。   朱文轩看了他一眼,默默扭头看向窗外。   简直不能做朋友,大家还是跟之前一样都别说话的好。(;′⌒`)   “好了别闹了。”郭建军长出一口气道:“咱们到了。”   咦?不是才停下吃了干粮吗?他以为至少还得个把小时,朱文轩重新扭头回来,入眼的景象让他渐渐张大了嘴。   赵挺得以地道:“看傻了吧。”   “卧槽!”朱文轩压着嗓子吼了一句,等车子停下,立马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起初他还兴奋地慢慢走,到后面干脆撒丫子张开双臂奔跑起来,“哈哈哈哈……”   郭建军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感觉莫名就轻盈起来。   赵挺锤了他一拳道:“都自己装了这么多年了,也该累了,有个人适合诉诉苦水就别犹豫。你看你以路上拉着脸,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郭建军笑了笑说:“这主意不错。”   朱文轩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栅栏圆木上拴着的一溜儿马,黑的白的棕色的都有,他回头激动地冲郭建军喊:“有马啊,好多好多马啊。”   这处快到山顶的山坳,地势平坦,浅草密密;旁边清澈的水潭里,水草摇曳,水光十色;远处的松木房子,炊烟袅袅,静谧清幽;周围是耸入云层的高山,松林茂密,树干粗壮。   小老板欢快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很快又被山壁荡出无数个回音。   郭建军闻着空气好闻的味道,听着他好听的声音,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这一刻,他只想把那个欢快的小老板搂在怀里。   朱文轩被他抱着转了好多圈,也不管姿势丢不丢人,两只手楼住他脖子哈哈哈大笑。   远处的松木房里,走出一个拿着长烟枪的老者,他在看到抱在一起郭建军和朱文轩后,先是愣了下,随后又恍惚起来。   赵挺被郭建军和朱文轩两个傻逼的腻歪劲儿刺激到了,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地走到松木房子前。   老者回神问他:“郭家老大领来的人是谁?”   赵挺看了一眼那边已经骑上马背的朱文轩,犹豫了一会儿说:“郭建军在追他,今儿估计是带来给郭叔郭婶看的。”   “啥?”老者浑浊的双目一瞪道:“他放着好好的女人不找,找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儿?”   赵挺没好气地道:“人家爱找男的找男的,你老都以把岁数了就别操心了。”   老者大怒:“你个混蛋玩意儿怎么说话的,我是你老子!”   “没说不是啊。”赵挺咂咂嘴给自己老子顺毛,“爸,你看郭建军这些年不容易吧,他每年就今天来给郭叔郭婶上个坟,其他时候请都请不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难道不知道?可你看看……”   赵挺指着远处替小老板牵马的郭建军道:“你看看他现在多快活啊,反正我是看够了他终年阴着脸少言寡语的样子了。找哥男人怎么了?找个男人洗衣做饭自己开店哪样都不差,小模样儿又帅,性子也招人疼,郭建军找人赚大发了。”   赵老爷子挥着烟杆赏了赵挺结结实实两下,“你个混蛋玩意儿!”   “嘿,别打别打!”赵挺跳着躲开,站远了看着他道:“混蛋玩意儿还不是你生的。”   朱文轩被郭建军带过来就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场了,可看老人家把视线落到他身上,他顿时笑不出来了。赵大忠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才端着架子看向郭建军   郭建军牵着小老板走上前,笑出一口白牙喊:“赵叔,轩轩喊人。”   再次听到这话,朱文轩勇气大增,顶着老人家不太友善的目光喊:“赵叔好,我叫朱文轩。”   赵大忠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问郭建军:“你是先去看你爸妈还是……”   “先去看我爸妈。”郭建军拿着带来的酒和纸钱,带着小老板往后面的松林走。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把东西塞给小老板,返回去骑了马过来,伸手递给小老板道:“上来,咱们骑马过去,让你感受一下在马背上奔跑的滋味。”   朱文轩拉着他的手,被他一个大力拉到马背上坐着。他从后面抱着郭建军的腰,看着不算低的地面道:“它驮得动吗?会不会压趴下啊。”   郭建军哈哈大笑:“这可是蜀道上最有脚力的马种,放心好了。”说完“驾”了一声飞奔出去。朱文轩大惊,抱紧他望着一上一下飞快后退的景色。   问:骑马什么滋味儿?   朱文轩脸色略难看,答:屁股疼,大腿根部也疼,这会儿走路姿势都不对了。   郭建军父母的坟在松林里很突出的一堆碎石中间,墓碑就是这山上的整块大石,比普通墓碑高了很多,上面并无照片,只有颜色浅淡雕凿出来一排字:马锅头郭子罗和爱妻李萍萍之墓。   朱文轩陪着郭建军将坟包周边的松针整理了一下,将纸钱烧上,正在想要不要说点什么,郭建军却是拉着他跪了下来。   地上全是碎石子,这一跪朱文轩表情都变了。   郭建军扭头歉意地道:“乖,忍一会儿。”   朱文轩望着他,点点头回了他一个乖乖甜甜的笑。   郭建军回头对着墓碑道:“爸,妈,我今年带人来看你们了。他叫朱文轩,我很喜欢他,希望你们也能喜欢他。”   朱文轩莫名就有点紧张,但他还是挺直背脊,正色说道:“叔叔阿姨好,我叫朱文轩,我跟郭建军虽然是今年才认识的,但我们都很认真。”   感受到旁边望过来的视线,朱文轩暗自给自己打气,继续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以后都会好好照顾郭建军的,不会让他饿肚子半夜起来吃泡面。我,我会跟他认真过日子的。”   短短几句话,朱文轩说的心跳加速,体温升高,汗液分泌。   郭建军一手扣住他脑袋,扳过来后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这样子傻白的小老板,声音都紧张的抖成小蝌蚪了,但掷地有声的郑重让他很受感动。   见过家长顺带表了决心,两人好像都沉淀了下来。 吻毕,四目相对,同样真诚而炙热。   作者有话要说:夜幕降临,松木房子里,马灯朦胧……   小老板哭兮兮脱了裤子,分开腿,欲拒还休地望着郭建军。   灯光略暗,郭建军弯腰埋头在他腿间,久久才道:“破皮了。”   小老板嘤嘤嘤哭:“还不快点上药啊!”   郭建军神色古怪:“马背上长大的人从来不会破皮。”所以,没药。   小老板哆嗦着问:“那那那那怎么办?”   郭建军苦思冥想:“有了,咱们来做不痛的事吧。”   一阵幽风过,马灯熄灭……XXOO……XXOO……好不激烈。   小老板在黑暗里喊破了喉咙:“啊啊啊啊啊混蛋啊骗纸啊痛死了啊!”   赵大忠叼着烟杆巴拉巴拉死劲儿抽,眉头紧得夹死蚊子。   赵挺打了个哈欠:“人家小两口办点事你非要拉我起来听墙角干嘛?”   赵大忠暴跳起来,一烟杆打到他脑袋上:“你个混蛋玩意儿!”   赵挺:“啊啊啊啊混蛋不是你生的啊痛死了啊!”   小老板竖起耳朵:“……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熟悉?”   郭建军:“……”   ☆、第四十二章   郭建军把朱文轩从地上提起来,替他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大手揉着他膝盖问:“疼不疼?”   朱文轩笑着躲开说:“我没那么娇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朱文轩开口道:“其实我想说,如果你觉得憋在心里难受的话,可以说出来的,我愿意听你说,也很想听你说。”他鼓起勇气去看郭建军。   郭建军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道:“是不是早就想问我了?”   “嗯,可我怕你难受,我父母当年刚去世的时候……”朱文轩心想,有些伤疤灌了脓想治疗就得揭开,他干脆以诚示之,“你看我家,只有奶奶、大伯一家和大嬢一家对我好,我舅舅和姨妈那边,已经二十多年不走动了。”   其实,又何止是不走动。当初爸爸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朱家条件并不差,舅舅一家跟他们家的感情也很好。不仅逢年过节要来往,平时舅舅家有什么活儿,爸爸妈妈都会去帮忙。可等爸爸妈妈去世后,大家都在议论他要由谁来养?   大伯家有两个孩子,舅舅家就一个独生女,所以议论的结果就比较倾向舅舅会过继他。大家观念性的觉得,舅舅也是乐意要他这个儿子的。毕竟,乡下许多人家还是觉得有个儿子好,将来能养老。   “我那时候虽然小,但是,舅妈听到这些话和那些人吵架我还是记得的。等后面办完丧事,奶奶和大伯跟舅舅舅妈谈过一次。回来后奶奶就告诉我,说以后我就跟着她过了,只要她有一口吃的,她都不会让我饿肚子。”   郭建军听他声音里并无伤感和难过,更多只是怅然和对奶奶的孺慕之情,就知道他把这些事拿出来说是为了安慰自己。也是,朱爸朱妈去世的时候,小老板才几岁,恐怕对那份亲戚不愿意‘接手’的黯然还比不过读书时候被同学嘲笑‘没人要’来得刻骨铭心。   小老板在安慰自己,郭建军还是领情的。他往前一步,跟小老板几乎是脚尖挨脚尖了,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小老板额头上。   朱文轩仰头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见郭建军脖子上被他昨晚啃出的红印子,只淡淡一点,却让他一下红了脸。   郭建军亲了亲他的额头,拥着他说:“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孝顺奶奶的,还有大伯大嬢一家。”   朱文轩用手指戳他大腿,“喂,轮到你说了哦。”   郭建军低笑一声,“好像小孩子交换秘密。”   朱文轩继续戳,“说不说?说不说?你说说说说……”   郭建军抓住他在自己大腿上作怪的手,牵着他指着墓碑上淡的快看不出颜色的字迹道:“这几个字是我当年亲手凿的,凿好后咬破手指拿血涂上去的。”   然后每年上坟,他都会重复用血写一遍,后来还是赵叔看不下去了,找人悄悄用颜料画了一遍,看上去是有那么点被鲜血侵入墓碑的样子。他虽然执拗,但不是不知道好歹,赵叔那么小心翼翼的想骗他,他就装作不知道,往后也没再那么干了。   本身,他拿血去写,也不是非要显示自己有多难过,只是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吐不出去而已。他的父母,那么爱他和郭建军的父母竟然以那么痛苦的方式去世了。   朱文轩看了看墓碑,扭头用‘你开玩笑吧’的眼神望着他。   咬破手指在墓碑上写字神马的,不是只有电视上才有吗?   郭老大你不会是中二到这种地步了吧?   “你不信?”郭建军笑得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郭建安当时就在我旁边,哭得死去活来的。从小到大,全家人都宠他,谁也舍不得让他受一丁点委屈,可那天他却把嗓子都哭哑了。”   朱文轩张了张嘴想问郭建安车祸的事情,但又急着想知道郭爸郭妈去世的原因,所以还是忍住了把嘴闭上。   郭建军道:“我爸是个很能耐的人,在我记忆里,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首领,无所无能。呵呵,每个人小时候眼中的爸爸都是如此吧。”   朱文轩点头附议。虽然他对父母的印象只有短短几年,但他爸爸在他眼里也是最了不起的,接电线、换灯泡、修水管什么都会。不过,听郭建军讲了他的爸爸后,他突然就发现自己爸爸不是最了不起的,郭建军的爸爸才是顶呱呱那个。   “我爸的马帮是从我爷爷手里接过来的,但他比我爷爷更适合做马锅头。马帮在他手里壮大得很快。我听赵叔说过,当年马帮最昌盛的时候,有三百多匹马,设立了十多个小马锅头。这在私家马帮里,算是势力庞大了。”   “后来,社会发展了,马帮逐渐淘汰,我爸就打起了跑货运的主意。他卖了大部分的马,拿出郭家几代人留给后代的积蓄,一口气买了六辆大货车十辆小货车。凭着走马帮开拓出的人脉关系,车队生意蒸蒸日上。钱挣得多了,他又开始捣鼓其他的。这次他投资了矿产,和赵叔几个朋友一起,办了矿厂。”   朱文轩惊讶道:“他那时候竟然就想到挖矿了?”汉源矿产资源是很丰富的,煤矿、铅锌矿、菱镁矿等等几十种,储藏量还都不少。他就知道,去和尚寺沿着河沟的那条大路,最开始就是挖矿的老板出钱修的。   “嗯,他们在石棉有个煤矿,这山后面铅锌矿和菱镁矿都有。”郭建军对自己老子的眼光也是佩服得不行。那个年代,谁能有这么大魄力,花上千万来投资开采荒山,“不过可惜,他到死之前都没有看到他当初的决策多么正确,如今矿场的出产量,喜的一干人每年开工之间都要祭拜他。”   朱文轩带着担心轻声问道:“那矿洞塌方是怎么回事儿?”   “当时矿洞更深的地方加固还没完成,有工人说挖到矿了,他和赵叔还有赵军的爸爸和陈天启的爸爸一起进去看情况。结果可能是因为那些工人之前发现有矿了就开动钻机钻了一阵,钻猛了顶上就塌了。赵军爸爸被压在下面,他们把工人赶出去,几人合力才把赵军爸爸刨了出来。不过,赵军他爸腿也废了。”   朱文轩呼吸都快摒没气儿了。联想到郭建军现在是一个人,结果如何不言而喻。可他还是有种揪心的焦急和恨不得郭建军爸爸能带着人跑出矿洞。他默默拉起郭建军的手,捏了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就想在这时候牵着他,让他好受点。   郭建军急促的呼吸让他心里揪的难受。他想换成是他,可能再过多少年也一样无法释怀,那是自己的亲人啊,不是新闻报道,也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郭建军这次没有冲他笑,只是回捏他的手,捏得很紧很紧,“他们其实是跑出来的,一路还算有惊无险。可我爸出来后,工人告诉他,我妈听说他们还在里面,等不及就跑进矿洞找他去了。”   朱文轩心跳都漏了一拍,瞪着眼睛憋住发酸的鼻子。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郭建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当时里面不断在塌,我爸拿着手电筒进去,一边找一边喊,可就是没见到人也没人应声……”   朱文轩第一次看见郭建军眼红了。   “后面,没加固的矿洞全塌了。等洞口被挖开的时候,他两手拉手躺在一起。赵叔说,那个位置离出口其实并不远,我妈半截身子被一整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她可能是觉得自己活不成了,所以连喊都没喊。而我爸……他进去那么久,要是想跑,在洞口被堵上之前,是完全有时间可以跑出来的。”   朱文轩模糊了双眼,呆呆地道:“他,他肯定是留下来守着你妈妈的。”   “是啊。”郭建军回头望着碎石堆起来的坟包,“我爸就躺在我妈旁边,挨着她的脸,表情并不痛苦,一如既往是那种让人看到就会觉得心安和信任的神情。我妈倒是哭花了脸,我想,她肯定求过我爸快跑,别让我跟郭建安变成孤儿。只可惜,在我爸心里,妻子永远比儿子更重要。”   “才不是呢。”朱文轩喘得有些厉害。郭建军诧异地看着他。他抹了一把泪说:“郭建军,那是活埋啊……不是所有人在那种明明有逃生机会的情况下,都敢陪着救不出来的妻子一起死的。人性会畏惧死亡,你爸爸没有以‘我还有儿子要照顾’的理由丢下你妈妈,他是个好男人。”   郭建军突然温柔的笑了笑道:“是,我爸爸是个好男人,他如果当时丢下我妈自己跑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他那时候已经十六岁了,他爸以前教导他的时候,最爱说的话就是“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就已经跟着马帮翻山越岭走上茶马古道了。”   所以,他爸是在选择的时候,就已经信任他能照顾好自己和郭建安了吗?   ☆、第四十三章   朱文轩和郭建军在山上呆了五天。这时间长有点超出朱文轩的预计,他原本以为郭建军上山只是为了给父母上坟的。可等上完坟才听郭建军说,他继承了郭爸在矿场的股份,这次上山,除了上坟,另外一个目的就是退股。   当初郭爸投资的矿场,一个是煤矿,一个是菱镁矿。至于这山上的铅锌矿,是郭爸去世后,赵叔和其他几个合伙人自己投资的。没有郭建军的份儿。   煤矿场在山下的石棉县,刚开采那几年,出产量很是惊人,但这两年可能是储蓄量被开采差不多了,产量已经大不如前。就算郭建军这次不主动提出退股,最多挨到明后年,矿场也会关闭。   菱镁矿场的储存量也不是很多,还不如煤矿的呢,但它有许多共生矿,里面不乏值钱的矿种。朱文轩就在赵叔的松木房子里看见过一块珊瑚状的天然石英,很漂亮,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如果是晚上,被灯光照射,还能折射出许多种色彩。   石英是菱镁矿共生矿的一种。赵叔那块珊瑚形状的极品石英,就是从他们自己的菱镁矿洞里挖出来的。他一开始不知价值几何,就随口在郭建军面前夸了几句好漂亮之类的。结果第二天,郭建军就把石英带回来给他了,说是赵叔送他的。   朱文轩高兴坏了,盯着看了大半夜才睡觉。隔天,他在吃早饭的时候碰见赵叔,很是狗腿的凑上去谢了又谢。哪知道赵叔冷哼一声,气冲冲走了。   他去问郭建军为什么赵叔看他不顺眼。郭建军哈哈大笑说:“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么一块极品,他送的不情不愿呗。”   朱文轩:“……”   说来说去,这石英其实不是赵叔送的吧,郭老大郭厚脸皮你肯定是强行要走的。   不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还回去什么的,不舍得啊。可不还的话,貌似又有点夺人所爱欺负老人家的嫌疑啊……假意纠结了一小会儿,朱文轩还是愉快地把石英留下啦。反正他家郭老大说分股份的时候会拿钱买。   这要是以前,朱文轩可能还会担心一下他家郭建军会不会没钱之类的。可自从他知道郭建军是矿场老板之一后(就算是继承的,那也是老板啊。),他就有种抱了粗大腿的眩晕感。   问:我家有个土豪男神肿么破?   朱文轩阴测一笑,手指一勾,“把钱都交出来,以后每个月给你一千块零花钱。”   好吧,以上纯属是晕眩感太强的后遗症,朱文轩擦掉口水,收起白日美梦,留着下次再做。   郭建军退股的事儿,具体是怎么谈的朱文轩也不清楚。但他在第三天委婉向郭建军提出,我们最好赶在冬至之前下山。郭建军就不再浪费时间陪他游山玩水、教他骑马了,而是每天早起到松木房子里报道,晚上踩着月光回来睡觉。   好几次,他都睡着了,才模糊感觉到郭建军轻手轻脚的上床将他搂在怀里,结果第二天一醒,人又不见了。得,肯定又是去松木房子报道了。   他们是农历十一月二十七冬至前一天下山的。走的时候,几个神情憔悴的叔,哈欠不断,眼角堆了一小堆眼屎挥手送他们。赵挺前两天先回去了,所以他们下山的时候,只能搭矿场的大货车。大货车比越野车慢得多,他们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朱家第二天煮羊肉汤,郭建军就打着蹭饭的借口,正大光明的想再次爬小老板的床。可以往都由他们去的朱奶奶这次却抱了干净的被子出来,铺到隔壁房间的床上说:“小郭今晚上就睡这屋吧。”   朱文轩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忙着去厨房做宵夜了,小菜清汤面。考虑到郭建军无肉不欢,他又切了些肉片做了滑肉盖在面碗上。他们虽然下山之前吃过中午饭,路上还带了干粮,可到这会儿肚子还是咕咕咕叫个不停。   郭建军没有小老板那么心大。朱奶奶话一出口,他几乎是瞬间想到,朱奶奶已经知道他和小老板的事儿了。就算知道的不多,也是起了疑心的。可问题是朱奶奶是怎么知道的?他跟小老板挤一张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朱奶奶往回也没有这么防备过他啊?   思来想去,郭建军只能想到,下雨那天晚上他半夜出现在朱家,第二天从小老板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和朱奶奶碰上。当时他做什么了?他手臂圈着小老板脖子,身子贴在小老板身上,一只手还捏着小老板耳朵……   果然是不作就不会死么?   郭建军有点懊恼自己的不小心,不过,既然已经打定要走‘上门提亲’这条路了,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谢了朱奶奶,表示自己会睡在这间屋的。   朱奶奶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回房去了。   吃完宵夜洗了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朱奶奶早就睡下了。朱文轩扒着自己房间的门板问站在门口的郭建军:“你要不要跟我睡,明儿一早再去那屋。”赶在奶奶起床之前悄悄回去就不会被发现了。   小老板竟然会这么饥渴的想跟自己睡!   郭建军原本因为不能和小老板同床共枕的郁闷立即烟消云散,不过,他估计起了疑心的朱奶奶怎么着都会防着他们阳奉阴违的,说不定根本没睡着就等着抓他们的包呢。   “不了,这几天在山上你也没睡好,早点去休息吧。”郭建军忍痛拒绝了小老板的邀请。   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能满足他家小老板,他觉得内疚极了。   他一定要尽快做出一番成绩来,好早日上朱家提亲。   朱文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是真不打算和自己睡了后,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道:“晚安。”   两人各自回房,熄灯睡觉。   一直竖着耳朵留意外面动静的朱奶奶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朱文轩起床就听见院子里闹哄哄的,还有朱大伯的声音。他跑出去看见院子里有只个头不小的黑山羊。奶奶大伯母和郭建军他们都在,还有几个邻居围观。他走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只羊?”   朱大伯接过话道:“小郭让人一大早送来的。要我说自家吃买几斤羊肉得了,买只活的不仅贵我们也吃不完啊。”   郭建军笑着说:“没事儿的大伯,一会儿找人宰了后,可以卖点给想要的。”   听到郭建军这话,院子里站着的几个邻居都纷纷表示愿意买一些回去。他们跟过来,本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分点给自家,也免得去镇上去买。而且,这是活羊,当着面儿杀的买回去吃也能放心些。这年头儿,可不止是猪肉会注水了。   杀羊的人是村里的杀猪匠,朱大伯请来的,动作还算利落,放血剥皮一气呵成,完了切下肉,剁了几截骨头。朱文轩把自家要的那份儿先拿进厨房收拾,剩下的就让郭建军和朱大伯守着卖了。一只羊也不多,几个邻居分了分就没了。   把最好的羊腿肉和敲破的羊骨放进盆子里,用冷水泡去血水,反复几次后,将羊肉羊骨放进煮锅里,用冷水烧开后煮个两分钟。捞出羊肉羊骨,冷水冲洗掉上面沾着的血泡沫子,这样才算是清洗干净了。   倒掉煮锅里之前去血水的汤汁,重新掺入适量的冷水,放入姜块和装有香料的料包,将肉羊羊骨放进去。炖至羊肉熟软,捞出羊肉切片。羊骨不用捞,继续和羊肉汤一起小火熬制,熬得时间越久会越好。   另一边,在铁锅里倒上猪油,将姜片翻抄到金黄色,再倒入切好的羊肉片爆炒。   爆出香味儿后,放少量的盐、胡椒、茴香粉,再爆炒几下,将整锅全部倒入羊肉汤里。   继续煮开后,加适量的盐和味精。起锅,撒上葱花。   泛白的汤汁,浓浓的肉香味儿,闻着就忍不住吞口水。蘸料碟子就是干辣椒面粉,吃的时候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放一点豆腐乳。   别看简单,朱文轩足足熬了五个小时。算上张新阳小朋友,朱家五个人加郭建军一个,六人围着锅吃得全身暖烘烘的。   冬至过后,郭建军就开始着手牛肉加工厂的事儿了。朱文轩听他说要买地建厂,就主动把建筑设计承包下来。好久没有画图做方案了,咋一看CAD界面,他竟然小小激动了一下。   郭建军看他握着鼠标的手抖个不停,就从后面伸出手,覆到他手背上,用‘你怎么这么愁人啊,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再愁人我也愿意宠着你’的语气说:“我在新街买了一栋房子,底下商铺上面住房,装修都交给你设计。”   朱文轩大喜,摩拳擦掌准备弄出一份儿完美设计来。不过,想法是好的,操作起来就不容易了。比如,他以前没有接触过食品加工厂建筑设计,对这类工厂有什么建筑要求规范准则都不太清楚,还得查阅大量资料。   有些资料他找不到,就打电话向王栋求助。   王栋接到自家徒弟的电话,愣了愣问:“你这是在乡下接私活儿做吗?”感觉小徒弟这么深爱建筑设计但只能接点私活儿好可怜啊,他明天去公司一定要找一下刘洋和付宏斌的晦气。   朱文轩一脸黑线,几曾何时,他跟郭建军的位置竟然轮了个换,现在是他替郭建军打工了,“算是私活儿吧,王老师你能帮我寄点相关规范要求书籍吗?”   王栋端着架子道:“我要是说不能呢?”   朱文轩心说,就知道你是这态度,“嘿嘿,王老师,我家今年杀年猪的时候,我挂点腊肉灌点香肠给你寄过去吧,很好吃的。”   王栋眼睛一亮,“杀年猪?过年的时候吗?我那时候已经放假啦。”   朱文轩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试探性问:“那王老师要不要来我家……”   “好!”王栋轻咳一声,语气高冷了些,“既然你邀请我,那我不去也不好,再说吧,到时候要是不忙我就去,算是给你面子啦。规范书的事儿我明天就给你寄过去。”   朱文轩囧着脸道:“那谢谢王老师了,杀年猪的时候还没到过年呢,到时候一定要来玩啊。”   王栋给寄的是顺风快递,隔天就到了。   朱文轩仔细把规范读完,才开始动手画草图。   郭建军说建厂的地址会选在在甘溪坝糖果厂背后,当然,他现在还没把地买下来。   不过,朱文轩相信以郭建军的人脉和资金,要买下那块地不是问题。所以,在设计的时候,他就直接以那块地做基准了。   厂房、商铺、仓库、加工车间、处理车间、屠宰厂、运输通道以及污水处理池等等。朱文轩完全是按照二级城市标准和规模设计的。考虑到当地施工队的水平问题,他方案图做得十分详尽。清楚的布局标识,每个区域所用特殊材料明细的备注,防火防滑通风等等要求说明。   这边,他图纸还没画完,郭建军已经把地买下了。而且,因为政府现在大肆倡导鼓励开办当地企业,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郭建军为牛肉加工厂争取了不少政策优惠。   一切都在紧凑顺利的进行着,朱文轩图纸也近尾声了。这天,他叼着苹果又把工厂排水防火部分踢出来细画了一遍。正想伸懒腰休息会儿,朱文霞却是打电话过来,说:“美人鱼馆出事儿了。”   ☆、第四十四章   美人鱼馆出事儿了。   朱文轩首先想到的就是,同行嫉妒美人鱼馆生意好,所以雇流氓混混来闹事儿。   他甚至还在心里诽谤,郭老大放出去的话也不是很管用嘛。   但随后他又想到一个可能。   上次在美人鱼馆外面游荡的疑是看上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的蒋小花同学的几个小年轻。   这是追求不成强抢上门了?   郭建军跟着也打了电话给他,让他别着急,说自己马上就到美人鱼馆了。   朱文轩已经出门了,着不着急都要过去看看情况的。不过,有郭建军这句话他是安心多了。   可没过一会儿,朱文霞又打电话来了。   这次听上去比之前更加惊慌失措,“文轩你快来,郭建军被打了!”   郭建军被打了!!!   你特么逗我呢?就郭建军那身材,谁敢打他,谁能打得过他啊。   话虽如此,但朱文轩还是急忙赶了过去。   路上他不断给郭建军和朱文霞打电话,可两人似乎被什么麻烦事儿绊住了,电话都没人接。   朱文轩急出了汗,并且自我检讨,积极改正,今天过去就把蒋小花她们几个的电话一起要了。   不能在关键时刻因为消息不畅通又找不到人了解情况耽误大事。   为了节约时间,他没搭三轮车,而是搭了摩的。   摩的大哥听他说赶时间,递给他一个头盔,油门一轰就飞了出去。   惯性使然,朱文轩差点摔下去,紧急关头他一把抓住摩的大哥侧腰。   摩的大哥反应剧烈,身子以夸张的弧度扭了一下,导致摩托车也跟着摆了一个S。   朱文轩还抓着他侧腰可能也还抓着一点侧腰上的肉的手更不敢松开了。   他是赶时间没错?   但绝逼不是赶着去投胎的啊。   摩的大哥连续摆了好几个S了,最后无奈扭头道:“哥们儿你松手啊,我痒!”   车速太快,他声音被风吹得都断片儿了。   朱文轩凑到他耳边大喊:“风太大,我听不清!”   为了不被吹断片儿,还故意一个字一个字说的。   摩的大哥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摩托车诡异的在一个减速台阶上弹了起来。   朱文轩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抓着他侧腰的手不觉用力。   好在摩的大哥常年往返这条路,职业水平和职业操守都相当不错,虽然特么想骂娘但还是有惊无险的把人送到地方了。   朱文轩下车付钱,把头盔还给他,转身跑之前还不忘劝诫道:“技术不好下次别开这么快了。”   摩的大哥拿着十块钱热泪盈眶,拉起衣服看了一眼青乌的侧腰,默默放下衣服,调头,走人。   他记住这张脸了,以后绝逼不做他生意了,再做就剁手!   先不说摩的大哥‘卖肉’的憋屈。朱文轩跑进店里,看就四个小姑娘各司其职。   朱文霞和郭建军都不在,他走过去拉了一下蒋小花的马尾辫。   蒋小花甩着马尾辫猛回头,在看见他是后,立马高兴地喊:“朱老板,你来啦。”   这声音……欢快的都带嗲了,不像是出事该有的反应啊。“你们郭老板和文霞姐呢?”他问。   蒋小花伸出小胖手,胖手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指着二楼道:“他们把人带上面去啦。”   朱文轩转身上楼。   蒋小花‘没事儿啊,跟以前一样啊’的正常反应,让他补脑出来的各种担心去了一半。   可等他上楼,进门就看见坐沙发上的郭建军脸上一道血杠,剩下那一半担心直接化为怒气。   “怎么回事儿?”问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把喷火的目光射向房间里除了郭建军和朱文霞之外的第三个人。   只射了两秒不到,朱文轩就皱了眉。   黑色宽大卫衣,破洞牛仔裤,站没站相……关键是,目中无人有恃无恐嚣张得无与伦比。   而这么个吊炸天牛逼哄哄的人物,竟然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白微微被进门的这个男人盯着,很不爽地骂道:“看屁看。”   朱文轩冷着笑,“可不就是看的屁。”   虽然还不知道经过,不过,看那边朱文霞对着她也是一脸怒气,显然这小姑娘不无辜。   白微微先前听这家店的人喊郭建军郭老板,理所当然就以为这家店是郭建军的,所以对那个所谓的经理和这个后面出现的男人她都没什么顾忌。   郭建军都没胆动她一根汗毛,底下的人她就更不怕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后来的这个男人竟然不看老板脸色就直接跟她对上了。   呵……这是做给郭建军看的想巴结郭建军吧?   想通了关键,白微微就发作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老板都没说话你就敢骂我。”   郭建军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狠辣起来,望着她的眸子也尽是阴戾。   白微微脸色一变,吓得退了几步。   朱文轩撇嘴,只是在扫过她染成黑色的指甲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同样很冰冷。   郭建军脸上的血杠,一看就是被指甲刮的。   走过去,朱文轩抬起他的脸看了看问:“疼不疼啊?别放着不管啊,好歹弄点药什么的。”   小老板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心疼和淡淡的责备,跟把小刷子似的,在小心脏上刷啊刷的。   郭建军笑了笑道:“来得这么快,坐的摩的吧。”   朱文轩气愤,“别提了,遇到个蛇精病司机,除了速度一流啥技术没有。”   (跑摩的二十余年以技术最佳赢得过无数回头客的摩的大哥:→_→现在的蛇精病客人太多了。)   郭建军看他头顶的鸡窝,笑容更深了,拿了矿泉水给他,“辛苦了,喝点水。”   朱文轩拿在手里也不喝,斜眼瞟着那边的小姑娘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朱文霞全程在场,也看出郭建军跟这个小姑娘是认识的。但偷东西被抓还这么嚣张甚至动手打人的,就算郭建军不想追究她也要说。所以,没等郭建军和稀泥,她就抢在前面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朱文轩听了后,连最后一点‘对方是年纪小,对方是女孩儿’的面子都不给了。   “偷东西?”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涨红的脸,“这么能耐就直接承认了呗,敢偷不敢认还挺个毛线的胸啊。”   郭建军、朱文霞:“……”→_→这粗鲁的家伙是谁?   白微微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朱文轩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偷都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肮脏家伙,既然要做小偷,就得有被人抓住和戳脊梁骨的觉悟,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白微微虽然野惯了脾气臭嘴巴也硬,但是被人这么厉声呵斥句句戳心她还是红了眼眶。   尤其是当着郭建军的面。   一直以来,她对着郭建军都是随便什么态度都不为过的冷嘲热讽和尖酸刻薄。   有时候还会恶言恶语,像今天这样动手也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比起郭建军对她的伤害,她对他所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白微微狠狠盯着郭建军道:“你这辈子欠我的拿命赔都赔不起,你就这么看着那个混蛋欺负我?”她用手指着郭建军冷笑:“不就是拿了你店里一个海螺吗能他妈值几个钱啊?”   朱文霞鄙夷地说:“你上个星期也来偷过一个,我们好心放你一次,想着你喜欢就当送你了,可没想到你这个星期还来?这不是脸皮厚,是人品有问题吧?”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这家店不是他的而是我的。”朱文轩觉得肚子里窝了一团火,再不喷出去他自己就得先烧着了,他扭头看着郭建军问:“你欠她什么了说得好像是你生了她没养她似的?”   其实这姑娘要是再大个十岁,听了她那番话,估计他会以为郭建军玷污了她身子却始乱终弃了,说不定里面还夹杂着孩子问题呢。要不然拿命赔都赔不起是怎么回事儿啊?啥东西那么值钱倒是说出来让他长长见识。   沉默了半天的郭建军总算说话了,他看着小老板,眼里的笑意简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惹得那边的白微微都快失心疯了。不过,郭建军并未正面回答小老板的问题,只是冷淡看了白微微一眼道:“你对我稍微客气点儿和不客气区别不大,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不过,这家店不是我的,你偷了对方东西你自己解决吧。”   丢下这话,郭建军就溜达下楼抽烟了。   朱文轩跟朱文霞说:“让她道歉,再把家里大人叫来,我特么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说完他就追着郭建军下楼了。   郭建军靠在美人鱼馆外面墙壁上抽烟,见他出来,笑了笑道:“你还有……这状态的时候啊?”   两人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他真是没发现小老板还有这么犀利的一面。   可既然有这么犀利的一面,为什么以前对上付宏斌和刘洋的时候,会被欺负得那么惨?   作者有话要说:摩的司机倒吸一口气说:“哥们儿,松手啊。”   朱文轩凑到他耳边大喊:“风太大,我听不清。”   ……风水轮流转……   朱文轩倒吸一口气说:“郭建军,松嘴啊。”   郭建军咬住他耳朵舔:“风太大,我听不清。”   ☆、第四十五章   朱文轩觉得今天的郭建军显得特别疲惫无奈,而来源就是楼上那个讨厌的小姑娘。   他其实很少会对一个人产生讨厌这种情绪的。   像刘洋那么卑鄙无耻,他也仅仅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对方,再被采访再是春光无限也是偷来的。   讨厌?一个德行有亏人,他懒得讨厌好么?   “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吗?”朱文轩走过去歪在郭建军身上蹭了蹭问。这种感觉的郭建军很少见,他估计能让对方如此的事情,应该是不会轻易告诉他的。   但他还是问了,还特意蹭了蹭对方卖乖讨好,看能不能套出点儿话来。   他太心疼郭建军了。   在‘无敌形象’的外表下,发生在郭建军身上戳心窝子的和往狠里打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郭建军抽着烟说:“她父母也是在那场车祸中去世的。”(→_→小老板的讨好还是很有用的)   唔,天冷了就是不好,这要是天热,小老板这么蹭说不定能蹭出火来。   郭建军其实也没打算瞒着小老板的。   自从在山上,他将埋在心里很多年的有关父母的事告诉小老板后,他心里的郁结就尽数散去了,父母不离不弃的爱情,他一直都懂,只是作为一夜之间,同时没了爱他和郭建安的爸爸妈妈……那份痛楚太深了,以至于多年过去,他都始终不愿意回想和放下。   小老板的出现,让他开了心门,也暖了心窝。以往放不下的,也能渐渐放下了。   他愿意和小老板分享自己的过去。   幸福的也好,痛苦的也罢,哪怕是一点一滴他都想和小老板一起分享。   而且,在小老板面前,偶尔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结果是令人相当惊喜的。   就说上坟那天晚上吧,他就被小老板善良又柔软的心给‘强迫性’的疼惜了一回。   小老板蒙头钻进被子里用嘴服务什么的……   郭脆弱表示:那感觉简直不能更好,再被强迫的更多他也是愿意的。   朱文轩不知道自己心疼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去疼的郭建军盯着他的嘴已经魂儿穿回那晚上的蚀骨销魂去了。听到郭建军的话,他愣了一下,很是艰难地问:“是…郭建安……撞死的?”那刚才……冲动了啊,毕竟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又值青春期坏女孩儿心思滋生疯长的年纪。   “不是。”郭建军看出他在懊恼刚才对白微微的态度不好,就扔了烟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不是郭建安撞的,是她父母闯了红灯……他们突然从横岔路口冲出来,郭建安刹车不及,为了避开他们才冲到了旁边的车道上,结果酿成惨祸。她父母可能吓到了,开车也不是很熟练,竟然把油门当成刹车踩,直接对穿冲出公路。救护车还没到的时候,他们就死了。”   朱文轩不懂了。但郭建军说的很慢,他知道提起这些事,对于郭建军来说,都是在重温噩梦一般的过去,所以他把手塞进郭建军手里,表示自己现在就在他身边陪着他,然后嘟着脸道:“这么说你根本不欠她啊,那她吊毛线啊她。”他现在是一看到郭建军脸上的血杠就忍不住要暴躁。   啧,这重点抓的。郭建军捏了捏他气呼呼的脸道:“是啊,我不欠她的。不仅不欠,她家就剩下她和她爷爷,我每年给郭建安撞死撞伤的那些人家送钱送礼去,也会顺带送她家一份。”   “为什么要送?”朱文轩依着自己的思路分析道:“要不是她父母,郭建安也不会撞死人,更加不会坐牢。”所以应该理直气壮喊‘你就是把命赔了也赔不起’的人应该是郭建军才对啊。她有什么资格?“你不恨她父母吗?为什么还要送东西给她们?而且她还……”   “她不知道。”郭建军打断说。   小老板这么心疼自己替自己打抱不平他心里暖哄哄的。   不过,白微微当时还小。   这种事,那些人虽然也记恨她父母,但,毕竟没人会把怒火对准一个才死了父母只知道哭的小孩子,就连当着她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爷爷也说不出要死要活的话。   所以,作为直接撞到人的郭建安就承受了全部火力了。   那么年轻的郭建安,捡只野猫养了六年,猫死后还跟全家人哭鼻子了呢。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开车把人撞死人了,情况可想而知。   那时候郭建安近乎崩溃,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   他只能没日没夜的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住,就算有事儿,也是让赵挺过来帮忙。   他是真的怕一个不小心疏忽了,郭建安就没了。好不容易才从车祸中捡回的一条命,就算是花上一辈子时间去赎罪,他也要让郭建安活着。   后来判决书下来,郭建安出院后就直接被送进监狱里了,可郭建安的情况反而好了很多。   心理医生说,郭建安在法律没有裁决他的时候,内心的自我审判让他觉得自己该死,所以才有轻生的念头,而坐牢让他有‘这是我该得的报应’的心理,他要接受报应,他就不会让自己去死。   当初刚听到这个诊断结果的时候,郭建军直接把那个心理医生揍了一顿。可等冷静下来后,他又提着东西上门把人求着去监狱替郭建安治疗了。一直持续了大半年,郭建安才从阴影里走出……   手心被人挠了一下,郭建军回神,就看见小老板着急担忧的神色。   “我没事。”他反手抓住小老板的手指捏了捏道:“白微微不知道她父母的死大部分责任在于他们自己。郭建安被那些人揪着哭打,接着被起诉,然后坐牢,她以为她父母也是郭建安撞下公路的,所以,对我这个害死她父母凶手的哥哥,她一向憎恨。小孩子的思维也就那样了,我没跟她计较,毕竟她也可怜。”   至于,为什么在向那些人家赔礼赎罪的时候,还要顺带上白微微一家?   可能……仅仅是因为郭建安还活着,而白微微父母却死了吧。   他从来不信是自己命硬克死了爸妈,但郭建安的车祸还是让他怕了。   压变形的车子残骸,血淋淋的尸体,呕吐的路人和悲怆的哭声……他在路边找到一脸血两眼空洞的郭建安的时候,心都疼抽了。   郭建安没有丧命,郭建安还活着,郭建安只是要坐牢。他焦头烂额的同时,何尝没有庆幸。庆幸郭建安只是被起诉,而不是那些再也没有以后只留下高额赔偿费给家人的死者当中的一员。   于他而言,白微微家和其他几家并没什么不同,他之所以坚持补偿他们,只是在替郭建安赎罪和积德,他不想折了郭建安的福气。   朱文轩默了一会儿,指了指他脸上那道血杠问:“她经常打你?”   郭建军笑了一下,“她一小姑娘,哪儿能打得了我啊,也就两只爪子利了点。我逢年过节偶尔去她家的时候,她经常让我滚骂得很难听倒是真的。”   见小老板一脸不信,他摸摸鼻子道:“是挺有母老虎潜质的,我去她家去多了,跟她爷爷倒算说得上话,有几次坐着聊天,没注意就被她突然冲出来一巴掌抽到脸上。她爷爷又宝贝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告诉她真相了。”人家爷爷都不说,他总不能跟个小姑娘说你爸妈是自己作死。   朱文轩鼓着脸,身子都绷紧了,但他把眼睛垂下了,挡住里面起伏的神色。   郭建军埋头看他,伸手挠挠他下巴,“替我生气呢?别介啊,多不值得啊。这两年我都不上她家去了,老人死了儿子儿媳妇自己拉扯孙女是很可怜,可我是又不是去找罪受的,一直那德行我也烦。今天也就是她来偷东西我们才碰上的,不然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变这样儿了,以前不是这打扮……”   朱文轩不等他说完,直接转身快步上了二楼。   他一进门就冲两手抱胸毫无悔改之意正对着朱文霞挑衅的白微微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朱文轩不是不打人,他从小就那么几个亲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欺负他的家人了。骂他野种没爹没妈他都不恨,可谁要是骂他奶奶,他能扑上去撕了对方的嘴。   如今被他纳入家人保护圈的人又多了一个。   哪怕郭建军看上去根本不需要谁的保护,可这就是他爱他们的方式。欺我辱我,老天自有公道,他性格如斯,不爱与混人计较。可欺我所亲,辱我所爱,抱歉,他等不得老天爷主持公道。   朱文轩冷冷看着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白微微道:“再让我听见你骂郭建军一句或者看见你对他动爪子我就扇你。”   小老板转身走人的时候情绪显然不对。郭建军想都没想就追了上来,哪知道进门就看见这么具有视觉冲击性的一幕。虽然吃惊,但他还不至于让白微微扑到小老板身上撕扯扭打。那妮子抓人打人的泼辣劲儿可跟疯子有得一拼。   白微微被郭建军抓住手腕扔了出去,蹬蹬退了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朱文轩不想再听她指着郭建军鼻子骂了,在她恨恨望着郭建军的时候,就站到郭建军面前挡住她视线道:“你是个什么东西?逮人就疯狗一样乱扑乱咬。你自己爹妈不遵守交通规则引起那么大事故害人又害已就够了,你还舔了脸打着受害人家属的身份一边享受别人给予的恩惠一边恶言恶语想打即打。在那场车祸里,郭家两兄弟最没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爹妈,但凡你还有点羞耻心,就该在别人以德报怨的时候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别跟你父母学习。呵,瞪我?你再瞪我也改变不了你是罪魁祸首女儿的事实,还有,别忘了你偷了我店里的东西,你家不是还有个爷爷吗?把你爷爷叫来赎人。子不教父子过,儿子就那么混蛋了,教出来的孙女一样尔尔。”   目前为止,朱文轩对这个白微微的爷爷意见最大。尼玛白微微才多大,她不懂她那个倚老卖老的爷爷也不懂?儿子儿子闯红灯,孙女孙女偷东西,真是教养的好。这些就不说了,总归跟他没多少关系,老头儿要作也是作的自家人。   可问题是,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边拿着郭建军的钱一边纵着孙女撒泼耍横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无法给予同情。朱文轩甚至在想,那老头儿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弄一出郭建军欠他家的就该给他家送钱送礼的自欺欺人的假戏真做?   不是他恶意揣度,白微微父母的死,可是没有其他那几家人的高额赔偿的。郭建军又是一心想为弟弟赎罪,身段放得低,使钱又使得多。老头儿一个人养孙女不易,起点心思不是没有可能。   不得不说,连郭建军都没有计较深想的事情,被朱文轩这么一怒,还真就顺带出真相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呵呵版小剧场:   郭建军捂着小心脏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样儿,“媳妇儿,我好难受,爸妈去世了,我却没照顾好弟弟……”   朱文轩心疼坏了,扑上去抱住他,抬起情深深雨蒙蒙般眼睛(→_→这是啥眼睛啊?)说:“你还有我呢?”   郭建军揭开被子一角,盖在小老板头上,努力装脆弱:“我真是太难过了,我实在是太难过了,我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朱文轩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这闷在被子里气儿都不能出他怎么安慰啊,“……你倒是松手啊,我要憋死了。”   郭脆弱见脆弱不管用,干脆直接动手把小老板头按到位置上,舔着脸说:“媳妇儿,你帮帮忙呗。”   朱文轩鼻子一吸,瞬间收回眼泪,皮笑肉不笑道:“好啊,我这就帮你。”   拉开裤子,握住那根玩意儿,朱文轩两排牙一口就帮着‘泻火’了。   “啊——”郭脆弱这次真脆弱了。   朱文轩看着他缩回去的玩意儿,笑出一口大白牙,“不用谢我了。”   ☆、第四十六章   别看朱文轩说了那么一长串的话,其实他整段话说完也就用了短短几秒钟时间,可就这几秒钟时间,他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就吐出了那么大一段一气呵成字字生威咄咄逼人不容闪躲的话,这让屋子里另外三人尤其是身为话中主角的白微微惊呆了震住了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屋子里安静的能听见楼下蒋小花欢快的声音说:“亲慢走,亲开心,亲,欢迎下次再来哟~~”   朱文轩一听这声音,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得,啥气场都没了。郭建军也是用拳头挡住嘴闷笑了两声。倒是朱文霞每天听蒋小花这特有的音色重复无数遍这特有的调子,早已经产生一定的抗性了,这会儿她根本不受影响,而是望着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白微微露出一个很解气的笑容。   对,就是解气,解气的巴不得学蒋小花来一段:亲你不是能耐吗?亲你不是很拽吗?亲你不是爪子很利吗?来来来,再威风个给我看看。   别说她以大欺小,实在是这姑娘真真太没教养了!   先前朱文轩没来的时候,小姑娘手指都快戳到她鼻子上了,那小摸样儿要多高高在上有多高高在上,说什么‘你不就是个给郭建军打工的婊子吗?’呵,她朱文霞活了三十年了,第一次听有人骂她婊子,要不是真怕‘以大欺小’了,她也很想给她一巴掌的说。   郭建军望着那边一脸冰霜的小老板,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惊讶、有惊喜、有猫爪儿似的好奇和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这么一口气说下来字字腔圆舌不打结厉声指责的小老板,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就从小绵羊升级到黑山羊了,而且还是越阶晋级,成了霸气侧漏的领头羊。那声儿很像打鼓的槌,句句敲在心坎上,听得人特别沸腾。   郭建军现在就想,去哪儿搞一套国民时期的军官服,给小老板穿上,扎一根牛皮腰带,蹬着牛皮靴,帽子和斜挎在腰间的手枪套也要,那小姿势一边理着白手套一边往凳子上一踩……不扑倒不禽兽简直天理难容啊!   白微微从呆滞中回神,第一个反应就是扭头去看郭建军,当然,她的表情不是委屈不是控诉,而是扭曲的不像一个有着花季般年龄的少女,“你这个杀人犯的哥哥,你竟然敢跟他说我父母是罪魁祸首,你……”   你什么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朱文轩往前走了一步,冰冷的眼神望着她,大有一副‘你敢说出来试试’的威胁之意。   白微微捂着印了巴掌指印的脸蛋,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当即给她爷爷打了电话。   朱文轩听她在电话里咬牙切齿的说自己在美人鱼馆被郭建军打了,挑了挑眉讽刺道:“你家里人给你取名白微微真是谦虚了,该叫你白大话比较合适,张口闭口都是脏话假话,你们一家人都有妄想症吗?是不是觉得假的事情想成真的或者说成真的就可以变成真的了?”   朱文霞包括白微微都被他最后一句话绕的一头雾水,倒是郭建军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随后沉了脸色,冷哼一声踹了一脚桌边的凳子。   之前还鬼畜走向的朱文轩立马变贴心小萝卜皮了,走过去笑得很傻很甜。他拉起郭建军的手,温言细语地说:“别生气啦,我一听你讲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可你当时又要顾着郭建安的心里治疗,又要替郭建安挨家上门道歉,肯定受了不少委屈。我想你当时肯定是没把心思放在她和她爷爷身上,所以才会被蒙蔽了双眼的。”   郭建军眯着眼,望了一眼那边瑟缩着身子的白微微,再低头看小老板,突然抬手在他脑袋上死劲儿揉了揉,爽朗的笑声差点把屋顶都掀了,“哈哈哈……”他这辈子竟然还有犯蠢的时候,不过,被小老板这么‘保护着’的感觉当真不错呢。   “白奎(白微微爷爷)该过来了,店里的事儿你们先谈,等你们谈完了我再找他叙旧。”郭建军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森然的味道了。   他是一心想替郭建安赎罪积德没错,当初看着白家一老一小可怜,他也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帮衬了几年。不过,对方要是心思歪了,当着他的面对他卖可怜卖自责,背地里却要诅咒他和郭建安,尤其是郭建安,那他可得把这些年的账,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白微微看见他的表情,明明跟以前还是同一张脸,但她此刻却觉得他很吓人。   以前她还敢仗着父母的死冲上去打骂他,可现在她却不敢了。父母死的时候她才九岁,如今能记住的并不多,但爷爷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说过,那人就算送再多给我们,那也是应该的,因为他弟弟害你爹妈丢了命啊。   所以她一直有恃无恐,她觉得她是身世可怜的孤儿,而对方的高大英俊和富有让她仇视。凭什么她和爷爷过得那么拮据,尤其是这两年,没了郭建军送来的钱,她连过年的新衣服都买不起。她甚至在心里埋怨过自己,如果不是她骂得太凶,郭建军就不会不来了。   可这种想法一出现,她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明明是郭建军的弟弟害死了父母,她却在心里渴望郭建军能继续送钱给她和爷爷……   白微微爷爷来得很快,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孙女,他还是很宝贝白微微的。而且,一听说郭建军在这里,他几乎是匆忙赶过来的。   这两年郭建军不再给他们送钱了,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没钱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儿,可后面他却偷偷打听到,郭建军每年初五还是会到当初死了人的家里去拜年。这明摆着‘送钱’的习惯还在,可偏偏漏掉了他家,白奎对郭建军的恨意又升了一个层次。   当年,他儿子儿媳死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恨天恨地甚至恨在车祸里保住命的郭建安。但当时郭建安被那些死者家属喊打喊杀闹得很厉害,他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只能一味地痛苦‘死了儿子他们一老一小可怎么活哦。’毕竟,从录像上取证的结果,事故发生是有他儿子超速和闯红灯的原因的。   那些人和警察在整个过程里,见他这样也没办法多说,为了让情况看上去严重一点,他还当场就瞪眼‘昏了’过去。   果然,等他在医院里哎哟哎哟躺了三天后,基本上所有矛头怒火都对准郭建安去了。   郭建安在车祸里受了伤,就住在他楼上,哪怕是隔着楼层,他都能听见上面哭着喊着让郭建安赔命来的话。他每天心惊胆战深怕那些人找上自己,可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一个让他放心了些的消息:郭建安年纪不够,不能开大货车,他是无证驾驶。   法院判决的那天,他特意病怏怏的去了,在听到那么高的赔偿费后,他是又怕又眼红。   怕的是,如果他儿子和儿媳还活着,或者他们直接撞到了人,那该赔钱的就是他们家了。而眼红的是郭建军竟然在当场就把所有赔偿给清了。那可是很多人一辈子见都没见过、想都不敢想的钱啊,就那么眼都不带眨的全给人了?   而且,郭建军在庭上财大气粗的处理善后和诚恳向受害人家属致歉的临危不乱,让他在想起自家天都塌了的境况不觉心生恨意,那份痛失独子的仇恨,也被他全部转嫁到郭建军身上,连郭建安都被他遗忘了。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建军竟然很快就登门拜访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两万块钱现金和一箱壮骨礼盒。   他收了那些钱,千恩万谢。   但郭建军赔了多少钱给那些人家他是知道的,只是给了他区区两万块让他更加不满。所以,在孙女对着郭建军又打又骂的时候,他并未过多阻拦,只是一脸心痛地看着没爹没妈疼的孙女哀声连连……   白奎被一个小姑娘带上二楼,进门最先看见的就是坐在沙发一角的郭建军。自从郭建军不上他家门了,他有几次专门到农忙市场碰过运气,可一次都没有碰见。   郭建军在他看自己的时候,也抬了抬眼。   白奎这两年几次出现在农贸市场他都知道,不过,他虽然没有深想过对方一直以来的那种态度,尤其是对孙女隐瞒事实这一项,但白奎每一次都作出‘儿子刚死活不下去’的哀痛样子,第一年第二年还好,第三年第四年他就开始厌烦了。   郭建安当出心痛他刚跑长途回来才睡下不久,接到催货电话就私自把大货车开走了。结果还没开到地方车祸就发生了。   交警界定的结果是,白微微父母的车子与郭建安开的大货车,车距是足够郭建安强行刹车的,可郭建安变道了,在撞到一个行人和一辆小车的同时引起后面一辆山轮车追尾,总共三死两伤。而白微微父母闯红灯违法了交通规则,但人都自己冲下公路摔死了,追究也无从追究起。   在郭建安这边,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郭建安只有普通车辆驾驶证,大货车考证至少年满二十一,郭建安年龄不够。   他在把郭建安送到医院后,有瞬间真的是很想弄死自己。可他不能,他还得守着郭建安,还得处理后续事情。他跑了无数关系,塞了无数钱,不是没有效果,但郭建安却说:“哥,让我去坐牢吧,不然我会死的,我每天都做恶梦,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人惊恐的表情,他一下就飞出去了,我总是梦见他们……”   呼……   郭建军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白奎被他那双眼睛吓了一跳。   朱文轩懒得理这个老头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进门这么久,连孙女都顾不上,用那种复杂的眼神望着郭建军是几个意思啊?真是自欺欺人欺成真了啊?郭建军特么又不欠你家的。   他走过去,拉了拉郭建军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   “我没事儿。”郭建军拍了拍他的手,“你们先聊,我下去抽支烟。”看小老板要跟着,他回头笑道:“你是老板,不亲自处理怎么行?”   朱文轩看他走后,心里烦躁得不行,再看白微微爷孙两就更烦了。他瞧朱文霞也没什么事儿,就说:“文霞姐,你下去帮我看看郭建军,别让他走了,我很快就处理好。”   朱文霞点头也下楼去了。   她在美人鱼馆外面看见蹲地上抽烟的郭建军,走过去笑了笑说:“很少看见你这样啊。”   郭建军现在就乐得有人跟自己调侃,回嘴道:“你才见过我几回啊?”   朱文霞靠在他旁边的墙壁上说:“虽然我见得不多,但我们家文轩见得多啊。”   “你说什么?”郭建军拿着烟愣了一下,猛地抬头望向她。   朱文霞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吗?我家文轩可很少有这种大发神威的时候啊,除非是自家人,不然他不会这样的。你跟他要是见得不多、感情不好,他会替你抽人小姑娘巴掌吗?”   郭建军有点无奈自己最近这状态,好像自从知道朱奶奶发现他和小老板的事儿后,他在这方面就特别敏感。刚才朱文霞那么说,他以为对方也是知道点儿什么了。   “……小老板今天是挺让我意外的。”   “意外吧?”朱文霞捂嘴笑,笑完了很是感叹地道:“我小时候其实不喜欢他,他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他自己又不反抗。学校很多人知道他是我弟弟,总爱在我面前嘲笑他,弄得我也很没面子,当时我就觉得他真让我丢脸。”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郭建军道:“你别这么看我,我们那时候上小学,有人骂他野种、拿泥巴打他,还有树上掉下来的烂苹果,他们直接砸到他头上,他都不还手的。可有一次,我被一个胖子堵在校门口,他比对方小整整一号啊,我都没想到他敢冲上去揍那个胖子。”   郭建军追问:“结果呢?”他心想小老板肯定吃亏了。   朱文霞道:“结果他被对方揍了好多拳呗,还被打掉了牙,可就这样,他还凶狠的吐了对方一口血,说:你再欺负我姐姐我见一次打一次。”   “呵……”郭建军笑得肩膀抽抽,心里也跟着抽了抽,小老板小时候可真惨啊。   “那胖子被他那口血吓到了,屁股尿流地跑了,后来也没敢再找我麻烦了。”朱文霞长舒一口气道:“我回家就跟我爸说,我弟弟是好样儿的。我爸告诉我,说文轩有次把一个大人的手臂咬掉了一块肉,因为那人把奶奶推到地上去了。”   郭建军扔了烟,从地上站了起来。   朱文霞笑着说:“心里有没有舒服点?你看他在‘很反常’的为你出头,一般他反常了,就说明他是把你当成家人了,很重要的家人。所以,你也别太……为你弟弟的事儿发愁了。”   郭建军算是听明白这是在安慰自己了,不过,这安慰他觉得挺有效果,“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都不知道小老板精分还是分人的。”   ☆、第四十七章   处理完白家爷孙两的事儿,朱文轩跟郭建军回了小阁楼。一回去他就洗了澡爬到床上躺着,也不跟郭建军说话,整个人都被浓浓的阴郁之气笼罩着。那股子‘我不开心,我闷闷不乐’的情绪,都不需要郭建军费力猜就能感受的到。   郭建军跪一条腿在床上,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问:“怎么了这是?突然就变这样了,你这嘴嘟的都能挂酱油瓶子了。”小老板前几天把长长的头发又修了修,圆润饱满的额头全部露在外面,嘟起嘴的样子简直把人萌化了。   朱文轩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今天见到白奎,朱文轩心里特别不舒服。白奎年纪比朱奶奶小很多,看上去却比朱奶奶显老不止十岁,但他打心眼儿里厌恶白奎。一听说白微微偷东西了,就立即低声下气给他‘赔礼道歉’,说什么我一个糟老头子不仅没有儿子赡养,还要供着孙女吃不好穿不暖的,啥啥也不容易。   岁数大还自己养孙女就可以纵容孙女偷东西吗?   他也是朱奶奶一个人养大的,可同样知道礼义廉耻和道德之心啊。你说你家庭情况可怜就是理由了吗?听到说孙女偷东西,不仅不教育她悔改,还一个劲儿搂着她哭得像随时要背过气去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们爷孙两怎么了呢。   朱文轩想起当时的闹剧,气得都要笑了,他甚至在心里对白微微怜悯起来。   有这么一个‘溺爱’她的爷爷,何愁长不歪?可让朱文轩更加生气的是,白奎最后竟然拿出‘我给你磕头了’的杀手锏对付他,当真是耻度无限好不要脸,倚老卖老到这种程度也是极品了。   心里憋着一腔的郁血,还是吐不出去的那种。   朱文轩冷冷看着白微微把白奎扶着离开美人鱼馆。到底还是没忍住,他追上去拦下两人,冷冷看着白奎问道:“你当年也是这么一边给郭建军下跪说都是自己没把儿子养好的错,一边在背地里诅咒郭建军不得好死吗?”别以为他没看见老家伙转身时候看着他的阴毒眼神。   白奎当时瞬间瞪大眼的表情,已经在脑子里回放很多遍了。   朱文轩突然翻身起来,红着眼吼:“他肯定咒你了,那个老不死的根本就不是好人,他还想在大街上给我跪下呢!”那时候人来人往,老头儿再哭上一回,就偷了个摆着玩儿的海螺,不知情人肯定是要指责他们小题大做仗势欺人,正好白微微脸上的巴掌印子可以佐证。   小老板突然暴起,郭建军被吓了一跳,但他听到小老板的话,多少也能摸出点儿小老板的心思。小老板这是被白奎恶心到了?还别真说,白奎就是那样一个人,你没深想的时候,就只会觉得他那种动不动就哭诉自己多可怜多可怜的劲儿很烦人。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一开始起的那么点儿同情心都被磨干净了。可等你深想了,才会发现:得,小瞧人了吧,人家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老脆弱,而是一条会吐信子的老毒蛇。   郭建军有点埋怨自己以前没把白奎当回事儿了,但凡他要是长点心,把白奎那恶心玩意儿早点踢远了,如今也轮不到小老板替他打抱不平还窝一肚子火气,他把小老板抱住哄了哄说:“好了好了,咱不生气了啊,要是累你就躺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弄点手擀面吃。”   朱文轩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还是闷闷的:“放点茄子和土豆在里面啊。”   手擀面里放茄子和土豆?茄子土豆手擀面么?   郭建军想了会儿还是没有发出质疑,而是领命下去照办了。王叔家厨房里倒是什么都有,他给正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的王婶说了一声,就自己进厨房拿了茄子和土豆开始捣鼓起来。   因为配菜略复杂,这么高大上的手擀面郭建军也是第一次做,所以,等他做好面端上楼的时候,朱文轩已经抱着被子发了好一会儿呆了,看见他就嘟着嘴说:“你怎么这么久?”   郭建军:“……”   声音里又是幽怨又是委屈的,撒娇腔这么浓是怎么回事儿?   “我下次注意。”小老板情绪化的时候,他还是宠着点好了,郭建军问:“在床上吃吗?在床上吃我就端个小桌子给你放在床上。”   朱文轩软哒哒地点头,反正他不想动。   他大动肝火的次数比较少,这么些年,总共也就三次,但每次事后,他都会有段时间的低谷期。看郭建军任劳任怨忙前忙后的,他心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明明他是心疼郭建军,想好好把郭建军这些年受的委屈都给填补回来的,可结果却成了郭建军在照顾他。   “郭建军,你别这样,我很快就能恢复活蹦乱跳啦。”朱文轩努力扯出想一丝笑给他但没成功。   郭建军支好小桌子,把手擀面端上桌道:“你几岁了?还有活蹦乱跳的时候?”   “有意思没意思啊,不就一个形容词么。”朱文轩焉焉儿地道:“我就心里不得劲儿,等这阵子不得劲儿过去就好了。”   郭建军笑道:“那你这不得劲儿要什么时候才过得去?”他发现这样子没精打采的小老板逗起来还挺别有一番风味的。   朱文轩半点感觉不出他是在逗子自己,认真想了想道:“不好说,可能吃完手擀面就好了,可能要睡一觉明天才好,也有可能要久点。以前冬天缺水啊,没有水田里庄稼长不好,就晚上还能从东大堰过来点水,大家为了庄稼,只能晚上带着手电筒去灌田。可就算这样,灌田的人多了,水还是缺。上游的和下游的经常会为争水灌田打架。有人跑到东大堰,好不容把水分了些下来灌自家田,可灌着灌着就没水了,沿着水沟往上走,一看才知道是被上游的人给截去了。”   郭建军纳闷这讨论不得劲儿什么时候过得去怎么就说到灌田的问题上了,不过,小老板愿意絮絮叨叨开始话唠,他喜闻乐见的,就故作感兴趣地问:“那后来呢?”   朱文轩挑了一根手擀面吸进嘴里,嚼吧嚼吧说:“后来大队里看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就规定排轮子灌田。每个队按小组排序,一个组一天时间,轮到到哪个组了,那个组的人家就会每家抽派一个成员,负责一个缺口,防止有不守规矩的中途截水。我那时候跟着奶奶守在离我们家田最近的缺口,也是小组的人照顾我们,没有把我们分到很远很偏的地方。我跟奶奶把电筒关上,坐在水沟边的田坎上看星星……”   朱文轩想到那时候周围全是静谧的庄稼田,旁边是他最亲的奶奶,头顶是点点繁星,脸上不觉挂起了笑容,可没笑一会儿,他就拉下脸道:“可我们守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来了个男人想抢水。他家是三组的,前一天的轮子,可他家当时没有派人守缺口,三组的人自然不会帮他家灌田。那男人见就我和奶奶两个人,说想分一股水去罐他家的田,奶奶当然不同意了,我们一个组几十户人家还等着灌呢。结果那男的就强行搬开我们拦缺口的石头,奶奶急眼了去拉他,他转身就把奶奶推到地上了。”   郭建军心一顿,想起朱文霞之前给他讲的小老板把人手臂咬掉一块肉的事儿。   他本来盘腿坐在小老板对面的,这会儿起身绕到小老板身后,将小老板整个人搂在怀里问:“后来呢?我猜轩轩这么疼奶奶,肯定给奶奶撑腰了。”   “那是。”朱文轩语气一下骄傲了,他把脑袋在郭建军脸上蹭了蹭说:“我当时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住就不松口。那人叫的可惨了,他想拿锄头打我,可下一个缺口守着的人早就听到吵闹了,跑上来把他骂跑了。我当时也像现在这样,气狠了,回家后牙齿都还咬紧得紧梆梆的。”   郭建军总算听懂小老板的意思了,说了这么一大堆,小老板像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只是精分后的正常情况,属于后遗症,要给他时间来缓冲缓冲。郭建军总结了一下,小老板平时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小软绵性子,但当他的逆鳞被人触碰到,会瞬间启动暴走模式,等暴走完后又有一段时间长短不确定的心情郁闷的低谷期。低谷期的期限,得视调整情况而定。   把脑袋搁在小老板肩上,郭建军圈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说:“今年冬天还是这样子守水吗?守得话我跟你一起去吧。”   朱文轩把最后一点面汤喝干净道:“你当然要跟我一起去啊,奶奶岁数大了,以前都是大伯母代替我家跟着大伯一起去的。”   郭建军从后面摸摸他柔顺的碎发,起身把小桌子和空碗也收拾了。   朱文轩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翻身望着他道:“郭建军,咱们做吧。”   闷头擦桌子的郭建军把手里的帕子一丢,几步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润滑和套子扔到床上,反手就把衣服脱了。朱文轩搓了搓脸,也急吼吼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难得主动,朱文轩根本不肯乖乖躺在床上让郭建军压。他不等郭建军替他做完阔张,就站起身将郭建军推到床上躺着,然后转过身坐到郭建军胸口上,倒趴在郭建军身上替他含在嘴里。   郭建军被伺候的直叹气,瞧见手上还湿漉漉的,干脆就这个姿势继续替小老板做阔张。   后面一次性被塞入两根手指,朱文轩绷了下身子,更加卖力吞咽起来。这种事他只为郭建军做过,业务并不熟练,一切都只能从郭建军喘息抽气的声音里来分辨做的是不是好。这会儿有了在体内捣鼓的手指了,就更容易判断了,如果郭建军发狠地刮他或者往更里面戳,就表明是舒服到了。   朱文轩仔细感受,不难总结出,他含得越深吸得越用力,郭建军就越舒服。摸出敲门了,他再吞吐起来就变得稍微多样化了一点,不像之前只单纯重复上上下下的动作,而是快慢交替,深浅不一,时不时还吐出来用舌尖和牙齿刮磨一下顶端。   这已经不单纯是为了做而做了,朱文轩觉得自己满心都是憋闷到发不出去的爱意和怒气。爱意自然是给郭建军的,怒气有来源于自己,也有来源于白奎。他虽然一直都有小心翼翼地呵护郭建军的过往,可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才会没有主动去过问,包括到现在,他都没有主动跟郭建军要求:“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郭建安吧。”   最后几下快吞进喉咙口的深埋,带出一阵阵呕吐感,但朱文轩忍住了,他心想:他一定一定要再更爱郭建军一点才行。   郭建军等空白感一过,立马就翻身坐了起来。   小老板满嘴东西没地儿吐的狼狈和嘴角挂着的淫乱都相当具有冲击力。他眼神沉了沉,伸手在小老板耳垂上捏了捏,又凑过去拿舌头舔了舔道:“不试试吗?听说这东西大补。”   朱文轩瞪大眼,惊讶地望着他。   郭建军胸膛起伏着,两只手在他前胸和后背来来回回的摸,眼睛定定回望着他。   朱文轩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当真咕噜一声咽了下去。“咳咳咳……”   郭建军一手搂着他,翻个转让他跪趴到床上,拿出套子给自己带上,一下贯了个满顶。   小老板咽下去的表现显然让他兴奋了,他一边狠狠撞击一边笑道:“轩轩真是乖孩子。”   轩轩真是乖孩子……真是乖孩子……乖孩子……孩子……   尼玛你见过哪家大人让孩子吃这玩意儿的?朱文轩一边吐糟一边发现自己竟然可耻的脸红了。话说,他这是……过去了?如果没过去,他压根儿不会脸红,连之前那个姿势都不会有,正常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倒趴在郭建军身上,把自己后面那啥那啥冲着郭建军。   一想到自己趴在郭建军身上,后面被郭建军手指塞住了,前面被郭建军那玩意儿塞住了,朱文轩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可他一挣扎,就会被郭建军撞得就越狠。   城池一寸寸死守,朱文旭眼神迷乱,眼角溢出泪滴,心里大呼:我再也不作死了。   ☆、第四十八章   朱文轩跟郭建军准备去看郭建安了。   这个季节,上山捡野生板栗的人特别多,每天拿到菜市场上很快就能卖完。朱文轩起了个大早,挑了一家板栗个头不是太大但颗颗饱满匀称的,一口气买了二十斤。他问过郭建军,郭建军说去探监可以带点小吃食。   桂花蒸板栗,好吃不粘手,和朋友们一起分着吃也方便。   板栗洗干净,沥干水,挨个用刀子划上一道口,再放进蒸锅里和桂花一起蒸,蒸到刀口爆开露出栗肉为止。朱文轩揭开锅盖,新出炉的桂花栗子,香味儿四溢,飘得满屋子都是。   郭建军从后面贴到小老板身上,赤手抓了一个,两下抠掉壳丢进嘴里,“唔,好吃。”   朱文轩拿出一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又拿出一个小碗,这次只装了小半碗,递给他道:“大碗端给王叔王婶,小碗是你的,先说好,你就只能吃这么多,剩下的明天要全部带去给郭建安。”   郭建军端着两只碗跟在小老板屁股后面抗议,“他哪吃得了那么多,再不容易坏,二十斤也太多了,郭建安吃不完的。”所以,言下之意……是不是给他留点儿啊?他也很喜欢吃的说。   朱文轩奇怪道:“二十斤又不是他一个人吃,他可以送一些给狱警和交好的朋友啊。监狱里应该也是有人际关系需要处理的吧?”   郭建军摸摸鼻子道:“好吧,不过回来后你要再给我煮二十斤,我装在包里随时想吃都可以。”   朱文轩想象了一下郭建军走在路上边走边吃的形象。   两边衣服口袋里装得鼓鼓的,沉沉坠吊着,时不时掏一个(板栗)出来,用粗大的手指抠掉外壳,喜滋滋丢进嘴里……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第二天出发啦。   晚上,两人洗了澡后照旧共枕而眠,郭建军手脚都不老实,缠到小老板身上又摸有捏的。他翻身侧躺,把小老板箍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小老板光滑的肩膀上,偶尔低头在小老板耳垂上和脖子上啃一口,“奶奶今天打电话说了什么?”   小老板自从那天下来处理美人鱼馆被盗的事儿后,就一直留宿在他这里,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回家了。朱奶奶当天晚上打来电话,旁敲侧击地问:“晚上不回家吗?”   可惜小老板当时正不得劲儿,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复杂,只焉哒哒地说:“奶奶啊,我要在郭建军这里住两天啊。”   郭建军猜朱奶奶肯定跟自己一样,一听小老板无精打采的声音心就软了,更别说小老板当时声音里都带上湿气了,感觉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似的。果然,朱奶奶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就在小郭家住两天吧。”   这之后,朱奶奶一直都没有催过小老板回家,直到今天才又打了一个电话。   小老板是怎么回答的?   小老板当时正拿刀给板栗开口,回答朱奶奶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特别严肃,他说:“我准备跟郭建军一起去看他弟弟,明天就走。”然后又换了轻快的语气说:“奶奶,我今晚上还是住在郭建军这里,明天坐车走方便一些。”   郭建军不太确定朱奶奶对他和小老板的事情是个什么态度?   举手赞成肯定是奢望不了的。朱奶奶要真是不介意,那天也不会单独给他准备房间,不让他和小老板挤一张床了。   可若说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他又觉得不像。   就说朱奶奶对小老板在他这里留宿这件事的态度吧,显然是以小老板意愿为先的,明知道小老板在他这里留宿就会跟他睡一起,可当小老板很不得劲儿的跟她说想留下后,她就同意了。   郭建军眯着眼,一边摩挲着手下的皮肤,一边考虑是不是把提亲的事儿提上日程了。   朱奶奶既然万事以小老板意愿为先,那反对的态度应该不会太过强烈,只要小老板说喜欢、愿意跟他过,他相信朱奶奶不会过多拦着。   如此的话,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拿出足够多的诚意,让朱奶奶看到,他是真的爱惨了小老板,会对小老板很好很好的。   这边,朱文轩不知道郭建军脑子里已经想了许多事情了,他被郭建军那只摸上他胸口捏住他咪咪揉搓的大手闹得心猿意马的,说话的声音儿都有点飘了,“奶奶问我你家是不是比家里更好,我住着就舍不得回去了。”   郭建军手一顿问:“那你是怎么说的?”这一段他不知道,他当时正好出去给小老板拿桂花了。   朱文轩笑道:“实话实说啊,我说他家哪有咱们家好啊,他这里就一个可怜巴巴的小阁楼。”   郭建军翻身骑到他身上,还捏着他发胀的花生米的手指松开,曲指就是一弹。   “啊!”朱文轩叫了一声,拿手捂住胸口狠狠瞪他,“你干嘛?”弹人肿起的咪咪跟弹人立起的小丁丁一样可恶。   “干你!”郭建军带着一肚子‘被小老板坑惨了’的‘怒火’,抬起小老板一条腿,一巴掌抽在他屁股上,在人红着脸抗议的时候,又毫不客气的加了一巴掌,随后大手捏住他臀肉颠了颠,几根手指一起挤进臀缝里揉搓起来……   朱文轩和郭建军妖精打架从床头打到床尾的时候,朱奶奶在家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美人鱼馆抓到小偷当天,她就从朱文霞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包括朱文轩为了郭建军扇人小姑娘巴掌的事儿。比起朱文霞只知道朱文轩在被触及逆鳞后会很反常,她更加清楚这份反常有多吓人。   当年胡家老大只是推了她一把,年仅十二岁的朱文轩就能生生咬掉对方一块儿肉。   那时候黑灯瞎火的,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只听胡家老大惨叫,举了锄头就要劈朱文轩,幸好陈家老幺及时跑上来把人吓跑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们奶孙两就被组上骑了摩托车的人先送回了家。   到家开灯后,她才发现朱文轩的脸色很不对,腮帮子也是绷得紧紧的,而且,朱文轩从发飙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过。当时在田里,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问情况,她忙着应付和道谢,也就忽略了旁边的朱文轩。   心慌之下,她只好去把隔壁的朱大伯母喊了起来。   朱大伯母穿上衣服刚要出门,守水的朱大伯正好回来。两口子一起到了隔壁,一看朱文轩的情况也是吓了一跳。为了让朱文轩开口说话,三人轮番上阵劝说诓哄,可朱文轩就是不肯开口,最后还是朱大伯母说:“你们看轩轩嘴里是不是有东西啊?我看他牙齿好像咬着什么在啊。”   朱大伯一看,果然是咬了东西,他把朱文轩压弯腰,用力拍打朱文轩的背部,连续拍了五六下,朱文轩哇的一声,吐出一块带血的肉来……   朱奶奶又翻了一次身,那是她第一次发现朱文轩潜在的凶狠劲儿。   后面还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情,是朱文霞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朱文轩冲上去跟人干架。他虽然被对方打掉了牙齿,但踹了对方下体一脚。那孩子回家后,一撒尿就喊疼,家长带去医院,说是伤到了软组织。   如今,这是第三次,而对象不是她也不是朱家的任何一个人。   朱文轩和郭建军谈得来她是一早就看得出来的,可后面,两人关系越来越好,偶尔说句话做个小动作,都带着亲昵和信任……   幽幽叹了一口气,朱奶奶不禁想到:如果两孩子真要那么做,她这个做奶奶的又该怎么办?   第二天,朱文轩跟郭建军早早就坐上了去名山的车。   下车往监狱去的时候,朱文轩突然开始紧张起来。郭建安是郭建军目前仅有的一个亲人了,重要性可想而知。而且,郭建军平时提起这个弟弟,言语里也不乏宠溺和喜爱之情。这万一郭建安要是不喜欢他怎么办?   朱文轩拉了拉走在前面的郭建军的衣服问:“你弟弟知道我们的事儿吗?”   郭建军摇头道:“我还没有告诉他呢?”   “那怎么办啊?”朱文轩有点发愁,“万一他不接受我怎么办?”   郭建军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他觉得郭建安对他的事儿一向是无条件力挺的,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双双不支持他自认为不是读书的料就放弃上大学,只有郭建安说:“我哥就是做生意的料,读书不行,他总是不及格。”   朱文轩被他不确定的口气弄得更加紧张了,脸色都有点绷不住了,“万一他不接受我,你会不会听他的?”   郭建军说:“万分之一的几率太小了,咱们不讨论这个,马上就到了,去了不就知道了。”   朱文轩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复的,嘟囔着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觉得郭建军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复杂心情。   郭建军看再不正经回答小老板就得生气了,勾了勾手指等小老板靠近后,凑过去在小老板耳边戏谑地问:“你是不是担心郭建安不喜欢你我就不要你了?”   朱文轩脸上有点烧,可挺了挺胸道:“我承认我是担心了,不过,郭建军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就……唔。”混蛋,这是大街上啊!   郭建军砸吧一下嘴,望着小老板彻底爆红的脸道:“相信我,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朱文轩只觉得随着郭建军这句话落,他整个人烧得更加滚烫了,但心里却甜滋滋的安定了下来。   ☆、第四十九章   从名山回来后,朱文轩整个人都精神了。   郭建安那一声‘嫂子’喊出口,虽然把他闹了一个大红脸,可他心里是真的喜不胜收啊。   没有厌恶,没有难以接受。   郭建安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惊了一跳,后面就一直很开心地吃板栗了,表现不可谓不乖巧。   这可不是形容有误,而是郭建安真的很乖。   他虽然跟郭建军是亲兄弟,但两人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差距盛大。据两人自己说,他们一个长得像爸爸,一个长得像妈妈,所以,比起五大三粗的郭建军,郭建安偏瘦,且白,歪着脑袋笑眯眯看着你说话的时候,特别像一只慵懒的大白猫,让人总是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头……   被郭建安认可并喜欢,让朱文轩的好心情指数一度飙升。   飙得太快太高他就有点飘了,干什么都容易冲动不过脑子。以至于,回到家当晚,他就被郭建军抓住可乘之机,压在阁楼的窗台上狠狠做了一回。   乡下的冬天,夜里时常也是能看见星星的。   为了不影响楼下看电视的王叔王婶,他们没有开灯,就那么借着微弱的星光一次次凶狠又忍耐的紧密贴合在一起。   朱文轩的肚子膈在窗台边上,整个上半身都被冲撞到探出窗外。   不能叫让他憋出一脑门的汗水,隐忍的表情不用看也知道是惨不忍睹。他一次次无声的张大嘴,扯着嗓子在心里吼几声,身体的颤栗和快感总是让他在看向天上的星星的时候,有种快要被郭建军送上天摘一颗下来的错觉。   被郭建安接受并且祝福了,不仅他开心,郭建军同样很开心。   所以,郭建军做的异常卖力,到后面,啪啪声和水渍声都快大过楼下小燕子哭喊皇阿玛救命的声音了。   郭建军的持久,朱文轩早就领略过了。   可那晚上,他还是扛不住久战不衰的郭建军,带着哭腔求下回再战罢。郭建军的回答很直接,捏住他屁股来了个深挺……   胡闹到凌晨两点。   两人鬼祟下楼洗了澡,回阁楼睡觉的时候,真是心思各有不同啊。   郭建军表示:在窗台上跟床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下次可以试试其他地方。   朱文轩表示:不能出声太痛苦,还有,他闭眼或睁眼,绕着他转的全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郭建军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碌加工厂建设事宜,好多年没这么拼过了,他也累得慌。   不过,小老板以要帮忙(替他洗衣做饭)为借口,给朱奶奶打了电话(不回家,要留宿),还是让他忙得相当开心的。   每天回家有香喷的饭菜可以吃,晚上有热和的被窝可以睡,更有滑嫩的小老板可以那啥那啥……   郭老板表示: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能更爽!   赵挺直接把越野车开到工厂临时搭建的板房面前,进门就冲着郭建军道:“你小子不地道啊,自己坐办公室,却把我当驴子使唤,我这都快累成旋转小陀螺了。”   厂房要加速建成,郭建军自己走不开,牛户的事情就托给赵挺帮忙了。   听赵挺抱怨,他把手里剥开的板栗递过去道:“能者多劳,我这边还不是停不下来的大陀螺。”   赵挺接过板栗,吃了后酸啾啾地道:“这味道,不用说,肯定又是出自小朱之手了。郭建军我跟你说,你小子厚脸皮追人家小朱真他妈是捡到宝了。”   郭建军很有心眼的抓了一把板栗放到桌子上,剩下的栓了口袋塞进柜子里,“牛大叔怎么说?他家牛养得最多,我只要跟他家签了合同,其他小牛户再散收一些就能供应得上了。”   赵挺眼尖,见就桌子上几颗板栗可以吃了,干脆全抓进自己衣服口袋里。   他厚脸皮的把郭建军的白眼全都忽略不计了,“牛大叔那里没什么问题,我把合同给他了,他说拿回家和儿子们商量一下。其他有几家小牛户,养一二十头那种,我也一起给了合同,他们今年卖个好价,明年自然会多养些。”   郭建军看了一眼开着的板房门,突然问道:“有个事儿不知道你听说没?”   赵挺一边吃板栗一边问:“什么事儿?”   郭建军看着他道:“我昨儿去找乌明,听他漏了一句口风,咱们县好像要修水电站了。”   赵挺道:“乌明?就你那回地震救出来的那孩子他家?他是县委书记吧?修水电站这事儿我知道啊,前几年就说要修要修了,不过一直没见动静。”   郭建军摇头,“修建水电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前期准备个几年也是正常的,不过,这次应该是真要动工了。”   赵挺不在意地道:“修就修吧,也没咱们什么事儿?”   “恐怕有你的事儿。”郭建军从他手里扒下最后两颗板栗。   吃完才道:“大渡河要是被关闸了,县城还不得被水淹掉,你的赵氏川菜馆也得关门大吉了。”   赵挺正色起来,“确定是要淹掉县城?”   川菜馆开不成是小事,可如果水库的位置选在县城……   郭建军道:“以你的本事,去打听一下应该打听得出来。”   乌明也不是故意告诉他的,就顺口提了一句‘这瀑布沟水电站要建不容易,单是安置费就耗资无数。’大渡河水流湍急,适合做水库的位置并不多,联系安置费巨大来推算,不难猜出是县城。   “操!老子这还没赚几年钱呢。”   赵挺一拳头捶在桌子上,随后眯着眼问:“那新县城选在哪儿?一个县城的人,总得有地方安置吧,这么大批量的移民,搞不好会暴乱的。”   郭建军靠在老板椅上,悠哉说道:“修水电站可是大事儿,移民势在必行,暴乱是政府担心的事情,你与其操那个心,还不如想想怎么赚点钱。”   赵挺的脑袋不比郭建军转得慢,话说到这里,基本就懂了。   他起身丢下一包烟道:“你的牛,我保证不出三天,所有合同全部给你签回来,你就等着开业宰杀吧。”   赵挺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国家搞建设,总能富裕一大批人,郭建军已经给他透信儿了,能不能抓住机遇就得靠他自己运作了。他本是有野心的人,原以为自己已经混得不错的,可等郭建军重振雄风,几次大手笔运作,他顿时发现自己又小打小闹了。   郭建军这边,等赵挺开车走了后,他倒是想起来自己该买辆好点的车了。   看吃晚饭时间快到了,他把板栗口袋拎着,一边吃一边溜达回家。五块钱,坐三轮车到王叔家院子后门,还没进院子,就闻见红烧肉的香味儿了,馋得三轮司机直咽口水。   郭建军得意,“我媳妇儿做好饭等我呢。”   三轮车司机用‘哥们你真有福气’的语气道:“我婆娘做饭就难吃得很,还是你婆娘巴适。”   郭建军心说,我家小老板可不是婆娘。   红烧肉的香味儿实在是太诱人了,他上楼的时候,一步跨三台阶。   朱文轩听见脚步声,知道是郭建军回来了。   扭头就冲门口甜甜地笑道:“回来啦?我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和鲫鱼汤。”   郭建军看着满桌子的菜,再看小老板甜得腻人的笑脸,不动声色地问:“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做这么多菜?”   可不是很多菜么,一个红烧肉、一个鲫鱼汤、一个茶树菇炒腊肉、一个炸酥肉、一个手撕包菜,还有一个蔬菜沙拉……不是一般的丰盛啊。   郭建军坐下后,接过小老板殷勤递过来的筷子,突然有点不敢吃了。   朱文轩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兴奋根本藏不住,“快点尝尝好不好吃,我做了一个多小时呢。”   郭建军:“……”   表情这么急切,声音也这么激动了……小老板不是喜事临门了,就是有求于他。   心里叹息一声,郭建军放下筷子道:“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儿想让我同意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之前的牛肉加工厂设计图一经施工,慕名而来的,求房屋设计、装修设计、砖厂设计的人络绎不绝,小老板熬夜画图,被他拔过一次电源,第二天就主动采取糖衣炮弹小狗摇尾巴的攻势了。   郭建军用‘你想都别想’的语气道:“先说好,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这个规矩不能坏,别说红烧肉了,你就是做龙肉给我吃都没用。”   朱文轩噎了一下,随后重新扬起笑脸,凑到他旁边坐下,给他夹了块红烧肉喂到嘴巴跟前。   郭建军闻见香味儿,张嘴吃了,语气软了一些,但还是坚持,“别的都好说,熬夜不行,上回回家奶奶一看你熊猫眼就瞪我。”   郭建军猜朱奶奶肯定又想佐了。   不过,这种局面他乐得其见,就顶着朱奶奶‘心疼孙子,怒斥他’的眼神装厚脸皮了。   朱文轩很狗腿的进入布菜角色,“我怎么会提那么过分的要求,再说了,你上次那么……”   那么啥他突然不好意思说了,就跳过道:“我都长记性了。”   郭建军戏谑地问:“那么什么?”   他把小老板发红的脸蛋扳了过来,凑过去把嘴里的鱼肉喂给小老板。   朱文轩秉着‘有求于人’和‘又不是没吃过他的口水’的想法,默默把鱼肉咽下了,但坚决不肯回答郭建军的问题。只是,被郭建军这么一问,他连耳根子和脖子一块变红了。   郭建军放下筷子,大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摸了两把后滑到下面的屁股上,拍了拍问:“那天是谁不听话被打屁股了?嗯?”   朱文轩缩着脖子当乌龟,夹了一筷子手撕包菜塞进嘴里,嚼得咬牙切齿。   可惜后面的那只手温度太高,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他想假装镇定都做不到。耳边喷着热气的声音还在低低沉沉地问:“轩轩知道那天是谁被扒了裤子打光屁股吗?”   郭建军看小老板整个儿都快变成红苹果了,笑了笑不再逗他。   朱文轩却是这时候抬起头道:“是我……咳,被打屁股了。”   郭建军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他是真没想到小老板会自己说出来,当时就羞得捂被子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还闹脾气没给他做早饭吃。   笑笑笑,笑死你!   朱文轩等他笑够了,又喂他吃了一块红烧肉,“王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唔。”郭建军一边吃一边对小老板点头,示意接着说。   朱文轩垂下眼去夹茶树菇,“王老师说有个活儿,要是做得好,可以分我五十万的报酬……”   “在哪儿?”郭建军打断问道。   王栋是在广州,给小老板介绍活儿干,多半也是在广州,他估计猜到小老板这么殷勤的原因了。   “广州,你知道的,王老师一直都在广州那边,所以……”   “所以你今天做这么多好吃的讨好我就是为了想去广州?”郭建军不喜不怒地说完就开始自顾吃饭。他跟小老板感情好了以后,也没避讳谈论自己对付宏斌的不喜,虽然他表示过,有机会一定教训付宏斌,可他同样也说过,他不想小老板这辈子再和付宏斌见面。   一时间,阁楼上只听得见郭建军大快朵颐的声音。   朱文轩心有惴惴,可能是郭建军长相生猛太过强势了,他跟郭建军呆在一起,很难找到那种自我的地位,总是忍不住想看郭建军的脸色行事。   这种状况,如果是换成别人,他会觉得无法想象,就连当初他和付宏斌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丢失自我的感觉,可现在,对方是郭建军,他却觉得心安和享受。   郭建军不喜欢付宏斌,甚至在他面前比过拳头,说有机会见付宏斌,一定要打他个鼻血长流。可郭建军也说过,这辈子都不想他跟付宏斌再见面……   朱文轩就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敢跟郭建军说,这次的活儿,不仅要去广州,还要和付宏斌搭档。可他没想到,就连单说去广州,郭建军的抵触情绪都会这么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凌晨一点,朱文轩对着电脑噼噼啪啪敲。   郭建军不耐烦地揭开被子,走过去扒掉电源,拎着他扔到床上。   朱文轩大怒:“我还没保存呢?”   郭建军冷笑:“你是现在自己乖乖睡觉还是我帮你?”   朱文轩根本不买账,爬下床又奔电脑去。   郭建军腹黑指数一度飙升,重新把人抓回来,扒了裤子按在床上打屁股。   啪啪啪啪啪……   朱文轩嗷嗷嗷叫:“疼疼疼郭建军我疼啊,嘤嘤嘤……”   郭建军按着他挣扎的身子问:“以后十二点之前睡觉行不行?”   朱文轩含着泪回头,“……行。”   郭建军抬手又打了他一巴掌,“这次长记性了没?”   “嗷!”朱文轩飙泪,“长了长了,呜呜呜……”   ☆、第五十章 哦   朱文轩发现自从那天他和郭建军说了想去广州以后,郭建军就开始变得早出晚归了。   原本郭建军会在每天六点准时回家吃饭,可现在,基本都是七点、七点以后才会回来。而且,回来后话也变少了,匆匆吃了饭不是忙着打电话谈事情,就是跟朋友约着出去喝茶。当然,喝茶也是为了谈事情,朱文轩有次就听见他在电话里拜托一个叫乌明的人给疏通一下关系。   起初,朱文轩只当他是在忙加工厂的事儿。   所以,在尽力照顾好他的衣食起居以后,就全身心奔电脑上,啃王栋给他传过来的资料了。   去广州的事儿,他以为他跟郭建军说过就算是定下了。   因为郭建军当时虽然不太高兴,但并没有反对,既然没反对,那他还是可以去的嘛。   朱心宽一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忙碌’的郭建军,一边备考似的啃完王栋给他的资料,满脑子都是设计亮点和适用性注意事项等等,等他呆头呆脑的去寻郭建军,才发现郭建军这些日子基本没来打扰过他,就连晚上睡觉都是相当规矩客气的。   翻日历看了看,朱文轩发现,离他们上次做那种事已经过去八天了!   郭建军竟然连续八天没有跟他做过!!!   朱文轩对这一发现很生气。   男人可以忙事业,可忙到对他身体不感兴趣就太不应该了。   他带着一肚子‘火气’,做好一桌子色香味儿俱全的菜品,等着郭建军回来美美的吃一顿,再被他也美美的吃一顿……   可左等右等,阁楼外面的楼梯上都没有响起脚步声。   朱文轩眼睁睁看着一桌子菜变凉,心也跟着变凉了。   自从他跟郭建军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做好饭等不来人的心酸了。   他讨厌这种原地守候对方却将他遗忘角落的感觉。   有些琐事,你做得多了,如果对方懂得珍惜,那你就显得体贴,可如果对方不屑一顾或者并不放在心上,那你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朱文轩瞪着桌子上他亲手剁碎亲手捏圆亲手煮好的肉丸子,心里隐隐有把郭建军也剁了的冲动。   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这德行!   之前是谁恨不得每天晚上都钻到他裤裆里去的?   现在玩什么吃撑了不想吃或者吃腻了想换换口味的游戏?   呵……想都别想,有过一个付宏斌,他现在能把把他当成用过就丢的充气娃娃的人一起拉下地狱。   深呼吸一口气,朱文轩把自己濒临黑化的蛇精病模式收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是有点钻牛角尖了。   因为对方是郭建军,是他正强烈热爱着的男人,所以他有点把持不住自己的理智。   抹了两把脸,将付宏斌的影子从阴影里驱除出去,朱文轩开始试着回想一些跟郭建军在一起时候的开心事。从两人第一次在农贸市场遇见,郭建军当小工帮他割谷子,到第二次见面郭建军帮他卖核桃,然后再跟他一起去广州考察服装市场……他们顺其自然又莫名其妙的走到一起。   郭建军喜欢把他脑袋按在胸前,他能从郭建军身上吸取温度和聆听郭建军坚实有力的心跳。   郭建军喜欢搂着他到处摸,他在郭建军的大手挑逗下,每次都忍不住先去蹭郭建军。   郭建军还喜欢玩他屁股,搓扁捏圆,但他并不讨厌那种感觉,甚至因此欢愉、兴奋、迫不及待。   回忆了几场和郭建军妖精打架的画面,朱文轩自动愈合了。   郭建军总归是爱他的,这点他还是能肯定的。而且,他相信男人如果有旁的心思了,是不会每晚坚持回家睡觉的。郭建军只是晚归,并无在外过夜的不良记录。   既然爱他又没有外遇,为什么不跟他做了呢?   这文轩暗测测地想:要么是身体不行了就是故意的。   郭建军身体会不行么?答应显然是不会的,所以……郭建军这是故意晾着他的?!   不会是还在为他要去广州的事儿生气吧?   郭建军一直是豁达不拘小节的,也很少会有发脾气的时候,这次一言不发,默默表达自己不满,让他既是意外,又有点无从下手的抓瞎感。   朱文轩总算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他给郭建军打了个电话,接通后急急问:“都快十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郭建军那边很吵,可能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隔了一会儿才不冷不热地道:“我跟朋友在赵挺的酒吧唱歌,你要来吗?”   酒吧?唱歌?   朱文轩愣了愣,心里下意识就想:郭建军竟然出去鬼混了!   一瞬间,朱文轩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涌起一通火,他冲着电话赤了眼大喊:“你他妈去酒吧干什么?你不回来吃饭就算了,老子还懒得伺候了,可你好歹打个电话说一声啊!”   郭建军那边沉默不语。   朱文轩在电话里喘了一会儿粗气,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跟郭建军没有吵架的经验,猛这么吵几句,他心里就受不住了,疼的跟被人揪着心脏拧了一圈似的。不过,这时候他还能分心想:这就是爱跟不爱的区别吧,当初付宏斌三番五次跟朋友出去玩儿把他忘了也没一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他心里不爽再多,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跟付宏斌面前委屈了,朱文轩能忍,可跟郭建军面前受了委屈,他就不能忍了,“正好王老师催我过去好几次了,眼不见心不烦,我去广州你就尽情的过你的潇洒日子吧。”   郭建军这次在他话落后立马喝道:“我准你去了吗?”   朱文轩冷笑:“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郭建军拿着电话走到酒吧外面,靠在没人的角落里,眼里黑漆漆一片,“朱文轩,我没准你走,你哪儿都去不成,敢偷跑试试,腿给你打折了你就知道怕了。”   朱文轩很少听到郭建军指名道姓的喊他,乍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后大怒:“你打个试试?”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郭建军竟然会威胁他。   郭建军顿了顿,电话里又惊又怒的尖锐声线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难受得皱起了眉毛,不过,他没道歉也没安慰小老板,而是冷了语气问:“我在你眼里是比不上一个私活儿还是比不上那五十万的报酬?或者是你想去跟付宏斌搭档?”   朱文轩本来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说的满心复杂,可听见最后一句,一下就慌了神,“我不是……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跟他搭档……唉,总之,郭建军你不能怀疑我。”   郭建军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闷着声音说:“我要是不打电话问王栋,你是不是打算避重就轻把我敷衍过去?既然你心里没鬼,何必瞒着不说?”   朱文轩听到他沉闷的声音里夹着委屈,突然就勾了嘴角,“郭建军,你是不是喝醉了?”   郭建军:“……”   这时候不是应该发誓说我只爱你一个付宏斌什么的统统去死才对吗?   朱文轩一扫先前的阴霾,开心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郭建军叹气,“在东风路,口子上这家‘等待吧’就是赵挺开的,你来吧。”   朱文轩欢快道:“你在外面等我啊,我十分钟就到。”   挂断电话后,郭建军站在酒吧门口吹了会儿风,等酒劲儿过去了,才摸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他刚才是真有点上头了,才会口无遮拦,别说打折腿了,小老板要是真偷跑了,他估计他能屁颠屁颠追过去……   赵挺在包厢里没找到人,走出来看他蹲在门口,踢了他一脚道:“好狗不挡道,往旁边挪,别挡我做生意。”   郭建军蹲着往旁边挪了挪。   赵挺抽了抽嘴角,走过去跟他并排蹲下,“怎么了你?这么消沉很少见啊。”   郭建军扭头问:“小老板要去找前男友,你说我要不要跟过去?”   赵挺:“……”   “这可是你主动跟我说的啊,酒醒了可不许杀人灭口。”   赵挺第一次见郭建军这么不得劲儿,听到这话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包厢里郭建军什么酒都敢兑一起喝,“你小子也有买醉的一天啊,嘿嘿,不过,小朱以前还交过男朋友啊?”   “嗯。”蹲着的姿势让郭建军大脑供氧不足,看东西都是晕眩的,他打了两次火才把烟点上,对着赵挺吐了一口烟雾说:“那人对小老板不好,小老板在他手里还吃过亏,我怕这次小老板自己去又被人欺负了去。”   赵挺一脸凶相,“都他妈是你的人了,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跟着去,跟着去把那个王八蛋揍一顿。”   郭建军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这不是怕小老板以为我不信他,跟着他去是为了监视他嘛。”   赵挺用‘你也有今天’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你这么说,只能说明两件事,第一,小朱不信你,第二,你不信小朱会信你,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都在举牌子告诉你,你们的关系并不如你们自己想象的那么牢固。”   郭建军认真想了想赵挺的话,突然站起身道:“你说得对,我得让小老板跟我的关系更加牢不可破才行。”   赵挺见他差点栽倒,起身扶了他一把,“唔,是这个道理,有什么想法?”   郭建军酒劲儿上头,豪情万丈地说:“去提亲!”   赵挺:“……你这是认真的?不怕被小朱家里人知道啊?你,你们……”   郭建军自信道:“你以为我注册公司的时候,为什么要以小老板的名义?”   他还不就是希望加工厂开业的时候,能把这诺达一份家业当成聘礼,上小老板家里提亲。   只是,现在看来,提亲的礼物还得单独再选一份儿了。   朱文轩来得很快。   他下车就看见赵挺瞪着郭建军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说什么,小跑过去问:“你们干嘛呢?”   赵挺甩手离开,“赶紧把你家酒疯子弄回去。”   朱文轩扭头去看郭建军,男人一脸瘫相,眼睛很亮,看不出来有没有喝醉。   他走近了,闻见郭建军身上浓烈的酒精味道,皱了皱鼻子问:“你喝了多少啊?”   郭建军突然伸手抱住他,力大的让朱文轩脸都白了。   郭建军笑呵呵道:“轩轩,我明天上你家提亲好不好?”他说着就要在这大街上亲小老板的嘴。   朱文轩一看这情况,得,真是醉得不轻。   他躲开郭建军凑过来的满嘴酒气,手指戳着郭建军胸口念:“刚才谁说要打折我的腿来着?”   郭建军变了脸凶道:“谁敢?谁敢我剁了他!”   朱文轩哈哈大笑:“郭建军你也有今天啊,回家罚你收拾一个星期的厕所垃圾。”   郭建军抓住机会把嘴贴到他嘴上,舌头钻进去,霸道又粗鲁的吻了起来。   赵挺转身出来还想再说点事儿的,一看这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拍一巴掌额头又走了。‘等待吧’外面还是有行人的,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接吻,眼睛都瞪直了……   朱文轩被吻得满嘴酒气,八天都没被滋润过的身体立时瘫软了。   他也不管会不会被人看见了,直接把身体挤到郭建军身上,跟郭建军舌头缠舌头的狠狠搅在一起,先前电话里的那点不愉快,波澜都没起一个就被这么吻没了……   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把‘郭醉鬼要上门提亲’的话当回事的朱文轩,此刻并不知道第二天的惊喜(吓)会有多大。   ☆、第五十一章   郭建军第二天酒醒后,足足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   朱文轩进进出出好几次,收拾妥当后坐回床边摸摸他的脸问:“头痛?头晕?还是胃不舒服?”   身材魁梧的大男人睡眼惺忪的抱着被子发呆,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朱文轩觉得有趣,两只手齐上,捏住他两边脸蛋,拉扯着撕了撕,调皮的没边儿了。   郭建军深吸一口气,抓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面色沉重,“我昨儿是不是凶你了?”   他记得他昨天在‘等待吧’喝了不少酒,小老板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处于‘我这么晚没回去小老板竟然没有发现肯定又把我忘了自己啃资料去了’的怒火中烧中,接通电话后,具体说了什么他记不太清,但是,态度极其不好就是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冲小老板发了脾气,郭建军就内疚不已。   小老板可是他心心念念主动追求来的,他一直都是怀着要好好宠溺小老板的心思过日子的。看自己身上一丝不挂清爽不已,显然是小老板领他回来后,替他擦过身子。这样一对比,郭建军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朱文轩两只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温暖又安心。   他望着郭建军诚恳、内疚的眼神,傲骄着嘟嘴抱怨:“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一觉睡醒就不承认呢。”   其实昨晚上从酒吧回来,朱文轩是想被郭建军酒后乱性一回的。   八天啊,八天都没有按照说好的双数日子滚床单了,郭建军憋得住,他也憋不住啊。   可是,等他把郭建军扶上床,扒了郭建军衣服裤子后,郭建军就开始打呼噜了。   欲望正盛,他哪里能甘心。   厚着脸皮骑到郭建军身上,一边摸着郭建军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边亲吻郭建军漂亮的腹肌。   折腾了有十来分钟,郭建军照旧睡得死猪一样,他倒是惹出一身火了。   消防队员不帮忙,朱文轩只好悲催的下楼洗了个冷水澡。   在浴室里,他想着郭建军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和粗壮的大腿,第一次在和郭建军一起后劳烦了自己的五指姑娘……   郭建军没注意到小老板发红的耳尖,他听小老板抱怨,心疼的把人揽到怀里,温言哄了许久。   朱文轩靠在他身上,脸蛋越来越红,他鼻子里吸入郭建军特有的气息,像闻到人气的妖精似的,通身都燥热起来。   郭建军低低沉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就在耳边萦绕,虽然那些话算不得肉麻,可也足够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了。他就那么靠在郭建军身上,听着郭建军道歉、保证以及对未来的许诺,心里渐渐升起想要将郭建军揉进肚子里或者被郭建军揉进肚子里的冲动……   总之,他实在是很想做啊怎么办?   朱文轩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故作不经意的舔到郭建军的二头肌。   同是男人,小老板身上起了变化,郭建军立马就发现了。   而且,小老板如此明显的勾引,他要是不能会其意就太煞风景了。   勾了勾嘴角,郭建军用手指抬起小老板的下巴,动作轻佻,表情却无比珍视。   他眸明黑亮带了笑意望着小老板通红的脸蛋问道:“轩轩想什么呢?脸怎么红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朱文轩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别扭的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   郭建军还裸着身子,大清早的兴致本来就高,被小老板含羞一瞪,再磨蹭两下,哪还客气。   他一手抓住小老板后腰的皮带,将小老板整个人拖到床上趴着,自己则从小老板身上跨过,伸着手替小老板把鞋子脱掉。   朱文轩被‘粗鲁’地拽到床上,身体叫嚣出兴奋和期待,猛一抬头就看到两条粗大腿……   他抽了抽嘴角,眼神却偷瞟上去,由下而上仰观,郭建军那玩意儿和鸡蛋大的球囊,简直是长相凶残,惊得他瞪圆了眼。   郭建军低头看见胯下小老板微张的小嘴儿,眼神暗了暗。   他直接倒回床上躺着,将小老板拉到自己身上趴着,捏了捏小老板耳垂蛊惑道:“轩轩亲亲它好不好?”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心说:想我用嘴伺候你就直说,这么腆着脸温柔兮兮的简直是不习惯。   不过……看了一眼那根直戳戳的玩意儿,朱文轩咽了咽口水,乖乖附身下去。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他差点以为自己嘴巴塞不下,可现在,吞下去小半不成问题。   被温暖湿润的小嘴包裹着,感受到那根灵活的吸附着自己的舌头,郭建军舒坦地长嘘一口气。   他两只大手在小老板碎发里来回的抓拉,偶尔会带着小老板的脑袋往更深处压一下。   朱文轩被他压得太深,自然干呕几声,可最后,他还是坚持替郭建军弄出来了。   小老板不计前嫌替自己含得嘴酸泪飚的,郭建军感激涕零,在释放一次后,就把累惨了的小老板圈到身下。他往小老板屁股下垫了一个枕头,两只手将小老板双腿抬起,折到胸前贴着,然后挺着腰将自己送进小老板身体里。   朱文轩放松自己容纳他进入,在塞满的闷胀感里似痛苦似满足的叹了一声。   郭建军听他小狗一样哼哼,捏着他大腿往前顶了顶。   “啊——”朱文轩的哼哼声立马变了调。   “我今天不去工厂,咱们把这些天欠下的都补上吧。”郭建军两眼生根似的落在小老板脸上。小老板每次在床上的表情,都让他豪情万丈,愉悦度呈直线上升状。   朱文轩被顶的哼哼唧唧的问:“补补补……怎么补啊?”说得容易,八天双数日子就是四天,一天算一次也是四次,他心里想要身体也扛不住啊。   郭建军埋头在他大腿内侧的嫩肉上亲了一口,留下一团湿润和红印子。“一天算两次,你总共欠了我八次。”   朱文轩的嗯嗯啊啊虽然停不下来,可也不妨碍他听到郭建军的话,断断续续地嘲讽笑他,“一,一天…两次…你…你也真敢说,再说了,是你欠我的…可,可不是我欠你的。”   郭建军退出来,扳下他一条大腿压着,将他身子改为侧躺,另一条大腿扛到肩上,就那么捅了进去,“敢说你男人不行,简直是欠干。”他一脸猖狂又得意地说:“我欠你就我欠你的吧,我今天全给你补回来。”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   郭建军冷哼一声,一连十来下一贯到顶顶得朱文轩嗓子都喊破音儿了。   整整一个上午,朱文轩觉得屁股都被捅木了,舒服是舒服,可是,架不住他尿急啊。   在第三次脑袋里闪过白光后,他身体瘫在床上抽搐起来……   断片儿感过去后,他立马哑着嗓子告饶道:“不做了,真不做了。”   郭建军看了一眼他身下不断流出来的东西说:“反正这枕头也不能用了,继续。”   “能用能用,我洗了我用。”   朱文轩抖着手,咬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随着这个动作,他身体里更多的东西涌了出来。   僵着脸,朱文轩往枕头上瞧了一眼,这一瞧,他顿时倒吸一口气,“怎么这么多?”   先前说洗了用,他完全是为了愉悦郭建军求个免战牌的,可这会儿……他想反悔怎么办?   郭建军想到小老板每天晚上睡觉都枕着沾满自己味道的枕头,才吐完儿子的小建军立马又精神了。朱文轩看得直往后躲,为了不让屁股里的东西流到床上,他还把枕头一块拖着往后躲,“不来了,我想撒尿。”   郭建军听他都快哭了,在他看身上被自己捏出来的各种印记,满意地勾了勾嘴唇道:“我们一起去。”   朱文轩:“……”   一起去比谁尿得远么?   不过,郭建军没坚持继续做,朱文轩如蒙大赦,他忍着腰酸翻身下床,捡了地上的衣服裤子就往身上套。他是真的很想解小手,如果刚才郭建军再多做两分钟,他肯定等不及要尿到床上了。   郭建军想跟小老板一起去撒尿的请求被驳回。   因为小老板眼圈都红了,眼里委屈的神情一露,他立马举手投降了,“我不去我不去……”他砸了咂嘴道:“我就是怕你下楼的时候栽下去……得,我不说了,你自己去吧。”   朱文轩鼻子一吸,收回委屈,姿势怪异的出了小阁楼。   下楼梯的时候,他两条腿都是软的,差点没踩空了。郭建军在门口伸长脖子看他走到下面,才把心搁回肚子里,转身进屋收拾战场去了。   朱文轩在厕所里,抓住小文轩半天尿不出来,一头雾水又心思沉重的回到阁楼。   郭建军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那个气味浓烈的枕头被单独放在一边。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还没说话就被小老板一把抱住了。   朱文轩声音里又惊又怕:“郭建军怎么办啊?我好像出毛病了,我刚才明明很急的,可我在厕所里根本尿不出来啊。”   半个小时后,郭建军陪着朱文轩到了镇上的医院。   朱文轩坐在凳子上,一脸的不情愿,“郭建军,咱们回去吧。”他在广州的时候,都没有因为这种事去过医院,乡下的小医院,他怕医生直接把他当变态轰出来。   郭建军捏了捏他因为紧张一直抖个不停的手,“别担心,有我呢,车队有个嫂子就在这里上班,不过,她是妇产科的,我已经打过电话了,让她找个男科医生帮你看看。”   朱文轩心里还是忐忑,而且,医院的环境让他无法放松下来。   就在他想拉着郭建军走人的时候,身后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帅哥,是你啊?”   郭建军和朱文轩同时回头,在看到一个护士装的女孩儿后,又同时扭头用眼神问‘你认识?’   “噗!”护士装女孩儿笑了起来,“你们两可真般配,这么有默契。”   不等朱文轩惊讶,她就先笑眯眯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啊?上次我们坐同一班车哦,你说你要来区医院,我还打算带你一程呢,结果你坐三轮车走了。”   朱文轩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恍然应道:“原来是你啊,你在这里上班?”   女孩子挺爱笑,闻言露出两颗小尖牙,“我现在只是实习啦,要明年才能转正。”   “哦。”朱文轩应了一声就找不到话说了,他本来就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而且,刚才这女孩子说他和郭建军很般配,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这要是平时,朱文轩也不介意被人看破,可这会儿,可能因为做多了身体出了毛病,再被人指出来,他就有点局促不安了,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人群里,很是狼狈不堪。   “我叫田蜜,帅哥叫什么?”   “朱文轩。”朱文轩这会儿半点跟自来熟女孩儿聊天的兴趣都没有,拉起郭建军就打算离开。   田蜜眼珠子一转道:“你们是来看医生的吧,我叔是这里的男科医生,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啊。”   朱文轩想走,郭建军却是停下道:“那谢谢了,我们正好要看男科。”   田蜜一双眼在两人身上梭了好几圈,眼神意味不明地弯了弯眼角,最后还是看朱文轩脸都快青了,她才噗嗤一声笑道:“帅哥你别闹脾气了,你看你男朋友多体贴你啊,他一直牵着你哦。”   朱文轩闻言,脸色发红,飞快将郭建军的手甩开了。   田蜜哈哈笑:“你肯定是个受,怎么这么可爱啊。”   朱文轩:“……”   郭建军本来也不太喜欢这女孩子的聒噪,可听到这话心里乐了一下。   他把脸色难看的小老板重新牵在手里,岔开话题问道:“找你叔看病需要挂号吗?”   田蜜摆手,“不用,我带你们去他会给你们看的。”   三人到了男科门口,田蜜看朱文轩又打退堂鼓了,捂了一下嘴说:“帅哥,免费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叔也是个受呢,所以你别怕啦,他很有经验的。”   郭建军眼神眯了眯,率先推门进去。   朱文轩被他牵着,有点踉跄的被他拉进房间。   一身白大褂身材纤长的男人回头,在看见郭建军的时候愣了愣,随后视线落到两人拉着的手上。   田蜜跑过去楼主男人手臂,“嘻嘻,他很帅吧。”她就知道她叔看见大汉会移不开眼。   陈宇望着郭建军笑了笑道:“是很帅。”几年没见了,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迷人啊。   郭建军皱眉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当初那个医生吧?”   陈宇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多了,“郭老大还能记得我,实在是荣幸至极。”   朱文轩之前还怯懦呢,这会儿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医生,我是来看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朱文轩怒指郭建军问:“说,你跟那个医生什么关系?”   郭建军被问的很茫然:“没有关系啊,就以前见过而已。”   朱文轩火气更大了,“没关系他用那种眼神看你,田蜜可说了,他是个受。”   小老板这是吃醋了啊。郭建军勾了勾嘴角,“那田蜜也说你是受了呢!”   陈宇幽灵一样飘过来贴到郭建军身上,“郭老大,你还记得大渡河边上的陈医生么?”   朱文轩抓狂:“啊啊啊啊啊啊……”   郭建军翻身打开灯,看了一眼闭着眼睛胡乱喊打喊杀的小老板,叹了口气将人裹进被子里,搂着继续睡……   ☆、第五十二章   医院之行,让朱文轩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被人撩出滔天怒火,差点没把男科室砸个稀巴烂。   最后,他是被郭建军强行拖出医院的……   一路上,郭建军大手夹着张牙舞爪想要找陈宇拼命的小老板健步如飞。   朱文轩咆哮:“郭建军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非得找他们院长投诉他不可,太欺负人了。”   郭建军聪耳不闻,把小老板塞进路边一辆宝马车副驾驶上,自己快速绕到另一边。   就这一会儿功夫,朱文轩都不老实,打开车门就想跳下去。   不把姓陈的那王八蛋揍一顿,他咽不下那口恶气。   郭建军很淡定,上车后一把抓回小老板,摁到座位上,安全带绑了。   打火,调头走人,一气呵成。   朱文轩锤了车头一拳,“停车!”   郭建军哪敢停,他还没见过小老板被人激怒到跳脚的地步,今天也算是开眼了。   看小老板脸都气红了,他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摸摸那张红脸安抚道:“别气了,多大点儿事啊。”   朱文轩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感情被变态扒裤子又摸有捏的人不是你啊!”   他都被人侮辱了,郭建军不仅不帮他出头,还反过来劝他别计较?   尤其是那个姓陈的跟郭建军一副‘多年不见再次邂逅依旧王八绿豆看对了眼’的彼此欣赏,让他更难气平。   郭建军听他一个劲儿的骂陈宇是变态,简直哭笑不得。   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区医院就那么大,男科总共三个医生,一个请假,一个刚来实习,就陈宇经验丰富……乖,都过去了,咱们忘掉它吧。”   小老板是在帘子后面做的检查,只陈宇和他两个人在,郭建军没有看见。   不过,光是在外面听小老板又惊又怒地喊‘你干嘛…啊,你放开…你个混蛋……’,郭建军就不难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他知道陈宇只是在替小老板检查身体,对陈宇的为人也有一定了解。   光听小老板‘被流氓了’的声音,肯定要心生误会直接闯进去。   着实是……小老板喊的太丢人了啊。   比起郭建军的理智和觉得丢人,朱文轩此刻却是抓狂不已。他觉得陈宇根本就不安好心。   本来吧,他尿不出来,医生要给他检查,脱个裤子看看摸摸也没什么。   可他就是受不了姓陈的带着手套,用两根手指夹着他小丁丁,一边菜市场挑泥鳅似的翻翻拣拣一边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颜色也就一般般,大小也就那样儿了……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见过话多的医生,可也没见过他那么多的。   而且,你个医生,你全程表情嫌弃,口吻嘲弄,动作粗鲁,嘴巴腥臭……   最重要的是:你个死变态有必要下那么重的手吗?没看见病人都被你捏出一包泪儿了啊?   说好的白衣天使医者父母心呢?   说好的心细如尘宅心仁厚无微不至呢?   还有啊,拜托,我是尿不出来又不是拉不出来,你个死变态拿镊子戳我菊花是几个意思啊?   朱文轩磨牙想到:陈变态肯定是看上他家郭建军了,才会迁怒他,借着检查的借口给他苦头吃。   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就算你说他救死扶伤跟你三世情缘我跟他这梁子也结下了!”   郭建军心说:可不就是救死扶伤么?   不过,这三世情缘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一边开车,郭建军用大手摸了摸小老板的黑发,算是给小老板顺毛了,但要他和小老板一起同仇敌忾的骂陈宇……还是算了吧,他觉得陈宇为人不坏。   零八年地震的时候,郭建军跟陈宇是见过面的,当时陈宇带着一组医护人员,救活了不少人。   他相信陈宇是个医德高尚的人,不过,这种话却是不能当着小老板的面说滴。   郭建军委婉替陈宇说了句公道话,“检查那地方,换成是谁都会尴尬,陈医生风评很好的,他在地震中救了不少人……”   朱文轩一听,嘿,这还替姓陈的说上话了?   他张嘴就要骂,你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可他还是抓住了最后一句的重点,“地震?”   先前在医院的时候,他记得郭建军看见陈宇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当初那个医生吧?’。   这么说两人是在地震中认识的?   我靠!不会还有救命之恩什么什么的在里面吧?   郭建军一看小老板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概解释道:“零八年地震的时候,县城老房子塌了很多,我跟车队的人都去帮着救援了,跟陈宇也是那时候认识的,这几年我少有进医院,跟他就没见过,所以今天差点没认出来。”   郭建军说的随意,可朱文轩却听得心里翻腾。   他知道的人民英雄都是存在于电视上和报纸上的,现在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有点儿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郭建军,哦,对了,还有那个陈变态。   零八年地震,他印象还很深,虽然当时他人在广州,可打不通家里的电话让他急得连续两个晚上通宵守着电视机,就怕错过任何新闻报道。要不是那时候雅安到汉源的路被封了,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赶回家看奶奶了。   时隔至今,灾后重建也早建好了,地震的阴影也全过去了。   但朱文轩心里那种‘求学在外亲人生死不知’恐惧感还清晰可忆,他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用‘好奇’的眼神看向郭建军,“嘿嘿,没想到你还是个大英雄啊。”   郭建军笑了笑道:“是大英雄,有没有觉得很骄傲。”   “骄傲,必须骄傲。”朱文轩竖了竖大拇指,表情有点纠结地问:“陈变态……我是说陈宇,他救了很多人?”   郭建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态度转变的小老板,“是,我们刨出来的人基本都送到他们手里去了,那种情况下,最能救命的人就是医生了。”   朱文轩不想佩服才‘侮辱’过自己的混蛋,就转了对象问:“那你呢?你救的人多不多?”   郭建军说:“肯定不能跟医生比啊,我也就有一把力气而已。”力气大,争分夺秒救人的时候体力才能跟得上,一次背两三个都能行。   看小老板还想问,他干脆缓缓讲道:“我当时正好在幼儿园附近,地震第一波的时候,我就知道坏了。咱们这地方,祖辈都没有碰到过地震,一开始大家反应就慢了。我爸在七六年唐山大地那次震捐了不少钱,有面锦旗,我跟郭建安很小的时候,就听他讲关于地震的事儿,他还专门教过我和郭建安碰上地震的注意事项等等。所以,第一波震动后,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却知道房子都晃动的地震肯定小不了。我打电话让赵挺去通知车队的人,自己先去了幼儿园。”   朱文轩看着郭建军的侧脸,突然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帅到骨子里去了。   他没再问关于地震的事儿,零八年地震,汉源是重灾区,埋在废墟下的人,下过雨后,血水把泥土都染红了……   车子里静了一会儿,朱文轩突然摸了摸车窗和座椅,“这谁的车啊?还是新的。”   郭建军眼里带着笑意,“总算看见了啊。”小老板一直处于刺猬状态,他还以为他不会发现了。   朱文轩回头看了看后座,乳黄色真皮座椅,比赵挺那个车子还要高大上的感觉,“这车不会是你买的吧?它怎么会在医院门口的?”   郭建军道:“前两天才买的,从成都运过来的,昨晚上刚到,之前你在检查的时候,赵挺给我开过来的。”   朱文轩眼热得不行,“啧啧,整个县恐怕就你的车最贵了。”   郭建军扭头问:“喜欢吗?喜欢我送你。”   朱文轩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几万块的东西说送就送的。   郭建军有钱他知道,但他们两平时在一起,也就吃吃喝喝,根本用不了几个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拿郭建军的钱。美人鱼馆的生意一直很好,上个月他就把银行贷款还清了,最近开始往奶奶的健康卡里存钱……   郭建军从矿场中具体分了多少钱他不知道。   但是,看见郭建军又是办加工厂,又是置办房产的,他也不想被比下去太多。   他接私活儿也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在当地重拾建筑设计这个饭碗的。   乡下不是完全没有设计市场,相反,许多生意人都开始在意、重视档次、格调问题了。   这也是为什么美人鱼馆装修的时候,装修队愿意亏本做,而在郭建军的牛肉加工厂建成后,也有不少人托关系来找他帮忙设计……   自从知道乡下也有建筑设计的市场后,朱文轩就隐隐有点想赚钱搞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的想法了。他说的事业,不是美人鱼馆那种只要能盈利就行的营生,况且,美人鱼馆的大头事情都是郭建军在帮他把控,而管理是朱文霞在管,他顶多就是个甩手掌柜。他想要的事业是他熟知的热爱的并愿意倾注一生去追求的。   脑子里坚定了目标,朱文轩就带着‘将来我也能挣钱自己给自己买一辆’的自信拒绝道:“我不会开车,送我也是浪费,你还是自己留着开吧。”   郭建军也不勉强,开着宝马直接停到朱家大门外面。   村子里不乏有年轻人认识这辆车,很快就围了过来。郭建军和朱文轩怕被人拉住,下车就快速进了屋。朱奶奶和朱大伯母抱着张新阳在客厅里看电视,朱大伯在一边帮着脱玉米粒。   朱文轩进门就欢快地喊:“奶奶大伯大伯母小阳阳我回来啦。”   郭建军跟在小老板身后,手里提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进屋放下后也喊了人。   朱奶奶眼神在那些东西上停了停,开口问:“吃饭了吗?”   郭建军笑了笑说:“还没吃呢奶奶。”   朱文轩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早想朱奶奶了,这会儿直接腻到朱奶奶身上撒娇,“奶奶,我们专门空着肚子回家吃的。”   朱奶奶听他说话越发跟郭建军不分彼此了,心里气闷,可又舍不得他伤心,只得拍了他后背一巴掌道:“站没站相的,这么多天不着家,我以为你把奶奶都忘了呢。”   “怎么可能。”朱文轩夸张道:“我可最惦记我家奶奶了啊。”   一家人都被他这句‘我家奶奶’给逗笑了。朱大伯母起身把张新阳放到郭建军怀里道:“你们两坐着吧,我去给你们煮点面条,有酸菜豆腐和油渣,做哨子正好。”   朱文轩耍宝耍完,就挨着朱大伯坐下一起脱玉米粒,还扬声冲朱大伯母喊:“大伯母,煮大大份儿啊,郭建军特别能吃。”   朱大伯母在厨房里笑骂道:“人家小郭长得壮,哪像你瘦猴儿一样。”   张新阳听见外婆的声音,张嘴啊啊啊叫着,小爪子紧紧抓住郭建军的衣服,好多天没见了,但他还是能分辨出郭建军身上的气味,很喜欢被郭建军抱着。   郭建军一手搂着他屁股,一手扳开他嘴巴看了一眼笑道:“小阳阳在长牙齿了。”   朱大伯接过话道:“可不是,长了好几颗了,现在会咬人了。”   朱奶奶他们早吃过中饭了,所以,等面条煮好后,就朱文轩跟郭建军自己吃。   张新阳被朱大伯母接过去,一直冲着郭建军伸手啊啊啊叫。   郭建军去厨房拿了个碗,分了些面条在里面,端给朱大伯母喂他。   朱大伯母说:“平时都只喝奶粉的,能吃吗?”   郭建军说:“没事儿,我弟弟这么大的时候,连饭都吃。”   朱奶奶问:“你们上次不是去看过你弟弟吗?那孩子还好吗?”   郭建军今天进门就发现朱奶奶对自己比前段时间更冷淡了,总共就问了一句‘吃了吗’,还是因为小老板的关系。他猜朱奶奶心里对他上门的原因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才会不痛快。现在,朱奶奶愿意跟他说话了,他连忙放了筷子应道:“他挺好的,明年就能出来了,我在镇上买了房子,是文轩帮忙设计的,到时候他出来也有地方住。”   朱奶奶点头不再多说,看他还望着自己,皱了皱眉问:“你们今天回来有什么事儿的吗?不是说要开公司忙得很吗?”   朱文轩嘴里塞着面条,正急忙吞咽想答话,哪知道郭建军语出惊人地说:“是有件事,我想跟三位长辈提亲,让文轩和我搭档过日子。”   “噗,咳咳咳……”朱文轩一口酸菜汤喷出,脸都咳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朱文轩一把揪住郭建军的衣领,“老实交代,陈变态最后把你拉到角落里,跟你说什么了?”   郭建军无奈看着吃力的踮着脚都快趴到自己身上的小老板,“他说让我适可而止,别把你做坏了。”   朱文轩脸一红,可还是不信两人之间没有奸情,“……那我还看见他塞了一口袋东西给你,是什么?拿出来。”   郭建军眼里噙着笑意,“你确定要我拿出来?”   朱文轩瞬间觉得身后吹过一阵阴风,屁股凉飕飕的,可他不拍死地应了,“确定,拿出来。”   郭建军丢出一个塑料口袋。   朱文轩打开拿出一个瓶子和一根粗大的注射器,茫然问:“这是什么?”   郭建军眼神晦暗道:“陈宇说是清洁和温养肠道用的。”   朱文轩愣了一会儿,“灌肠液?灌肠液!姓陈的老子跟你不共戴天啊啊啊……”   ☆、第五十三章   “我想跟三位长辈提亲,让文轩和我搭档过日子。”   郭建军这句话一出,屋里其他几人全都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就朱文轩双手扶着桌,咳得直不起腰来。大家都消了音,他的咳嗽声显得尤其突兀和狼狈,郭建军毫不避讳的伸手盖在他背上,轻拍几下替他顺着气。   朱文轩把脑袋都快埋到桌子上去了,根本不敢抬眼看大家的表情。   虽然说他一直都有把两人的事儿告诉大家的想法,但绝对不是以这种‘被提亲’的形式。提亲?那是什么鬼,当真是嫌这事儿阻力还不够大的吗?   埋怨归埋怨,但朱文轩还是挺感动的。   他一直都相信郭建军说的‘我会处理好’的承诺,可当真的亲耳听见郭建军直截了当不卑不亢的说出来,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了,心里滋生出的甜蜜和满足压都压不下,连那些不安都被瞬间按趴下了。   哪怕没有实名,只能走这么一个过场,他也开心不已。   比起当初‘父母来了他要躲,同事来了他要避,永远只让他活在阴暗里’的付宏斌,他更加懂得珍惜郭建军的这份坦荡荡。   要不是场合不对,朱文轩都想要冲上去抱住郭建军啃几口了。太窝心了啊。   郭建军愿意站到他身前,为他遮风避雨,他同样不会当缩头乌龟。心里暖流滋润,朱文轩勇气大增,但他到底有点怯,不敢直视奶奶的目光,只快速说道:“奶奶大伯大伯母,我知道这事儿你们可能很难理解,但我跟郭建军都是认真的,我们两挺喜欢搭档过日子的。”而且,他们已经搭档过了不短的时间了。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小老板满意他,他又何尝对小老板失望过。   看朱奶奶将视线落到自己脸上,郭建军毫不躲闪地回望过去,眼里写满执着和诚恳。   他相信朱奶奶对这一天是有准备的,所以,困难谈不上,机会却是摆在面前,能不能抓得住就得靠他自己了。   不给所有人回神的时间,郭建军起身走到朱奶奶面前,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朱奶奶对小老板有多疼爱和纵容,他一直看在眼里,有时候也觉得羡慕,而真正触动他的,是那天朱奶奶明明已经发现他和小老板之间的不同寻常了,却在几次想要张口的时候,因为小老板的笑容而放弃了。   他不知道要一个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老人为了孙子的快乐放弃认知和芥蒂需要什么样的过去和经历,但他感激不已,也敬重非常。他不仅想要把小老板护在羽翼下宠爱一生,也想把这位老人一起圈到羽翼下敬爱起来。   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郭建军直起身子道:“奶奶,我会爱护文轩的。”   没有任何天花乱坠的豪言壮语,没有提前打好的长篇腹稿,他跪在那里,背脊挺直,身材壮硕,只一句,便是一辈子。   朱文轩都快被感动哭了。   他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从郭建军开口到现在,他就跟只被护在羽翼下的小鸡崽似的,只有看着的份儿,看着郭建军庄重向他的家人提亲,看着郭建军屈膝跪地说会爱护他……   朱奶奶什么话都没说,她看了一眼眼圈发红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孙子,在心底叹息一声。   孩子已经长大了,跌爬滚打伤痕累累的长大了,如今,他能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她找不到理由去阻拦他。   说有悖常理么?还是说不被世人所容?   她一生坎坷,先后死了丈夫和小儿子两夫妻,一手将孙子拉扯大,受过的欺辱和非议又有多少?   常理可有让她轻省一些?世人可有为她分担一些?   她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她了解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知道朱文轩是真的发自内心在快乐着。   她希望朱文轩可以娶妻生子,有人嘘寒问暖、体贴照顾,可她不会对朱文轩的未来指手画脚,就像她当初不听父亲的劝告,任性嫁给朱文轩的爷爷一样,她虽然半生孤寂,可和那人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够她回忆和不悔了。   两人携手,冷暖自知。   她最幸运抛开枷锁嫁了朱文轩的爷爷,所以,她不能、也不会左右朱文轩的感情,哪怕朱文轩选择的是一个男人,哪怕她并不认可也无法理解。   朱文轩和郭建军呆在一起,表露出来的从未有过的胡闹和小性子,她全一一看在眼里。   她母亲当年是个富家小姐,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那个能让你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快乐着的男人,那你就是可以放心嫁给他了。   所以,当年的她,连个婚礼都没有,还是把自己交托出去了……   她相信朱文轩和郭建军都是好孩子,都能和和气气把日子过好咯,可她这辈子经历得太多,不被世人‘看得起’的那份艰辛,她比谁都能明了其中滋味。她只是担心两个孩子的将来……   就朱奶奶迟疑的时候,朱大伯的定身咒总算是过去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郭建军,又惊又怒地问:“你说什么?你们两个知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朱大伯母看张新阳被吓着了,抱着哄了哄也接过话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乱说什么,这种话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郭建军扭头道:“大伯母,我们没有开玩笑。”   朱大伯跳起来喊:“什么大伯母,谁是你大伯母了,你,你……”   他气狠了,四下看了看,冲到角落里抓过扫帚,对着郭建军的后背就是一阵猛砸,“我打死你个心思龌龊的畜生,亏得我还拿你当儿子一样看待。”   朱大伯想着自己平日里张口闭口的‘小郭这人不错’,眼睛都红了,“我们老朱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祸害文轩,啊?你说啊!”他骂得很,手下打得更狠。   说是气急了郭建军祸害朱文轩,可何尝又没有对郭建军的痛心失望。   两个都是上进有出息的好小伙,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搅在一起胡闹,不是找打是什么?   郭建军早有准备,也不躲,就由着朱大伯打一顿发气。   他这边心甘情愿的挨打,那边却是有人最先看不下去了。   张新阳小团子“哇”一声大哭起来,从朱大伯母怀里探出身子,伸着肉嘟嘟的小爪子要他抱抱。   小崽子真是有良心,不枉每次来都抱着玩一会儿。   郭建军被砸的呲牙,但还是抬头冲张新阳笑了笑,抱抱却是不能了。   朱大伯母看他都这样儿了,还有心逗小阳阳,心一软就上前去拦朱大伯,“小阳儿他爷爷,快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打他有什么……啊,文轩。”   朱大伯收手不及,连着几下扫帚全打到朱文轩背上。   朱文轩抿着嘴将郭建军圈在身下,被打疼了也强忍着不吭声。   他先前完全被发飙的大伯吓傻了,害得郭建军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不过,他这保护者姿态也没坚持多久,因为郭建军发现小老板叠在自己身上,反手抓了他胳膊拉到身前抱住了。   朱文轩被他扣在怀里,跪坐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郭建军你放开我,大伯,大伯你别打他啊,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郭建军听着小老板又急又慌的声音,喝了甘露一般,身上的痛都被遗忘了。   他用力把小老板抱住,带着笑意轻声说道:“乖,别动,我比你壮,打几下没事儿的。”   朱大伯本来都要停手了,一看这情况,又接着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一时间,朱文轩的挣扎喊叫,朱大伯母的着急劝说,还有张新阳的哭声乱成一片。   朱奶奶头疼地摆摆手道:“大贵,你住手。”   场面太失控,朱奶奶声音又小,除了一直等着朱奶奶心软的郭建军听见了,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郭建军抱着小老板的手捏了捏小老板的腰,在朱大伯又一次砸下的时候,闷哼一声趴到小老板身上,快速在小老板耳边说了一句。   朱文轩愣了一下,立马抬头去看奶奶。   果然,朱奶奶又重复了一遍,“大贵,你住手。”   朱文轩心疼死郭建军了,见救星奶奶终于发话了,急忙大吼:“大伯,你住手!”   他这一嗓子,别说朱大伯了,连张新阳小团子都被震住了,打着嗝挂着泪呆呆看着他。   郭建军松开手,不忍去看小老板脸上的表情。   朱文轩讪讪笑了笑,挪一边和郭建军并排跪在一起,冲脸色发青的朱大伯讨好地笑了笑道:“是奶奶,是奶奶喊你住手的。”   朱大伯瞪了他一眼,弯腰去哄自己老娘,“妈,你别气,我替你收拾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朱奶奶看了他一眼,扭头对朱大伯母说:“你抱小阳阳去洗洗脸吧。”   朱大伯母笑着应下,担心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走前还给朱文轩和郭建军递了一个眼色。   朱大伯母出去后,朱奶奶又对朱大伯道:“你把文轩也带出去吧,我跟小郭谈谈。”   朱文轩急了,“奶奶~~”   朱奶奶并不看他,只是盯着郭建军。   郭建军心里一喜,朱奶奶自己不说小老板却让他来说,应该是准了他和小老板的事了。他心里总算踏实了,但面上并不显,只扭头对小老板笑了笑道:“你跟大伯先出去,我会好好和奶奶说的。”   朱文轩还想再说什么,朱大伯却直接揪住他耳朵提他起来,“走,跟我出去,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   朱文轩歪脑袋哎哟叫唤着被拉走了。   郭建军重新给朱奶奶磕了个头道:“谢谢奶奶成全。”   朱奶奶说:“你怎么就知道我答应你了?”   郭建军道:“奶奶明明早看出来了,却一直不说破,我知道奶奶是心疼文轩。”他抿了抿嘴,再次保证道:“奶奶,我会好好待他的。”   朱奶奶点点头,指了指沙发让他起来。郭建军乖乖起身,坐到沙发上。朱奶奶没急着跟他谈他和朱文轩的事,而是换了话题问道:“轩轩过几天要去广州是吧?”   郭建军替她倒了一杯水,“嗯,他说想去。”   朱奶奶问:“你不陪他去?”   郭建军愣了愣,张嘴想说当然要啊,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奶奶想我陪他去?”   朱奶奶翻了个白眼,“少跟我耍心眼。”   郭建军乐了,“我怎么敢,我要是耍了,文轩能撕了我。”他猜小老板自认为瞒得很好的过去,恐怕朱奶奶早就知道了。   果然,朱奶奶接着叹了口气说:“轩轩从小就好性子,有什么不高兴也是装在肚子里的,他那时候还在读书,假期回来常常躲到院子里打电话。我问他给谁打的,他说是同学。我想啊,他也大了,谈个朋友也没什么。可后来他工作了,春节再回来就变得沉默少言了,我琢磨着他是跟那人分手了。这种事他不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劝,想着等他忘记了也就好了,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年。而且,我是到后来才发现,他跟那人还没断呢,每次那人打电话过来,他总是皱着眉一边抽烟一边接电话。他是我养大的,他在广州过得不好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郭建军看她眼角泛泪,抽了一张纸地给她,“奶奶,那些都过去了,文轩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他,我以后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朱奶奶笑道:“人老了,就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她顿了顿,直勾勾看着郭建军道:“我理解不了你们,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快活。我也没有几年活头了,看护不了他一辈子,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郭建军把自己划到小老板名下的财产一一讲给她听,说了小半个小时才停下,“奶奶,我说这些不为别的,我就是想要你们安心,就算我是男的,我也一样会体贴他。我把钱放在他名下,也不是换他这个人的,他愿意跟我过日子,我就愿意给他一世富贵。奶奶?”   “奶奶信你。”朱奶奶回神,脸上起了一丝怀念道:“当年,我跟轩轩他爷爷是私定终身在一起的,那时候,如果不是我祖母护着,我就被侵猪笼沉池塘了。”那人也是顶天立地的,愿意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她,巴不得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   郭建军没想到朱奶奶会告诉他这个,不过,依他的聪明,不难猜到,朱奶奶应该是被他的话勾起对朱爷爷的回忆了。   朱奶奶说:“我们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是很严重的,可我就是觉得他好。”   郭建军笑道:“爷爷肯定有过人之处,才会被奶奶看上。”   朱奶奶道:“我想告诉你的是,那种大环境下,我和文轩他爷爷就是不耻的存在,你们现在选择这条路,将来……将来可怎么办啊?”   郭建军握住她的手,她的皮肤很松弛,能摸到骨头,但手心很暖,“奶奶,可你肯定不后悔的吧,我猜爷爷当初一定对你很好,万事也总站到你前头。我会和爷爷一样,把文轩护在身后……不,文轩肯定更愿意跟我并肩站在一起。”   他笑了笑,冲着看他眼神已经变得和看小老板如出一撤的朱奶奶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我们不会畏畏缩缩躲起来过日子。”他郭建军不是个能屈的,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小老板。乡下只这一方天地,他足够够强大,能够叱咤风云,谁能奈他如何?   郭建军从来不缺自信,朱奶奶的顾虑,不仅没有吓到他,反而让他心里冒出个新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坑夫受,专坑夫君   郭建军:“我今天就要去提亲了。”   朱文轩:“嗯,加油,我支持你。”   郭建军:“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朱文轩:“一哭二闹三上吊。”   郭建军:“……”   郭建军:“我说想娶你会不会被打?”   朱文轩:“放心,一切有我,就算被打我也会保护你的。”   ……………………………………………………   郭建军(跪地磕头):“我想跟三位长辈提亲,让文轩和我搭档过日子”   朱大伯(扫帚开打):“你个畜生,我们老朱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祸害文轩。”   郭建军(疼得飙泪):“小老板救命!”   朱文轩(讪笑后退):“那啥?你先顶着啊,等会儿大伯消气了,我再救你。”   郭建军:“……”     ☆、第五十四章   次日,郭建军的小阁楼上。   朱文轩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你跟奶奶说什么了?她怎么就同意了?”   郭建军眯着眼反问:“你不想她同意吗?”   朱文轩用沾了药酒的棉签戳他背上的扫帚印子,“我是那个意思吗?嗯?我是那个意思吗?”   郭建军翻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上,抱住脸啃了一口,“开不开心?”   朱文轩把药酒瓶子和棉签一起放下,揪住他两只耳朵咧嘴大笑,“怎么可能不开心?我都怕死了啊,我怕他们不答应,也怕把奶奶气坏了。”天晓得他被大伯揪住耳朵带到院子里骂的时候有多惨。而且,奶奶屏退大家,只留郭建军谈话,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奶奶年纪大了,万一被气病倒怎么办?   他和郭建军之间的事,奶奶会不会同意?不同意要怎么办?   总之,当时他的心里简直急躁不能更多,表现到面上就有点对说教的大伯不满的嫌疑了,惹得大伯气怒气爆表,折了根梨树枝满院子追着打他。张新阳那个亲疏不分的小混蛋,郭建军被打的时候就哭着帮忙求情,轮到他被打,竟然在大伯母怀里哦哦哦咧嘴笑。   郭建军听小老板又酸又气的抱怨,哈哈大笑说:“小阳阳表现不错,下次给他买个大玩偶。”   朱文轩扑在他身上闹他,咬他鼻子嘴巴和有些硌牙的脸蛋,“你快别买了,那天大伯母都说家里都快放不下他那些玩具了。”郭建军自从出入朱家以后,就经常给每个人买东西,大人的他买太多还得找各种理由和借口送出去,但买给张新阳就没啥顾虑了,他买的多,大家也只当他是喜欢小孩子。   朱文轩说:“我猜大伯母肯定要跟大伯数落你平时就心机不浅,竟然从小阳阳身上下手,害大家都被你蒙蔽了双眼。”只是,一想到对方这种心机是为了抱得自己归,朱文轩就恨不得翘嘴巴。   郭建军捏了捏小老板耳朵,亲昵说道:“心机不心机的,你都是我准媳妇儿了。”   朱文轩挑眉道:“准媳妇儿?”媳妇儿就算了,‘准’是几个意思?   郭建军笑道:“嗯,准媳妇儿,等办了婚礼入洞房后才是郭太太。”   郭太太什么的,虽然听着不顺耳,但跟‘办婚礼’放在一起,就顾不上计较了。他从郭建军身上翻滚下来,盘腿坐到床上,拉郭建军起来问:“你什么意思?”   提亲就算了,只是跟家人坦白的一种方式而已,可办婚礼要怎么办?把自家人聚一起吃一顿?   朱文轩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郭建军坐起身,用‘我又不是随便的人,怎么会那么寒酸’的表情道:“当然就跟别人结婚发请帖请吃饭一样啊,我每年送那么多红包出去,我还打算收点本回来呢。”   朱文轩:“……”   你郭大老板家产丰厚,占地五万平米的大渡河耗牛肉加工公司不日就要开业,哦,对了,最近还在继续买地,说是要建房子搞地产,你都这么牛逼哄哄了你还在乎那点送出去的礼钱干嘛啊?一点身为土豪的觉悟都没有!   郭建军亲了一口小老板呆滞表情的脸蛋,下床准备穿衣服。这都冬天了啊,再是在屋里,再是他身强力壮,也会冷的好吧。   朱文轩看他穿好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急忙爬下床汲着拖鞋跑过去拦住他道:“去哪儿啊?你还没跟我交代清楚呢?咱们低调过日子不好吗?大张旗鼓的搞婚礼是不是太打眼了啊?”   他相信郭建军心里清楚,他们这种关系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子?   他不是在乎别人眼神鄙夷说话难听,可低调一点,少些非议不是很好吗?何必要去惹一身腥?   再说了,就算他们自己不在乎,难道不为朱家其他人和郭建安考虑吗?他可不想连累大家跟他们一起被人戳脊梁骨。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郭建军嘴巴闭得紧,关于婚礼的安排并不详细透露,他还打算给小老板一个惊喜呢,“你后天就要去广州了,不用再啃资料了吗?”   朱文轩怒道:“郭建军,你别跟我转移话题,身为当事人我有权知道这件事。”   郭建军本想溜的,却突然改了主意说:“今晚上你要是表现好,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朱文轩疑惑:“怎么表现才算表现好?”   郭建军上上下下打量他,最后将目光停在他腰下位置,眼神讳莫如深。   朱文轩抽了抽嘴角,后退半步防备道:“今天是单数日子,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伺候你的。”   郭建军贴上去,搂住他,伸手摸上他屁股,捏了两把道:“那我伺候你行吗?”   朱文轩:“……”   你要是敢躺着让我插就行!   这种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罢了,真要说出口,他相信郭建军一定会把他骨头拆了。   想着昨晚只做过一次,今晚咬牙撑个回合应该不成问题,他便应道:“行……行吧,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对了,你现在要去哪儿?”   郭建军也就临时起意,没想到小老板真会同意,顿时高兴的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我去找赵挺,我托他办了点儿事,应该有结果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朱文轩现在最不待见的人有两个,排首位的自然非陈宇莫属,那个变态哪怕仅是打过一次交道,他也毫不犹豫的将之划进永不拉白黑名单中。   至于另一个,赵挺赵老板是也。   朱文轩每次见赵挺,都暴躁的想咆哮:没见过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啊?都是男的要那啥总得有个在下面吧,这多新鲜啊?犯得着每次见面都那种眼神看他么?   赵挺不知道小老板对自己的误解那么大,如果他知道,一定大呼冤枉啊,他明明是用‘嘿,我兄弟器大活好吧’的眼神看小老板的,谁让郭建军那货每天都神清气爽吃的超饱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   “我不去,你送我到美人鱼馆去吧。”自从入冬,美人鱼馆生意又好了许多,各色鲜亮的羽绒服和淑女风呢子大衣都卖得很好,几乎每隔半个月就得进货一次。朱文霞昨天打电话给他,说好几款衣服断码了,他后天要去广州,走之前自然得先把货订好。   郭建军也不勉强,他跟赵挺今天要忙的事情也很多,把小老板送到美人鱼馆门口,他就开车去了赵氏川菜馆。赵挺正在吃早饭,见他进来便扭头冲厨房里喊:“老张,再拿一笼猪儿耙上来,添碗稀饭。”   郭建军是吃过早饭的,小老板准备的爱心早餐,在外面买的大白馒头和自己煎的心形鸡蛋。不过……既然赵挺都叫了,他就再吃点儿。   片刻,老张端了一竹笼猪儿耙和一碗稀饭出来。不同于简单的捏椭圆包柚子叶里,而是一只只小白猪形状。郭建军夹了一个吃,皮薄馅多,又香又糯,“唔,让厨房给我留一笼,我一会儿给小老板送去。”   赵挺恶声道:“没有!就两笼,全在这儿了。”这对贱男男简直是够了,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   郭建军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快速消灭完一碗稀饭和一笼猪儿耙,自己跑厨房去打包。见厨房里还有多,他想小老板肯定不会吃独食,干脆就打包了三笼。   朱文轩刚和广州那边打电话订了货,看见他的宝马拉风停在店门口,以为他有什么事儿,就跑出去问:“你不是找赵挺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郭建军没有下车,降下车窗,拿了副驾驶上的猪儿耙递给他,“赵挺家厨子做的,我尝着味道不错就给你送来了。”   朱文轩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对那一只只小白猪很是喜爱。   “谢谢。”嘴甜道了一句谢,他看四处没人注意,飞快凑上去在郭建军嘴上亲了一口。   拿着抹布到外面准备擦擦落地窗的蒋小花一出门就看见这一幕,顿时瞪圆了眼。   郭建军似有所觉,忽的两束冷光射了过去。   蒋小花吓了一跳,立马转身冲进店里。   妈妈哟,她居然看见两个老板接吻,惨了惨了,郭老板比朱老板凶多了,一定会开除她的。嘤嘤嘤……金钟山庙里的和尚说她最近命犯桃花诸事不宜,果然不假,早知道她就听那和尚的劝告捐点香油钱了。   朱文轩不知道他偷亲郭建军被人看见了,还心情颇好的对郭建军说:“你有事就赶紧去办吧,我中午跟她们一起吃饭就了。”这人有个好吃的都要眼巴巴给他送来,实在是太贴心了!   郭建军点头应道:“嗯,那我走了,办完事过来接你。”   朱文轩看他离开,转身回到店里。   蒋小花哭丧着脸不断悲呼:“倒霉啊倒霉啊……”一伙人都一头雾水的围着她安慰。   朱文轩拎着猪儿耙过去,疑惑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朱文霞摇头笑道:“估计是被小天哥追烦了吧。”   朱文轩到店里时间比较少,不知道小天哥是何许人也?他一问,几个女孩子纷纷八卦给他听。   原来这小天哥就是之前在美人鱼馆外面逗游的黄毛之一,蒋小花的头号追求者。   蒋小花对待自顾客像春风一样温暖,对待摩托车背上的小年轻就有点凶悍泼辣了,接触过她的追求者大都被吓跑了,只剩这么一位‘打着真爱旗帜’的小天哥一往情深不撞南墙不回头……   小天哥原名何小天,今年二十有一,因屁股后面经常跟着几个黄毛叫他小天哥,顾得美名。   以上八卦,来源于美女店员之一,芳芳。   小天哥三番五次追求被拒,理由:黄毛,当天下午就染回了黑发,对蒋小花真心可见一斑。   以上八卦,来源于另一美女店员,柳儿。   小天哥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一天还上门问:美人鱼馆是否招聘男店员?此举感动了除蒋小花以外的三名店员,包括店长朱文霞。   以上八卦,来源于最后才抢到发言权的美女店员,方琴。   朱文轩一边品尝郭建军贴心打包的猪儿耙,一边听了不少小天哥的锲而不舍越挫越勇,最后总结道:“这个何小天还是不错嘛,小花你就不考虑考虑。”   蒋小花吃着猪儿耙,食之无味,可怜兮兮问:“朱老板,要是郭老板开除我,你会不会反对?”   朱文轩奇怪,“你可是咱们店里‘最优店员’啊,郭老板为什么要开除你?”美人鱼馆根据销售额有个奖评制度,蒋小花基本月月都是第一。   蒋小花跺脚道:“你就直接说你会不会跟郭老板唱反调吧。”   朱文轩一脸正气,“你这么优秀的员工,我当然会力保你了。”不过,我家貌似不是我做主怎么办?   自认为要到‘免辞金牌’的蒋小花高兴干活儿去啦。   朱文轩摸摸鼻子,心想自己在家里地位不高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另一边,送完贴心美食的郭建军跟赵挺一起到萝卜岗看了地,土豪王八之气侧漏,直接买了八百亩地。   赵挺等他办完手续,出门后就羡慕说:“啧啧,你这手笔,跟你一比,我之前买的两百亩就成儿科了。”   郭建军斜了他一眼,“两百亩已经不少钱了。”他的钱多是继承来的,而赵挺的钱却是自己打拼挣的,性质不一样。   赵挺苦笑,“你以为那些钱全是我的啊,我跟我爸借的。”要是靠他自己的钱来圈地,别说两百亩,一百亩都困难。他下面产业确实不少,可要经营要养活那么多人,也是需要很多钱的。   “不是,”郭建军停下说:“我说你老是跟我比什么啊?又不是争媳妇儿,你爸借钱给你那也是钱啊,有这个心思你不如多借点,趁着现在多入手,等政府下令县城搬迁到这里,你就是不想自己投资建房,再转手把地卖出去也行啊。”   赵挺一噎,瞪眼说道:“谁让你小子跟吃了伟哥一样,变这么生猛,我这不是被你刺激了吗?”对于一个喜欢赚钱也很会赚钱的人来说,身边的哥们儿比自己更会赚钱,怎么都得被激励的奋发图强一下啊。   郭建军面瘫着脸纠正,“我不吃伟哥一样猛,小老板对我满意着呢。”   赵挺:“……”不想跟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鬼扯,他转问道郭建军在镇上搞房产的事儿,“新县城定在萝卜岗,你与其在镇上投资房产,干嘛不全部投资到萝卜岗?”   郭建军解释道:“萝卜岗现在还是荒山,水电站的修建却刻不容缓了,到时候新县城没建好,旧县城却面临必须搬迁,镇上的房子也就炙手可热了。”   赵挺提出疑问:“我跟杨副县长打听过,他说政府会在其他几个乡镇修建移民房。”   郭建军嗤笑说:“你以为那些县城居民会乐意搬到乡镇上?尤其是有工作的,他们只会跟着新县城走。”所以,移民房修了主要是给搬迁范围里的农民居住的,正好乡上有土地,政府回收一部分再分给他们,不然农民移民后没有地种,难不成政府给安排工作啊。   “我在镇上建房也是再三考虑过的。首先我选的位置好,在新街那一片主街上,镇上的安置房需要大片空地,镇中心黄金地段自然就没它的份儿了。如果是你想在镇上买房,挨着主街和偏僻的周边,你会选哪个?再说了,新县城修好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期间,县城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单位和政府部门办公怎么办?”   赵挺快速接过话道:“临时租房子。”   郭建军打了个响指,“对头!我估计从明年开始,镇上的人流量就会暴涨了,物价什么都会跟着涨,尤其是房子这块儿。”   赵挺仿佛看见了一块大蛋糕,垂涎的摸着下巴自语道:“我再去缠着我爸借点儿钱?”   郭建军已经不藏私了,谈完房子的事儿,就开始谈最重要的事儿了,“我打算跟小老板办个婚礼,你不是有个朋友再搞婚庆吗?帮我安排一下。”   赵挺正在仰头喝矿泉水,闻言噗一声全喷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郭建军:“我打算跟小老板办个婚礼。”   赵挺噗一声喷了,“啥?你说啥?”   郭建军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拉着驴脸道:“你结婚生孩子老子都送钱去了,现在老子也要结婚了,你看着办。”   赵挺:“……”卧槽!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王八土豪,太丫抠门了!   ☆、第五十五章   郭建军跟赵挺就婚礼的事儿,讨论了一个小时也没讨论出名堂。   两大汉一个初次恋爱初次结婚一窍不通,一个虽然是已婚之夫体验过拜堂成亲但那会儿全凭老父老母操持,他就换身衣服陪陪客人而已,着实没啥过来人经验。   郭建军发愁问:“你说我是选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赵挺自己结婚的时候选的是中式,乡下小地方当时还不流行西式婚礼呢。   不过,他想朱文轩和郭建军毕竟年轻些,应该更喜欢流行的东西才对。而且,朱文轩之前一直在广州,那边是沿海城市,接近国际化,西式婚礼也是主流。   推荐个主流的应该会合心意吧。   赵挺说:“选西式吧,年轻化一些。”   “西式?”郭建军皱眉问:“小老板会不会觉得西装革履的不自在?”   他就没看见过小老板穿西装,亲一色都是休闲服,色彩也都是偏浅的淡色。   赵挺从善如流改口说:“那就中式,乡下举行婚礼,中式显得隆重一些,朱家长辈也高兴。”   郭建军有些意动,可还是举棋不定,“要是小老板不喜欢龙凤喜袍怎么办?”   赵挺:“……”   你这到底是要办婚礼还是要找身衣服穿出去走秀?   啰里吧嗦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挺很想跪了,但哥们儿的人生大事他要是表现出不耐烦会显得很没义气,所以他继续好脾气的建议道:“你可以问一下小朱,他喜欢什么你就选什么。”   郭建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问小老板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那还有屁的惊喜啊。不干!”   赵挺额上的青筋蹦了两下,他严重怀疑郭建军患有深度选择性障碍症,太能折腾了!   突然,赵挺一拍脑袋道:“丫两傻逼,不懂可以找专业人士问啊。”   他摸出手机给自己朋友打了个电话,然后约在附近的忘忧茶楼见面。   二十多分钟后,专业人士来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人,可能是职业(婚礼主持)关系,仪表和气质都不错。   赵挺给两人作介绍:“郭建军,打小的兄弟。这是喜嫁老板徐海涛。”   “你好!”“你好!”郭建军和徐海涛握手落座。   简单聊了几句,郭建军就直奔主题,言简意赅提了不少要求,提完就心虚听取专业人士意见。   徐海涛不愧为专业的,招了服务员要来纸笔,刷刷刷写下重点。等郭建军说完,他就开始侃侃而谈,全然将郭建军的请教当成自己店里的业务来做。对郭建军提到的“新娘是个男人”,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顺口就道:“那西式婚礼挺不错的,单从礼服来说,定做两套款式不一却协调互搭的礼服效果肯定更好。”   郭建军对这个徐海涛印象不错,听他说话条理清晰巨细无遗,也起了将婚宴交给他办的心思。   他替徐海涛倒上茶,“徐哥跟赵哥是朋友,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这次婚礼和开业典礼一起办,来得客人肯定不少,所以,我的意思是,徐哥的团队能不能单独完成整场宴会?如果能,那一切就麻烦徐哥了,如果不能,我的意见是徐哥再找一家合作。”   徐海涛愣了一下,他开喜嫁也好几年了,第一次遇见排场大到要两家婚庆店一起负责婚宴的。   理论上讲,郭建军的要求也合情合理,只是,乡下地方,就算有钱有权的人家办婚宴,顶多就是酒店规格订高一点,席面选贵一点。   婚庆店虽然负责婚礼全过程,但不牵扯到招待客人,所以,一般也要不了几个人。   而这些都不是重点,徐海涛在意的是:郭建军要求两家婚庆店一起负责,那到时候费用怎么算?是郭建军付双份?还是付一份让他们两家摊?   赵挺看徐海涛的表情,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便开口解释说:“这个有点特殊,宾客预计两百人左右,我说的两百不是散客,都是亲属和重要客人。所以,如果你一家应付不了,就再找一家合作,酬金这块儿郭建军会两家各付一份的。”   徐海涛得到了准话,又开始跟郭建军谈了起来,“那婚礼就确定办西式了吗?”   郭建军点头应道:“嗯,礼服我会自己订,但请帖这块要你们帮忙了。我要两种不同的请帖,一种是发给亲朋好友的婚宴帖,一种是发给开业来宾的请柬。具体需要多少数量,我会再通知你。礼堂布置有两个地方,公司大堂布置一个,婚礼仪式和开业剪彩都在那里进行,公司对面的华兴苑我会包下来,里面所有包间都要布置。对了,术业有专攻,到时候把婚房也帮我一起布置了吧。”   徐海涛总算不淡定了,这手笔,别说再找一家合作了,再找两家都够呛。   华兴苑是去年才修的林园式饭店,档次颇高,许多婚宴寿宴都在里面举办。   喜嫁之前也在里面替客户布置过几次婚宴,但都是布置大厅。如果大厅坐不下,需要安排客人进包间,那就简单贴几个喜字。   其实这点是郭建军没有和徐海涛细说。   他这次要请的人里面不乏官员干部,就算有一个‘本土企业开业,领导前往祝贺,以示政府对本土产业支持’的由头,也不能太过高调不是。所以,包厢的作用就出来了。   一桌子几人都是同僚,门一关随便吃喝,还能交流一下感情。估计有能趁机抓住机会得到上司亲睐或在上司面前留下好印象的,都会感激郭建军面子大能把人请来。   在忘忧茶楼坐了两个小时,徐海涛出门的时候都是晕乎乎的。   他用手狠狠搓了两把脸,看了一眼手里写满字的草纸,塞进口袋里,急忙回去联系合作伙伴了。   郭建军等他走了后,抓起茶杯猛灌水,刚才话说多了,渴死他了。   赵挺问:“婚车队你打算从成都那边租吗?”   郭建军:“嗯,可以再买几辆车,其它不够的就租借吧。我请了几个人帮我管公司,签合同的时候说了要配车的。”   赵挺手指叩着桌面问:“婚车队大张旗鼓去小朱家迎亲,你这是要弄得人尽皆知啊?”   郭建军理所当然地道:“结婚当然要人尽皆知了,难不成还偷偷摸摸把小老板弄到婚宴上?”   话是这么说,不过,郭建军知道赵挺是在替他和小老板担忧,就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会把小老板他们村上的干部一起请了的。”   赵挺没好气地道:“你还指望村干部吃你一顿喜酒就去给村民做思想工作啊。”   郭建军一副‘我有那么蠢吗?’的表情道:“我请他们来,一是参见我和小老板的婚礼,告诉他们,他们村的朱文轩嫁给我了。二嘛,我这加工厂要开业,需要人手干活啊。”   赵挺听到后一句,差点没被茶水呛了,他伸手指着郭建军问:“你丫早就算计好了吧?”   当着村里人的面举行婚礼,完了再说,嗨,我们公司要招人,你们村的人都可以来上班哦。有班上有钱赚谁还管你娶的是男人女人啊,说不定为了争取上岗机会,小朱家门槛都会被挤破。   这事儿,赵挺已经可以预见结果了。   不得不说,郭建军这个法子,操作性还是蛮强的,简单直接有效。就算不能完完全全堵住悠悠之口,但堵一部分还是不成问题的。剩下再有一部分,为了不得罪有钱有势有工作机会的郭建军,议论也只会转到背地里,绝不敢当面说道,更别说甩白眼吐口水了。   郭建军笑道:“我跟县长和副县长都说好了,到时候开业,让他们过来剪彩。小老板他们村的干部见大官都来参见婚礼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赵挺心说可不是,村民都比较淳朴,看见当官的都上门道贺,这男娶男嫁也就变成一件单纯的新鲜事儿了,很少会再有人往‘两男的一起恶心’方面想了。   赵挺说;“你对小朱倒是用心了。”   郭建军:“我这辈子就认他一个,不对他用心对谁用心?对了,我跟小老板后天要去广州,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加工厂和徐海涛那边有事儿你就先帮我处理着。”   这件事两人之前已经谈过了,赵挺点头应下,“嗯,忙不过来我会找乔田亮他们帮忙的,说起来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要跟小朱结婚了。”   “我回来再亲自告诉他们吧。”车队那些人都是交情不浅的,郭建军打算亲自邀请。   他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小老板还等着我去接他呢。”   赵挺无语道:“我跟你出来跑了一天,你不准备请我吃个饭什么的?”   郭建军招服务员过来,把茶钱付了说:“留着下次一起请吧。”   两人出了茶馆,各自开车,一路飙回镇上。   朱文轩趴在收银台上正无聊打哈欠,看见宝马车出现在门口,立即来了精神,快步就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郭建军:“轩轩,你喜欢白色的礼服还是黑色的?”   朱文轩:“我啊,浅浅色的吧。”   郭建军:“那就是白色的。”   几分钟后   郭建军:“轩轩,你喜欢白色的礼服还是黑色的?”   朱文轩:“……”这是患失忆症了?“白色的。”   郭建军:“哦。”   又过了几分钟   郭建军:“轩轩,你喜欢白色的礼服还是黑色的?”   朱文轩虎着脸说:“黑色的。”→_→这下总不会再问了吧。   还是又过了几分钟   郭建军:“轩轩……”   朱文轩怒吼一声,“你闭嘴!”   郭建军茫然问道:“怎,怎么了?”   朱文轩:“你直接说,你喜欢白色的还是黑色的?”   郭建军:“我觉得白色的不错,可看了一会儿,又觉得黑色的好,再看一会儿,发现还是白色的好,然后再看……”   朱文轩:“……”   赵挺贱兮兮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他丫有选择性障碍症。”      ☆、第五十六章   朱文轩是被旁边的人推醒的。   这次广州之行,也算是公差了,路费和酒店入住均有报销。   所以,朱文轩在郭建军的怂恿下……订了头等舱的机票。   郭建军看他迷糊睁眼,大手摸到他脖子后面,轻轻按捏起来。“再有十来分钟就到了。”   朱文轩一动,立即倒吸了一口气。   郭建军笑道:“就知道你醒了后脖子要酸。”   这人睡个觉脑袋总是要往地上点,估计是平时太喜欢趴着睡的原因,你想借给个肩膀给他靠着都不行,才靠一会儿,他自动又变回低头点地的状态去了。   郭建军扶了他无数次,最后无奈放弃了,想着等人醒了再帮忙按摩吧。   热乎乎的大手力道适中、节奏均匀,朱文轩不由眯起眼享受。   他以往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也偶尔出差,但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就算带了助手一道,渴了累了也得自己服侍自己,哪有现在待遇好,有人疼有人爱,脖子酸了也有人按摩。   郭建军好笑的看着小老板露出大白猫被摸了毛似的惬意表情,心想幸好这人之前一直都是戴着眼镜的,要不就凭他这张脸和那双温润的眼睛,随意做个表情都能吸人眼球牵人心弦的,根本不用等被付宏斌欺负了逃回乡,早让人把他从付宏斌手里抢跑咯。   几分钟后,广播里开始提示飞机即将降落,周围休息的人也都陆续醒了。   人多眼杂,朱文轩就将郭建军的手拉了下来。   他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右手食指习惯使然,伸到鼻梁上戳了一下……一指戳空,他才想起来眼镜在出门之前被郭建军故意落到家里了。   讪讪放下手,朱文轩心虚往旁边偷瞟了一眼,得,又被抓个正着。   郭建军一把捏住他那根‘不长记性’的手指,故作凶狠道:“以后别戴那玩意儿了,丑死了。”   “不戴了不戴了,我就是习惯性动作。”朱文轩一脸笑,小心翼翼保下自己的手指。开玩笑,这要是让郭建军在飞机上把他手指塞进嘴里啃,那他会掩面而泣的。   朱文轩不是近视眼这件事,郭老大是怎么发现的?   具体经过还得从前天郭老大许诺小老板‘晚上表现好,就把婚礼安排告诉你’说起。   话说当天,郭老大跟专业人士讨论了婚礼事宜后,心情一直激荡难平,恨不得立马能当新郎官。   他开车去美人鱼馆接上小老板,然后两人在外面吃了烧烤,回到小阁楼已经快十点了。   小老板惦记着他的许诺,洗完澡就开始积极表现,边脱衣服边用纯情的眼神看他。   郭老大热血方刚,如何把持得住,冲上去抓住他衣服,撕拉一声……纽扣掉了一地。   小老板顾不上心疼衣服就被郭老大翻来覆去煎咸鱼似的做的嗯嗯啊啊一通叫。   事后,秉着纽扣掉了缝上去还能穿的节俭原则,小老板光屁股下床找纽扣去了。   郭老大为了营造浪漫气氛,做之前特意关了那盏两百瓦的白炽灯,只留床头灯光朦胧的小台灯。可他看小老板一捡一个准,脸色渐渐就变了。什么时候近视眼视力都变这么好了?   捡完纽扣回到床上的小老板,发现郭老大看自己眼神不对,第一时间伸手捂住小丁丁,“说好只做一次的。”   郭老大一把拉开他的手,在他羞愤不已的怒目注视下,咬了他手一口。   小老板:“……”   郭老大:“你又不是近视眼戴那个丑不拉几的玩意儿干嘛?”   坦白的过程都是泪。   他其实没有刻意隐瞒,只是,连他自己都戴习惯了,习惯到取下眼镜还会忍不住拿手指去戳的地步,怎么可能会想到要跟别人说‘嗨,我不是近视眼哦’?   但郭老大不讲理,一句‘丑死了以后不准戴,发现一次打一次’就把他发落了。   在他暗骂专制暴君顺手去戳眼镜的时候,郭老大又发飙了,把他那根手指啃得满是牙印连指甲都被啃掉了。   总之,小老板现在已经不戴眼镜了。   郭建军一手牵着他,一手拖着行李箱,根本不管机场里那些落到他们身上的视线。   朱文轩不太自在,但郭建军表现的那么自然无所顾忌,他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   两人牵手走在机场通道里,一个高大威猛不苟言笑,一个面容温润神色恬然,回头率一路递增,甚至还有小姑娘追在他们身后,拿手机偷偷拍照片的。   朱文轩摸了摸鼻子说:“该围围巾戴墨镜的。”   郭建军低头笑道:“围围巾行,墨镜就免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戴眼镜了。”深恶痛绝的口气。   朱文轩:“……”   “喂,”他摇晃一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眼镜的事儿能翻篇不提吗?”   郭建军:“等你改了戳啊戳的习惯再说吧,还有,飞机上欠咬一次,到酒店把手洗干净给我。”   朱文轩:( ⊙ o ⊙)   王伟江自从知道公司要把朱文轩请回来参加这次新项目的竞标后就一直很兴奋,专门打听了朱文轩是今天的飞机准备请假过来接机。   不过他运气好,去请假的时候碰到后勤部部长。对方跟他说安排到机场接朱文轩的司机是这个月才入职的,不认识朱文轩,让他有空的话就跟司机一起去。   王伟江求之不得,欢欢喜喜应下了。   司机四十多岁了,看他踮着脚伸长脖子望的辛苦,就问了朱文轩长什么样儿,好帮着一起留意。   王伟江顺口说道:“戴一副黑框眼镜,西瓜头。”   司机:“……”听说是个竞标高手,原来高手是这种造型啊。   朱文轩和郭建军刚从出口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小王。   王栋说公司派车送他们去酒店,但他并不知道来的人是小王。虽然吃惊,但他还是拉着郭建军往小王那边走去。   王伟江看了半天都没又看到朱文轩,但这刚出来的两个男人他却看见了,还扭头跟司机八卦说:“刘哥,你看走过来那两男的,他们要是不牵手谁知道是弯的啊,尤其是高的那个,肌肉好发达啊。”   司机笑道:“现在男人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多了,有长得帅的也正常。”   王伟江还想再说什么,但看那两人走近了,就把嘴巴闭上,继续垫脚收寻朱文轩的身影。   朱文轩人都站到他面前了,见他还在四处张望,心想难不成不是来接自己的?   不过,不接自己也该打个招呼吧。   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朱文轩问:“你这是不认识我还是把我忘了?”   唉?朱哥……的声音?   王伟江转头看着面前笑眯眯的人,眼里疑惑,可看了一会儿总算看出朱文轩的影子了,他瞪大眼惊呼:“你是朱哥?”   朱文轩笑道:“可不就是我吗?”   王伟江激动的不行,“朱哥你怎么……哎呀,你这换个发型取了眼镜,我都认不出你了。”   朱文轩一头黑线,“哪有那么夸张啊,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王伟江,我以前的同事加好友。这是我男朋友,郭建军。”   王伟江表情呆滞,仰头看了一眼郭建军,心里汹涌朱哥竟然喜欢男人,嘴上干巴巴打了个招呼,“你,你好。”   郭建军伸手搂住小老板肩膀,笑容还算和气,“你好。”   王伟江被他气势所震,连忙拉出司机介绍,“这是刘哥,公司派人接你们的。”   朱文轩笑着道谢,“麻烦刘哥了,那我们现在就去酒店吧。”   司机应下,从郭建军手里接了行李箱,率先走了出去。   四人都上车后,王伟江还有点拘谨,话都没说几句。   朱文轩无奈道:“这才过了多久啊?跟我就这么生疏了。”   王伟江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生疏,我就是……哎,不说了,今天我请客,给朱哥和郭哥接风吧。”   朱文轩:“先不急,我这次会一直呆到竞标结束,今晚上恐怕要和王栋见一面。”   王伟江也知道他现在不是公司员工,被公司花大价钱请回来,肯定有安排接风宴,“那就过两天吧,反正你们得给我面子,让我做东招待你们一顿。”   朱文轩笑道:“没问题,这面子一定给,有人请客多好啊。”   一路上朱文轩和王伟江又聊了一些别的,很快就到预定的酒店了。酒店是四星级的,不过,看档次比五星级也不差了。司机和王伟江送他们到地方后就先离开了,两人都还有工作,也不能多呆。   朱文轩一屁股坐到大床上,想起小王的反应,笑着问郭建军:“我变化真的很大吗?”   郭建军指了指卫生间,“自己照镜子去。”   “滚!”朱文轩长出一口气,心想变化大也挺好,要是离开一段时间,一点变化都没有,再次遇见故人还是老样子,他会觉得压抑无比。   如今换了一副面孔,重获新生一般,让那些人吃惊也挺好。   ☆、第五十七章   朱文轩以前所在的公司叫建达。   虽然比一建二建那些大型建筑公司还有一定距离,但这近五年的发展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出品的工程也大都是精品。在行业里,建达的实力和口碑已然跃居于一众私企之上,跟许多地产开发商都建有长期合作关系。   按理说,势头这般如日中天的建达要竞标一个项目,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才对。   只要报价不高于竞争对手五个点,一般开发商都会择优选择和建达合作。   当然,有一建二建参与的大型项目除外。   所以,建达这次竞标不仅请了外援,还请的是当初公司自己开除的员工,看似匪夷所思让人跌破眼镜,实乃是大有深意,或者说……逼不得已。   说深意之前,先来看看建达目前所处形势。   上面说了,建达虽然如日中天,但比不上一建二建(意思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究其原因,除了一建二建是国有大型企业便利颇多能承接私企不能承接之工程(国企=出身好),另一个相关因素就是建达自己业绩不够响亮。   哪怕它每年荣获不少奖项,千万居民好评不断,但还是不够响亮。   民住房在行业里是大流,可做得好做得精充其量就是个大流之最,像一些影响深远意义重大例如某个大型体育广场某个标志性建筑大厦或者……某个机场建设,它就无缘参与了。   你再是大流之最那也是大流啊,承接尖端项目,抱歉,你资历不够。   所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建达,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迫在眉睫。   它是大流之最,想要更上一层楼就只能提升档次、升华自我,挤入一建二建那样的一流建筑企业行列。   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挤入行列的机会。   ——机场跑道和航站楼的扩建。   机会确实是好机会,但这跟聘请朱文轩当外援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聘请了朱文轩就能得到这个机会?   就算他朱文轩以前有‘竞标小能手’的称号,但要竞标机场项目,好歹要懂行才行啊。   他朱文轩就一个干民商房建筑设计的,还能涉足机场建设?   好吧,他还真有涉足。   朱文轩曾经发表过一篇论文,就海南岛机场二期建设新增国际航线从未来预见、人流状况、地理位置和天气状况分析了当时设计院所出的图纸,最后在航站楼坐落方向和进出口位置设计上,提出了截然相反的建设意见。   当时朱文轩刚从校园毕业,工作不到一年时间。   该论文一经发表,可算是捅娄子了。   设计院那些人虽然经常鼻孔朝天看其他同行眼神由上往下,可人家是真有本事啊,没两把刷子也进不去设计院不是,更别说操刀设计机场建筑图了,能有资历设计的,无一不是权威中的权威啊。   朱文轩反驳了这样一个人的设计观点,哪怕只是在坐落方向和进出口位置两个看似无伤大雅的问题上,可引起的轰动照样像滴水落入油锅,行业内部炸开花。   有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有说他不知所谓满口胡言的,也有较了真将他论文里提到的反驳观点和论证数据一一核实对比分析的。   最后,那位较了真的在三个月后发表了另一篇更为深入详细的论文,认同了朱文轩的反驳观点。尤其对朱文轩提到的航站朝向不易正对西南给与了充分的肯定和赞扬。   原因无它,正对西南会让航站楼每年至少经历一次以上的台风正面冲击。   海南岛年年有台风,可就这样一个常见现象,一直以来都被设计者忽略了。   那位较真的在论文里说:“新一代年轻设计师能有如此远见和详尽的严谨设计态度,是我们建筑业之大幸。”   朱文轩一时名声大噪。   因为那位较真者,不仅是业界权威,还是当初被朱文轩反驳的那个设计者。   言归正传,建达想要竞标机场项目,必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能够胜任竞标工作的设计师。   建达自己是没有这样的人的,凶残如王栋对机场建设也束手无策。   可机会难得,建达也志在必得,最后就想了个聘请外援的法子。   没人懂没关系啊,请个懂的来就是了。   ——朱文轩就是这么被请来的。   其实,比对机场建设的了解,朱文轩根本不如专攻机场建设的专业人士,设计院随便抓一个人出来都比他靠谱。   但建达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请他来?   资历,资历,还是资历。   建达以前从未涉足过机场建设,虽然异曲同工,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政府招标,要招的是有资格做并且能够做好的,不是给你实习取经磨砺锻造的。   当然,万事都有第一次。   建达以前是没做过,可它在建筑行业的地位和名气都不低。   一建二建倒是老资历熟门熟路,但每年有那么多大型项目,总靠着一建二建也做不完啊。   所以,偶尔引进两家有潜力有实力的单位分担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建达资格预审通过后,就积极准备投标事宜了,由王栋亲自负责,技术标、商务标、经济标,标标心血凝聚,只差两个能力出众的答标人,在开标之日公开答标就齐活儿了。   两个答标人,一个负责回答技术经济标,一个负责回答工程项目问题。   回答工程项目的人选,从工程部选一个就是了,关键是回答技术经济标的人选。   是朱文轩还是设计院?   建达内部会议上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以工程部和技术部为主的众人都主张从设计院请。   可王栋只一句“我非要请朱文轩你们能奈我何?”就让所有人都闭嘴了。   不,还有一个没闭嘴。   刘洋当时坐在角落里,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整个会议室的人听见:“就他那水平也值二十万。”   没错,就是二十万,一开始建达打算支付给外援的报酬只有二十万。   可因为刘洋这句话,王栋的活阎王脾气被惹了上来,直接给朱文轩提到了五十万,并且,丢下挑衅话道:“谁要是不服就找戚忠国说去”。   ——戚忠国,建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据说跟王栋关系要好。   面对这么不要脸直接把大老板搬出来的王栋,谁还敢反对。   最悔不当初的人就是刘洋了,会议结束后,他那么爱脸的人都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要你多嘴,看,给朱文轩那个老土冒送钱了不。   其实王栋坚持选朱文轩也不是意气用事。   他好歹也是建达的技术总监,万事建达利益为先,不可能当真为了照顾小徒弟,公私不分。   朱文轩比设计院的人好在哪儿?或者说,选朱文轩比选设计院的人对建达的优势在哪儿?   只一点,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朱文轩是建达员工。   ——你说他被开除了?   对,他被开除了。   ——你说他已经不是建达的员工了。   是,他不是建达员工了。   可……谁知道?   外界不知道政府不知道招标办的也不知道,所以他还是当年建达小新人指手画脚设计院权威图纸的员工嘛。他还有一级建造师资格和诸多资质,加上之前关于机场建设的论文,分量不轻的。说不定建达最后要成功,还得靠着他这些个优势呢。   要说王栋这个老师对小徒弟也是相当不错了。   当初朱文轩蒙冤,他替朱文轩洗白加报仇,可谓是大动干戈令建达上下人人自危深怕被活阎王抓住小辫子趁机发作逐出门户。   这次聘请朱文轩算是双赢就不说了。但他借口公司现在有求于人诚意要足,给朱文轩安排了一场异常隆重的接风宴。   全公司参与这个项目的员工都要参加,尤其是工程部给朱文轩做主要搭档兼副手的项目经理付宏斌,那是必须到场,客气接待朱外援的。   付宏斌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第一反不是冷笑,不是恼怒,而是……激动。   ——终于可以再看到那个人了啊。   几个月没见,付宏斌却是想念朱文轩得紧。   谁让他最近日子过得焦头烂额四面楚歌的。   和朱文轩分手后,他跟刘洋的矛盾也渐渐显露,大大小小吵架无数次,其中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刘洋竟然在外面养了一个大学生?!   比起朱文轩那种毫无建树碌碌无为之人,他更加讨厌给他难堪的刘洋。   要不是刘洋于他还有用处,他早就将刘洋甩了。   不过,哄着刘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就说这次吧,也是刘洋跟他联手将原定的项目负责人顶下去了。他想坐上工程总监的位置,一直差点火候,如果这次竞标成功,那位置就非他莫属了。   有用归有用,可大学生的事也不能不解决。   付宏斌心平气和把刘洋约到酒店去谈,结果,开门却看见那个大学生也在。   刘洋当时是怎么跟他说的?   哦……“你来了啊,我今天想试试三p,你们两个都弱爆了啊,根本满足不了我。”   绿着脸的付宏斌和面无表情的大学生:“……”   如此糟心的事儿都还没解决,焦头烂额的付宏斌又发现了一件更糟心的事儿了。   ——他生活费不够了!   以前有朱文轩帮着分担,他压根儿就不用操心房贷和生活费问题,就是应酬多钱不够花也可以找朱文轩要。但现在,他跟刘洋正为大学生的事儿冷战,不可能去找刘洋要。再说了,以他在刘洋面前塑造的形象,他也不能去要啊。   所以,几番拮据下来,他开始怀念朱文轩。   他试着朱文轩打过电话,关机;发过邮件,没人回。   总之,朱文轩当真就从他生活里退出的干干净净了。   旧情复燃再续前缘的路子走不通,他只好又打起灰色收入的主意。   ——借着职务之便,收协调费。   一个单位三五千,几十家单位下来也不菲了。   有钱吃饭肚子不饿不心慌。   付宏斌发现自己身上的霉运总算是过去了。   他也不管刘洋跟大学生你依我侬翻来滚去的,把房子收拾了一番,床单被套全拆下来洗了,扒着手指算朱文轩到广州的日子。   至于,公司的接风宴就算不要求他也是要去的。   朱文轩是他唯一爱过的人,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有当初和朱文轩在一起时候的感觉了。   校园,爱情,梦想,还有未来……那时候不会有利益权衡,如今,他想要更多更好的生活,就要时时把利益放到第一位。   付宏斌甚至想过,如果朱文轩还愿意安居在家,只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不插手他在外面的事,他也不是不能复合了。   朱文轩是一点都不知道他被付宏斌惦记着复合呢,他这会儿正一声不吭地生着郭建军的气。原因来源于他身上穿着的商务休闲西装。   他不是不能穿西装,以前上班的时候偶尔也需要正装出行,可他今晚上是去吃饭的,故意穿这么‘反常’让他根本不想走出这道门。   郭建军霸道说:“就这么穿,我说好看就好看。”   朱文轩烦躁的想摔东西,“可是我不喜欢穿西装啊,胳膊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好吗?”   郭建军笑了笑道:“那是你在紧张吧。”   朱文轩还想再争辩的,酒店门铃响了……   他走过去打开门,在看到门外站着的王栋后,扬起的笑容直接僵到脸上。   可能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王栋穿的很随意。   一件浅灰色T恤,一条休闲长裤,身量纤长,简单时尚,一点看不出已经是一枝花年纪了。   而且,褪去深色正装的王栋,活阎王的冷煞之气被淡化了许多,竟有几分温和的味道。   朱文轩都顾不上和他打招呼,气呼呼进房间,对着郭建军重重哼了一声坐到大床上生闷气。   他以前穿西装的次数就很少,今晚上一起吃饭的人,还都是老相识,王栋都穿这么随意,他反一改常态穿西装去,感觉丑爆了啊,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被小徒弟帅瞎眼的王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奇怪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什么天怒人怨的理由让小徒弟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郭建军笑了笑道:“可能是觉得你这身打扮比他帅。”   王栋看小徒弟瞅着郭建军的眼神幽怨无比,稍一想就知道原因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徒弟,眼睛渐亮,“没想到你这乡下二愣子穿西装倒是帅,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啊。”   朱文轩:“……”   乡下二愣子?王老师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子的。   这边朱文轩内伤吐血,那边王栋还在嘴贱补刀:“啧啧,不错不错,总算把你那锅盖头给剪了,我好多次都想放把火给你烧咯,唔……改戴隐形眼镜了吗?这个早该换了,以前那样子丑爆了啊。”   朱文轩继续吐血:“……我不是近视眼。”   王栋半信半疑,“不是近视你以前戴眼镜?”   朱文轩:“那是没度数的,放辐射眼镜。”   王栋:“……”   郭建军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快到八点了,你们该下去了。”   接风宴就安排在这家酒店二楼餐厅,倒是方便。   王栋叫上小徒弟道:“走吧。”   朱文轩还想再挣扎一下衣服的事儿,就可怜巴巴地望着郭建军。   郭建军不为所动,“必须穿它。”   朱文轩伤心了,“我都这么不情愿了你还逼我!”   郭建军:“你今天可是主角,难不成还跟以前一样当背景布啊?”   朱文轩用爪子挠他,“我不稀罕当主角,我就背景布。”   郭建军叹气,抓住他的手鼓励道:“你不用紧张,你王老师给你办接风宴也是不想你当初被欺负走了现在默默无声的回来,他帮你撑腰,你也得自己先挺直了腰杆啊。”   朱文轩被说中心事就更赖着不走了。   郭建军哄着他推他出门,“乖,我保证你这么下去会把他们狗眼全闪瞎的。”   朱文轩扒着门框问:“你当真不跟我一起下去啊。”   郭建军扳开他手指,放到嘴边啃了一口,“我去不合适,不过,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吧,”朱文轩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就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我走了。”   “嗯,加油。”郭建军目送他出门,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哎……还真是不怎么放心呢。   王栋等小徒弟跟上,斜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点出息,现在是他们求着你你怕什么?”   朱文轩:“……”   王老师我不是怕我就是不自在。   二楼餐厅电梯就可以直达。   朱文轩跟在王栋后面,刚进去就看见了不少熟人。   他虽然在楼上表现得很别扭,但走进这里,就一步步从容起来。   建达的员工看见王栋带了一个帅哥进来,纷纷问王栋好后,视线就绕着帅哥转悠,心里猜测他和王栋的关系。   至于宴会主角朱文轩还没来,大家都不太在意啦。   想起来就是个路人甲乙的印象,实在没什么好在意的,要不是有‘开除’那一出,如今哪用得专门给他办个接风宴啊。   ——所以说,其实是朱文轩没有被认出来。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只好奇神色看帅哥的。   至少刘洋跟付宏斌在看见朱文轩的瞬间,都僵硬了身子,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建达员工:“卧槽!那是谁?”   刘洋:“卧槽!房交会打老子的混蛋!”   付宏斌:“朱……朱文轩。”   郭建军从背后冒出,一拳头对着付宏斌鼻子,完了吹吹拳头道:“早说过这小子色心不死,看,就他认出了你。”   朱文轩:“……”   所以说你非要让我穿西装的目的其实是这个吧。   ☆、第五十八章   为了今晚的接风宴,付宏斌特意打扮了一下。   白衬衣、蓝领带和亚麻色西服,脚下是一双擦了油的英伦漆皮尖头带跟皮鞋。   来之前,他还专门到发廊去做了一个型男范十足的大背头发型,瞬间拔高五厘米。   往这富丽堂皇的高级餐厅里一站,活脱脱一副精英派头。   他都做好了鹤立鸡群让朱文轩一眼就看见他的准备了。   可事实是,朱文轩有没有一眼就看见他他不知道,但他却在第一时间看见了朱文轩。   分手四月有余。   他想过离开他生活各种糟乱和不习惯的朱文轩,想过丢了工作只能回家种田和喂猪的朱文轩,也想过为了生计不得不再次外出打工还特意避开广州这个伤心之地躲在某个大城市一角每天只拿着微薄收入却还要不分黑白的干着苦力活儿的朱文轩。   但他万万没有想过,这般……璀璨夺目的朱文轩。   裁剪合身的西服将他的长腿和窄腰都充分展示了出来。   他跟在表情欠费面对众人问好只漫不经心用鼻音应着的王栋身后,步调轻缓,神态怡然,优雅的如同一只闲庭信步的纯种贵族后裔。   他发型变了,露出了饱满的额头。那个额头……怎么说?可能一般人觉得一个人长得好看,就只是脸型眼睛鼻子嘴巴长得好看或者组合在一起显得好看,里面没额头什么事儿。可有些人偏偏就因为一个额头能让一张脸化平淡为惊艳。   朱文轩就是这样的人。   之前他留着长发,遮去大半张脸,额头更是捂得严严实实,任谁一看,都只觉得平淡无奇毫无特色。本来还有一双漂亮的如同星辰一样漆黑明亮的眼睛可以为他加分的,但他在工作不久后就戴起了眼镜,还是笨重显呆愣的黑框眼镜。   长头发,眼镜框,直接将他“真面目”隐藏了起来。   从此,那个曾经在校运会上一头浅碎发朝气蓬勃迎着阳光飞快冲刺终点引得无数女生尖叫男生侧目以及付宏斌怦然心动的朱文轩就消失不见了。   他像掉进泥潭的明珠,在岁月的反复搓揉下,敛去光滑,最终黯然无光。   可现在,昔日的朱文轩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他更加耀眼了。   付宏斌看着他礼貌拒绝了侍者送上的红酒,转而端起一杯果汁,以往暗自鄙夷的心里竟然生出一分理所应当,甚至觉得他这份泰然处之很有范儿。   朱文轩本来就对酒精过敏,喝果汁无可厚非。   可为什么当初他会觉得参加聚会所有人都喝酒只有朱文轩一个人喝饮料是那么丢人现眼?   不管心里如何复杂,但付宏斌还是在第一时间走了过去。   可惜,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刘洋重重将酒杯放到桌子上,气冲冲对着朱文轩走过去,抬手就推了一掌。   王栋正想跟张华强等人说话,余光瞥见这一幕,直接就黑了脸喝道:“刘洋,你干什么?”   朱文轩进门不久,就看见了人群里表情惊讶不可置信的付宏斌。   短短几个月,那个曾经还是他男朋友的人现在已经沦为陌路人了。   他再看见他,心里竟也没起多少波澜。   不过,看付宏斌一脸欣喜的朝着自己走来,朱文轩还是微微皱了眉。   付宏斌那么过度自恋虚荣的人最讨厌别人抢了他的风头,今天怎么转性子了?   朱文轩这边刚走神一会儿,胸口就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   好在,他反应也快,只后退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子。   他扭头见是刘洋,眼里厌恶闪过。   但听王栋先一步发作了,他就没说话,只站在一边阴沉着帅脸冷盯着刘洋。   建达的员工也都诧异刘洋的举动,倒是付宏斌想多了,以为刘洋是因为他才和朱文轩过不去的,就上前拉了刘洋一把小声说:“你干什么?有什么事下来再说,他现在可是公司的座上宾。”   座上宾几个字让刘洋纳闷了一下,不过,他顾不上深想,扭头对朱文轩咬牙切齿地道:“我找你很久了!”   朱文轩心里一屏,他竟然把上次跟郭建军一起打过了刘洋的事儿给忘了!   王栋可不知道有这一出,就算知道也未必理亏。   听刘洋对小徒弟这般不客气,他转身看着张华强讽刺道:“张总家教可真好,不是说送到美国去留过学吗?怎么素质被美国人给啃了啊?”   张华强脸色怒气闪过,正想说什么却被刘洋给抢了话。   “我呸,跟这个混蛋要屁的素质!”   刘洋平时对上王栋还是很发怵的,但他今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距离上次他被打,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他一直想把那两个人揪出来,可惜一直没进展没头绪。   积了这么久的恨意可算是给他找着人了,他伸手指着朱文轩鼻子问:“还有一个呢?”   朱文轩知道他问的是郭建军,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只是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手指,目露不屑道:“怎么?上次那个大学生没把你手指踩碎?”   听到踩碎二字,刘洋手指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瞬间收了回来。   他盯着朱文轩扭曲了脸道:“果然是你!”   之前他还不太敢确定,毕竟那时候场面混乱,他被揍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只对一开始身材魁梧的男人印象颇深。而且,当时朱文轩还带着眼镜,穿的衣服也远远没有现在好。   付宏斌听得一头雾水,但听见朱文轩提到大学生,的心一下就被提起了。   难不成朱文轩也知道刘洋跟大学生的事儿?   那不是……也知道他被刘洋戴绿帽子了?!   一想到朱文轩很可能知道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儿了,付宏斌就看刘洋不善起来。   都是这个没节操的玩意儿害的!   他压下阴狠,脸上带笑问道:“什么果然是你?你们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有什么话好好说……”   “屁的好好说!”刘洋现在就是个火药桶,谁捅谁倒霉,他披头盖脸骂了付宏斌一句,扭头正要跟朱文轩算账,顿了下又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付宏斌脸上的怒气收敛不及,被看个正着有些尴尬。   刘洋又问:“你刚才说一个部门的同事是怎么回事儿?”   付宏斌看了一眼朱文轩,奇怪道:“你们不都是技术部的吗?虽然文轩离开了公司一段时间,但……”   “什么?”刘洋瞪大眼,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你,你是朱文轩?!”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一下炸开了。   “怎么可能是朱文轩啊?”   “这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啊。”   “……我倒是觉得他嘴巴跟朱文轩很像哎。”   “那里像了?朱文轩长得很挫啊,这个分明是个大帅哥。”   朱文轩:“……”   你们这么当着我的面说我长得挫是不是不太好?   张华强也把朱文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惊奇感叹道:“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王栋得意地笑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谁?”   他对着朱文轩勾了勾手指,“小徒弟,过来。”   朱文轩一头黑线,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张华强惊讶地张了张嘴,“你,你收他当徒弟了?!”   王栋道:“这多稀奇啊,他当初刚进公司不久,我就收他当徒弟了。”   话落,他看着刘洋和一众被这消息震得外焦里嫩的建达员工道:“所以说你们这些以前参与陷害我小徒弟的人不是找死是什么?我王栋的徒弟,我自己欺负就行了,你们这些阿猫阿狗的,以后都给我长点心唉,再这么不开眼惹到我头上,我分分钟弄死!”   朱文轩:“……”   张华强:“……”   刘洋付宏斌建达员工:“……”   刘洋看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急的跟咬人的疯狗似的,他挤出一丝委屈跟张华强告状:“舅舅,我上次住院就是被他和另外一个人打的,他那时候就这样了,我才没认出他是朱文轩。”   后一句话刘洋自己说得也是呕血。谁有他倒霉啊?被认识的人打了竟然就因为对方换了个发型没把人认出来。   张华强是知道侄儿前段时间住院的,他还抽空去看过。   小拇指粉碎性骨折,害得老爷子和妹妹对他都相当不满,说他没把刘洋照顾好。   “朱文轩,刘洋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是口角之争,张华强也就不计较了,毕竟朱文轩是公司请来的外援。可刘洋被人揍成猪头相在医院一躺就是半个月,先不说家里人的闹腾,单这件事就够张家丢脸了。作为张家这辈接班人,他不可能不追究。   王栋稍一想就知道张华强的意思了,他把朱文轩拦在身后,沉声道:“张总,今天可是给朱文轩举行的接风宴啊,你们张家的家事是不是下来再说?”   张华强皱眉,却直接越过王栋的视线,盯着朱文轩问:“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朱文轩在广州呆了那么多年,自是知道张家在广州的能量。   可正因为知道,他才不会躲到王栋身后,更不能把楼上的郭建军牵扯进来。   他从王栋身后走了出来,抬眼看着面露威严试图以气势压迫自己的张华强道:“是,他盗取了我的设计稿,还在公司败坏我名声,我在房交会正好碰见他,自然要揍一顿出气了。”   张华强眼光瞬间凌厉起来。   朱文轩心里压力骤增,可并不退缩。   他的话虽然不客气,但何尝不是事实。张家有钱有势,就能纵着刘洋胡作非为?他气不过打一顿都要站出来找场子寻面子?那可真是好大的家族面子啊!   王栋嗤笑一声道:“张华强,你们家都是这德性吗?小的竟干偷鸡摸狗的事儿,大的竟干仗势欺人的事儿。”   张华强怒道:“王栋,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你说谁嘴巴放干净点?”随着一声不大不小却让整个餐厅都肃静下来的话响起,所有人都纷纷扭头看去,紧接着又都张大了嘴巴。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同一个声音:嘶……什么风儿把这位给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郭建军:“楼下闹什么呢?好像很精彩的样子。”   朱文轩很爷们儿:“你不用管,你就乖乖在楼上呆着就行,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   郭建军笑了笑道:“……所以你意思是跟我有关?”   朱文轩一脸正经:“我打定主意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郭建军继续笑道:“是当初打刘洋的事儿吧。”   朱文轩惊呆了问:“……你怎么知道的?”   郭建军一脸‘果然’的表情道:“你是去跟建达的人吃饭,人就那些人,而认识我或者说跟我有点瓜葛的,除了刘洋没别人了。”付宏斌还没见上,可不就只有刘洋了嘛。   朱文轩狗腿的夸道:“亲爱的你太聪明了,简直是福尔摩斯再世。”   郭建军不动声色套话:“他找你麻烦了?”   “找了啊……”朱文轩巴拉巴拉告状,完了后笑嘻嘻道:“王老师护着我呢,虽然刘洋也有他舅舅护着,但他舅舅嘴巴没有王老师贱,骂不过王老师。”   郭建军默默小老板头,心里默默给小老板告状的那些人记上一笔,“那王老师真厉害。”   朱文轩一脸神秘:“王老师不算厉害,最厉害的一出现把所有人都干趴下啦!”   ☆、第五十九章   “张总想让谁嘴巴放干净点?”戚忠国沉着脸走进来,又重复问了一遍,语气虽不显咄咄逼人,但就那强大的气场都够张华强喝一壶的了。   他身材高大不输郭建军,一双眼睛看似平和却深邃无底,在淡淡扫过张华强的时候,成功让张华强堪堪守住的攻防溃不成军,脸色瞬间臊得通红。   作为张家人,张华强在广州这一某三分地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可比起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的戚家,那也是鸿沟万里、无法企及,仰脖子去望都嫌累。   他在王栋面前还能勉强压过一头,可在戚忠国面前就只有摊着脸被甩的份儿了。别说是他,就算是换成他家老子来了,对面戚忠国也得礼让三分客客气气的。   心里暗恨倒霉,就不该和王栋对上。   张华强整暇表情,笑着伸出手去,张嘴就要吐出这都是误会云云的话语……   戚忠国却是直接转身,看着王栋缓和了神色问:“你没事儿吧?”   ——声音温柔如清泉,叮叮咚咚缱绻不已。   朱文轩酸得嘴角直抽抽,扭头去看王栋……   得,这位才是真大爷,竟然摆一副鼻孔朝天‘我不买你账’的表情。   (王老师你太傲娇了啊!)   张华强保持着微微弯腰伸着的手姿势,不仅笑容僵住,一张脸更是被涨成了猪肝色。   建达的员工们看着这一幕也都略显蛋疼。   心里的八卦小子纷纷打了鸡血似的活跃起来。   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大老板这哪是跟王总监关系要好?分明就是把王总监当成儿子在宠啊!   你没事吧?!   如此浓浓的家长担心儿子被人欺负了的关怀备至口吻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啊,那可是活阎王王火爆分分钟把人弄死大老板你问他没事儿吧你傻缺啊?!   王栋脸皮一向无敌,听见戚忠国问他,就阴阳怪气地道:“我有事儿没事儿你看不见啊?人家都要让我把嘴巴放干净点了你还问我有事儿没事儿。”他凑到戚忠国耳边怒道:“你个没用的东西!”   就站在两人旁边很想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朱文轩:o(╯□╰)o   王老师你这么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真真是大丈夫作为么?   戚忠国瞟了一眼口无遮拦的王栋,视线转到朱文轩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朱文轩觉得他和自己说话语气有着亲昵。   戚忠国说:“你的事我听王总监说了。你很好,能从高手云集的比赛中脱颖而出,本身就证明了你实力过人。我很期待这次合作你能给带给我们惊喜。至于之前公司给予你的不公正对待,我很抱歉,如果你愿意,建达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   朱文轩受宠若惊,“戚董你太客气了,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到这个项目的。”   戚忠国把他得奖的事儿专门挑出来说,还说期待这次合作,分明就是在替他正名顺便认同他“高价外援”的身份。   哪怕致歉的话语有些轻飘飘的,但他也感激不尽了。   他可没奢望过大老板对他也像对王栋一样春雨般细润无声。   相较朱文轩的“倍儿有面子”,那边听到戚忠国的话的刘洋和张华强就有点浑身不自在了。   尤其是刘洋,面红耳赤瞪着地板都恨不得瞪出一条缝儿来,好让他钻进去躲过周围齐刷刷的针扎一般的视线。   他心里真是恨死朱文轩了。   原本以为就是个乡下土包子,没什么背景,哪知道人都整开除出公司了,才一点点暴出他背后给他撑腰的靠山来。有靠山就不说了,可靠山一个比一个硬还要不要人活了?   刘洋正内心翻腾各种滋味难明,戚忠国看了他一眼,直接对张华强道:“我知道刘洋是张总的侄儿,难免溺爱,但小孩子犯错不罚不教,往后只会祸害更多,累及家人。”   他顿了顿,看着刘洋惨白的脸色,淡淡说道:“处罚刘洋自行提交辞职报告,择日交接工作。”   张华强张了张嘴,但在对上戚忠国无波无谰的眸子后,闭上眼满脸倦色。   是了,戚家这一代成就最高的戚忠国,怎么可能是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主?   刘洋被当众“开除”,脑子还有些犯晕,他呆呆扭头去看张华强,又下意识回头在人群里寻找付宏斌的身影。   付宏斌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两个同事背后。   他之前戴着绿帽子都还忍气吞声的跟刘洋纠缠在一起,这下算是都解脱了。   刘洋被公司开除,那于他就毫无用处了。   一个不知检点跟了他还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四处乱搞的玩意儿,他怎么可能忍得下。   刘洋没有错过付宏斌后退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他心里愤恨,却发作不得。   他被戚忠国亲自点名“请离”公司,回家后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外公再宠他,他也只是张家的外孙,张家还有那么多正经孙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如果这时候再暴出他跟男人搅在一起的事儿,他估计连外国都会失望不已不再管他。   心里权衡一番,刘洋压下剁了付宏斌的冲动,但他晃眼看见朱文轩脸上胜利者的笑容,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仅剩下的那点理智都被炸没了。   他一下叫嚷了起来,“走就走,我还不愿意干了呢,可朱文轩和那个男人打我的事儿总要有个说法吧?要知道我当时可是有诊断书的,我完全可以告他们蓄意谋杀。”   “呵……”朱文轩被他逗乐了,还蓄意谋杀呢?没文化真可怕!   他抹了一下眼角根本没笑出来的泪水道:“那你就去告吧,我等着警察来抓我。对了,劝你把人证物证找齐了,不然,到警察面前我可不会承认。”   刘洋大怒:“你先前可是当众承认的!”   朱文轩冷笑道:“我承认什么了?有谁听见我承认了吗?”   他声音提高,视线所过之处,人人低头或者摇头,总之,没一个敢帮刘洋说话的。   朱文轩第一次尝试“狗仗人势”的滋味儿,心里舒爽得不行。   ——好想把他家郭建军也带下来看看热闹啊。   刘洋连续用眼神示意了几个平时的心腹,可都遭到了无视或者为难。   他怒极而笑,转头眼红望着张华强道:“舅舅也不为我证吗?”   张华强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道:“我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回去……”   “够了!”刘洋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来的,根本理解不了张华强的无可奈何,只失望模糊了双眼,埋头冲了出去。   戚忠国表情还是淡淡的,“既然不相干的人已经走了,那宴会就开始吧。”   张华强强撑着的身子晃了一下,随后主持起宴会来。   王栋凑到戚忠国面前,好奇打量他,“你是不是看姓张的不爽?”   戚忠国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不过,张华强也算是个人物了,竟然没跟我翻脸。”   王栋撇嘴:“他敢跟你翻脸么?就说建达,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他会舍得分道扬镳?”   戚忠国无所谓道:“迟早会让他自己分的。”   又一次很想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朱文轩:o(╯□╰)o   ☆、第六十章 哦   等王栋跟戚忠国你依我侬够了,才想起小徒弟来。   他在人群里睃了一眼,没瞧见朱文轩,斜过身子问旁边的戚忠国:“看见我小徒弟没?”   (朱文轩:“……”王老师我在这里。)   戚忠国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从一开始就站在他和王栋左边当盆景的朱文轩。   小帅哥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他点头应道:“……看见了。”   “哪儿呢?”王栋扭头问。   他对小徒弟这种不系跟绳子就跑没影儿的毛病相当起火,问个话语气都是森然的。   朱文轩听得心肝儿乱颤,心里大呼冤枉。   王老师我特么就在你左边是你有了美色就不要小徒弟了一直只顾着跟你右边的大老板情深深雨蒙蒙你打情来他骂俏压根儿就不扭头看我一眼好么?   饶是戚忠国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也给隔着王栋的朱文轩脸上的表情逗乐了。   怪不得王栋爱把‘小徒弟’常挂嘴边。   他难得起了玩笑心思,对着王栋眨眨眼道:“你猜。”   朱文轩:“……”   大老板竟然也会开玩笑?!   王栋则是一脸“你神经病没吃药啊”的表情瞪着戚忠国道:“幼稚!”   戚忠国被说幼稚了也不在意,他看王栋的眼神始终都是包容的。   连迟钝如朱文轩都能感觉得出他对王栋的宠溺和耐心。   王栋自己则是习以为常了,并不把这份“特殊”当回事儿,更别说受宠若惊感恩戴德了。   倒是一想到小徒弟以往参加聚会都别扭不自在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隐形人的没出息劲儿,他不免担心起来。听戚忠国和他开玩笑,他直接恼了不爽道:“你爱说不说。”   朱文轩:“……”   对于自己存在感太弱这件事朱文轩也是无力回天了。   他弱弱喊了一声王老师说:“我在这里……”   耳边幽幽的声音把王栋吓了一大跳。   他刷一下回头,怒颜破表:“你想吓死我啊走路都不出声儿的?”   (他以为小徒弟是从别的地方冒出来的)   “你刚才野哪儿去了?”   朱文轩被他杀气腾腾的吼声逼得缩成一团,心说:王老师我没野,我一直呆在你身边。   真的,不骗你。   王栋火力全开,骂起人来简直不能更顺口,“你乱跑个屁啊,刘洋刚被打发走,看不惯你的大有人在,随便抓一个阿猫阿狗出来都能挠你两爪子,你不乖乖跟在我身边到时候被欺负了跟谁哭去啊?太不省心了!回头我一定要让郭建军给你顿排头吃。”   给排头吃还不够,王栋尤不解气地说:“真是白瞎你这张帅脸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又呆又蠢。”   朱文轩很想糊涂他一脸眼屎。   到底是谁白瞎啊?!   老师很了不起吗?!   跟大老板关系好就可以随便任性吗?   这么理直气壮无视他还一副埋怨他到处乱跑的口气是不是想打架啊?!啊?啊?啊?   以上这般绝对纯爷们儿的话纯属虚构,朱文轩也就只敢偷偷在心里吼上两嗓子而已。   他夹着尾巴小心翼翼举手发誓道:“我真没乱跑,一直在你边儿上站着呢,董事长可以作证。”   “是么?”王栋将信将疑,扭头去看戚忠国,“你看见了?他一直在边儿上?”   戚忠国点头,看他脸色尴尬恼羞,体贴给出台阶说:“是他正好站着那株大耳叶植物旁边,所以你才没发现。”   王栋冷哼:“我就说那么个大活人我怎么可能没看见。”   朱文轩:“……”   戚忠国:“……”   王栋:“看我干嘛?”   朱文轩默默扭头过,掏出手机假装来了短信,刚解锁屏幕郭建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瞬间接通,咧嘴笑着走到大耳叶植物旁边问:“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了?”   郭建军被小老板又惊又喜的声音醉到了,可语气略带酸味儿,“这时候不能打?”   朱文轩听他这种腔调,像是能看见他挑眉抬眸的动作,满眼都是小星星。他一只手捏着大耳绿叶,无意识地抚摸了两把,脑子里全是郭建军健壮的肌肉线条……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朱文轩眼神迷离心不在焉地道:“当然能了……郭建军,我觉得我才没看见你一会儿就已经想你了。”   在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王栋满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拉着戚忠国躲到一边去了。   朱文轩余光瞥见这一幕,眼里尽是狡黠,他对着电话小声跟郭建军说:“王老师太恐怖了……”   郭建军听他巴拉巴拉说完接风宴上发生的事儿,笑了笑道:“我还以为就是一桌子人在一块儿吃顿饭呢。”   朱文轩道:“哪有啊,他们都在喝酒,吃的倒是有,但那边全被公司的女汉子包围了,我没好意思过去凑热闹。”   郭建军听他还饿着肚子,心疼坏了说:“要不你提前走吧,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朱文轩眼睛一亮,兴奋说道:“那你下来一楼吧,我们大堂门口见。”   郭建军担心他这个宴会主角提前走了影响不好,就问:“你现在走人没事儿吧?”   朱文轩:“没事儿,一开始我已经发言说过客套话了,后面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郭建军:“那你出来吧,我们吃完饭还可以在外面逛一逛。”   原本还以为今晚上要一个人吃宵夜的郭老大瞬间圆满了。   可惜,他二人世界的美梦还没起航呢,就在看见小老板身后多出的另外两人的瞬间泡汤了。   朱文轩领着王栋和戚忠国下楼,看见他就小跑了过去,“等久了吧,王老师说他们在大家都放不开玩儿,就跟我一起出来了。”   “嗯。”郭建军忍住伸手去捏他笑成包子的脸蛋,抬头瞟了一眼王栋,最后将视线移向王栋身边的男人身上。恰好男人也在这时候抬头看他。两人眼神对在一起,都愣了一下,随后整齐惊呼道:“戚伯伯!”“郭叔叔!”   朱文轩:“……”   王栋:“……”   面对如此诡异的气氛,还是戚忠国率开口道:“你是……建军?”   郭建军笑道:“戚大哥你跟戚伯伯长得太像了。”   戚忠国跟着笑了起来,“你跟郭叔叔也很像。”   王栋还没见过戚忠国对谁笑得这么邻家大哥哥一般亲切,就问:“你们认识啊?”   朱文轩是也好奇不已,郭建军竟然会跟大老板认识。   郭建军不把小老板当外人,戚忠国也不把王栋当外人。   所以,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很快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原来,郭爸爸跟戚爸爸多年前是一对老朋友。戚爸爸当年在西藏任职过一段时间,机缘偶巧遇下认识走马帮的大锅头郭爸爸,两人一见如故,久经相处就成了莫逆之交。   郭建军那时候还小,但寒暑假都会跟着马帮去不同的地方,去到西藏自然也是拜见过戚爸爸的,跟戚忠国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当时两人还小,记忆有限,要不是他们都继承了父亲的样貌,恐怕今天也认不出彼此了。   世上的事无巧不成书啊。   不过,郭建军和戚忠国的这缘分也是逆天了,茫茫然人海都能给他们遇见了。   有了这层关系,四人说话就随意多了。   他们四个颜值都是一等一的,站在酒店大堂,来往的客人总会多看他们几眼。   朱文轩见此便道:“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   四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厅。   戚忠国跟郭建军在路上已经大致互换了信息。戚家还好,戚爸官途一路顺畅。郭家就有那么点家破人亡的意思了。   戚忠国:“小安的事儿你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郭建军摇了摇头:“不用,他自己觉得好就好。我要是提前弄他出来,他指不定还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呢。”   朱文轩跟王栋听他们谈了一阵,也凑到一起说起来机场竞标的事儿。   正热火朝天呢,冷不丁听见戚忠国点他的名字。   他条件反应道:“董事长你找我……”   郭建军:“……”   戚忠国拿拳头挡了翘起的嘴角。   王栋一巴掌拍到小徒弟脑袋上,“你怎么这么蠢!”   郭建军不动声色的把小老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又伸手替他揉了揉被拍的脑袋。   王栋看得嘴角直抽抽。   朱文轩还是一脸茫然,他是真的有听见戚忠国提到他的名字。   戚忠国看他呆呆的,笑着说:“刚才建军说你们两个要结婚了。”   朱文轩嗯嗯点头:“董事长有空来到时候来参加婚礼啊。”   戚忠国:“一定去,不过,你可别叫我董事长了,跟建国一起叫我戚大哥吧。”   朱文轩乖觉改口:“戚大哥。”   王栋这才从吃惊中回了神,语气酸得不行,“两个大男人怎么结婚啊?去国外登记?”   朱文轩豁达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领证,就在老家办个婚宴就可以了。”   王栋:“……”   他好想打死这个显摆幸福的小徒弟怎么办?   戚忠国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问郭建军:“婚礼具体日子定下了吗?”   郭建军道:“等文轩这边的事儿完了,我们回去就办。”   抛开羡慕嫉妒恨来说,小徒弟能找到真正喜欢他的人,还能修成正果,王栋由衷替他高兴。   但他表情还是拽拽的,“请帖呢,给我请帖我正好到你们乡下去玩几天。”   朱文轩就是个甩手掌柜,请帖的事只能去看郭建军。   郭建军跟王栋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这人说话历来如此,用小老板的话来说就是“嘴贱”,也不计较他话里对乡下的“看不上”,就说:“请帖我让人做了,过几天应该能送到,到时候再拿给你们吧。”   朱文轩觉得这餐厅免费的咖啡特别好喝,就两手捧着一点点小口喝着。   正眯眼陶醉呢,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过道拐角一闪而过……   他放下咖啡杯,跟郭建军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郭建军点头,他又对王栋和戚忠国笑了笑,起身离开座位。   走到郭建军三人看不见后,朱文轩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朱文轩:“郭建军说要跟我结婚了。”   王栋嗤笑:“别逗了,两个大男人怎么结?”   朱文轩用‘你白痴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高兴道:“郭建军说包了华兴苑要给我举办一场婚礼。”   王栋的嗤笑有些裂:“……乡下不是保守得很吗?你们不怕……”   “不怕!”朱文轩笑眯眯说:“郭建军说他去村里招人到牛肉唱上班,他们为了钱就不敢乱说了。”   王栋脸色发青,咬牙切齿道:“郭建军说郭建军说那你呢?你家不是有个奶奶吗?你奶奶能同意?郭建军又不能给你们家传宗接代。”   朱文轩一副‘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的表情说:“我也不能给郭家传宗接代啊,而且,奶奶同意呢。”   王栋全身发抖,一巴掌拍过去……   “啊!”朱文轩惨叫。   王栋一身黑气缠绕:“特么早就想打你了,你显摆个屁!”   ☆、第六十一章   朱文轩这个洗手间去得有点久。   久到戚忠国接了一通电话,和郭建军告罪一番,准备带着王栋先走,他都还没回来。   王栋法式黑椒牛排和杏仁豆小西饼吃得好好的,突然不让吃了,脸色可想而知。   不过,为了给戚忠国留面子,也多多少少替自己遮掩一下其实是舍不得美食的心思,他虎着脸义正辞严道:“小徒弟去洗手间还没回呢,我们就这么走了也太不够意思了。这样吧,你有事你去办,我留下来陪他们用餐。”   郭建军心说:你可跟着走了吧,你走了我和小老板正好约会。   戚忠国平日都忙,好不容易空闲一点,专门追到宴会上把人堵住,这会儿怎么可能同意先走?   至于王栋非要留下的原因……他一双眼在桌子上他和郭建军为了等朱文轩都没动过只王栋那份被吃掉了小部分的餐点上扫了一遍,心里明镜,“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我一会儿打电话请山姆先生到家里替你准备晚餐。”   王栋眼睛一下亮了,显然对这个叫山姆的厨子很是期待。   不过,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山姆先生超过晚上十点只准备睡前餐点。”睡前餐点分量很少,只正餐的三分之一。   戚忠国说:“我会专门交代他准备四人份的,你三我一。”   “好。”王栋这次回答得很快,有那么丁点儿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但他还在掩饰,咳了一声对郭建军说:“那啥,你也看见了,都怪阿国他太忙了,我们下次在一起吃饭啊,你帮我跟小徒弟说一声。”   郭建军乐得如此,“行,我帮你跟他说。”   等两人走了后,郭建军却是坐不住了。   他家小老板这卫生间去得也忒久了点吧?   就算是蹲大号也该回来了啊。   难不成是没带纸?   一边囧囧想着,郭建军起身去卫生间找人了。   他刚到门口,就看见小老板两手撑着洗手池,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弓着背绷着腿一副极力忍受痛苦的样子。虽然只是个背面,但郭建军的心还是被扎了一下。他注意到小老板很用力抠着洗手池台面的两只手,十指纤细,骨节狰狞。   明明一肚子心疼和疑问,但郭建军故作轻松开了个玩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上完厕所后还有思考人生的习惯啊?”   这小幽默朱文轩是“无福消受”了。   他先前太过专注,以至于乍然听到郭建军出现在他背后,触电似的弹了起来,接着两腿一软就要“闻声而拜”。   紧要关头,他一爪子拍到洗手池上,疼得脸都抽了,“你,你来多久了?”   本想不让郭建军看出异样来,可试探的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他的嗓音像是从喉咙管里挤出来似的,不仅哑,还哆哆嗦嗦打着抖。   郭建军:“……刚来。”   幸好!朱文轩咽了口唾沫,连同小心脏一起咽了下去。   瞥见他这个小动作的郭建军眼神沉了沉,但看他还保持着耸肩塌腰的姿势,便伸出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将他脑袋扳向自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小老板瞪着两只惊慌失措的眸子,眼圈有点红,脸上还挂满了水珠,显然是刚洗过脸。   郭建军替他擦掉水珠,平静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朱文轩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直起身,反手在后腰上掐了自己一把,“没事儿,就是饿得有点晕。”   郭建军顿了顿,皱眉问:“你是低血糖?”   朱文轩睁大眼,“……不,不是吧,就是饿……”   郭建军在心里叹了口气,饿成这副见了鬼的样儿也是不容易了,“替你点了牛排,饿了就赶紧回去吃。”   “嗯。”朱文轩几乎是逃一样避开他那双漆黑的看得进人心的眼睛,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几步之后,他发现郭建军并未跟上,停下后疑惑回头。   郭建军指了指卫生间表示自己还没解决生理问题,“你先去,戚大哥他们有事先走了,你去把位置占着,别让人服务生以为没人撤了餐盘。”   朱文轩不疑有他,乖乖应下先走了。   郭建军等他走不见后,才沉下脸扭头往另一边走去。   小老板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当时那种表情……想让人不起疑都难。   他心里对小老板在卫生间遇见的人隐隐有个猜测,只是,是不是那个人,还得查了后才知道。   沿着过道一直往里走,郭建军被一个服务生拦下。   对方倒是很有礼貌:“先生,用餐在前……”   “你们这里有后门吗?”郭建军打断他问。   服务生眼珠子一转到:“有。”   他指了指后门的方向,看郭建军快步走过去,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郭建军直接穿过最里面的一道小门,外面是一条不算宽广的小巷,除了树底下一只乱叫的黑猫,一个人影都没有。   服务生:“你是想找什么人吗?”   郭建军:“最近几分钟,有人从这里离开吗?”   服务生倒不隐瞒:“有,一共三个。”   郭建军皱了皱眉,抬脚往回走。   服务生追上他,解释道:“我们这儿比较适合约会,你知道的,经常有人……咳,被抓包当场,老板怕麻烦,就开了个后门,专门给那些人逃跑用的。”   郭建军冷笑一声道:“你话太多了,我不是来捉奸的。”   服务生被他狠辣的表情吓了一跳,弱弱说道:“我记得出去的每个人,我可以告诉你。”   他嘿嘿笑着,两只手紧张的拽着衣服   郭建军拿出钱包,扔了五百块钱给他。   服务生欢天喜地接下,“谢谢先生,今天出去的第一个客人是个女的,约莫……”   郭建军:“你直接告诉我最后出去的那三几个就行……从男的说起。”   服务生回想了一遍,认真说道:“男的只有一个,才走两分钟不到。穿的西装,大背头,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走路姿势也怪怪的……”   看郭建军黑脸,他赶紧补充道:“应该是被人踹了老二了。”   郭建军又拿出一千块钱扔给他,“你们餐厅有规定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信息吧?”   服务生涨红了脸,但捏着钱的手却很紧。   郭建军看了他一眼,不再跟他废话,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却在想到底是不是那个大背头男人。   服务生站了一会儿,兜里的电话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扫先前郁闷,扭头又跑出后门。   巷子里蹲着一个人,看他出来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巷子里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赫然就是跟朱文轩和郭建军有着一面之缘的在房交会上跟在刘洋身边的那个大学生。   服务生看见他显然很高兴:“强哥,你怎么来了?”   大学生不似对面刘洋时候的冷漠,而是温柔笑道:“雇我当保镖老板这两天要出差,要我跟着,我过来告诉你一声。”   服务生脸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来,“那我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你了?”   大学生笑了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两人静默站了一会儿,夜晚的冷风刮到身上,让人忍不住想寻找点热源靠上去。   服务生傻里傻气望着大学生看了一会儿,突然翻出包里的百元大钞,“嘿嘿,强哥,你看我今天赚的外快。”   “小费?”大学生问。   “不是,我给一个捉奸的客人指了后门他赏我的。”   大学生哭笑不得,伸出一只手在他脑袋上狠揉了两把,“你啊,小心被你们领班看见开除你。”   服务生嘿嘿笑:“不会的,我每次都很小心。”   大学生看他拿着钱笑得合不拢嘴,心里也跟着乐呵起来。   他拿出从刘洋那儿要来的包养费,递给服务生:“我跟老板说家里等着用,他预支给我的。”   服务生瞪着那挪钱,以往心惊肉跳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钱,垂下眼挡住里面的神色。   大学生强笑道:“你这是什么反应?有钱给你还不高兴啊?”   服务生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学生皱眉,其实他也不知道刘洋今天发什么疯,在他肚子上踹了好几脚不说,还让他搬到别墅里住一段时间。不过,一想到丰厚的报酬,他又顿觉欣慰,“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等老板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吧。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许再省钱饿肚子,也不能天天吃泡面。”   服务生内疚道:“都是为了给我妈治病你才这么辛苦,连学都……”   “什么话!”大学生板着脸道:“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吗?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妈就是我妈,放心吧,一切都会没事儿的。”   另一边,郭建军回到餐厅里,朱文轩已经吃上了。   只是,明显没有以往“好好吃”的惊喜表情,整个人还是焉巴巴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郭建军把自己那份牛排切好,换过他那份继续切。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每一刀都会在盘底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朱文轩总算是察觉到气氛不对了,抬头偷瞄了一眼,忐忑不安问:“你怎么了?”   郭建军塞了一块牛排到嘴里,只觉得窝了一肚子的火,但自家小老板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审问,就埋头狠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郭建军顶着一头的火焰,切牛排切得吱吱响。   朱文轩心肝儿乱颤,结结巴巴问:“你,你怎怎么了?”   郭建军:“闭嘴,吃你的牛排!”   朱文轩闭嘴了。   郭建军看他还有心吃,冷笑说道:“你知道主动坦白跟被动招供的区别在哪儿吗?”   朱文轩鼓着眼:“……在哪儿?”   郭建军一叉子戳到牛排上,“区别就在于后者我会严刑逼供。”   叮一声,朱文轩手里的叉子掉到地上。   ☆、第六十二章   怀疑这东西,一旦埋下种子就很容易疯长成荫。   不过,郭建军天生有着猎人对猎物的敏锐性和狩猎时不急不躁的忍耐性。   他不点破。朱文轩自然就装鸵鸟抱着侥幸心理了,一份牛排,勉强吃了大半。   (到底是心里装着事儿,吃不下。)   郭建军没像往常一样捡他没吃完的一块儿吃了。   实属是憋着火呢,没胃口享受那份爱人残根。不过,他自己那份儿还是吃光了。   法式牛排,味道一绝。   要不是心情不佳,换口味再来几份也是吃得下的。   两人问过服务生,得知戚忠国他们临走之前已经结过账了,就散步兼消食溜达回了酒店。   机场建设项目的公开答标是在两天后。   但朱文轩这两天也不得闲,他要去建达公司跟这次参加竞标的建达员工一起做竞标前准备。   虽然,在来广州之前,他已经和不少人在网上沟洽过了,但事关建达发展大计(和他的五十万酬金),不得不全力以赴。   洗澡的时候,朱文轩就在肚子里打着明天发言要用的腹稿。   他一旦专注某件事,就会心无旁贷,连被付宏斌跟踪的糟心事儿都抛到了脑后,以至于洗完澡出去对上郭建军不满的眼神还挺莫名其妙。   郭建军眼里酝酿着风暴,瞥了他一眼才走进浴室。   浴室里水汽没散,空气里似乎还能闻见小老板的味道,只可惜,某人今天身、心都不在那啥上。   这一趟,郭建军的目的,原计划是二十四小时跟着小老板当贴身保镖,有阿猫阿狗凑上来,比如刘洋,比如付宏斌,就由他出面揍回去。   可现下他把计划做了调整。   他等不及阿猫阿狗凑上来了,他要主动去把人揍老实了让他们没机会也不敢再凑到小老板跟前添堵。当然,“攘外必先安内”,做这一切之前,首要任务是给他家小老板涨涨记性。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郭建军直接走过去把背对着他整理资料的小老板拎起,扔到大床上。   朱文轩惊呼一声,瞪着眼道:“别闹,今晚要早点睡,明天还得去公司……”   “那儿已经不是你公司了。”郭建军打断他。   打断的手法很直接,两根手指并拢,塞进他那张小嘴儿里搅弄。   “呜……”朱文轩扭头反抗。   郭建军一手捏住他下巴,逼他张开嘴,“我不做,我把你伺候舒服了就行。”   说着手指贴紧他舌面往里戳了两下,看他都快被戳吐了,才退回到牙槽的位置,用指腹逗弄着舌尖来来回回不急不缓的动着……   这么个伺候法?   嘶……朱文轩心里倒吸一口气。   两人玩得最疯的时候,顶多也就是用白天杀鸡留下来的鸡毛挠挠脚底心,再疯点儿,能在做前戏开后庭的时候找根红线把小丁丁捆起来。   可如此逗弄宠物一般让自己舔手指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这要真只是个新花样儿也就罢了。   朱文轩对郭建军这个不甘床上运动千篇一律总爱创造出点儿名堂来的身材倍儿棒、体力倍儿棒、大老虎也倍儿棒的爱人兼床伴可谓是爱煞了去了。   可问题是,他怎么感觉郭建军这一番‘伺候’根本不像单纯的新花样儿?   莫不是……被发现了?   毕竟才背着郭建军和付宏斌碰了一面,虽然不是本意,但碰了就是碰了。   朱文轩有点心虚,揪着被子的手都在冒汗。   头顶盖下的人影,面色平常,平常的像是把手指塞进自己嘴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朱文轩忍受着嘴里并不轻柔的力道,突然有点牙疼。   ——郭建军两根手指可不细。   又酸又痛的感觉在嘴里一点点累积、加深,渐渐扩散、蔓延……   朱文轩心下着急,可也反抗不过,只得睁着一双湿露露的黑亮眼睛,可怜兮兮望着郭建军。   郭建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快速在他嘴里搅了两下。   哼!不认错就知道撒娇,真当家法是儿戏啊!   “唔……”朱文轩反应不及,一道液体沿着嘴角淌了出来。   他一下红了脸,耳朵也染出一层粉,伸手就要抓下郭建军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臂。   郭建军却是自动松了手。   朱文轩心里一喜。   可下一刻,郭建军那只捏过他下巴的手又撩开他浴袍,直抓要害部位。   “啊!”他两条腿缩了一下,“别,别,快放开……”   郭建军聪耳不闻,大手将他宝贝儿团在手心里,时轻时重的揉捏起来。   手法算不得多有经验,但也很快让小老板站了起来。   朱文轩咬了他手指一口,没敢真咬,可一双眼睛已经是被欺负成兔子眼了,又红又水。   虽然没被咬痛,但小老板这个举动还是把郭建军惹怒了。   他两只手一上一下齐齐律动,搅着舌尖的时候也摸着流泪的小家伙。   随着他越来越快的动作,朱文轩身子绷紧,似欢愉似痛苦的闭着眼胡乱咿咿呀呀叫了一通,笔直站在空气中的小家伙看上去精神不已。   郭建军看着他反应,在最后关头停了手。   朱文轩有瞬间的茫然,胸口里退潮似的快感让他只觉得空虚。   涨红了脸,他咬牙求道:“……郭建军,我们做吧。”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笑得满含深意,“放心,才开始。”   说完就转身到一边,在桌子上的一大堆塑料尺里,拿了根九十厘米长的宽直尺。   再回床边,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温柔了,“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朱文轩一头雾水:“……画图用的。”   郭建军拉他起来,将他转过身,再按回床边趴着,“在我这里,他就是打屁股用的。”   话落,啪一声脆响在房间里响起。   朱文轩呆滞了一瞬,才被踩了尾巴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干嘛?”   “揍你!”郭建军扔掉尺子,将他身上的浴袍扒了下来,裹住他两只手拴在一起,再次将他按回床上。   朱文轩奋力挣扎,“郭建军,你放开我,你别玩了……啊!”   郭建军又赏了他一下,尺子直接横在他屁股上,“一秒钟回答问题,答对了继续一下题,答错了一尺子,不过分吧?”   朱文轩脸红的似要滴血,咬牙切齿道:“你问!”   “第一,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儿?”   朱文轩:“……”   “一秒钟过了。”郭建军快速挥了一尺子。   朱文轩扭头怒道:“我又没忘,我只是以为我听错了。”   大动干戈问这么个问题,意义在哪儿?啊?意义在哪儿呢?!   可怜他的屁股,肯定红了……好痛!   郭建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帮他看了一眼,好心相告:“红了。”   朱文轩愤恨道:“第一次见面在农贸市场。”   郭建军又问:“第二,我最爱吃什么?”   “你什么都爱吃。”朱文轩这次赶着他话落就抢答了。   郭建军:“……”   抬手又是一尺子,“我明明最爱吃你。”   朱文轩蹬着腿抓狂,“你丫就是找茬吧?!”   郭建军:“第三,你最在乎谁?”   朱文轩大声道:“奶奶。”   郭建军心里一堵,“……那第二在乎谁?”   朱文轩噗一声笑了:“大伯和大伯母。”   “笑屁。”郭建军又抽了一下,“我问你是谁,那就只有一个人,你回答两个不对……继续,第三,你马上要嫁给谁了?”   朱文轩回头抛了个媚眼,“你啊,我除了嫁你还能嫁谁?你可是上我家提过亲的。”   郭建军给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儿,话风一转问:“今天在餐厅付宏斌欺负你了。”   “那个混蛋他……”朱文轩一口差点咬到舌头。   郭建军抬手狠狠打了一下,“超时了。”   朱文轩疼得扭了扭身子,回头的时候脸色都白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郭建军没好气地说:“我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   朱文轩迟疑了,他一开始没说出来,只是难以启齿。   现在郭建军问,他就忍不住想要跟郭建军告状。   可一想到付宏斌手里还拽着的东西,他心里就乱糟糟的拿不定主意。   郭建军将他的脸上的迟疑看在眼里,也不废话。   一只手压住他后腰,尺子挥得破风声儿响,“不说我就当你是自己赶着去见他的,我这会儿火气大,你多担待点儿。”   尺子密密麻麻砸下来的时候,朱文轩才知道他这火有多大,这还担待个屁啊,要疼死人的好么?   他瞪着腿不断哎哟哎哟叫:“郭建军你别打,哎哟,你别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郭建军松开他,赤手在他布满凌乱红印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起来,不管什么事儿,你就不该瞒着我。尤其是跟付宏斌有关的,我本来就膈应他,你要是偷偷跟他见面还瞒着我,你说我心里会怎么想?”   朱文轩把浴袍挣脱开,急忙伸手去揉屁股,心里简直委屈死了。“你以为我不膈应他啊,我在宴会上都没理他,我是看有人鬼鬼祟祟盯着我们,长得又像他,才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去看了下。”   郭建军骂道:“你还有脸委屈?发现有人跟踪还敢往上凑,这要是遇见个歹人你不是自投罗网?还有呢,我找你去的时候,看你那样子,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朱文轩被他身上的戾气逼了个激灵,艰难开口道:“他,他说想跟我复合……”   “哦?”郭建军把人拉到腿上坐着。   光溜溜的小老板抱着手感俱佳,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说起来刘洋跟大学生搅一块儿,相当于是给付宏斌戴帽子了啊(口气不要太幸灾乐祸),他现在想起你的好了惦记你也不奇怪。”   朱文轩心想早死早超生,闭眼一口气道:“他还说他手里有我大量的照片和……和那种录像,要我在答标结束后,去他家吃顿饭他就把东西还给我,如果我不去,他就把那些东西放到网上。”   郭建军正摸着小老板的手一紧。   朱文轩疼得眼泪汪汪,可也咬着嘴一言不发。   身后的郭建军迟迟不语,只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脸色渐渐就惨白起来。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躲不过去么?   哆嗦着从郭建军身上挣脱开,朱文轩起身背对着他,忍着抽疼的心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是真喜欢你,也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人别看五大三粗的,心里却有点洁癖,平时你就不爱听付宏斌的事儿……”   “我爱听他就怪了。”郭建军打断道。   他也知道自己先前的沉默让小老板误会了,可也不解释,只是站起身将人拥进怀里,“这种事儿是挺不爽的,不过,我认识你第二天就知道付宏斌的存在了,你那点心思给我收起来,我不耐烦这种事还哄你。”   好吧,口气这么冷硬,郭老大自己先心软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处理……你,你们以前还拍录像啊?”   朱文轩尴尬死了,“我不知道,可能是他偷录的吧。”   郭建军眯着眼,心想也就小老板怕自己介意才会草木皆兵,付宏斌说什么他都信了。   别说录像,付宏斌能拿出一张半张大尺度照片都是本事了。一个整天在外面滚混的人,能有心思拍家里男人的照片?   这话郭建军也没告诉小老板,不管付宏斌说的是真的假的,他都要亲自确认过才放心。   事情全摊开了,朱文轩也舒服了,扭着身子蹭了蹭背后的人道:“你丫的竟然打我。”   郭建军一只手摸上他屁股,“没吊起来打已经是我心软了,下次再自己胡思乱想万事憋在肚子里我这家法随取随用。”   朱文轩一脸爆红,转身拿嘴堵了过去,亲的跟要拼命似的。   郭建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搂着他一起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   ☆、第六十三章   付宏斌的事儿,郭建军说会处理,朱文轩自然也就不予理会了。   当然,不予理会不代表他不记仇。   他自认为没有对不起过付宏斌。两人就算有缘无分,一起七年最后也只闹了个分手下场,但那也可以好聚好散啊。   可付宏斌不仅背叛了他,还跟刘洋一起盗取了他的设计稿。   最后分道扬镳的时候,竟然还能不要脸的说出‘房子是我一个人’的话。   如果这些,是让朱文轩彻底看清付宏斌这个人,并斩断了最后一丝情愫,那昨天晚上付宏斌在餐厅对他的纠缠和威胁,才是真正让他激起了恨意。   要说现如今,朱文轩最在乎的是什么?   不是实现他关于设计的无数梦想,也不是赚取多少金钱名利,而是牢牢抓住跟郭建军这一段带着冲动应下却意外让他倍感幸福和甜蜜的爱情。   有过一个付宏斌,他更加珍惜视他为宝、待他全心全意、处处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的郭建军。   他跟郭建军就要结婚了。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跟郭建军在一起后,好像都变得无所不能起来。   奶奶同意了,大伯打过骂过,可还是提着好酒揣着大钱上半仙儿家‘问日子’去了。   大伯母说要图个吉利,已经在紧锣密凑的替他们准备八铺八盖了。   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跟郭建军拜堂成亲夫夫双双把家建了。   这么让人只光想想都兴奋地睡不着觉的美事儿,谁凑上来添堵他都恨。   所以,付宏斌那根回头草在卫生间门口拦住他说要跟他复合的时候,他直接呵呵了。   还说什么“只要你安分不闹,每天下班就乖乖在家伺候我的衣食起居,哪怕你工作平平,我也不会嫌弃你巴拉巴拉……”   他直接一脚对着付宏斌裤裆猛踹!   白日做梦就算了,竟然敢扬言有他大量裸照和录像,如果不答应复合就要放到网上云云。   呵,简直是欺人太甚!   没跟郭建军说之前,朱文轩就恨不得弄死付宏斌了。   以前吃的那些亏,他只当是自己瞎了眼,念着在学校那点旧情,被付宏斌捏扁搓圆那么久。   可这次,付宏斌如果敢毁了他和郭建军的事儿,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可能连皮带肉活刮了付宏斌都是轻的。   他以为他把一切隐瞒得很好,哪知道郭老大英明神武,轻易就把他看穿了。   而且动作不可谓不快,回到酒店后小施手段就让他倒豆子似的全招了。   没了包袱,朱文轩生命里‘付宏斌’三个字算是彻底清除了。   就算剩下那么一丁点儿,也是付宏斌害得他挨了郭老大一顿家法。   此仇不共戴天,只等哪天郭老大把付宏斌干趴下了,他再上去踩几脚。   身后有人撑腰底气就是足。   这不,朱文轩第二天在建达碰到付宏斌,直接露出一脸嫌恶,看付宏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   付宏斌大背头油光水亮,一身正装意气风发,被他这一眼看的僵立当场。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昨儿还气得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的小绵羊今天怎么就突然硬气了?   王栋从另一边冒出来,幸灾乐祸看了几乎就要维持不住人模狗样的表情的付宏斌一眼,对小徒弟道:“我发现郭建军挺本事啊,他用什么手段把你训服贴了?竟然开窍了知道对付这种下水道里的臭老鼠不能一味忍让或者视若无睹,只能跺他一脚吼他一嗓子才能让他夹着屁股滚蛋。”   王栋说话一向嘴巴毒,也不屑背后嚼人舌根子,说什么都是当面儿说的,声音也大。   在场的全是建达这次参加竞标的团队成员,在公司里都是身居要职的骨干人才,基本上囊括了建达最重要的几个部门了。   付宏斌被臊得一脸通红。   可对方是王栋,他只能装作不知道那句‘下水道里的臭老鼠’是在说自己。   低头的瞬间,眼里飞快闪过一丝阴毒的恨意。   朱文轩也是尴尬不已。   训服帖什么的,让他脑子里回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身后某个部位不受控的抽了一下。   好在,这会儿王栋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付宏斌身上,没人注意到他。   王栋略微遗憾没有把付宏斌激怒。   不过,想到昨晚上……他嘴角慢慢就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来。   郭建军,你可得干得漂亮点啊。   酒店里,还不知道自家小老板给了付宏斌一阵难堪的郭建军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其实,早在小老板闹钟响的时候他就醒了,但他当时犯懒不想动,干脆就闭着眼继续睡。   事后每每想起来,郭建军都为自己这个早上的英明举动(装睡)得意不已。   因为他在装睡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蠢萌得让人恨不得抱住啃两口的小老板。   起先是小老板被闹钟惊醒,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瞬间,已经下意识关了闹钟。   随后揉着眼睛撑起身子,伸脖子看了一眼有没有吵醒他。   见他双眼闭着,呼吸平缓,轻手轻脚爬下床,再偷偷亲了他一口。   感受到那一抹柔软的触感,郭建军心情好得如同外面明媚的阳光。   他以为这已经是难得的惊喜礼物了,哪知道小老板接来下所做的事,更是让他惊喜得连装睡都差点露馅了。   收拾妥当后,小老板在出门之前做贼似的把那根长直尺拿在手里,猫着腰踮着脚,一边防备着他随时醒来,一边在房间边边角角走了一圈,最后走到床边,慢慢将尺子塞到床底下,完了直起身的时候,竟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脸心有余悸和‘总算是能放心点’的表情太招人了啊。   当时他眯着缝儿偷看到这一幕,没忍住震动了一下胸腔。   好在他反应快,立马翻个身继续睡。   可就这样,也把小老板吓了一跳,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红着脸就匆匆跑出门去了。   郭建军等他走了后,立即睁开眼蒙头在被子里笑得停不住。   他家小老板怎么那么幼稚啊?   真以为他昨儿晚上动家法只是因为生气么?   好吧,他是挺生气的。   但他还不至于因为生气就要把小老板揍一顿。   那样的话,他郭建军也太不是东西了。   实属是,小老板当时撑在洗手池旁边的模样把他吓到了。   他用这种不压抑却也由不得小老板躲避的方式逼小老板把事情说出来,也是想小老板卸掉心里的包袱。至于后来能取得那般喜人的效果,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郭建军一直都挺明白。   别看他跟小老板感情好,可两人平时无所不谈,唯独避开付宏斌。   这也算是他跟小老板之间,存在着一个叫作‘付宏斌’的疙瘩。   小老板有句话说的很对,在某些方面,他是有点儿洁癖的。   一开始,他觉得他心里的疙瘩比较大,所以他基本在疙瘩冒出来的时候,都会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让敏感的小老板察觉到从而心里难过。可等后面,他发现小老板心里也有疙瘩而且比他还大后,他反而放得下了。   所以,昨晚上那顿水得不能再水的家法,能让小老板觉得一切都过去了,今后就是翻篇后的新生活了,也算是没有辜负小老板被打成五分红的屁股的自我牺牲了。   郭建军心情好,吃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他在酒店餐厅吃了一顿相当满意的早餐,才打电话把戚忠国约了出来。   两人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戚忠国问:“怎么没跟文轩去公司?”   郭建军玩笑道:“他是你们请上门的座上宾,我是什么?去了还不给轰出来啊?”   戚忠国无奈:“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   “别提小时候了,转眼三十都奔四十去了。”郭建军开门见山道:“我想找个人帮我办点事,你有没有合适的借我一个。”   戚忠国惊讶了一瞬,随后点头应道:“有,如果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我自己手下就有几个合适的,如果要求特殊,还可以从我爸那里借。”   郭建军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你都不问我借了干什么的,就这么放心我啊?”   戚忠国戏谑道:“我借给你的人,你敢乱来么?”   郭建军笑道:“不敢。”   戚忠国很快打了个电话,挂了后道:“人一会儿就过来,是个练家子出身,他在我爸跟前呆过几年,人脉也广,你有什么事儿就交给他去办吧。”   郭建军看他都这么爽快了,也不遮着掩着,大致把付宏斌的事情说了一遍,完了打趣道:“我这要是把你公司的员工弄成缺胳膊少腿儿的你不会怪我吧?”   戚忠国摇头笑道:“那个人我知道,王栋在我面前骂小徒弟的时候没少提到他。不过,也就是干系不大的人,跟文轩也早分开了,你别做太过了。”   郭建军匪气横生:“这要是搁王栋身上,指不定你比我还火大呢。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好像很了解小老板把小老板吃的死死的样子,敢拿照片和录像威胁小老板,我让他自食其果。”   戚忠国听他这样说,也知道付宏斌要倒霉了。   不过,郭建军有句话说的很对,这要是换成他,谁要敢染指王栋,完了还拿照片、录像放网上威胁王栋,他一样不会手软。   郭建军喝了一口咖啡问:“戚伯伯最近忙不忙?我都来了,怎么都要去拜访他一下的。”   戚忠国:“他上个星期下访去了,大后天才能回来。到时候你让斐哥开车送你就行,斐哥就是我刚才帮你联系的人。”   “好。”郭建军顿了会儿问:“你跟王栋……戚伯伯同意吗?”   戚忠国摇头,“不是谁都跟文轩奶奶一样,为了孙子快乐就会退让的。”   他心一动道:“你要是有机会帮我说说,这事儿成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郭建军爽快道:“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那个叫斐哥的男人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戚忠国跟王栋说:“建军从我这里要了一个人,估计是冲着付宏斌去的。”   王栋兴奋了,转头跟朱文轩说:“郭建军从阿国那里要了一个很厉害的人,要把付宏斌狠狠打一顿。”   朱文轩和曹诚打电话顺口提了:“郭建军找了个黑社会,要把付宏斌套麻袋打一顿。”   曹诚想让小王给他当耳报神,就打电话说:“小朱他男朋友找了个黑社会,要把付宏斌放点血。”   小王也兴奋了,回头上厕所碰见朱文轩问:“朱哥,听说你男朋友是黑社会,要把付宏斌手砍了?”   朱文轩看有人进来了,就随口应道:“是啊。”然后拉着小王走了。   几分钟后,一脸惨白两眼惊恐的付宏斌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裤裆上还湿了一滩……   ☆、第六十四章   戚忠国借给郭建军的人叫斐澜培,四十五岁,比戚忠国还大两岁。   他原本是戚父身边的人,后来就跟着戚忠国了。   郭建军对他自然客气得很,“这次就麻烦斐哥了。”   斐澜培将写着‘付宏斌’三个字的纸条收起来道:“放心,只是一个建筑公司的小职员而已,不出一个星期,从他出身到现在,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能查出来。”   郭建军曲指在桌面上敲着,想了会儿摇头道:“一个星期太久了,最多就两天。”   自从知道小老板的首要搭档是付宏斌后,他就巴不得搞点破坏,将两人分得远远地。   所以最好是在答标前把付宏斌踢出局,反正他跟王栋也通过气了,王栋说少了付宏斌不影响。   看斐澜培面露难色,郭建军笑着恭维:“斐哥你人脉广、路子宽,肯定能行。而且,我也不是他生平事迹都要查。”   事儿还没开始办呢,就被戴高帽子了。   斐澜培笑骂道:“说得容易,你当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就能解决问题了?他要是什么达官贵人还好,一查一个准,可他就一个普通人,这种人反而不好查。”   谁会没事儿总关注一个小人物啊。   郭建军道:“那这样吧,别的先不管,斐哥就帮我查查他的收入来源。”   之所以会怀疑付宏斌的收入来源有猫腻,还是有次听小老板说,付宏斌应酬多,经常手头紧,所以两人工作多年也没有存几个钱。   郭建军猜小老板这话肯定是打了折扣的。他跟小老板一起这么久,对小老板从不乱花钱的节俭好品是切身体会。   这般会过日子的小老板,工作六年会没什么积蓄?   想想都知道是被谁花了。   而付宏斌呢?   他要应酬,要面子,要装逼,就算小老板把工资全塞给他,恐怕也不够吧。   那不够的那些钱他从哪儿来的?   再结合付宏斌的实际情况来看,答案呼之欲出。   郭建军心想,要么是当小白脸从金主那里拿的,要么就是利用工作之便收了贿赂。   斐澜培这次答应的很痛快,“这个好办,两天时间就能查个七七八八了。”   郭建军笑道:“那我就等斐哥的好消息了。”   斐澜培起身:“放心吧,一有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   “嗯,改天我请斐哥吃饭。”郭建军把他送出门,看他开车离开后,也拦了个出租车离开了。   他要去的地方是y大,y大的体育系在全国都是出名的,而那天他看见的跟在刘洋身边的大学生,穿的运动服上就有y大的字样。   郭建军对付宏斌的恨意有点复杂。   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不得劲儿和不甘心。   而这一切,都是不能在小老板面前表现出来的。   他在面对的小老板的时候,不管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都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对小老板有过男朋友的事儿产生芥蒂。可这并不代表他在面对付宏斌的时候也没有。   到y大,郭建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不知道那个大学生的名字,自然无从找起。   不过,他也不着急,他来也就想碰碰运气而已。   实在不行,他再去盯着刘洋,总能把大学生揪出来。   大学校门总是比其他校门好进。   像郭建军这种一看就不是学生的社会人士也能轻易入内。   他走在y大的校园里,一边接受注目礼一边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和来来往往的帅男靓女。   心里颇有种‘老子这辈子总算看见大学什么样儿了’的激动感,人生一下又圆满了一分。   朱文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郭建军正在y大食堂排队打饭。   y大食堂总共四层楼。   除了四楼是小炒,一二三楼均是大锅菜,菜品丰富,荤素皆有,菜色……也算可人。   餐具都是免费的,吃完放桌子上,自会有人收走。   不过,食堂打饭只能刷卡不收现金。   郭建军给前边儿的女学生塞了十块钱,让她帮忙刷半斤饭两荤两素。   女学生被他魁梧的身躯晃花了眼,仰着脖子娇羞地把钱收下,回头后小天鹅脖子伸得直直的。   朱文轩在电话里笑着问:“你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   郭建军捂着电话跟女生说:“要回锅肉和炒猪肝,素菜你看着办。”   完了才道:“我发现大学食堂的饭菜好便宜啊,十块钱就能吃饱了,这要是在外面,最多就够吃一碗面条的。”   朱文轩:“……你,你怎么跑学校去了?”   郭建军很光棍儿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上过大学,这不是来体验嘛。”   朱文轩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就要心疼他,要不是郭爸郭妈死得早,郭建军也不会那么小就退了学扛起家庭重担,“等我这边忙完了,我带你去我以前的大学逛逛吧。”   郭建军警铃大震,“不用了,体验一次就够了。”   开什么玩笑,小老板的学校不就是付宏斌的学校吗?   那时候两人在校园里还不知道干过多少围着足球场转圈的甜蜜蜜的(蠢透了的)事儿啊。   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也在吃饭?吃完休息会儿,下午指不定忙到几点呢。”   朱文轩确实很忙,就没在多说,只对着电话亲了他一口才挂断。   久不到食堂吃饭的付宏斌约朱文轩出去不成,只得追到食堂里来了。   他刚应付完几波对他到食堂吃饭感到奇怪的人,回头就看见朱文轩眉眼带笑冲着电话亲了一口。   这一幕,直接让他嫉妒得红了眼。   要知道,就算他当初跟朱文轩感情最好的时候,朱文轩最多也就是在被他缠得无法的时候,回头满含无奈的亲亲他的脸。   真是亲亲啊,蜻蜓点水,一触即撤,连响儿都不带的。   可现在,食堂里这么多人,朱文轩竟然就恬不知耻的对着电话亲了个倍儿响。   付宏斌一脸怒容地走过去,坐到朱文轩对面。   朱文轩正埋头苦吃,抬头瞥见来人是他,直接撇嘴无视。   倒是在余光瞟见小王的时候,举手招呼道:“小王,这边来。”   王伟江端着盘子过来,一屁股坐到付宏斌旁边,“朱哥,咦?付经理今天怎么也在食堂吃饭?”   付宏斌没好气地道:“我怎么就不能在食堂吃饭了?”   王伟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人了,不过,还是笑着说:“付经理往旁边挪一个位置,拜托了,我想跟朱哥正对着说会儿话。”   付宏斌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老子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文轩坐一起,老子都还没说上话呢,你丫是哪根葱?   不过,想到朱文轩可能也不会跟自己说话,付宏斌干脆让位了。   坐到旁边,他还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内容。   王伟江跟朱文轩关系不错,肯定要问一些朱文轩回乡后的事情。   朱文轩见他让位了,心里还诧异了一瞬,不过,稍一想也就了然了。   朱文轩自然不会如他的意,就率先开口道:“小王,我跟王总监说了,我这边的事儿太多了,需要个助手,你要是手里的工作不忙,就过来帮我几天吧。”   王伟江愣了一下,随后狂喜起来,“嗯嗯嗯,我不忙的,我下午就过去找你,谢谢朱哥。”   这可是由王栋亲自带队只有公司骨干才能参与的重要项目。   他一个小新人,就算需要个助理也轮不上他啊。   朱文轩这么说,明显是替他走了后门的。   王伟江心里感激不已,也默默鼓励自己要把事情做好,就抓紧时间向朱文轩了解注意事项。   随着两人巴拉巴拉越聊越远,付宏斌一张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另一边,在y大食堂吃完饭的郭建军,正准备溜达着走人,结果刚出食堂就撞到了人。   准确来说,是他被人撞到了。   不过,由于体型悬殊巨大,他稳若泰山,对方却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薛强在看见郭建军的时候,垂在两边的拳头下意识就握了起来。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心想运气不赖,这都被他遇上了。   薛强看见他这副表情,更加确定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他又不认识对方,那对方会找上他,肯定是也只能是刘洋了。   一手摸到后腰的纱布,薛强眼里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等他听见地上哼哼唧唧的叫唤声,才松开拳头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陆凡呲牙拍拍屁股,瞅了郭建军一眼。   这一瞅,他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伸着手指着郭建军结结巴巴道:“怎怎怎么是你啊?”   郭建军再看他,也是乐了。   呵,这缘分真是不浅,“可不就是我吗?”   薛强脸色猛地变了,“你们认识?!”   陆凡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看了郭建军一眼道:“……认识啊。”   他凑过去在薛强耳边小声道:“昨儿那个捉奸给我小费的客人。”   薛强:“……”   不是说捉的是他老婆的奸夫吗?这男的分明是个gay,屁来的老婆啊。   郭建军:“……”   看来耳朵太好使也不尽是好事啊。   他摸摸鼻子,看向薛强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第六十五章 郭建军在y大没有多呆。 他把薛强叫到一边的树底下,两人抽了一支烟的时间就把事情谈完了。 薛强垂着眼,夹着香烟的手指有些颤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郭建军吐出一口烟雾道:“难道你不想摆脱刘洋?” 他用下巴指了指对面无聊踢着石子望着这边的陆凡道:“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我猜他肯定不知道你跟刘洋的事儿。” 薛强抬起一双阴沉的眼道:“你在威胁我?” 郭建军摇了摇头,有些好笑:“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在威胁你?我只不过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不管你是有苦衷也好,有难言之隐也罢,事实就是你现在跟刘洋在一起,你背叛了他。” 你背叛了他。 只有五字却似有千斤重。 猛一下砸在心上,疼得连呼进胸腔的空气都像是刀刃子。 薛强绷着难看的脸,好半天才用尽一身力气道:“……他不会知道。” 自欺欺人么? 郭建军的嘴角勾出一弯讽刺。 但他看着那边因为察觉到薛强的情绪变化而面露担忧恨不得跑过来的陆凡,突然就想起那次进山上坟,小老板也是这样满含心疼和忧色的陪在他身边。 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郭建军道:“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一次我这个陌生人,说不定我会帮你呢?” 薛强低头抽烟的动作顿了顿,头也不抬地问:“我要钱,你能给我钱吗?” 郭建军心道:果然如此。 他之前看见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估摸他们肯定遇上困难了,很差钱。 一个(陆凡)在西餐厅打工,还专门利用后门(奸夫淫妇逃跑门)赚取小费。 另一个(薛强)更绝,直接把自己卖了。 不过,骄傲倔强的薛强能这么开门见山说要钱,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薛强抬起头,眼里尽是不屑,语气也异常嘲弄:“怎么?不是说要帮我吗?” 郭建军翻了个白眼,心说我不跟你个小年轻计较。 他是有心帮这对小朋友一把,但还不至于给人免费午餐,“我刚才说的事儿,你如果办好了,钱我可以给你。不过,也不白给,你男朋友能打工赚钱,你也打工还债吧。” 他想,到时候让戚忠国安排个工作应该不难。 薛强猛地看向他,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 可他心里知道,他这辈子欠下人情了。 对方还是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而唯一让他略感心安的是,对方和他一样,都是同一类人。 郭建军冲他眨眨眼,凑到他耳边道:“我住xx酒店。” 等郭建军一走,陆凡立刻就跑了过来。 他看薛强一脸‘蒙了’,拉住薛强衣服扯了扯问:“强哥,你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薛强回神,吐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下午没课,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你妈吧。” 陆凡咬着唇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薛强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瞒着你。放心吧,如果有事儿我会告诉你的。” 陆凡信任他,虽然觉得许多事情都存在疑点,但薛强不说,他就不问。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把这一插曲忘掉了。 陆凡永远都是乐观的,哪怕将钱全部扔进医院里,穷得揭不开锅只喝凉水,他也是乐观的。 薛强听他轻快的腔调,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为坚定。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被郭建军图谋的。 所以,选择和郭建军合作,哪怕再不济,也总要好过现在。 一旦做了决定,薛强就不会去想后果,他对陆凡说:“我们一会儿买饺子皮回去包饺子吧,多包点,吃不完你明天还能煮了当早饭吃。” 陆凡停下,愣了愣问:“你晚上又要走啊?” “嗯。”薛强看他嘟着嘴不高兴,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我打算这两天就跟老板说我不干了,你一个人要上课、要打工,还要照顾你妈,辛苦不说,也忙不过来。我辞了保镖工作,重新找一份上班时间稳定的兼职,虽然赚的钱少点,但可以帮到你。” 陆凡耶了一声说:“我早就不想你去当保镖了,经常到晚上还要陪老板出去应酬,而且,我觉得你那老板蛇精病一样,昨天才说要你跟他一起去出差,结果今天早上又把你赶回来了……” 郭建军离开y大后,按照之前在网上查询的路线,转车到了一家大型珠宝专卖店。 他跟小老板的结婚礼服,赵挺已经在成都订做了,估计等他们从广州回去,衣服也做好了。 置于婚戒,他想亲自选。 所以,来之前也是计划好的,戒指就从广州买回去。 这次来广州,为了让小老板帅毙了亮相,他专门替小老板买了几身价格不菲的衣服。 自己则是平常装:夹克衫,休闲裤,九襄镇上专卖店里的特价皮鞋,三百二一双。 全凭这身衣服,他进珠宝店后,一个人清清静静看了好半天。 珠宝店很大,男士戒指款式也多,可郭建军都不大看得上眼。 光一个圈的,他觉得平淡无奇,虽然看价格一点都不平淡。 镶了钻的,漂亮倒是漂亮,但他跟小老板还种着几亩地呢,戴戒指本就不方便了,再戴有钻的,更不方便了好么。 看来看去,看得红唇女店员都黑脸了,口气不善问道:“你买不买的?” 郭建军将柜台上一堆戒指推回去道:“不买了。” 他前脚刚走,后面红唇女店员就骂了一声“穷鬼”。 郭建军闻言撇撇嘴,心想等洞房的时候,一定要吃小老板吃到够本儿了。 这结个婚,杂杂哇哇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最后,在珠宝店里磨蹭了尽两小时,郭建军总算是买到逞心如意的东西了。 不是戒指。 是18k纯开金项链。 好吧,乡下土豪对金项链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和常人无法理解的审美观。 他虽然不是个俗人,可一眼看见这根项链,也是爱得不行。 宽,30英寸长,跟小老板妖精打架的时候,还能抓着项链拉小老板起来亲一个…… 好巧不巧的,郭建军买项链的柜台,正好在他先前看戒指的柜台对面。 红唇女店员看他提着礼品袋走后,心想肯定是便宜货。 她隔着柜台问对面一脸喜色的男店员:“刚才那人买的是项链?多少钱的?” 男店员笑道:“今天运气不错,他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都是这个数。” 男店员比了一个二。 红唇女店员僵着脸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男店员暗嗤一声,狗眼看人低还想傍大款? 哎,现在好男人都不显眼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得,还是有主的。 朱文轩不知道他家郭建军出去一天,不仅到大学校园体验了一把大学生活,还把定情物都买了。 黄橙橙的金项链啊,扑面而来的一股浓浓的暴发户气息。 他给郭建军打过电话,得知对方正在过来接自己的途中,心里高兴,就把小王打发走了。 两人约好在公司对面的马路上碰面。 朱文轩到的时候,郭建军还没来。 他就靠在路边的商店橱窗上等着,然后,然后那个阴魂不散的付宏斌又出现了。 付宏斌小跑着过了马路,到朱文轩面前的时候,还理了理西装,“文轩,一起吃个饭吧。” 朱文轩黑着脸道:“不去。” 看见你就倒胃口。 付宏斌伸手想拍拍他肩膀。朱文轩躲开了。 他也不尴尬,“我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菜了,家里有菜,要不……” “滚!”朱文轩不耐烦应付他,阴郁着眼神冷笑道:“我跟你感情不深,还没到要做饭给你吃的地步。付宏斌,但凡你还要点脸,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付宏斌完美的笑容裂开一丝缝隙,“文轩,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你好歹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啊。我们都一起那么多年了,我相信你跟我一样,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之间的点滴。如果冷漠和这四个多月的消失是你给我的惩罚,那我已经饱受煎熬了。文轩,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朱文轩摇头感叹:“人至贱则无敌,你有这个心思缠着我,还不如去跟大学生争争宠呢。” 付宏斌有些恼怒:“朱文轩,你闹差不多就行了,男人太斤斤计较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朱文轩抬头看了一眼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背后的郭建军,突然就笑了,“郭建军,他说我太斤斤计较不会有人喜欢。” 付宏斌刷一下回头,还没看清人,就被一拳头砸在了眼睛上。 “啊!”他惨叫一声,立马蹲下捂住了眼。 朱文轩跑到郭建军旁边甜甜地道:“你来了啊。” 郭建军伸手摸摸他脑袋:“乖,刚才表现很好。” 朱文轩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 付宏斌捂着眼睛站起来,听到这人是跟朱文轩一道的,怒气暴涨:“好你个朱文轩,你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 “有你妈bi!”郭建军抬脚对着他屁股狠踹了一脚,看他以狗吃屎姿势飞出去,摔倒地上趴着,才慢悠悠收了脚,牵起小老板道:“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朱文轩疑惑指了指地上的付宏斌,“就这样?” 说好的要帮忙出气呢? 说好的如果见到人一定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呢? 怎么能只打了一拳头,踹了一屁股蹲儿就完事儿了?! 郭建军一副‘山人只有妙计’的表情道:“不能不打,也不能打重,现在这样刚好,让他憋一肚子火,又不至于晚上没力气痛痛快快发泄。” 朱文轩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但一度信任道:“反正你看着办就行。” 郭建军咧嘴一笑,举起手里的礼品袋道:“猜猜这是什么?” 朱文轩被他小朋友炫耀玩具的举动逗乐:“什么?” 郭建军把脸支过去:“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路上来往行人很多,朱文轩脸色微红,快速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呀!”旁边一个过路的惊呼一声。 朱文轩狼狈拉着郭建军快步离开。 等走远了,他才甩开郭建军的手道:“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怕丢人啊。” 郭建军伸手圈过他脖子,非要跟他贴紧着,跌跌撞撞一起走,“媳妇儿,我没买戒指,我觉得那玩意儿下田的时候不方便,但是我买了项链,情侣款的,我们一人一条怎么样?” 朱文轩站定住身,推开他重新凑上去,这次没有只在脸上草草亲一口,而是亲上了那张带着笑意和讨好的唇瓣。 他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却溢满了幸福和焦躁的想要表达出来的喜悦。一瞬间的情绪,甚至让他眼角变得湿润。 周围不断有人停驻,议论声从小到大,后面分不出内容的热闹起来。 可这一切他都顾不上了,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不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说着最为朴实的情话,陪着他不离不弃么?   ☆、第六十六章 收到定情信物,朱文轩很开心。 开心的也不管是不是还在路上会不会被围观就那么冲上去抱紧郭建军亲得昏天暗地浑然忘我魂不守身…… ——画面看上去即美腻又感人。 可,真实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当朱文轩一时冲动主动献吻跟郭建军嘴对嘴后,整个人就都斯巴达了。 他特么是被项链刺激疯了吗? 怎么会干出跟人当街接吻还是跟郭建军这个男人中的男人当街接吻的事儿来?! 公开出柜…… 公然示爱…… 攻受易辨…… 这些他都统统可以不在乎。 可眼下这一出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是个饥不择时有碍城市风貌有伤礼仪教化的四没有五不好青年要怎么办?! 耳根慢慢变红,接着是脖子,然后热气传到脸上…… 朱文轩心里抓狂着要死了要死了根本不敢动,这无疑是给出了一个‘要加长接吻时间’的信号。 郭建军稍一犹豫就将舌头送了过去。 心想:小老板这么当众撒娇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朱文轩:“……” 啊啊啊郭建军你个混蛋! 你难道看不见咱们被人围观了吗?! 啊啊啊你快听他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顶着一张红的能滴出血的脸蛋的朱文轩不知道,他闭着眼睫毛颤抖的样子有多美。 郭建军将呼吸放到最缓,让气息轻如羽毛、绵延悠长,深怕不压着自己心底的那一份躁动,他急促的呼吸声就会惊扰到闭目缠绵的小老板,粗重的气流也会破坏小老板那张红脸上待宰羊羔一般的献祭神态。 天时,地利,人和,统统都不对。 可两人“忘乎所以”足足搂在一起亲了三分钟。 三分钟里,朱文轩由主动变为被动,后又备受蛊惑,重新投入,与郭建军交融的天衣无缝。 周围停足的人群越来越多,两人被围在正中间,一个处变不惊(厚脸皮)高大威猛,一个羞涩可餐(久憋自然红)帅气养眼,非议声里渐渐夹杂出鼓励声、祝福声,以及不可忽略的激动到啊啊啊的跺脚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各方位抓拍也是应有尽有。 围观1:“呜呜呜……我脸红了,居然舌吻啊!” 围观2:“天!现场版啊,直播啊,我去,他们怎么能这么吊!” 围观3:“哇,拍到了,拍到了,幸福死了,我要拿来做电脑桌面啊。” 围观4:“真的真的好兴奋啊,我好希望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朱文轩是在一众掌声里睁开眼睛的。 郭建军护着他挤出不薄的人墙,要上车的瞬间,还能听见有人在喊:“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声音之尖锐,划破长空,划破耳膜。 得,是那个最顽强的几次被挤到后面又跑到前面继续挡着的人墙分子,嘴里还一直巴拉巴拉说着什么。可惜语速太快,现场混乱,朱文轩表示一句没听懂。但,小姑娘戴眼镜,两手捧着一张圆脸激动的鼻尖儿泛红他还是有印象的。 事情从发生到发展到最后结束都太刺激了! 刺激的朱文轩自从接吻后就一直处于死机状态。 绿皮出租车,一路无话。 回到酒店,他直接扑到大床上,蹬掉鞋子,拱被子到身上,左翻翻右翻翻将自己裹成大蝉蛹。 郭建军好笑地看着他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坐到床边伸手在被子上拍了拍道:“脸已经够红的了,再憋一会儿以后肯定都只能当红脸娃了。” 大蝉蛹不动:本蛹已死,有事烧纸。 (你才红脸娃,你通身上下都是红脸娃!) 郭建军隔着被子压在他身上,笑得胸腔震动,“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圆脸女生跟蒋小花很像?” 大蝉蛹本不想动,可是被压得难受,就扭了扭了白胖身子以示抗议。 郭建军起身拿过礼盒:“快出来吧,看我给你买的项链喜不喜欢?” 大蝉蛹又扭了扭身子。 (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 郭建军打开盒子,拿出黄橙橙的金链子,表情迷醉道,“真是太漂亮了啊,你说它怎么能这么漂亮呢?这要是结婚的时候戴着它,肯定能让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一句话……” 大蝉蛹竖起了耳朵,外面停顿了一会儿,捏着嗓子道:“让我摸一下,摸一下给你双份红包。” “噗……”被子里发出一声闷笑,接着就耸动起来。 郭建军伸手去刨他,“你肚子不饿啊?出来看看项链,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一听吃饭,朱文轩倒是想起白天他去学校的事儿,那份酸酸涩涩的心疼又冒了出来。 再又一次被央求出来的时候,蝉蛹破茧了,钻出一个两耳红红、脸蛋粉粉的大美人。 郭建军伸手一把拽过他,大嘴贴了上去,舌头长驱直入。 小老板持续性的害羞和吻得微肿的嘴唇,实在是让人把持不住。 他亲的比之前更加用力和霸道。 虽少了温柔和缱绻,但想要占有的欲望却更为浓烈和炙热。 朱文轩舌头都木了,死劲儿推开他,捂了嘴道:“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郭建军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属狗有什么不好?狗忠诚,能看家,能护主,舌头还好使,舔人功夫一流……” 火辣而不加掩饰的直白眼神一寸寸在身上扫过,每过一处,都像是带着电流的舌头,不仅让人浑身冒满了鸡皮疙瘩,还残留下无数带有温度的舔舐感。 朱文轩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盘腿姿势改为跪坐,不着痕迹地拉过被子一角,盖住有些兴奋的小文轩,咳了一声问:“项链呢?给我看看,到底是有多漂……” 剩下一个“亮”字就那么卡在喉咙里,朱文轩一双眼都瞪圆了。 郭建军得意地抓着项链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看呆了吧?嘿,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嘴角狠抽了两下,朱文轩默默扭头,可想到某人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又逼着自己扭回来,勉强扯出一抹惊喜笑容,口气也是哇的那种:“那啥,真的是……太漂亮了!我喜欢。嗯,这要不少钱吧?” 郭建军满不在乎地挥手道:“你喜欢就好,钱都不是问题。” 朱文轩:“……到底多少钱?” 郭建军有点心虚,最后扛不住小老板坚持的眼神,弱弱比了一个二。 朱文轩心里大骂:你才二,你个二货败家子。 可嘴里却道:“两万的项链……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毕竟,它很长,也很宽。” 朱文轩手上比了比,项链确实很霸气,跟印象中的金链子差距甚大。 郭建军拿出一根套在他脖子上,嘴里顺口说:“我跟你结个婚买个两万的项链送你合适么?” 他低头,用‘我有那么寒掺人’的眼神道:“只要是你喜欢的,再贵我都舍得。” 好重! 这是朱文轩的第一个感觉。 第二个感觉,是……凉! 第三个感觉,没有第三个感觉,第三个感觉诞生前,他脸色已经变了,“你刚才说什么?” 二十万? 我靠,来个人告诉我刚才是我耳鸣听错了! 他抖着小心肝儿,抱着一咪咪侥幸问:“要是觉得不太合适,能退货吗?” 郭建军一脸奇怪道:“为什么要退,挺合适啊。”说完就起身去卫生间对着镜子各种摆弄了。 朱文轩两手摸到脖子上的粗项链,仰头倒在大床上,哀嚎一声怒吼道:“郭建军你个败家子!” 卫生间里开心地回了一句:“你放心,我买了很多地,到时候都是钱,败一点没关系的。” 朱文轩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资料,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大干劲儿就为了五十万有点傻缺。 献身设计大业光有兴趣爱好是不够的,还得有足够的动力去维持那份激情。 可动力是什么? 无非就是名和利。 名就不说了,他对名也不是太在乎。 可利,利,能以此作为事业并收获不菲的酬劳,这才是他维持设计激情的最大动力好么? 他才不信有人会每天干着累死累活儿的工作,不拿报酬或者拿很少报酬连糊口都成问题还能大言不惭地喊着‘一切为了梦想’的破口号。 人比人,羡慕死人。 一个人在心里呕了半天,朱文轩冲着卫生间方向有气无力地喊:“郭建军你干嘛呢?我饿了。” 郭建军快速回了薛强短信,又把对方发来的删掉,抬头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好戏即将开始’的邪恶笑容,才小跑出来,憨着脸笑道:“饿了就走,今晚上带你吃大餐去。” 付宏斌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一脸阴沉地看着里面的人问:“你躲在里面做什么?” 薛强看了他一眼,直接推开他走了出去。 刘洋一身青紫趴在床上,听见脚步声,眯眼笑道:“早说了三p很过瘾吧?要不要再来一次?” 付宏斌跟在薛强后面,刚好听见这话,火大吼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薛强头也不回地嘲讽道:“他不要脸你要脸?你要脸你还来玩?” 付宏斌大怒:“你个卖jb的东西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刘洋有些不高兴了,“付哥,阿强只是替我说句话而已,你别冲他发火……再说了,我今天打电话给你,说的很清楚阿强在我这儿,问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你既然来了,也都一起玩了,现在就别摆出一副‘我们都是贱人就属你清高’的样子。” 付宏斌想着先前荒唐的一幕,气得转身又出去了。 他今天被朱文轩和后来不知道是谁的人摆了一道,心里本就窝火,刘洋一打电话,他没多犹豫就过来了。实属是他心里憋着一通火需要发泄。 之前和那个大学生一起骑在刘洋身上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其实是朱文轩,通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不断叫嚣着:干他,狠狠地干他! 等折腾完了,理智一点点回笼,他才恶心的跟吞了一堆苍蝇似的。 在冰箱里抓了一把碎冰块裹进毛巾敷在眼上,付宏斌压下烦躁。 暴怒过后,他开始思考偷袭他的人是谁? 他记得跟王栋和戚忠国一块儿吃饭的人里,除了朱文轩还有另外一个。 而刘洋也说过,当初他被打的时候,朱文轩身边跟着一个很像退伍兵的男人。 难道两者是同一人? 一边想,付宏斌捂着眼睛又进了卧室。 刘洋撑着身子坐起来,抓过枕头抱在怀里,伸手指了指他悟着冰袋的眼睛问:“你刚才还没说被谁打的呢?呵呵,看着好逗,本来想躺着做的,可总忍不住要笑场。” 付宏斌一张脸铁青,也是想起先前刘洋躺在他身下,笑得停不下来的侮辱。 他几步走过去,将冰袋堵在刘洋嘴上,扭曲了脸道:“你信不信我干死你!” 刘洋挣扎甩开脑袋,呸了他一口,恶狠狠回道:“你干啊!” 付宏斌两只手渐渐捏成了拳头,也不管旁边坐着个碍事的,直接跳到床上,将刘洋一把拖到床中间,揍了几拳头就开始揉捏起来。 刘洋踹了他一脚,哼哼着看向薛强道:“阿强,你也来。” 薛强翘着二郎腿,拿过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支点燃后慢慢吸着。 缭绕的烟雾将他面无表情的脸隐去了大半,可这个角度,落在刘洋眼里,却是引得一颗心砰砰跳动。恰好付宏斌一个用力,他尖叫一声,一把就抓在了薛强的大腿上,带出一丝血痕。 付宏斌得意,做得更是气喘吁吁。 薛强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摁熄了烟头,起身一脚踩到床上。 刘洋看他也上来,偏头冲他舔了舔嘴唇。 比起酒囊饭袋的付宏斌,就读体育系的薛强年轻有力的身体显然更吸引他。 薛强冷笑一声,绕到他头顶,蹲下后抓起他一只手,反手逼他自己打脸。 刘洋被逼着打了自己一巴掌,有些发蒙,随后嘟起嘴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抓你大腿的,大不了我明天就把指甲剪掉。” 薛强聪耳不闻,连逼他自己打了十来下,看差不多该生气起疑心了,才松手将手指塞进他嘴里搅了搅道:“舔。” 这个位置,正好能录下对面卖力的付宏斌和刘洋显示性别的那玩意儿。 他虽然恶心这一切,但逢场作戏还是得做全套才行。 若不是郭建军愿意帮他,他不巴着刘洋又能如何? 不过,一切就快结束了。 嘴角勾出一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薛强手指往深处插了下去。 刘洋瞪他一眼,咬他手指一口,见他冷渣的眼神扫下,心一颤,酥麻劲儿撒欢的满身跑……   ☆、第六十七章 第二天,朱文轩照常去了建达。 郭建军闲来无事,就想主动去找薛强拿录像。 昨晚上,薛强从刘洋的房子里出来后,给他发过一个短信,说事情办妥了,问他方不方便,方便就到酒店找他。 可那时候都快十二点了,小老板晚饭吃太多,正八爪鱼似的缠着他,一会儿说口渴要喝水,一会儿说肚子胀要揉揉。他脱不开身,只好让薛强先回去了。 洗漱完,郭建军拿出项链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戴上。 他早上哄要出门的小老板,以‘你不戴着放酒店万一掉了呢’为借口,强烈要求小老板把项链戴上了。想起小老板临走前那一抹哀怨的眼神,郭建军愉悦地冲着镜子打了个响指。 他觉得自己戴了项链,也跟小老板一样了,瞬间变得萌萌哒。^_^ 郭萌萌照完镜子,正打算出门,手机响了。 电话是斐澜培打来的,对方已经在酒店楼下了,让他赶紧下去。 郭建军猜他来是找自己谈付宏斌的事儿的,就拿上外套锁了门下楼去了。 斐澜培站在车子旁边等他,看他从酒店门口出来,举手喊道:“小郭,这边。” 郭建军走过去问:“斐哥吃过早饭没有?没有我请你吃早饭。” (其实是他自己还没吃,饿了。) 斐澜培笑道:“行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肠粉做挺好的,我们去那里吧。” “好。”郭建军不挑食,听见说做挺好的,食欲就先上来了。 两人上车后,他问斐澜培:“付宏斌的事儿是不是查出来了?” 斐澜培啧一声道:“这个付宏斌……我当初还真是小看他了,以为他就是一个小职员,了不起了收点底下单位的孝敬费什么的。可一查才知道,这小子心跟胆子一样大,不仅吃材料商家回扣,还从施工单位手里拿贿赂。而且,建达最近三年的公开招标,只要是他参与的,基本都有暗箱操纵。区区一个项目经理,年收入过百万也当真是好本事。详细资料全部在后面的文件袋里,你可以看看。” 过百万?! 郭建军心里惊讶。 既然这么有钱,何必当初还贪图小老板那点工资? 都过百万了啊,他还以为付宏斌很穷酸呢。 斐澜培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给他听:“你是不是觉得一百万很多?而姓付的却一点儿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郭建军点头。 斐澜培道:“光看进账是挺多,可你想他一个没背景没经历的大学生毕业后工作五年就坐上了这个位置。哦,对了,他第一年进建达的时候,还不是做工程的,是做技术的。所以严格来算,他在工程上只干了四年,四年的时间他就坐上了现在的位置,离工程总监也只差一步了。而且,他私下和建达合作的开发商、供应商关系都很好,有自己的人脉圈子,这些可都是要花钱去维系的。” 郭建军懂了。 感情这就是进得多,出得也多,偶尔还入不敷出,所以小气贪便宜什么的都是情有可原的。 斐澜培:“前段时间他可能很缺钱,给底下几十家单位都开了或大或小的罚单,摆明着就是找茬的,暗示对方‘唉,你们该公关了啊’。现在那些单位都在背后说‘建达姓付的那个经理胃口大’,他一次性收了几十家单位的钱,能包得住才怪。我去一查,立马就全暴露出来了。” 郭建军听了一路付宏斌的“丰功伟绩”,到早餐店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付宏斌的职场生涯精彩的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连一向自诩胆子大,敢为旁人不敢为的郭建军都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什么钱都敢往包里揣,也不怕哪天东窗事发,把自己玩完了。 郭建军将资料摊开在餐厅桌子上,指着一处问:“他还倒卖工地上的材料?” 斐澜培冷笑道:“这事儿要是让阿国知道,非得大动干戈把这群蛀虫给碾死。” 郭建军问:“这事儿告他能让他坐牢吗?” 斐澜培很意外,但还是点点头,“你想让他坐牢?” 郭建军今天之前其实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今天之前他还不知道付宏斌干过这么多可以坐牢的事儿呢,他主要还是想让付宏斌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不过,要是付宏斌今后还是不识趣,那就怨不得他了。他笑了笑道:“再说吧,对了,我打电话叫人送个东西过来,到时候你帮我弄网上吧。” 斐澜培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不把付宏斌往狠里教训是不会罢休的。就开玩笑叹气说:“吃你一碗肠粉可真不便宜啊。” 郭建军给薛强打过电话,也就十来分钟,薛强就到了。 郭建军奇怪问:“你怎么这么快?” (感觉就像是等着外面一样,一个电话传召就来了。) 薛强道:“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昨晚上就想把录像拿给郭建军的,可郭建军说不得空,换个时间,他只好今天又来了。 而且,他之所以这么积极,也是想当面谢谢郭建军,“郭哥,你转给我的钱我收到了,谢谢你,我一定会还你的。” “嗯,有钱了就还我吧。”郭建军随口应道,拿过录像点了播放。 录像拍摄角度还挺刁钻,全程都是正对付宏斌的,基本可以称得上是付宏斌的个人秀了。 郭建军第一次完完全全看清付宏斌长什么样子。 腹部略肥(一点啤酒肚),肌肉松弛(只是没有结实成块状的肌肉),一看就是个酒囊饭袋(郭老大偏见),肾功能肯定也不咋的(郭老大恶意地想),做个活塞运动都能气喘吁吁的(这方面郭老大觉得自己秒杀对方)。 鉴定完毕,郭建军心情一片大好,将录像交给了斐澜培。 斐澜培粗扫了一眼,淡定收起道:“放心吧,我认识几个玩黑客的,做这些拿手。你想在什么时候把录像放出去?” 郭建军想了会儿道:“明天一早吧。” 明早机场项目的答标正式开始,想来等付宏斌明天到公司,发现一夜间答标资格被取消了,公司追究收受贿赂、贱卖公司财产、暗箱操作招标等等责任,完了还有网上铺天盖地视频点播率,脸色一定会相当精彩的。 薛强安静坐在一边,听两人“使坏”给付宏斌下绊子。 之前,他并不知道郭建军和付宏斌有什么仇怨,要录视频搞臭付宏斌。 可现在坐在这里,他隐隐听明白了。 ——付宏斌欺负过跟郭建军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他听刘洋前天砸东西时候骂过,对方好像叫朱文轩。 薛强回忆了一下,在房交会上见过一面的朱文轩。 印象里…… 没什么印象了。 可这并不妨碍他看到郭建军为了朱文轩所做的一切后,在心里觉得自己对不起陆凡。 他一次次去找刘洋,虽然心里也唾弃自己,也不打算原谅自己,更是决定了这辈子都不会告诉陆凡自己其实喜欢他。 因为他再也配不上说喜欢了。 可他心里,又何尝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的为自己开脱——我是迫不得已!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同样被人爱着,朱文轩比起陆凡不知道要幸运、幸福多少倍。 是他这个保护者太过无能了。 他以为他去找刘洋,忍受了巨大的侮辱,甚至心里多少有一点在为陆凡牺牲在保护陆凡的想法。 不菲的医疗费,他不卖自己,就得换成陆凡走投无路、陆凡卖自己。 而他宁愿被卖的是他不是陆凡。 这一切,听起来好像挺伟大。 包括他自己,在今天之前也以为自己很伟大。 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错的最离谱的是:他明明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还将自己的无能当成了无私和伟大。 长长吐出一口气,薛强心想:总有一天,他也会像郭建军一样,有足够的能力站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替他挡风遮雨,而不是一味的用血肉之躯,去招架狂风暴雨。因为他的身体是怎么都比不过一座坚实的房子的。 郭建军跟斐澜培商量完“正事”,注意到旁边的薛强,便问了斐澜培道:“斐哥,刘洋是张家的外孙,薛强帮我摆了他一道,我怕张家以后找他麻烦,你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呆在戚家的工作?” 斐澜培看了薛强一眼,想了会儿问:“你会开车吗?” 薛强言简意赅道:“会。” 斐澜培扭头对郭建军说:“我回去问问阿国的意思,他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给他配了司机也很少用。这人话少,跟着他正合适,不行我再安排别的吧。” 薛强抿了抿嘴道:“谢谢郭哥,谢谢斐哥。” 这顿肠粉吃了一个多小时。 三人从早餐店里出来,郭建军叹道:“这家味道确实好,可惜分量太少了,都没吃饱。” 薛强跟斐澜培都无语地看他:“……” 到底是谁一个人都吃了四份的?! 虽然一份肠粉也不多,可吃四份是不是……太丢人了啊! 两人当时在店里就很像假装不认识他。 郭建军瞥了他们一眼,心里还老大不高兴呢。 吃个早饭都不让人吃饱了。 这要是他家小老板在,肯定还要多帮他叫两份,完了结账的时候跟老板说:“你家肠粉真好吃,我们两人各吃了三份还意犹未尽。” 然后在趁机给他打包一份回去继续吃…… 话不投机半句多。 郭老大深觉自己作为资深吃货,还是不跟他两一道走了,就自己拦了出租车道:“我到市南路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其实是他听说市南路有一家叉烧包做得特别好吃。这会儿过去,说不定还能买到。 机场扩建项目,不仅业界人士关注着,连电视台都会到现场采访。 朱文轩这天被郭建军收拾得干净利索、西装革履,连小碎短发都喷了定型水,看着精神抖擞的。 当然,郭建军家媳妇儿的象征——粗大金项链是必须戴着的。 朱文轩隔着衣服,摸了摸底下的项链,心里囧了一下,冲着郭建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那我出发啦。” 郭建军总是有种‘送儿子去赶考’的蛋疼心理,温言说:“到时候别紧张啊,正常发挥就行。” (这话哪里不太对……) 朱文轩嗯嗯应着,小胸脯挺了挺道:“你放心,我有信心,一定能马到成功!” 他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凑上去亲了郭建军一口,转身轻快走在前面。 郭建军跟在他屁股后面,还想再交代点什么的,但又怕说多了影响他发挥。 (额,感觉又不太对了……) 今天是王栋亲自开车过来接。 郭建军送他下楼,在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突然开口道:“如果临时换搭档,你也别紧张啊。” 朱文轩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久等他不到亲自过来拎人的王栋拽着走了。 王栋今天也穿了正装,黑着脸拽着人转身就走,总监气势吊炸天。 朱文轩只来得及回头冲着郭建军挥了挥手,做了个飞吻动作,就被塞上了车。   ☆、第六十八章 朱文轩在家(酒店,有郭建军的地方就是家啦^_^)打扮的时间有点长,等到建达的时候,整个团队的人除了他和因为接他也晚到了的王栋全部到齐了。他略微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他跟王栋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外援公司内部制度管不到,一个是总监官太大没人敢管),想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奈何他自己别扭。 不过,这份别扭并未维持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建达大厅今天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一部分是即将代表建达“出征”的团队成员,一个个都跟他和王栋一样,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一部分就是给成员们“送行”的建达员工,他们握着成员的手,深情凝望、眼含祝福,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们麻溜点去,不凯旋就别回来啦。 好吧,场面其实没有那么感人。 握着成员手的人,也不是送行员工,而是建达保安。 朱文轩跟着王栋走近人群,正想垫脚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王栋却是直接切换到阎王模式,黑着脸阴气嗖嗖嗖,所到之处,无人敢挡,纷纷退避。 朱文轩跟在他后边儿,也仗势享受了一把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牛逼感。 “一个个不用工作了?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王栋阴着脸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对被保安拽着的付宏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众人如鸟散,瞬间后退三大步。 但,也只后退,无人离开。 工作什么的,员工们表示:看完热闹在做也不迟啊。 显然,活阎王王栋也吓不退他们留下献身于八卦事业的决心了。 朱文轩从后面探出脑袋,待看清楚“被握手”的人是谁后,两眼发愣。 这什么状况? 他难得“福至心灵”,脑子里一下蹦出郭建军那句‘如果临时换搭档,你也别紧张啊’的话来。 卧槽!他家郭建军这是要改行当半仙儿了? 怎么连付宏斌今天要遇事儿可能参加不了答标都能提前知道? 不对,现在重点是,付宏斌……咋了? 付宏斌咋了? 付宏斌领带歪了,西服也被保安拽得皱成了花儿,皮鞋上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鞋面上一个清晰可见的鞋底印子。他一脸红黑交替,显然是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看见王栋,他死劲儿挣脱开保安的手,理了理西服和乱了的发型问:“王总监,关于机场项目公开答标的人选,工程项目这块儿是由我来负责的,这也是公司一早就公布的决定。我跟着团队也辛苦准备了这么久,可现在公司竟然临时告诉我,说我不用去了?” 他一脸冷笑,笑容里还有“受了不正公待遇”的气愤:“如果公司不明确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就只有麻烦戚董替我做主了。” 他说前面的话的时候,王栋都是面无表情的,可听到最后一句,却是瞬间化身愤怒王了。 一个煞气的眼神斜过去,王栋喷火似的快速说道:“麻烦戚忠国给你做主?哈,他给你做主?他给做哪门子的主?!是帮着你把我下了呢,还是帮着你甩我两个大耳刮子啊?!” (怎么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对大老板很不满?) 只是想要个说法的付宏斌:“……” 搞不清楚状况的建达员工:“……” 大概可能猜到了原因的朱文轩:“……” (唔,王老师这是又被戚大哥踩到尾巴了啊。) 张华强这时候过来,先对王栋道:“你们答标要紧,这里交给我处理吧。” 然后转身训斥保安:“让你们带个人到我办公室都带不去吗?” 两名保安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夹着付宏斌,眼看就要动手“带走”付宏斌。 王栋却是悠悠地道:“慢着。” 从昨天晚上知道付宏斌的事儿起,王栋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 他跟戚忠国说:“起诉付宏斌,让他坐牢。” 戚忠国道:“不行。” 理由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付宏斌行贿、受贿范围太广,几乎囊括所有建达合作单位,牵扯到的各单位人员更是数不胜数,告一个付宏斌,等于把所有单位相关人员一起告了。) 可奈何王总监正上火,听不得逆耳之言。 身为工作上的上司,家庭上的保姆,大床上的男人,你戚忠国竟然敢在我想教训一个男人的时候持反对态度!分分钟冷战的节奏!滚去书房睡! 分房分床冷战一晚上,再大的火合该也散了。 可是,今早上王栋出门前却没看见戚忠国,跑书房一看,得,人什么时候起的,又什么时候出门的,根本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往往能让人胡思乱想很多。 但不管胡思乱想结果如何,在王栋看来,导致这一切发生、让他心情一度极差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张嘴闭嘴让他给个说法,不给还要去找戚忠国做主的付宏斌。 尼玛啥玩意儿啊? 老子的男人,凭什么给你做主?! 两保安听到王总监说慢着,又看他走上前,自然就先松开了付宏斌。 张华强皱了皱眉,觉得王栋这是在下他的面子。 付宏斌却是一脸倨傲不服气地瞪着王栋,好像这一切都是王栋在故意针对他一样。 王栋脸上挂笑,走到他跟前,抬手在一干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无数惊呼声中依然响彻大厅,加上那份儿亲眼目睹的视觉冲击性,震惊效果不可谓不大。不少人都张大了嘴,惊讶之情溢于表。 付宏斌也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打。 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暴起。 等他颤抖着羞愤回神,再想打回王栋的时候,已经被王栋紧随其后的质问声吓懵了。 王栋字字声威:“区区一个项目经理,倒卖公司各大工地现场材料,你是让戚忠国给你的雄心豹子胆做主吗?在职短短几年时间,收受贿赂、行贿甲方,金额巨大到连我这个技术总监看了都直哆嗦啊,你是让戚忠国给你的受贿、行贿罪做主吗?连公司公开举办的招标你都敢拿人钱替人暗箱操作,付宏斌,你倒是去让戚忠国给你做个主给我看看呐。” 这番话一出,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原本被巴掌惊呆了吓坏了大气不敢出的员工,也一下热闹了起来。 这可是建达史上最火八卦没有之一啊。 付宏斌站在人群中央,脸上的表情已经找不出形容词形容了。 朱文轩看着他,只觉得他那双眼睛因为极度震惊和骇然瞪得很大,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似的。 付宏斌干的这些勾当,他多少知道一些,但,王栋所说的话还是把他吓到了。 建达虽然是戚大哥的,但真正在里面倾注了心血的人却是王栋。 朱文轩看了一眼付宏斌惨白的脸色,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作孽的人尤不可活。 他上前伸手握住王栋因为捏太紧指甲陷进手心的拳头,固执扳开它道:“王总监,再晚就赶不上答标了,我们先走吧。” 熟悉的声音让付宏斌猛地扭过脑袋,他就像濒临死亡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跳起来大喊:“朱文轩,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出卖我……不,是你陷害我的,是你,一定是你,只有你知道……” 他差点说出两人的关系,但到底不敢公之于众,哪怕那份感情早就分道扬镳了。 两眼猩红,眼神怨毒,付宏斌跟一条盯着仇人的恶犬似的,“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跟王栋想联合起来整我对不对?呵呵呵……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当初明明知道真正得奖的人是你,却没有站出来帮你,可刘洋是张总他侄子啊,我根本不敢帮你……” 话说多了,思路也就清楚了。 想着事到如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朱文轩帮他跟王栋求情。 而朱文轩最是顾念旧情,只要他求他,他总会心软。 思及此,他一脸忏悔,声音哽咽:“你要是还生我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过,你一定要帮我跟王总监说说,那些事都是子虚乌有的啊。我们是校友,大学就认识的,毕业后又在一家单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 “别说了。”朱文轩叹了一口气。 付宏斌打的什么主意,话里话外是什么的意思,他都懂了。 他刚才只是听得瞪目结舌忘记打断了。 脸皮厚的人他不是没见过,目前身边正处着一位以厚脸皮著称的。 (郭厚脸皮在酒店打了个喷嚏……) 可像付宏斌这样,能把做过的事情抵赖得一干二净,甚至旧事重提,把盗他作品的事全部推到刘洋身上,当真是枉为男人。 不,女人都比他更有骨气和担当。 嘴角勾出一抹嘲讽,朱文轩顺了顺郭建军给自己买的昂贵西服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那么有信心,觉得只要你求我,我就一定会帮你。付宏斌,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过,看在大家同事过一场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不理会付宏斌变了的脸,他继续慢条斯理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告诉你。我这人其实不心软,既然你都说对不起我了,那我是一定会报复你的,你就等着我落井下石吧。” 这番话如果是换成以前的朱文轩来说。 在场的人听完后说不定要撇嘴。 什么人啊,长那么丑还说那么好听,不知道有时候反差不一定萌啊。 可现在,神闲气定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帅到没朋友的朱文轩。 那小模样儿招人啊,那声音绵甜绵甜的一丝威胁都没有,但一点不妨碍人家放狠话好么? 背脊冒寒气还忍不住要被他迷死了的滋味实在是太销魂了。 建达不少女员工看着他都开始如狼似虎起来。 许是周围火辣眼神太集中了。 朱文轩打了个寒颤,讨好看着王栋道:“王总监,我们真的该走了。” 小徒弟越来越有自己的范儿了。 王栋心情大好,背着手转身走在前面。 朱文轩笑了笑也跟上,后面一溜儿团队的成员也赶紧跟上。 他们这么一走,对着付宏斌议论的声音就大了很多。 员工1:“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员工2:“怪不得平日一副‘我很有钱’的样子,原来都是黑心钱啊。” 员工3:“哎,以前瞎眼了啊,还想过追他的。” 员工集体:“……” 短暂的空白后,突然有人出声说:“幸好你没追,耻度这么高,节操这么低,谁知道干不干净啊,咦?这打码的关键部位怎么看着也像个男的?” 员工集体:“……”你到底在说什么? 到底在说什么员工举起手机:“你们没上网吗?付经理的艳门照啊,还有视频。” 跟着张华强已经快走到电梯的付宏斌猛一下回头。 他疯了一般冲过去,一把夺过对方的手机,在看到上面虽然经过处理,但熟人一看就能认出是他的视频后,瞬间两眼一瞪,晕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付宏斌气急攻心晕倒的时候。 戚忠国也是满脸无奈地坐在医院病床上,看着自己胸前挂着的手臂碍眼不已。 啧,这形象,得骗王栋说出差好多天了吧。 他本来还想今天早点出门,早点结束工作,晚上替王栋一行人举办庆功宴,眼下看来是不成了。 (——别说大老板怎么知道是庆功宴。 因为就算不是庆功宴,也可以是鼓励宴、安慰宴、失败后经验总结宴…… 总之,大老板(有钱)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薛强安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额头偏左位置,贴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纱布,看着有点侵血。 他倒是没有‘因为受伤不敢见人,所以要撒谎出差等等’一系列烦恼问题。 但他心里甚是担忧。 第一次替老板开车,就让老板出车祸了…… 他肯定是全世界运气最背的司机了。 薛司机今天第一天上班。 严格来说,是第一天实习,工作表现尚在考核中,随时有被out的可能。 斐澜培将他带到戚忠国面前的时候,以‘这是小郭让你帮忙照顾下的人’的借口留下他就走了。 戚忠国推拒不得,就让他做了司机,但也明说:“如果我不满意,我会直接替你换份工作。” 听上去好像不需太过担心。 不满意等于换工作而不是丢工作。 但,哪怕没有丢工作危险,只要是换工作,其意味着的含义也够让人没面子的了。 尤其是这里面还夹杂着替他欠了人情的郭建军的面子问题。 如此这般,薛司机自然是想要做得漂漂亮亮的。 他也确实如是做了。 早上六点出门,赶到老板家门口七点不到。 等老板七点准时出现,接过钥匙,小跑进车库,打火倒车调头一系列动作做的流畅到位。 稳稳停到老板跟前,麻利下车替老板开门。 车子出发后,前二十分钟都很顺利。 没堵车,红灯都只等过一次。 薛司机开车技术好,平稳又匀速,看后座闭目休息的老板脸上舒缓的神情就知道。 可现实那个调皮捣蛋、爱折磨人的小妖精,总是在你满心憧憬干劲儿十足磨刀霍霍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 闭眼回忆车祸发生的那一幕。 薛司机腮帮子紧咬,恨不得揪那肇事司机痛殴一顿。 由于两人各怀心事,走神严重,所以病房里就显得十分安静。 以至于,郭建军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看这气氛,心里就是一沉。 难不成伤得很严重?! 他走到床边,语气沉重问:“医生怎么说?” 戚忠国哭笑不得道:“哎,你放心,就这一条手臂稍微有点错位,过几天就好了。” 郭建军松了口气,薛强在电话里只说是出了车祸,具体如何并未细说。 说起薛强,郭建军扭头看了他一眼,皱眉训道:“你是怎么开车的?” 薛强被训也不敢辩解,起身站到一边,抿着唇不吭声。 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但细看多少能看出点委屈来。 戚忠国见引起误会了,就开口解释道:“这事儿不怪小薛,反倒是我连累他了。他车开得很好,临危反应速度很快,今天要不是他,可能我会伤得更重。” 郭建军听出了弦外之音,沉着脸问:“不是意外?” 戚忠国摇头:“不是,那车子开得不快,我估计他们就是想吓吓我,真想要我的命,换辆大车压下来不是更方便省事儿。” 郭建军听他还有心调侃,无语翻了个白眼问:“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戚忠国的脸上透出一丝冷意道:“大概知道。”看郭建军脸色难看,他笑了笑说:“你别担心,我会让斐哥去处理的,这些个对手,也不是第一次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郭建军无奈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斐哥说你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我看你还是带两个保镖吧。” “再说吧,家里有我这么个经商的,做什么都打眼。”他看了一眼薛强道:“你今天也看见了,这也是我一直不愿意用司机的一个因素,怕连累你们。当然,司机如果不可靠,我的行踪更容易被对手知道。我现在摊开跟你说,就是想让你自己拿个主意。这次是咱们运气好,你也就额头挂了点彩,以后可不好说。你郭哥也在这里,如果你不想给我做司机,我可以安排你做别的。” 薛强一脸倔强:“我就做你司机。” 戚忠国点头,心道是个要强的,明知有危险,还要坚持做司机。 不过,如果真是个能用的,他自然不会亏待了去。 薛强话少,这点也是他比较满意的地方。 这事敲定了,戚忠国才扭头问郭建军:“今天答标,你怎么没去看热闹?” 郭建军愣了愣,随后黑着问:“王栋不是说不让外人进的吗?” 什么叫他不去看热闹,他分明就很想好么? 可是王栋那货阴阳怪气地说:“去了你也进不去,还得让小徒弟分心你在大门口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巴拉巴拉……” 总之,因为王栋的贱嘴巴,他才不爽的留在酒店了。 戚忠国稍一想就知道王栋这么说的原因了。 恐怕是看他都不去陪他,郭建军反而去陪朱文轩了,嫉妒使然,就耍脾气搞破坏了。 对于自家爱人这点不伤大雅的小毛病,戚忠国心里也是囧了一下。 不过,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外人的。 他给郭建军出主意:“你想去的话,可以过去看看情况,应该能进去的。” 郭建军立即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完了再来看你。” 戚忠国笑道:“去别说漏嘴了啊,小薛,你送你郭哥吧。” 郭建军挑眉,用‘你也有怕的时候’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薛强跟去送他。 郭建军心里着急,这都快十一点了,不知道小老板答过没有。 他步子大,速度快,薛强腿也长,可也要时不时跑几步才能跟得上。 郭建军直到上车后,才扭头撸了他脑袋一把道:“郭哥跟你道歉,刚才是郭哥错怪你了。有这次的事,戚大哥反而愿意信任、重用你。他是个做大事的人,你跟着他也能学到东西。想给陆凡好日子过,不是光靠嘴巴说,或者光在心里想就能行的。” 薛强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万年冰山脸上,难得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谢谢郭哥,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第七十章 酒店房间里。 郭建军打完电话,转身见小老板坐椅子上,正吃力抱着自己脚丫子剪指甲。 他走过去,指了指床道:“坐过去,我给你剪。” 朱文轩道:“那怎么好意思……” 话虽如此,动作却是不慢,郭建军刚坐下,他就已经伸了脚过去了。 郭建军颇感好笑,拉过他的脚放到腿上,揉了揉他圆嘟嘟的脚趾头才小心修剪起来。 朱文轩打了个哈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离答标那日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建达的中标通知书也下了,最近正在协商合同条款。 当然,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他的工作,在答标后第二天,拿到建达的五十万现金支票就算彻底结束了。 这几天,他跟郭建军就是陪人吃饭,顺便发送请柬。 其实也没几人可发的,吃了三顿饭,总共就发出去四份。 戚忠国和王栋那边,因为是确定的恋人关系,所以只发了一份。 戚伯伯视察工作回来后,郭建军带他上门拜访,走的时候也留下一份。 (老人家心里估计五味杂陈,但也表示,如果有空,一定去。) 小王从接机那天开始,就嚷嚷着要请他和郭建军吃饭。 这次总算如愿了。 私房菜,郭大胃勒紧皮带,还是吃掉了他两月工资。 请柬也是趁机送出去的。 当时一手用餐发票一手结婚请柬的小王,立在寒风中送他们离开的身影,总感觉有点可怜儿。 最后一份请柬,是朱文轩和郭建军亲自上门送的。 这么有面子的人,自然是非朱文轩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兼好哥们儿曹诚莫属了。 朱文轩到广州后,只给曹诚打过一个电话。 曹诚知道他这次来是有事做的,就没着急见面,只说等朱文轩空了告诉他,大家一起吃饭。 那天,朱文轩和郭建军带着请柬上门。 曹诚当时就搁了脸。 说两人不够意思,谈恋爱都不告诉他,亏得大家还一起捞过小鱼、炸过小鱼。 最后还是郭建军拉着他,酒过三巡,才把酒言欢了。 好吧,请柬的事暂且不提。 正给小老板剪指甲的郭暖男,听到小老板的话,头也不抬地问:“我打算后天就回,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朱文轩垂眼看着他,表情欲言又止。 可惜专心剪指甲的某人没有看见。 朱文轩泄气:“……没有了。” 郭建军嗯了一声,换了一个脚趾头。 朱文轩立马十个脚趾活泼乱动,调皮捣蛋的嫌疑不要太明显。 郭建军用手抽了他脚背一下道:“别闹,剪到肉怎么办?” 朱文轩干脆把脚收回,又开始揪着这几天一直都挠心抓肝的问题问:“付宏斌的视频到底是不是你弄的?” 郭建军一手抓过他的脚踝,再次放到自己腿上,表情酷酷地问:“你老问这个干什么?” 朱文轩嘴硬道:“我好奇不行吗?” 郭建军抬眼盯着他。 跑过马帮,干过车队,当得小工,做得老板…… 郭老大一个锋利逼人的眼神,穿透力和杀伤力都是一等一的。朱文轩很快败下阵,搭耸着脑袋检讨错误:“好吧,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该对个不相干的人念念不忘……” “你没有。”郭建军打断道。 朱文轩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他。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道:“你是不是念念不忘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小老板现在整个身心都扑在他身上,连重回广州、重拾就业,都没能把他的绝对位置替换掉。 他又不是情商智障,怎么可能连这点儿判断力都没有。 不过,小老板‘惦记’付宏斌的事儿也确实不假,他要是再回避,估计小老板回乡后,都要继续装肚子里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郭建军道:“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男人今天心情好,定会为你解惑。” 朱文轩大喜,再次问:“视频到底是不是你弄的?” 郭建军道:“是,也不是。” 朱文轩用脚踹他,“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郭建军一把抓住他的脚,手指在脚心里挠了挠道:“是我找人做的。” 这一点,朱文轩早就猜到了。 他比较好奇的是,郭建军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到的啊? 郭建军看出他的疑惑,笑了笑说:“刘洋身边跟着的大学生,你还记得吗?” 朱文轩:“记得啊,那人也是怪,明明跟刘洋一起的,结果看我们打刘洋,他还上去补一脚。” 郭建军:“他跟刘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将薛强和陆凡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小老板的十个脚趾甲也都修剪完了。 郭师傅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摩挲着摩挲着就变味道了。 他把听故事听入迷的小老板的腿放到床上,自己则欺身压了上去。 朱文轩被摁倒,打个滚就躲开了,“哈哈哈……没亲到。” 郭建军站起身,扔下指甲刀,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 朱文轩盘腿坐在床上,很是感叹地说:“薛强也是……哎,但愿他们能好好的吧。” 郭建军脱衣服上床,“没别的问了吗?没有就睡觉。” 朱文轩抓过枕头抱在怀里,“还有……没有了。” 郭建军抢了枕头放好,拽着他一起躺下,“说吧,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你。” (小模样儿表现的那么明显,他都不好意思再装没看见了。) 朱文轩假意扭捏了一会儿,就一副‘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的表情道:“付宏斌今天发短信说想约我见一面……啊!” 小老板话还没完,就被郭建军坐起身,掀翻转个面,冲着他翘挺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朱文轩怒目而视:“骗子,是你让我说的。” 郭建军眯了眯眼:“他还给你发短信?”说着就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短信是下午那会儿发的,他当时应该去楼下买苹果了(小老板说想吃)。 也就两条短信,“你是不是要走了,我们再见一面吧。”可能小老板一直没理会,过了几分钟,又发了一条,“跟你一起的那男人是你新找的男朋友吧,我看见你们一块逛街了,你以前都不跟我逛街的。呵,文轩,看在大家爱过一场的份儿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朱文轩撑起身子,夺过手机愤恨道:“那混蛋我没去找他晦气就是好的了,他还敢说你不好。” 郭建军摸摸他脑袋:“我觉得吧,这事儿可以直接无视掉,你觉得呢?” 朱文轩鼓了鼓包子脸,没吭声。 郭建军叹气,“好吧,我懂了。” 朱文轩看他重新躺回床上,闭着眼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急得推了他一把道:“你懂什么了啊?你根本不懂好不好,我就……我就想当面告诉他,他错了,我找了个好男人,他丫的连你一丝头发的比不上,他给你提鞋都不配,他……” 郭建军睁开眼,有些生气地道:“我不需要他给我提鞋。” 朱文轩眼圈一下就红了,啪一声拍掉灯,躺下后翻了个身。 郭建军又好气又好笑,从后面搂住他道:“又不是生你的气,怎么还委屈上了?” 朱文轩觉得很心塞,鼻子也酸,这要不是他死劲儿憋住,肯定就得哭了。 细说起来,屁大点儿事。 可他现在就是难受得很,跟付宏斌分手,其实太过匆忙,匆忙到他心里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没有爆发出去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尤其是在遇见郭建军后,他开心、快乐的近乎要忘记他还有过一段美好过最后却腐烂了的爱情。 但,再次回到这里,再次见到付宏斌,他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像渐渐苏醒了一般。 很多时候,他看着付宏斌若无其事的对他笑,对他说着恶心巴拉的忏悔或者放不下,都有种拿刀子将付宏斌那张脸割得血淋淋的冲动。 这种阴暗又变态的心理,在回到酒店,看见郭建军,会有所缓解。 但缓解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自我厌弃。 他这样的人,何德何能被郭建军宠为掌中宝?! 朱文轩知道自己钻进死胡同了,可他就是有种‘付宏斌太恶心,自己跟他好过也恶心,就郭建军那么好,好到他配不上的’愤怒感。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但他不想忽略掉它,也忽略不掉。 这种负面的、阴暗的、甚至有点变态的情绪和心理,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够美好站在郭建军身边。 付宏斌一句“他对你不是真心”的,不仅是捅了‘郭建军在他心里各种好,容不得谁说不好’的篓子,更是揭开了他潜在的那层自卑感和患得患失。 而,付宏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最没有资格评判郭建军和劝阻他的人,竟然敢这么说…… 朱文轩不知道自己要对付宏斌做些什么,但如果什么也不做,他会被自己想要报复的付宏斌的强烈欲望逼疯的。 郭建军其实多少能感觉到点儿出小老板的心思,但他没想到小老板这次反应这么大。 不过,谁让他家小老板招人疼呢,坏脾气就坏脾气吧,还是依着他高兴啦。郭暖男如是想到,便从后面亲了他脖子一口道:“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等你自己报仇到高兴为止。你可以放心抽他大耳刮子,有我在,保证他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他丫要是不识趣,我就把他高清无码录像卖给十块钱租一天的成人碟片店。” 朱文轩在黑暗里噗了一声,笑过之后又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明明是自己想把自己心态拾整好,重新自信骄傲地站在他身边。现在反而让他迁就、安慰自己,搞得像是在跟他闹脾气似的。 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朱文轩坚定道:“不用,我自己去,我说过要落井下石的。”   ☆、第七十一章 闹市一家酒吧门口,黑色的奥迪车缓缓停下。 郭建军扭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进去后不准喝里面的东西。还有,你只有十分钟时间,如果十分钟后你没出来,我就进去找你,但是,你知道让我进去找你的后果……” 朱文轩脸色微红,狼狈地点了点头。 郭建军却不容他害羞,伸手捧了他的脸,两人视线齐平:“提醒你,我进去找你后果就是一顿家法,打到屁股通红为止。去吧。” 朱文轩耳根子都红了,胡乱“嗯嗯”应了两声,逃似的拉开车门蹿了出去。 郭建军虎着的脸,在他下车后才露出一抹笑意。 斐澜培算准时间打来电话问:“怎么样?好使么?这可是我从部队上搞来的高清设备。” “还没使呢。”郭建军将导航显示仪打开,在看见屏幕上清晰的画面后,啧了一声。屏幕上的画面这会儿晃动得厉害,他插入耳机,还能听见小老板凌乱的脚步声,“挺好使,高科技果然不一样,谢了啊斐哥,这次时间不允许了,我下次来,一定请你吃饭。” 斐澜培笑道;“行啊,你们明天就走是吧?车子你放酒店停车场,我会让薛强去开回来的。”想起郭建军这次回去要结婚,他略感遗憾:“你结婚我就不去了,贺礼到时候让你戚大哥带给你。”戚忠国车祸住院,虽然只是小伤,但他也要加紧时间处理。 郭建军知道他在忙什么,就客气谢了几句把电话挂了,开始专心“监视”小老板。 谁知道付宏斌是个什么德行? 万一受不得刺激,精神失常了,伤到小老板怎么办? 他这可是为了保护小老板,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郭老大自白: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毫不知情的朱文轩还以为自己衣服上别了个装饰品。 他挤过群魔乱舞的人群,在清静一点的角落里看见了付宏斌。 付宏斌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歪倒着好几个酒瓶子了,一脸酡红,看样子喝得不少。 他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付宏斌抬起头,瞪了他半天,眼里的人影儿才渐渐重合到一起:“……文轩啊,你来啦!” 朱文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没了工作、还欠建达一屁股债务的付宏斌,看上去较之前的文质彬彬、绅士风度有着云泥之别。 当年在学校里,阳光开朗的帅气学弟,更是不见了踪影。 七年时间,他几乎是看着付宏斌一步步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的。 有那么一瞬间,朱文轩甚至想,如果他当初再多爱付洪斌一点,不是冷眼旁观,会不会阻止付宏斌走上错误的道路? 不,没有如果,从他不爱付宏斌开始,他就再无半点顾念旧情了。 他舍不得的是两人相爱过的那段日子的美好回忆,所以才会在爱情枯竭后,跟付宏斌名存实亡的延续了那么久。 其实,最冷血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他不是吗? 他自以为站在道德至高点,一边瞧不起付宏斌,看付宏斌为了迎合形形色色的人,变成完全没有自我的虚伪小人,一边又以‘受害者’的身份停留在付宏斌身边。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膈应,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付宏斌,你是如何背叛了我,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成就了现有的一切。 没有他,付宏斌完全可以轻松麻痹自己,过一段截然相反的生活。 当小人、当曲意奉迎的狗腿子,也可以当的表面光鲜、没有负担,而不是饱受他这个知其根底的男朋友的冷眼注视。 这就好比,两个同时想要考研的大学生,大家感情很好,约好一起努力。 可a却私会了教授,将名额夺了过去。 从此,a成了知名教授的得意门生,所有鲜花和赞美都围着他转。 a享受这样的生活,对自己不光彩的手段也并无多少负担和内疚。 可如果b一直跟在他身边,那每一束鲜花每一句赞美在b的冷眼旁观下,于他而言,都是提醒和羞辱。 朱文轩从来没有仔细反省过自己对付宏斌的态度。 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是付宏斌有负于他。 可当郭建军出现在他生命里,他才惊觉,郭建军的到来,不是让他从付宏斌的过去里走了出来,而是将他内心深埋的阴暗和扭曲挖了出来。 他不是什么“受害者”,也不是什么道德至高点上的旁观者。 他对付宏斌的报复,早在他不爱付宏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嘴角勾出一抹讽刺,朱文轩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但他停不下来。 他想,这是最后这一次了,这次以后,他会抛开所有,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付宏斌被他的笑容刺痛了眼,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谁让你这么笑的?你不准这么笑!” 朱文轩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我为什么不能笑?你现在被建达开除,名声也完了,连同整个行业都不敢启用你,你还欠一屁股债……对了,你现在还是网络红人呢,我听说,圈子里还有不少纯零因为看了视频找你419,啧,当心不要得性病啊。” 付宏斌虽然喝得多,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死死盯着朱文轩问:“是那个姓薛的王八蛋害我对不对?” 那天只有姓薛的和刘洋他们三个在场,刘洋没有理由这样做,只有姓薛的那个大学生,很可能被人花钱买通。 朱文轩不予置否,薛强现在跟着戚忠国,连张家都敢怒不敢言,区区付宏斌又能怎样。 付宏斌恨道:“我跟刘洋都不会放过他的,没有刘洋给他钱,他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朱文轩轻笑一声道:“你还指望刘洋呢?你就没发现,从视频传播那天起,刘洋就消失了吗?” 付宏斌脸色大变,声音都尖锐了,“他是张家的外孙,你们……” 朱文轩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撇撇嘴道:“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刘洋的事儿,他还是听郭建军讲的。 起因也是那段视频,虽然薛强主拍的是付宏斌,但当时在场的刘洋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被利用了’的气。他打电话恐吓薛强,洽好被戚忠国听到,就带着薛强找上张家去了。 第二天,刘洋就被送去了英国。 不同于上次送去美国留学,据说,张家在英国有个儿子。 ——刘洋的三舅,一个“激进派”同性恋反对者。 当初,刘洋在美国和男人胡搞的事情暴露,就被这个三舅打断了肋骨送回国的。 这次,戚忠国亲自上门,张老爷子自然把刘洋骂了个狗血淋头。 出于给戚忠国一个交代,也挽救一把外孙的想法,张老爷子狠心把刘洋送到英国去了。 想来,有个“激进派”同性恋反对者的三舅,刘洋在英国的“改造”生活一定会灿烂多姿的。 当然,朱文轩可没把这些告诉付宏斌。 他想,等付宏斌混不下去了,试图寻找刘洋帮助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折腾出一番事儿来。 要是一不小心惹怒了张家,那结果也是他喜闻乐见的。 看了一眼脸色青白交替的付宏斌,他心一动说:“建达没有告你,可我手里却有不少你收受贿赂的证据,你说,如果我交给警察,你会不会坐牢?” “朱文轩!”付宏斌尖叫一声,人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朱文轩慢腾腾起身,弹了弹西服,一脸苦恼:“这衣服老贵了,来一趟酒吧,都沾上味儿了。” 付宏斌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这一看就愣住了。 这个品牌他认识,之前他还想,今年过年,公司奖金加上各单位的过节费,他可以换一套这个牌子的西装充门面了…… 朱文轩拉起一点袖子,露出底下的手表,漫不经心说:“这手表也老贵了,我说不买不买,可我男朋友却说手表是成功男人的象征,非要给我买一个。” 付宏斌被他那副表情和语气,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真是恨得牙痒痒,什么叫‘我说不买不买,他非要买一个’? 当是大白菜还物美价廉啊! 你丫纯属是来炫耀的吧?! 朱文轩嫌热似的将领带松开,单手解开一个纽扣,扯了扯衬衣,里面的大粗金链子便露了出来。 付宏斌眼睛都瞪圆了。 朱文轩表情疑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后恍然哦了一声道:“这也是我男朋友买的,他说戴戒指下田不方便,买条项链给我戴着玩儿。” 付宏斌抓起酒杯灌了一口酒,将憋成内伤的伤势压了压。 他一直看不上朱文轩的衣着品味,觉得这人不管怎么打扮,都处处透着一股乡下人的味道。 可分手四个月再见面,朱文轩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变帅了,也变得气质非凡了。 如果不说,任谁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个明星似的人物其实是个乡下人。 这会儿,这个明星似的人物,穿着意大利纯手工西装,戴着瑞士精钢手表,脖子上还有一根美国aka品牌项链,开口闭口却是一副乡下暴发户嘴脸。 听上去可笑之极,但付宏斌却有种被啪啪啪打脸的错觉。 他知道朱文轩这是在回应他以前的那份“看不上”,可架不住他还是呕得要死。 朱文轩很是感概的打了个总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我也遇不见这么好的男人,这么有钱又肯给我花,上哪儿找去?就刘洋也算有钱了吧,可也没见他给你买个茶叶蛋吃啊。” 付宏斌冷笑:“你一个大男人,张口闭口男朋友,处处花他的钱也不怕人家说你是被包养的。” 朱文轩眨眨眼:“你不也是被人包养的,只不过,你的包养费比较低,就一个总监位置还一直没捞着。” 付宏斌抬手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朱文轩早防着他呢,抓住他那只手,再松开反手就是一巴掌。 付宏斌倒在沙发上,呵呵呵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别高兴得太早,等你被人玩腻了,有你哭的时候。那男人岁数不小了吧,说不定过两年就会娶妻生子了,你一个对着女人硬不起来的男人到时候又是丧家之犬了。” 朱文轩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从怀里掏出请柬,打开给他看,“让你失望了,我男朋友确实要结婚了,但他娶的人是我。” 付宏斌一把抓过请柬,看完后呆若木鸡。 朱文轩从他手里抽出请柬,在他脸上重重拍了两下道:“我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讨债出气,啧,感觉真他妈爽!啊,你看你又瞪我,爆句出口多稀奇啊?我男朋友说,我偶尔骂句脏话性感死了。哎呀,你看我一跟你叙旧就忘了时间,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他开奥迪车来的……” 看十分钟马上到了,朱文轩收起请柬,理了理衣服,居高临下看着付宏斌道:“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看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几根手指动了动,他做了个当年大学谈恋爱时候最爱做的手势道:“赛哟拉拉。”完了利落地转身离开。 付宏斌扭曲着脸对着他背影大吼:“朱文轩,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两个男人连儿子都生不了,乡下那种地方,就是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你……” 朱文轩心里痛快了,才不管身后的声嘶力竭。 他一直小跑着赶时间,不曾回头,所以没有看见付宏斌大喊大叫引来了一拨人。 其中一个娃娃脸男人较有兴致地打量付宏斌,跟身边的人道:“这人苦痛的样子的很好看啊,喊叫声也大,翔哥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当我的m,你之前送我的那些人,一点意思都没有,玩两天就坏了……” 朱文轩跑出酒吧,远远看着靠在车外等他的郭建军,撒丫子就冲了过去。 郭建军伸手搂住他,狠狠抱了他一下,眼里的笑意还是满满的,“舒服了?” 朱文轩嘿嘿笑:“舒服!真他妈舒服!看他脸都绿了我就觉得解气!” 郭建军对他这小性子也是爱到骨子里了,笑着揶揄道:“你借王栋的手表就为这啊?” 朱文轩立马扯了扯袖子,脸色尴尬,“……你,你怎么知道的?” 郭建军可不想不打自招,就略过这茬儿,抬手捏住他下巴,眼神带着几分危险道:“你迟到了一分钟。” 朱文轩:“……” 僵硬地笑了笑,朱文轩讨好着将他捏住自己的手拿下来,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口道:“郭建军,咱们来一回车震吧。” 郭建军眯起眼问:“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朱文轩再看后面炫酷的奥迪车,兴奋劲儿更多了,“我说我们车震吧,我还没跟人车震过呢?” 郭建军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他下面,捏着拧了拧问:“你还想跟谁车震呢,嗯?” “喂喂喂,有人啊。”朱文轩弓着身子,疼得头发一阵发紧一阵发麻的,但被抓着的东西却很快胀大了一圈。他脸色发红,眼里的欲望渐升,望着郭建军的眸子因为蒙了一层水雾,迷离而诱人。 想着里面的付宏斌,想着过去了的自己,想着未来的新生活,他直起身子,将胯往前挺了挺,贴在郭建军大腿上蹭了蹭…… 他想,内心阴暗而扭曲的朱文轩,就从这一刻烟消云散吧。 委屈着声音,他嘟了嘴道:“我都硬了,你抓的,你负责。” 郭建军被他故意做作的音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拽了他扔进车里,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第七十二章 从广州回来,路经名山。 朱文轩和郭建军去看了郭建安。 两人要结婚,于情于理都该告诉郭建安一声。 婚礼的日期定在元旦,是朱大伯请半仙儿测算的日子。 据说,朱大伯这回给半仙儿带的是上好高粱酒,辛苦费也翻了几倍。 所以,半仙儿很是尽职尽责的给朱大伯写了大半本由朱文轩和郭建军本生辰八字推演而出的福运延年、合家欢乐、旺夫旺妻,般配度堪比那啥的八字婚姻测算结果(依旧是半仙儿儿子的方格子作业本背面=_=),朱大伯将本子交给朱文轩的时候,还耳提面命,务必让收在箱子底下放好。 (朱文轩:……) 此事暂且不提。 这边,有过上一次“见面”做铺垫,郭建安对朱文轩真要变成自己的“嫂子”了,也无甚意见。相反,在他看来,他哥能从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一件件事情的打击中,渐渐抛开消沉不振,重新活泛过来,都是朱文轩的功劳。所以,他对朱文轩,除了看外貌的喜欢之外,还有一份发自内心的感激。因此,他当场就喊朱文轩“嫂子”了。 朱文轩(=_=):“还是喊文轩哥吧。” 郭建安立马改口:“文轩哥。” “小叔子”这般乖,朱文轩心和肝儿都萌化了,balabala问这问那,真真是将“长嫂如母”诠释了个透彻,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堪称天下之长嫂楷模。 郭建军看他们“叔嫂”两个相处愉快,就旧事重提:“监狱长说可以申请减刑,提前释放……” 朱文轩眼睛一亮,好事情啊。 可惜当事人连话都没让说完,直接抢着打断道:“哥,我不想出去。” 回家后,郭建军一连好几天都是黑着脸的,连婚期临近,都没能让他展颜悦色起来。 朱文轩也不去惹他。 一来嘛,这种事根本无从劝起。 他既心疼年纪轻轻的郭建安,也理解用心良苦的郭建军,支持谁都显偏颇。 二来嘛……励志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小老板表示:车震什么的,真心要不得,车震后再车途劳累,更是要了他老命啊。 闭眼回忆,夜黑风高,四下无人。 郭建军将逼他在狭小的车座上,让他自己抱着大腿露出屁股。 车不车震的都在其次了,朱文轩觉得,就这个姿势都已经足够让他销魂蚀骨了。 偏偏某人兴致高昂,将车顶的灯光打开,看着他浪成花儿(痛苦皱成团)的表情,一寸寸挤进他折弯的身体里。 ——滋味太过酸爽,眼泪儿都不知道飙出了多少。 朱文轩全程都在哭着喊着说不要不要的,到最后,声音都有气无力的跟不上车震的频率了…… 前座一发,后座两发,要不是夜里冷风嗖嗖嗖刮,看(郭建军)那样子,是还想拖他下车撅车头盖子上再来一发的。 如此姿势不舒展的情况下,被开刨,还连被开三次刨的结果就是:朱文轩回家后又去了一次上次立誓再也不去的区医院男科。 陈宇那贱人,一脸嫌弃,扒了扒他屁股,扔给郭建军一瓶灌肠液道:“我上次给的他没用吧?这是我自己配置的,药效温和,对治疗很有好处,你要是惯着他,那以后他还得受罪。” 说完还拿眼神瞥了郭建军裤裆一眼,眉梢一挑道:“毕竟你尺寸在那里不是。” 朱文轩看郭建军当时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再听这话,直接炸毛了。 可惜不等他扑上去找陈宇算账,郭建军已经一手灌肠液一手夹着他回家了。 接下来三天,朱文轩都是躺在床上过的。 当然,那瓶灌肠液还是没用上,郭建军胆子再大也不敢强迫他,小老板哼唧哼唧想到。 (郭老大:宝贝儿你想多了,我只是还在学习操作过程。) 这天,郭建军在陈宇那里呆了两个小时,出来后又找赵挺合计了下婚礼的事,就早早回家了。 朱文轩刚把饭做好,听见他上楼阁的脚步声,扭头就看见他进屋:“洗个手吃饭了。” 郭建军脱下羽绒服道:“我不是说等我回来带你出去吃的吗?” 朱文轩撇嘴:“都连着出去吃三天了,我想吃自己做的不行啊。” 好吧,其实是他闲得快发霉了,下午溜达出去,到菜市场上看蔬菜水灵灵的,就忍不住买回来自己做了。 郭建军也不戳穿他,那天从医院回来,小老板就“不舒服”了,他只得让人在家卧床休息。 看了一眼桌上的三菜一汤,再看来来回回摆筷添饭的小老板。 ——精神头儿很好,没有不适样子。 郭建军心里琢磨,学习也学差不多了,再等两天就是元旦了,与其大喜日子还让小老板不开心,不如现在把事情做了。 就算把人得罪惨了,也还有两天时间赔礼道歉、取得原谅。 思及此,郭建军吃饭的时候,就对小老板相当纵容。 一块回锅肉,小老板咬掉瘦肉,将肥肉扔他碗里,他也是来者不拒,偶尔还替小老板夹他爱吃的红烧肥肠。 朱文轩挺开心,心想,在家吃饭就是好,还能和郭建军亲亲我我腻歪一会儿。 这要是在馆子里,再好吃的菜肯定都欠了三分味道。 朱文轩问:“曹诚说的是明天到对吧?” 郭建军:“嗯,但到了也是晚上了,我开车去接他。” 朱文轩又问:“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郭建军:“本来我想把他们(曹诚王栋等人)都安排在新房里的,反正好几层楼,房间也多,不过,曹诚说你要回家住,他就跟你一起回家住。” 其实,曹诚的原话是,“他来是个小朱当娘家人的,必须住在朱家。” 朱文轩愣住:“我要回家住?” 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小阁楼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而且,最近因为请帖已经发出去了,上朱家串门(八卦)的人比较多。 他不耐烦应付那些,才没在家里陪奶奶的。 郭建军笑道:“也就两天而已,等大后天一早,我就开车去接你。” 朱文轩皱眉:“你搞什么呢?别跟我说,你还想跟娶女人一样敲锣打鼓的去我家迎亲?” 郭建军摸摸鼻子,一脸‘我怎么会那么干’的表情说:“这也是奶奶和大伯的意思,既然咱们请帖都发出去了,以后也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那干脆就敞开了办。” 朱文轩心里叹气,可也点了点头应下,“明天等曹诚来了,我就带他回家住。” 郭建军看饭菜都吃光了,起身麻利收拾桌子。 朱文轩奇怪看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突然变勤快了? 平时吃完饭都要挺个肚子说好饱好饱,假装动不了,犯一会儿懒,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洗碗、擦桌子、拖地,郭建军全包了。 等他上上下下弄完一切,小半个小时也有了。 朱文轩看他最后一次进来,端了些热水,还不知道他要干嘛。 但等郭建军从柜子里拿出那瓶灌肠液放进盆子里,他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郭建军!” 郭建军走到门口,将门反锁了,回头拨了一下盆子里的瓶子道:“暖一下就不冰了。” 朱文轩声音尖锐道:“你想干嘛?” 郭建军看了他一眼,态度强硬道:“你说我想干嘛?” 朱文轩气得全身发抖,两眼恶狠狠瞪着他,心道:郭建军咱们两这梁子结大发了。 他也不打算吵架,转身拿了羽绒服,抱手上就往门口走。 郭建军拦住他,搂着他腰软声哄道:“这个跟你想的那个不一样,陈宇……” “别跟我提他!”朱文轩挣扎。 “好好好,不提他不提他,我们好好说……这个是药,很温和的,还有清洁杀菌的作用。我都仔细了解过了,不然也不敢听姓陈的随便说一句就往你身上使啊。” 朱文轩还是往外使力,两人身子贴身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跟玩儿似的。 郭建军无奈,一把抱起人走到床边,扔上去抓住手压着亲了亲道:“我连戚大哥都问过了,你别看网上那些东西自己吓唬自己,相信我,真没事儿。” 朱文轩僵住,咬牙切齿地道:“你问了戚大哥?!!!” 郭建军一脸无辜,“那怎么办?你老说陈宇是个庸医,说的话不可信,我只好自己去打听了。” “啊啊啊郭建军我咬死你。”朱文轩抬头一口啃在他脸上,咬出几个牙印后,突然松口问道:“戚大哥也知道这个?他给王老师灌过?!” 人就是如此,有些事情,第一次都拉不下脸做。 可当你知道某个你认识的、甚至比你还要脸的人,也做过同样的事情,那你这第一次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了。 朱文轩看郭建军点头,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为诡异,再由诡异变为八卦。 他用手指戳了戳郭建军胸口,“哎,你说王老师那么……他怎么可能乖乖让戚大哥灌那个啊?” 郭建军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小老板消气了,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也开口胡诌道:“他脾气是不好,性子也骄傲,可戚大哥那气场也不是他能反抗得了的啊。” 两人就戚大哥和王栋的八卦展开了讨论。 朱文轩不跑了,也不闹了。 郭建军松开他,起身过去挪了坐地式衣架到床边,将灌肠液瓶子倒挂在上面,拿出软管袋撕开,取了软管插进瓶子里。 朱文轩翻身躺在床上,闷被子里啊啊啊吼了几声。 郭建军拍拍他屁股安慰他:“我这几天在脑子里演示过很多遍,很熟练的,不会弄太久。” 朱文轩回头瞪了一眼,别别扭扭自己把裤子解了。 郭建军扳过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乖,趴着就行,我来弄。” 朱文轩破罐子破摔,撅起屁股对着外面,抓过枕头盖在脑袋上,将羞红的脸整个藏了起来。 这事儿吧,躲这么多天,本身也是出于身体考虑,他不是不知道好歹。 而且,郭建军不厌其烦的给他做思想工作,想想也是蛮窝心的。 郭建军挽袖子替他简单的做了阔张,将软管一头轻轻送了进去。 朱文轩一下弓起身子,排斥感异常强烈。 郭建军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直接伸手从后面抓住他小丁丁,揉了几下,看他放松后又送进去一些,有个四五厘米便停了手。 温热的液体进入体内,朱文轩适应了一会儿,除了脸太烫,没啥太大感觉。 他偏头试图通过跟郭建军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就捡了个话题问:“赵叔和以前你爸那些交好的长辈都请了吗?” 郭建军知道他是脸皮薄,就配合他闲聊起来,“都请了,几个长辈是我亲自去的,剩下一些,就让赵挺带着请帖去请的。” 朱文轩其实想问的是,去请的结果如何? 要知道,那些人全是郭建军长辈,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都是郭爸以前的交情。 郭爸去世后,他们也没少帮衬郭建军两兄弟。 郭建军看了一眼少了小半的液体,蹲床边摸摸小老板皱起来的脸,“我去请,他们当面倒是没说什么,不过,赵挺后来跟我说,我去过后,好几个叔伯都去找他爸了。” 朱文轩觉得肚子有点胀,就伸了一只手去托着肚子问:“那赵叔怎么说的?” 郭建军看他这样,也伸手帮他托着,嘴里答道:“赵叔能怎么说,咱们的事儿他早知道了,自然帮着做工作了。我跟赵叔透过意思,如果有长辈反应太大,干脆帮我劝住别来了。”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这样做好吗?” 郭建军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咱们这种情况,结个婚多不容易啊,我不想请人喝喜酒反而给自己添堵了。来了的咱们好好敬着,以后逢年过节接着走动。不来的,就算了吧,反正都是上一辈的交情了。” 朱文轩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是不是请客的时候被谁骂了?” 郭建军摇头,“没有,你别担心。” 朱文轩难受得闭上眼,微喘着小声道:“肯定有,你一骗我就爱笑。” “我这不是想你日子舒坦一点嘛。”郭建军这次真乐了。 他一指盯着瓶子里的液体,见1000ml的量全部灌进去了,立马起身拔了软管。 朱文轩哼哼两声,嘴巴鼻子都皱一块儿了。 郭建军抱他起来,看他夹着屁股,腰都直不起来,心疼的脑门上也急出了汗水。 朱文轩笑话他,“搞的你比我难受一样……哎哟,不行了,郭建军我想上厕所。” 郭建军看了看时间,“坚持五……不,三分钟,三分钟就好。” 陈宇说的是三到五分钟,他看小老板脸都白了,直接说了个最短时间。 朱文轩弯腰扯上裤子,忍了几秒钟又开始喊:“憋不住了。” 郭建军囧着脸,看他辛苦,干脆半抱着他往外走,“我们慢慢下楼,到楼下就差不多了。” 幸好王叔王婶不爱到后院,朱文轩被郭建军抱着下楼,也没让人看见。 急慌慌进了厕所,差不多十来分钟朱文轩才出来。 有种“劫后余生”的痛快感啊。 他扶着郭建军的粗壮手臂道:“……你,下次再去医院开点这个药吧。” 郭建军:“……” 之前死活都不干,而且明明灌得很痛苦,怎么还主动上了? 朱文轩复杂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肚子一痛,立马又钻厕所去了。   ☆、第七十三章 这一晚,小阁楼上折腾到十二点才关灯睡觉。 朱文轩侧躺着,将自己整个背面都贴紧身后那个火炉一样的身躯。 下午灌肠的事儿,多多少少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可这会儿,他却奇异的觉得……还不错。 以前办事儿之前,他会自己做清洁,但无论做得多仔细,肯定都不如灌肠效果好。 没有对比,加上那道心理防线,他对灌肠异常排斥。 可今晚连他自己都觉得身体里外干干净净的做起来特别……嗨! 嗨的原因,可能是这种本身让他心里感到羞耻的事,带给了他不一样的刺激和兴奋(=_=)。 也有可能是……咳,郭建军说要奖励他,第一次尝试用舌头进入他身体。 ——私密的穴口被温热湿润的舌苔刮过,那种颤栗感…… “想什么呢还不睡?”郭建军迷迷糊糊楼了楼怀里的人。 朱文轩脸一红,含糊一声“没什么”闭眼睡了。 第二天,因为曹诚要来,朱文轩一早就去菜市场买菜了。 曹诚要晚上才到,但菜还是早上的最新鲜。他挑了一颗圆白菜、两斤高笋、五斤莴笋,土豆和西红柿各买了几个,看有粗胖的豌豆尖又买了两斤。 肉食就猪肉和牛肉各三斤。想着曹诚爱吃卤味,又买了些鸡爪、鸭爪,准备回去自己卤。最后,过路卖鱼的地方,选了一条大花鲢。 东西太多,菜市场出来朱文轩拦了个三轮车。 到王叔家饲料店的时候,正好碰上王婶在门口梳头发。 王婶看他从车上下来,别了木梳在头上,帮他拎东西,“怎么买这么多?” 朱文轩给了车钱,回头拎起剩下的东西道:“家里没菜,买了带回去,晚上有个朋友要来。” 王婶帮他把东西放到厨房,又拿盆子装了水,将鱼放里面,起身后犹豫了会儿才道:“小郭已经把请帖给你王叔了,哎,你们啊……” 她一脸复杂,可终究是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些日子我们都看在眼里,自从你搬到小阁楼,小郭这日子才算上了正轨,我跟你王叔虽然老古董,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但你们既然都摆酒了,你王叔和我到时候一定去。” 朱文轩咧嘴笑道:“恩,谢谢王婶。” 王婶平时就不是严肃的人,话说出来后,自己先轻松了。 看朱文轩笑得弯弯的眼睛,她连剩下那点别扭都没了,“你也别担心到时候人去的少,小郭当初做了不少好事,善缘结的也多,但凡有点良知的人家,都会去的。” 朱文轩哭笑不得,他可没担心婚礼冷场。 说实话,只要有家里人的支持和祝福,旁人如何看待,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要不是这种事,谈及就必定牵涉家人,他连面子功夫都不用做。 过自己的日子,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呗。 中午,郭建军回来吃饭。 朱文轩就抄了个嫩牛肉,煮了个豌豆尖肉圆子汤。 虽然只两个菜,可分量都很大。 郭建军上楼的时候,就看见水池边盆子里养着的鱼了,哼哼着问:“你要给曹诚煮鱼吃啊?” 朱文轩咬着筷子点头,“做剁椒鱼头和炒鱼片,鱼骨架还能煮个酸菜汤。” 郭建军顿时觉得有嫩肉牛吃也不满足了。 朱文轩好笑,夹了肉丸子给他道:“今天王婶跟我聊天了,她担心没人去参加咱们婚宴。” 郭建军吃饭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轻松道:“放心,一定宾客满座。” 朱文轩放下碗,叹口气说:“别骗我了,是不是请客请得不顺利?” 郭建军否认:“你别瞎想,挺顺利的。” 朱文轩挑眉:“顺利人还拿锄头把你赶出来啊?” 郭建军脸色闪过尴尬,随后恼怒道:“肯定是赵挺那个大嘴巴跟你说的。” 朱文轩换位置坐到他旁边,亲昵撞了撞他身子道:“你跟我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儿?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我作为结婚当事人之一,你不觉得你这样一手包办凡事瞒着我是不对的吗?” 郭建军放下碗问:“你真想知道?” 朱文轩狗腿点头,“想。” 郭建军:“老一辈的,除了赵叔和矿场几个合伙人会来,以前马帮剩下那些长辈……一部分已经确定是不会来了,还有一部分没表态。车队的都通知到位了,全部来,所以,你看人还是不少,你别担心。” 朱文轩皱眉,不爽地道:“我不担心,华兴苑消费那么贵,少来几个还省钱。” 相对于有没有足够多的人来参加婚礼,他更关心的是:“赵挺说拿锄头赶你的是谁?”能让郭建军亲自去请的,都不是普通交情的,这么不给面子也太顽固了吧。 郭建军重新端起碗吃饭,随口说道:“赵军他爸。” 乍一听到这答案,朱文轩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赵军他是认识的,当初买下他核桃的人就是赵军,后来大家聚会,两人也时常见面。 可赵军他爸爸,他就只听说过了。 印象里,是他陪着郭建军去上坟的时候,当时郭建军跟他讲矿洞塌方,有提到赵军爸爸被埋在下面,是郭建军爸爸将他救出来的,不过……“哎,我记得你说他腿废了啊?” “是废了,但能站起来,只是走路跛的。” 朱文轩鼓着脸问:“他为什么拿锄头赶你啊?当初要不是你爸……” “正是因为我爸救了他。”郭建军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这些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爸妈,当时塌方,如果我爸不是为了救他,就不会在矿洞里耽误那么久,而我妈也不会因为久等不到我爸,私自跑进矿洞里去找人。他赶我嘛……” 轻吐出一口气,郭建军道:“还能为了什么,祖宗观念,男人要传宗接代,他大概就是心里难过吧,我爸妈都死了,我还不给郭家留后。” 朱文轩:“……” 他也生不来儿子怎么办? 想起赵军跟郭建军的感情不错,他问:“赵军那边呢?” 郭建军道:“赵军是赵军,老爷子是老爷子,赵军到时候还帮忙开车呢。” 其实这样就挺好了啊,这话朱文轩自然不能说,就撇嘴道:“那别人呢?大概有多少人会来?” 郭建军说:“定做的请帖还剩小半没送出去,其他都送出去了,到时候……来多少算多少吧。” 因为这事儿,朱文轩一下午都不得劲儿,晚饭他就没做了。 曹诚晚上就到,他准备接了曹诚,回家再做了和曹诚一起吃。 郭建军下午照样去了牛肉加工厂。 元旦不仅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也是牛肉加工厂开业的日子,他最近都在忙着开业事宜。 到晚上八点钟,他就开车回小阁楼了。 朱文轩将早上买来的菜放进后备箱,上车后被亲了一下,“你干嘛?” 郭建军漆黑的眸子盯着他,“这两天就看不见你了,我多看会儿不行么?” “别肉麻了。”朱文轩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可嘴角却翘了起来。 两人闹了一阵,到车站的时候,曹诚坐的那辆大巴车刚好进站。 郭建军将他和曹诚送到家,进去陪奶奶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第二天,朱文轩就跟曹诚窝在家里,看着大伯母最后清点“嫁妆”。 曹诚跟他小声说:“大红喜被啊,你们用着也不膈应吗?” 朱文轩手拐子撞了他一下,笑眯眯问大伯母:“文杰哥他们今天就到了吧?” 大伯母声音愉悦,脸上却佯装出不高兴说:“嗯,他们今年国庆节就没回来了,一家三口说是去海南旅游了,乱花钱,这次回来又只呆两天。要不是你结婚,我都直接轰他们不想回来干脆就别回来了,呆两天?屁股还没坐热呢。” 朱奶奶抱着张新阳道:“他们一年头道都在上班,难得有个长点的假期,出去玩玩也没什么不好的。听说海南那地方冬天都不冷,他们去的时候才国庆节,怕是穿短袖啊。” 朱文轩接过话说:“海南挺适合过冬的,奶奶,要不抽时间我们一家人也去海南旅游一次吧。”他这些年少有在家,说起来,奶奶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大山。 他越想越觉得该带奶奶四处走走看看,心一动说:“要不我跟郭建军说,咱们去度蜜月,一家人一起去。” 大伯母哈哈哈大笑说:“哪有一家人一起去度蜜月的,你跟小郭两个去吧。”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连同这些日子被外面渐渐传开的闲言碎语惹出的怒气都消了大半。他们朱家养出来的孩子,懂事又孝顺,就算跟个男人结婚,又没碍着别家什么事儿,他们自己过好日子就行,管人怎么说呢。不过,那些个嚼人舌根子的娼妇,最好别让她从她们嘴里听见什么难听的话,不然,她刘秀芬泼辣起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朱奶奶在一边泼冷水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想着出去玩儿呢。小郭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等加工厂一开,多少事儿等着他做呢。你别什么都不愁,还尽给他添麻烦。” 朱文轩哭笑不得,“奶奶,到底谁才是你孙子啊。” 朱奶奶斜了他一眼,“打明儿起,他也是我孙子了。” 朱文轩扭头去看大伯母,“大伯母,你看我奶有孙媳妇儿连孙子都不要了。” 大伯母笑道:“妈这话不错,小郭的辛苦我们可都看在眼里的。你瞧你自己,广州回来就窝床上躺几天,什么事儿都丢给小郭自己做了。” 朱文轩悻悻,不敢再说了。 他是看明白了,郭建军那货在潜移默化里,已经让全家人倒戈了。 估计现在两人要是吵架,大家肯定不会替他出头,只会一边安慰郭建军要多多包容他,一边训他不懂事不体贴云云。 朱奶奶念叨:“等空了你们想出去玩就去吧,但你看今年的事有多少?你大伯那天去蒜田看过,说该除草了。还有坡上的果树,也该修枝了。这眼看就过年了,杀猪还得耽搁好几天呢。” 总之一句话,没时间度蜜月,两个人度没时间,一家人度也没时间。 朱文轩被迫听了两耳朵的唠叨,最后狼狈逃窜了。 曹诚和他一起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抽烟,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听外面过路的人道:“快看,就这家,听说日子定在明天,对方是个大老板,就甘溪坝新修的那个大渡河牦牛肉加工厂的老板。” 另一个声音惊讶道:“真有这事儿啊,我以为是她们乱说的,两男人怎么……” 议论声渐渐压低了,随后嘀嘀咕咕消失不见。 曹诚扭头去看朱文轩。 朱文轩低头狠狠抽了口烟,抬起头的时候,眼眶有点红,“我是不是缺心眼儿啊,家里气氛明显压抑……他们瞒着我,我还真就当一切都很好呢。” 曹诚拍拍他肩膀,“这种事,不是应该早预料到的吗?你别理会就是了。” 朱文轩叹气,“我是不在乎,可家里人听了得多难受啊,我跟郭建军刚从广州回来那天,就听说大伯跟人干架了。我大伯脾气你不知道,他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这回要不是被人说难听了,肯定不会动手……” 朱文轩倒不是后悔跟郭建军大张旗鼓的结婚了。 郭建军已经做得够好的了,这份心意,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的。 他就是内疚让一家人跟着他一起承担这份闲言碎语。 虽然大家在他面前都说,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外面怎么说不用理会。 可,这又谈何容易。 他跟郭建军多数时候住在镇上,很难听到闲话,但奶奶、大伯和大伯母呢? 他们都爱他,都希望他能幸福,所以都默默承受着。 乡下地方,想想都知道这份承受有多么沉重。 一支烟抽完,朱文轩抬头,看曹诚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笑了笑道:“我没事儿,我就是在想,等明天婚礼结束后,我也该试着学郭建军的办法了,只有足够有钱、有名了,别人也不敢废话了。”   ☆、第七十四章 且不说被郭建军邀请参加婚礼却没来的人有多少。 至少元旦这天,迎亲的队伍很庞大。 婚车队是在早上八点半开到朱家门口的。 除了最前面是郭建军的宝马车,后面跟着的,一溜儿全是黑色奔驰。 三十六辆奔驰车沿着朱家外面的大马路一直往下停摆,气势恢弘,拐弯都不见尾的。 朱文轩起初不知情。 等郭建军进门,给奶奶磕了头,收下红包将他带出门的时候,才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 原本围观稀罕事儿(两个男人结婚)的村民,也都在识货的人的惊叹声中转移了注意力。 对于种蒜薹卖一两块一斤、种水果卖几毛钱一斤的村民来说,比起闻所未闻的男男结婚,他们对天价的车子更感兴趣。 整个县城,偶尔能看见一辆几十万的车,哪怕只惊鸿一瞥都能回味好久了。 如今上百万的车,一次性看见三十六辆,绝对够大多数人作为谈资并翻来覆去谈上好几十年了。 连车队跟来迎亲负责开车的那些人,都是一脸猪哥像。(对着车子流口水) 朱文轩从震惊中回神,一把扯过身边的郭建军问:“你钱多烧得慌啊?” 郭建军无辜耸肩,伸手指着第二辆车副驾驶上坐着的手臂靠在窗边的王栋道:“是你王老师说我租的车太寒碜了,要给你换豪华版车队。” 朱文轩还不知王栋已经到了,赶紧跑上前,到车窗边一看,发现驾驶位上坐的竟然是戚忠国。 他兴奋问道:“戚大哥、王老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戚忠国笑着点了点头。 王栋神态骄傲,先挑剔地打量了一遍他行头,才轻描淡写道:“我们昨晚上到的,太晚了就没给你打电话,直接让郭建军给安排的住处。” 说到住处,王栋耳根子可疑的红了一下,不过,只有他身后的戚忠国发现了而已。 戚忠国眼里带笑,对朱文轩说:“新婚快乐,你那个小徒弟在后面的车里。” 话刚落,王伟江从后面的车里蹦了下来,撒欢小跑过来道:“朱哥,新婚快乐!” 朱文轩看着一身西装,头发被理的整整齐齐,含笑谢道:“谢谢,今天人多,可能顾不上你,但是到这里就不用跟朱哥客气。” 小王郑重点头,转向郭建军道:“郭哥新婚快乐,以后可要对我朱哥十二分好啊。” 郭建军一挑眉,匪气盎然。 小王被他这么一看,当场就愣了。 朱文轩大怒,一拐子撞到他肚子上。 郭建军无奈,软了面部表情矜持对小王点点头道:“我对他零分不好。” 那语气太过情深意重了,听得朱文轩起鸡皮疙瘩,但几个却是忍不住都莞尔了。 赵挺是今天的总指挥兼主婚车的司机。 郭建军进门给朱家长辈见礼的时候,他就安排人把朱家准备的婚庆用品全搬到了小货车上。 郭建军新房家具用品皆是齐备,所以朱家准备得不多,也就大伯母张罗的一些寓意美满的物件。 赵挺叫了七八个人,几分钟就全装上车了。 他回头又把朱家人安排上奔驰车,完了走到郭建军跟前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嗯。”郭建军应下,带着小老板上了宝马。 他两坐在后座,赵挺开车,曹诚作为象征意义上的伴郎,坐在副驾驶。 一挂鞭炮扔出车外,赵挺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启动车子,率先开道。 后面的车子紧跟其上,在村民们的夹到围观下,浩浩荡荡开向九襄镇上的新房子。 乡下诸如结婚这类的大事,基本都是在家里操办的。 宾客除了要宴请亲戚朋友,还要宴请周围邻居。 可朱文轩和郭建军结婚,直接在大多数村民进都没进去过的华兴苑举办,大家伙儿感叹‘朱家那孙子找的男人有钱’的同时,心里也对‘都是乡里乡亲却没有收到邀请’颇有微词。 这微词碰上微词,“知音”相谈恨晚的感觉就来了,本来心思没那么坏透的不至于骂人辱人的也被几句流言煽动,不自觉就跟着开始说些“恶心、变态”之类的话。 朱家底下一户人家外面,六十多岁左右的小老头一边抽烟一边对着车队吐口水,嘴里骂道:“一家子不要脸的下作玩意儿,迟早要遭报应,被老天爷收了去。” 旁边蹲地上洗衣服的儿媳妇听不下去了,碰一声摔了盆子道:“爸,人家结人家的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啊,那天是朱文轩不在家,他要是在家……” 女人抿了抿嘴道:“你没听说他小时候连胡家老大肉都咬掉了一块,这要是让他知道你动手打他大伯,你看找不找你拼命。” 小老头眼睛一瞪,嘴角上已经结巴的伤口隐隐作痛,涨红脸怒骂道:“你个娼妇,哪家儿媳妇跟你一样敢这么跟公公说话的。” 女人抢白道:“那你看看哪家公公整天在外面闲话惹事让人追上门打的,我拜托您消停一点哎,这朱家可不比别家,现在跟人大老板接了亲,更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得罪的起的,你看那车上,咱们村子和书记可都坐在上面呢。” 想起前几天回娘家,听家里哥哥说,甘溪坝那牛肉加工厂开业后,要在本地招工人上班,工资都是上千的。她本来还挺高兴,跟朱家是邻居,到时候上门托句话就能去上班。现在种田挣不了啥钱了,还不如上班强呢。 她哥哥还让她帮她嫂子也说句话,到时候一起去上班,他每天骑摩托车接送她们。她当时痛快应了,朱奶奶为人慈爱好说话,她觉得她和嫂子干活儿都麻利不偷懒,肯定能被聘上。结果欢欢喜喜回家,还没进屋就听邻居说,她公公背后嚼朱家那孙子的舌根子被朱家大伯听去了,两人正干架呢。 女人现在是没脸上朱家开口了,想家里老的要养,小的要读书,男人一年在外也挣不了几个钱,心里来气,端起盆子一边进屋一边道:“我可是听说朱家今天结婚,不仅请了村干部,连乡干部都请了,爸你看干部们都不说啥,你以后还是少说几句吧。” 小老头嗤笑:“你就听那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吹吧,乡长他还去参加朱家孙子的婚礼?呸,他朱家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什么官儿都认识。” 女人都气笑了,回头说道:“爸怎么就知道人家朱家不是了?再说了,朱家不是,那个大老板还不能是吗?你看现在汉源新闻都重播几遍那个大老板的牛肉加工厂了,说他是农民企业家,咱们县响应经济发展的先锋人物,倡导全县人民向之学习呢。” 小老头张嘴想要反驳,可到底是没话说,就骂骂咧咧几句溜达出门了。 这一幕坐在婚车上的朱文轩自然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那天和大伯干架的人到底是谁? 全家人都担心他那种‘暴走’模式,合伙把他瞒得死死的。 他估计郭建军后来调查过,但郭建军不说,他也没辙。 不过,总体说来,郭建军以工厂会在本地招工作诱饵,确实堵住了一部分“明事理”人的嘴。   ☆、第七十五章 婚礼最终举办地点是在牛肉加工厂的大堂里。 所以,待众人参观完新房,婚车队又要将新人和客人送回甘溪坝牛肉加工厂。 牛肉加工厂正式注册后,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叫“四川大渡河耗牛肉食品有限公司” 只不过,当地人对公司的概念还很模糊,他们更喜欢叫它“牛肉厂”,连“加工”二字都省了。 吉时定在上午十一点。 总指挥赵挺在十点二十准时吆喝手下司机:“一到三十六号,一到三十六号,全体注意,各就各位,启动车子,待客人上车后,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一号收到” “二号收到” …… “三十六号收到” 车队司机今天统一穿了黑色西服,右边胸前口袋里各竖一个对讲机。 接到赵挺的命令,三十六人迅速下楼,握拳在侧,小跑至车前,整齐划一拉开车门,齐齐打火。 这么多威猛汉子统一行动,动静自然不小。 尤其是带了小孩儿来的客人,更是因为被孩子拖着看闹热,无需请动就自己下楼了。 朱文霞带着蒋小花几个小姑娘,穿着美人鱼馆新上架的兔毛领大红色呢子束腰连衣裙,蹬双小皮靴,笑容美甜美甜的把还在楼上的客人请下楼,一一安排上车。 王栋看着这一幕,心里酸酸涩涩,斜了戚忠国一眼,阴阳怪气的对郭建军道:“排场不小。” 郭建军得意地搂过小老板,笑得一口白牙,“羡慕就直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哭戚大哥只当你不吃奶呢?” “噗……”朱文轩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栋冷得掉渣的视线刷一下射向他。 朱文轩瞬间消音,只是嘴角抽抽得厉害,没一会儿,就憋成了茄子脸。 郭建军叹气,大手在小老板背上顺了顺,搂着他上车。 王栋突地回头,眯着眼问戚忠国:“你看不见我被欺负了吗?” 戚忠国:“……” 这就哭上了? 对方如此诡异的眼神和表情,感觉不出来就怪了! 王栋阴着脸磨牙,“我问你话呢!你乱七八糟想的是什么?!” 戚忠国:“没想什么,就是一下没习惯。” 王栋愣神,“什么没习惯?” 戚忠国拉着他上车,说:“一向都是你欺负别人,你突然跟我告状被人欺负了我没习惯,放心,晚上我帮着你闹洞房。” “去死!” 王伟江摇着头上了车。 赵飞龙见他这样,笑呵呵问:“哥们儿咋了?” 王伟江一脸不忍直视道:“王总监实在是太不知道忌讳了,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赵飞龙眨眼,“王总监是谁?” “王总监你都不知道……哎,你又是谁?” 赵飞龙:“……”(让我四十五度望天明媚忧伤一会儿。) 司机的存在感已经低到如此程度了吗? 还是说奔驰并不适合我。 哎,果然应该开着东风大力神来的。 “噗,你们两真逗。”坐在后座的女生突然开口道。 赵飞龙和王伟江齐刷刷回头看向她,看完又默契扭头看向旁边戴着眼镜禁欲感十足的男人。 女生俏皮眨眼道:“这是我叔,帅吧。” 不等两人回神,她便叽叽喳喳介绍起来,“我叫田密,实习护士,我叔陈宇,男科医生。” 陈宇矜持地点点头。 赵飞龙咧嘴道:“你们也是郭哥和朱哥的朋友吧,我叫赵飞龙,郭老大的小马仔。” (……小马仔)王伟江心想还有人这样介绍自己啊,但也礼貌笑笑,“我叫王伟江,是朱哥以前的同事。” 陈宇本来不欲多聊的,可听到这话,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立马扭转,和蔼可亲的如同他隔壁科室(小儿科)的发际线日渐后退的刘主任,“我跟阿轩(呕)是铁哥们,说起来他在外面上班的事我知之甚少,阿江你给我讲讲吧。” 王伟江听他称呼自己阿江,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可听他称呼朱文轩也是阿轩,就当是亲近之意了,便从建达是干什么的开始讲起,“朱哥在我们公司,不,他在整个行业里都是很有名气的,虽然比不上王总监那么有名,但是朱哥还拿过全国设计大赛创意奖……” 随着婚车队浩浩荡荡的沿着流沙河公路蜿蜒而下。 前面的朱文轩不知道,他家有名无份的小徒弟将他的事迹抖落了个干净。 以至于,在此后的几十年里,他每次跟姓陈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时候,总会被挤兑“你个连清白都守不住的蠢货好意思跟我前面张牙舞爪么?” “来了,来了,快点火。”看见车队拐弯,候在门口的赵军手臂一挥。 牛肉厂大门两边的人立刻点燃了引线。 鞭炮声中,赵挺开着的宝马率先进入牛肉厂。 郭建军和朱文轩下车,看见赵大忠迎上来,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问候:“赵叔,您……” “去去去,一边儿去!”赵大忠不耐烦地挥手,他烟杆子暂时交给旁人保管了,手里没了家伙,还挺不习惯。朱文轩和郭建军面面相觑。赵大忠伸脖子没看见人,压着声音问:“朱家长辈呢?” 郭建军愣了一下,瞬间了悟,忙扶着人走到朱奶奶坐的那辆车。 朱奶奶刚被朱大伯母扶下车。 老太太这辈子第一次坐小车,虽然不晕,可也不太自在。 两拨人碰到一起,赵大忠一张褶皱脸笑成了花骨朵儿,“这位就是亲家奶奶了吧,我叫赵大忠,跟建军他老子是八拜之交。” 虽然不认识,但朱奶奶听他这话,就知道他算是郭建军这边的长辈了。 对方能出门迎接,至少将对亲事看重的态度摆在了那里。 如此,她便笑着说:“两孩子走到一起,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小赵喊我婶子就行。” 赵大忠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婶子快进去瞧瞧,里面收拾得可规整了。” 赵挺在一边抽了抽嘴角,跟曹诚嘀咕:“朱奶奶喊我小赵,喊我老子也喊小赵,这辈分……” 牛肉厂的大堂就是一间很大房子。 当时郭建军说想弄个地方,以后用来召开员工大会和呈列公司足迹见证,有点展览厅的意思。 朱文轩就大笔一挥,在设计图上给他画了一块一百八十平米的空间。 喜嫁和另一家婚庆店的员工,在车队进门后,开始各司其责,将客人带进大堂入座。 朱文轩跟着进去看了一圈,瞪目结舌的同时也有点想把败家玩意儿(郭建军)揍一顿的冲动。 太奢侈了! 乡下地方,谁家办婚宴还铺地毯?(一般都是坝子里拉个篷布,底下摆桌) 就算要铺,从台阶上铺一段进去,意思意思就得了。 整个大堂,全是红灿灿的厚地毯,他都看见不少人走到门口又悄悄退出去,在外面的花台边儿上磨鞋底的泥巴。 没过几分钟,沿着厂房围墙周边的一圈花台,全被泥巴糊了一遍。(=_=) 朱文轩一头黑线,戳着郭建军腰问:“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红色啊?” 入眼全是喜庆的大红色,红桌布、红椅套、红坠链,东灯笼,还有红玫瑰贴了一墙的心形图案。连摆放在门口的花篮,也全是大红色花朵,要多喜庆,就多喜庆。 喜庆的朱文轩不得不发愁,“一会儿县长大人来了,真的不会生气你打着开业典礼的旗号让日理万机的全县一把手给你庆婚?” 郭建军递了他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 然后很臭屁地说:“我刚才看见你们村那书记张着嘴巴都忘记闭上了。” 朱文轩无语,“你老是盯着他看干嘛?” 郭建军撇嘴,“你不知道那大叔多烦人,看谁都是鼻孔朝天的。” 朱文轩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书记姓李,五十岁出头,为人一板一眼、不苟言笑。 ——换言之,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这会儿,不苟言笑的李书记正坐在桌子旁边研究发给客人的喜烟和喜糖。 朱文轩看见他把喜烟喜和糖都踹到包里,囧了一下,拉着郭建军到门口接(迎)客。 门口有专门的迎宾队(喜嫁的美女员工),还有负责登记礼钱的乔田亮。 朱文轩和郭建军刚走到门口位置,就看见有车子开了进来。 车队的帅小伙儿立马上前开门,将人迎到大堂门口,算是完成交接。 来的是派出所的人,不过,穿的是便衣。 郭建军跟他们握手问好,又拉过小老板介绍了一遍。 里面有几个是上次美人鱼馆开业就见过的,朱文轩还能喊出名字。 村民们基本都不认识派出所的人,所以,几人进去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倒是接下来到的客人(正、副县长),刚被郭建军迎进去,那边李书记一下就蹦了起来。 郭建军故意将几人的位置安排在邻桌,脚步轻快又回到门口。 县委书记一家子都来了,他是当官的里面唯一一个知道郭建军今天结婚的人,所以,备的礼也很厚实。郭建军这边刚送进去几个客人,回头就见他带着全家老小一块儿来了。 乌明看了朱文轩一眼,笑着对他道:“建军,不给介绍一下啊。” “乌叔、甘奶,嫂子你们来了啊。”郭建军打了招呼,拉过小老板介绍:“这是文轩,文轩,叫人。” 朱文轩礼貌地学着他喊了一遍人。 等送进去后,才小声问:“他是县委书记吗?怎么你们还有交情啊?” 郭建军跟他咬耳朵:“乌明抱着的小孩儿,是那年地震我从幼儿园里背出来的,所以他们一家对我很感激,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带孩子来给我拜年。” 最后,婚礼还迎来一泼人意想不到的人。 ——当年郭建安车祸遇难的死者家属。 熬过最痛苦的日子,郭建军每年锲而不舍的上门,送钱送礼,谁家有难也出手帮一把,早就将仇恨化解干净了。他们听说郭建军今天结婚,几家人约着,没有请柬也带着红包来了。 朱文轩站在郭建军旁边,清晰地擦觉到那刹那间他身子的震动。 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在人看向自己的时候,朱文轩轻声说道:“谢谢你郭建军,都是你又能干又英雄,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见证这场婚礼。” 郭建军笑了笑,反手牵着他,一步步走到红毯台上。 徐海涛是婚礼主持人,在五分钟的开场白加气氛活跃后,就把话筒交给了郭建军。 郭建军一手牵着小老板,一手拿着话筒道:“请在座各位为我见证,我郭建军从今以后,会爱他、宠他,陪他到老。” 他将小老板的手举起,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凑过去亲了亲小老板的脸蛋。 众目睽睽,朱文轩一下红了脸,但也朗声庄重道:“请在座各位为我见证,我朱文轩从今以后,会敬他、信他,伴他左右。” 亲友团带头鼓掌,大堂里所有客人也都噼里啪啦开始鼓掌。 郭建军打开礼盒,将之前取下来放进去的项链再次拿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小老板戴上。 两人交换,朱文轩也替他戴上。 底下窃窃私语,“是金的。” 某客人啧啧道:“这项链值钱了。” 王栋嘴角抽搐,无力扶额道:“这么不伦不类的婚礼现场,还有这么土得掉渣的金项链,郭建军到底是什么品位?!好歹准备个戒指啊!” 曹诚接过话说:“我听小朱说,他们主要是考虑到戴戒指下田干活不方便。” 王栋:“……” 果然再豪华也是农村人,改变不了审美观和生存环境的局限。 戚忠国这时候凑到他耳边吐气道:“我许不了你婚礼,但许你这一生不离不弃可好?” 王栋安静坐着,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可两分钟过后,脸却从耳边红到了鼻尖。 一个“好”字,细如蝇音,却难得温柔、缱绻…… 说是西式婚礼,但也没有问婚部分。 而且,现场的布置更接近中式婚礼。 乌明作为县委书记,当代表上台讲了一番话。 最后,以祝贺这对新人新婚快乐、长长久久而结束。 有了婚礼在前,后面的开业典礼反而显得简易。 吉时一到,郭建军、朱文轩和两个县长还有乌明一起,瞬间剪断了大红绸布。 所有人移步隔壁的华兴苑。 对于来看热闹和吃喜宴的客人来说,这才是重中之重。 当然,郭大老板安排的宴席,自是让每个客人都把肚子吃到了滚圆的。 整个婚礼相当成功。就算各有心思的人,在吃了两顿价格不菲的美味宴席后,对郭建军和朱文轩的“合法性”也认肯了。 小村长在和郭建军敬酒的时候,得到会从村里招人的肯定回复后,就亲切的把郭建军当成村里媳妇儿看待了。 李书记中途在亭子里看县长和副县长下象棋,被问到工作,紧张得出了一脑门汗…… 待到晚上,客人散去,郭建军打发婚庆店的人先走,说大家都辛苦了,现场隔天再来处理。 两个婚庆店的人,今天算是累惨了。 不过,郭建军给的红包很厚实,大家都十分高兴,强打起精神对着新人balabala说完吉祥话,才功成身退。 郭建军看着剩下没走的人,笑着问:“你们是打算再找个地方接着喝,还是……” 王栋站在人群里大声道:“我们打算闹洞房,闹完洞房你们两口子好睡觉。” 赵飞龙跟着起哄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还喝什么酒啊,兄弟们,开车出发去婚房,咱们今晚上要看裸身三十六式。”   ☆、第七十六章 关于闹洞房这件事,朱文轩和郭建军都有准备。 可当两人被分开(一个关在卧室里,一个架到客厅里),一件件道具被分别送上,还是不约而同的有种夺门而出、跑路的冲动。 朱文轩坐在卧室里的大红喜被上,盯着赵飞龙手里的东西头皮发麻。 王栋一挥手里的假鞭,指挥赵飞龙将黑丝袜送过去,对小徒弟邪恶笑道:“你就乖乖换上吧。” 卧室里人不多,就王栋、戚忠国、曹诚、赵飞龙和王伟江,其他人都在客厅“伺候”郭建军,顺便等着他(朱文轩)换装出去开始游戏。 这会儿,听到王栋的话,除了戚忠国(戚忠国抱胸靠在角落的墙壁上,身心都被通身具是散发出女王味道的某人给吸引了),其他人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朱文轩伸手指着几人,悲愤控诉:“你们枉为兄弟!” 曹诚笑眯眯上前:“你是自己换还是我帮你?” 朱文轩一声惨叫:“曹诚你竟然第一个对我下手?!” 门外有人敲门道:“里面的好了没?郭老大等不及了啊。”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王栋开始采取措施:“曹诚你把人按住,飞龙和小王上去把他裤子扒了。” “别!别!”朱文轩大喊:“我自己换!我自己换!” 曹诚松开手,转身对着王栋比了比大拇指。 朱文轩咬牙,解开皮带扣,一把将裤子脱了下来。 赵飞龙和王伟江都是乐不可支地看着他动作。 曹诚嬉皮笑脸地吹了个口哨,成功把朱文轩闹了个大红脸,他恶狠狠瞪了自己好友一眼,不情不愿地拿起丝袜开始穿,心里都快哭了,“这玩意儿太小了吧。” 王伟江道:“放心好了朱哥,这袜子弹性大得很,套头装恐怖分子都行。” (朱文轩:“……#¥%#”) 卧室里开着空调,倒是不会冷,可裸露在外面的两条大腿,被紧致的丝袜包裹住,那种别扭劲儿就别提了。朱文轩深呼吸几次,才把反抗的念头压下(┭┮﹏┭┮实属是敌军力量太过强大反抗不赢啊!) 客厅里,车队的人,以赵挺为首,全部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了。 郭建军一身西装丝毫未动(抛开内裤外穿的造型不谈的话),他大红色内裤外面,被赵挺捆了一根香蕉,直戳戳昂首在那里。 朱文轩刚被推出来,就被人从后面扒掉了西服外套,只剩顶上连开三颗纽扣的白色衬衣和半遮半掩的粉色领带,配上他那张通红的脸蛋和底下套了黑丝袜的修长大腿,浓烈的色情味道弥漫开来。 客厅里,众人立马嗷嗷嗷嗷叫了起来。 赵军溜上去,摸了他大腿一把,浪着音儿线喊:“小老板好性感啊~~~” 咸猪手摸到丝袜上的摩擦感,让朱文轩吓了一跳,他几乎是瞬间就冲进郭建军身边。 这下嗷嗷嗷声更加响亮了。 郭建军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忍住笑凑到他耳边道:“你放开点,放开点他们没得玩就不玩了,你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起劲。” 朱文轩也觉得自己刚才下意识寻求(郭建军)庇护的行为太过丢人,心里建树半天,才放开郭建军,红着脸站在一边随便他们摸。 郭建军等他们闹了一会儿,伸手抓住一只手想往小老板屁股上摸的手道:“你们到底是闹洞房还是占便宜的?” 赵挺上前道:“都别摸了,我们让郭老大摸给我们看。” 朱文轩刷一下回头,瞪着赵挺锉牙。 “哟?”赵挺伸手挑起他下巴,“小样儿还挺贞烈,大家说摸多久算数啊?” 曹诚说:“摸个两分钟吧,别耽误重头戏。” 赵挺笑道:“行,来来来,开始计时啊。” 朱文轩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忽略周围的无数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可郭建军滚烫的大手摸上他屁股的瞬间,他还是轻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身子,脑子里“砰”一声炸开花,从脚底心到头发梢,感觉所有毛发都竖了起来。 两分钟才过去四分之一,有人就开始要求花样儿了,“郭老大你这技术不行啊,要摸、揉、捏、拍,讲究时轻时重、时快时慢才能让小老板快乐啊。” 朱文轩呕出一口老血,心里大骂:快乐个毛线啊(?)~~o(>_<)o~~ 可当真后面的那只大手改为又摸又捏,时不时还拍打两下,他全身都过电似的酥麻起来,身子变得发软,脚下忍不住就躲了一下。 赵挺及时喊停:“小朱你不配合啊,刚才的不算,重新来过,这次你得把屁股翘起来。” 朱文轩欲哭无泪:“不带这样儿的啊,你们也没说不能动啊!” 反抗注定无效。 朱文轩躬身下去,将屁股翘了起来。 周围嗷嗷嗷的叫声,叫得他头脑发胀,也不知道是不是头向下的姿势让他氧气不足,感觉人都蒙了,像只听命行事的布偶一样,不断在赵挺“翘高点翘高点”的重复中调整自己…… 背后的大手这次也被逼着用力了许多,不管是揉捏搓扁,还是击打臀部,都跟平时的“实干”无异了。 这样的程度,想要憋住悸动根本不成。 好不容易熬过第一关,朱文轩隐约觉得丝袜已经有点儿勒住自己小丁丁了。 这么多人看着,硬了可就丢人了。 乘着空隙,他逃出去灌了一大杯冷水。 再回来,郭建军被要求坐在茶几上,双腿叉开,朱文轩一看他腿间的香蕉就苦了脸。 曹诚过来推他,“快点,快点。” 朱文轩悲呼:“曹诚我告诉你咱们友尽了!” 曹诚笑嘻嘻地道:“看开点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被压着跪在地上,两手抱着郭建军大腿,朱文轩抬头望着笑得开怀的郭建军,手下用力掐了他一把。这个混蛋,竟然还笑得出来。 赵挺那个磨人的小妖精这时又道,“小朱,提醒你哦,只能用嘴,先剥皮,后吃蕉,吃的时候不能用牙齿,犯规有罚。” 一根香蕉,吃了十来分钟,总算被放过了。 有过这两项游戏热身,后面的郭建军腿间夹个农夫山泉矿泉水瓶,他上前咬掉瓶盖,喝一口后回头大声道:“郭建军的农夫山泉有点甜”已经表情自然了。 反倒是让他在腋下夹个奶瓶,郭建军吸吸舔舔后说“好吃”让他红了脸。 接下来的一系列添筷子、擀面条、运转乾坤、如鱼得水……花样儿成出不穷,闹得朱文轩连脾气都没了,让干啥就干啥,说舔就舔,说蹭就蹭,再无半点放不开。 他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可到游戏末尾,赵挺的话还是让他挣扎大喊起来:“你们杀了我吧。” 赵挺拍拍手道:“最后一项,最后一项了。” 朱文轩累得靠在郭建军身上休息,他的衬衣早不成样子了,领带也歪歪斜斜,丝袜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破了,从大腿根部了烂个大洞,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腿肉。 郭建军刚才又是给小老板舔脚又是给小老板唱征服的,加上宴席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也累得不轻。不过,看小老板一头密汗,眼里透出疲惫,他还是打起精神,从后面将人楼主,手指在腰部的位置轻轻揉按着。 朱文轩舒服得直眯眼,巴不得现在就开始赶人,跟郭建军好好睡一觉。 赵挺从人群里接过一根花色的毛尾巴。 朱文轩愣了一下,直起身子怒道:“姓陈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宇淡定道:“不好意思,我不仅在这里,今天百分之八十的游戏都是出自我手。” 说完他还朝朱文轩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要不是被郭建军拉着,朱文轩都想扑上去挠他两爪子(这个庸医一肚子坏水迟早报应啊!) 郭建军见小老板闹腾的厉害,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大喜日子,来者是客,你主人家的肚量呢?” 朱文轩“哼”了一声,冲姓陈的比了比拳头,扭过身子防备地盯着赵挺问:“你想干嘛?” 赵挺拿着花色的毛尾巴道:“陈医生说你炸毛的时候配一条尾巴比较形象,最后一项就是,把这条尾巴塞进屁股,然后做出两组表情,一个是不小心被踩到尾巴炸毛的表情,一个是回头看着郭建军可怜兮兮的表情。” 朱文轩目瞪口呆:“……你跟我开玩笑吧?!” (他怎么可能做出那么蠢的表情,还要屁股里夹着一条尾巴! 郭建军,救命!~~o(>_<)o~~) 这种游戏,不用想直接跑,朱文轩瞬间转身,挤开人群往卧室方向逃窜。 赵挺笑道:“抓住他,押过来。” 朱文轩挣扎,“赵挺,赵哥,赵哥你高抬贵手。” 毛尾巴把柄塞进内裤里,直戳戳抵着屁股,呈现炸毛状态的尾巴就在后面高高翘起了。 郭建军:“……”(摸下巴,为什么他觉得这样子的小老板特别让人想欺负呢?) 王栋偏过头问:“阿国,你觉不觉得小徒弟和这玩意儿很般配啊?” 戚忠国笑了一下,斜眼戏谑地打量他:“我觉得它和你也挺般配的。” 王栋黑脸,踢了他一脚炸毛道:“哪里配了?哪里配了?” 戚忠国含笑说:“这不是挺配的吗?” 王栋噎了一下,随后笑道:“滚蛋!你个老不要脸的。” 戚忠国:“……” (老、不、要、脸!) 郭建军摇头,看着小老板实在是可怜,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含在嘴里,走过去将地上的小老板拉起,俯身就亲了下去。 朱文轩正在奋力挣扎,突然被亲,耳尖烫了一下,随后就被辛辣的液体灌进喉咙。 郭建军松开他,他立马弯着腰咳嗽起来,再抬头,已经是泪眼汪汪了。 不知所以的人:“……” (特么亲一下就能做出如此传神的可怜兮兮的表情吗?!) 见识过朱文轩沾酒即哭本领的车队众人:“……” (郭老大你作弊啊喂!) 郭建军将可怜儿的不成样儿的小老板打横抱起,“游戏结束,要留宿的自己找房间,不留的赶紧滚蛋,人都让你们整哭了还想咋的?” 朱文轩一边抹眼泪一边配合嘤嘤嘤哭。 所有人集体斜眼冲着他比了个中指。 郭建军抱着人走到卧室门口,转身对着曹诚道:“一会儿记得把楼下的门锁了。”说完抬脚“砰”一声关了门。 被放到床上,朱文轩痛苦地翻了个身,捂着脸道:“他们太坏了。” “是么?”郭建军欺压上去,大手摸着他身后的那条尾巴,亲了亲他鼻尖儿说:“可是我也享受到了怎么办?” 朱文轩把眼睛虚开一条缝隙道:“被整的是我,你当然享受到了,我看你笑得挺开心。” 郭建军撑起身子看他,小老板的衬衣只剩一条领带堪堪系着了,底下的黑丝袜烂了好几处,一片黑色,一片白色,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晃得他气血上涌、心猿意马…… 朱文轩自己抬起屁股,伸手将内裤里塞着的尾巴扯了出来,撇嘴扔到地上。 不待他回头,屁股上包裹着的丝袜就被“撕拉”一声扯出一个破洞。 他惊恐回头,看了一眼郭建军,再顺着郭建军炙热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白花花的屁股。 朱文轩:“……” 郭建军大手捏上去,颠了颠他臀肉,俯身亲了一口。 朱文轩推开他:“你干嘛?” (亲人屁股什么的当真大丈夫吗?) “干你!”郭建军快速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大手将碍事的衬衣扒开,密密的热吻一个个落在因为动了情泛出淡淡粉色的肌肤上。 朱文轩微红了眼眶,嘴里溢出一声呻吟,之前被接二连三的游戏拱出来的欲望也得以纾解。 他伸手圈住郭建军脖子,将胸前颤栗的乳头送到郭建军嘴边。 郭建军一口含住,用舌尖拨了拨问:“钢舌弹珠听过吗?” 朱文轩迷蒙着双眼看他,思维因为身体里汩汩流淌过的快感迟钝了不少,好一会儿才摇头表示不知。 郭建军看着他,伸出舌头,快速不间断的拨动着他胸前早已立起的乳头。 酸酸涩涩的酥麻感一点点扩散,朱文轩仰着脖子,嘴里欢愉的音符一个个蹦出,最后连成一串,如同一曲浪漫的爱人恋歌……   ☆、第七十七章 若说朱文轩之前还惦记着婚礼后带上全家去度蜜月,可当真婚礼后无数事情接踵而至,他和郭建军两头忙碌,别说去度蜜月了,连坐下一起吃顿饭都不容易。晚上归家,也是累得倒床就睡,当初定下的双数日子滚床单,被不得已改为‘不困的时候滚床单’,如此,度蜜月的事情自然泡汤。 忙碌事情之一,郭建军的牛肉厂正式开业。 虽然还不急着投入生产,但人员组织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趁着年前的功夫,将管理人才和车间工人招聘齐全,简单做一下入职培训,待来年就能大刀阔斧的生产、营业了。 忙碌事情之二,郭建军在镇上买了地皮,打算建房子。 这事儿是婚后第二天,郭建军将家里财政大权上交给小老板的时候才透露的。 朱文轩当时震惊得不行,毕竟,郭建军大手笔买了一栋六层楼的房子就已经够土豪了,现在买地皮建房子,明显是要投资房地产了啊。虽然镇上还不存在房地产一说,但性质就是这么个性质啊。 深觉自己傍上郭建军有点‘嫁给王老五’的蛋疼感,朱文轩开始清点自己的个人财产,一份美人鱼馆的房产证,几张存款不多的银行卡(多的五十万——建达支付的报酬;少的二十块——旧卡还没注销=_=)…… 对比郭建军交上来的,朱文轩羞愧难当,当即表示要奋发图强,努力赚钱,坚决不做‘吃软饭’的花瓶男! 他口号喊得如此响亮,做不做得到先不说,但郭建军很给面子的鼓励了一番,并把已经准备好要拿出来的萝卜岗八百亩地转让合同书又偷偷收了起来。 (郭建军:这么打击人的事儿还是瞒着小老板好了。) 言归正传,郭建军在镇上的地皮,打算赶在年前把地基先打好。 各种材料购买、施工队伍拉建、合约条款商定……总之一切前期工作都必须做完,年后好加快速度施工,争取在五月份全部完工。 朱文霞老公张华以前也是吃工程饭的,如今,肥水不流外人田,郭建军就将活计承包给他,让他在当地找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做工,务必保证修出来的房子不管是质量还是格局,都是九襄镇上独一份儿的。 质量方面,除了好的材料、好的施工队,郭建军还请了一个好的工程师来主持大局。 工程师姓黄,黄工,曹诚推荐的人,据说从事土建行业已二十余年,有一级建造师资质。朱文轩当时听到这条件,还多心对方不会来。结果对方一听是乡下地方,待遇却跟城里没差,立马就跳槽过来了。内里原因,其实是黄工老母身体不好,他本人最近一直在找合适的乡镇县城,打算举家移民。 质量有了保障,剩下独一份儿的格局,没得说,又是贤惠能干的小老板的菜。 郭建军这次没有正儿八经的给小老板算设计费,但也明说,等房子建成后,小老板可以用私房钱三折优惠购入房子,转卖出去所赚的钱,任他按照自己意愿随意投资。这跟夫夫共同财产不同,算是小老板自己的小金库事业。 小金库事业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在对比了两人的财产差距后,朱文轩摩拳擦掌、干劲十足,花了一个多星期时间,就把大致建筑图纸画了出来,因为年前只打地基,所以详细的楼层图纸可以延后画制,他便先将地基部分完成了。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节约时间,别以为只有郭大老板一个人忙碌,小老板也是很忙碌的。 忙碌事情之一,马上过年了,美人鱼馆要订购大批新衣,还得筹办一次针对春节促销优惠活动。 当初美人鱼馆制定了会员打折制度,如今开业短短四个月,会员队伍发展迅速,已经超过一千人了。实在是美人鱼馆的服装深得人心,价格虽然偏高,但和繁多的款式、漂亮的颜色以及经得起久穿考验的质量比起来,就不足一提了。 从衣服订购,到活动策划、店铺布置、礼品准备,朱文轩和美人鱼馆全体员工,足足忙了两个星期才算搞定。 这边稍微松出一口气,第二件迫在眉睫的事儿又来了。 ——甘溪坝和大地新的蒜田里,绿草丛生,都快把蒜苗孕育蒜薹所需的养分吸光了。 郭建军本来说等忙过这段时间,就陪他一起去拔草的。 可奈何进入腊月,蒜薹的孕育期,正是浇水施肥的最佳时间,不把杂草除掉,施肥只能是雪上加霜。情况如此刻不容缓,朱文轩只好回家背着背篼下田拔草去了。 一个人两只手,哪怕是他再麻利,一天也干不了多少活儿。 朱文轩每天早出晚归,中午都是带的干粮,饿了就席地而坐,啃几口干粮,就着冷开水灌下去。 这样忙碌了一个多星期,终于等到朱大伯将自己家和朱文霞家的活儿干完了来帮他。 美人鱼馆这些天生意火爆,朱文霞收钱收到手软,经常叫了外卖,放冷了都没空吃,而张华又被郭建军弄去修房子了,所以他家的活儿也只有朱大伯帮着干了。 有了朱大伯的加入,速度明显上升,可等两人齐心将甘溪坝蒜田的杂草除尽,离过年也就剩半个月时间了。大地新蒜田的杂草还没开始除,村里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杀年猪备年货了。 朱文轩早累得不想干了,可大伯那岁数都在帮忙,他一个年轻力壮小伙儿,好意思喊苦喊累吗? 两人踩着月光回家,大伯母已经做好了饭,看他们进屋,就到了热水,让他们洗脸,然后麻利将温在炉子旁边的饭菜摆上桌。 她和朱奶奶已经吃过了,就抱着张新阳坐在一边看电视。 张新阳一看爷爷和文轩舅舅都在吃,张着嘴要人喂。 朱大伯母哭笑不得地说:“你个好吃嘴儿,都吃过了还吃啊,咱们不吃了啊,明天吃。” 张新阳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又看了看奶奶,最后扭头对着沙发后面喊:“啊!” 随着他这一声喊,大伙儿这才看见郭建军进屋了。 “奶奶,大伯,大伯母。”郭建军一一喊了人,接过张新阳抱着坐下。 朱文轩端着碗问:“你怎么回来了?吃饭没?”这些天郭建军是住在镇上的,并没有跟他回来。 郭建军道:“没,下工后就顺带了姐夫直接回来了。”小老板不在家,他独守空房无聊透了。 朱大伯母一听这话,就起身去拿了碗筷,知道郭建军胃口大,她直接拿的大碗,添了满满一大碗饭端过来道:“把小阳阳放到沙发上就行,他自己玩儿,你赶紧吃。” “哎,好。”郭建军一边应道,一边就打算把张新阳放下。 可张新阳好多天没看见他了,这会儿抓着他衣服不松手,连奶奶伸手去接都不干。 朱大伯母看着情况,就想强行把他抱走。 张新阳干脆一撇嘴,哇哇大哭起来。 那边朱奶奶还没心疼,郭建军自己听不下去了。他侧身避开朱大伯母道,“没事儿大伯母,我抱着他吃吧。” 说着他就将张新阳放到一条腿上,一只手搂住,另一只手夹菜。 朱大伯母看他埋头吃了两筷子,张新阳都挺乖,就由着他们去了,坐下后还跟朱奶奶说:“咱们家小阳阳眼睛生的好,一早就知道他建军舅舅是自己人。” 朱奶奶看了一眼他们一大一下,笑呵呵说:“那是我家阳阳聪明啊。” 张新阳刚拉住郭建军衣服,缠着他要了一小块土豆吃,听太奶奶喊,就张嘴“啊”了一声,结果咬碎的土豆一下掉出来落进郭建军碗里。他低头自己看见了,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的时候,伸手抓起来又塞回嘴里。 朱大伯母这才急忙站起来道:“这个淘气鬼。小郭别吃了,我给你换一碗。” 郭建军埋头刨了一口饭含糊道:“没事儿,小孩子吃过的东西干净。” 看他都吃了,朱大伯母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小阳阳还这么小,有时候不吃的东西就会塞进大人嘴里,她们自然都是吃了的。 郭建军也能如此,好感度根本不是同‘朱文轩也不嫌弃小阳阳吃过的’而与的。 饭后,朱大伯母挡住要去洗碗的朱文轩,“你们都累了一天了,休息会儿,休息会儿洗了澡好睡觉,明天还得忙呢。” 郭建军起身说:“我来洗吧。” 朱奶奶现在第一疼虽然还是朱文轩,可对郭建军也是疼得厉害,直接挥手道:“小郭你也坐下休息,让你大伯母洗,我看你刚才吃那么急,肯定白天忙得都没好好吃饭,你们都坐着,你大伯母洗就行了。” 朱文轩嫉妒了,撇撇嘴道:“奶奶,大伯母带小阳阳还做饭也辛苦啊,他吃得急,那不是饿的,而是他吃饭速度本来就快。” 朱大伯母伸手打他一下,“你个不知道心疼人的。” 朱文轩捂着被打的地方哀怨不已,“大伯母你也偏心了。” 郭建军对着他额头吹了吹说:“小阳阳给你文轩舅舅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张新阳凑着嘴巴过去,直接一团口水印在他头上,朱文轩哇哇大叫,逗得全家人都笑了起来。 洗澡上床后,朱文轩哎哟哎哟叫唤:“我这腰啊,都不知道是谁的了。” 郭建军拎了药酒瓶放在柜子上道:“衣服脱了,我给你揉揉。” 朱文轩两只手撑着床,使劲儿使劲儿也就把膝盖半跪了起来,躬在那儿呻吟:“不行了不行了,你替我脱,我要死了。” 啪!郭建军抬手给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没好气地道:“嘴巴还有个把门儿的没?” 朱文轩一下又趴回床上去了,偏过脑袋瞪他,伸出一只手指着他鼻子控诉:“你知不知道我每天保持弯腰拔草的姿势要保持多久?” 他进了蒜田,弯腰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太高了够不着草根,够不着草根,拔草的时候容易拔断,让草根留在田里,那等于没拔。 太低了又会把苗杆折断,眼看蒜苗就快长出蒜薹了,折断蒜苗可就没蒜薹长了。 去年蒜薹刚出来那会儿,少说也五六块一斤,今年高速公路便利了,来收蒜薹的商贩只会更多,价钱也会更高,他还指着到时候多卖钱呢。 郭建军一手抱起他,一手替他把衣服脱掉,倒了药酒在手心里,搓几下就沿着他腰线揉按起来。 朱文轩惨叫:“嗷!轻点轻点……” “好好好,我轻点我轻点,你别叫。”郭建军嘴里哄着,手上力道却是一点不省,擦药酒如果不用力,药效根本渗透不进去肌肉里。最后,看小老板实在叫得惨烈,他无奈只好采取措施了。 耳朵被人拎起,接着就是嘴里钻进一根舌头,朱文轩呜呜哼哼缠着舌头允吸起来。 郭建军抱起他,搂在怀里,大手继续揉按,嘴里却霸道的不准他退出去。 等药水全被吸收了,两人才喘着气分开,朱文轩笑道:“你个流氓玩意儿。” 郭建军挑眉:“难道你不喜欢?” 朱文轩夸张道:“喜欢,喜欢死我了,你要是帮我把大地新的草才拔了,我就更喜欢了。” 郭建军想了一会儿,伸手拿过他手机。 朱文轩问:“你干嘛?” 郭建军没说话,只是在手机里找了一会儿,找到后摇了摇手机道:“明早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帮你干活儿,我明天给你买辆三轮车……对了,你不会开。” “我会!”朱文轩举手说。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人名,是张老栓,上次帮他割过谷子,“都要过年了,张大叔会来帮忙吗?” 郭建军笑道:“你放心好了,张老栓那人就一个爱好,一年四季到处给人干短工,现在还不算农忙,他肯定有时间,你请他一准来。你说你会开三轮车?” 朱文轩靠在他身上,软绵绵应道:“嗯,大伯以前有过一辆三轮车,我那时候跟他学的,后来那车子旧了,也就卖了。” 郭建军将人抱紧,大手上上下下来回的抚摸着他后背,闻言笑道:“那正好,明天你在家休息一天,顺便给张老栓打电话,我去给你买辆三轮车回来。大地新那坡还是挺高的,去一个来回都要一个多小时,你们开车去既省时又省力。” 郭建军说完话,发现人没反应,扭头一看,小老板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无奈笑了笑,将人轻轻放到床上,自己也脱掉衣跟着躺下了。 关灯,长臂一伸,将人搂在怀里,就这么拥在一起闭眼而眠。 忙碌一天后,小老板沉重的呼吸吹到脸上,痒痒的,热热的,柔情和甜蜜一直暖进了心窝里……   ☆、第七十八章 既然第二天不用下田,朱文轩就想睡个懒觉。 可奈何他前段时间都是早起晚睡的,生物钟已经形成习惯,所以第二天照样六点半就醒了。 或许是药酒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郭建军睡在身边,总之,哪怕醒得如此早,他还是心情愉悦的穿衣起床了,腰也不觉有多酸。 轻手轻脚下床,朱文轩看了一眼睡得死沉的郭建军,突然发现对方那张大脸貌似瘦了一些。他凑近了仔细看,越看越觉得瘦了。伸手悄悄捏了捏,紧致的皮肉倒是感觉不出差别来,可光用眼睛看,的确瘦了。 有了‘郭建军最近都忙瘦了’的震惊外加心疼盘旋在脑袋里,一边干活儿,朱文轩都在琢磨要做点什么好吃的给郭建军补补。 朱家从入冬开始,蜂窝煤火炉就没有熄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往火炉里放两个新的蜂窝煤,将透气孔塞住,只留一丝缝隙,保证空气流通,火炉不灭。到第二天早上,新的蜂窝煤经过一夜的燃烧,也快烧尽了,再换入一个新的蜂窝煤,打开透气孔,十多分钟,火炉就会旺烧起来。 朱文轩换好蜂窝煤后,从厨房开始扫地,一路扫到客厅、堂屋,最后是外面的院坝。 扫完地,火炉正好烧起来,他接了一壶水放在炉子上,又开始依着扫地的顺序整理房间、拭擦灰层。前两天他基本是起床吃过饭就出门下田,所以卫生已经好几天没做了,但朱家人都不是拿了东西会乱放的人,所以整理起来也不麻烦。 七点钟,朱奶奶起来了。 她看孙子拿拖把在挨屋拖地,就提了胶皮桶,舀了两大碗玉米面,兑上水喂给猪吃。 朱家养了两头猪,被朱奶奶喂得很肥很壮,尤其是进入腊月,家里所有的红薯和玉米面全部一天五六顿的喂给猪吃。 如今,那两头大肥猪胖到站起来都困难。一来是肚子太大,走动间肚子会跟地面摩擦,二来则是它们太重了,四肢撑不起自身重量。从睡觉角落走到食槽处,几步路的距离,它们粗重的喘气声却隔着老远都听得见。 朱文轩拖完地,拿着拖把到门口的水沟边淘洗,听见猪圈里的动静,走过去看了一眼道:“这也太受罪了,肚皮都磨破了。” 朱奶奶白了他一眼,“长得壮还不好啊,你不是爱吃酥肉和香肠吗?今年咱们多做点。” 朱文轩笑道:“是得多做点,郭建军那么能吃。” 他话刚落,门口就响起一个声音道:“大清早你就说我坏话呢?” 朱文轩回头贫嘴道:“我这是实话实说,怎么就叫说你坏话了。” 朱奶奶:“怎么不多睡会儿?今天降霜了,天气冷。” 郭建军:“不睡了,忙过这段时间过年再好好休息吧。” 他一边说一边伸脖子看了一眼猪圈里的猪,随即惊讶道:“这得有五百斤了吧?” 朱奶奶笑呵呵道:“今年喂得时间长一点,十一个月呢,估计没有五百斤也近了。我昨儿听说七队夏家杀了一头五百三十斤的,不过,他家那头猪喂了一年零一个月。” 郭建军道:“外地许多地方,养猪养不了这么壮,三百斤都算是比较壮的了。” 朱奶奶很新奇,直说外地人不会养猪。 从猪圈出来后,朱文轩推着郭建军去洗脸,“我烧了热水,你倒热水洗吧,今早上我们烙鸡蛋饼吃,我刚才在院子里掐了一把小葱。” 郭建军趁着朱奶奶转身出去,捉他过来亲了一口道:“乖,多做点,吃完饭我给你买车去。” 朱文轩推开他“切”了一声说:“有本事你给我买辆豪车啊,三轮车多没档次啊。” 郭建军跟在后面笑道:“宝马给你要不要?” 朱文轩撇嘴道:“你烦不烦啊,知道我不会开那么高级的玩意儿还老拿着个挤兑我。对了,咱家拖把都坏了,你洗完脸做个新的吧。” 郭建军没说话,洗完脸先到水沟边看了一眼那个坏的拖把,研究好构造后,才到厨房回了一句:“你一会儿找几件旧衣服,我给你做。” 朱家的拖把是用旧衣服做的,将衣服剪成长短整齐的条状,剪够一个拖把的量,用碎布条把一端的头儿捆起来,然后找根笔直的木棍,将捆好的条状衣服再用铁丝捆到木棍上。 朱文轩正在盆子里搅面糊,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外面沙发上的都是不穿的衣服,剪刀在电视柜抽屉里,你速度快点,我这边烙饼很快的。” 郭建军领命去了。 朱奶奶看他做了一会儿,中肯给出评价:“比大贵做得好。” 郭建军看着一地的碎布条,还没捆上呢,不知道朱奶奶从哪儿看出来他比朱大伯做得好,但他也乐得顺杆子往上爬,便笑道:“那以后家里的拖把就都交给我做吧。” 朱奶奶笑眯了眼说:“好啊,等你大伯家的用坏了,你也给他做个,让他惭愧一会儿。” 郭建军乐了,“好!” 朱奶奶出去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提着半成品跑到厨房跟小老板炫耀,“你老公厉害吧,奶奶都说我做得好。” 朱文轩已经烙出一锅了,顺手撕了一块塞他嘴里问:“有没有盐?”然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碎布条道:“大伯每次做,都是找一样颜色的衣服,不是全白的,就是全黑的,要么是全红的。红色的还好,白的黑的奶奶都不待见,你这个五颜六色的,啧,你是每件衣服只剪了几条吧?” “唔,好吃,再来一块儿。”郭建军理所当然道:“袖子肯定不要啊,我就剪了大襟和后背。” 朱文轩又撕了一块给他,“赶紧出去弄你的,弄好就能吃了。” 小半盆面糊,烙了五十来张饼。 朱文轩分了一部分准备给大伯家送去,鸡蛋饼很薄,口感也软,张新阳都可以吃。 郭建军拖把做好后,洗了手就被他赶去给大伯家送饼了。 他趁着这会儿功夫,又切了一个土豆、一根胡萝卜和几个青椒,抄了一盘三丝,在对门的小卖部拿了一袋美好火腿肠,下锅炸了炸,摊开烙好的鸡蛋饼,一筷子三丝,一根火腿肠,再将鸡蛋饼卷起来,整齐放进盘子里。 朱奶奶闻着香味儿进屋,看了一眼问:“卖豆花儿豆腐豆浆的来了,要不要?” “要,我就等着他家嫩豆花儿呢。”朱文轩扔下还没裹完的鸡蛋饼,拿了个不锈钢大碗就冲出去了。他今天之所以没熬粥,就是想吃嫩豆花儿配鸡蛋饼。 朱奶奶鼻子动了动,伸手将菜板上裹了一半的鸡蛋饼卷起,在要放进盘子的瞬间,又改为塞到自己嘴里了,“唔,好吃……” 村里有一家姓梁的,做了几十年豆腐了,由爷爷辈传给儿子辈,手艺一绝。 朱文轩买了三斤嫩豆花儿,足足装了一大碗,又买了几个豆腐。 有人问梁大叔还收不收豆子做豆腐的,梁大叔笑道:“收,不过你们要赶紧送来,再收个七八十斤豆子,就不收了,收了年前也做不出来了。” 朱文轩一听才想起来,往年过年前,他家都会选出几斤黄豆,送去做豆腐,到时候给加工费就成,但他家今年还没把豆子送去。 看郭建军从大伯家过来,朱文轩赶紧招呼他吃饭,“吃完你就去买三轮车吗?那你回来的时候把张大叔一起接来吧。我刚才听梁大叔说还收豆子,我一会儿选几斤,也送去做一磨豆腐吧。” 郭建军帮着摆碗筷,“你看着办吧,豆腐挺好吃的,多做点。” 朱奶奶道:“老黄豆了,一斤豆子三斤豆腐,你送十斤过去就行。” 郭建军:“这么多啊?三十斤吃不完吧?” 朱文轩拿了个小碗,打了个豆花儿蘸水道:“吃不完没关系,放在楼上的大屋里,凉小半个月就变成臭豆腐了,到时候炸着吃。” 小葱鸡蛋饼,还卷了三丝和火腿,朱奶奶和郭建军都很爱吃。 嫩豆花儿拌一点加了辣椒酱、芝麻粒和小葱段的蘸水,味道也是极品。 三斤嫩豆花,三十多张饼,三人全部吃光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最后郭建军说:“明早也吃这个吧。” 朱文轩问他:“你今晚上也要回来住吗?” 郭建军斜眼反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回来住?” 朱奶奶拍板说:“就这么定了,明早还吃这个。” 饭后,郭建军开着宝马车走了。 朱文轩跑楼上的大屋里,倒出口袋里的黄豆,端到楼坝上捡大颗的选进一边的撮箕里。 朱大伯例行每日的捡鸡蛋工作,爬梯子上楼看见他在选豆子,就翻墙过来帮他选,“我家今年没做,你大伯母说人少吃不了几个,到时候直接买现成的。” 朱文轩道:“没事儿,我多做点,倒时候分你家几个。” “那感情好。”朱大伯笑呵呵道:“对了,你家准备什么时候杀猪,我准备过会儿去找杀猪匠排个日子,早点杀了收拾妥当,也好过年。” 朱文轩忙说:“那大伯去的时候,帮我家也排个号吧,咱们两家尽量不排在一起,不然到时候忙不过来。” 朱家黄豆是自家种的,少有虫洞,所以,选十斤豆子也没耽搁多长时间。 豆子选好后,朱文轩就背着豆子去梁家了。 他到的时候,也有两家背着豆子去做豆腐的,名字他喊不出来,但知道是隔壁村的。 说是隔壁村,其实刚好处在村和村的交界处,离得也不算远,所以会到他们村做豆腐也正常。 那两人将豆子过了称,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他迟疑了一下。 其中一个老阿婆顿了顿,笑着招呼道:“你是朱世泉的孙子吧。” 朱世泉是朱文轩爷爷的名字,对方看年纪也是六十多岁了,能知道他爷爷的名字不奇怪。 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但朱文轩还是笑了笑应道:“是,我是他老二家的儿子。” 那人自我介绍:“我家老头子跟你爷爷当年很要好的,算起来你该喊我声三奶奶。” 朱文轩笑了笑没说话。因为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他对外人的眼色其实很敏感。 小时候对他和奶奶甩过白眼的人他都记得,这人虽然不在其中,但见了面没有和奶奶说过一句话也是事实(他小时候的记忆,他和奶奶在路上碰见过这人) 既然和爷爷交好,相应的也该和奶奶熟稔才对,可事实并非如此。 而且,这人现在嘴上拉着亲近,眼里的不屑却藏得很浅。 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朱文轩就继续笑眯眯看着她。 那老阿婆见他这样,只好开门见山问:“我听我媳妇儿说,你家那个……咳,牛肉厂在招人,我媳妇儿和孙媳妇儿干活都是好手,你看……” 朱文轩打断道:“不好意思,牛肉厂的事儿都是我家那位做主,他现在要招不少工人,你家里有人愿意去,可以到牛肉厂应聘,他们有专门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 牛肉厂招工,除了朱文轩村上的人,是从村长处报名直接录取的,其他都是要经验严格选拔的。郭建军就是怕有人麻烦到朱家头上,所以一早就让朱文轩不要插手这件事,毕竟,牛肉厂主要目的还是开门做生意,不能全部拿来送人情或者堵悠悠之口。 朱文轩说完也不等对方纠缠,转身就冲梁大叔道:“大叔,我家有十斤豆子,你称称。” 梁大叔笑道:“你在家称过就不称了。” 做豆腐加工费是按照豆子斤两算钱的,朱文轩自然坚持再当面称一次。 梁大叔客气一番,将豆子放到称上,刚好十斤,“你腊月二十七八再来背豆腐吧。” 看朱文轩要给钱,他摆手道:“钱都是背豆腐的时候再给,现在收你钱,我还单独记账。” “那也行,谢谢大叔,我就先回去了。”朱文轩从梁家出来后,一路上都没再碰见那两人,因此他也就没放心上,以至于几天后,因为这两人还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糟心事。   ☆、第七十九章 当天下午,郭建军就将三轮车买回来了,顺带还将张老栓也带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郭建军在路上已经和张老栓解释过两人的关系了,总之,张老栓来了后,对他和郭建军之间的互动完全视而不见,还是像上次一样,不说话的时候略显木讷,一说话就唾沫横飞=_= 三车轮连车带牌照,一共花了七千八。 九襄镇这几年,车辆日益增多,所以对驾驶人员和车辆的管理也逐渐严格、规范化。 没有牌照的车子不能上路,当然,不逢场一般也没有交警拦路; 没有驾驶证的司机,也不能上路,不过,只在村子里开就没问题了,毕竟,交警他也不会下乡检查不是。 朱文轩没有驾驶证,郭建军这次走后门替他办了一个。 朱奶奶围着三轮车转了一圈,满意点头说:“这个车不错,好看。” 朱文轩叹气,颇为幽怨地看向郭建军,小声问:“怎么买红色的?”如此骚包的颜色,也不像是郭建军的品味啊。 郭建军用下巴指了指朱奶奶道:“这不是为了迎合奶奶的喜好么?” 马屁精!朱文轩鄙视地斜了他一眼,欢喜跑过去道:“奶奶,你让开点,我来试试车。” 朱奶奶退回到门口的台子上。 朱文轩坐上车,刚点火郭建军就站到了脚踏板上,手拉着车厢栏杆道:“我看着你开。” 朱大伯三轮车都卖好几年了,朱文轩自然也好几年没有开过三轮车了,有郭建军站在旁边,他顿时不觉紧张了,当即就慢慢松开离活,三轮车缓慢前进。 郭建军指挥道:“速度可以稍微快点,油门慢点加。” 朱文轩笑得一口白牙闪亮,速度一点点提升,最后以正常速度在马路上跑了起来。 一路向上,眼看都要到朱家沟沟头田里了,朱文轩干脆把车拐上东大堰,沿着堰边开到田坎下。 东大堰,顾名思义是一条大堰,绕着山坡半腰的大堰。 堰宽一米五,深度也有一米三四,堰边可行人、开车,但也就三轮车堪堪能过,摩托自然也行,但要是比三轮车大的车肯定就不行了。 即使是三轮车,要在一边是东大堰一边是十多米高坎的当中保持行车,也是考究本事的。 所以,到地方停车后,郭建军立马冲着小老板比了比大拇指道:“好技术。” 朱文轩嘚瑟不已,“必须好技术啊,嘿嘿,你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吓死了,怕我连人带车掉下去。” 郭建军笑着看他,“是,吓死我了,吓得我现在心还咚咚咚跳。” “我摸摸。”朱文轩说着就伸出手,在他穿了羊毛衫的胸上摸了两把,一脸流氓相。 郭建军抓住他的手,捏了捏道:“我看你最近比较累,晚上才没折腾你,是不是空虚了?” 朱文轩跟只被踩住尾巴的小野猫似的吼:“你才空虚!你里里外外前前前后后都空虚!” 郭建军眯眼问:“你说什么?” 说你后面也空虚!朱文轩缩缩脖子,干笑两声道:“我去采几根蒜苗,晚上炒回锅肉。” 郭建军想着那半肥半瘦的回锅肉,舔了舔唇道:“我跟你一起去,多采点。” 沟沟头田坎上全是果树,当初种大蒜也没指望它生出蒜薹,就想着吃蒜苗和以后挖独蒜。 有果树遮挡的蒜田,蒜苗不如甘溪坝和大地新长得粗壮,但一颗颗也有小拇指粗细了,采一手都能炒一大盘了,更何况是郭老大的手=_= 采了蒜苗,又采了白菜,掐了豌豆尖儿,拔了白萝卜,两人就打道回府了,他们出来是试车的,久了不回去朱奶奶该担心了。 果不其然,两人开车回去,在半路上就看见找来的朱大伯。 朱大伯去杀猪匠家里定好杀猪日子,回来就看见自己老娘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焦急不已。 问了情况后才知道郭建军买了三车轮,跟朱文轩出去试车了。 看老娘实在担心,他只好沿路找来。 朱文轩停车,让他爬上车厢,快速开车回到家里。 朱奶奶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也不多加责怪,看到车厢里的豌豆尖还问:“煮豆腐吃吗?” “不煮豆腐,煮肉丸子。”朱文轩现在做菜,已经默默朝着郭建军喜好偏向了。 豆腐要剪,煎六分黄;回锅肉要爆,肥瘦适宜;肉丸子要嫩,爽口生津;萝卜丝凉拌,要够辣够脆;土豆烧排骨,这个无要求(郭建军)百分百爱吃。 杀猪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三,也就是一个星期后。 朱文轩估计,他把蒜田的草除完,收拾收拾杀猪要用的家什就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三天,他和朱大伯、张老栓全都奋斗在大地新的蒜田里。 郭建军也开始年前最后一波突击,每天早出晚归,牛肉厂和工地两头跑。 这天,朱文轩正在院子里洗肉坛子。 听到敲门声,抬眼看,人已经进来了。 不过,看到来人,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沉下脸问:“你来干什么?” 李克清还没说话,后面跟进来的杨素贞大嗓门笑道:“哟,这好多年没见,文轩说话都变生分了啊,我们亲戚上门自然是来做客来的。” 朱文轩冷笑:“你们算哪门子客?又算哪门子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有你们这两个亲戚。” 朱奶奶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这两人,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着实是……二十多年没有来往过了,突然上门,她惊得不轻。 她看朱文轩绷着脸,便开口说:“轩轩,你进屋去。” 朱文轩并不走,他把手里的帕子扔进洗了一半的肉坛子里,走到旁边,往墙壁上一靠,仰头望着顶上的葡萄架发呆。 郭建军挺爱吃巨峰(葡萄)的,明年葡萄树开花的时候,一定要抽时间掐花絮,结了果也要匀掉太密的部分,将来葡萄才会大颗…… 朱奶奶叹了一口气,看向两人问:“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 李克清见连屋都不让进,多少有些尴尬。 杨素贞却一脸不高兴:“我和清好歹是文轩他舅舅舅妈,婶子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啊。” 朱奶奶表情淡漠道:“文轩认你们,你们才是舅舅舅妈,文轩不认你们,你们就什么也不是。” 杨素贞闻言就想上前理论一番,被李克清拉了一把,才悻悻作罢。 李克清道:“婶子,我们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的。你看之前文轩结婚,我跟他舅妈都不知道,你说你们朱家怎么能让文轩跟一个……跟一个男人结婚呢?”他说得又气又急,脸上不免就带上了复杂和不认同。 朱文轩不耐烦道:“我跟男人女人结婚碍你什么事了?没事就赶紧滚蛋,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李克清还想再说什么,被杨素贞拉了一把便闭嘴了。 杨素贞笑着上前,语重心长地说:“文轩,你也别介意,你舅舅他只是为你好,你说我们乡下地方,你跟个男人结婚,传出去多丢人啊。” “够了!”朱奶奶生气道:“如果你们两口子上门就是为了说这事儿的,那你们可以走了,我们朱家跟谁结亲是我们朱家的事,不需要你们多嘴。” 杨素贞气堵,可她好歹没忘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当即便看向朱文轩道:“文轩,舅妈听说你现在当大老板了,镇上那家买衣服的,生意特别好的店就是你的,你看,你惠婷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让她去你哪儿上班怎么样?” “不怎么样。”朱文轩慢悠悠道:“美人鱼馆目前不差人。” 杨素贞说:“多一个也不多啊,而且,你放着自己家人不请,请外面的人怎么行,要不你就辞退一个,让你惠婷姐顶上去。”她顿了顿道:“我可是听说,朱家老大的女儿还在你店里当店长呢。你惠婷姐当初学还是财务专业,管钱的,她干收钱的活儿一定行。” 朱文轩都要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说实话,他对这两人的印象很浅,只是小时候被人骂野种的时候,他就想,如果当初舅舅把他过继了,那他就有新的爸妈了,别人也不会那样骂他。可惜,这种想法也就想想而已,一来是他们不愿意要他,二来是他慢慢懂事了根本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骂人话’。 他没想到,二十多年都没来看过他一眼的人,如今找上门来,先是对他的婚姻不满,接着张口闭口自家人让他给李惠婷安排工作。 呵,他这个名义上还叫‘舅妈’的女人,是脑子有病吗? 看朱文轩一脸嘲讽,李克清脸上火辣辣的。 他做不到妻子那样‘视而不见,只管把要求提了,朱家要脸面才会在村里招工,所以定然不敢把事情闹大’,这会儿,他也不等妻子按照在家谋划好的迂回战术,直接开口道:“我知道你一直埋怨舅舅当初没有过继你,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的服装店人满了就算了。我听说牛肉厂那边正在招人,你看能不能让你惠婷姐去里面上班呢?” 朱文轩面无表情道:“想去牛肉厂上班,去应聘就是,找我干什么?” 李克清急了,“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你们村还有村长举荐直接去上班的呢。” “哦?”朱文轩似笑非笑道:“既然你都打听得这么清楚了,也该知道,这种规矩只在我们村实行,出了我们村,就得应聘上了才被录用,你不是我们村的吧?” 李克清涨红了一张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杨素贞见好说歹说都没个结果,开始撒泼道:“你跟个男人搞在一起,现在连累我们家名声也跟着受损,不给补偿就算了,只是托你介绍份工作你都推三堵四的,今天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八十章 哦 朱家院子里的争吵很快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说争吵不如说是杨素贞一个人的胡搅蛮缠来的贴切。 朱文轩是不屑跟她吵的,随便她说什么,打亲情牌也好,剑走偏锋说他不要脸刺激他也好,他都洗耳听着,反正他答案就一个——(想到美人鱼馆或牛肉厂上班)没门! 倒是朱奶奶听不得她污言秽语,只要沾着朱文轩不好的话,立马怒骂回去。 如此一来,杨素贞嗓门就更大了:“你们朱家不要脸就算了,我们老李家还要脸呢!” 这么大动静,想不惊动邻居都难。 乡下地方,比较清静,相应的,谁家房子里如果有点什么事儿,只肖声音大点,周围挨着的人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先来的自然是隔壁的朱大伯母,她倒不是听到吵架声过来的。 朱大伯下田去了,家里就她和张新阳两个人。 她本来就打算抱张新阳过来串门,结果才走到马路上,就听见院子里有个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虽然听不全乎,可对方好几次重复‘跟男人搞在一起丢人、不要脸’什么的,不用听全乎也知道是个找事儿的。 朱文轩和郭建军搭伙过日子,会有人说闲话,这件事是他们早有心理准备的。 可哪成想郭建军那么用心,将一切都安排得事无巨细。 从结婚到现在,基本没什么人敢当他们的面嚼舌根子,就一个在背后嚼的,还被朱大伯恰巧听个正着,二话不说一个大耳刮子就抡了上去。 这等暴力措施虽不提倡(毕竟年纪大了,打架姿势略难看=_=),但效果还是挺明显的。 端看村里‘只当热闹看无心得罪人’的那部分人对此缄口莫言的态度转变就知道。 剩下小部分,实在是吃饱了撑得慌的也管不着不是,只要不当面儿说就行。 当然,村里人也不都是没个好的。 和朱家交好的人家,或者受惠于能去牛肉厂上班的人家,对朱家态度都十分友好。 看见郭建军来家里,还能拿他当朱家‘孙媳妇(孙女婿)’看待,客气一句“回来了啊?”或者“吃饭没?”之类的。 郭建军也是个知趣的,身份摆得正,还不拿架子。 一来二去的,大家就知道他是个好说话的了,再遇上,打招呼就变成了“小郭回家来了啊,到我家坐会儿?”或者“小郭吃饭没?到我家将就吃口?” 这般和睦的村里关系,朱家人虽然嘴上没说,但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种松口气的欢喜感。 所以,今天居然有人胆敢把话说这么难听,还是找上门儿说的,朱大伯母惊得不轻。 惊讶过后就是惊怒。 她当即抱着张新阳快步走进院子里,还没看清人就怒吼一声:“哪里来的娼妇老娘撕了你嘴!” 杨素贞今天是过够了‘威风’的瘾了。 在她看来,朱家人都不敢跟她对上,一来是自知心虚不敢闹大,二来是无人能战她,所以她是越骂越顺口、越骂越大声,得意的都快忘记她是来‘求工作’的而不是‘奚落人’的。 等朱大伯母突兀冒出来的一声怒吼在背后响起,她被吓得膀子肉都颤了几颤,原本理直气壮的气势,也短弱了几分。 朱大伯母走过去,一把将张新阳塞给朱文轩,刷一下回头,一边撸袖子一边上前。 杨素贞往自己男人身边靠了一步,尖着嗓子道:“刘秀芬你干嘛?你还想打人咋的?” 朱大伯母走到她跟前,手指戳着她鼻子恶狠狠道:“打你个贱货又咋的,你刚才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你看老娘撕不撕你嘴。” 朱文轩怕她们真打起来(大伯母吃亏),就把张新阳递给朱奶奶(好上前帮忙)。 可不等他过去,‘威风感’逆转太快一时间还适应不了的杨素贞被朱大伯母这么一挤兑,立马就动手推了朱大伯母一把,嘴里也不饶人道:“你撕,你撕……啊!” 朱大伯母两只手掐着她的嘴,使劲儿撕扯了一阵,看她要伸手抓自己头发才放开了。 往后退了几步,朱大伯母冷笑道:“撕的就是你个娼妇,你给我滚出去,你滚不滚?滚不滚?不滚老娘拿锄头撵了啊?” 朱文轩看得目瞪口呆,他记忆里,大伯母一直是温婉贤淑的女人。 可能乡下女人,很少能跟温婉贤淑一词挂上钩的(新媳妇儿除外)。 毕竟都是干农活的,整天田里来地里去,繁重的劳作逼得女人都成‘女汉子’了,哪还有温婉贤淑一说。 但朱大伯母不同,朱文轩从记事起,就觉得她为人和气,说话总是带笑,跟朱奶奶相处也和别家婆婆儿媳不一样。 她干活能干(早年背大粪一次能背两百斤),在家里照顾朱大伯和朱文杰兄妹也很体贴(一家人就没穿过脏衣服,补丁都是绣成图案看不出补意的)。 到朱奶奶跟前,就是孝顺和暖心了。 除了给朱奶奶置备穿的用的,她还特别爱和朱奶奶摆谈,一点不让老人孤零。 这两年她专心在家带孙子,脾气和性格就更加慈爱化了。 如今突然彪悍起来,朱文轩略微觉得……唔,也不违和啊(心里好痛快怎么办^o^) 看那边李克清也要帮腔了,他上前护着大伯母道:“你们两闹完了赶紧走,咱们两家早断了,所以,我就是开几个店请多少人跟你们也没半毛钱关系,至于我跟男人搅在一起,坏也是坏我们朱家的名声,坏不到你们李家去。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这么会儿功夫,门口好几个伸脖子看热闹的邻居,听到这话,她们倒是走进了院子。 里面一个是朱奶奶好姐妹,朱文轩叫了一声:“刘奶奶” 对方笑眯眯点头,转向李克清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他几遍才道:“你是大富他舅子吧,这都二十多年没看见你了啊,上次见,还是大富两口子办丧事的时候。” 李克清尴尬得一脸绯红。 杨素贞凶道:“你个老太婆多管什么闲事儿啊。” 刘奶奶不怵她,依旧慢悠悠道:“我老太婆平时也不爱管闲事儿啊,可有件事我没弄明白,当年大富两口子办丧事的时候,我儿媳妇就说了句‘文轩他舅膝下无子,过继了文轩正好’,你杨素贞当场翻脸,骂我媳妇搅事精,后面差点动起手来。‘李克云嫁给朱家就是朱家人,生的儿子自然归朱家养’这话是你说的吧,如今你们两口子找上门,求工作就求工作,提了鸡蛋白糖来好生悔过一番,也不一定就行不通了,怎么着?一边打着亲戚身份想占便宜,一边又嫌弃被带坏了名声,呵呵,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说,你杨素贞有什么名声?你们村叫你恶婆娘的人不少吧。” 好几个人,十多只眼睛看着,杨素贞脸上青红交佳。 她恶胆丛生,抬手就想对着刘奶奶挥去。 朱文轩眼尖,上前一把抓住她,冷冷看向她旁边没出息的男人道:“你就这么由着她闹?刘奶奶可七十多岁了,打出个好歹哼哼……” 杨素贞见自己手腕被抓住,再想起他跟男人那事儿,心里恶心,猛地就想甩开他。 这时候先前看热闹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出来,从后面一把就将她推了出去。 朱文轩顺势放手,她那起码一百五十斤的肉,整个就扑到了地上。 “啊!”杨素贞惨叫一声。 李克清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拉她。 刘奶奶这才回神,眨眨眼生气道:“李家小子,你媳妇能干啊,还想打我老太婆。” 朱文轩劝道:“刘奶奶,今天谢谢你了,你还是进屋跟我奶奶聊天吧,这女人是个疯子,别伤着你就不好了。” 朱奶奶也道:“你个老货别强出头了,秀芬和文轩都在,她讨不了好。” 杨素贞摔下去的时候咬到了嘴,出了不少血,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沾了灰,头发乱了,嘴里还不断在流血,看上去颇为凄惨。 她指着后面的几人道:“哪个小娼妇推的我。” “够了!”朱文轩喝道:“你们到底滚不滚,不滚我报警了。” 他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愣了,乡下地方,一般有事情都是找村长书记处理,报警对他们来说还很陌生,可朱文轩不管这么多,他直接掏出电话,黑着脸赶人:“自己滚蛋还是让警察来带你们走,我丑话说到前头,我要是报警了,我就塞钱让警察关你们个十天半个月的,正好呆里面过年。” 杨素贞色厉内荏道:“你以为派出所是你家开的啊,你还关我们十天半个月呢。” 朱文轩似笑非笑看她:“你不是说我跟男人搞在一起吗?他可是有钱人,我们结婚的时候,派出所的人可都是送了礼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杨素贞还想再说,李克清拉了她一把,“别说了,来是给惠婷要工作的,不是吵架的。” 朱文轩冷冷看着他,这男人到现在竟然还想着工作的事儿,呵,真当他是软性子和冤大头啊。 朱奶奶看完这场闹剧,心里对这家子人厌恶到了极点。 她一开始还留了几分余地,想着怎么都是大富他媳妇儿的哥哥,如今…… 把张新阳抱给朱大伯母,朱奶奶走到坝子里道:“克云她哥,你当年可是写过字据、按过手印的,要不要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听到‘字据’二字,李克清脸色一变,随后白着脸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这就走,以后都不来了。”说着他就将杨素贞拉着,快速出了朱家的门。 朱文轩一头雾水,听着外面杨素贞还在骂骂咧咧,回头问:“奶奶,什么字据啊?” 朱奶奶看了他一眼:“都是老黄历的事了,你没必要知道,知道了也是给心里添堵……” 话虽如此,不过,心里却想:等小郭回来,还是跟他说一下,免得将来她死了,两孩子都不清楚当年的事,再被那两口子缠上就麻烦了。 (朱文轩:“……”奶奶你告诉郭建军都不告诉我是什么道理啊) 晚上,朱大伯回来,一听这事儿就要去找李克清算账:“他还要不要脸的,当年是他自己……” “大贵。”朱奶奶瞥了他一眼。 朱大伯看着朱文轩,将话咽下,可心里还是气不过,恨恨想着明天偷偷去找姓李的算账。 郭建军回到家里,发现气氛不对,他倒是沉得住气,安静坐着将事情始末听完了。 朱奶奶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吃饭了吗?” 郭建军笑道:“下午和工人一块吃的。” 朱奶奶起身准备休息了,“那你们早点睡,大贵,你们两口子也回吧,孩子都睡着了。” 郭建军等人都走后,才扭头去看小老板。 朱文轩不爽道:“看什么看?” 他还在生气郭建军刚才一言不发的行为,好歹要跟大伯一样,很气愤才对,搞得像是对他们家的破事儿不上心似的。 郭建军眯眼问:“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朱文轩哼哼唧唧没说话,只歪着身子腻着他,通身散发出浓浓的怨念和求安慰的信号。 郭建军摸摸他脑袋道:“去给我做点吃的,我饿了。” 朱文轩眯着眼正舒服呢,闻言怒道:“你不是说吃了吗?” 郭建军厚着脸皮说:“是啊,可我又饿了,工地上的伙食都是按人头算的,一人份怎么够我吃。” 朱文轩踢着脚站起来,一边生气一边给他做吃的去了。 郭建军看焉焉的小老板又有了精神,嘴角浮出笑意,接着眼里却是射出一丝冷光,李克清吗?当真是好本事,竟然敢闹上门来。 朱文轩在厨房里问:“没菜了,吃蛋炒饭行吗?” 郭建军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点头应道:“什么都行。” 朱文轩拿筷子从泡菜坛子里夹了地蛹子出来道:“这是前几天买菜时候买的,应该可以吃了,给你下饭吧,冰箱里还有些豆菜子,热一下就能吃。”   ☆、第八十一章 所谓的舅舅、舅妈事件,来得快也去得快。 朱文轩本以为,两人无功而返,杨素贞还磕坏了嘴,怎么着都得再回来闹上一闹的。 结果,他在家里,边准备杀猪要用的东西边等着,一直没等来人。 不过,大伯有天很高兴地跑来告诉他,说“小郭真不错”,他听了后云里雾里,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八成儿是郭建军做了什么,让那两口子不敢再来了。 当初郭建军提亲的时候,大伯连扫把都动用了,等结了婚,也不见得对郭建军有多满意,这次却是直接表扬说“小郭真不错”,可见郭建军表现得确实不错。 就是不知道大伯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按照郭建军的为人性格和处事风格,干这种事,不可能让别人知道。 (朱大伯:其实是我偷偷摸去准备找李克清麻烦,到了才发现李克清家里被人泼了狗血,当然,是个小年轻干的,可是,他在拐弯的地方看见了郭建军的宝马哒!) 腊月二十三这天,早上四点半闹钟一响,朱文轩就翻身起床了。 郭建军迷糊睁开眼问:“到点儿了吗?” “嗯,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朱文轩低头亲了他一口,踩着拖鞋蹦了一下将裤子提上。 王栋一直嚷嚷着杀年猪的时候要来家里玩儿,所以他腊月二十给王栋打了电话,王栋赶着时间在昨晚凌晨后过来的。 郭建军开车去车站接的人,接到后就直接送到新房那边住下了。 他看时间太晚,以为郭建军不会回来睡了,结果半夜醒了一次,发现自己正窝在郭建军怀里。 郭建军坐起身,边拿衣服穿边打哈欠说:“不睡了,我去把王栋接过来吧,他昨儿说这辈子还没见过杀年猪呢,这次来一定要全程感受一下。” 朱文轩笑道:“他有起床气,你去小心他踹你。” 郭建军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道:“他敢,戚大哥这次没来,他再龟毛我收拾他。” 朱文轩无奈道:“他好歹是我老师,这要搁在古时候,都是终身为父的人了,古代还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我,就得跟我一起视他为父知道不?” 郭建军乐了,从后面一把抱住他调戏道:“那夫君给娘子我一个早安吻吧。” 朱文轩奋力挣扎,哈哈大笑道:“古代可没早安吻一说。” 两人这么闹一会儿,瞌睡虫倒是全赶跑了。 朱奶奶在隔壁听到他两爽朗的笑声,清早起床不得不棉衣加袄子加褂子加大衣的笨拙身子都轻盈了几分。孙子留在家里,还能整日这么没心没肺的开心,十几年来的枷锁全部一扫而空,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有滋有味的,更何况,如今她还多了一个孝顺理事的孙子。 简单洗过脸后,郭建军就开车走了。 朱文轩切了两个苹果,插上香,点燃后放在堂屋的四个角落里,简单祭拜了下,求家人平安、顺顺利利。这习俗也不知道是谁传下来的,他猜可能是为了今天要造杀孽。 杀猪的时间定在早上五点,朱大伯昨天说,今早会早早去大灶上帮忙烧水的,他也不敢耽搁,在锅里上熬了稀饭,让奶奶盯着点儿,就急冲冲赶去大灶。 大灶是去年他们几户人家合资垒的。 如今,村里人都讲究家里干净,所以并不在家里垒灶。 而且,用电炉、电池炉的人家越来越多,大灶的功用就被简化了,与其占用地方在家里垒个没甚用的大灶,还不如大家合资在外面垒一个,反正每年也就杀猪时候烧大锅水烫烫猪毛用而已。 朱家和别家合资的大灶垒在大沟边一户人家的房子背后,这里靠近水沟边,有污水也方便排走。 朱文轩到的时候,朱大伯一锅水已经烧得冒热气了,显然来的时间不短了。 他急忙走过去问:“大伯,不是说五点才杀猪么?”怎么这么早!( ̄△ ̄;) 朱大伯拉他蹲在灶口烤火,添了根材进去说:“冯老大(杀猪匠)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杀完张必国家的就到你家,水不早点烧,等开始杀再烧就晚了。他们现在每天要杀十多家,都是让提前准备好热水的,杀完拉过来留两个人烫毛,剩下的人又去下一家。” 朱文轩吐舌,他好多年不在家,不太清楚这些。 小时候倒是年年帮着大人跑前跑后,可那时候他还小,谁也不会把这些教给他啊。 自觉来得晚不好意思,他就积极帮着添材。 朱大伯拦住他:“够了够了,火太大一会儿水烧干了,这么烧着,等他们杀了猪拉过来正好,你干脆回家等着,他们也快到了,记得给大伙儿散烟啊。” 朱文轩悻悻起身,拍拍屁股笑着跑了,“那大伯我一会儿再来啊。” 刚回去,几个杀猪匠就开着三轮车来了。 朱奶奶在院子里喊了他一声,他一边应一边在抽屉里翻出郭建军的烟,等出去的时候,几个杀猪匠都叼着烟在抽了,是郭建军散的,他接了王栋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院子里陪着杀猪匠们说话。 先和冯老大几人打了招呼,他走到王栋身边问:“冷不冷?要不要再穿件衣服?” 王栋吸吸鼻子,有点泛鼻音:“算了,一会儿我给你们帮忙,动起来就不冷了。” 那边,冯老大没等一支烟抽完,就招呼大伙儿进猪圈拖猪出来。 朱文轩看郭建军也要往前凑,回房间找了件肥大的旧衣服递给他,“穿上,别弄脏了你衣服。” 郭建军穿上,和几个杀猪匠一起,把猪拖出了猪圈。 朱家院子里立即响起了一阵这段时间常常会听见的猪惨叫,中气十足,刺耳非常。 王栋直皱眉,可眼睛生了根似的盯着那头奇胖无比的大肥猪,心想戚忠国肯定没见过。 (戚忠国:我媳妇儿用“胖”形容猪好可爱,呵呵……) 朱文轩对着他耳朵大声问:“你要不要进屋躲躲?” 王栋斜眼道:“躲个屁,我来就是要看的。”他想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偷拍张照片存起来,回去拿给戚忠国看。 好吧,但愿你看完还能面不改色。 朱文轩也不管他了,到厨房把准备好的盆子端了出来,大肥猪被按在长凳上,冯老大让他把盆子放在猪头下方。 他刚放下,冯老大抬手一刀子就戳进猪脖子里,鲜血瞬间狂飙,很快就装了大半盆。 血放尽后,猪被推翻到地上,几人又回猪圈,将另一头也拖了出来。 这头猪比先前那头劲大,挣扎了半天才被按上长凳。 一样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装满了大半盆猪血。 王栋凑过脑袋好奇地看了看问:“毛血旺就是这玩意儿做的?” 朱文轩囧了一下,点头应道:“是啊,不过新鲜的猪血,我们都是吃凉拌的,开水里滚一圈,嫩嫩的捞起来,放葱姜醋就能吃。” 王栋摸了摸肚子道:“饿了。” 朱文轩哭笑不得地道:“我还专门给你熬了稀饭呢,你饿了去吃点吧。” 王栋问:“你们呢?早饭吃什么?” 朱文轩道:“一会儿杀了猪,先弄点鲜肉回来,做好饭跟冯大叔他们一起吃。” 那边冯老大听到这话就道:“文轩你们做了自己吃,我们上午还排了六户人家呢,到时候早饭中午一起,杀到谁家就谁家吃。” 朱文轩说:“这哪行啊。”然后大家客套去客套来,最后还是依冯老大意思办了,的确是他们业务太繁忙了。 郭建军走过来小声说:“没事儿,我一会儿一人给他们塞包烟。” 朱文轩知道他的烟都是好烟,送出去也算是心意了,就点头应下。 冯老大那边,在要给猪充气之前,应了朱奶奶要求,将猪抬上磅秤,一头254.5kg,五百零九斤,一头249kg,四百九十八斤。 他赞道:“婶子你家猪喂得真好,今年过四百八的都少。” 朱奶奶很高兴,一边看他们干活儿一边跟他们讲喂猪经。 冯老大将气管插进猪脚里,充气枪很快就将大肥猪充成了圆滚形,然后被抬上三轮车,拉着就去了大沟边。 烫猪毛,到脚挂,开场破肚……这些杀猪匠都是几年十几年的老手了,熟练得很。 朱文轩忙前忙后,等开始割肉了,他就拿干净的撮箕接着,装满后由郭建军倒进三轮车上的背篼里。前两天洗坛子的时候,背篼也洗了,还在里面拢了厚的塑料油布。 两头大肥猪,快九点才全部弄回家。 朱文轩切了一些猪肝和瘦肉,赶紧麻利做饭。 杀猪要吃的菜,他昨天就买回来了,有些是朱大伯家前天杀猪买来没吃完的,像芹菜什么的。 猪血凉拌,猪肝炒芹菜,瘦肉炒了一盘,剩下一些煮了滑肉汤。 吃年猪总是容易犯油腻,他还拔了萝卜回来,直接熬一截骨头炖成汤。 冬天的萝卜,因为降霜,味道津甜,配上新鲜骨头汤,香味儿浓郁,简直是一桌子肉菜中间最佳配菜首选。 早饭就这么凑合了,一家人吃完饭,就开始收拾运回来的猪肉。 汉源基本家家户户对猪肉的处理,都是炸熟后存放进坛子里,可以存放一年甚至更长时间。这在当地,是道很有名的特产,叫坛坛肉。 外地很多地方喜欢挂腊肉,汉源则不然,汉源吃青草长大的肥猪,别看个大,可肉质却紧致,瘦肉偏多,绝不是饲料堆积出来的全肥腻型肥猪。 炸坛坛肉之前,要先将肉用盐腌制,然后切成方块状,长宽十厘米合适,再挨块肉检查没有残余猪毛后,放在簸箕里待炸。 家里没了大灶,人们炸肉的时候,就用铁皮桶做了个简易的炉灶。大铁锅放上面,熬炼出大半锅猪油,捞净油渣,然后将待炸的肉块一一放进锅里。 从现在开始,到炸熟出锅,基本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期间的火候很重要,火太小,会被炸成软软肉,以后切片的时候不能成形;火太大,则容易外焦里生,而且,一旦猪皮被炸焦了,将来再从坛子里捞出来吃的时候,根本嚼不动。 朱家只有朱奶奶烧火是一把好手,所以,朱文轩、郭建军、王栋跟着朱大伯切肉、夹毛,朱大伯母就在一边,偶尔搭把手,顺带看着张新阳。 小家伙进入腊月后,伙食也被情势所迫变得油腻了许多,吃得小脸上不断长肉,眼看都起双下巴了。郭建军抱着他的时候,就爱拿手指不停地挠他下巴。小家伙还挺喜欢这项游戏,哪次郭建军忘了,他还能自己把头仰起来,示意郭建军跟他玩儿。 朱文轩看得吃味不已,有回酸啾啾的跟大伯母说:“像不像在逗小狗儿。” 结果朱大伯母赏了他一个白眼。 朱家两头大肥猪,除了留下一些挂腊肉,给想吃腊肉的王栋带回家,剩下的全被炸了,连骨头一起炸了放进坛子里。 中途,朱奶奶还在烧过的木头灰底下,埋了几个土豆、红薯,王栋起先看它们黑乎乎的,不忍直视也无从下嘴,不过,等朱文轩将外面的黑色灰烬敲掉,剥了皮,露出金黄色冒着热气的土豆肉,他立马不懂客气地抢了过去。 朱文轩还给他配了一碟子海椒面,可以蘸着吃。 一辈子没吃过这种土豆的王老师,当天不幸无缘晚饭,原因无他,吃撑了,胃胀。 朱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哀怨不已,最后干脆跑出去给戚忠国打电话。朱文轩偷偷出去听了几句,回来笑歪在郭建军身上说:“王老师嘤嘤嘤撒娇,结果被戚大哥骂得好惨,我在后面都听见啦~\(≧▽≦)/~” 郭建军捏了捏他耳垂,手里的筷子对着桌上晶莹剔透的炒肥肉伸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晚上,王栋没再回新房了,就住在隔壁的客房里,床不大,朱文轩给他铺了两层新棉花,被子也是洗干净的新被套,当他面儿装的新棉花。 王栋站在旁边,皱眉看着鸳鸯大红被问:“这被子哪儿来的?” 朱文轩一边替他铺床一边道:“结婚那天人家送的,我看质量挺好就留在家里用了。” 说起这个,朱文轩后来整理过,他和郭建军结婚,收的礼可不少。 戚大叔没来,让戚忠国带了八万红包,戚忠国和王栋又单独给了六万,曹诚那边也给了五万,王伟江工作时间不长,封了两个月的工资六千块。 本地方上的,赵叔(赵挺爸)给的最多,也是八万,其他郭父以前的老朋友们,加起来也有十三万,赵挺和车队的哥们儿一起给了二十万,剩下村里来的客人都是一百、两百的送,有些人家比较宽裕的,就送三百、四百,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几千块了。 派出所和政府的客人,基本都是送一千,乌明一家给的比较多,两万。 郭建安车祸事件里的三家人,每家送了一万,郭建军事后才看见登记薄,沉默抽了支烟,就给监狱去了个电话。说了什么不知道,但端看他那一整天都是嘴角带笑的样子,就能想象得出电话那头听到这个消息的郭建安什么反应了。 再来就是朱家自己人给的红包。 大伯和大嬢都一人给了四万;朱文霞、朱文杰、曹科,各给八千;美人鱼馆的员工每人还给了六百,合算起来,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万,金额巨大,数字吉利。 朱奶奶本来还想给点的,但朱文轩和郭建军都没同意,倒是朱文轩将替她存的医疗卡交给她自己保管了,里面有他之前存的三万多,郭建军又存进去五万。 朱奶奶当时笑得合不拢嘴,欢欢喜喜收到她房间里的小木匣子里锁了起来。 除了送礼钱,还有不少人家送了被子、枕头、毛巾的,喜字暖水瓶也收了两个。 还有一家开瓷碗店的客人,送了整套的瓷盘、瓷碗,装鱼用的鱼盘什么的。 哦,差点忘记一个人,说起他朱文轩就咬牙切齿,姓陈的那吝啬鬼,估计是饥渴难耐了,导致心理变态,竟然送了一套情趣用品,还跟郭建军说,如果好用,下来要照顾他生意。 (陈宇:本人最近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副业店,专卖成男用品,欢迎大家光临o(n_n)o) 总之一句话,朱文轩结婚收了不少喜被,他整理出来后,把大部分转送出去了。 给朱大伯家三套,大嬢家三套,曹科和朱文杰那里也各两套。 朱文霞说家里才买了新的,就只要了一套。 最后,朱文轩自己剩下了两套,他给王栋用的就是其中一套,应该是喜嫁老板送的,上面绣了鸳鸯图案,整个红灿灿的颜色喜庆的不得了。 床铺收拾出来后,单看舒适度,绝对不比王总监从欧洲进口的货色差,所以,龟毛如那啥的王栋也勉强颔首,很给面子的住下了。 郭建军挤兑他:“爱住不住,不住就自己开车回新房住去。” 王栋指着他鼻子挑衅道:“你是打算晚上还让小徒弟给你做宵夜吃所以故意支走我是不是?。”他今天可是听到朱奶奶说,小郭有让文轩做宵夜吃的习惯。 郭建军一语双关:“我自己媳妇儿,我爱怎么用怎么用,你管得着吗?” 王栋铁青着脸道:“就你这种又黑又壮吃得又多的大块头,也就小徒弟瞎了眼会看上你。” 郭建军冷冷道:“戚大哥也是挺瞎的。” 王栋森然问:“郭建军你是不是想打架?” 郭建军撇嘴:“我怕把你牙打掉。” 朱文轩无语看他两斗嘴,最后自己洗洗睡了。 想吃宵夜,门儿都没有,他们吃得下,他还怕投喂呢,万一撑坏了胃明天那么多活儿谁干? 郭建军看自己媳妇儿睡去了,也屁颠屁颠跟着走了。 留下王栋自己躺在大红鸳鸯被里,偷偷躲进被窝给戚忠国打电话告状。 戚忠国还在工作,听他balabala说完才问:“那你要不要回来?我让斐哥去接你。” 王栋立马道:“算了吧,小徒弟说明天还有活儿干,我好歹帮忙干完再走。” 戚忠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栋会干活儿?特么逗我么?) 王栋还真干活儿了,切了不少肉,全是站着切的,挺累,所以没说几句话就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睡着前他还在想,小徒弟说明儿要炸酥肉和装香肠,晚上还要吃铁板烧…… 第二天,朱文轩照样起了个大早。 考虑昨天大家都吃得比较多,也油腻,早饭他就熬了白粥,切了一盘松花蛋,配了小碗蘸水。 松花蛋是汉源当地自己出产的,和外地乌黑颜色的松花蛋相比,金黄色的蛋肉十分漂亮,里面竖着一朵白色的松花,蛋黄汁液未干,香软糯口,尝过的人都会爱上它那独特的味道。 郭建军就很爱吃,所以他之前买了三十个放在家里,如今拿出来配白粥正好。 此外,还削了两个土豆切成丝,和鸡蛋面粉捣在一起,炸成土豆饼。 朱奶奶起床时间比较固定,郭建军和王栋却是闻香而起的。 两人一前一后,先到厨房看了一眼,才急吼吼拿上杯子牙刷出去刷牙。 朱文轩做好早饭后,去隔壁将大伯一家请了过来,全家人一起吃完早饭,又开始忙碌起来。 装香肠要用的肉,昨天已经预留出来了,今天只需切成适合的大小就可以了。 朱文轩自己拌料,肉里昨天抹过盐了,就先放入白酒,六十度以上的浓香型粮食酒,拌匀,再放两撮冰糖粉,压腥,然后是汉源最出名的清溪花椒粉,麻味儿正宗,霸道异常,是早年进贡给皇宫里食用的,再来是超细的辣椒面和生姜面,也是汉源出产,最后加入一些十三香。 四川人装香肠都是麻辣味的,所以朱文轩压根儿没考虑过装甜的,虽然他觉得广味儿的甜香肠也挺好吃。 今年香肠比往年装的都多,因为不仅自家要吃,还得送人,单王栋自己就预定了一大袋。 曹诚那边闹着要来,最后却被工作拖住了,朱文轩也给他准备了一袋,打算到时候快递给他。 (朱文轩:别问为什么不让王老师带给曹诚,而要选择快递,如此蠢笨的问题,想来不用明说大家也都知道原因。 王栋:切,本总监如此玉树临风的人,坐飞机都只坐头等舱,怎么可能给他带那种东西。 郭建军:王吃货为了美食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让他带,曹诚连香肠的面儿都见不上。) 最后,朱文轩将自家两头肥猪的小肠装完,又买了村里一户人家的,总共装了三大盆肉,凉挂了整整三根竹竿。 村里人装香肠都是挂在透风的地方,自然风干的,不会烟熏。 香肠装完,就轮到炸酥肉了。 这也是一项耗时的“大工程”,因为需要炸的酥肉也很多。 究其原因……朱文轩觉得可能还是习惯问题。 早些年,村里许多人家都不富裕,杀年猪算是一年伙食最好的时候了,比接下来的辞旧迎新团圆夜还好。 那时候买得起冰箱的人家不多,杀年猪在腊月,鲜肉怎么都不可能放置到过年,坛坛肉又家家户户都有的。所以,为了过年有新鲜菜品招待客人,人们就想了个办法,趁着杀年猪有肉多炸一些酥肉放着,等过年的时候,蒸一盘子端上桌也算是道菜了。 酥肉还可以和白菜和豌豆尖一起煮汤,多少要比单纯的蔬菜汤高那么一咪咪档次。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人炸酥肉,跟外地的有很大差别。 朱文轩在广州深圳等地都吃过酥肉,那边的人都是切一长条鲜肉,裹上混了蛋液的豆粉,炸出来的酥肉偏长条形,外层酥脆,内里是嫩嫩的肉条,可谓是“很实在”的吃食了。 而汉源人民炸酥肉,则是将鲜肉切成手指头蛋的大小,装一盆子面粉,敲几个鸡蛋进去,加水,放料拌匀,将肉块撒在面糊上,用筷子拨过一小块,裹进厚厚的面糊里,滚圆了放进油锅炸。 炸出来的酥肉圆圆的,比汤团大一点,外表金黄,面层松软,就是肉块藏得比较深,也很小=_= 但朱文轩还是很爱吃汉源的酥肉,原因无他,因为小,才弥足珍贵。 他儿时的记忆太深刻了,吃一个酥肉,总是一点点把面层吃掉,肉要留到最后吃。 当然,也有可能在裹面糊的时候,没把肉块裹进去,吃完一个酥肉都没发现肉在哪里。 这样一来,再吃到肉的时候,就会有种“哇,这个有肉唉”的惊喜感-_-|| 好吧,以上都是他的猜测,他想可能还和当地人喜欢吃面食有关吧,尤其是炸面食——炸麻花、炸土豆饼、炸南瓜花、炸花椒叶、炸苦麻菜、炸茴香…… 朱家今年炸了两筲箕的酥肉,不算太多,但也不少。 不过,郭建军和王栋边炸就边吃,到吃中饭的时间,两人不约而同说不吃了。 朱文轩也不勉强他们,进厨房煮了一大锅酸菜面。 奶奶和大伯、大伯母都在院子里,他干脆就挨个端出去。 郭建军鼻子动了动问:“吃的酸菜面?” 朱文轩应道:“是啊,不是说晚上你们想吃铁板烧吗?所以中午就不做饭了,简单吃点面条。” 郭建军立马站起来道:“那我也要吃。” 王栋紧随其后,“还有我。” 朱文轩冷笑看着他两道:“要吃自己煮,我问过你们说不吃的,所以没准备你们的份儿。” 郭建军走上前悄悄说好话:“媳妇儿,你给我煮呗。” 王栋竖着耳朵听见了,鄙视看了他一眼,也凑上前道:“小徒弟,你敢饿着你师傅?” 朱文轩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回厨房了。 两人跟上去,在看到案几上放着的大碗面条后,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郭建军等王栋端着面条出去后,一把抱住小老板道:“媳妇儿你太好了。” 朱文轩斜眼问:“你是媳妇儿还是我是媳妇儿。” 郭建军很是上道,埋在他脖子里啃了一口道:“我是媳妇儿,我是你大壮媳妇儿。” “噗……”朱文轩乐了,用手拐了他一下说:“一会儿让文霞早点关门吧,将蒋小花她们几个也接过来吃铁板烧,那个要人多才热闹。” 郭建军走过去,端了自己的大碗面,喝了一口汤,舒服得直叹气,“我七点钟去接她们,让她们来帮你洗菜。” 铁板烧的菜,朱文轩准备了二十来样。 首先就是大肥猪出品了,刚杀猪,鲜肉有了,排骨有了,肥肠有了,猪肝有了; 接下来就是朱家自己种的蔬菜了,白萝卜、红萝卜、莴笋尖、花芽菜、菠菜和土豆; 再来就是买的菜,鲜牛肉、鲜鸡翅、豆腐、臭豆腐、茄子、黄瓜、洋葱、蘑菇、金针菇还有对门的美好火腿肠。 朱文轩没等蒋小花几个帮忙洗菜,酥肉炸完后,就先把菜全洗了,切在碗里放好;肉类该腌制腌制,该抹料抹料,等弄完后,朱文霞和几个小姑娘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张华和郭建军工地上的几个管事。 朱文轩一看这情况,立马又切了三斤瘦肉两斤五花肉,以备不够之需。 铁板烧就在院子里弄。 六十厘米的圆铁板锅,放在铁皮桶炉子上,底下烧着干木材。 朱文轩将买来的罩衣,一人发了一件,不够的就找脏衣服给他们穿上。 一群人,人手一个碗一双快,调味料全摆在洗衣石台上,自己动手配制。菜品也放在上面,想吃什么拿什么。 朱文轩知道郭建军爱吃五花肉,首先就给他烙了十来片,片片金黄,油滴滋滋冒着响。 郭建军张着嘴让他喂。 看大伙儿都忙着吃,没人注意,朱文轩赶紧夹了一片,随便吹了几下就塞进他嘴里。 郭建军几口下肚,虽然烫,但心里美,“好吃!” 朱文轩将碗递给他,“你自己吃吧,我去对门儿抬一箱啤酒,再拿几瓶饮料。” 郭建军本来想自己去的,可晃眼瞥见一处,就点头拿出钱包递给他。 朱文轩拿了一百块,揣着就出去了。 他一走,郭建军立马不动声色地靠近蒋小花。 小姑娘正偷偷摸摸背着人群,在灯光下蹲着不知道干嘛呢。 他从后面伸出手,一把将蒋小花手里的东西拖了出来。 素描本不见了!蒋小花蹦了起来,回头一看,发现抢本子的人是郭建军!!! 当即假哭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老板你别开除我啊。” 郭建军翻了翻她的本子,上面已经画了不少页了,全是两个漫画男人在一起的图案,有并肩走在一起的,有抱在一起的,也有接吻的…… 两个人,一个叫小猪,一个叫大壮,最后一页只画了一半,叫小猪的男人正在喂大壮吃肉…… 他眯了眯眼看向蒋小花。 蒋小花身板一抖,老实交代道:“我就想,我就想……” 她对着手指,偷偷看了郭建军一眼,小声道:“我就想画了卖点钱,但是,但是我还没卖呢!这才第一本都还木有画完,我绝对没有卖过!” 郭建军看她都指天发誓了,也不为难她,只恶狠狠笑道:“看样子美人鱼馆的薪水太低了啊。” “嗷!”蒋小花哀嚎一声,小胖手拉着他衣服摇啊摇地道:“郭老板郭老大郭大哥郭哥哥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啊,你原谅我这次,我就是……” “我让你卖。”郭建军突然道。 “……猪油蒙了心见钱眼开我有罪我悔过……啊,你刚说什么?” 蒋小花小心翼翼看着他。 郭建军道:“你可以接着画,但只能画这一本,等你画完后把它卖给我,如果你每张图都画的像这张,我就给你两千块。” 蒋小花顺着他手指看向素面本,是第二十回“大壮压在小猪身上,小猪满脸通红”的剧情。 她颤着手收回自己的本子,点头保证道:“我一个月之内肯定交稿,绝对独家,绝对无二。” 郭建军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继续愉快地吃铁板烧去了。 话说,五花肉真的好好吃啊。 他家小老板还亲自喂他。 幸福!~\(≧▽≦)/~   ☆、第八十三章 王栋是腊月二十六回去的。 眼看就要过年了,他在这边赖着不走,戚忠国打了好几通电话无果后,就直接派人来接了。 走的时候,朱文轩给他装了一大袋香肠,又把专门给他挂的腊肉用报纸包上,一起塞进奥迪车,还有当初晒干了放着过年吃的特级核桃,也给他装了不少。 郭建军虽然平时爱挤兑他,但看他要走了,还是倾尽地主之谊,带他去街上买了不少当地特产。 有在坛子里储藏出白霜的红苕果子,口感软和,味道甘甜;也有糖果厂出品的樱桃干和黄杏干。都是今年的新果,精选而出,手工制作,卫生和安全指数皆是不低,口味就更不用说了。圆珠玉润的樱桃干,色如玛瑙、酸甜适中;无核黄杏干,颗大味美,口感盛佳。 朱文轩看王栋竟然喜欢吃樱桃干,就让他明年五六月份再来玩儿,到时候不仅有小樱桃吃,还可以吃大樱桃(外地称呼为车厘子)。 而且,进入六月后,许多水果陆陆续续就都可以吃了。 汉源是水果之都,梨子、李子、桃子、杏子、橘子、柚子、葡萄、苹果、枇杷、樱桃应有尽有。在花开季节和果子成熟季节,都是汉源最美的时候。 郭建军还在万里山上给王栋捣鼓了一大罐子野生蜂蜜,让他带回去孝敬戚大叔,争取早日赢得戚大叔首肯,跟戚忠国出入成双对。 另外,郭建军还从矿场上负责做饭的大爷那里,弄了几只野腊味儿回来,分了王栋一半,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还有一块野猪肉。 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特产塞在奥迪车后座上,味道可想而知。 不过,朱文轩最后拿上车的东西,彻底将里面的五味繁杂全部掩盖下去了。 汉源特产,声名在外的,除了粮食和水果,还有一样十分受外地人追捧的东西。 ——贡椒,汉源(清溪)花椒,在早年是进贡给皇宫内食用的,其颜色鲜红,味道十里飘香,是当地人做菜调味剂里必不可缺的部分。 想来,吃过四川火锅和老麻抄手的外地人都能有所体会,四川的花椒是非常之地道的,而清溪花椒,当属花椒之王了。 唯一遗憾的是,清溪花椒产量有限,仅用于内销都十分抢手,所以,外地人想买,也只有在汉源市场上才能买得到正宗的。 王栋走后,朱文轩就开始准备过年事宜了。 首先,村里在腊月里有“打阳春”的风俗,说白了就是“要过年了,给屋子大扫除”。 他和郭建军结婚之前,家里才大清扫过一次,所以屋里屋外都比较干净,墙壁角落里也没有看见蜘蛛网一类的,这可省了不少事情。他将沙发垫和被子拆下来洗干净,又把给郭建军和朱奶奶买的过年新衣服也一起洗了。 新衣服洗过再穿,一来是卫生干净,二来是质地软和舒服,三来嘛,就是他自己的习惯了,不洗是怎么都穿不上身的。 除了家里的卫生需要收拾,年货也需要采购。 朱文轩拖着郭建军一起,在九襄镇欣欣超市和菜市场逛了一圈,基本就将东西买齐了。 瓜子、花生、糖果是必备的,到过年,家家户户桌子上都不会少了这些; 不过,今年不差钱了,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专挑好的贵的买。 装瓜果用的盘子也买了五个; 水果暂时不需要买,赵挺说会开车去果农家摘新鲜的椪柑,到时候分他们两箱。 而郭建军在万里山上,还弄了些苹果和梨子回来,都是直接从树上摘的。万里山高,水果成熟期比山下晚得多,但能保存到这个月份,也实属不易了。 (树叶都掉光了,果子还挂枝头=_=) 朱文轩当时就吃了一个,虽然不能跟八月份的水果比较,但在这不是水果季节的冬天,一个汁水颇丰、口感冰凉、味道还不赖的水果已经很是难得了。 过年就意味着走亲访友和被走亲访友。 朱家自己的亲友倒是不多,就朱大伯家最亲,但太隔壁了,根本不用正正经经拜年,除夕一起吃团年饭就行了。 大嬢家稍微远点,在县城,一般是在初一回来给朱奶奶拜年。 剩下一些远一点的亲戚,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来一回,反倒是需要客气接待的。 朱文轩买了干货(海带、豆皮、米线、香菇和木耳),易于存放,自家吃和招待客人都不错。 过年还要吃汤圆,粉子也买了几斤,汤圆芯子是老街上一家做糕点的老太太自己做的。原料就是猪油渣子、花生米、生桃仁和红糖几种,但味道却是恰到好处,许多识货的人,都会在她家买。 饺子也是过年必吃的,朱文轩本来打算除夕当天,再来街上买现成的饺子皮儿,回去自己剁馅儿包的,结果郭建军说他擀皮儿很厉害,到时候负责擀皮儿,朱文轩自然欢喜应了。 鸡鸭鱼肉,家里养了鸡不用买,鸭子是朱大伯在村里帮忙买的,在院子里养了好几天了。 王栋走之前都还惦记着杀它炖汤喝,可惜没能如愿-_-|| 鱼和鲜肉,除夕当天,会有拖拉机或者三轮车拉到村子里叫卖,朱文轩就估着冰箱可存储容量,买了些豌豆芽、蘑菇和笋子。 年货齐乎了,接下来就是美人鱼馆放假吃年饭的事儿了。 二十九是除夕,朱文轩二十八下午去了美人鱼馆,将年前的工资和奖金发给大家,又等到晚上七点,美人鱼馆关门,带着人到赵挺的赵氏川菜馆吃大餐。 郭建军是十点多钟到的,他的牛肉厂和工地上,也有几个管事需要请客吃饭的,先前就在刘一手火锅店吃了一通了,后面看大伙儿兴致颇高,想去ktv唱歌,他自觉付了钱就找借口溜了。 朱文轩和他一起回家,一路上鞭炮声和烟花声,哪怕隔着车窗都能听见。 他侧头靠在窗子上,看着郭建军道:“过年了,感觉时间好快。” 郭建军笑道:“那是你日子过得充实,所以觉得时间快。” 朱文轩想了想自己回乡这几个月,确实过得十分充实。 除了一开始照顾朱奶奶那一个月,他心里着急,可一直找不到方向,后来听了曹诚和郭建军的话,开了美人鱼馆,他的日子就紧凑起来了。 再后来,他帮着郭建军画设计稿,然后去广州支援建达的投标事宜,回来后就是两人的婚礼。 一切都那么值得庆幸和回忆。 朱文轩闭上眼,靠在窗户上,嘴角带着笑睡了过去。 郭建军看了他几眼,慢慢在路边停了车,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宝马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静谧而祥和。 朱文轩这一睡,直接睡到除夕去了。 他睁开眼,扭头看见郭建军那张大脸,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似的。 调皮地拿手指捏住郭建军鼻子,在人张嘴呼吸的时候,又凑嘴过去将他嘴巴堵上。 还没来得及高兴,嘴里就钻进了一根舌头。 郭建军猛地睁开眼,狡黠闪过,再闭上就是忘情的深吻。 朱文轩面红耳赤的迎接着他的热吻,感觉心跳加速,身体里的小火苗一簇簇冒了出来。 郭建军翻身压在他身上,一个僵硬的物件抵在他大腿根部,他不自在的动了一下,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力。 郭建军松他的嘴,眼神幽暗地盯着他。 下一刻,却是将手伸进被子里,一把拽下他裤子。 朱文轩吓了一跳,等回神的时候,两腿已经被分开了。 郭建军摸出床头柜里的润滑剂,挤出一坨在手心里,摸进被窝简单替他做了一下扩张。 朱文轩紧张地缩了缩身子。 郭建军等他适应了两根手指,就抽了出来,整个人埋在他身上,一下贯穿到底。 “啊!”朱文轩惨叫一声,两只爪子在被子上抓出两团花儿来。 郭建军忍着难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他面露松缓,立马就动了起来。 “唔……”朱文轩闷哼一声,睁开眼喘气道:“你,作死啊!” 郭建军笑道:“一直舍不得你疼,今天突然想这么来一回,让你记忆深点儿。”认识第一年的最后一天,他想他的小老板记忆最深刻的是他。 什么狗屁逻辑! 朱文轩疼得翻了个白眼,这种草草了事的扩张,要容纳一天里最为凶猛的郭建军,实在是吃不消。 但看身上耸动的人,他猜他现在就算是哭鼻子求饶也没用,郭建军眼里的欲望炙热地很是吓人,像巴不得拆了他骨头连皮带肉一块吞进肚子里似的。 指望不上对方“垂怜”,朱文轩只好自己调整。 他在被子里,将双腿打开至最大,身体也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哪怕内壁干涩涩的犯疼,也逼着自己不准紧缩。 这个过程很难,但效果还是有的,只坚持了一会儿,体内渐渐涌出热流,再被猛烈冲撞的时候,疼痛感就弱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略酸胀的快感。 郭建军看着小老板脸上的表情变得迷醉,心里得意,撞击的位置开始变得凌乱和刁钻。 有时候就在穴口,有时候正中前列腺,也有时候纯碎在肉壁上顶撞。 朱文轩想瞪他都没工夫,张着嘴啊啊啊哦哦哦乱喊一通,欢愉里夹杂着痛楚,又想要更多,又想要委屈地哭上一阵。 这人太坏了,做不好好做,弄得人不上不下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郭建军本来想将他的腿扛到肩上,但怕着凉,就只好在被窝里,将人翻转成侧躺,抬起一条腿,从后侧面插了进去。 “呜……”朱文轩呜咽一声,将被子一角咬在嘴里,回头可怜兮兮看他。 他这份儿被欺负成小可怜儿的模样儿,彻底激起了郭建军心底的小恶魔。 他恶劣一笑,大手在小老板屁股上捏了一把,退出到洞口,猛一下撞了进去。 “啊!”朱文轩咬紧被子大吼一声,疼得眼泪齐飞,感觉屁股里几块骨头都被撞木了。 等痛感过去,强烈的酸麻感从体内往身体各处蔓延,一直到头顶,他松开被子,大口喘着气,泪湿的眼底全是迷离的雾气。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两人起床的时候,朱奶奶已经裹好不少汤圆了。 厨房的火炉上,也烧着一锅热水,想来是煮汤圆用的。 朱文轩脸色发红,暗里掐了郭建军一把,赶紧刷牙洗脸,完了挽袖子准备帮忙。 朱奶奶嫌弃地推开他道:“去去去,赶紧放锅里煮,早点吃了要去挂纸了。” 朱文轩灰溜溜端着裹好的汤圆下锅煮去了,走之前还暗示了郭建军一眼。 郭建军倒是光棍,坐下后嬉皮笑脸道:“奶奶包的真圆,我妈以前也爱包汤圆给我和郭建安吃,不过,郭建安比较爱吃饺子,每回二十个汤圆都要分我一半。” 朱奶奶一听,心都揪一块去了,叹口气说:“他明年也就回来了,到时候奶奶给他包饺子吃,不,让文轩包,文轩包的饺子最好吃。” 郭建军笑道:“我们一家人一起包,一起包的才香呢。” 朱文轩煮好汤圆,每人舀了八个,朱奶奶包的是特大汤圆,八个已经满满一碗了。 郭建军进来帮忙端的时候,吃了一惊道:“我看没多大啊。” 朱文轩不高兴了,他奶奶包的,谁都不能嫌弃,“大怎么了?我就喜欢大的。” 郭建军“哦”了一声,突然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严肃训斥道:“这种肉麻的话,下次还是留到床上说吧,让外人听到会怀疑我对你的调教不力的。” 朱文轩:“……” 我说什么了吗?!   ☆、第八十四章 卡着吃汤圆的时间,朱大伯一家就浩浩荡荡过来了。 说浩浩荡荡,主要是这次他家人回来得十分整齐,朱文霞两口子和小包子张新阳,朱文杰一家三口,尤其值得欢迎的是朱佳佳小朋友。 朱家基因还是十分好的,朱文轩朱文霞朱文杰,身高都不矮,模样儿也称头,就连年过五十的朱大伯,依稀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模样儿,方正脸,大五官,一头浓密的黑发让村里不少发际线都快后退得没了的同岁人羡慕。 朱佳佳母亲三十多岁却跟二十五六似的,皮肤也保养得好,跟朱文杰站在一起,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有如此上乘的先天基因,朱佳佳小朋友颜值爆棚,连郭建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都说小姑娘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将来的大美人可不是当花瓶的,朱佳佳小朋友不仅学习成绩门门得优,还有较好的艺术细胞,会唱歌会跳舞,小身板扭动起来,简直像个专业的小演员。她身上的气质已经开始初显,往同龄小朋友中间一站,十分醒目。朱文轩很爱这个小侄女,比起郭建军对张新阳小团子的宠爱,他更加乐意被小侄女缠着问东问西。 朱大伯端着一口锅,进门就笑呵呵道:“我就说嘛,这会儿过来正好赶上吃汤圆。” 朱大伯母笑骂他一句,扭头对朱奶奶道:“妈,我们蒸了包子,过来跟你们拼桌吃。” 朱奶奶正被一群小辈们围着喊奶奶、太奶奶的,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直说:“好啊好啊文轩快点再去煮一锅。” 朱文轩抱了抱朱佳佳,跟小姑娘说一会儿在和她聊,就钻进厨房里去煮汤圆了。 吃完早饭,朱大伯母帮着洗碗,朱文轩拿了三个豆腐,切片放锅里简单煎了一下,撒一点盐和花椒粉,再撒一点辣椒面,丢一撮葱花起锅。香肠是一早就煮好的,这会儿切成片,放在盘子里,和豆腐、筷子、白酒瓶一起放进篮子里提着。 郭建军带着朱佳佳和张新阳,在对门儿小卖部,买了鞭炮、纸钱、红烛和红香,都是挂纸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后,朱家人就全家出动了。 朱奶奶已经好几年没有参与上坟挂纸活动了,今年看大家都去,她也跟着去。 朱文轩爷爷和父母就葬在黄泥磅田里面,不是很远。 郭建军将张新阳抱到肩膀上坐着,小团子两只手揪住他头发,笑得几颗小米牙全露了出来。 朱佳佳拽了拽朱文轩的衣服,捂嘴笑道:“文轩舅舅,你看建军舅舅好搞笑。” 朱文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郭建军,这一路上,许多人家院坝里都站着人,其中不乏在牛肉厂上班的工人,他们看见郭建军,都会客气喊他老板好。 郭建军脖子上驮着张新阳,很是老板派头地点头,样子十分滑稽。 朱文轩莞尔一笑,就听朱佳佳问:“文轩舅舅,建军舅舅对你好吗?我身边的朋友和同学,家里都是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我问了爸爸,爸爸说这条路很辛苦,但是,我们是一家人,要相亲相爱,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们都要一条心。” 朱文轩愣了一下,随后蹲下问道:“佳佳觉得建军舅舅好不好?” 朱佳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再看前面驮着弟弟不断回应弟弟啊啊啊乱叫的郭建军,点头说道:“好,他给我买学习用品,还给我买衣服,他对弟弟也特别好,弟弟不会说话,他却一直都有和弟弟说话,而且,我看见他在厨房里偷亲你了。我爸爸也偶尔会偷亲妈妈,妈妈说结婚这么多年了,爸爸还能偷亲她,说明是爱着她的,你跟建军舅舅刚结婚,现在看不出来,等十年二十年后,他还能偷亲你的话,就证明他是爱你的。” 朱文轩真的是爱煞了这个小侄女了,小小年纪,说话调理清晰。 文杰两口子将她教得很好。 他伸手搂了搂小姑娘,在小姑娘身上腻了腻说:“怎么办?舅舅好像把你抢来当闺女啊。” 朱佳佳咯咯咯笑,推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蹦蹦跳跳跑到他爸爸身边去了。 郭建军看着他和小姑娘亲热,不自觉就走了回来,恰好听见他那句话,就挑眉问道:“你想要个孩子?” 朱文轩莫名其妙,一边逗弄他脖子上的张新阳,一边没好气地道:“想要你给我生啊?” 郭建军斜了他一眼道:“我多努力努力,看能不能让你怀一个。” 朱文轩瞪着他道:“你还能不能正经了?” 郭建军嘿嘿笑道:“宝贝儿,你今早上真是太棒了,我们……” “郭建军你闭嘴!”朱文轩红着耳尖喝道:“我就是喜欢我侄女儿了咋的,你还喜欢小阳阳呢,我都没挤兑你想要个儿子呢。” “这哪儿跟哪儿啊。”郭建军试图解释:“我这是……哎,”他突然改口道:“要不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尽说胡话了!朱文轩不理他,快步往前走,“你要是能生我们全家都感激你。” 郭建军追上去道:“我说真的,上次王栋还问我,以后想不想代孕一个,我当时说没那个想法,可现在,我看你很喜欢你那侄女儿,要不咱们也代孕一个吧。” 朱文轩皱眉问:“这事儿靠谱吗?” 郭建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王栋既然再问,很可能他和戚大哥也关注过这事儿,我可以找戚大哥问问。” 朱文轩看着前面精致漂亮的小侄女儿,有些心动,回头对上张新阳裂开的嘴,心都酥了,“这事儿可以问问,不过,就算靠谱也再等几年吧,我们现在太忙了。”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到了黄泥磅。 朱文杰和张华开始收拾坟包周围的杂草,一会儿要烧纸钱的,冬天杂草十分干燥,容易烧起来将周围的梨树烧伤。 两座坟包,朱爷爷一座,朱文轩父母是合葬的。 朱奶奶蹲在朱爷爷墓碑前,摸着上面的字迹,好一会儿才说:“又过一年了,当初你临走前劝我,再苦再累都要把孩子们养大,我当时就觉得,你走了,我这日子多熬一天都是受罪啊。后面老二两口子也下去陪你了,我就更加熬不住了。好在,他两口子给我留了个文轩,这些年啊,你的小孙子都长大成人了,如今连伴儿都有了。” 朱文轩沉默蹲在一边,将纸钱一张张打散,奶奶的话让他鼻子发酸。 在村里,他很少看到有老人将死去的老伴儿的遗物拭擦一遍又一遍的,奶奶那么珍视爷爷,这些年一个人走过来,心里肯定埋了不少委屈。 他仰头看了一眼那边正往坟包上盖纸钱瓦片的郭建军,有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郭建军不在了,他如何一个人独活。   ☆、第八十五章 挂纸带出来的吃食在敬贡过先人后,要吃完才能带空碗回家。 朱文轩给每人发了一双筷子,结果朱文杰首先下手抓了一片香肠扔进嘴里,笑嘻嘻说:“还是家里的(香肠)好吃。” 张华也没要筷子,摆手说道:“用手比较有感觉。” 朱文轩无奈,只得转头问朱文霞和嫂子:“你们呢?也不要筷子吗?” 朱文霞端着装豆腐的盘子,顺手就是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含糊道:“不要了。” 朱佳佳小美女本来拿着了筷子的,这会儿看大家都用手,也把筷子还给朱文轩,小手指拈起一片香肠,放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张新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冲着郭建军大喊:“啊!” 郭建军刚把白酒瓶子拧开,递给朱大伯,走过去从大伯母怀里抱起他道:“喊舅舅,喊舅舅舅舅给你豆腐吃。” 朱家人听他这句话已经听习惯了,可张新阳现在就能简单喊个妈妈,爸爸都不会喊,所以大家伙儿谁也没有在意,只笑呵呵看着他们一大一小。 张新阳瞪着他,伸手对着吃东西的众人“啊”了一声,然后扭头又看他。 郭建军笑道:“喊舅舅,舅…舅。” 张新阳咧嘴笑出一串口水,突然喊了一句:“秀秀。” 这下大伙儿都傻眼了,还是郭建军最先反应过来,他把张新阳高高举起,朝天上抛了几下,兴奋亲了一口小脸蛋夸道:“小家伙你真是给我长脸。” 张华吃味了,凑过去儿子面前晃悠,“小阳阳,喊爸爸,喊爸爸。” 张新阳不理他,两只小爪子扯着郭建军衣领,一边笑一边重复喊:“秀秀,秀秀……” 郭建军得意,从盘子里拿了一片豆腐,咬掉表皮有辣椒粉儿的,将芯子喂给他吃。 有这么一出,朱奶奶心情好了不少。 她站在朱爷爷坟前,看着朱家三代小辈,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朱文轩晃眼瞥见,不知怎的,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他走过去,腻在奶奶身上蹭了蹭,讨好说道:“奶奶,等今年蒜薹卖了,我带你去坐飞机吧。” 朱奶奶诧异问:“怎么想起来要带我去坐飞机?” 朱文轩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你都没有坐过啊,你不知道我当年第一次离家去上大学的时候,你站在汽车外面送我,我看车一开,就不想走了。那时候我就想,等我将来挣了钱,一定走哪儿都带着你,不跟你分开。你看我现在也能挣钱了,郭建军他比我还能挣钱,等蒜薹卖了,田里就不是很忙了,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多好。” 朱佳佳是朱文轩的小跟屁虫,朱文轩过来找朱奶奶的时候,她也跟着过来了,这会儿就帮着当说客,“太奶奶,你跟文轩舅舅可以先到雅安,我们一起去看大熊猫,完了再让文轩舅舅带你去坐飞机。我今年跟爸爸妈妈去海南就是坐的飞机,那边太阳很暖和,天很蓝,云很白,大海也很漂亮,你去了一定不会后悔。” 朱奶奶有点踌躇,她虽然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汉源大山,但是,也没有想过要出去看看。可能年轻那会儿想过,但那时候,她所想的一切,都是跟朱文轩爷爷一起的。然而自从只剩她一个人后,她就只想过将孩子们养大,然后守着过去的关于朱文轩爷爷的记忆,一遍遍回味,度完余生…… 因为离得近,朱文轩能清楚看见她眼神里的放空,也能看见她苍老的皮肤和花白的头发根。 奶奶是真的老了,朱文轩这样告诫自己。 他咽下心酸说:“还早呢奶奶,等蒜薹卖完,起码都三月底了,到时候咱们带大伯和大伯母一起去,佳佳说海南漂亮,那咱们就坐飞机去海南玩几天。” 朱奶奶总算意识到孙子的担忧了。 她叹了口气,将心里那点‘再没什么牵挂的了,去找他爷爷也能安心了’的想法收起来,笑笑说道:“以后日子还长呢,不急。” 朱文轩看她避开自己走掉了,心里空落了一大片。 朱佳佳拉了拉他的手道:“文轩舅舅,建军舅舅要放鞭炮了,我们赶紧走。” 朱文轩回神,蹲下抱起她就往田坎上躲。 郭建军用打火机点燃了引线,跳开的瞬间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张新阳被朱大伯母抱得最远,这会儿也没吓着,还不断把小爪子靠在一起,一边上下晃动一边点脑袋。这是刚才郭建军教他跪下磕头时候学的,小团子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鞭炮放完,朱家人就开始返程了。 晚上的年夜饭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这天,村里人一般都是不吃中饭的,直接做晚饭,到四点左右就可以开饭了。 朱文轩走在最后面,很不得劲儿的等着郭建军。 郭建军还在坟包周围检查有没有火星子,怕人走后烧起来。 等他追到朱文轩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走没影了,连朱佳佳都被支走了。 郭建军歪着脑袋看了他几眼,突然伸手搬过他下巴问:“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他顿了顿问:“是不是屁股疼?” 朱文轩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别开脑袋,继续埋头不得劲儿。 郭建军拉住他问:“家规第三条是什么?” 朱文轩软绵绵道:“凡事不得隐瞒郭建军,有好事儿要告诉郭建军,有难事儿更要告诉郭建军。” 郭建军乐了,借着田坎的遮挡,快速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道:“背得挺熟,这是奖励。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到底怎么了?” 朱文轩舔了舔被亲的嘴唇,想起朱佳佳脆生生的嗓音说“偷亲证明他爱你”。 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很不得劲儿,他费力的试图解释清楚,比着手说:“我觉得奶奶她……没有以前那么忧心了,可……就是我们结婚后,我发现她一天天……” 郭建军看他急得眼眶都红了,声音也哽咽了,愣了一下,随后抱住他道:“没事儿,你慢慢说,还有,你要是担心什么,大可以说出来,说出来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啊。” 朱文轩将头埋在他怀里,闷着声音道:“我怕奶奶……有一天会离开我们。” 郭建军摸摸他脑袋安慰道:“生老病死,人都有这一天的,只要她现在健健康康的,我们好好孝敬她,一切就都没有遗憾了。” 朱文轩推开他,低头盯着地面说:“我怕奶奶觉得这个家不需要她操心了,就……” 郭建军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 等朱文轩都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他才惊觉回神,笑了笑说:“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朱文轩愣住,“你怎么处理?而且,万一我感觉错了呢?” “不会的。”郭建军捏了你他耳垂道:“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儿找奶奶说去。” 朱文轩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边往家走一边问:“你去跟奶奶说什么啊?我今天都已经跟她说了,等蒜薹卖完后,就带她去海南玩儿。” 郭建军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朱文轩急道:“郭建军,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郭建军停下,回头道:“我准备把代孕的事儿提前了,过了年我就去找戚大哥,真要是靠谱,咱们就代孕两个孩子回来,奶奶肯定不放心咱两自己带孩子,只要她觉得自己还有用,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朱文轩想了想,也觉得这法子好,可问题是代孕这种事儿,奶奶能接受? 郭建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说:“放心吧,奶奶连咱两的事儿都能接受,有孩子她只会高兴,再说了,有了孩子她就不会担心咱两老了后,没有儿孙环膝了。” 前面的马路上,一群人正围着一辆三轮车。 朱大伯见他们总算来了,招手说道:“买条鱼回去吃吧。” 朱文轩赶紧上去看了看,三轮车里垫着塑料油桶,装了一车厢的鱼。 他问过价,十一块一斤,挑了一条半大的草鱼过了称,有三斤多,够吃了。 卖鱼的人就是村里的,他家在黄泥磅朱家田坎上有座房子,房子底下是镂空建的,和前面的水池连在一起,用来养鱼。 朱文轩听到他跟旁边的人聊天,说养鱼不挣钱,明年打算不养了。 这事儿朱文轩留了个心,但他没问,只是在听到那卖鱼的说家里还有刚从池塘里捞上来的莲藕,立马追问可不可以上门去买。 卖鱼的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家我知道,我一会儿卖鱼卖到你家门口,给你送进去就行。” 朱文轩谢道:“那谢谢大叔了,我家要五斤莲藕。” 回到家里,朱文轩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他先挨个问了一圈,扬言可以点菜,每人只能点一个,朱佳佳是他的小甜心,可以点两个。 朱大伯指着刚买回来的鱼说:“来个鱼,年年有余。” 朱大伯母接过话道:“鸡鸭鱼都不能少,我点一个黑豆腐烧鸭吧。” 朱文杰举手说:“我要吃椒麻鸡。” 张华道:“盐菜扣肉。” 朱文轩看向朱奶奶,“奶奶你也点一个吧。” 朱奶奶想了想说:“好多年没有吃喜沙肉了,今年做一个来吃吃吧。” 朱文轩又去看郭建军,郭建军道:“一会儿送莲藕来,我点莲藕炖排骨。” 朱文霞点了个凉拌木耳。 嫂子先前看见家里有买大虾,直接说白水煮虾,小阳阳也可以吃。 朱佳佳苦思冥想后问:“文轩舅舅,我想吃可乐鸡翅和饺子行吗?” 朱文轩点了点她的鼻子道:“行,怎么不行,想吃什么舅舅都给你做。” 菜谱拟定了,朱文轩就开始忙碌起来。 郭建军在厨房里擀出饺子皮儿,就溜出去和朱奶奶谈心了。 朱奶奶一看他就笑:“你不去帮忙,凑我这儿干什么?” 郭建军挨着她坐下,开门见山说:“文轩刚才哭鼻子了,说怕你不会想。” 朱奶奶愣了愣,笑笑没有答话。 这是承认了?郭建军继续道:“他想带你去海南玩儿,估计是想让你散散心,不过,我觉得那样效果不大,所以我跟文轩商量了,明年代孕两个孩子,让他们陪着你。” 朱奶奶猛一下扭头问:“你说啥孕?什么两孩子。” 郭建军解释道:“简单说就是借助别人的肚子,生两个孩子,跟亲生的一样。” 朱奶奶觉得很神奇,但她心里是乐意见到这两个孩子的,当即就说:“你们生,一人一个或者更多都行,不会带奶奶替你们带。”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道:“等蒜薹卖完,我们大家一起去海南旅游吧,正好放松一下心情,调理一下身体,回来就可以孕育出健健康康的小宝宝了。” 朱文轩在后面竖着耳朵偷听,等郭建军钻进厨房跟他说搞定的时候,他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瞎说什么呢?奶奶会当真的。” 郭建军道:“我都不清楚代孕是怎么代的,可不就只有瞎说了嘛。”   ☆、第八十六章 年夜饭吃完,朱奶奶就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 她今年得了朱文轩和郭建军不少孝敬,荷包鼓鼓的,加上郭建军说的代孕孩子的事儿,让她很是期待,所以,发红包的时候,连朱大伯和朱大伯母也没落下。 一辈子都没有收到过压岁钱的朱大伯,看着老娘递过来的红包,惊得不行,伸手去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绷得很是严肃,逗得窝在朱文轩怀里的朱佳佳捂嘴直笑。 朱大伯母倒是爽快,朱奶奶递给她,她就大方接了,完了笑道:“谢谢妈。” 朱奶奶给完红包,就轮到朱大伯和朱大伯母给了。 小辈们现在都不差钱,平时给他们的也多,所以,这会儿都不拂他们面子,全部欢欢喜喜接下,嘴儿甜的说着吉祥的拜年话。 再来,就是朱文轩这一辈给两个小宝贝疙瘩发红包了。 朱佳佳起身,走过去拉起张新阳的小手。 张新阳先前尿湿了裤子,朱大伯母干脆把明天才穿的新衣服给他换上,一件大红色的厚棉衣,还带一条背带裤。张新阳穿上后,整个人就成了圆滚滚的大红色团子,一颗小脑袋在笨笨的身体上动来动去,样子很是滑稽,颇有些虎头虎脑的感觉。 被姐姐拉着手,他就仰起小脑袋冲姐姐啊啊的叫。 朱佳佳拉着他,挨个给爸爸、妈妈、舅舅、小姨、小姨父拜年,完了得了好几个厚厚的红包。 领张新阳回到朱大伯母处,她又从自己的红包里,分出一个递给张新阳道:“弟弟新年快乐,来年要长高高哦。” 张新阳很喜欢大红色,看姐姐递给自己,不客气地一把抓到手里,举起来给外婆看:“啊!” 朱大伯母高兴地搂着他亲了一口道:“这是姐姐给的,小阳阳给姐姐做个恭喜谢谢姐姐。” 张新阳将两只小胖爪子靠在一起,有模有样的摇了摇。 全家人都乐呵呵看着他笨拙的动作。 朱文轩等朱佳佳重新走回来窝他怀里,悄悄往她衣服兜里又塞了个红包,在她扭头目露诧异的时候,冲她眨眨眼。 小姑娘看引起了旁边建军舅舅的注意,转身搂住朱文轩脖子,调皮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郭建军眯眼看她,她就咯咯咯缩在朱文轩怀里笑。 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朱家人在客厅里摆了一桌麻将。 朱文轩只搓了两圈,就被朱文杰、张华两手赶下桌。 他摸摸鼻子故做伤心状道:“是你们牌技太差怎么能怪我呢?” 朱文霞轰他快走,“去去去,把你赢得钱一起收走,不准你玩儿了。” 朱文轩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手上却麻利的将赢来的钱收了起来,回头招呼朱佳佳道:“走,舅舅给你买烟花。” 郭建军一看这情况,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跟在小老板屁股后面一块儿走了。 张华喊住他:“建军你别走,我们三缺一。” 郭建军摆手道:“让嫂子玩吧,我陪他们放烟花去。” 朱文杰被朱文霞拉去耳语几句,眼睛都亮了,逢赌必输好啊,他兴奋地对郭建军说:“大过年的别扫兴啊,麻利上桌。” 郭建军无奈,只得哀怨看了小老板一眼,走过去坐下。 朱文轩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牵着朱佳佳出门去了。 马路上到处是放鞭炮烟花的大人和小孩儿,对门的生意今天特别好。 朱文轩带着朱佳佳买了几盒摔炮,买了一把拿在手里点燃甩着玩儿的小烟花,都是些便宜货,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元钱。 小卖部里围了不少小孩子在,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都眼巴巴望着。 朱佳佳皱眉,对着一个伸手想从她文轩舅舅手里抢东西的小男孩儿喝道:“这是我们买的,你想要可以自己买。” 小男孩儿嘴里嚼着一颗糖,可能有点感冒,一边嚼一边把鼻涕往嘴里吸,被朱佳佳拦下,他想也不想地说:“我钱买完了,你们那么多给我一盒呗。” 朱文轩倒是无所谓,可看小侄女儿不太高兴,就没惯着那小孩儿。 朱佳佳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还没自己高的小鬼,心想这人脸皮可真厚,“我们又不认识你,干嘛要给你,再说了,你一个男子汉,张口就和陌生人要东西,真是不知羞。” 张蒙长这么大确实没有“知羞”过,可这不代表他被人说“不知羞”不会生气。 当即,他就伸出脏爪子指着朱佳佳鼻子道:“你个丑八怪小气鬼!” 朱佳佳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后气得小脸蛋绯红。她在学校里,都是男生们赶着给她送礼物写情书的,这个乡下鼻涕虫,竟然敢说她是丑八怪! 她平时再有气质、再比一般小朋友懂事,也只是个六岁小姑娘。小姑娘都爱美,有人骂她丑八怪简直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不能原谅,“你才是丑八怪呢,你还是鼻涕虫,不知羞随便要人家东西的鼻涕虫!” 张蒙怒了,一爪子冲着她脸蛋挥了过来。 朱文轩一直在旁边站着,显然不会让小侄女儿吃亏,他伸手捉住那只脏兮兮的小爪子,稍微用了点力道问:“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张蒙挣扎不开,干脆也不挣扎了,他鄙视地看了朱文轩一眼道:“你管我谁家的,你个大人竟然插手小孩儿的事,真不要脸。” 朱文轩都气乐了,拽着他问小卖部老板:“张大叔,这小子是谁家的?” “张老五家的。”小卖部老板应了一声,对小孩儿吼道:“张蒙你个兔崽子,你再跑我这儿来顺东西我告你妈了啊。” 张蒙小身板一抖,可怜兮兮冲他卖乖,“张爷爷你是我亲爷爷哎,你饶了我这次吧,我今天可没有顺你家东西,我之前拿的都是给了钱的。” 朱文轩在心里想了想张老五是谁,可怜他对这周围的邻居都不熟,跟他一个年纪的还好,怎么着都算是以前的校友了,可张老五、李老三这种,他真是对不上号。 小卖部大叔看他这表情,就指着底下一户人家的房子道:“就那家。” 这下朱文轩知道了,说起来上次他那所谓的舅舅、舅妈上门闹事儿,那家女人还在场呢,哦,就是将杨素贞推翻在地的那个女人。 都是邻居,还承了对方一个人情,朱文轩便不打算追究了。 正当他想松开张蒙的时候,小卖部老板又说:“这小子就是皮实了点,没啥坏心,你把他领回家让他妈修理一顿他就老实了。” 张蒙大惊失色,突然发力挣扎起来。 朱文轩没有准备,被他拽得踉跄一下,到了马路上才算站稳身子。 好家伙,力气还不小。 张蒙看跑不掉,态度立马扭转,小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信誓旦旦保证道:“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妈告状,大不了我跟那个丑八怪道歉就是了。” 朱佳佳听他还叫自己丑八怪,娇声怒道:“你以为道歉就行了吗?就要告诉你妈妈,子不教,父母之过,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将来长大也不会是个好人。” 朱文轩惊异她能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来,心里既感骄傲又觉好笑。 朱佳佳这番话,落到看见自己儿子被人抓着才赶上来的王桂香耳朵里,简直是烧得脸皮滚烫。 她硬着头皮上前道:“张蒙,你又闯什么祸了?” 张蒙惊恐回头,哭丧着脸喊道:“妈……” 王桂香瞪了他一眼,歉疚对朱文轩说:“这臭小子被我惯坏了,他要是干了什么坏事儿,你们跟我说,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朱文轩脸上发热,赶紧松开手,天地良心,他就打算吓唬吓唬这小子,哪成想会被人家当妈的抓个正着,真是有也嘴说不清了,“我们闹着玩儿呢,张蒙挺聪明的,大过年的嫂子别凶他。” 王桂香尴尬的表情回缓了一些。 朱文轩又道:“那天的事儿我还没谢谢嫂子呢。” 王桂香笑道:“我也没做啥,就是看不惯那种人。”家丑不喜外扬的道理王桂香还是懂的,所以她也不多说,转而邀请朱文轩去家里坐坐。 朱文轩见就几步路,点头带着朱佳佳跟她一起回去了。 她家里有个老头正在看电视,看见他们进来,愣了一下就进屋去了。 王桂香在心里暗笑,亏得他也知道不好意思。 看朱文轩面露疑惑,她笑着解释道:“那是我公公,我家那口子没回来,留在厂里守机器了。” 朱文轩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家,虽然家具不多,显得屋子很空荡,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王桂香招呼他们吃瓜子、水果,拿了苹果递给朱佳佳问:“你叫什么名字?” 朱佳佳先道了谢才道:“阿姨,我叫朱佳佳。” 王桂香夸了她几句,回头对张蒙招手,“大过年的我不收拾你,你自己交代。” 朱文轩没想到她还要当着面儿发难,心里打鼓,隐隐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 王桂香其实没有那么多心眼儿,她平时也是这么管教儿子的,她对张蒙说:“端根凳子跪着说,说清楚了就让你起来,说不清楚明天的零花钱没有了,新衣服也不用穿了。” 零花钱没了就没了吧,可新衣服不给穿就严重了,大家过年都穿新衣服他不穿多没面子啊。 端了小板凳放在屋中间,张蒙稳稳跪上去,张嘴就道:“我错了,我不该要他们的东西,也不该骂她丑八怪。” 王桂香听了后,严肃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人家哪里丑了?明明很漂亮啊?你们班的白雪都没有她漂亮吧?” 朱佳佳端正坐着,她在外面,一向很注重仪态。 张蒙看了她一眼,点头承认,“她眼睛比白雪大,笑起来还有酒窝,头发也比白雪的好看……”说到这儿,张蒙有点脸红,他原本是想引起朱佳佳注意的,可惜他在她面前晃了几遍,她都没有看见他,所以他才怒了想抢他们的摔炮,正好他自己的也摔完了。 朱佳佳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扭开头不看他。 张蒙跪着凳子上隔空对她说:“喂,小气鬼,我都说你漂亮了你还生气啊。” 朱文轩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人才啊,屁大点儿就知道欣赏美女了。 朱佳佳嘟着嘴,拉了拉朱文轩袖子道:“文轩舅舅,我想回家了。” 朱文轩也想走了,起身道:“那嫂子我们就回去了,张蒙还小,大过年的你别拘着他了。” 王桂香嘴上应着,送他们出门后,回头就虎了脸,“张蒙你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漂亮故意的?” 张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糖,撕了糖纸塞嘴里,含糊道:“我喜欢她,以后娶她做老婆。” 王桂香嘴角抽了抽,扶额说:“你还是老实跪着吧。” 放完烟花,朱佳佳心情就好了。 等她回家发现爸爸赢了许多钱后,心情就更好了。 郭建军输得脾气都没了。 朱文轩坐在他旁边,随手翻他钱包看,见里面还剩下些钱,幸灾乐祸地问:“怎么还没输完?” 朱文霞接过话道:“他的压岁钱已经被我们瓜分了,钱包里的比较多,输完要点时间。” 郭建军扔出去一只五条道:“也就今天,今天过后我都不跟你们玩儿了。” 朱文轩暗骂一声猪脑子,果然,那边张华喊了一声“杠”,立马丢出三只五条。 郭建军傻眼,麻木摸牌,还是条子,又丢,“二条” 朱文霞哈哈笑道:“点炮,我大对胡,翻一番。” 朱文轩拍了拍郭建军肩膀以示安慰,打牌不会算牌的人,注定就是个悲剧。电视里已经在唱“难忘今宵”了,他催几人快点打完这圈,到时间放鞭炮和烟花了。 随着“碰”的一声,外面烟花冲天的声音不断增多。 张新阳在屋里哇哇大哭起来,朱大伯母赶紧进屋将他抱了出来。 小包子冲着郭建军伸着手,使劲儿地哭,眼里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显然是被吓到了。 郭建军顾不得清点余钱,起身接过他,抱在手臂上颠了颠。 张新阳一到他怀里就安静了许多,被抱上楼顶后,仰头看见天上炸开的成五颜六色的烟花,瞪大眼啊啊啊乱叫起来。 朱文轩几人将烟花拿到楼顶上,长杆的就给朱佳佳和朱文霞她们拿着,大桶的就放在楼板上。 朱文杰点了一支香,挨个替他们引燃引线,看着绚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绽放,一家人都十分开心。 朱奶奶见张新阳在郭建军怀里,也抱着一根长杆烟花玩,拉朱文轩到身边,大声说:“奶奶会多活几年的,一定要看着你们的孩子出生我才甘心呐。” 她以前不敢说,也不敢想,郭建军和朱文轩在一起,就注定了没办法享受为人父母的乐趣。她虽然遗憾,但看他们相亲相爱,她还是满足了。 可现在,郭建军跟她说,可以代孕生两个孩子,她简直是欣喜若狂,身体里一下就充满了力量。 朱文轩抱住她,凑在她耳边回道:“奶奶你长命百岁,只要你长命百岁,我生一窝都行。” 朱奶奶笑着打了他一下,也上前拿了一根长杆烟花,让朱文杰替她点燃。 看着烟花冲飞上天,她在心里念道:“泉哥,你看见了吧,我现在是真的快活了,你再多等我几年,等我享尽了天伦之乐,再来找你,将你没有福气看到的,一一说给你听。” 这场烟花盛宴,差不多持续了半个小时。 等天空中咕咕咕煮鸡蛋似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朱家人才下楼准备睡觉。 朱大伯一家回了隔壁。 朱奶奶烫了脚就去睡了。 朱文轩赶郭建军先去洗澡,郭建军拉他一起,朱文轩踹他:“还想不想吃宵夜了?” 郭建军摸了摸肚子,不太肯定地说:“现在还不是很饿。” 朱文轩无语,“等你洗完澡出来都快两点了,我给你下几个饺子就是,吃多了你也睡不着。” 权衡利弊,郭老大屈服于肚子了,乖乖一个人进浴室洗澡。 朱文轩给他煮了十个饺子,没敢煮多,煮饺子的汤也给他盛了一碗,喝了有利于消化。 郭建军吃饺子的时候,他就去洗澡,因为洗得比较久,所以,出来时候郭建军已经去房间了。 他推门进去,光着身子扑到郭建军身上,开心说道:“奶奶她总算精神了。” 郭建军拉起毯子盖在他身上,摸着他光溜溜的身子眯眼道:“怎么感谢我?” 朱文轩亲了他一口。 郭建军乐了,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亲一口就想把我打发了?” 朱文轩怒道:“郭建军,你别太过分了,早上才做过。” 郭建军嘟囔一声“这都晚上了。”爬下床,伸手去拖他的脚。 朱文轩撅着屁股往被子里钻,郭建军在他屁股上甩出响亮的一巴掌,一个大力,将他拖下床。 朱文轩抱着身子,瞪他问道:“你想干嘛?我没穿衣服。” 郭建军拿毯子将他上身裹住,压他在床边趴下,手指熟门熟路的探进他臀缝。 朱文轩想骂他,可奈何心情太好,嘿嘿嘿在被子上笑了几声,就将腿分开了,“来,让你干。” 郭建军挤出润滑剂抹了进去,一边捣鼓一边欣赏他屁股,嘴里不着调地说:“看着瘦不拉几的,结果屁股还挺肥,肉多。”说着还伸手捏了捏。 朱文轩嘴角抽抽,“谁屁股肉不多?你的屁股肉也多啊。” 郭建军笑道:“可是你的更有弹性。”他拿手不轻不重的拍着,看手底下的屁股一弹一弹的,得意说道:“看吧,拍下去还能弹上来。” 朱文轩心里酥了一下,前面的小东西胀大了一些。 他脸上热度很高,反手伸到后面,掰开自己屁股道:“别玩了,进来。” 郭建军却不着急,蹲下身,对着他那处,一只手插在里面进进出出,一只手从他胯下伸到前面,摸到他的小东西揉搓起来。 朱文轩呼吸乱了,心里也滚烫,可两条露在外面的腿,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思绪不觉就跟着郭建军的动作凌乱起来,郭建军的手指在他内壁上刮过,郭建军的手指还从他站起来的那根上面由上往下用力,到底下的囊球时,突然挤压似捏了一把。 他“啊”的叫了一声,脑袋在被子上动了动。 郭建军两只手都离开他,扒开他臀瓣问:“里面洗过没?” 朱文轩红着耳尖道:“……嗯。” 郭建军皱眉,拿手指戳在他湿漉的菊花上问:“里面洗过没?” 朱文轩咬牙切齿道:“我自己灌的肠不行啊?!” 郭建军咧嘴笑了笑,夸了一句“轩轩真是好孩子”,随后,就在朱文轩被雷得不轻的瞬间,凑脑袋冲着他菊花伸出来舌头。 朱文轩被激了一个激灵,弓着的身子全红了,嘴里溢出难耐的呻吟声。 郭建军晃眼看见旁边的大衣柜,起身搂着他腰,将他带过去,“自己撑着柜子,看着我做。” 朱文轩被压成九十度,两手不得不撑着柜子稳住身子。 他抬头,镜子里的人一脸潮红、气息凌乱。 郭建军奖励地摸了摸他头,扶住他屁股慢慢推了进去。 朱文轩张开嘴,脸上表情既难耐又欢愉,他被自己的表情吓到了,埋头冲着地面,死活儿不肯再看了。 郭建军顶了顶他,“听话,看着我做。” 朱文轩不理他,嗯嗯啊啊对着地面叫。 郭建军被他叫的频率也乱了,也顾不得逼他,两只手捏住他腰,大开大合地猛烈撞击着。 屋子里璇漪的水渍声和朱文轩的叫喊声混在一起,偶尔还能听见郭建军粗重的呼吸,三重音叠加在一起,说不出的淫色和动人。 朱文轩总算忍不住了,伸出一只手替自己套弄起来。 郭建军看见他的动作,眼神更加幽暗了,结实的手臂绕到小老板腰上,搂他起来,让他的动作暴露在对面的镜子里。 朱文轩想要挣扎,他脸再大也不好意思当着郭建军的面儿打手枪啊。 可奈何体力悬殊巨大,他只好慢了手上的动作,但还是没舍得把手从上面拿开。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开始深进浅出的攻击同一个位置。 朱文轩失声尖叫,手上一下用力捏住自己,瞬间在身体里蹿出的汹涌快感让他头脑一阵空白,他不自觉的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郭建军看着镜子里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低吼着猛冲几下,在朱文轩射了一镜子白浊的同时,也将他体内冲刷了一个遍。   ☆、第八十七章 大年初一。 朱大兰一家来给朱奶奶拜年。 一起来的还有曹科的女朋友,李梅,跟曹科同岁,两人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朱奶奶趁着进屋给大家拿水果的空挡,拉了朱文轩小声说:“把你昨儿得的红包先借奶奶用,奶奶回头补给你。” 朱文轩知道她是要给李梅见面礼,便问道:“现在就给吗?不是要结婚后带上门才给的吗?”好吧,他得承认他说这话是藏了点儿小心思了,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这年头儿,换男朋友、女朋友的人比比皆是,要是个个都是刚带回家就给见面礼,那还不得竹篮打水空无数场啊。 朱文轩也不敢肯定自己看人的眼光准,但他就是觉得那个李梅跟曹科不太合适。 依据嘛,就来源于李梅的衣着打扮,光她身上那件大衣都得好几千,大嬢家条件虽然也不差,但那也只仅限于当地而言,对于大城市里的姑娘来说,恐怕也是笼统将之归于乡下穷人家了。 如果说这都还不足以说明李梅和曹科不合适。 那李梅刚进屋时,在看见张新阳拱得乱糟糟的沙发垫子,直接就目露厌烦地走到另一边,坐到红竹椅子上,这之前,她还拿纸张擦了两遍椅子,就很能说明她的不合适了! 当时大嬢给朱奶奶买了不少礼物,正在说补钙补铁的话题,曹科和大姑爷在和大伯聊天,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反倒是朱文轩看着张新阳,将她的脸色给看了个正着。 但这种话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尤其是在大嬢一家人落座后,李梅皱眉不耐的脸上,立马含笑知礼起来…… 看着明显将李梅当成准外孙媳妇儿对待的高兴地恨不得封个大红包给对方的奶奶,朱文轩委婉建议道:“奶奶,要不你意思意思得了,万一最后没成呢?”那不是白花钱了。“再说了,要是他们还没结婚的打算,你给多了,也让人家为难啊。” 朱奶奶迟疑道:“不会吧,没定下那姑娘怎么会过年都不呆家里反而跑咱们这边过年了?”在她观念里,只有双方均满意了,结了婚或者准备结婚了,才会到对方家过年,所以,她下意识就以为李梅和曹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朱文轩给她出主意道:“反正这事儿不急,你一会儿找机会问问大嬢呗,要真是准儿媳妇了,咱们等他们走的时候再给红包也不迟啊。” 朱奶奶叹气道:“好吧,问问妥当,万一人姑娘还没想好,咱们给多了,把人吓跑了。” 朱大兰被朱奶奶叫到院子里的时候还纳闷,可听了朱奶奶的话,她立即摆手道:“妈,你别给他们,他们现在就是先处处,以后怎么样还两说呢。” 其实朱大兰今天是很不想带李梅来的,可也不能把人单独留在家里啊,怕朱奶奶坚持己见,真拿钱给李梅,她干脆挑明说道:“我不是太喜欢这姑娘,可曹科对她挺上心的,我昨儿说让她给家里父母打个电话,她嘴里应了,也一直没见打。” 还有个情况她没说,那就是,这也是她第一次见李梅,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听说李梅这个人。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儿子突然就找了个女朋友回来,虽然他们一直都盼着,但这也太突然了。 朱奶奶皱眉道:“出门在外,过年也不回家,怎么还不和父母打个电话呢。” 因为大姑爷曹树民历来爱吃酸菜面,所以朱家今天中午饭就吃的酸菜面。 郭建军回来的时候,朱文轩正在厨房里煮面,听见他在外面和大家打招呼,立马又丢了两手面条进去。 郭建军到厨房,伸脖子看了一眼笑道:“我回来的正好。” 朱文轩问他:“怎么样?出的多不多?” 今年天气回暖比较早,田里许多蒜薹都开始陆续冒头了,尤其是甘溪坝的蒜田,那里地势开阔,又没有栽种果树,阳光十分充足,种庄稼总比大地新等地长得快和好。 大年三十的时候,有人家打了蒜薹去卖,赶上过年吃团圆饭,卖到二十块一斤。 朱文轩心热,一早就把郭建军赶去田里巡视了。 郭建军在暖水瓶里倒了水洗脸,一边洗一边道:“已经在出蒜薹了,但不是很多,不过,我看见有人在灌田。”他本来以为大年初一就被“老婆”赶出去下田干活的劳累命肯定就他一个了,哪知道去了才发现扛着锄头守着细水灌田的人还不少。“我们家什么时候灌?我看水很紧张啊。” 朱文轩切了一小碗葱末,又切了一小碗香菜,递给他道:“端出去,要不今晚上我们两去试试,晚上人应该要少些。” 年前村里组织过一次排轮子灌田活动了,他和郭建军一起去守的水,但最近正是蒜薹生长的黄金季节,田土里要有足够多的水分才能供养,算日子,也该灌了。 郭建军点头,“我怎么都可以,晚上去的话你多穿点衣服。” 说完端着葱和香菜出去招呼道:“洗手吃面了。” 大嬢和大伯母都起身准备进厨房帮忙,李梅也站了起来,不过,她只是上前替郭建军接了碗道:“郭大哥,我来吧。” 郭建军看了她一眼,将碗地给她,转身又进了厨房。 朱文轩也没煮什么惊才艳艳的很不一般的酸菜面,他也煮不出来=_=,就剁碎了自家老坛子里捞出来的酸菜,炸了豆腐块和着肉丝一起熬成臊子汤,面条是街上买的纯手工挂面,一人一海碗(当然,给郭建军的在锅里还留了额外的分量),端出去后,各自放调味料。 作为大厨,朱文轩是最后一个出厨房的。 所以,等他上桌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该和曹科坐在一起的李梅,尽然坐在郭建军旁边。 她倒也会找位置,跟郭建军坐在一起,但另一边就挨着朱奶奶,不知道她跟朱奶奶说了什么,朱奶奶笑得眼睛都弯了。这样一看,她不和曹科坐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了。 可惜,事实证明,在面对对自己男人有企图的情敌时,不管是男是女,第六感都同样存在,还很灵,朱文轩吃面到一半的时候,注意到郭建军皱了眉,眼神往桌子底下瞟,才发现李梅的腿跟郭建军靠在一起。 他当场就拉下了脸,郭建军看了他一眼,将碗递给他道:“再给我捞一碗。” 朱文轩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他一走,郭建军就冷冷看了一眼李梅,然后和对面的曹科道:“吃完饭跟我出去走走,我跟你谈点事儿。” 曹科对他很崇拜,也拿他当大哥对待,当即就笑道:“好啊,我也正想跟你说点事儿呢。” 李梅眼里尴尬和恼羞闪过,但很快就镇定了,一脸的若无其事。 朱文轩再出来,发现郭建军已经和大伯母换了位置了,正抱着张新阳喂他面条。 他心里暗道,算你识相,走过去将满满一碗面条端给他道:“我吃饱了,把小阳阳给我吧,我去那边喂他。” 有吃的哄着,张新阳只抓了郭建军衣服一会儿,就被抱走了。 郭建军看着小老板吃剩下的面还摆在桌子上,顺其自然地端到自己面前,呼拉拉几口就下肚了。 李梅愣了愣,祝奶奶也愣了一下说:“不够吃再煮就是了,干嘛吃文轩吃过的。” 郭建军不在意道:“我经常吃他剩下的都吃习惯了,而且,这酸菜汤味道好,倒了可惜。” 他这样坦荡荡,虽然大家心里还是怪怪的,但细想又觉得确实没什么,反正左右都是自家人在,也不怕有人看了笑话什么的。 一顿酸菜面,除了心思有异的个别人,其他人都吃得很满足。 朱文轩收拾了桌子,进厨房洗碗。 郭建军招呼了曹科一起出门了,李梅本来想跟着一起的,可郭建军上车后,直接摇下车窗道:“我跟曹科就出去溜达一圈,很快回来的。” 曹科也觉得自己要说的事情,带着她不方便,“你就在家和外婆她们聊天,我一会儿回来。” 李梅嘟着嘴看他,可郭建军直接开车调头离开了。 郭建军没有开远,在一处无人的竹林下停车,点了烟问:“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先说吧。” 曹科嘿嘿两声道:“我想把雅安那房子卖了,回来找个事儿做。” 郭建军斜眼看他,“想找个事情做还是想我给你安排个事情做?” 曹科应道:“大哥能安排自然最好了……嘿嘿。” 郭建军乐了,“你不会是看你张华姐夫当了个芝麻大的官(包工头),所以想回来凑热闹吧。” 曹科唔唔唔摇头,“他那个我干不来,我以前就学的计算机的,你看用得上吗?” 郭建军想了想说:“这事儿你要先和你爸妈商量,毕竟,雅安是个市区,汉源只是个县,看他们的意见我再决定。至于我这里的工作嘛,我打算明年把牛肉厂斜对面的地买下来,半个椒油厂。到时候会找一批人,给我主管生产、销售这块儿。” 曹科眼睛一亮道:“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你给我个办公室主任当当呗。” 郭建军笑话他:“怎么不想当厂长?” 曹科惊喜道:“我行吗?” 郭建军虎着脸说:“行不行要当了才知道。” 见影儿都还没有的事儿,他就开心成那边,郭建军好笑道:“行了,你说完了该我了,你那个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儿?” 曹科不疑有他,以为他就是逗趣问问情况,便实话实说道:“我之前一直追她,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呗,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郭建军鼻子里应了一声,皱眉问:“才追到手怎么带回来了?” 曹科收起嘚瑟,苦着脸告饶说:“大哥哎,这事儿我妈已经说过我了,你就别教训我了,我知道我大过年的把人带回来不合适,可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是她非说想跟着我回来看看的,结果回来后毛病又多,一会儿说吃不惯我妈做的饭,一会儿说路上摩托车太多,横冲直撞的,没法儿走路。你说她就两只脚,能走多宽的路啊?真是,城里长大的就是娇气。” 郭建军眉头能夹死蚊子,“这是娇气吗?”简直是个有毛病的,“她在你们公司是干嘛的?” 曹科倒是爽快,干脆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她是我们总经理秘书……” 郭建军听完后,心里就很不高兴了,他不高兴,脸色的表情自然不好。 曹科被他看得惴惴不安,“怎……怎么了?” 郭建军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女朋友不咋的,我劝你回去好好打听下她的为人。”   ☆、第八十八章 李梅的事儿,很快就被朱文轩和郭建军抛到了脑后。 因为当天下午,吃过晚饭后,大嬢一家就打道回府了。 从初二开始,家家户户都要忙着走亲戚,他们自然不能留宿。 倒是朱奶奶舍不得外孙,留曹科和李梅在家里住两天,朱文轩当时就垮了脸,被郭建军好笑地捏了捏鼻子,这一幕落到李梅眼里,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曹科注意到她的神色,皱了皱眉,话到嘴边也改了口:“外婆,我们就不住了,我平时不在家,过年回来也该去走走亲戚,我年后上班前还会再来看你的。” 朱文轩跟着朱奶奶一起,开心地将他们送走,回屋就跟郭建军说:“奶奶给了她六百块钱。” 郭建军一本正经说:“多了。” 朱文轩不太舒服的心,一下就舒服了,腻过去挨在他身边坐下道:“我也觉得多了,可她还嫌弃少了呢,我看见她扭开头后撇嘴巴了。” 郭建军笑道:“曹科不是个没脑子的,等他看清楚了,早晚得分。” 朱文轩心想,但愿如此吧,他可不想以后多一个那种德行的亲戚。 大年初二,朱家有亲戚上门。 郭建军为了彰显他是朱家“女婿”的身份,特意留在家里陪客。 初二过后,朱文轩也陪着他去了几个长辈家里拜年,朱家亲戚不多,郭建军那边,在他父母去世这么多年还能来往的长辈也不多,所以,没几天两人就闲在家里了。 这天,郭建军一大早就接到电话,说赵挺和车队的人要来家里拜年。 朱文轩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问:“他们怎么想的?居然要来给咱们拜年?” 郭建军没好气地说:“这哪儿是给咱们拜年啊,分明是来给奶奶拜年的,赶紧起,赵挺说早饭也要来家里吃,人可能有点多,我帮你打下手吧。” 朱文轩一听,都顾不上赖床了,边穿衣服边挤兑他:“你打下手?你会干啥?” 郭建军颇有些受伤地说:“昨晚上是谁哭着喊着说哥哥好厉害的。” 朱文轩脸一红,扭头扔了一个枕头给他。 郭建军抱在怀里,乐呵两声,凑过去亲了亲他嘴道:“下次还那么叫,你那声音我听了跟打鸡血似的。” 一大早节操就掉了,朱文轩不理他,叠好被子出去洗漱后,就开始准备早饭。 郭建军说大概会来二十个人,烙饼来不及了,他干脆舀了小半盆汤圆粉子,揉好面,裹了馅儿,滚得圆鼓鼓的一个个放在菜板上。 大伯母今年自己做了不少醪糟,分了他家一半,过年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就一直没顾得上吃,今天人多,正好可以全煮了,尝尝味道。 小半盆粉子,裹了几十个大汤圆,火炉上的热水刚烧开,赵挺他们就到了。 朱文轩挖了一大瓢没有盐巴的猪油放锅里,等水开翻滚后,将醪糟倒进去,大火烧开,换小火煨制,两分钟后再把汤圆放进去一起煮,汤圆浮出水面的时候,在把搅好的鸡蛋液倒进去…… 赵挺钻进厨房里替大伙儿打探军情,出去高声说:“早饭是醪糟汤圆,有没有不吃甜的,赶紧报名,一会儿让小朱给炒蛋炒饭。” 最后,有二十个人吃的是醪糟汤圆,有三个吃的是蛋炒饭,还有一个(郭建军)吃的是醪糟汤圆和蛋炒饭。 大伯母做醪糟的手艺是出了名的,一大锅醪糟汤圆,被吃得干干净净,汤汁都不剩。 朱文轩洗碗的时候,和郭建军商量道:“你去买点菜吧,我们煮火锅,中饭和晚饭一块儿解决算了。” 赵挺他们自己拼桌打麻将,郭建军就拿着朱文轩列出的菜单买菜去了。 朱文轩没等他回来,就抓了两只乌骨鸡宰了。 车队几个嫂子给他帮忙,看到他干净利落的杀鸡拔毛,都啧啧称奇。 朱奶奶骄傲说:“我家文轩很小时候就会帮我干活儿了,第一次杀鸡,拿刀的手都在抖,后面就不怕了。” 赵挺叼着烟搓麻将,闻言问道:“奶奶,小朱那时候几岁啊?” 朱奶奶应道:“十三岁,他抓那只鸡,还被啄了一口,现在额头上都还有个印子。” 朱文轩自己都快忘记了,摸了摸额头道:“早没了吧,我自己都没看见。” 朱奶奶看着门口方向问:“不信你问问小郭,是不是有。” “确实有。”郭建军拎着几大口袋东西,踹了赵军一脚道:“去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朱文轩点燃一把面条,将鸡烧了一遍,直把小绒毛烧没了才作罢。 郭建军帮他将乌骨鸡砍成小块,焯水后,炒到金黄色,再放进大砂锅里炖。 朱家有一口大砂锅,椭圆形,有五十厘米深度,一次性炖两只七八斤重的鸡轻松松。 朱文轩看有好几个嫂子在厨房里帮忙,就打发郭建军出去陪赵挺他们玩儿。 郭建军摸摸鼻子说:“去输钱吗?我压岁钱已经输光了。” 朱文轩推他到房间里,将自己的红包拿给他道:“给你个任务,我也不指望你赢钱了,只要你做到坚持到吃火锅之前没输光就行。” 郭建军摇头,“那还是不玩儿,皇上这任务太艰巨,臣妾做不到啊。” 朱文轩无语,“你还能再蠢点儿吗?现在都快十点了,我们最多两点钟就可以开吃了,四个小时而已,你都坚持不了?” 郭建军理直气壮道:“坚持不了。” 朱文轩无力吐糟了,软绵绵挥手道:“那你随便输吧。” 事实证明,郭老大逢赌必输的牌技,真不是吹的。 朱文轩才把牛肉片切出来,就见他溜进厨房了,“哎,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全输完了。” 郭建军道:“是啊,他们太厉害了。” 朱文轩呵呵两声,不打算再拿钱打水漂了。 输了钱的郭老大,自觉夹起尾巴做人,后面的时间,一直跟着小老板在厨房里忙碌。 考虑到朱奶奶和有的人不吃辣,朱文轩煮了两大锅火锅,一锅是清汤的,一锅是炒了火锅料熬制的红汤的,浓香的乌骨鸡,连肉带汤一起倒进火锅盆里,放在电池炉上汩汩冒着香气…… 赵挺糊了牌,鼻子耸动几下道:“不玩儿了不玩儿了,我肚子饿了啊。” 因为急吼吼的馋虫,火锅提前开吃了。 原本该炖的在熟一点的乌骨鸡,也刚熟就被抢光了。 赵挺看朱文轩嘴角抽抽,特爷们儿的安慰他说:“没什么好可惜的,这样吃才有嚼劲儿,不算浪费这么好的食材。” 这顿火锅,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 朱文轩菜品准备得很是充足,光肉类就有十多种,各色蔬菜菌类笋类就更不用说了。 怕上火,郭建军直接抱了一箱清热解火茶,味道还挺好的。 朱文轩问他:“哪儿来的?”对门儿好像没有这种卖啊。 郭建军道:“车队一哥们儿送的啊,他家就在市场外面开杂货店,除了解火茶,还送了一箱牛奶,一箱啤酒,外加两袋洗衣粉儿和两桶洗洁精。” 朱文轩:“……” 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在屋子里清点礼物,这是项必须工作。 过年收的礼,都是要回礼的。 知晓对方送了价值几何的礼物,才能比着多出一点点的回送回去。 不能多太多,多太多会让对方因为‘送出去少,却收了太多’而为难和尴尬。 朱家这边的亲戚,送的礼物都挺一般化的,跟村里“行情”差不多。 因为朱奶奶是老人,所以,礼物大多都是五十或者六十个鸡蛋,加两包白糖或者冰糖。 也有只送三十个鸡蛋,就加两包白糖或者冰糖,再家两把挂面的。 朱文轩一样样写在本子上,还有粉子、核桃粉、黑芝麻糊、豆奶粉儿等等。 朱奶奶急性挺好,谁家给的东西都能记得住。 轮到车队那伙人送的礼物,就真的是五花八门了。 不过,他们送的礼物,显然都要“贵重”的多。 开杂货铺,送解火茶、啤酒、牛奶、洗衣服、洗洁精的就不说了。 有个嫂子在街上卖日化品,送的礼物有洗发水、毛巾什么的。 有个嫂子摆了水果摊,过年还兼卖糖果,所以拎了一篮子水果和两大袋水果糖。 赵军的丈母娘家,是万里山上的,所以他送的是万里山土特产,有核桃、板栗和腊肉。 剩下就是赵挺一类的,没啥特别,都是在超市里采购的礼物,也多是各种适合老人食用的营养套装。   ☆、第八十九章 到大年初十,朱家的亲戚就基本都走访完了。 饶是朱文轩再精打细算,将礼物挪来挪去的送人,最后,家里剩下最多的,还是鸡蛋和白糖=_=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朱奶奶年纪和辈分摆在那里,亲戚们上门,不是鸡蛋和白糖,也是营养品。 好在那些豆奶粉之类的,送给有孩子的人家也是可行的。 不然,留在家里,可不会有人爱吃。 连向来不挑食,只要是吃的都能下嘴的郭建军,都不爱吃那玩意儿。 家里多出两百多个鸡蛋、十六斤白糖(这还是转送出去大半的结果=_=),导致的结果就是,从此朱家的每日三餐都会有好几道和鸡蛋相关的菜色。 比如,早饭可以吃煎蛋、蒸蛋、水煮蛋、荷包蛋…… 中饭和晚饭就是各种炒蛋:黄瓜炒蛋、韭菜炒蛋、番茄炒蛋、海椒炒蛋、苦瓜炒蛋、姜丝炒蛋、豆角炒蛋……只要是能炒蛋的,都会被敲几个鸡蛋进去一起炒。 最后连郭建军的宵夜都没能避免鸡蛋的“侵略”。 今天是一盘子金黄色的蛋炒饭,明天就是一盘子油炒饭外加一个金黄色的煎鸡蛋,后天宵夜是面条,但也是附带一个荷包蛋或者煎鸡蛋…… 总之,朱家人已经阻止不了鸡蛋的“摧残”了。 如此一个星期,朱奶奶和郭建军看见鸡蛋都有点食不下咽了。 作为家里的大厨,家人对饮食的不满意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 朱文轩数了数剩下的鸡蛋,这一周他们一共吃了一百二十三个鸡蛋Σ(°△°|||)︴ 准确的说是一百二十二个,因为有一个掉地上摔坏了,被朱奶奶撮给鸡圈里的鸡吃了=_= (不明真相的鸡:……) 剩下一百多个鸡蛋,朱文轩把双黄蛋挑出来,足足有五十个。 咸鸭蛋虽然顾名思义是鸭蛋做的,但是在鸡蛋比较多又没有鸭蛋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将就用滴。 做好了味道一样好。 咸鸭蛋……不,是咸鸡蛋,制作比较简单。 准备两个碗,一个装上盐巴,一个倒上高浓度白酒。 先将鸡蛋放进白酒碗里,打湿表面,然后放进盐巴碗里,滚动,直到鸡蛋表面沾满盐巴为止,最后,将鸡蛋放进口袋里,密封储存。 现在夜里温度还是比较低,所以,咸鸡蛋至少要放上一个月时间,待鸡蛋表面的盐巴化掉才成。 制作成功的咸鸡蛋,蛋黄油特别多,颜色偏红,看上去很是喜人,而它的味道和它的颜色一样,只一口,便让人深深为之倾倒。 做完咸鸡蛋,剩下的鸡蛋还是多。 朱文轩心想,既然蒸的煮的煎的炒的都吃腻了,那就换成卤的吧。 果然,对于早餐多出一个卤鸡蛋,朱奶奶和郭建军纷纷表示:接受无碍,可继续食用……几天。 这天,朱文轩去甘溪坝田里看了看蒜薹的生长情况,回来的时候,见不少人围在一户人家门口。 他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正打算走人,却见有人拎着一大袋蛋糕出来。 他这才想起这户人家是干嘛的。 ——村里唯一一家做蛋糕专业户,兼职做锅盔、馒头、饼子等面食品。 虽说是做蛋糕专业户,其实做的都是些普通蛋糕。 形状一般就三种,小方块、蘑菇伞、香蕉状=_= 朱文轩估计这最后一种,是为了讨好小孩子专门买的模具。 蛋糕平时在村里并不好卖,可到了农忙时节,却销量暴涨,常常供不应求卖断货。 究其原因。 毕竟是庄稼人,平日里谁也舍不得花钱买来吃。 顶多就是买给孩子和老人解解馋,聊表孝心。 而到农忙时候,谁家都是恨不得将五天的活儿压缩在三天里干完,深怕延误了庄稼的“时机”。 所以,出门干活儿,一般都是带干粮,很少有人专门回家吃中饭的。 尤其是像割稻谷、栽蒜、打蒜薹这类耗时并非一两天的活儿。 不抓紧时间忙碌,可能一场雨水就能让谷子全部倒地,谷粒受潮生芽;蒜种栽晚了,蒜苗长出自然晚,蒜薹也跟着晚,影响不可谓不大;打蒜薹就更要及时了,否则等蒜薹长老,卖不上好价钱和卖不出去,都是庄稼人不愿看见的。 所以说,农忙时候,争分夺秒那是必须的,早干完早休息,中饭什么的,就让干粮代替好了。 而,在众多干粮当中,香甜可口、软糯适中的蛋糕,无疑是最受欢迎的。 庄稼人舍不得一辈子,可真正吃苦耐劳的时候,还是很乐意犒劳自己的。 这种平日里“浪费钱,家里有米有菜能吃饱就行”的心理,看待蛋糕,就是看待高大上的食物。 朱文轩小时候的记忆,也是爱(蛋糕)得不行。 哪怕农忙时候,真的很累,他也会因为有蛋糕吃而期待不已=_= 朱文轩还记得这家做蛋糕的以前会接受加工模式,便上前问了问情况。 老板很爽快地说:“你把鸡蛋和面粉拿来就是,我一个下午就能给你做出来。” 朱文轩大喜,回家提了鸡蛋和面粉,白糖也带上几斤,去了后他也不守着,只说晚上再来拿。 一般自己出材料做蛋糕,都是会守着的,因为担心会被偷工减料。 朱文轩这么说,老板自认为是被信任了,所以直把胸脯拍得空响说:“我一定给你做好。” 晚上郭建军回来,见饭桌上竟然没有鸡蛋,还纳闷问:“你今天不宣扬鸡蛋的保质期很短大家要齐心协力尽快消灭它了?” 朱文轩得意地斜过眼道:“我已经把它们全都消灭了,以后你就是想吃(鸡蛋)也没了。” 郭建军觉得小老板这一眼斜的风情万种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朱文轩:“……” 朱奶奶咬着筷子,一脸‘我什么也没看见’的表情。 朱文轩可耻的脸红了,扭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说:“我把双黄蛋做成咸鸡蛋了,剩下的全拿去做蛋糕,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去取。” 郭建军吃着饭应了一声,“好。” 饭后,两人溜达着出门。 做蛋糕的人家不远,所以,他们没开车。 一路上,遇见的人都会停下跟他们打招呼。 有问:“郭老板吃饭没?” 有问:“郭老板散步呢?” 也有问:“郭老板这是去哪儿?” 独独没有人问朱文轩,好像当他是透明的一样=_= 朱文轩一肚子的酸水,冲郭建军郁闷道:“咱两到底谁才是本村儿的啊?!” 郭建军笑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你们村的人,看我不都是在看女婿么?” 朱文轩撇嘴:“我可没那么多爹妈。” 郭建军不惹他,转问道:“你今天去甘溪坝了?蒜薹出得多不多?” 朱文轩应道:“我正想跟你商量呢,咱们明天去清理一遍吧,应该能打二三十斤。”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里满满都是骄傲和开心,还有不可抑制的雀跃。 郭建军皱眉问:“会不会早了点?再等些日子吧,出得多一点,蒜薹也再长长一点,免得现在下田把蒜苗都给踩烂了。” 朱文轩也知道这道理。 可他看有人家在打了,就忍不住也想打,而且,现在的价格绝对比留多留长后的价格好。 想了会儿,他对郭建军说:“还是清一遍吧,留多了就该轮到咱们手忙脚乱了,现在出一点打一点,等以后多了,也能轻松些。再说了,你想多养养,产量高,但那时候家家户户蒜薹都出来了,价格肯定要下降。还不如现在产量低点,卖个好价钱。” 郭建军望着他兴奋得发亮的眸子,无奈问道:“你是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种出来的庄稼卖钱的感觉吧?” 朱文轩嘿嘿笑,算是默认了。 郭建军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不住打击他,“别高兴的太早,到时候累得你哭爹喊娘。” 朱文轩豪迈地挥手说:“不会,我最多喊你。”他可是记得郭建军干活儿很能耐的。 郭建军啧了一声道:“脸皮变厚了。” 朱文轩立马扭头,伸手捏着他的脸扯了扯,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嗯,确实厚了。” 郭建军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接夜色遮掩,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他屁股,狠狠拧了一把。 “嗷……”朱文轩猛地蹦起来,回头才发现他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顿时,他有多少怒气也不敢言了。 郭建军摸摸鼻子,讪笑道:“失误失误,一下没掌握好轻重。” 朱文轩冲他比了比拳头,快步走进做蛋糕的人家。 老板已经将蛋糕打包装好在口袋里了,见他来取,笑着说道:“做出来后一共十六斤。” 朱文轩给了钱,又道了谢,才和郭建军一人两口袋的提着往家走。 郭建军说:“这也太多了,回去给大伯家分点儿。” 朱文轩点头,“嗯,本来就是计划了他家一起的,不然我不会拿那么多鸡蛋来。” 蛋糕送过去,最开心的人要数张新阳了。 他能吃的东西有限,被郭建军喂了一小口后,就张着嘴啊啊啊叫着让投喂。 郭建军喂他慢了,他就拖长嗓子啊!!!嘶吼。 郭建军干脆把一整个蛋糕递给他,教他自己放嘴里吃。 小家伙猴急死了,一口咬掉一小半不说,还拼命把剩下的也往嘴里塞。 朱大伯听他们说明天要去甘溪坝打蒜薹,当即表示可以跟着去帮忙。 朱文轩乐意之极,欢喜说道:“那我明早上做了早饭,你们都过来吃。” 朱大伯母笑道:“行啊,我听妈说,你还做了卤蛋?” 朱文轩应道:“是啊,奶奶和郭建军都嫌鸡蛋难吃,我只有变着法儿给他们换口味了。” 朱大伯母以前也是个爱捣鼓吃的,最近带张新阳,才一切从简起来,所以跟朱文轩讨论起吃的,就有点刹不住车,等张新阳都在郭建军怀里睡过去了,她才咂咂嘴,意犹未尽地道:“不早了,明天你们还要忙,早点回去休息吧。” 郭建军将张新阳递给她道:“那我们就回去了。”   ☆、第九十章 哦 第二天,朱文轩一大早就起床了。要下田干活儿,他就不再熬稀饭让大伙儿喝粥了,而是用高压锅煮一锅米饭,再炒上几个小菜,烧上一锅酸菜豆腐汤。 年前做的豆腐,如今还剩下很多,他留了几个给郭建军做臭豆腐吃,剩下的全部切成小块儿,油炸后储存起来。无论是蒸扣肉垫碗用还是吃面条的时候做哨子都是极好的,像这样和新鲜的酸菜碎末一块儿煮汤喝,也是开胃不已。 这样子的早饭,看似‘吃不下’,但在村里,基本上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汉源耕地面积特别多,人们大部分收入来源都是土里,所以农活儿就显得特别繁重,这是需要大量劳动力和体力支撑的,故,汉源的乡土人情是,一日三餐,均食干饭。 朱家早饭花样儿多,还经常喝粥,这都是朱文轩回来后,特意给大伙儿转变饮食习惯的结果。 他在外多年,早餐都是简单吃、清淡吃,而且,朱奶奶岁数大了,养生问题不得不重视,后面多了个郭建军,他就更加注意饮食问题了。 郭建军吃饭,一向是来者不拒、狠吃猛胀,饭点时间也不规律,长久以来,他的胃自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朱文轩甚至还动过将他的宵夜给禁了的念头,结果,此念头才付诸实施第一个晚上,郭建军大半夜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开始唱空城计了,最后实在饿狠了,他还起床偷偷灌了一大杯子的自来水=_= 郭肚子如此“抗议”,宵夜禁令自然实施不下去,朱文轩一想那么大个人了,半夜还饿得喝冷水,心肠再怎么也硬不起来了。禁令不仅给取消了,还反过来每天坚持给郭建军按时准备宵夜,都是些养胃的易于消化不会积食的食物,准点吃,养成饮食习惯,对身体也无甚大碍,关键是郭建军可以睡个饱觉。 这边,朱文轩刚把早饭摆上桌,朱大伯就过来了。一家人吃过早饭,郭建军开着三轮车,带着两人就往甘溪坝去。路上碰见王桂香母子和他公公三人,王桂香背着背篼,一看就是跟他们一样去打蒜薹的。 朱文轩喊郭建军停车,招呼三人上了车才问道:“嫂子家也是去打蒜薹?出得多不多啊?” 王桂香脸色的表情有些讪讪,说话声音不大,三轮车跑起来,噪音不小,冷风也尽往嘴里灌,朱文轩跟她聊了一会儿,满心纳闷,但好在郭建军开车不慢,没过几分钟,王桂香一家人就下车了。她站在车子旁边,笑着道谢说:“谢谢你们家车子了,那我们就先下田了。”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朱家的蒜薹也到了。 朱文轩等朱大伯下田后,拉了拉郭建军问:“我怎么看大伯脸色不太好啊?” 郭建军斜了他一眼,心想这得多缺心眼儿啊,还很那家人打得火热。不过,小老板不知道这事儿,郭建军也当他情有可原,就简洁明了说道:“刚才你喊上车的那老头儿,就是跟大伯打架的那个。” 朱文轩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郭建军的意思,他张了张嘴,最后憋红了脸低声喝道:“我靠,你怎么不早说啊。”怪不得那天上门,那老头儿一看他就躲屋里去了,而今天在车上,也一句话没说,王桂香的态度也挺奇怪,他还以为几人是坐不惯三轮车的小车箱呢,毕竟有老有小的,感情是结过梁子的。 郭建军不在乎地笑了笑问:“上次你说帮你赶走你那极品舅舅、舅妈的人就是这女人?” 朱文轩虎着脸道:“对,我还一直挺谢谢她的……” 有了这事儿,朱文轩干活儿就特别卖力,还老往朱大伯面前凑。依着他心里的想法,大伯心里肯定甭提多郁闷了,哟,我这替你出头跟人打架的,你倒是烂好心,回头就载人的顺风车。 内心愧疚,朱文轩撅着屁股打蒜薹的速度就飞快,基本不知道要直起身子歇口气的。还是郭建军看他累得慌,去田坎上拿了水杯过来,先让大伯喝了,又窜田里碰了碰他胳膊道:“喝点水儿。” 朱文轩猛一下直起身,鼓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但那抽气声儿,郭建军听得真切。朱大伯也瞥了他一眼,说:“这点蒜薹也不多,咱们顶多一天时间就打完了,你别太拼,这才刚开始,你得有个适应过程。” 朱文轩咧了咧嘴,伸手揉了揉腰杆。 郭建军眯着眼盯着他的手,眼神火辣的恨不得剁了他那只爪子。那视线太过灼人,朱文轩抽抽着嘴角看他,眼神跟看个神经病似的,这也吃醋,不就摸了摸,揉了揉么?一边想,他又手指开动,揉了几下。 郭建军冲着他那只手飞眼刀子,要不是大伯还在场,指不定就要助人为乐、取而代之了。 打蒜薹真的是个体力活儿,下田基本就是弯腰撅着埋头苦干。 朱家蒜苗长得好,根根高过膝盖,差不多快到朱文轩的大腿处了,为了不把蒜苗杆子折断,他弯腰下去的时候,身子就不能俯得太低,但是,要从根部齐泥土位置切断蒜薹,又不能俯得太高,不然手臂也不够长啊。虽说用的是长款工具,比起以往的老款,实在是不知道轻省了多少倍了,但朱文轩还是累惨了。 哦,说起这个工具,汉源最优质的土地,一年播种两季,当地人称呼为大春和小春,大春就是种水稻,小春则是种蒜薹。 如此量产,汉源既然能称之为水稻之乡,同样,也能称之为蒜薹之乡。水稻还好说,虽然汉源的地貌,不适合大型收割机统一作业,但是,小型的收割机还是可以用的,所以,割稻谷并不是特别麻烦。 而蒜薹则不然,它必须要一根根从蒜苗杆子里抽出来。最开始,汉源人民打蒜薹,是连蒜苗杆子一起割回家,回家后再剥皮捆绑。这种法子太过浪费时间,但也无可奈何,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尽的,汉源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叫陈全新,在饱受多年收获蒜薹时候的痛并快乐着的折磨后,终于是发明出一个简易的收割蒜薹工具,当地人称之蒜薹子刮刮。 顾名思义,这东西能够刮开蒜苗杆子,它有尖齿,除了尖齿,它还带有刀口,方便刮开蒜苗杆子剥出蒜薹后,齐根切下蒜薹用的。如此一来,打蒜薹就很少再被人叫做割蒜薹了。 陈全新因此出名,也做起了副业。而汉源人民也渐渐发现用这种工具的好处,其一,它很省事,在田里只取了蒜薹回家,就说“背”这项活儿,都省太多事情了。以往一咕噜全部割回家,背都要背好几趟。 再者,蒜苗叶子有辛辣味,背回家分剥出来,也不能喂猪,只得扔掉。乡下可不会有专门的垃圾场,人们倒垃圾,一般就倒在自家竹林里,或者门口的水沟里,树叶子菜叶子等等,还可以倒进猪圈里,让猪踩烂了,跟猪粪混在一起,拿来施肥。蒜苗叶子太多了,谁家处理起来都头疼。 好处之二,就是有一家种田经验十分丰富也特别细心对待庄稼的人发现,打蒜薹的时候,只割断蒜薹,将蒜苗叶子留在杆上,如果蒜苗里有蒜须,它后面还能变成一根独立的蒜苗,内部再次孕育出一根蒜薹。 这就跟二次结果一样,大家甭提多开心了。蒜须基本是普遍存在的,能收获多一根蒜薹,何乐而不为。不过,要在那么难受的姿势下,还要讲究效率的同时,顾忌不把蒜苗杆子割断,难度实在不小,家家户户打蒜薹的时候,都在强调,不要割断蒜苗杆不要割断蒜苗杆,其实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朱文轩小时候帮着朱奶奶干活儿,这活年年听,但他打过的蒜薹,基本是沦为平地了=_= 除了多图一根蒜薹的好处,人们也发现了将蒜苗杆子留在田里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和杆子连在一起埋在土里的大蒜,会在没了蒜薹争夺养分后,借助外面的杆,吸收更多的阳光和养分,大蒜块头会长更大,肉质会更好,蒜皮儿的颜色也会更好。 总之,这算是一个种田经验的发掘累积史,陈全新的大名,也响遍了汉源当地。过后很多年里,汉源人民使用的蒜薹子刮刮,都是陈全新出品,该工具还被外地有种蒜薹的农民引进了过去,说起来也算是汉源人民的骄傲了。 蒜薹子刮刮,从发明到改进,也更换了好几代产品。一开始就一手多长的木头手把,底下开口,夹一段特殊的带齿的刀片。 后来人们使用后反馈,尖齿太长,有些细的蒜苗杆子会被划穿,里面的蒜薹也会被化伤,影响卖相了。而尖齿若是太短,碰上蒜苗杆子粗的,又根本划不破。陈全新第二代产品,就将之改进为两个尖齿,一长一短。第三代,则改进为三个尖齿,这样就算碰上特粗苗杆,划一刀,基本可以轻松剥出里面的蒜薹了。 再往后,就是第四代产品了,一手长的蒜薹刮刮手把,实在有点短,每次要用刀口切断蒜薹根部,都得不断重复“弯腰压腿”的动作,就是学跳舞的小姑娘都受不住,更别说男女老少参差不齐的庄稼人了。第四代产品改进的就是手把长短,改进为小臂那么长,只需轻轻弯腰,就能够到根部了。 当然,如此长的手把,使力自然不如短款,切口赶不上短款所切那么平整也是正常。可熟能生巧,庄稼人天生一双巧手,要做到切口平整,也不是难事,但用惯了长款,绝对不会有人再用短款,实在是一把老腰要了老命啊。 为了防止木头手把磨手,新产品还在手把上套了一个胶皮。朱文轩此刻就是一手长款蒜薹刮刮,一手带着塑料手套,不断从一根根蒜苗里剥出一根根蒜薹。蒜薹刚冒头的时候,产量并不高,虽然为了赶早卖上好价钱,但冒头不足五厘米的,一律滤过,只抽长的打。 就算如此,每根蒜薹都要单根收取,耗时耗力不肖多说。好在,朱大伯是个老庄稼人了,速度很快,而郭建军天生就是个耐操的,干什么都很迅速,朱文轩因为内疚委屈了大伯,拼命埋头干,都拍马不及两人。 下午四点多,三个人才将甘溪坝几块蒜田全部清理了一遍,朱文轩估计的是能打二三十斤蒜薹,结果最后却打了八十多斤。 朱大伯笑呵呵夸道:“不错,摸索着种,能种成这样儿已经是了不起了。” 朱文轩被夸了自是开心,但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当即便谦虚道:“大伯,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还不是你在一边给我指点的。” 朱大伯撇嘴道:“谁给你带高帽子了,我夸的是小郭,他这施肥时间和用量,控制得刚刚好,不然你以为大家一样的蒜种,为什么你家蒜薹出这么早。” 朱文轩:“……” 郭建军在一边,没事儿人似的收拾背篼,准备回家。 朱文轩瞪了他一眼,心里酸啾啾的帮着收拾。   ☆、第九十一章 朱文轩的估算还是很准确的,朱家今年第一次打蒜薹,一共打了八十三斤。郭建军和朱大伯合力捆绑,七斤左右一小捆,一共捆了十二捆,六捆排作一排,用白色的呢绒绳子上下各系一处,放进院子里的水缸里泡水。 现在蒜薹价格特别好,一斤能卖到十四块,哪怕泡水后只增两三斤的水分,也可以多卖十几块钱。当然了,这种好价格最多也就持续两三天、转瞬即逝。两三天后,打蒜薹的人家就会增多,到时候价格自然下跌。 今年开春比较早,气温回暖快,阳光充足,蒜薹生长的速度也很快,基本上在一个半月内,蒜薹就能全部出齐了。朱文轩猜测,他家应该算是甘溪坝第一批打蒜薹的人家了,等下一次再打蒜薹,可能就只能卖到五六块了。 果不其然,朱家第二次打蒜薹,是在距离第一次的五天以后,打了两百多斤,也是泡了水,郭建军第二天一早拉到镇上去卖的,但这次的价格就只有四块七了。 郭建军回来后说:“我今天特意在农贸市场看了下,卖蒜薹的人已经开始多起来了,外地也来了好几个大老板,他们差不多这两天就会统一收购价格了。” 生意有生意之道,每年到农产品到大批量收获季节,价格总是会被那些大老板联合压低,农民们虽然郁闷,但也没有好的法子,农产品不比其他东西,可以拒卖要价。像蒜薹,冒出头后,最多在田里养半个月,还得施肥充足,否则就很容易长成老蒜薹。 将卖蒜薹的钱掏出来上交后,郭建军又道:“对了,咱家以后的蒜薹就在家里卖吧,阿龙今天打电话给我,说他今年想做蒜薹生意,这两天就会开车到村里驻扎了,到时候在咱们家设个点,摆台称,让咱们帮他拉点生意。” 朱文轩数了数钱,在笔记本上记下金额和重量,头也不抬地道:“行啊,不过,你还能在家几天?你工地上是不是要动工了?” 今天都已经十七了,按理说,初八过后就该开工了,可郭建军非要拖到大年后,现在大年也过了,再不开工,就影响进度了。他虽然舍不得郭劳力,但也分得清主次,别说他种的那点蒜薹,就是连蒜田一块儿卖了,也值不起郭建军一栋房子的价钱。 郭建军在他旁边坐下,摸了摸他眼底的青色,啧了一声说:“我再帮你打一次蒜薹吧,咱们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打,完了后天我就去工地了。不过,我已经跟张老栓打过电话了,让他下星期开始,收拾包袱来咱们家常住。” 请小工这事儿,朱文轩双手支持。 虽然才打两次蒜薹,但他也知道,靠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成的,而且大伯家蒜薹也开始抽条了,还有朱文霞家的,大伯自己的任务就够重的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大伯给他帮忙了。 因为不用下田,朱文轩就挽了袖子打扫卫生。 郭建军看他忙里忙外的,勤快的跟只大蜜蜂似的,十分无语地道:“你是不是闲不住啊?昨儿晚上还喊腰要断了,今天又折腾什么呢?” 朱文轩哼着歌不理他,一张桌子,先擦桌面,再擦四只脚,擦完后换一盆水,再擦一遍,讲究程度都快赶上洁癖症了。 郭建军无力扶额,眼不见心不烦,只得溜达到隔壁去跟张新阳玩耍。 朱大伯看见他,立马说道:“我正打算去找你们呢,我今天到黄泥磅田里割猪草,看见李大奎家在抽池塘里的水,上去问了几句,他跟我说不打算养鱼了,想把那房子和池塘一块儿拆咯,我琢磨着文轩不是想养鱼吗?你们看要不要去跟李大奎谈谈,把那池塘买下来。” 郭建军现在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用,哪里有那闲心买池塘养鱼,不过,一听是小老板想养鱼,他就端了小板凳,坐下跟大伯细聊起来。 朱大伯说:“文轩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在家里的水缸里养一缸的鱼,养大了杀给他奶吃。这些年我以为他都忘了,可上次挂纸回来,我看他还是挺惦记的。不过,你们现在生意都做大了,也不指那个挣钱,要是忙不过来,就别折腾了。” 郭建军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挣不挣钱和忙不忙得过来上,他问:“为什么文轩想要养鱼给奶奶吃啊?买不行么?” 朱大伯笑呵呵说:“那时候家里不富裕,买不起鱼吃,他看见人家养鱼的,就动了自己养鱼的心思,自己养不花钱啊。我记得有次他还跑流沙河抓了好些个小鱼儿回来,结果才养三天就死光了,他放学回来,闷声站在水缸旁边,眼泪水儿噼里啪啦往水缸里掉。他奶奶心疼他,买了一条鱼熬汤给他喝,可都没把他哄高兴。” 从大伯家出来,郭建军狠狠吐了一口气,想着此刻正在家里当大蜜蜂的小老板,他是既好笑又心疼,这孩子当年天真的以为河里的小鱼儿能养的大得多招人疼啊。 回到家里,他就从后面将招人疼的小老板抱住。 朱文轩笑着问:“你干嘛?” 郭建军将手伸进他衣服里,捏了捏他的痒痒肉问:“大伯说黄泥磅那家不养鱼了,你想不想把他家池塘买下来。” 朱文轩眼睛一亮,惊喜地回过头道:“真的?” “唔……”郭建军下巴被他脑袋撞了一下,牙齿咬到了舌头,疼得眼眶都红了。 朱文轩赶紧凑上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掰开他的嘴,对着他舌头轻吹了几口气道:“呼呼,不疼了不疼了。” “你逗小阳阳呢。”郭建军笑骂一句,突然捉住他的嘴,压过去霸道地允吸起来。 朱文轩自觉理亏,只仰着脖子配合他。 两人渐渐就楼到了一起,呼吸也慢慢变得粗重和滚烫。 朱文轩扭了扭身子,抗议说道:“回房间,不然一会儿奶奶回来撞见就糟糕了。” 郭建军眼神火热,直接弯腰将他横抱了起来。 “啊!”朱文轩惊呼一声,楼主他脖子,随后却恼羞的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道:“我个大男人你能不能不公主抱啊。” 郭建军笑道:“抱你还不乐意啊,那你一会儿跪着,我今天要从后面进去。” 朱文轩伸手去撕他的脸,红着耳尖呸了他一口道:“想得美,你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在卧室里疯闹了两个小时,两人出来后,朱奶奶串门都回来了。 朱文轩心虚钻进厨房准备中午饭,心里阿弥陀佛告罪了好几声,白日宣淫什么的,实在是情到深处忍不住啊。 郭建军被朱奶奶瞪得头皮发麻,也跑厨房里躲着,想起鱼塘的事儿还没个定论了,便一边帮着洗菜一边问:“那鱼塘你想不想要?想要咱们就买了。” 朱文轩有点迟疑,从心里上来说,他是很想要的,可能是小时候执念太深,以至于他至今还念念不忘。以前没机会承包鱼塘就算了,现在有机会了,要是放弃,他就感觉心里像是藏了一只野猫似的,专门用爪子挠他的心肝儿。 但从理智上来说,他不认为他现在有闲钱和经历去养鱼,权衡一番,他还是咬牙道:“算了,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万一赔本儿怎么办?” 郭建军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是想要的,直接拍板说:“想要就买,你没经验,我有啊,虽然我也没养过,但是我看人家养过啊,到时候我帮你。” 朱文轩笑道:“郭建军,你会把我宠坏的。” 郭建军浓眉上挑,大眼移到他屁股上,色眯眯地道:“宠坏了我也养得起。” 朱文轩没好气地道:“你还能不能有个正经了,三句话离不得你那流氓性子。” 郭建军叹气,“好吧,我正经,鱼塘的事儿我没意见,一会儿咱们问问奶奶,奶奶也没意见咱们就买。你看那池塘那么大,里面还可以种莲藕,将来不仅有鱼吃,还能吃莲藕炖排骨,多好啊。” 朱文轩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嘴硬问道:“会不会养多了,卖不出去啊?” 郭建军立马保证道:“绝对不会,以后我的牛肉厂的食堂全用你养的鱼,还有赵挺的川菜馆,也上你那儿进货去。” 朱文轩这下是真的放心了,做起饭来,动作即快又好看。 郭建军洗完菜就靠墙壁上看他,眼神放肆,从上往下,像是怎么都看不厌一般。 朱文轩脸皮再厚也被他看得害羞了,拎着菜刀冷着脸赶人:“你给我滚出去,别跟这儿打扰我。” 郭建军举手投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他出去后,跟朱奶奶谈了下鱼塘的事儿,没想到朱奶奶比小老板还开心,当即就表示,“买,一定买,你们现在都不差钱了,买了我替你们养。” 郭建军笑道:“您就别替我们养了,又不是养孩子,养鱼我们自己能行的。”好吧,其实他是打算以后请个专业人员,负责朱家鱼塘日常经营事宜,让小老板当个甩手掌柜就好。 朱奶奶嘟囔道:“你是不知道,文轩小时候多想当个养鱼户啊,我那时候做一双鞋才卖几块钱,就觉得太对不住他了,做一辈子鞋卖都不能如他的意。” 郭建军长臂一伸,搂住她道:“您可别这么说,要是让他听见,肯定又得内疚了。” 朱奶奶斜眼,那表情好像在说:我这不是只跟你说了吗?难不成你还告诉他啊? 郭建军败下阵,再次举手投降。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真的是吉祥一家。虽然穷过,但是,穷得很有爱,也很温暖。跟自家当年那种,爹有钱,妈有爱的温暖不同,他们是在有限的条件里,巴心肝儿的为着对方着想。 小老板一开始想养鱼,是想养大了给奶奶吃,而这个儿时梦想,却被两个大人记在了心里,没条件的时候他们拼命努力,并不曾忘却,等有条件了,就恨不得立时圆了他的梦。   ☆、第九十二章 李大奎家的鱼塘,就在朱文轩家的黄泥磅田坎后方。 黄泥磅虽然离村子很近,但毕竟没有人家户在那里修房子,它有点儿像是村里人的菜园子。村里的房子都是沿着马路两边修建的,如果有人站在山顶往下俯瞰,就会发现,马路两边密密麻麻都是房子,一路蜿蜒而下,而房子后面,就是果树林特别多的庄稼田了,再往后,才是种满果树的小山坡…… 如此情况,李大奎家的鱼塘,修在黄泥磅,就有点儿孤零零的意思了。尤其是,早年村里习俗,人死后要进行土葬,穿寿衣,睡棺材,垒坟包,刻碑文,像朱文轩爷爷和父母就葬在黄泥磅,鱼塘建在这样一个与人群分居和坟包比邻的被果树林和庄稼田环绕的地方,孤寂感可想而知,守鱼塘的李大奎的压抑感又可想而知。 朱文轩和郭建军去的时候,鱼塘的水已经抽干了,一堵墙壁都快被推翻了。 面对这种情况,两人倒是不着急,站一边儿,点了烟一边抽一边聊。 朱文轩指了指池塘上悬空而建的房子,对郭建军说:“我小时候很喜欢他家这鱼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住一回这种房子。” 郭建军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笑了笑说:“你是觉得它底下空的,还能养鱼特神奇是吧?” 朱文轩点头,“他家有个儿子,比我小,我每次来这里割猪草,看见那小孩儿趴在栏杆上,往鱼塘里丢菜叶子,我心里就羡慕得不行。有回,我来割猪草,正好赶上他家放水捞鱼,当时水已经被放得差不多了,那些鱼就在浅浅的水里蹦跶,看着好壮观的。” 想起那回的事儿,他笑了笑道:“你知道吗?我当时就站在出水洞的位置,有几条巴掌大的鱼钻过渔网,跟着水流冲到外面的水沟里,我看见后,立马就把背篼支到沟儿里,等鱼进去后,抬起背篼甩背上就跑,回家后衣服裤子全都湿了。” 郭建军乐了,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朱文轩扔掉手里的烟头,眼里追忆的色彩划过,轻松说道:“然后被奶奶拎耳朵到楼顶上罚晒太阳呗,不过,那天晚饭,我家就吃的酸菜鱼。” 郭建军听着耳边轻缓愉悦的嗓音,一颗心像是被一团棉花捂了似的,软得不行,但他嘴上却啧了一声道:“好蠢!” 朱文轩斜过眼道:“还有更蠢的呢,第二天奶奶要去割猪草,问我把刀放哪儿了,我把背篼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它,哎……”他语气惆怅道:“那时候一把割猪草的刀,要五块钱呢。” 这下郭建军彻底乐了,“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经常犯二,原来你是有前科的啊。”他语气感慨道:“奶奶她把你养大真不容易。” 朱文轩炸毛,“你才二呢,我小时候不知道多听话,你去打听打听,说起朱老二家的儿子,谁不说我勤快懂事啊。” 郭建军伸手捏了捏他凶巴巴的脸,转身大步向前道:“走吧,再不去人家鱼塘都拆完了。” 和李大奎的商谈很顺利,他这块儿田,因为建了鱼塘在上面,就算拆干净了,底下种庄稼也是不行了,现在有人要买,他求之不得。最后,郭建军砍了三次价,以六万块成交,连鱼塘、连鱼塘上面的房子,以及底下那块儿田的地基,一块儿买下了。 回到家,朱文轩都还晕乎乎的。 朱奶奶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他们回来,就欢喜问道:“怎么样了?” 朱文轩傻笑道:“买了!” 朱奶奶推开他,直接走到郭建军面前问:“怎么谈的?” 郭建军好笑的看了一眼她身后一脸怨念的小老板,拥着她进屋道:“没怎么谈他就卖了,我们等他拆了一部分才去谈的价,所以只给了六万块,喏,这是收条,等两天再去把手续补齐了就行。” 朱奶奶认识的字不多,但还是接过去,喜滋滋看了两遍,直点头说:“干得不错。” 完全被忽视的朱文轩有点儿惆怅,语调幽怨道:“奶奶啊,我也跟着去了啊。” 朱奶奶嫌弃地看着他道:“你就是打酱油的,看人家小郭多聪明,让你去你肯定跑飞快,指不定得花多少冤枉钱呢。” 朱文轩摸摸鼻子,得,他还真挺着急的,要不是郭建军拉着他,他一定急吼吼冲上去拦着李大奎拆墙了。 郭建军将收条叠起来道:“后天我让张华带几个人,先帮你把池塘修好,那上面的房子,你要不要改改?要改的话,这两天画个图出来,施工队一开工,我让他们先帮你弄房子。” 朱文轩摩拳擦掌道:“当然要改了,我打算把池塘上面,围一圈屋子,一半给人住,一半改成养殖屋,我不仅要养鱼,还要顺带养兔子。” 郭建军顿了顿赞道:“注意不错,还有呢?” 朱文轩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随后却干巴巴地看着他道:“……没了。” 郭建军笑出了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了也很不错了,至少你还想出了一个很的好点子。我再给你出个注意,你那房子,三方建在水面上,进门那一方,也别浪费,建个一楼一底,底下那一层空出来,可以养鸭。” 朱文轩恍然大悟,“这叫那什么?生态养殖、物质循环是吧。” 郭建军起身应道:“是,不过,这么一来,你就不能自己养了。” 朱文轩愣了愣,追上去问:“为什么?” 郭建军将他卡在厕所外面,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技术不行。”说完就将门关上。 朱文轩对着门比了比拳头,想走又想再问点儿什么,一犹豫,就听见里面尿尿的声音,他一下尴尬了,咳了一声道:“我也进来了啊。” 郭建军唔了一声,朱文轩还以为他同意了,哪知道刚抬手推门,就听见里面问:“你进来干嘛?帮我扶着它啊?” 朱文轩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明白过来意思,他当即就踹门进去了,“郭建军,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郭建军回头看了一眼大开的门,以及门后空荡的院坝和院坝里开着的大铁门,提上裤子,一脚将门又踹上,拉过他扣在胸前,迅速解开他裤子…… 朱文轩惊呆了,见内裤被拉下才开始挣扎,“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下次不敢了。” “晚了!”郭建军抬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老实点儿。” 朱文轩挣扎不成,只能悲愤地看着自己的小丁丁在软趴趴的状态下被粗鲁的拉了出来,然后被扶着,对准茅坑…… 他一张脸气得绯红,咬牙切齿地吼道:“郭建军,你给老子放手。” 郭建军大手团住他,揉了两把笑道:“谁让你先当流氓的,你直接把门踹开,这要是突然来个人,我还不得羞死。尿吧,我帮你抓着,不会尿到裤子上的,不过,先说好啊,你要是没尿到坑里,洒出来了我可是要打你屁股的啊。” 朱文轩一脸抓狂,反手用手拐子顶了他两记,“你还要不要脸啊,放开。” 郭建军大手搂他更紧,嘴巴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威胁道:“快点儿,不然惊动了奶奶,你可就里子面子都没了。” 朱文轩压低声音喝道:“你卑鄙!” 郭建军不痛不痒地道:“呵呵……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几分钟后,厕所门被打开,朱文轩率先走了出来,只是看那样子,绝对算不上愉快,一张脸黑得吓人。郭建军紧随其后,神态轻松,眼带笑意,表情十足的像一只偷腥成功的野猫。 朱文轩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扶着鸟撒尿,羞耻感空前绝后。他在心里愤愤想,三天都不要跟郭建军说话,还得把那没节操的货赶到客房去睡。 自以为占了便宜的郭老大还不知道把自家媳妇儿得罪惨了,晚上连床都爬不上去,他看小老板钻房间里开始画图,便掏出手机给张华打了个电话。 朱文轩在房间里听见他给张华打完电话,又给赵挺打电话,拜托赵挺替他寻个有养鱼经验的人,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这时候,朱奶奶端着茶杯进屋,靠在椅背后看他画图,神秘兮兮问:“小郭得罪你了?一个劲儿的紧着你的鱼塘先开工,还故意这么大声讲电话。” 朱文轩才缓和的脸色,立马又黑了。他就说,郭建军那货平时打电话也没这么张扬啊,这么大声,恐怕连外面的路人都听到了。 (想讨好自己媳妇儿却被不知情的朱奶奶给搅合了的郭建军:“……” 无语望天,让他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一会儿。) 不过,郭建军这通电话,还真就被外面马路上的人给听了去。 张老头儿叼着烟杆,回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板凳上,瞪着水池边洗衣服的王桂香。 王桂香纳闷回头问:“爸,你干啥瞪我?” 张老头不耐烦地挥着烟杆,“谁瞪你了,洗你的衣服去。” 王桂香不理他,继续干活儿。 张老头自己闷了半天,干脆起身走到她背后。 王桂香这次关了水,将两只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正视他问道:“有啥事儿您老就直说,这么直勾勾瞪着我,怪渗人的。” 张老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结结巴巴问:“上次你去朱大贵家赔礼道歉了?” 王桂香愣了一下,想起上次自己去道歉回来,公公还发了火,现在听他又问这事儿,以为他还揪着不放,当即就冲了语气道:“你问这干啥?是你不对在先,我去给人道个歉不应该吗?” 张老头羞怒道:“你懂什么?我有说你不应该吗?” 王桂香听他这话,眼里的狐疑就更重了,“那爸你说你是啥意思吧?” 张老头敲了敲烟杆,背着手傲气道:“那个,你再买二十个鸡蛋给朱大贵送去吧,就说赔给他的营养费。” 王桂香捂着嘴笑道:“您别逗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送什么鸡蛋啊……” 看公公脸色难看,她收起玩笑心思道:“不是,您到底有啥事直接说吧?” 张老头怒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王桂香摆手,“得得得,我去,我今晚上就去。” 张老头满意了,背着手走开了,可没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快速说道:“你还是别去了,我自己去,你把鸡蛋买好给我放家里就行,我晚上拿过去。” 王桂香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可看他说完话就走掉了,摆明了不想告诉自己,只能叹气作罢。 不过,公公能主动给朱家大伯赔礼道歉,想来是有事求人了,她心想,这下总不会再赶着上门去得罪人了吧。   ☆、第九十三章 朱文轩将鱼塘的改造图纸交给郭建军后,就丢手不管了,实在是他家蒜田的蒜薹,长得都快弯腰了。除了拎包上他家短住的张老栓,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赵飞龙也会从市场上帮他请几个小工。 虽然成本不低,但时不时多几个人帮忙突击一天,效果立竿见影。甘溪坝好几块蒜薹,加上大地新的,他和张老栓两人,要五天才能打完一轮。而且,越到后面,蒜薹基本都冒头并且长长了,他们再想五天打完一轮,根本办不到。 张老栓是老熟人,吃住全包,八十一天,后面请来的临时小工,就七十一天,包当天两餐。几回下来,朱文轩感触颇深地找郭建军谈心,“你说为什么我请别的小工就没当初请你(当小工)的那种感觉?” 郭建军好奇道:“你当初请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朱文轩想了想说:“第一,这人不像好人,第二,这人身材真好。” 郭建军自动忽略第一句,略微得意地追问:“那你那会儿是不是特想跟我上床试试啊?” 朱文轩拒不承认,可耳根子却红了。 他在心里坦诚地回忆了一遍当时的心情,已经比较模糊了,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没有冒出过想和郭建军上床的念头? 答案是有的。 哪怕那时候,他自己状态不佳,可能换个身材不错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冒出这种念头。但,事实就是,当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郭建军,还是脸皮奇厚无比的郭建军,否则,他就算有那么点儿异样的心思和想换种和以往截然不同生活方式的心,也不会有勇气、更不会付诸实践。那最后,念头也仅仅是念头,绝对不会发展成为后来的爱情和如今的幸福生活。 有了其他小工作对比,朱文轩更觉得他和郭建军的缘分不浅。他想他应该、也会好好珍惜他和郭建军之间的点点滴滴。可想法是浪漫的,生活却是现实的。 现实就是,他心里那点儿感触和珍惜还没化为行动,就被连续不断的早出晚归、每天重复弯腰压腿的动作给打败了,什么浪漫感,都不如软软的被窝具有吸引力。 有几次,他都想跟郭建军抱怨了,这钱挣得也太辛苦了,可他从小就是在庄稼地里长大的,如今回到家乡,要是不种田,只经营美人鱼馆的生意,他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总有点儿‘自己是忘本是不孝’的不踏实感。 郭建军每次听他喊累都笑话他是自讨苦吃,活该。 他也深刻反省过自己的心态,虽然能够认识到自己的狭隘,但却无法突破。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下田干活儿吧=_= 好在,请了小工帮忙后,蒜田里的蒜薹就没那么“催命”了。 虽然还是天天下田,但心里好歹不焦虑了。 忙!忙!忙! 从鱼塘开始施工第一天,朱文轩就一次现场都没去看过,修成什么样儿了也不知道…… 但如此高强度又频繁的辛苦劳作,并不是没有回报的。 回报之一,他的荷包以可见的鼓胀了起来。 小记账本子上,目前记录今年已经卖出的蒜薹一千多斤,快三千块钱了。 别以为这数字很少。 他记得,他读小学的时候,和奶奶打一整天的蒜薹,回家捆绑好都凌晨一点了,一共一百二十斤。第二天一早,大伯帮忙拉到街上去卖,回来交给奶奶20块钱,这还是大伯往里面多放了五块钱的结果。 他是去给大伯送馒头,在门外听到的这件事。 当时大伯母对大伯说:“这事儿你别说漏了嘴,妈她性子要强,知道我们偷偷塞钱给她,肯定不会要,可眼看文轩就要开学了,她要是凑不齐学费,又得挨家挨户去借。” 朱文轩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听见大伯母那个“又”字的时候,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他读小学和初中,奶奶都不止一次的替他借过学费,虽然每次都是避开他的,可等后面,借她钱的人家找上来门来要账,他也就知道了。 那次,他的馒头并没有送出去,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跟大伯他不需要客气,也是他第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等将来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大伯和大伯母,当然,还有为他受尽人情冷暖,要强坚持了一辈子的奶奶。 除了鼓胀的荷包,还有一件儿让朱文轩倍感欣慰的事情。 那就是他一直发愁晒不黑的白净皮肤,终于被嗮成了荞麦色^o^ 跟郭建军站在一块儿,一黑一白的对比总算没有过去那么明显了。 这边,朱文轩对着蒜田忙碌,那边,郭建军也是没歇过气。 这些日子他不仅要兼顾牛肉厂的来料生产、销售渠道,还得时不时盯着工地上的进度和鱼塘的改建,所以,虽然他坚持再晚都要回家睡觉,但有时候真的和小老板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往往他回去得晚了,小老板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哪天他回去早了,朱文轩却还在捆蒜薹,一般这种情况,他是该搭把手的,但他回去早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第二天四点不到得起床跟着货车去送货。牛肉厂开业不久,送往临近几个县城超市的产品,他都得一一负责。 所以,早回了,就换成他先睡了,等被闹钟吵醒,旁边又是呼噜声…… 说起呼噜声,可能是劳累所致,朱文轩平日里并不打呼噜,最近却每个晚上都会有轻微的鼾声响起,这在郭建军听来,并不吵人,反而可爱得紧。他经常晚归后,还特意撑着脑袋在床上欣赏嘴巴微张、肚皮坦着,打呼噜噜噜响的小老板,忍不住心情愉悦。 这种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之久。 这天,朱文轩总算给自己放假了,郭建军却大清早的就将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长时间睡眠不足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睡懒觉还被人打扰了?!朱文轩的起床气可想而知。 不过,等他一脸阴森被拉到黄泥磅,看见焕然一新的池塘建筑,哈欠都给高兴没了。 郭建军笑着问道:“如何?朱老板可还满意?” 朱文轩趴在栏杆上,笑着说:“满意,满意死了,这辈子最满意的就是找了你,太贤惠能干了!” 郭建军挑了挑眉,不可置否,但却上前楼了他,捏住他屁股挑逗道:“那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朱文轩扭着身子躲开,耳尖红红说道:“回家给你做顿好吃的。” 郭建军撇嘴,显然想要的奖励不是一顿好吃的就能打发的。 他长臂一伸,区区小房子,却被他指出一番江山意味,“房子坐北向南,悬空而建,底下一共三十八跟柱子支撑,三面房屋,左边用以兔子养殖,右边是三空杂物间,饲料工具都堆放在哪儿,底下是鸭舍,正面的房子一共三大间,我们自己住一间,剩下的两间,给替咱们养鱼的人住。” 朱文轩听他安排得挺好,就不发表意见了,可郭建军却问他,“房屋的作用分配是小事,现在说说你想养什么鱼?” 朱文轩眨巴眼,瞪了他半天,讪讪说道:“你看着办,你看着办。” 郭建军斜眸冷脸,架子端得很大,“给我什么好处?我要点儿实际的。” 朱文轩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郭建军嘴角勾出笑容,走到一边的躺椅上,往上一躺,勾勾手指道:“腿酸。” 朱文轩很是谄媚地蹲下,替他敲了敲腿。 郭建军眯着眼一脸享受,嘴里舒服得边哼哼边说道:“既然要养鸭子,那浮萍就得养,鱼嘛,咱们这里多数是鲢鱼和草鱼,这两种可以同时养。赵挺说,你要是养鱼,他以后再专门开个鱼火锅店,所以,最好再养点儿胖头鱼。对了,你看那边出水口的位置,我还替你留了一小块儿低坝小池子,知道拿来干嘛的吗?” 朱文轩摇头,脸上配合的做出想知道的神情。 郭建军敲起二郎腿,闭眼不答。 朱文轩推他,“你说不说的?” 郭建军虚开一只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用下巴指指自己身上,“你上来我就告诉你。” 朱文轩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这……好吧,田园果林的,可那也不合适啊,大白天的,万一有人从旁边的路上经过,一眼就能看见高高在走道上的他们,“我不,你爱说不说。” 郭建军看他要走,一把拉住他,拖到身上趴着。 朱文轩抬起头来,恼怒吼道:“郭建军,你别闹。” 郭建军两手搂着他,闭眼舒服地长出一口气,“你别动,让我抱抱,我好多天没有好好抱抱你了。” 朱文轩挣扎不开,只好将脸埋在他胸口上,两条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 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身后,是崭新的房屋,前面是当着波纹的池塘,远处一片只见树干未见树叶的梨树,突地又多出一抹白色来。 郭建军大手伸进他衣服里,沿着他腰线一路往上,“樱桃树都开花了。” 朱文轩心跳有些快,忍着痒痒没动,懒洋洋的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郭建军手指已经摸到他的小米粒上了,听他哼哼,嘴边荡出笑意,替他扭捏起来。朱文轩将脸埋得更深了,嘴也紧闭,不想太快暴露自己饥渴的事实,“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小池塘拿来干嘛的呢?” 郭建军感受到手里的小东西变硬后,忽然揪了它一把。 “啊!”朱文轩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随后涨红了脸。 郭建军嗓子里发出一声笑,又安抚性的摸了摸被揪“疼”的小兴奋,嘴里解释道:“小池塘是给你养王八的。” 朱文轩捶他一拳,“给你养王八。” 郭建军把手从他衣服里拿出来,改为两手抱住他屁股,大力搓揉,“你知道养王八这主意是谁出的吗?” 朱文轩呼吸重了一些,不耐烦地跟着他悠哉闲聊的思路问道:“谁出的?” 郭建军听出他的着急,眼里的笑意更多了,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但嘴里却依旧是闲聊的语气,“张老头,他给大伯提了鸡蛋和白酒去赔礼道歉,言里言外都在聊,当年他给大队养鱼的时候如何如何,大伯猜他是想到咱们家鱼塘来养鱼,所以在我面前提了一句,让我问问你意思。” 朱文轩脑子里已经闪过很多画面了,那些画面让他面红耳赤,但他还不至于完全沉侵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当即便问道:“他会养鱼吗?” 郭建军点头,“大伯说他在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确实是给大队养鱼的,鱼还养得不错,当时他们大队,同样多的鱼苗,来年产量一定是最高的。” “那就给他养,他那性子能为了养鱼去给大伯赔礼道歉,可见是得多想干这活儿了。这种人,我们要是拒绝了,说不定他会怀恨在心,什么时候给你捣点乱都不知道,但让他来养,一则他有真本事,二则嘛,我倒是要看看,当初骂我不要脸的人,以后管我叫老板是什么表情。” 郭建军捧着他脸,亲了一口夸道:“长进了。” 朱文轩心里得意,但面上却傲娇道:“我本来就聪明。” 郭建军勾起嘴角笑道:“聪明啊……你宝贝你猜,下面我要对你做什么?” 朱文轩脸一红,随后却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是不会在这外面跟你做的。” 郭建军呵呵一声,大手扒开他衣服,对着突然暴露在空气里,打了个颤的小米粒凑了上去。伸出舌尖拨动,在舔舐湿润,然后整个用口腔包裹住,连吸带咬的毫不嘴软。 朱文轩嗯嗯哦哦呻吟着,很快就开始乱摸起身下的人来。 郭建军却是突然松开嘴,捏住他下巴问道:“你不是说不会在外面跟我做吗?” 朱文轩红着脸狡辩,“我就是摸摸,没说要做。” “死鸭子嘴硬!”郭建军冷哼一声,搂着他将两人翻了个转,伸手解下他皮带,将他两只手捆了拴在躺椅上,扒了裤子,两条腿分开放在躺椅两侧。 朱文轩羞愤不已地看着自己这么模样,眼睛都红了。 郭建军被他这副表情勾得气血上涌,想好的游戏都等不及玩了,解开他抱起就进了屋……   ☆、第九十四章 蒜薹的事情告一段落,朱文轩就开始居家捣鼓吃食了。 这段时间,因为他忙,所以导致家里的伙食水平直线下降,朱奶奶偶尔帮着做顿饭,但毕竟年纪大了,切菜和炒菜都不如年轻时候爽利。朱文轩也怕她累着,所以基本都是他随便做点儿,大家将就对付了。 立春后,许多山野菜品就丰富起来了。 这不,昨儿夜里刚落了雨,今早的野菜就有露水菌。 露水菌是后面山上的松林里孕育而出的一种天然菌类,清炒和烧汤都是难得的美味。 朱文轩小时候还自己上山采过露水菌,早上天不亮就出发,走到山脚,正赶上公鸡打鸣,天色微白,潮湿的松林间,露水菌一朵朵藏于其中,可能他一天时间下来,找到的露水菌并不多,但那份乐趣却成了他童年的回忆中,尤为重要的一部分。 当天中饭,郭建军喝着美味的露水菌清汤,吃着椿天炒蛋,听了两耳朵关于小老板小时候采露水菌的趣事,回头就给赵挺打电话,说快到三月三了,让赵挺可以着手准备上山祭山的活动了。 赵挺最近也刚从忙碌中脱出身来,急需一场集体活动来释放一下自己,当即就应下了,不出三天,一纸活动策划书就摆在了郭建军面前。 郭建军看完,比了比大拇指,但却把地方改了。 赵挺伸脖子看了一眼,撇嘴说道:“小朱家背后的松树林?为什么不去咱们的老地方?” 郭建军随意道:“总去一个地方,也没什么新鲜感,今年就去这里,我那天开车上去看过路线,车子可以沿着河沟,一直开到山里面,那里有个不小的坝子,停放车辆没问题,我们就从那里,开始徒步爬山。” 三月三,爬高山,朱文轩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兴奋之情言于表。 当天,他们一行人开着车进了山,最后下车徒步登山。赵挺和车队的人,各各背着背篼,将锅碗瓢筷全打包带上了。 朱文轩空着手,跟在队伍最后面,拉住郭建军道:“感觉像是去野炊的。” 他很多年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杜鹃花了,感觉满山都是红艳艳的花,不似火红的大片花朵,却一团团粉色带着胭脂色,别提多漂亮了。 郭建军替他理了理睡翘的头发,笑着说道:“本来就是去野炊,唔,车队不少人都会做叫花鸡,一会儿你可以尝尝。我们要去的地方,会经过一片竹林,到时候可以坎几截竹子,上山后我给你烧竹筒饭吃。” 朱文轩嗯嗯点头,眼神儿却被那个明显是被人围起来的空地吸引住了,那里还有一排房子,一缕炊烟正缭绕升空,在高耸密集的松林的包围之下,显得飘渺而安宁。 随着他们靠近,几只被拴在栅栏外面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朱文轩眼睛都看直了,他只有在去北京树屋旅游的那次,心脏如此刻,这么剧烈的跳动过,他觉得通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兴奋和喜悦。 郭建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养鸡场,眯着眼问:“怎么了?” 朱文轩激动地拉住他袖子,指了指这个山里唯一的有着生活气息的建筑道:“这是哪儿?那房子里住的是谁?为什么他可以在这里养鸡?” 郭建军闹不明白他的激动从何而来,但捡了自己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了。 朱文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这里我们也能承包了养鸡吗?” 郭建军眼皮一跳,当即木着脸道:“不能,这年头儿养鸡不赚钱,而且,你已经开始养鱼了,我并不认为你还有心思负担一份养鸡的工作,再说了,这里太远了……” “可是我想养啊。”朱文轩两眼发光的盯着他。 郭建军跟他对视,久久过后,软了口气道:“说吧,为什么想养?老实说,不然我不答应。” 朱文轩听他这话,眼里的神色更加璀璨了,他转身指着处于林间雾里的养鸡场道:“我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崭新的世界,它与世隔绝,却热闹非凡,它宁静致远,却扬名四海,如果把这里交给我来改变,我能让它变成另一个艺术与建筑的结合,一个属于朱文轩的树屋世界……”它现在就这样子养鸡,太浪费了 郭建军看着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表情可没有一丝认肯。 他一向对小老板是有求必应的,所以,当小老板在说想要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估算着承包山头的可能性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养鸡场的主人,是如何得到承包权的,但想来并不容易。保护山林,人人有责,这口号在这两年喊得十分响亮,政府的重视可见一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小老板说想要在这里改建什么的,根本是天方夜谭好么。 郭建军理智上认为,他实在是不应该一味的没限制的惯着小老板了。 但看着那双亮晶晶满是希冀望着自己的眼睛,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挣扎了一会儿,郭建军还是咬牙拒绝了,诓哄着劝道:“现在养鸡不赚钱,而且,就算你承包下来了,也不能在这儿开工动土啊,所以啊,你完全没必要觉得它环境合适就……” 朱文轩没等他说完就缠了上去,“郭建军,你别不答应啊,你先去帮我问问能不能包行么?你总得帮我想想法子啊,我真的很想把我设计的图纸变成现实,这里再适合不过了,真的,你看这里有山有水,地势还难得的有一大块儿平缓的地方,它空着也是空着,我又不伐木,真的,你帮帮我想想办法吧。” 郭建军见那边赵挺都在看他们了,将人领到一边,冷着脸训道:“你适可而止啊,别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你开店、养鱼,哪一样是你自己弄起来的?开个头就丢一边了,现在再给我弄出个大难题大摊子,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人守山啊。” 朱文轩这会儿都魔怔了,哪还听得进他讲道理啊,当即便缠着他一遍一遍地重复想要的意愿。 郭建军头疼的拧了拧他耳朵,“你是不是听不懂话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朱文轩撇嘴,继续说:“我想养鸡,我不建房子,我就养鸡。” 郭建军气得脸都黑了,拧住他耳朵的手指用了力逮着转了半圈,“你还挺不听话的?!” 朱文轩没想到他真拧,疼得哎哟一声。 赵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转过脑袋假装没看见。 他其实早听见了,朱文轩跟郭建军嚷嚷那么大声,他想听不见也难啊。 不过,他也觉得这小老板实在太不省心了,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作为郭好男人的好兄弟兼擦屁股被坑对象,他为了让想养鱼却没经验的小老板零负担开业,连新店都在筹办当中了。虽说,在镇上开一家鱼火锅店想来效益也不错,但他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好么? 他现在的生意,已经铺很大了,开个新店,得重新找铺面,重新装修,重新招人…… 总之,一切都是累死人不偿命的繁琐事情。现在,他可是半点都不想再开个烧鸡店了。 那边,朱文轩已经被郭建军拧了好几次耳朵,顺带掐了几把屁股了,可他还是一根筋的磨郭建军答应他。 郭建军忍了又忍,推开他转身走了。 朱文轩连忙跟了上去,才拐个弯儿就被一个大力拽的往前一扑。 郭建军压他在腿上,抬手给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一身的冷厉地问道:“还跟我犟么?” 朱文轩伸手抱住他的腿,也不挣扎,就固执地坚持要养鸡,“我没犟,你知道我对设计的喜爱程度的,我画了那么多设计稿,不想它们永远存在电脑里。” 郭建军这次是真火了,反手折断一根树枝,刷刷就给他屁股上来了两下狠的,不用看也知道留红印了。 朱文轩却是咬着唇一声不吭。 郭建军看他这样子,扔了树枝,拉他起来,伸手点了点他额头道:“你就犟吧你,哪天逼得我给你动家法你就知道怕了。” 朱文轩看他丢下话就走,赶紧追上去问:“我真的很想养……” “你闭嘴!”郭建军回头怒道。 他缓了缓,压下火气说:“我最多试试,成不成你都不许再闹了。” 朱文轩夸张的做了个松气的表情,高兴得眉开眼笑。 郭建军看得一阵窝火,要不是地方不对,真是恨不得狠狠收拾他一顿。 看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赵挺挑眉讽刺道:“你个没原则的玩意儿,郭建军我告诉你,你没救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次千万别求我,求我我也不帮你了。” 郭建军烦躁地踢了地上的松叶一脚道:“我自己想办法,这事儿得找县领导去,妈的,要不是舍不得,老子今天真要揍他一顿。” 赵挺乐了,这平时宠那么厉害,今儿也算是破功了。 但他嘴上却毫不犹豫地附议说:“你早该揍他了,你看你这忙死累活的全在陪着他玩儿,他知道万事有你才可劲儿的折腾了。你看看这两年,谁家养鸡养鱼挣到钱的,哦,对了,他还养兔子了,你没听说去年唐乡一个养兔子的,一万多只兔子害瘟全死了啊。” “滚,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好的?好的就是你让我帮你找的家禽医生已经找到了,他答应到时候按时去给你家小宝贝当技术顾问。” 郭建军拍拍他肩膀道谢,“回头鱼养大了,我只卖你一家。” 赵挺冷笑道:“你就祈祷老子开业后生意红火,不然,老子非找你打一架不可。哎,对了,他到底是为嘛想养鸡啊。” “养什么鸡,”郭建军指了指对面养鸡场里的房子道:“看见了吧,他是想跟人家一样,在这山里修房子呢。” 赵挺点点头,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保重!” 磨通了郭建军,朱文轩一颗心都通畅了。车队的人生火做饭,他就转到养鸡场周围去看了看,回来后对在这会儿打造一个世外桃源的野心就更浓郁了。 郭建军和赵挺在林子里打了一只野鸡,一群人正围着看热闹,他挤进去看了看,冲郭建军比了比大拇指。 郭建军扫了他一眼就转开了,连个表情都没回应。 朱文轩讪讪,趁着他去削竹子的时候,蹭过去说好话,“郭建军,你看着山上还有野鸡,多好啊,以后咱们住这里,还能打猎什么的?” 郭建军心里冷笑,他可没有归隐山林的想法。 朱文轩再接再厉,“我跟你说啊,山上不仅有野鸡,还有有松子榛子栗子毛梨儿八月瓜蕨菜龙包三片三塔菇牛尾巴露水菌黑木耳野香菇……我可以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郭建军斜了他一眼,“麻利呆一边儿去,我现在看见你就想揍你。” 朱文轩识时务的呆一边儿去了。 郭建军气堵,愤愤一道砍下一截竹子……   ☆、第九十五章 三月三过去好几天了,可郭建军却发现,他比之前更忙了。先是他自己的事,牛肉厂、工地上,到处都离不开他。 牛肉厂倒还好点,销路一打开,用得上他这个一把手的机会就不多了。他高薪聘请来的管理人员,也不是吃干饭的,每个走出去,多少也是能独当一面了。可他年前打算的,开年后将牛肉厂对面的地买下,办个花椒炼油厂的事儿也必须提上日程了。 曹科前两天还打电话来说,雅安的工作已经辞职了,不日就要回汉源。他既然当时都应承了,如今总得给人找点事儿干。 另外,就是些没想到但却不得不办的事儿了。 张老栓在蒜薹没了后,也没收拾包袱回家,而是帮忙管起了果树。朱家的果树品种很多,多到在享有水果之乡美誉的当地,都是名列前茅的。主要还是早些年朱奶奶心疼孙子,觉得自家穷,生怕把宝贝孙子给亏待了,所以,捡了朱文轩爱吃的水果,样样都栽种了一些。 这个季节,修剪枝丫,松土施肥,活儿并不见少,聘请张老栓当长租工,其实是有必要且十分划算的。可长租工毕竟是长租工,再有农活儿经验,许多事情上,他还是得请示“东家老爷”,不能私自做主。 如此,一天接到几个关于“打药打什么牌子的,施肥按照几比几比例兑水”的电话,郭建军不耐烦了。他这都快忙死了,还拿这种事情来烦他,他怎么知道五十斤化肥得用多少水? 张老栓还不停地巴拉巴拉,“对了,我今天在黄泥磅剪树枝的时候,听你们队上的人说,村上今年组织种杏树,可以免费领树苗,你家种么?要种我去领。” 郭建军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这事儿你问朱文轩啊,他人不是在家么?” 张老栓苦了脸道:“我在地里呢,他在没在家我不知道,但我今天给他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了,他一个都没接。”“……应该在忙吧。”他不太确定地说。 郭建军叹口气道:“那行吧,既然村里人都种,你也去把树苗领回来,种不种的等晚上我回去后跟他商量了再说。” 这边电话刚挂不久,那边朱大伯也打电话过来了,“小郭啊,你大伯母今年准备孵十对小鸡,你们要多少?我让她一起帮你们孵了。” 郭建军说:“这事儿问奶奶吧,奶奶说了算。” 大伯笑呵呵道:“我问了,妈说现在都是你们当家了,她不管这个,让我问你们呢。” 郭建军心说,我这责任也忒重了吧,他头皮发麻尤不死心地问:“那文轩呢,他不是在家吗?” “在是在……”大伯迟疑了下说:“文轩最近是咋了?妈也说他一天到晚不出屋子,连厕所都得憋急了才去上。我刚才去找他,他也嗯嗯啊啊应了我几声就算了,我估计他连我说的啥都没听见。” 郭建军感觉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蹦跶,“那我家也要十对吧……算了,先养五对就行。”他想,万一养鸡场的事儿真成了呢?到时候吃鸡吃到想吐,还是少养两只吧。 下午时候,郭建军又去县城跑了一趟,找了好几个人都说不太好办。 汉源这几年不大不小的泥石流发生过几次,虽然都没引起人员伤亡,但毕竟是让人胆寒心魄的泥石流。政府也是防范于未然,对山林保护工作抓得特别严,有私自占用山林伐木开垦成耕地的,都要强制性退耕还林并且给予罚款。 这时候想要承包山头,还是一片不小的松树林,可能性基本为零。哪怕他承诺不会乱砍乱伐,几个平日里好说话的人都不敢给他表态了。 无奈之下,他还是去找了乌明。乌明听了他的来意,愣得不轻,“你承包山头干什么?” 郭建军心说,你那眼神能不像在看个神经病么?我这都快跑断腿了,还没找着门呢,“我家那位想要在那山上开个养鸡场,那块儿现在不是有人包着吗?我主要是想问问,他当初是怎么包下来的,回头儿我从他手里转过来就是了,可和政府相关的手续,还是得办不是。” 乌明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心说你家生意都那么大了,还开什么养鸡场啊,不过,看郭建军一脸铁心要把事情办成的样子,他也只得帮忙想办法,“你说的那人我知道,他以前干了二十多年的护林工作,在那山上的空地养鸡,也是那会儿开始的。” “当时政策宽松,他自身又是护林员,所以没人管他,而且,他只是圈空地养养鸡而已,监守自盗或者滥用职权的事一样没干。后来林业局内部管理制度跟上了,还专门讨论过这件事儿。讨论的结果嘛,原则上是要收回山地,把那片种上树木的,可实际上却一直没落实下去。” 郭建军听到这里,原本三分把握的,都快下降成一分了。但转一想呆在家里一心铺在设计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管一切庶务的小老板,他就恨不得一分把握也把事情办成了。当然,想打人也是有的,疯魔起来的小老板太折腾人了。 乌明看他那副样子,笑了笑说:“我给你出个注意吧,不一定成,但你可以去试试。” 郭建军提起精神道:“你说。” 乌明眼里精光闪过,“我听说你又打了买地的申请?” 郭建军不知道两件事儿有什么关联,但老实点头道:“是啊,就我牛肉厂对面,我打算在那儿开个椒油厂。汉源几大特产,我这也算是占了两样了。” 乌明眼里有着欣赏,还透着一丝狡黠,“有没有兴趣连糖果厂一起办了。” 郭建军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下却警惕了,“你跟我开玩笑呢?就这样我都忙不过来了,还办糖果厂?而且,咱们县不是有糖果厂吗?” 乌明摆手,“那糖果厂年成太久了,许多设备和卫生设施都达不到要求,生产出来的东西销路也不好。尤其是之前,在里面上班的工人传出它用苍蝇堆里的烂水果生产罐头,它的境况就更糟糕了。咱们县水果繁多,这一块儿必须作为重点经济扶持项目,打开水果对外销售市场。” “你想想,堂堂一个水果之乡,结果连自己的水果加工坊都办不起来。那些外地人,买了咱们水果还能转卖给别的地方的糖果厂加工,这不是丢人嘛。” 郭建军问:“既然政府这么重视,为什么不自己搞,找人合作也行啊。” 乌明打哈哈说:“政府怎么好出面搞这种事情,再说了,要是有民营企业家愿意代劳,那不是更好嘛。你放心,政府一定全力支持,最大限度给你方便和优惠。” 郭建军满不相信地盯着他。 乌明举手投降道:“好吧,老实说,政府也差钱啊,办厂什么的,厂房、设备、人员,哪样不花钱啊,后期的销路也是要一点点去拓展的好么?你知道的,那水库立马要关砸了,到时候移民和新县城的建立,都离不开钱啊。” 郭建军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当初在萝卜岗买下那么多地,总算快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了,忧的则是他一点也不想替政府分忧解难。他不就是想要承包个山头养养鸡么,不对,他只是想尽量满足自家小老板的美好愿望而已,犯得着拿打开汉源水果销路的艰巨任务来做交换么? 想了想,郭建军只能保守说道:“这事儿我想想吧,不过,我要是连糖果厂一起开了,是不是承包山头的事儿就成了?” 乌明眉开眼笑道:“肯定能成,我给你挂个山林守护员的名头,让你效仿之前那位。而且,你完全可以说,你承包了那块空地,是为了种植花椒树的啊。你的牛肉厂开业,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问题。如果再办两个厂,那扩招是妥妥的啊,能给更多的人带来就业机会,劳动局的人都得支持你。” 从乌明办公室出来后,郭建军只觉得自己将来一片黯淡无光,几乎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用在赚钱和照顾生意上去了。以前一个人光棍的时候,他可能还向往这种日子,但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更多还是想要桌上床上都吃饱。 将赵挺约出来,两人合计了一下,赵挺支持道:“这事儿可以办,我听说那群当官的现在心大得很,还想把咱们这小地方走出去的大学生给吸引回来,所以,提出了人才培养和当地企业发展战略模式。” 郭建军有气无力地应道:“这想法不错,但目前实施起来很困难,汉源处在大山深处,对于很多读大学走出去的人来说,外面的世界太让人觉得惊奇了。” 赵挺笑道:“那你家小朱最后不也回来了。” 郭建军没好气地道:“是回来了,回来了一尊太上老仙君了他。” 赵挺阴阳怪气道:“这么大火气?我看你替他忙前忙后的,不是挺乐意的嘛?” “乐意个屁,要不是他死活儿非要弄这个,我用得着去招惹政府那群人吗?他们现在,一个个见了我都是问,‘小郭,是不是又打算开发新项目了啊?这次是办厂啊?还是投资啊?我们这有个项目,你来我跟你说,你肯定感兴趣……’” 赵挺听他模仿那些官腔口吻,乐得停不下来,“他们现在看见你就想看见一块肉,还是上好的五花肉,不逮着你就舔才怪。” 郭建军翻了个白眼,正打算说话,电话却响了。他接通后问:“文霞?有事吗?” 朱文霞在电话里吼道:“今天都七号了,上个月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发的?本来二号就该发的,文轩说他三号去爬山回来就发,结果四号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就来,可他没来!我昨儿又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忘了,马上就来,可他还是没来!今天我又给他打电话,你猜他说啥?他说他忙死了,让我别打电话给他了,啊!气死我了,小花她们都问我好几次了,怎么还不发工资啊?还有,人家广东服装厂的进货款,上个月就没付了,这个月再不付,对方都不给我们发货了!” 郭建军一个头两个大,“这事儿我明天上午过来处理,你帮我先安抚大家的情绪,广东那边我亲自打电话过去解释,放心,明天上午一定全部处理了。” 赵挺等他挂断电话后问:“小朱呢?他不管事儿啊?美人鱼馆不是他自己捣鼓的生意吗?” 郭建军抬起眼皮道:“他都跟我结婚了,还分什么他的我的啊?” 赵挺冷笑道:“得,你就惯着吧。” 郭建军想说我乐意,可电话又响了,“……你说的对,我是太惯着他了。 他道:“奶奶” 朱奶奶看着黑漆漆的厨房,叹了口气说:“小郭啊,家里的灯泡坏了一个,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一个新的回来吧。” 郭建军下意识问:“对面小卖部不是有卖的么?”他看了看时间,这都八点了,天色已黑,灯泡坏了朱奶奶眼神儿不好可看不见。换灯泡也不是难事,小老板自己就能搞定了。 朱奶奶心说,是有卖的,可是没人帮我换啊,孙子孙子指望不上,可不就只有指望孙媳妇儿了,“还是你买一个回来吧,回来替我换上。” 瞬间,郭建军就火了,他冷下声音问:“文轩他是不是还在房里呆着呢?” 朱奶奶不动声色地告状,“他就吃晚饭的时候出来过,煮了一碗面吃了又回屋去了,碗还没洗呢。” 最后一声嘟囔,郭建军听见了,但他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个上面,“那奶奶你也吃的面吗?有没有吃饱?我给你煮一碗抄手带回来吧。文轩他这也太不懂事了,你放心,我回来一定说他。” 朱奶奶开心应道:“好啊,给我放一点辣椒啊,别太多。” 郭建军笑道:“好。” 赵挺看他挂断电话后就黑了脸,一双眼睛也阴沉得厉害,哪还有平日里对小老板的柔情似水无限温柔啊,当即便讽刺道:“哟,看这气生的?那不是你的心疙瘩吗?不就任性点儿,有什么好计较的?你郭建军也习惯当妻奴了,生气什么的犯不着吧?哥儿几个那天还在打赌,说你这辈子肯定就只有给小朱提鞋洗袜的份儿了……” 郭建军不耐烦道:“不废话怎么这么多呢?” 赵挺笑着站了起来,“我去让厨房给咱奶奶煮抄手去,煮大份儿,指不定小朱忙起来,给奶奶吃的面没放盐呢?咱奶奶嘴巴可精贵了,没味道不爱吃。” 郭建军冷着脸一言不发,等赵挺走后,他却深呼吸了一口。他怕他再不深呼吸,肚子里的火气都要窜上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脾气其实已经被磨砺掉许多了,甚至,为了给郭建安积德,他还特别注重行善事、结善缘。久而久之,就有那么点儿修身养性的倾向了。所以,这些年他脾气都挺好的,情绪也不轻易浮动,火气更不轻易溢出。可这会儿,他发现朱文轩就是有那个本事,将他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人吊起来打一顿。 拎着抄手回家的路上,郭建军还在不断自我调整,他想,只要小老板能认识到错误,并且积极改正,他就把这顿家法给他免了。 可完全沉侵在自己最喜爱的设计海洋里的朱文轩,丝毫不领情怎么办?   ☆、第九十六章 回家的路上,郭建军想了无数种和小老板心平气和讲道理,然后小老板不配合,然后他们讲崩了,然后吵架,然后直接动手打起来的剧情走势…… 当然,小老板肯定打不过他,所以就沦为被打的那一个。 (朱文轩:-_-#) 他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站在“有理”的至高点。 ——打人也是拿着家法棍子专挑肉多打不坏的屁股下手。 想法虽然不那么纯碎,甚至有点旁的小心思,但等郭建军真的回到家后,推开卧室门,看见那个坐在桌子前不修边幅脸的色憔悴了许多一双眼睛却出奇发亮的人后,他就是再有更多的不满和牢骚,也统统都发不出来了。 严格说起来,离上次他陪小老板去广州,也就才过了几个月。可时至今日,他都还能记得小老板当时站在台上的样子。 ——他身后是巨大的投影屏幕,而他整个人,就融入在那副有着蓝天白云和宏伟机场的画面里。随意一个手势、一个眼神,都是那么充满自信和一切在握。 那是一个只要他存在就会成为别人仰望和佩服的人的领域和世界。在那里,他就像一颗璀璨的太阳,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和感官。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脸蛋很漂亮,他穿着西服的长腿修长而笔直,还有裹住他细腰的衣料…… 那般夺人眼球、挥洒自如的小老板,落在当时穿着保安服站在台下的他的眼里,满脑子只剩下与有荣焉的骄傲(这个牛逼哄哄的人可是老子的媳妇儿)和想要冲上去将他按在讲解台上操一顿的欲望…… 下意识的,他就放轻了脚步,上前走到小老板身后,俯身压在他背上,大手绕到他胸前,搂了搂他又改为替他揉捏起肩膀来,“我看你这几天都在熬夜,怕你眼睛熬坏了,所以把去旅游的时间提前了。” 僵硬的脖子被人伺候着,朱文轩舒服地眯了眯眼,但目光还是没有离开他的电脑屏幕,直等郭建军的话说完好一会儿,他才松开黏在鼠标上的手,回头愣愣地问:“提前了?为什么要提前?我还打算早点做完,有时间腾出来陪着大家一起去玩的?” 郭建军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呼得意,幸好他回来没有乱发脾气抱怨这抱怨那,原来他家小老板这么投入忘我什么事情都不管不是自私无责任心不会体贴人,而是为了加班抽时间陪他去旅游,至于家人什么的,就自动被郭幸福忽略了^o^ 瞬间,郭疼人就替自己媳妇儿找好了开脱的理由,并且愉快地原谅了对方。 朱文轩见他不语,还以为他是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不满,当即七分心虚三分内疚地拉起他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说道:“对不起啊,这段时间没顾得上你。” 郭建军听他声音里都是倦意,心疼更甚了。他将小老板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换成自己坐下,再将人拉回自己腿上坐着。 朱文轩:“……” 这也太吓人了! 话说,为什么刚才那瞬间他会以为要被按在腿上打屁股了(⊙o⊙)! 电脑上的东西虽然看不懂,但只看那些密密麻麻、长短不一,有弧形、扇形的线条组合,就已经觉得头昏脑涨了。郭建军颇为心疼地道:“你不用这么赶的,等去了三亚,你也可以继续画,咱们把电脑带去,劳逸结合。” 朱文轩歪着脑袋问:“你订票了?什么时候订的?” 没订。 但我可以马上订。 郭建军不轻不重地掐着他的腰道:“昨天就订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问过大伯和大伯母了,大伯说他留在家里,让大伯母带着张新阳和我们去。” 朱文轩抓住他在自己腰上捣蛋的那只手道:“这样不太好吧,咱们都去玩了,留大伯一个人在家……” “那你留下?”郭建军反问道。 “嘿嘿……”朱文轩看了自己电脑一眼说:“也不是不可以……哎哟,你掐我干嘛?” “我没打你都是好的了,你最近太不乖了,你自己说,你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朱文轩讨好地笑了笑,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你看你都那么努力帮我承包山头了,我要是不拼尽全力设计出一个完美的方案,怎么对得起你。”郭建军为他做了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可正因为知道,他才更加清楚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坚持下去,也必须成功,必须让郭建军知道他对他的宠爱和无下限的纵容并不是错误的,他没有不负责任的闹着玩儿,他只是想更加优秀更加够格儿的站在他身边,而不是永远跟在他身后,替他宽衣解带,他想要和他肩并肩过完一辈子。 郭建军推他起来,打横抱起他丢到床上,自己跟着压了上去,“你是不是没喝水?”嘴唇这么干,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打什么注意,肯定是担心水喝多了上厕所浪费时间。 郭建军有些无语,秉着助人为乐精神,捉住他的嘴啃了两口道:“太干了,我替你湿润一下。” 朱文轩哼哧哼哧喘息,“……谢谢。” “不用谢。”郭建军勾起嘴角,再次埋头下去堵住他的嘴,两人再床上闹了一会儿,亲的难舍难分,从嘴巴亲到喉结,再从喉结亲到锁骨,亲得都快拱出火来了。 朱文轩这下不仅是嘴唇湿润了,连眼珠子也一样水润水润的,蒙着迷离的水汽望着他。 郭建军撑起身子,舔了舔唇,用灼热的眼神盯着他身上的红痕问:“想不想做?”他觉得裤子里的家伙胀得难受,只要小老板一句话,他就能化身为狼,禽兽不已。 朱文轩瞥了一眼两人的裤子,再看那边的电脑,权衡再三咬牙说:“还是不做了吧……” “妈的!”郭建军恶狠狠锤了被子一拳,大手摁住他就去扒他的裤子。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捧了一腔热血到心爱的人面前,结果对方却将之当成了狗血泼洒一地,太伤人心也太伤自尊心了,“朱文轩你这典型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悲愤地控诉道:“你竟然敢为了个破电脑拒绝我?!” 古时候还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呢,他这还不如一个妃子呢。郭猛男有那么丁点儿对自己的男性魅力和那方面的技术的怀疑。 相较而言,朱陛下比较怜香自己的精神粮食而不是眼前的玻璃心,“那可不是破电脑,那是一项伟大的智慧结晶,现在我正在用这个伟大的智慧结晶去创造自己的智慧结晶,你……啊。”他翻身蜷起两腿,手也拼命护住裤子,“郭建军郭建军你等会儿,我还有一个小节点没画完,画完就……。” 郭建军鼻子都气歪了,直接站起身,指了指他鼻子,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朱文轩从床上蹦起身,喘着气喊他,“真的,画完就跟你做。” 做做做!做屁的做! 郭建军一肚子火气地摔上房门,眼不见为净,他得找个地方蹲着去舔伤口~~o(>_<)o~~ 朱奶奶刚吃完抄手,看见他后,伸脖子往他后面看了一眼,没见到人有些失望,语气也很奇怪地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郭建军调整好表情道:“他忙得很,我呆里面也没事儿干啊,奶奶你想啥呢?” 朱奶奶直接道:“我想你收拾收拾他呗,他太不像话了,我今儿才听你大伯说,他又缠着你给他弄养鸡场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不准答应他。他现在是看见什么都想自己弄,可弄起来了又不管,全丢给你给他收拾烂摊子,咱这次不惯着他。” 这话要是早半个小时说,郭建军铁定地顺杆子应下,可他这会儿改主意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他想弄就弄吧,咱们乡下地方小,他的才华本来就很难施展开,这次机会这么难得,要是真能帮他把愿望实现了,我累点儿也不算啥。” 这是郭建军的心里话,有时候他也会想,小老板在建筑设计方面,一身的才华,恐怕这辈子都要被耽误在这乡下了。 诚然,他当初回乡很大原因是自己在外面受了委屈,但没有什么伤痛是永远放不下的,如果没有他,小老板很可能在休养生息后,又会再一次回到大城市里去。哪怕他暂时为了朱奶奶留下,那朱奶奶百年以后呢?单看他连一场房交会都能当成是学习交流的机会,就知道他对设计是有多热爱了。 “这也就是你,换个人早受不了他了。”朱奶奶嘴巴上说着,可心里却很高兴。 她其实也是怕朱文轩这般不懂事、瞎胡闹,惹得郭建军心里起疙瘩,两人生出间隙。现在听郭建军这样说,她就放心了。 等朱奶奶睡觉去了,郭建军看了会儿电视,一个人实在是无聊,干脆起身进厨房,舀了面粉开始揉面…… 一碗简单的手擀面,几片青菜,郭建军自己却很满意。 他将面条端进房间的时候,朱文轩正在跟王栋视频,“王老师你觉得呢?” 王栋翘着二郎腿,手里拎一瓶啤酒,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刻薄不给面子,“就你这想法,在山里起码得耗资翻倍,你是嫌你家郭建军挣钱多是吧?” 朱文轩突然叹口气八卦问:“戚大哥生意做那么大,王老师你跟他一起有没有压力啊?” 王栋阴沉着脸不说话。 朱文轩继续道:“我也不是真为了梦想什么的,说实话,梦想在我出校门后就不值钱了,我现在就想做成一件大事,能让我能跟郭建军齐平。大家都是男人,看见他生意越做越大,我自己也会受到鼓舞啊,当然啦,受到得更多的还是刺激,我现在都快成吃软饭的了。” 吃软饭几个字直戳戳戳到了王栋的痛脚,他前几天跟戚忠国回戚家老宅,还被戚家那几个堂兄堂弟冷嘲热讽了一番。那些人所依仗的,不就是戚家既有钱又有权吗?当年他还一心想着把建达做好就成,可现在,建达也成了那些人嘴里他吃戚忠国软饭最好的铁证了。 呵,真是好笑,戚忠国最多也就挂了名而已,建达刚成立那会儿,要不是他没日没夜的跑业务、做销售,完了亲自操刀技术,建达一个新注册公司能那么快打响名号? 可现实就是如此,他们彼此可以不在意,但两个人要想在一起,要想得到家里和朋友的认肯,哪怕只是别人闲聊时候的一句般配,许多隔在他们中间的差距,就必须要正视并且积极努力缩短这种差距。 还有一点,他觉得小徒弟说得很对,大家都是男人,当你看见身边的人越来越优秀,是会既骄傲又羡慕的。 他何尝不想让对方也以他为傲呢? “出发点是没什么问题了,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扔进去的钱打水漂了呢?到时候你不仅是吃软饭了,还是个吃软饭的败家子,保不准郭建军一怒之下,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朱文轩发愁地说:“我也担心这点啊,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才把规划图弄出来……” 郭建军适时的退出去,敲了敲门,进去的时候电脑上已经没有翘着二郎腿喝着啤酒的王栋了,他一脸刚来什么也没发现的表情道:“我做了手擀面,你要吃吗?” 朱文轩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声音之喜悦悠扬,哪还有先前不断的叹气和霜打茄子一般的恹恹不振。 郭建军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柔软到连自己都没能察觉,“慢点吃,别噎着了。” 朱文轩叼着满口的面条,抬头冲他笑得旺仔牛奶似的。 郭建军在心里叹气,真是个傻瓜,可他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最后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鼹鼠一般吃面条的小老板的毛茸茸的脑袋瓜子。   ☆、第九十七章 朱奶奶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管是长途客车还是飞机,于她而言,都是从未乘坐过的交通工具。 朱文轩很担心她会晕车或者晕机,结果,从汉源坐大巴车到成都,再转出租车到机场,然后坐飞机前往三亚,她都表现得相当开心,身体也毫无不适。 反倒是一向身体素质不赖的朱大伯母让人跌剖眼镜,坐上大巴车不到五分钟就开始犯晕犯恶心,一路吐得昏天暗地,几度差点让大伙儿放弃旅行计划掉头回家。 后面好不容易上了飞机,她又开始耳鸣,飞机上下颠簸时候的失重感,她也受不了,脸色苍白成纸,完全像是一朵饱受摧残的娇花。 朱文轩一路上心惊胆战,深怕她被折腾出个好歹来,就算不折腾出好歹,光看她受的这份儿罪,他心里也不好受了,内疚满腹。 等朱大伯母吐累了,歪在椅背上闭目沉睡过去,他才揉了揉忧心忡忡的脸蛋,长长吐出一口气。 郭建军扭头安慰他:“放心,她反应这么严重,是没吃早饭的原因,等我们返程的时候,让她吃过早饭再出发,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真的?”朱文轩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郭建军怀里要不是窝着睡熟了的张新阳,看他这副表情都想伸手掐他的脸了。 为了安抚心不安的小老板,他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反正他记得他妈妈以前就是这样,虽然有点晕车,但不算严重,可如果不吃饭就坐车的话,铁定晕得一塌糊涂。 朱文轩心里好受了些,看朱奶奶正津津有味地扒着飞机小窗口探外面的云层,笑了笑说:“还是奶奶厉害,都看了一路了,还这么有精神。” 郭建军嘴角也泛起一抹笑意,低头用下巴指了指怀里的张新阳道:“这小家伙也很厉害。” 朱文轩和他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着庆幸不已的神色。虽然有个让人担心不已的大伯母,可被列为头号关注对象的朱奶奶和张新阳,今天却表现的让人讶异又贴心。 朱奶奶是一路欣赏美景,看见什么都好奇,那兴致盎然的模样儿,多少安慰了朱文轩因为大伯母而懊恼怅然的心。 而张新阳就更加招人疼了,小家伙一上车就闭眼睡觉,哪怕中途醒来,也不哭不闹,见还在车上,又是他最爱的建军舅舅抱着他,便把小脑袋一歪,继续呼噜噜睡去了。 只是可怜了他那百般宠爱他的郭舅舅,抱着他都没换过手。 朱文轩之前本想替他抱一会儿的,可还没把人接过来,小家伙就哼哼了起来,肉肉的小手也把郭建军衣服紧紧抓住。 朱文轩气闷地拿手指戳他鼻子,轻声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郭建军指责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好地训斥道:“你别没轻没重的,他这么小懂什么?” 朱文轩委屈说道:“我不想要儿子了,你有了儿子肯定不爱我了。” 郭建军翻了个白眼,不和这个没羞没臊爱撒娇的家伙说话,搂了搂怀里的张新阳,也闭眼休息起来。 朱文轩一个人无趣极了,看奶奶一颗心都扑到窗户外面,而其他几人都睡觉了,他也闭眼开始在脑海里构思还未完整的规划图纸。 (郭建军:……) 成都到三亚,只有两个多小时的飞机,郭建军是在网上预订的酒店,所以,刚出机场,就被举牌子的酒店小哥接走了。 酒店环境不错,临近海边,远离闹市,像坐落于椰林里面的欧式城堡。还没进大门,朱奶奶就仰头指着树上的椰子比了个poss道:“快给我拍一张,这是金椰,贵族品种。”路上的时候酒店小哥给她介绍过这种椰子,她这会儿近距离看见了,激动之情溢于其表。 朱文轩举起手机快速替她拍了一张,转身就就要去帮忙提行李。酒店小哥只有一个人,郭建军抱着张新阳不方便,而大伯母还步履虚浮着…… 朱奶奶不满道:“为什么不用单反,手机多没档次啊,像素太低了,肯定没把我拍好看。”单反是朱文轩买的,朱奶奶听他说过几回就记住了。而且,单反比手机像素高她也知道。 朱文轩一头黑线,“奶奶啊,一会儿咱们重拍行么?我们先去办理入住手续。” 酒店小哥十分体贴地说:“朱哥你替奶奶拍吧,行李我来弄。”说着就喊了两个同事过来,一人一个大箱子拎着往酒店走。 郭建军跟上,朱大伯母则站在一边,等着拍照的两人。 朱文轩拿出单反,各种角度把朱奶奶拍得美美的,翻给她看问:“行么?” 朱奶奶拿出老花镜,嘀咕说道:“还是放在电脑上看得清”,等她仔细看过后,才勉强点头道:“还行吧,有几张拍得不好,不过,将就了。”那表情别提多傲娇了,说完挽着郭建军给她买的手提包昂首走了。 朱文轩哭笑不得,又听她对大伯母道:“小郭给我染得头发比文轩染得好,黝黑黝黑的,还不会染到头皮上,你看我耳朵背后,都干干净净的。”她把耳朵背后露给朱大伯母看。 朱大伯母附和道:“嗯,染得真好,下次还让他染,不要文轩染了。” 朱奶奶认同地点头:“就是。” 朱文轩一脸颓丧地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进酒店后就跟郭建军发脾气,“你下次能不抢着干活儿吗?因为你,奶奶都嫌弃我了,说我染头发没你染得好。” 奶奶和大伯母带着张新阳住在隔壁屋,他这会儿发难,也不怕奶奶会护着郭建军。 其实他也就只有一次没掌握好轻重,不小心把奶奶耳朵后面的一小块头皮染成黑色了,可他发誓,就指甲那么大一小块啊。 郭建军正打算给张新阳兑奶粉,听见这话,头也不抬地道:“你有时间么?”走之前小老板都忙着赶设计,他是看朱奶奶一直等着小老板替她染头发,才上网查了查步骤,替朱奶奶染了一回,没想到效果还挺不错。 朱文轩理亏,但还是瞪了他一眼,一脸我不跟你计较的表情走开了。 郭建军看他走到一边打算摆弄电脑,不动声色地诱惑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这片海是翡翠色的,海水挺干净,你要不要去游泳?” 朱文轩眼睛一亮,跑到落地窗前,兴奋地喊道:“快快快,咱们换衣服去海里泡泡。”这么漂亮的大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郭建军不紧不慢地摇着奶粉瓶,“不急,咱们吃完饭再去。”到时候天黑了,在海里做点什么也不会有人看见。 郭建军抬眼,对着窗户边上看海了迷的某人垂涎地舔了舔唇。他可是专门选了这家酒店,人不多,海却绝对漂亮。 晚饭就在酒店餐厅吃的,全自助,中、西餐,糕点水果十分齐全。朱奶奶和朱大伯母第一次吃“不要钱”的东西,开心地端着餐盘到处收罗美食。连喝过奶粉的张新阳,也得了一个小蛋糕吃。 朱文轩看着大伯母将满满一餐盘东西吃完,放心地跟郭建军说:“大伯母恢复的真快啊。” 郭建军笑道:“我说了她是走之前没吃早饭引起的吧,放心,回去的时候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因为餐厅里美食品种太多,好多还是朱奶奶和朱大伯母没见过的,所以,这顿晚餐吃得尤其久。久到朱文轩脸皮都有些发热了,总感觉餐厅里的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但郭建军还是一脸淡定,甚至在朱奶奶第四次去找好吃的时候,看出她的不好意思和犹豫,还大方陪着她去挑了些热带水果回来。 朱奶奶喜滋滋地用叉子吃着深红色的红龙果,脸上年岁所刻下的痕迹在餐厅的灯光下泛出淡淡的荧光。 看着她的笑容,朱文轩突然就坦然了,他所认为的“要面子”或者“吃太多、太长时间很丢人”的观念或者想法,其实在家人的幸福和快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还显得尤为虚伪和假意。 比起郭建军,他简直无地自容。 郭建军看了他一眼,像是看明白了他脸色发红的原因,便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小声说道:“放心,顾客可是上帝。” 朱文轩更窘迫了,好像丢人的心思被人看穿了一般。 他起身抱起张新阳,一边哄着“小阳阳想吃什么,舅舅陪你去拿”一边快步离开了餐桌。 郭建军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粗长的手指拎起高脚杯,慵懒又迷人的将鲜红的酒汁倒入嘴里。 这一幕,让隔壁桌同样“久吃不走”的客人醉红了脸蛋,年轻的女人凑在朋友耳边道:“他好帅!” 她们早就吃饱了,可是,碰见这种伟岸强壮又年轻帅气的男人,根本迈不动脚。 男人抱着小孩子的样子很温柔,和旁边瘦一点的男人说话的时候也很温柔,连对待老奶奶也很温柔,真的是好帅! 郭建军斜眼过去,随即又淡漠地移向别处。 这女人盯着他看就算了,但盯着他家小老板看就不行了。 女人只觉一颗心被人揪了一把,脸色红白交替地拉起朋友匆匆离开。   ☆、第九十八章 夜幕降临,纯白的月光静静的洒下,不仅照亮了椰林底下的林荫小道,还将一望无际的大海也照出了粼粼微波。 朱文轩穿着浴袍,撒丫子冲向海边,等郭建军到的时候,只看见岸边的人字拖和丢落在地的浴袍。 他笑了笑,也将浴袍退下,一步步走进海里。 朱文轩突然从他身后跃出,一下扑到他背上,哈哈哈大笑说:“这海水很暖是不是?像不像在浴室里泡热水澡?” 三亚的气候,这个季节已经算得上是热了,所以,海水被太阳晒了一天,到夜里还是暖和的。不过,听当地人说,就算是冬天,还是也是暖的。 他回身将人拉进怀里,直入主题,大手顺着腰身而下,覆上被泳裤紧裹的屁股。 朱文轩缩了缩脖子,干着嗓子问:“你想干嘛?” 他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虽然,这时候海边人很少,但也有偶尔散步路过的,郭建军想干嘛他自是知道的,所以,他才说不清楚自己是期待多一点还是羞涩多一点。 郭建军大手紧紧捏住他屁股,时不时团揉几下,揉着揉着还在水里拍上一巴掌。 有水声混迹,把掌声异为响亮,在这空旷的海面上,像是连海浪声都掩盖不住。 朱文轩吓了一跳,不待他反抗,耳朵就被含进嘴里,接着是湿热的舌头,沿着他的耳膜钻进耳心里。 他紧张地在水底蜷起了脚趾,只觉得细细的海沙随着退浪从指缝中溜掉,顽皮的如同此刻在他屁股上捏揉的大手和在他耳朵里舔弄的舌头。 郭建军感受着他的反应,低沉又魅惑地笑着说道:“我想做,宝贝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勾人啊。” 朱文轩满心火热,但出口的话却傻里傻气地:“海……海里啪啪啪什么的,都是书里写的,做不得真。你,你想啊,海水盐分高,会把你那玩意儿……和我那里弄坏的。” 他想,猪肉才用盐巴腌制,他们那地方都很嫩,还是别瞎玩了吧,万一坏了咋办? “怎么会?”郭建军啼笑皆非地说:“你这是在哪儿看见的谬论啊,放心,不会坏,而且,这里面不但舒服,还能把润滑剂一起省了。” 朱文轩心说你郭大老板竟然穷到要省润滑剂的地步了吗? 他面红耳赤地听着耳边低沉地声音说道:“等我进去的时候,海水会跟着我一起灌进去,然后等我退出来的时候,水也会跟着起退出来。你不会很喜欢我在浴缸里干你吗?说是可以享受水乳交融的感觉,那现在这浴缸可比家里的大多了,随便你折腾……” 朱文轩被他摸得心猿意马的,但那些就在耳边的破耻度的话却让他有点拉不下脸主动。 他想催促郭建军快点进去,可郭建军却是铁了心要耍流氓一般,一直用魅惑的声音说着不要脸的话,就是不肯抚慰他。 “宝贝,你说你要是今晚上在海里把嗓子叫哑了,明天奶奶和大伯母会不会怀疑?”郭建军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愉悦的嗓音更加撩人心弦了。 朱文轩趁机转身,捏住他下巴狠狠吻了上去。这份主动没能持续太久,就被郭建军夺了过去。 一吻毕,朱文轩喘着气,搂着郭建军的脖子,两条腿缠到他腰上,“少废话,有本事就先把我干哑了再说。” 郭建军楼着他屁股,歪头盯着他笑。 朱文轩恼怒,往下坐了坐,感觉有个坚硬的东西抵住自己屁股,才勾起嘴角说道:“别装了,再憋它可要爆了。” 郭建军两眼幽暗,在这海水里像极了一只要把人吞咽下腹的鲨鱼,“这可是你说的。”他将小老板放下,拎着转了过去,大手瞬间扒下他泳裤,露出半个裸白的屁股在海面上。 朱文轩往下蹲了蹲,很快又被提了起来。他舔了舔唇,回头看着郭建军扯下泳裤,露出早已蓄势待发的大家伙。 郭建军自信地挺了挺腰道:“想看着它进去么?” 朱文轩点头,伸手摸了它一把,感觉手心被烫到了,还有它面上的筋脉似乎在被他触碰的时候,跳动了一下。 海水在身后的穴口荡来荡去的,朱文轩觉得自己已经快忍不住了。他想要,现在就想要。 郭建军从正面抱起他,让他圈住自己的脖子,挂在自己身上。大手则从他大腿内侧钻出,搂住他腿将他整个人抱到和海边齐平的高度。为了让他不脱离海水,他还往深处走了走。 腿被分开,相当于后面也被撑开了,之前脱离水面还好,可随着郭建军往深处走,那些海水就渐渐将他屁股淹没,浪花一荡,激起的海水带着冲刷力一下扑到他屁股上,有部分直接灌入他后面。他一下搂紧了郭建军的脖子,脸色也涨成了红色,闭着眼根本不敢看郭建军的表情。 郭建军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鼻子道:“把眼睛睁开看着,我要进去了。” 这个姿势,为了让郭建军顺利进去,他不得不吊在郭建军脖子上,尽力将身子往后仰,海水的冲刷,让他更加渴望郭建军的大家伙的分量和温度。 郭建军的物件,他看过无数次,甚至尝过味道,可此刻,在月光的烘托下和海水的反衬下,他竟然觉得那东西大的吓人。 郭建军已经抵在他穴口外面了,感觉到他的不安和退缩,纳闷问道:“你怕什么?放心,我不会把你丢进海里的。”他以为小老板在担心他抱不动他。 朱文轩吞了吞口水,“不,不是,我就是觉得没有润滑剂会不会太疼了。” 郭建军一脸鼓励地说着不要脸的话:“你想着‘你爱我,为了我这点疼算什么’就不怕了。”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顶嘴,就被挤入体内的大家伙给撑得发不出声音了。他瞪大眼,眼睁睁看着那么粗大的家伙一寸寸进入自己的身体。 真的有海水进去了!!!一声惨叫刚刚出口,就被拍击上岸的海浪声淹没。 郭建军轻笑一声,挺腰上耸,借助海水的滋润将挂在身上的人贯了个满穿。小老板挂着他脖子,漂亮的颈脖被拉得长长的,脸上的表情似哭似欢,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美妙的如同一曲美人鱼歌,高昂而让人兴奋…… 三亚一行,一共十天,于朱奶奶而言,就是一趟“见了好多没见过的东西,吃了好多没吃过的东西,拍了好多美美的照片”的快乐之旅;于朱大伯母而言,就是“坐车坐飞机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当然,去旅游她也不后悔,吃喝玩乐太开心了。” 张新阳太小了,不能完整和准备的描述自己的心情,但是,能够在郭舅舅的怀里睡着,再从郭舅舅的怀里醒来,实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啊,要是他文轩舅舅能少霸占一会儿他郭舅舅就好了。 郭建军和朱文轩基本是一体行动的,对他两来说,八个字能概括这趟旅行——荒淫无度,耻度爆表。 简直是白也做,黑也做,酒店大床上做,海水里做,沙滩上做,游艇上做,连礁石上有次接吻接出火来差点也做了,好在,朱文轩最后败在坐下和躺下都“肉疼”的自然环境下。 当然,做太多了也有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场景。 比如,有天趁着奶奶和大伯母他们睡午觉,郭建军带着他出海,乘游艇上了一个小岛。 岛上空无一人,只有各种树木和成片的椰子树,一看就是未经开发之地。 郭建军背着大帆布包,寻了一片椰子树,打开包拿出吊床,绑在两棵树干上。 等他兴奋地躺上去甩了甩,就见郭建军继续拿出一些宽棉绳,三五两下捆在树上。 他好奇,跑上前开心问:“这是什么?” 事后,朱文轩想起被围着简陋皮裙的郭建军吊在粗粝的树干上,扒光衣服,抬起大腿,大赤赤暴露在阳光底下,脸上就是一片红晕。 他的头顶是碧蓝的天空和棉花团一般的大片云朵,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偶尔看得见的船只,他的叫声划破天际,惊飞了岛上的无数鸟类…… 咂咂嘴,朱文轩翻身抱住身边的人,迷糊问道:“你醒了啊?还早,再睡会儿吧。” 郭建军摸了摸他脑袋,“已经快十二点了,约好和戚大哥他们一起吃饭的。” 将朱奶奶和朱大伯母送上回汉源的大巴车,他们两人就转到了广州,想着此趟广州之行的目的,两人开心地胡闹了一夜。他知道小老板累得不轻,可眼看和戚忠国和王栋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也只有狠心将人挖出被窝。 朱文轩果然嘟囔一声,更紧地抱住了他,“再让我睡会儿吧,你昨晚上太狠了,我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郭建军叹气,“要不我让他们别来了,我们明天再去找他们。” 朱文轩虚开眼睛,“那怎么行,儿子重要。”说着他就扒着郭建军慢慢坐起身,揉了揉发黑的眼眶,顶着鸡窝似的头发说:“小郭子,伺候本王更衣。” “喳!”郭建军配合他玩游戏,麻利拿过衣服给他穿上。见他黑眼圈实在厉害,他颇为心疼的摸了摸道:“今晚上不准再缠着我了,你已经好多天没好好睡觉了。” 朱文轩迷糊的瞌睡一下给臊没了,想也不想的就一巴掌招呼过去。还要不要脸了?是谁每天晚上趴在他身上把他摆成各种姿势这样那样的? 他才醒,精神大大不济,根本没把郭建军打疼,但这举动却让郭建军怒了。 郭建军将他翻过身,在他还没穿裤子的屁股上啪啪抽了两巴掌,拿过裤子替他穿上,“惯的你还敢跟我动手了?我警告你,今晚上不准勾引我,不然我家法伺候。” 朱文轩鼻子都气歪了。 谁勾引你了? 谁勾引你了?! 要不是你那么骚包洗完澡都不知道穿衣服甩着个大鸟就上床,老子能看直了眼口水狂吞最后忍不住摸了两把吗?这哪儿就是勾引了?!要说勾引,也是你勾引的老子好么?! 郭建军自认为把自家吃不饱的小老板吓到了,肯定不敢再干昨晚上的事情了,便愉快地抱他起来,亲了亲哄道:“乖,只要你听话,下次有点节制,我还是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 他又不是那种体力和持久度跟不上的软蛋,满足自己媳妇儿也是应尽的义务。“快点洗脸去,戚大哥说吃完饭带我们去见见那个代孕女人。”   ☆、第九十九章 戚忠国和王栋来的时候,朱文轩刚刚梳洗完成。王栋是直接拉着戚忠国杀进房间的,他看着满床的凌乱和神清气爽的郭建军,再看一脸纵欲过度的小徒弟,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哟,都起床了啊,我还以为你正睡得香呢。” 朱文轩早就习惯了他的嘴贱,当即也不在意地老老实实地抱怨道:“本来是睡挺香的,可郭建军说你们快到了,非得把我叫起来。” 王栋一下黑了脸,“怎么不睡死你!” “逗吧你。”朱文轩不怕死地继续老老实实说:“睡是睡不死的,除非操干死在床上差不多。” 王栋瞪大眼,很不明白自己那个温文尔雅的小徒弟哪儿去了?戚忠国也疑惑地看了一眼朱文轩,只有郭建军一脸讳莫,他家小老板这是没睡醒说话有一半是梦话状态呢,不信等他清醒了,你再问,铁定不记得说过这些话。 果然,等到了吃饭的地方,被香味儿一勾引,朱文轩立马两眼亮晶晶地说:“王老师,我好久没见你,想死你了,正好,我有些专业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王栋嫌弃地看了一眼他夹给自己的鱼片,冷着脸道:“你翅膀硬了,男人既有钱又有料,你还有什么好请教我的?” 朱文轩莫名其妙地看他,一脸“王老师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的表情道:“戚大哥也很有钱啊,那个啥,肯定也有。” 王栋狠狠瞪他一眼。 戚忠国在心里叹气,自家这只傲娇的猫,现在不仅是被郭建军欺负的死死的,连文轩也不怕他的猫爪子了。 他扭头警告似的看了郭建军一眼,示意他把自己的人管好,然后继续说:“这事儿也不复杂,你们如果忙着回去,给你们订今晚的机票也行。” 郭建军忽略他的警告,但也夹了小老板爱吃的菜给他,让他转移下注意力,少和王栋争几句,“那就今晚上回去吧,我家里的事儿实在太多了。” 工地上的楼层已经快完成了,接下来的事儿却很多,而且,干溪坝的新厂要建立,他必须回去主持大局。再说了,他这边都同意再开办两个厂了,县里答应的将山头承包给她的承诺还没兑现了,他总不能让小老板白忙活一场。 戚忠国大体知道他的事儿,也不挽留,只说让他有困难记得找他。饭后,几人一起开车去了一座别墅,里面医生和代孕女人以及接下来照顾孕妇的佣人统统准备好了。郭建军和朱文轩在那里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送到了机场,上飞机前,朱文轩再次恳请王栋跟他一起回去,“王老师,你真的要帮我啊,不然……” 王栋没好气地说:“不然你怕是不是?” 朱文轩讪讪,最后老实点头承认道:“是,我的规划越做越大,我担心搞砸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经手这般大的项目,以前在建达,更大的项目他都做过。可是,那时候有建达在背后,花的也是公司的钱,做决策的也是公司领导,他只需要提供设计和执行设计就可以了。 如今,从决策老板到设计员工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要说领导,给他提供一切帮助的,甚至在以后还要负责出资的郭建军算一个,但郭建军不懂行还百分百支持他,这让人背负的压力更大了。 他真的怕自己搞砸了,不仅辜负了郭建军的信任,还把郭建军的钱打水漂了…… 想想那后果,朱文轩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王栋训斥道:“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怕,你那破山庄才多大点儿,你以前的经验是白累积的啊,一个破山头你都规划不好,以后走出去别说是我王栋教出来的徒弟。” 朱文轩失望地嘀咕道:“乡下也没人知道你王栋是谁啊?” 王栋阴测测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保重身体,有时间就去乡下住几天,我们那里现在可漂亮了,三月花开,过几个月还有许多水果可以吃。” 王栋有些易动,戚忠国适时站出来道:“好了,你们该过安检了。” 郭建军牵起小老板跟他们道别:“那我们走了,等你这边消息确定了再来。” 戚忠国点头:“放心,杨医生在代孕方面很有经验,一次受孕并不困难。” 回到家后,朱文轩自然继续捣鼓自己的山庄计划。 郭建军却开始早出晚归的忙碌起来。 他先上工地看了看进度,结合县里传来的消息,给张华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今年七月前将房子完工,还得连同装修一起。 张华奇怪问道:“咱们镇上可不比外面,一般都是买清水房自己装修。”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郭建军这样做的原因,装修好的房子在镇上并不好卖,因为大家都比较相信自己亲眼盯着装修出来的房子,总担心房产公司装修会用不好的材料和不尽心什么的。 郭建军并不解释,只是强调:“装修谁来做你可以自行决定,但是,装修质量和要求必须严格把控,还有,合同上要把所有用料一一列举,等售房的时候,这个也会作为售房合同附件。” 张华领命召集人开会去了,郭建军又找来牛肉厂的副厂长和曹科,“牛肉厂那边已经步入正轨了,你们两个要开始替我筹备新厂的事儿了。老罗你平时负责牛肉厂,这边就替我盯个梢,曹科年纪小,经验不多,有什么没做到的地方,你多提点他。” 罗行明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定位了,当即弥勒佛一般的笑着道:“好说好说,你要是让我全权帮你弄新厂,那我肯定忙不过来,只是盯个梢就没问题了。” 郭建军这才扭头对发愣的曹科道:“回神了,你不是说想来我这儿干一番事业么,现在机会给你了,从证件开始,到建厂各种事项,你给我全权负责,有不懂的多老罗或者问我,干好了,以后让你当副厂长,干不好,哼哼……” 他冷哼一声不说话,反倒是让曹科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一些,当即信心满满地道:“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之前他们去三亚,他这边的事情进展的却很不顺利,他也知道郭建军手下有一群高新聘请的能干人,他这种裙带关系,还毫无经验可言,被排挤和为难也是人之常情,现在看郭建军替自己撑腰,他自然不能装怂。 安排好自己的事,郭建军又开始往县城跑,几个部门走关系,去乌明家要准话。 乌明看他又上门了,无奈说道:“路我都给你指了,你不自己使劲儿,老跑我这儿来干嘛?” 郭建军光棍地说:“你的话我也听了,现在新厂也在建立,可我这养鸡场的事儿还没个谱呢,当初我可是听了你的话才办厂的,你现在总不至于不管我了吧。” 乌明翻个白眼道:“早说了行不行我不知道,我就出个主意。” 郭建军死皮赖脸地道:“那你就再给我出个主意,我这都快愁死了,我家那位整天跟我闹呢。” 见过朱文轩的乌明显然不信这话,“小朱那么识大体的人会跟你闹?不可能吧,是你自己想要那山头还是小朱,我觉得他不是不懂事瞎胡闹的人。” 郭建军心说,你这可就不了解小老板了吧,不过,他自己的人,也没必要让外人了解,“别管谁想要,总之,你得给我想个办法解决了。” 乌明好笑地摇摇头,沉默一会儿,还真说出个法子,“今年梨花开,要举办梨花节你知道吗?” 这他哪儿知道,他都快忙成机器人了,谁还有心思关系这些。不过,乌明一向不说废话,他便顺着话问:“这梨花节和我的事儿有关?” “有,也没有。”乌明故弄玄虚一句,看郭建军黑了脸才解释道:“县里弄这个梨花节也是为了给汉源水果之乡打响名号,以后销路更好。当然,更多还是县里现在想开发旅游业。汉源是水果之乡,果树花开,满山香气萦绕,以前是受了大山深处、交通不便的限制,所以许多想法都付诸不成。” “如今,高速公路畅通,从雅安过来,只要一个多小时,成都过来,也就三个多小时,听上去还是不便,但它过去紧接着西昌,西昌的旅游业已经较为成熟了,可以带动我们本地的旅游业进入正轨。你这时候办糖果厂和椒油厂都是推动当地特色的惠民利县之事,拿旅游业和当地特色结合去和那群人谈条件,胜算应该会大些。” 郭建军想了会儿道:“如果打着支持县里旅游业发展的幌子,我觉得这事儿绝对能成了。” “哦?这么有信息?”乌明好奇问道。其实,这事儿他也就说说,县里现在确实很看重旅游业的发展,但是,拿特产去和旅游业挂钩,毕竟还是有点牵强了,能不能起作用还两说了,没想到郭建军竟然直接说绝对没问题。 郭建军这下轻松了,悠哉翘起二郎腿问道:“你知道我家那位承包山头是干嘛用的吗?” 乌明:“不是说开养鸡场么?” 郭建军一脸“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道:“养鸡场哪儿不能开啊,非得要那座山,其实吧,他是想在哪儿开个山庄。” “噗……”乌明一口茶水喷出去,提高声音吼道:“那怎么行,那不是得毁山灭林。” 郭建军皱眉道:“谁跟你说的要毁山灭林了,我看过他的大概规划,只是沿着那块儿平地和山脚的河边,修建一些房子和凉亭,山上有些珍惜品种,他还单独圈起来,说到时候要做个品种介绍,将它们保护起来呢。” 乌明敲着桌面思考了许久道:“这事儿就看你本事了,做成了,以后大家互惠互利,但就像我说的,你要是一提在山上修房子的事儿,肯定得受阻。”不提呢,就是一养鸡场,借助不了旅游业的由头,说服力不大。提呢,呵呵,高不好事情办不成不说,他这个全县最正能量的企业家恐怕还得背个不好的名声了。 郭建军摸着下巴问:“你说你们办梨花节,隆重么?” 乌明被他这思维跳跃弄得糊涂,“你什么意思?” 郭建军嘿嘿笑:“意思就是,你们办梨花节,缺钱么?要不要赞助什么的,你看我这好歹是一县知名企业家,贡献点资金什么的,还是办得到的。” 乌明眼睛贼亮地盯着他,最后用手指着他摇头道:“你这是商人本性暴露了啊,行了,这事儿等这周开会的时候,我会提出来让大家表决同意的。” 郭建军哼着歌开车回家,见小老板又恢复恨不得钻电脑里的样子,走过去拎起他往外拖。 朱文轩哇哇大叫,“郭建军你干嘛?” 郭建军拎他进厕所,关上门抱着胸道:“尿不尿?” 朱文轩扭捏了一会儿,赶紧解开裤子嘘嘘,完了一脸舒畅地说:“可憋死我了。” 郭建军看了看手表,冷哼说:“尿了五十三秒,朱文轩,你信不信我让你跪碎玻璃瓶子。” 朱文轩满不在乎地推开他,开门出去道:“你就拉倒吧你,上次看人家收拾偷钱的小孩儿,你就老用这种法子吓我,嘻嘻……”他笑着回头道:“可我知道你舍不得。” 郭建军无奈跟上去,朝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恨恨说道:“作,作,你就死劲儿的作,等哪天憋出毛病看我不收拾你,我告诉你,我没什么舍不得的,你要是把自己身体折腾出毛病了,我打得你三天下不来床。” 朱奶奶冷不丁地从屋里出来,叉着腰发火:“等他出毛病都晚了,现在就给我打,死劲儿地打,打得他再也不敢为止。” 朱文轩吓了一跳,搞不明白平时疼他的奶奶怎么就发飙了,苦着脸喊:“奶奶啊。” 郭建军也被吓了一跳,但看小老板都快缩到自己背后了,赶紧上前哄道:“这怎么了这是,奶奶你别气啊,咱不跟他计较,他就一小没良心的,不知道咱们心疼他,咱们不理他,走走走,我给你做手擀面吃。” “手擀面啊。”朱奶奶脸上露出一些纠结,“手擀面好吃是好吃,可我都吃几回了,今天吃别的行么?” 朱文轩立马跳出来道:“行,我做宵夜给你们吃。” 兔崽子算你识相! 朱奶奶冷哼一声,扭头进屋去了。 郭建军回头看了他一眼,朱文轩蹭上去撞了撞他,“刚刚谢谢你啊。” 郭建军黑着脸问:“谢我没听奶奶的话打你一顿还是谢我帮你哄奶奶?” 朱文轩继续撞他,“亲爱的,你别跟我……哎。” 郭建军直接进屋,朱文轩差点栽到地上,他摸摸鼻子不满地道:“这才从三亚回来几天啊,你就开始给我脸色看了,哼哼,下次再想跟我玩场景游戏,我还不干呢。” 郭建军退回一只脚问:“你说什么?” 朱文轩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那什么,我说亲爱的你技术真好,让我食髓知味乐不思蜀……” “那今晚想要吗?”郭建军打断他。 朱文轩差点咬断舌头,可看郭建军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脸色发冷,赶紧狗腿地说道:“想,想要死了,你让我摆什么姿势我就摆什么姿势。”说完还一脸真诚地回望过去。 “记住你自己的话。”郭建军冷冷丢下话便转过身去,在朱文轩看不见的地方,他嘴角的笑容却一点点扩大,最后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第一百章 有了郭建军的赞助,汉源县首届梨花节办得十分隆重。 主持人都从名不经传的小主持改为了知名主持人李湘和维嘉。 当然,和郭建军做生意,县里自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不仅答应了朱文轩承包山头一事,还同意了在整个梨花节活动过程中串插郭建军的食品厂和焦油厂广告,连朱文轩的美人鱼馆也沾了光,县里大方给出二十分钟时间作服装走秀表演。 走秀的模特是从职高请来的兼职学生,要求身高一米六,体重不得过百,愿意并有时间接受一个星期左右的台步训练。 原本美人鱼馆的服装就是针对年轻女性,尤其是镇上两个高中及一个初中,所以,由这些长相靓丽、活泼生动的女学生来展示服装再好不过了。 为此,朱文轩特地给出这个主意的蒋小花同学发了两百块奖金。 梨花节活动当天,八门带着大红花的冲天大炮朝天开炮。 铺满红地毯的大舞台上,音响灯光一切就位。 五十名从县里征选而出的“梨花仙子”身着白色梨花旗袍,打着白色花瓣油纸伞,盈盈摇曳的从梨花树下缓缓走出,一个个笑容灿烂的庭步上台…… 这一开场,就把到场的客人惊呆了。 他们大多是怀着好奇之心、丢下手中农活儿赶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等真正看到,才知道这跟往里日去看的自家孩子六一儿童节文艺表演不一样。 震感和欣喜不肖多说。 他们看到了平时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主持人,电视里才有的各种好看的表演。 演员们很漂亮,穿一样的衣服,不管唱歌跳舞,都脱离了那股子乡土表演的气息,用个新潮的词儿来形容,就是很“高大上”。 电视台的摄影机时不时的滤过他们。 他们一个个兴奋得红了脸,满心期盼明天的电视上能够看见自己。 当然,每表演完成一个节目就会出现一样大渡河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特色产品介绍,也让他们捧场不已。比起节目,他们更加与有荣焉“我们汉源人自己的特产”几个字。 到后面,美人鱼馆的走秀表演时间,舞台底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朱文轩紧张了大半天的心总算是随着这一声声叫好声和排山倒海的巴掌声落回了肚子里去。 一开始,他看前面节目的质量都很高,就不免担心自家临时组建的队伍。 模特队只训练了一周时间,教练就是朱文霞和店里的几个小姑娘。 完全是业余人士,上网百度了几场走秀表演,回头就自己挽袖子拟定起流程来。 朱文轩摸到后台去看了看情况。 见她们虽然手忙脚乱,但一切都紧张有序的进行着。 他便又摸回台下坐着,安心欣赏自家的服装走秀。 其实,担心走秀不受欢迎完全是朱文轩多虑了。 美人鱼馆开业时间虽然不长,但它在整个县尤其是九襄镇,几乎是家喻户晓的。 现在有适合美人鱼馆服装年龄的女子,谁不穿美人鱼馆的衣服? 再有,走秀的模特全是职高学生,只她们的校友和家人朋友来捧场,效果就不会差,更不要说,当一个个年轻有活力的女孩子踏着动感的音乐跑跳上舞台,那一张张脸蛋儿上活灵活现的美人鱼,一看便让认识它的观众尖叫和鼓掌了。 朱文轩还听见身后有女孩子激动地说:“啊啊啊,是美人鱼馆啊,我买过她家的衣服。” 朱家这次是集体出动。 沾了郭建军的光,他们全部被安排在贵宾席位上。 看表演视角特别好,也方便拍摄照片。 朱奶奶自从上次去过海南旅游后,对拍照一事就十分热衷。 不仅给每一场表演的演员们拍照,还和朱大伯母张新阳凑一起玩自拍,时髦得不行。 到到活动结束,她又拉着全家人进梨花林里,请人帮忙拍了张全家福。 对方是电视台的专业摄影师,技术一流。 声音听着也很温暖:“靠拢一点,看这里,微笑,对,我看,一二……” 郭建军在他念三的瞬间,凑过去亲了某人一口。 朱文轩来不及发呆,脸却先红了。 摄影师倒是惊了一下,心里感叹:早听说汉源最年轻最有实力的企业家和自己的同性恋人感情很好,果不其然啊。 朱奶奶接过相机,乐了乐说:“这张拍得好,只是不能摆客厅了。” 她用‘你们两个真调皮’的语气说:“我们重拍。” 朱文轩扭头去瞪郭建军。 郭建军厚脸皮地看着他戏谑地笑。 又拍了一张能摆在客厅的全家福后,摄影师就走了。 朱奶奶抱着相机遗憾地说:“哎,要是能和那闺女拍一张就好了,长得多喜庆啊。” “谁?”朱文轩随着她视线看去,只见一身大红色旗袍的李湘正坐在后台椅子上休息。 他当即无奈道:“奶奶啊,人家可是大明星,怎么可能随便跟人拍照呢,你没看那边想进去的人都不让进吗?” 舞台是露天的,后台只是在舞台背后搭建了油布棚,用警戒线圈围起来,有穿着制服的警务人员把守。 朱奶奶瘪嘴说:“我刚才还看见县里的小夏跟她一块儿拍了呢。”就从境界线上面跨过去的,她亲眼看见的,那小夏拍完后,笑得大门牙都露出来了。 县里的小夏? 那不就是县政府领导么? 朱文轩眨眨眼道:“咱们能跟夏主任一样么?” 他停了一瞬,又说:“奶奶啊,郭建军跟夏主任没多少交情的,你别老是小夏小夏的喊人家。”当官的肚子里花花肠子多,谁知道人家高不高兴的。 夏主任高不高兴暂且不提,朱奶奶倒是先不高兴了:“喊小夏咋了,是他自己让我喊的。” 朱文轩头大,腆着脸赔礼道歉,完了继续唠叨:“那啥?万一人家说的是客气话呢。” “在说什么?”郭建军看两人气氛不对,走过来打岔问道。 “谁说的是客气话?”他过来时只听到这一句。 朱奶奶扭开脑袋,摆明了不想多说。 朱文轩简单把事情说了。 完了表明态度道:“你别去折腾了,我刚才看见不少人想去合影都被挡回来了。” 他不住拿眼神去睃奶奶,又挑眉暗示郭建军:上,劝劝她。 郭建军回他一个挑眉动作,说:“我过去问问吧,说不定能行呢?” 原本竖着耳朵偷听的朱奶奶不淡定了,扭头别扭道:“小郭,你别去了,奶奶也就说说。”她才不是老小孩,还玩得不到满足就闹脾气的事儿。 郭建军笑道:“没事儿的奶奶,我就去问问,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下次咱们去戚大哥那里玩儿,他手底下就有很多大明星,咱们想跟谁拍就跟谁拍。” 作为赞助商,郭建军想和请来的主持人拍个照,根本无须多费口舌。 由主办方在中间递了个话,朱家人很快就被请进了后台。 跨过警戒线的瞬间,朱文轩甚至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身后无数灼热的眼神。 他第一次有“关系过硬,很不一般”的感觉。 心里多少有点儿微妙,还有些不好意思,当然啦,他更多还是觉得酸爽不已。 有身份地位就是不一样啊。 郭建军瞥了他嘚瑟的小脸一眼,嘴角含笑,也不挑破。 他发现他的小老板有时候幼稚的很可爱。 朱奶奶近距离看见李湘,欢喜得不行。 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邀请她去家里玩,“镇上的宾馆条件不好,去我家住吧,我孙子做饭可好吃了。” 听奶奶不客气的把自己推出去做邀请筹码,朱文轩正和维嘉要签名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维嘉也很喜欢这和和美美的一家子,签名照送得十分大方。 李湘笑出两个深酒窝,直说以后有空一定去做客。 她亲热搂着朱奶奶拍了合影,又和朱家人一起拍了大合照。 朱奶奶的热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所以,待朱家人心满意足地离去后,她顿时大松一口气。 主办反见她这样儿,笑着说道:“李大主持以后有空真的可以到我们这里来玩儿。目前我们县正在大力发展旅游业,将来这里会更美。就刚才那一家子,最近就打算在山上办一家以旅游和美食为主的休闲度假山庄,你今后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湘心想,这里的环境和空气虽然都十分不错,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但毕竟偏僻了些。 如果离得近,说不定她还会考虑和家人一起到这里来度假。 看这满山的花朵,就能想象水果成熟的盛景了。 可惜太远了。 她的心动也只是在心里转了一圈便消散了。 这时候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年后,当文轩山庄炙手可热、成为众多都市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时,她也跟随潮流带着全家来此度假了。 当然,那时再见朱家人,她已经不觉得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乡下人了。 生活的真谛和快乐,在朱家人的身上,体现的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第一百零一 梨花节一过,朱文轩承包山头的事儿各路绿灯都为之开放了。 郭建军跑了两天,总算把手续办齐了。 这可把朱文轩高兴坏了。 为了表示谢意,他不仅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犒劳郭建军。 晚上还安排了特别活动——把自己捆成红绳粽子,以贡品的姿势摆放在新房大床上,等待给郭建军惊喜。 郭建军当天晚饭后,出门见了几个生意伙伴,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是在九点钟的时候接到小老板电话的,说晚上在不回老屋,住新房。所以,当他推开卧室门,看见满身溜光只缠绕着红绳的趴在床上打着呼噜的小老板后,根本压抑不住喷涌而出的滚烫欲望,直接上手一巴掌将人打醒,压下去便是一通激吻。 朱文轩被吻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吞咽着他灌输进喉咙里的唾液。 一吻毕,他才喘着气睁开眼睛。 嘶……手好酸! 扭了扭发麻的手臂,床上的人半瞌着湿润的眼睛埋怨:“你怎么才回来?” 郭建军摸了摸他的脸,嗓子有点儿发哑:“早知道你在等我,我一定不会这么晚回来……”家里有这么个诱人的东西,谁耐烦跟那些奸商呆着啊。 他用粗粝的大手摩挲着那些红绳,见成功引起底下人的战栗,想替他解开绳子的念头瞬间就被泯灭了。“废了不少功夫捆上的吧?”所以,现在解开,岂不是浪费了一片心意? 朱文轩抬了抬下巴,“厉害吧,我自己捆的。” 郭建军笑了笑,摸摸他的脸夸赞,“厉害,轩轩真是能干的乖孩子。” 朱文轩脸红,这种调情的情话,听多了……好吧,听多了还是很带感。 他顿了顿道:“你给我解开,我手快断了。” 郭建军专心享受着掌下的皮肤,“不急,你这样很迷人。” 朱文轩得意,可奈何身体叫嚣着不满,“说好听的也没用,赶紧解开,是你自己回来晚了,我本来想把自己捆起来随你为所欲为的,可我这会儿都他妈快僵硬了。” 郭建军掐了他一把,“不许说脏话。” 朱文轩打了个激灵,长时间被束缚的身体里窜出电流,片刻就唤醒了沉睡的欲望,也唤醒了悉悉索索蚀骨般的酸麻感。 我靠,真的好酸! 郭建军看他扭曲了的表情,笑了一声说:“你这样子像是被我撸来强奸的。” “然后呢?”朱文轩冲他翻白眼,“所以你现在特别有流氓觉悟是不是?是不是很兴奋?” 郭建军双目灼灼地望着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是,很兴奋,想干你。” 朱文轩被他看得差点把持不住,他爱死了郭建军这副恨不得将他骨头也啃碎了一块儿吞了的直白劲儿,想着那身结实的肌肉和粗壮的大腿,他底下的小东西自动就站了起来。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一把扯下领带,将他眼睛蒙上。 朱文轩缩着身子,近乎体会似的感受着自己的小心脏兴奋又紧张的剧烈跳动,嘴里口是心非地强硬道:“先把绳子给我解了,真僵硬了。” 没有舒服的姿势,怎么好好享受郭猛男的强壮和有力? 再说了,他虽然有点奉献精神,但还不至于让自己处在这种痛苦的酸麻感下取乐郭建军。 比起来,他更加期待郭建军能带给他一场不需要他太辛苦却酣畅淋漓的性爱。 “没关系。”郭建军拨动着红绳,从他胸前的挺立上摩擦过,看他一下蜷缩起身子,轻声出笑道:“过会儿你就软了。” 朱文轩耳尖微红,翻过身侧躺着装死,“你给我解开,我不想便宜你了。” “晚了。”郭建军亲了亲他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大手钻进他头发里,捏住他头盖骨揉了起来,相处这么久,他自然知道如何讨好爱人。 朱文轩眯起眼一脸享受,“舒服啊!” 他偏过脑袋,带点儿撒娇语气说:“左边也捏一捏。” 郭建军看他猫一般的表情,干脆抱他坐起身。 上床盘腿坐到他身后,将他揽在怀里仔细地替他按着头皮,“力道如何?” 朱文轩陶醉道:“不大不小刚刚好。” 郭建军但笑不语,手上的动作不见缓慢,一点点往下,从头顶到耳背后,专业的快赶上按摩师了。今晚的小老板让他有种冲动,大干一番的冲动,所以,在‘不客气’之前把人伺候舒服了是必要的,不然,他可不敢保证明天他家小野猫会不会炸毛翻脸。 只几分钟的按摩,让朱文轩整个人都放松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郭建军怀里,感受着因为放松后更加不容忽视的红绳的摩擦感,体内渐渐开始燥热,这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郭建军从后面搂着他,亲他的耳朵,再亲亲他的脖子,两只手则绕到前面,不断地从红绳上抚摸而过,时不时的又停留在左右两边的挺立上。 朱文轩被他拨弹逗弄一整套玩儿下来,全身都战栗了,嘴里也开始发出长短不一的吸气声和诱人的喘息声…… 郭建军还是第一次这样肆意的‘玩’。 往常他和小老板做爱,顶多只在来了兴致的时候,用衣服将小老板的手捆住。 可这一晚,深红色的绳子缠绕着光滑的肌肤,既性感又凌虐。 他大开大合的进入和撞击,看着小老板在自己身下紧绷和哀叫,然后颤抖和抽搐,心里征服的快感妙不可言。 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身下,脸上是欢愉和扭曲相互交替,嘴里甚至乱七八糟地喊着不着调的话,但不难听出他的兴奋和快乐,到最后,那副好嗓子竟然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朱文轩爽死了,真的要死了。 他哭哑了嗓子大声咒骂道:“郭建军……呜呜,你个混蛋,啊~~~” “……你,你个混蛋啊啊啊!” 郭建军使劲儿将自己往深里送,直到再也无法存进才停下。 朱文轩被他整个串插住,眼睛瞪得很是突兀,骂人的嘴大张着却呼吸不了的新鲜空气。 郭建军扭了扭腰,让大家伙在里面转动了半圈。 “啊!!!”朱文轩冷汗刷一声全下来了。 充血的部位直接炸开,白色液体喷到郭建军隆起的胸肌上,滴滴答答又滚落下来…… 他茫然着眼神,嚯嗤喘了半天才恢复一丝清明,泛白的嘴唇哆嗦着哀求,“不,你你别动。” 郭建军搂着他,将他抱起。 随着这个动作,尖叫声又一次响起。 体内塞满着巨大,朱文轩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大动作,他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全身无意识的绷直着,连牙齿都快咬碎了。 郭建军并不好受,小老板要命的绷紧,让他吃尽了苦头,可他就是固执的想把人抱在身上坐着,一丝无缝结合在一起。 甩掉脑袋上的汗水,郭建军吻了吻怀里痛哭的人,一个用力将人按进怀里,瞬间就抱着坐了起来。 朱文轩连叫喊都做不到了,只搂紧他脖子死命咬住他肩膀,整个人抖成筛子。 两人齐齐痛哼一声,郭建军心满意足地释放了…… 事后,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精神都还持续在最后那一刻的回味里,谁也没说话,只抱在一起享受着抚摸着对方的身体触感。 朱文轩抬头打破安静,“你喜不喜欢?我特意准备的谢礼。” 郭建军低头啄了他一口,“我以为你已经感受到我的热情了,怎么?我刚才表现得不让你满意吗?我以为我已经把热情全都化作行动耕耘进你身体里了。” “你个流氓玩意儿!”朱文轩唾了他一口,但想起之前被一波波快感洗刷、掀高到忍不住摇头尖叫的场景,脸一红,掩饰性地用微沙的嗓子咳了一声,便将红脸埋进被子里。 “呵呵……”郭建军低沉性感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朱文轩一脸滚烫。 “宝贝儿,你刚才的模样儿真是太迷人了,迷的我都想今后都把你绑起来做。”郭建军眯着眼回味着。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我这会儿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郭建军在被子里摸上他的手臂,一手各一只的替他捏按着,“你捆那么幸苦才捆上,我怎么好拂了你的心意。” 不想跟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鬼扯。 朱文轩主动转移话题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找人干活儿了?” 郭建军想了想说:“再等等吧,前期基础的活儿可以找人先做着,你要建山庄还是让张华这边腾出人手再做吧,他们那伙人技术好。对了,我听奶奶说县里来人找过你?他们找你干嘛?” 朱文轩往他怀里挤了挤道:“他们想请我帮忙设计梨花大道。” 郭建军:“梨花大道?” 朱文轩:“嗯,县里想在干溪坝修一条公路,可以直接通往梨花村……”想着郭建军还不知道梨花村在哪里,他就解释了一句,“梨花村就是这次举办梨花节那里,那块儿现在是县里发展旅游业的首个试验点。” 郭建军嗯了一声表示继续说。 朱文轩:“我打算设计成一条一朵梨花图案的公路,建成以后,从顶上的高速公路往下看,就能看到它的全貌,正好是一朵灿烂盛开的梨花,也应了咱们这里的特色和梨花村的主题。” 郭建军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家小老板是个人才,不过,他关心的问题显然不在此处,“那你不是又要忙了?我可告诉你啊,你现在已经是有家世的人了,别每天搞加班那一套。还有,他们请你帮忙说没说报酬的问题?” 朱文轩:“你放心啦,我只负责拟定方案,具体的设计让专业人士去解决,不会加班的。再说了,我一个搞建筑设计和装修的,修路不用我去挑大梁。至于报酬的事儿嘛……” 他无辜地眨眨眼道:“他们没跟我说过啊。” 郭建军皱眉道:“他们没说你也没问?” 继续装无辜:“不好问吧,你看啊,我们才刚求了人办事儿,这一转头就去谈报酬什么的,是不是不太好?” 郭建军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白干的,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按在胸前,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作吧,你自己放低身价,看以后谁还重视你,干活儿要钱和人情可是两码事,就算你不坐地起价,好歹也给我挣点零花钱回来啊,整天就知道花钱,真是白疼你了,跟我一起这么久,连点儿生意脑子都没学会。” 朱文轩拿脑袋拱他,“咱家有你个生意通就行了,我干嘛费心思学那些。” 郭建军不客气地戳穿他,“那你建个山庄干什么?摆着玩儿么?” 朱文轩身子僵住,有些尴尬。 他是打着‘山庄赚钱了能在郭建军面前小小得瑟一番,哪怕赢得郭建军一句“了不起”也够了’的心思,可这会儿,八字没一撇就被戳穿了,他一张脸都烧红了。 感觉到胸口上的热度,郭建军叹气道:“跟我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整天在电脑上改改画画,我又不是瞎的看不见。对了,我看你之前规划挺大的,怎么后面又龟缩了?不想大干一场吗?” “怎么可能!”朱文轩反驳,又含糊道:“目前小规模的预算就已经超支了,再扩大规模,我怕…赔了。” 郭建军:“生意都是有一定的赌注性质的,你要是瞻前顾后,反而束手束脚的。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钱,如果你有想法、有把握就放手去做,我支持你。” 朱文轩感动死了,“郭建军……” “不过,你要是真搞砸了,我估摸着咱们家的家法就要派上用场了。不能让你这么胡乱折腾,折腾半天还赔本儿了都没点儿惩罚,我得给你上上刑,让你知道万事可以做,却不是一时冲动而为,必须得有把握才能任性己见。” 朱文轩决定把刚才的感动收回来。 他不爽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会成功对吧?” 郭建军低头瞥了他一眼道:“你凭什么以为你会成功?你搞过市场调查吗?山上的风景确实好,可咱们乡下地方,你的顾客群体从哪儿来?消费定位又是多少?” 朱文轩被他一系列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一出口已经丧气了,“那怎么办?要是真亏了,我……”郭建军大手摸上他屁股,狠狠掐了一把。 朱文轩很有骨气的没有躲避。 郭建军已经伸手拧住他耳朵开始数落:“我说你这人……得,我不吓你了,太经不起质疑了。你说你自己做的事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儿信心呢?你成熟的构思和论点支撑呢?别人说你干的事没有前景没有未来你就信?你自己判断呢?嗯?” 朱文轩抗议:“疼,郭建军你丫放手,过分了啊,你吃干抹净回头又是掐我屁股又是揪我耳朵你好意思么你?我没自信怎么了?跟你这种生意场上的变态在一起,谁还能有自信啊?再说了,我听信你还不是因为我本来就信你。你快松手,我耳朵要掉了啊!” 郭建军松开手,又掐了他屁股一把,“这次算你赌对了,本来你的山庄以后顶多当个咱家的后花园闲置起来没啥大用,可县里一旦发展旅游业,你的山庄不仅有了活路,连未来都敞亮了。如果操作的好,还能让县里帮咱们做宣传。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往大了规划,钱和以后的事儿,有我给你撑着呢,不会赔本儿的。” 朱文轩顿时心花怒放,揉着屁股的手立时改为替小建军服务。 郭建军被他猛地一个大力,差点捏断命根子,倒抽一口气怒道:“你故意是吧?” 朱文轩讪笑,表情十分诚恳,“绝对不是,我就是太高兴了,一下没把握好轻重。” 郭建军眯眼,也不追究,只是摸摸他的柔软的嘴唇暗着眼神道:“要谢我就拿出诚意来。” 朱文轩笑道:“好啊” 说完钻进被窝,熟门熟路地用嘴叼起还没软下去的小建军,从底下开始舔舐起来……   ☆、第一百二零 文轩山庄的规划图全部做出来后,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儿了。 张华那边的活儿还没干完,文轩山庄的开工时间只得延后。 朱文轩顿时无所事事了。 倒是郭建军,一如既往的忙,每天朝八晚六的按时上班。 朱文轩在家守着电视看了两天,总算走出门挨个去看了看他自己捣鼓的生意。 首先去的地方自然是美人鱼馆。 朱老板在服装店里呆了一整天,看了一整天的客来客往和排队结账的火爆场面,当晚回家后就跟郭建军说:“我要扩大美人鱼馆的经营规模。” 郭建军累了一天,刚吃完饭,正光膀子歪在竹凉椅上被喂樱桃吃,闻言含着樱桃唔了一声,“你看着办。” 朱文轩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都打好腹稿了,哪知道这人轻飘飘一句话就答应了。 他愣了愣,以至于拿樱桃的手指被郭建军一块儿含嘴里都没想起来要抽出来。 郭建军就连核带肉一块儿咽下樱桃,又允着他手指舔了舔才松开,“这段时间文霞带回来的账本我也看过,是该扩张了。我之前想,今年事情太多,要不就放到明年再说,可我这会儿宁愿事情凑一堆一块儿办了。别忘了,明年家里还得多两崽子。” 这话前后跳跃太快,朱文轩咀嚼了半天话里的意思才倒吸一口气说:“天,我都把他们忘了。” 郭建军凑过去亲了一口他惊住的脸,笑呵呵道:“戚大哥说胎儿一切都好,如果你想看他们,我抽时间陪你去。” 朱文轩翘起嘴角,兴奋尽显:“他们才多大点儿,现在去能看出什么?” 郭建军看他高兴就一身疲惫都没了,“那我给你联系个人,趁这段时间把美人鱼馆扩建了。” 朱文轩列大嘴一连喂他吃了好几颗樱桃,磨拳霍霍,像是憋着一股劲儿要替儿子赚奶粉钱的准爸爸,“这次咱们把左右两边铺子一起买了,再把二楼也装修出来,我看美人鱼馆的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 美人鱼馆左右的铺子没怎么犹豫就同意转让了。 这让朱文轩很纳闷,等过户手续一办完他立马跑去找郭建军解惑。 郭建军回答的很欠抽,“你以为每天看着别家生意兴隆自家却无人问津,滋味很好受?” 他这话虽然有点臭不要脸的骄傲自大,但也不失为真。 自从美人鱼馆开业,整条街的生意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 当然,也不都是被冲击走下坡路的,也有受了刺激生意变好的,这种一般是另类服装生意,比如男装、儿童装和中老年装。 因为有个美人鱼馆在这条街上,所以,这条街的人流量总要比其他几条街多一些,那些和美人鱼馆卖不一样产品的店铺,多少也是沾了光的。 不幸的是,美人鱼馆左右两边相邻的铺子,恰好卖的是和美人鱼馆一类的,而那些衣服的款式和质量,又都差了美人鱼馆一大截,所以,它们悲剧了。没有鲜明的对比还好,毕竟,九襄镇其他店铺,也没卖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服装,可店相邻,货比货,它们可不只有生意惨淡了嘛。 所以,当朱文轩带了自己樱桃上门去洽谈的时候,两家都很配合的答应了,并且,在朱文轩走的时候,还给了果篮做回礼。 郭建军挑剔地翻了翻桌子上的果篮道:“没咱家的新鲜。” 朱文轩白他一眼,“咱家的可卖不上七八十。”可不就七八十吗?明明一堆水果价格都不高,结果,弄这么个篮子装着,再系个蝴蝶结,档次就上去了。 郭建军看时间还早,起身拎了篮子道:“走,带你去工地上看看,顺便犒赏一下三军。” 朱文轩跟着他笑话道,“还三军呢,这话戚大哥说还差不多,你这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郭建军不愉,挑了挑眉又笑了,“那天戚大哥给我打电话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文轩第一次说过这件事,当即好奇道:“为什么?” 郭建军笑得很是揶揄,“他说你王老师闹脾气,每次都拿我说事儿。” 朱文轩没明白,一脸茫然。 郭建军捏住他的脸团了一下,“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不就经常爱拿你戚大哥跟我比么?” 朱文轩不爽地拍掉他的手,细想好像也对,他确实挺爱这么说的。虽然,他并没有真拿两人比较的意思,而且,在他心里,戚大哥再好也是赶不上郭建军的。可从性质上来看,他可不就是一直在拿两人对比么?试想,如果郭建军经常拿他和别人比较,还总夸的是别人损的是他,他肯定早爆发了。 这么一想,朱文轩顿时不自在了。 郭建军看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却像什么也没看见,直接几大步甩开他先去开了车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朱文轩反思了一会儿,表情已经调整好了。 他觉得“有错就改”是夫夫之间必须的诚意和度量。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无心之举造成的误会,他没必要为了面子伤了郭建军的心,所以,一上车他就主动道歉说:“刚才那句话我回收,还有以前那些你不如戚大哥什么什么的,都回收,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 郭建军心里熨烫,可控制的毫无破绽,只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朱文轩停了一下,一双眼睛定定望着他:“真的,你在我心里是最爷们最能干的。”语气深沉饱满,不能更诚意了。 郭建军总算是翘了嘴角,一个漂亮的摆尾帅出牛肉厂大门,朝镇上的工地开去…… 美人鱼馆装修,朱文轩只坐镇了三天,因为请的还是上一次的人,所以都熟人熟事了,并不需要他在那儿碍手碍脚。 无所事事,朱文轩只好呆家里上房爬树摘樱桃,不小心摘多了吃不完,他就给车队的人挨家送两斤。完了都还有多,他干脆挽袖子洗洗干净,酿了一坛子樱桃果酒。 晚上郭建军抱着他,跟狗似的在他身上闻了又闻,最后嫌弃不已地说:“你这一股子又酸又甜的酒味儿,丑死了。” 朱文轩心如兔撞紧张激动地闭着的眼一下睁开,杀气腾腾地射过去,“你说什么?!” 当晚,据说郭老大被收拾惨了,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去了工地。而朱文轩一整天没看见人,朱奶奶以为他去了镇上,便跟老姐妹打牌去了,等下午会儿回家喂鸡,看他打着哈欠从房间里钻出来,愣了愣问:“你专门回来睡午觉啊?” 朱文轩瞬间挺直了腰笑哈哈说:“是啊,是啊……” 朱奶奶阴测测道:“那睡饱了没?” 朱文轩继续哈哈:“睡饱了,睡饱了,啊,那啥?奶奶我去黄泥磅鱼塘看看啊。” 朱奶奶看他从身边走过,狐疑地回过头,嘀咕一声“屁股也能睡落枕吗?” 朱文轩抽了抽嘴角,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僵着背脊一直走出她的视线才苦着脸揉了揉腰。 鱼塘现在可是焕然一新了。 朱文轩刚进门,就望见满池塘的绿色和穿梭在其间的水鸭子。 他喊了一声“张大叔”,结果两个老头都答应了还一起从兔子养殖室里钻了出来。 上了楼,朱文轩纳闷问道:“张大叔你怎么也在这儿?”这次是看着张老栓问的。 张老栓笑呵呵道:“我去杏子林看了看,回来就到老大哥这里坐坐了。” 朱文轩这才看着张老头道:“张大叔住在这里还习惯吧,我这一忙就忙到现在,才抽出时间来看看你。”他把路上在小卖部买的烟和酒递过去。 张老头有些受宠若惊,一直以为是这东家还计着前嫌,所以勉强用了它养鱼也不闻不问的,没想到今天来了还给他买东西,“朱老板……” “喊我文轩就行。”朱文轩打断他,也不等他说话,就溜达进兔子养殖室。这间大屋子里,全是一排排铁丝笼子,上下四层,每个笼子里养了三只兔子。 张老头说:“这边已经有两斤重了,所以一窝就养了三只,那边有些养五六只的,过段时间也要分窝了。” 这一点朱文轩还是知道的,他看了看空笼子问:“分窝的话,笼子够用吗?” 张老栓接过话道:“我刚才跟老大哥就在数呢,目前是够了,不过,得控制繁殖速度了,不然养不开了。” 朱文轩点头,“控制一下吧,等第一批卖出去,看看前景,要是卖得好,再弄两间屋出来也行。”他看着笼子里一只只胖墩墩的兔子,心情愉悦,“张大叔你把它们养得很好,没想到你除了养鱼,养兔子也这么厉害。” 张老头得意,伸手去摸胡子,才发现已经被剪掉了,“兔子我也是听养过的人跟我讲过,还有朱老板请来的医生给教过一些,我回头儿摸索摸索,还能养的更好。” 朱文轩很老板地给予了他工作上的热情和决心的肯定以及表扬,“张大叔多多费心,你跟老栓大叔住在这里,不管吃的用的,缺什么就告诉……告诉郭建军说就行。” 张老头别扭的没吭声。 张老栓倒是不客气,“一定跟建军说,跟你说你指不定又画图去了。”他倒是记得上次施肥的事儿最后还是找到郭建军才解决的。 朱文轩:“……”一定要这么直白的拆穿我么? 不管如何,两个大叔还是把朱文轩谢了又谢。最后说池塘里有三四斤重的鱼了,问要不要捞几条回家吃。 朱文轩自然没意见。 又听这批水鸭子品种极好,再过两个月就会开始下蛋了,还是绿皮鸭蛋,当即表示等下蛋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张老栓最近口才渐长,“一定通知你,我知道你要拿回家给建军做菜吃,建军啥都爱吃。” 朱文轩:“……”青红脸色无言面对张老头怪异的眼神了好么? 呕出一口心肺血憋在体内,朱文轩拎着张老头捞网的两条鱼回家了。 正好赶上做晚饭时间,他给大伯母送去一条,剩下一条做成了樱桃果汁鱼。 郭建军按时回家吃饭,洗完手坐桌边,碗筷立马呈上。 郭老大已经习惯如此待遇了,并且早把一开始的谢谢和感动遗忘了,端着碗就往嘴里刨饭。 朱文轩看得略微心塞,语气幽幽问:“你很饿啊?” 郭老大很忙,唔了一声算是应了。 一筷子大肥肉夹嘴里才看见今天多了个新菜式,尝了下,总算是扭头含糊了一句“好吃”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朱文轩看他几乎一个人把那条鱼吃完,别的菜也一起残卷下肚,心想这也就是他能挣钱,要跟以前一样只是个小工,谁养得起啊。 对于郭大胃太能吃这点,朱老板多少有点儿嫌弃,可又一边琢磨着是不是明天再去一次黄泥磅鱼塘视察工作,顺便再送点樱桃什么的给张老头……   ☆、第一百零三 四五六七八月,接连都是果子成熟的季节。 先是樱桃打头,接着杏子、李子、桃子、枇杷也成熟了。 梨相对较晚,但胜在量多。汉源家家户户都种有梨树。在早些年,梨树基本算得上是汉源的独果经济,所以才有了九襄镇上的‘梨花仙子’雕塑,而九襄镇,也被誉为‘梨花之都’。 梨花花开,汉源是个洁白无瑕的花海世界。 到梨子成熟,汉源则是沉甸甸、甜滋滋的。 大批商贩从外地涌入,进驻村子,租赁一间靠着路边的屋子就可以摆秤收梨了。 和旁的地方不一样。汉源人民卖梨,不会摘下来一筐筐卖给商贩,他们都是将商贩带到田里,挨着田坎走一遍,看完每棵梨树后,根据梨子大小和颜色商定价格,待双方商定满意,生意就算是做成了。 商贩安排好包装梨子和上车的小工后,就通知村民摘梨。 如此大批量的收获,自然少不了要麻烦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 而请人摘梨子,在汉源是颇有一呼百应之势的。你帮我摘,我帮你摘,管它是七八千还是三五万斤,人多力量就大,一天就能全包圆呼了。 这种整体打价出售的方式,也许只有在水果繁多的汉源才会有。 所以,到八月季节,所有村子都是充满着喜悦和活力的。哪怕头顶炎炎烈日,攀上树干负责摘梨和底下负责接放的以及骑着摩托车三轮车负责运输的村民,都是一边挥洒着汗水一边高声阔谈着喜悦。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他们勤劳也快乐。 朱文轩家梨子不多,赶比动则上万斤的人家来说,的确少得可怜。 他也没麻烦邻居,郭建军一个电话,赵挺就把车队二十多个小伙儿全拖来了。 赵飞龙上次做蒜薹生意,赚了不少钱,这次又做起了梨生意,照旧租了朱家一间屋子。朱文轩秉着卖生不如卖熟,把自家的梨子卖给他了。所以,摘梨的时候,不仅有朋友帮忙,连商贩老板也开摩托车帮着运输。 朱文轩没去田里,留在家里给一伙人做饭。 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生猛汉子,胃口他是见识过的,不容小觑,所以请了朱大伯母、朱大伯和曹科给他打下手。朱大伯母负责切菜,朱大伯负责杀鸡杀鸭杀兔再杀鱼,曹科就负责洗菜跑腿,哦,差点忘记朱奶奶,朱奶奶负责指点江山。 朱文轩一个人掌勺,做了十二个菜,借了两张桌子一共摆了三桌才让所有人坐下。 郭建军招呼大伙儿吃吃吃,跟自家屋里不用客气。桌上的气氛愉悦,喝酒的吃菜的聊天的都十分闹腾。 朱文轩躲在厨房里,听他们吆喝大笑简直想把耳朵堵上。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竟然起哄要划拳。他竖着耳朵听,才没过一会儿功夫,郭建军就已经喝了六杯酒了。 这蠢货只要沾堵必输无疑啊。 小声嘀咕一声,想着一会儿不仅要收拾残局,还得伺候郭建军那只醉鬼,朱文轩就很蛋疼。 他平时都是控制了郭建军喝酒的,如今给灌醉了他菊花会很疼的好么? 赵挺今天没跟着大伙儿起哄。 他专心把桌上的菜吃了个遍,等肚子装不下了才起身去找朱文轩。 他家火锅店一直是用朱家池塘里养的鱼,肥瘦适中,肉质鲜美,火锅店生意从而也很让他满意。 当初第一次进货,他是亲自到鱼塘去看过的,知道朱文轩除了养鱼,还养了鸭子和兔子。只不过那时候鸭子和兔子都还太嫩,没到出售期,今天吃了朱文轩做的爆炒兔肉和冬瓜水鸭汤,他就想好要给他的川菜馆增加菜品了。 朱文轩看他进来,奇怪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赵挺走过去第一支烟给他,“我吃饱了,进来看看你,你怎么不去吃?” 怎么吃?三桌人满满当当的,他去也坐不下啊。再说了,他生为主人家,还得随时负责给添菜添饭,如果发现菜不够吃了,还得立马再做一些。不过,这些话当着客人的面说出来就不好了。他笑笑道:“我不饿,做的时候多少有吃的。” 赵挺猜也是,他自己偶尔下厨,也是一边做一边吃,所以就转了话题说起来意,“你家兔子和鸭子可以卖了?” 朱文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跟他呵呵呵道:“是可以卖了。怎么,赵老板想买啊?” 赵挺眯着眼供认不讳,“是,你请的那老头很会养,再者我不耐烦吃饲料喂大的。” 朱文轩忍不住想拿乔,“我家也是喂过饲料的。”他没撒谎,他家的鱼和鸭子还有兔子,小时候都是喂过饲料的。 赵挺看了一眼他手指上夹着的烟,把打火机递过去道:“刚出窝时候喂点儿饲料算什么,你要一直是喂,怎么可能喂到现在。” 朱文轩原本不打算抽的,可看他都递到面前了,就接过点燃抽了一口。 赵挺看他皱着眉吐雾,不耐烦地问:“卖不卖的给句话啊?” 朱文轩扭头看他。 两人眼神碰到一起,同样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朱文轩率先开口,笑了笑问:“你为什么不去跟郭建军说要来找我?” 赵挺撇嘴,“你怎么知道我没说?我刚才问他了,他说鱼塘是你的,让我要买就找你谈。” 话到这里,两人又都不吭声了。 朱文轩想了想,开门见山问:“赵哥,你有时候是不是特不爽我啊?” 赵挺没想到他会直接问,愣了愣才摸着下巴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朱文轩:“……”他其实就随便问问。 好吧,赵挺不否认,他心里多少安慰了点。 要是明明不爽你还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跟你维持面子上的功夫,那才可悲,“也不算明显吧,我只是觉得,你帮了我很多,但基本上都是看在郭建军面子上。如果没有郭建军,我想你根本不会帮我吧,而且,每次郭建军拿我的事儿去麻烦你,我就感觉你不爽我。” 赵挺眨眨眼,他明明不爽的是郭建军那货无下限的秀宠爱的怂样儿好么? 不过,他只是对朱文轩道:“没想到你还挺敏感啊,不过,我不爽你就不爽你了,你在意个屁,该怎么过不还是怎么过?” 朱文轩皱紧眉头,很快又释然了,笑道:“赵哥说得对,你不爽是你的事儿,我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他觉得他跟赵挺这种性子的人较真儿简直是自找苦吃,跟一堆粗人呆一块儿就得学着神经粗大脸皮厚,太细腻容易被欺负,也会被当成娘们儿。 “那鸭子和兔子,赵哥想要多少?是签长期供应合同,还是单笔生意?”朱文轩问。 赵挺见他没生气,反倒笑了起来,“长期吧,我拟个合同,下来你看看,价钱咱们再商量。”谈生意他一向很干脆,不拖泥带水。而且,老实说,他对朱文轩是真没有半点不爽,相反,他有时候看郭建军被朱文轩伺候的妥妥帖帖的,羡慕得眼红。 家里不是没有人伺候他,但夫妻二十个年头,早过了蜜里抹油的阶段了,有时候看见郭建军红光满面的样子,他也嫉妒。 可能这种嫉妒,表现出来,就显得……有点那什么了。 “那行,价格下来再说。”朱文轩没意见。养水鸭子和兔子的成本他心里有底,就算赵挺精明想压价,他自认也是能应付的。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和赵挺谈生意,以前或多或少都是郭建军在中间周旋,他估计赵挺对他有微词也是因这个。 尤其是上次他闹着要养鱼的事儿,郭建军为了销路,竟然直接怂恿赵挺开了火锅店。虽然后来事实证明火锅店生意很好,但这种帮朋友纵着爱人胡闹的行为总归是让人不爽的。 再说了,他也是个大男人,想捣鼓个生意还让郭建军以这种方式帮他作弊,直观上就很让人看不起了。别说郭建军这些铁杆哥们儿腻歪他,连他自己有时候想起来也不喜欢。所以,郭建军这次坚决不插手供应赵挺鸭和兔的事儿,他是打心眼儿里被对方的细心和用心所感动。 赵挺在厨房里陪他说了会儿话,就拍拍他肩膀出去了。 朱文轩目送他,等厨房门关上,才靠在墙壁上咧了咧嘴。 郭建军在镇上修建的房子已经完工了,装修绿化全部到位,目前销售情况十分可观。 县城要搬迁的消息已经在五月份公布了,所以许多旧县城的人都在开始寻找房源了。 郭建军刚修建的大楼,几乎成为一块儿香馍馍,就算卖的贵,也抵不住它的供不应求。而且,等县里关于移民安置的方案拿出来,大家才会知道,赔偿房会和新县城一起修建,等他们入住新房,至少是一年以后的事儿了,所以他们要在这一年里有个安生之所,只能自行在外租房或者买房。相信到时候郭建军这栋位置好档次高的新楼房会更加紧俏的。 除了替郭建军高兴,朱文轩更高兴的是,张华手下的施工队总算是有空替他干活儿了。 他计划用四个月时间,把山庄基地圈建起来。 等明年就开始全力施工,争取在两年内,让山庄正式对外营业。 他有信心,一个山庄的收益,绝对抵得上郭建军三个厂子。 他没有要和郭建军一较高下的意思,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并且,用一种更加耀眼的方式,站在郭建军左右。 这跟他平时的低调背道而驰。可郭建军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高高站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他不想再躲在郭建军背后了,他想再往前一步,让所有人看见,那颗钻石是属于他的。 一想到郭建军是属于自己的,朱文轩胸口的颤动不受控制。 外面一群人喝酒和高兴了,鬼哭狼嚎的,他甚至听见了朱大伯和奶奶声音。 这种日子其实他已经习惯了,只是偶尔像今天这样,回忆一遍从前,再对比现在,他总有一种恍惚般的不真实感。 在一年前,他还是一个自我压抑常年沉默并且十分喜欢热闹的人,可一年后,他已经离不开这种有家有爱有朋友有琐碎的平凡的忙碌的生活了。 再谈梦想和未来,他不会觉得看不见方向。他每一天都是充实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的和爱他的人统统在这里。 郭建军一身酒气地闯进来,看见他眼神温柔嘴角带笑的模样儿后傻愣了一下,接着几步跨到他跟前,捉住他的嘴亲了一口问:“一个人乐什么呢?” 朱文轩被他一嘴的酒气熏晕了,可实在是嫌弃不起来,便伸手勾住他脖子,回亲了一口道:“乐我们的将来和幸福。” 郭建军有些醉了,低哑的笑声沉重的铺到他脸上,“我说过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啊,等郭建安回来,咱们儿子也该出生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朱文轩摸摸他的脸,“嗯,一家人一起过好日子。” 郭建军是真的酒劲儿上头了,这会儿再被他好听的声音一句句温柔的抚过心坎,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恨不得闭眼睡上一觉。 感觉到身上压着的重量,朱文轩哭笑不得,只能使力撑着他。 郭建军立马清醒了一丝,手在他肚子上摸了一把道:“轩轩,你肚子饿了吧?我是来叫你吃饭的。”他还惦记着他家小老板没上桌呢。 朱文轩抱紧他,“不饿,你困就睡,我一会儿抱你上床。” 郭建军死死撑着眼皮,眼里浓浓的疑惑。他心里隐觉得小老板刚才的话不对,可又想不出来哪儿不对。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倒在朱文轩身上。 朱文轩一脸宠溺温柔但去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雀跃地想弯腰将他抱回房间。可憋着劲儿试了几次公主抱都没能把人抱起来。 将人拉到背上驮着回屋的时候,朱文轩泪流面宽,两腿颤颤……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这文完结了吧? 咦?你们觉得呢? 书香门第【白小莯。】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