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离肆】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男主他萌点总是这么歪 作者:墨锦妤 文案: 莫南柯作为一个IT理工男,正业是明着正经,实际上却一直暗搓搓的掉节操的苦逼程序员。而他的副业,是每天早上醒来都光明正大掉节操的种~马文大神。 莫南柯脑洞不停,挖坑无数,坑底尽是冤魂。然而挖坑不填总是要穿的,但是这个迟钝的宅男却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穿的是!自!己!的!书! 他软萌的小徒弟怎么可能是狂霸拽的男主大人!? 老子才走了三年,徒弟你自己就改了为师给你起的名字,这样真的好么?!! 你奏凯!!有话好好说哈,不如我们先把绑着为师手上的锁链松开?!! 妈蛋把老子渡劫期修为的身体还回来! 从男主师父变成顶着他徒弟的名义实际上却是鼎炉什么的事情,一点也不科学!!! 作者一路装逼,高冷脸但是吐槽欢乐。男主前期软萌却终归会黑化。 莫怨尘世莫怨天,莫缘修道莫缘仙。 对于沈淮安来说,莫南柯一直不知道的事情是,终归有一天,他会将这凡尘世俗踩在脚下,与他一道踏破仙凡。 内容标签:强强 仙侠修真 甜文 ☆、挖坑不填总是要穿的。   第一章。挖坑不填总是要穿的。      昏暗的室内唯有电脑屏幕闪烁着荧光。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电脑里一串串字符在他的眼镜片上浅浅倒映,十指翻飞之间,流畅而优美的代码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编程之类的小玩意对于莫南柯来说很简单,无非就是各种计算机语言的叠加和运用。一阵清脆的键盘声过后,莫南柯敲下了最后一段代码。简单调试之后压缩成了压缩包,用邮箱发给了他的顶头上司。      几分钟之后,短信提示音响起,五万元入账,他这个月至少衣食无忧。      莫南柯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击删除。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他点开了桌面上的文档。      作为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莫南柯的生活显得有些简单。他不喜欢和狐朋狗友们整夜的疯闹,但是却也不是整日不出门的死宅,觉得孤单的时候,他尚且有几个好友可以一起吃吃饭,看看球赛。      而莫南柯的职业是程序员。不是黑客,而是正正经经的程序员,每天靠着给人编写软件或者系统为生,二十三岁刚毕业的那会儿,他也曾经老老实实的在软件公司工作过,学了不少东西,技术飞速提高。然后,他就跳槽开始给自己打工了。      莫南柯的母校在计算机方面略牛,搜罗了几个涉世未深,方便欺压的小学弟小学妹,莫南柯动用了父母的遗产开了一家工作室,他作为技术骨干,三年下来,他的工作室在软件编程方面还算是小有名气,至少可以保证自己衣食无忧,还能够养活手底下一群“嗷嗷待哺”的师弟师妹们。      程序员的日子忙起来是真忙,闲下来也的确是闲。长日无聊的莫南柯开始在网上四处闲逛,终于有一天,他被打开了一所新世界的大门。      #卧槽,这男主狂霸拽是怎么回事?金手指开成这样真的大丈夫?#   #“千山我去闯,美人你来抱”什么的难道那些小弟脑袋里有坑?#   #妹纸你眼睛瞎了么喜欢这么个玩意还爱得死去活来?!#      当莫南柯点开了一本某点当时最火的小说的时候,他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当下被雷得在作者文下发表了千字长评,把作者都要黑出翔来了。      某点最火的小说作者岂是莫南柯这种小人物能对付得了的角色?能够在网文界封神的人物哪个不是踩着血雨腥风黑黑红红过来的?所以当时某大神一句话就四两拨千斤的把莫南柯弄灭火了。      他说,你行,你来写啊。      我写就我写。莫南柯当即就被这句话激得气血翻涌,然后当即申请了作者号,在种马文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因为,他的想法的确有点歪,他总觉得,在这个大大擅长的领域战胜这个大大,才是最完美的反击。      于是,他的文里,男主一出场就是要霸气侧漏的,奇遇和美人什么的都是上赶着送上来的,金手指什么的都是不要钱使劲送的,反派都是智商为负数的。结局也都是主角带着美人领着小弟征服世界捅破天穹的。      基本上莫南柯的小说里都是给主角的人生开启了easy模式,绝对是亲爹中亲爹,读起来也绝对是让人雷得外焦里嫩,大呼“作者屌丝不要脸,yy多度遭雷劈”。      然而,就是这样的文章,却恰好戳中了很多人的萌点。      ——本来就是啊,看小说本来就是图个乐呵,把主角虐成傻逼什么的,有人理你么?就是要这么一路牛逼看起来才够舒爽。再加上莫南柯本来就是金牌大学毕业,虽然是理科生,但是文笔什么的也不差,在小学生都能写网文的时代,他的文笔基本上还能算是中等偏上。      综上,在莫南柯坚持不懈的写了数十本yy种马文之后,他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成为大神了。      笔名“一梦南柯”的莫南柯同学在某点上拥有了一众死忠粉,每每更新都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打赏,还有各种汉子妹纸在他的文下卖萌。莫南柯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看法,只是觉得有一点放心了。      毕竟程序员是吃青春饭的行业,以后他要是老了还总有地方混口饭吃。      这样既蠢又萌的想法是他在收到第一本实体书的稿费的时候对自家编辑说的。正在他对面喝茶的女王大人一口柚子茶喷了出来,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刚给他的三十万的支票,轻蔑一笑,对他说道“混口饭吃?那你饭量可挺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恨铁不成钢了,别人家手下的写手在成神之后都想着怎么再进一层,红上加红,而她手底下的这个,居然就想着混口饭吃就得了。抚了抚跳起的额角,女王大人懒得理他,踩着十几寸的高跟新,哒咯哒咯的离开了咖啡厅。      莫南柯的性子本来如此,不贪心。这样的不贪心在外人看来有些懒惰,但是他却也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无论如何,到目前为止,写文和写程序相比,他还是更喜欢写文。看着笔下的男主在他编织的世界里快意恩仇,看着他们步步封神,莫南柯便总有一种快乐的感觉。网文是一群人的一场大梦,就如同他的笔名一样,南柯一梦,一梦南柯。      然而,在某点网上,众人对于莫南柯的评价却是……坑神。      每一个追过莫南柯的文的人都知道,追梦大的文是有风险的,因为他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太监了。      对于这一点,莫南柯只能表示他自己也很无奈。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挖脑洞,等泡面泡好的功夫,他都能想出来一个梦梗。而有梗却不能写实在是太痛苦,经历了好几次想要把梗写出但是无奈手里还有坑未填,最终梗被忘了的痛苦之后,莫南柯对自己发誓,以后有梗就挖坑好了~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之后,就导致他的专栏里一坑未平一坑又起,呈现如月球表面一样壮观的景象。      秉承着心有多大,脑洞就有多大的宗旨,莫南柯坑下的冤魂无数。偶然被人发现微博地址了之后,微博便成天被“你有本事挖坑,你有本事填啊”“梦大你妈妈叫你回家填坑”“文太监了的男人木有小鸡鸡”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刷屏。      这些话莫南柯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每天过着坑人和挖坑不填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在微博发表的新坑公告下面收到了一条血淋淋的评论。作为程序员,在没有看内容之前,他还下意识的想了想用户是怎么做到改变评论字体颜色的。      苦思无果,莫南柯最终放弃了。定睛一看内容,莫南柯便轻笑出声,那条评论写到“挖坑不填的汉子你穿越去吧。”      穿越不是你想穿,想穿就能穿。低声哼着改变自神曲的旋律,莫南柯十指飞舞,第一次回复了读者的评论。      “叔穿越去了,所有坑停更一周,不要太想我。”      二十六岁的男人,在一群看网文的小萝莉小正太面前,的确可以自称“叔”了。莫南柯才不会承认,他是萝莉控,最喜欢看软萌软萌的小姑娘打上一手颜文字,然后甜甜的叫他梦叔呢~      他停更的确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前几天翻查自己的电脑,准备重做一个系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文件夹,那个文件夹的名字叫做“失控的孩子”。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建了这个文件夹,莫南柯索性点了进去。      里面很空,只有一个文档,名字叫做《莫怨天》。      莫南柯恍然想起,这是他最开始写网文的时候写的第一篇文章。那个时候,他还不会起名,连文章的名字都是简单粗暴的用了主角的名字。也是很简单的修真故事,一个青年拜入青霄宗的门下,成为青霄祖师的唯一弟子。然后一路修行最终破碎虚空,飞升而去的故事。      莫南柯一字一句的读着,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一字一句敲下这些文字的夜晚。那个时候,他还算年轻,少年意气,只为争一口闲气。然后,就在没有大纲,没有预先的设想的情况下写了这个故事。      故事停止在主角努力成仙的途中,因为莫南柯觉得无以为继。他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毫无波澜,寡淡无味的故事。于是就索性将他们全部尘封,在专栏里锁了文,电脑里的原稿也丢进了一个随便建的文件夹里。      的确是失控的孩子。但是时隔两年,莫南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才接触网文的小真空了。几十本书的锤炼,让他知道了更多写文的技巧,怎么安排故事的起伏,怎么埋下伏笔,怎么推向高潮,他都有了自己的感悟。      所以,他决定重新续写这个故事,用足够的耐心,用更加精练的文笔,并且,用深思熟虑之后的构思。      两年写几十本书,莫南柯的更新不仅仅是一日一更那么简单。从成为写手至今一日三更,两年来从未间断,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挖坑众多,但是还是有大票死忠粉的原因。忽然宣布停更一周,消息一出,他的微博和文下面具是一片血雨腥风。      摸了摸滚烫的手机,看着满屏的卖萌打滚求更新,莫南柯恶劣的笑了笑。      #小爷就是这么任性你咬我啊~#   #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知道爷的厉害了吧~#   #停更大法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受机烫得有些太厉害了吧?然而还没来得及容他细想,只听见“哄”的一声,他便失去了直觉。      电池已经爆炸了的手机在一旁闪烁着无辜的光芒,屏幕上的那一行大字还在诡异的亮着。      挖坑不填的汉子注定要穿越。   注定要穿越。   要穿越。   越。 ☆、不带系统穿越的汉纸你伤不起。   第二章。不带系统穿越的汉纸你伤不起。      莫南柯醒来的时候,用他的那颗价值千金的大脑静静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应该是正品,绝对不是华国特殊山寨机,而且还妥妥的是在保修期。回忆起买走它之前销售妹纸笑意盈盈的对他说“期待您的下次光临”,莫南柯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妈蛋,那姑娘不是早就预料到这天了吧?!      甩了甩昏沉的大脑,莫南柯还来不及清醒自己劫后余生,就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不是他的手。莫南柯眯起眼睛,自己观察着那双洁白袖长的手。那双手上的肌肤光滑柔韧,骨肉匀亭的样子。指尖没有他常年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手背上也没有他幼年贪玩被水曲柳划出的伤疤。      白玉无瑕,却一看就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之中的闺阁女子的手。莫南柯仔仔细细的翻看着,有些脱线的想到,若是如今他还是莫南柯,那么就为了这双手,他大概就能写出长达三四百字的描写。      #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的手像是美容了一样,这绝壁是穿越了#      #冰箱里的松仁小肚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吃啊啊啊啊啊啊啊#      #挖坑不填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叔挖的那些坑这次恐怕真的要成万年大坑了#      举着如今这双属于自己的手看了半响,莫南柯才后知后觉的准备去查看一下四周的环境。不说什么入乡随俗,但是至少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他父母已经去世,前生虽然有所牵挂,但是并不是完全不能割舍。      莫南柯就是这样的人,当一切事情达到“事已至此”的程度的时候,便不再会去特意强求。这种心态虽然有的时候称之为得过且过,然而,却也称得上的豁达了。      没有哀叹自己的前生已经结束,莫南柯适应了一会儿新的躯体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仿佛一直是躺着的状态。试着活动了一下身躯,当他打算坐起来的时候,却猛然发觉眼前的事物仿佛隔着一层水膜,他在里面,而外面的东西显得模糊而不清晰。      用手触摸上那一层水膜一样的东西,莫南柯忽然感觉到从手掌传来强烈的酥麻的感觉。那种酥麻渗入了骨血之中,逐渐变成了让人不能够承受的麻痒。他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气声,然后又倒了下去。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仿佛封印了一样的禁锢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这个情况不容乐观,莫南柯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个空间很小,经过方才的试探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前如何莫南柯不知道,但是如今他却明白,自己是要呼吸的。狭小的空间并不透气,如果他耽搁的时间太长,空间内的氧气就会被耗尽,那个时候,恐怕他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死生事大矣。      莫南柯静静的感受着手臂的酸麻疼痛,渐渐的忍过最难受的阶段,而后有些惊喜的发现,方才受过创伤麻痒不已的手臂逐渐生出一种热力,那种热力充盈肌肉,舒活气血,实在是让人觉得舒服。      莫南柯的身边空无一人,并没有穿越者必备小向导,也就是熟知主人公身世地位的丫鬟或者小厮。不能借助到丝毫他人的帮助,也无法搜集任何关于原主身世的信息,而时间已经不允许他磨蹭。      如此被动的情况下,莫南柯狠了狠心,将双手的手掌贴上他面前禁锢着他的水膜,然后猛然用劲。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有一个寄存在他脑海里的高科技系统么?他的手臂疼痛难耐,只得自己吐槽自己,借此减缓肉体上的疼痛和压力。      这是一个灵光一闪罢了,但是莫南柯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手臂的力量不松,整个人便已经神游天外了。他开始尝试着和那个可能存在的系统沟通,自然是没有什么回应的。尝试了许久,最终莫南柯终于挫败的承认,真的没有什么所谓的系统。      可怜他一生写过种马文无数,轮到他自己穿越的时候,竟连一个外挂也无。      就仿佛他被忽然的丢在了这个世界一样。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个世界也未必对他充满善意。但是,莫南柯知道,自己除了走下去,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手臂逐渐适应了那种疼痛,不仅仅是那双手,莫南柯觉得,自己周身的细胞都仿佛被那个水膜带来的力量碾碎,然后再一一重塑。      让他一直担心的氧气问题并没有出现,他被禁锢于此,但是却并没有觉得呼吸困难。心头悬着的大石渐渐放下,但是莫南柯却没有放弃的推打着眼前的水膜。      他的世界里开始变得没有日月星辰的变换,时间也不再莫测。这不难解释,当一个人的世界里变得只剩下了时间的时候,那么时间对于他来说也就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了。      每一天推着水膜,希望有一天可以破开他的禁制,看看外面的世界。莫南柯的心被这个愿望充斥着,而这个愿望也变成了他的信念。      而当孤独漫上心头的时候,他便开始默背着程序代码。后来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用指甲在水膜上划出键盘的形状的时候,他开始在水膜上划出键盘,然后假装敲击。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水膜从从前的坚硬的宛若金刚石变成了如今他能够划出痕迹的模样,莫南柯并不能够准确的认定是水膜的禁锢变得薄弱了,还是自己的实力变强了。但是这对于他来说,终归是一种好事。      其实,莫南柯并不很害怕寂寞的。毕竟,在他从这个世界醒来之前,他的职业是程序员。而忍受住枯燥无味的暗淡时光,这是每一个程序员都需要做到的事情。一个软件的研发,需要成千上万条代码,需要缜密清晰的逻辑,然而更需要的,却是能够在桌前安安稳稳坐着敲代码的人。      莫南柯在计算机领域并不能够封神,但是却已经是各种翘楚。他自然是能够做到忍耐这种寂寞的。所以,被这层水膜禁锢在眼前狭小的方寸之地的时光,没有摧垮莫南柯的心智,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坚韧和冷静。      若是有所改变,大概就是,他比从前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吧。      和沉默相对的是他内心的强大和活跃,在空无一人的寂寥日子里,他学会了自己在心里吐槽,那种吐槽过后的舒爽感觉支撑着他度过了这些年的每一个日夜。      手掌依旧每天推着眼前的水膜,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仿佛真的过了许久。从最初的碰到水膜便疼痛难忍,酸麻不堪变成了如今的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力,莫南柯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是被这张巨大的水膜改造了。      山中无岁月。      许久以后的莫南柯从睡梦中醒来。虽然他已经意识到,睡眠这种事情其实他完全不需要,但是作为一个“人”的习惯他还是完整的保存了下来。他是被一阵异香唤醒的,那种香气他从来都没有闻到过,但是清正柔和,沁人心脾。      莫南柯当下有些惊诧。这些年莫说香气了,他被囚禁于此,囚禁他的水膜连空气都不会放入,何况是其他异香了。      心里模模糊糊的划过一个可能,莫南柯骤然有些狂喜起来。将抵住水膜的手掌移开,果不其然,从掌心的位置望去,牢不可破的水膜被融出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莫南柯大喜过望,连忙将手继续抵在那处,希望将那个孔洞扩大。这些年水膜带给莫南柯的折磨并非全无益处,当他将手掌重新覆在那个小洞上时,下意识的运用了吸收水膜带来的热力的方法。      多年温养,已经让莫南柯周身的经脉状体达到最佳,当那个隔绝他和外界的水膜出现漏洞的时候,来自四面八方的灵力疯狂向莫南柯涌来,却只能经过那个孔洞,最终让他吸收。这样虽然看着是拖慢了他吸收灵力的速度,但是实际上却是保护他的经脉不会被汹涌的灵力伤害到。      莫南柯毫无意识的吸收着四周的灵气,温养过多年的筋脉比寻常的修仙之人强了不知凡几。不多时候,他便感觉到了体内的灵力接近饱和,而他身体里一直以来压抑着他的东西也仿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待他一举堪破。      周身的热力越来越多,莫南柯只觉得自己仿佛泡在了温泉之中。而那些疯狂涌入他身体的灵力也按照既定的筋脉运行着,带着他一遍一遍的记住那些运行路径。      周遭的灵力已经稀薄,而水膜之中的灵力也所剩无几。莫南柯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开始推那个不知道他已经推了多少次的水膜。这一次和以往不同,还没有等到他使出全力,眼前的水膜便应声而碎了。      莫南柯有些呆愣的看着地上水膜的碎片渐渐融成水滴,最终消失不见。自由来临的一瞬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第一次观察水膜外的世界,莫南柯这才发现,他之前躺着的地方是一个棺木一样的大盒子,周遭贴着朱砂描绘的各种符文,乍一看,还真的就像是为祸世间的妖孽的封印之所。而这个大盒子放在一个山洞之中,洞口也有人谁下禁制,但是和莫南柯头顶的水膜来讲,山洞的禁制简直就是幼儿水平。      将熟悉的“热力”,也就是灵力集中在手上,莫南柯在山洞洞口的透明禁制上挥袖一划,透明的禁制应声而碎。莫南柯笑了笑,拍了拍根本没有弄皱的衣服,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山洞。      “是祖师爷!你们快看,那是祖师爷。”      当莫南柯刚跨出山洞,一个清脆的童音就在众人静默的环境下响起,一干身着道袍的年女老少先是都愣了一下,然后纷纷在莫南柯面前跪下,口中齐呼“恭迎祖师出关。”      莫南柯对众人淡淡颔首,然后保持着一脸的高贵冷艳,其实……这个人已经完全困懵了。      #每一个一穿过来就被囚禁的汉子你伤不起#      #别人家的主角金手指大开,我家的穿越怎么连个半残的系统都不给我#      #现在这样是要闹哪样啊?忽然跪倒一大片,是想吓死几个么?#      镇定的看着那群身着统一道袍的男男女女,莫南柯默默在心里泪流满面。谁能出来告诉他,他到底穿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少年你被养得有点歪你造么?   第三章。少年你被养得有点歪你造么?      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大片男男女女,莫南柯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算了算了,他们愿意跪就随他们去吧。      经历了被“封印”的那几年,莫南柯已经确定,这并不是普通的武侠世界。灵力,封印,出关。这些奇异的事物零零总总的对他表明,如今这绝对是一个修真的世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容貌,但是从手上光滑的皮肤就可以断定,他如今看起来年岁并不大。      没错,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而修真本是逆天而行,很多事情并不能以厂里解释。莫南柯看着那群他的徒子徒孙之中混杂的几个头发雪白或者发白的老者,心里却在暗搓搓的琢磨,说不准那些老人还没有他年纪大呢。      #睁开眼就很淡定的发现自己的年龄翻了好百轮啊喂#   #祖师爷什么的真的大丈夫?#   #叔明明看起来今年十八貌美如花啊呸#      心里的小剧场开始欢乐的刷屏,但是莫南柯只是冷冷的抿了抿唇,眼眸中也仿佛盛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他运转起周身的灵力,将气息外放了一部分,一时之间大盛的威压便压得那些跪倒的人无力反抗。      莫南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如果他是个好人,那么他早就被那些觊觎着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的亲戚们生吞活剥了。但是,他又做不到成为一个恶者。所以,就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拥有绝对的实力,但是并不妄增杀戮,而是先声夺人的威吓。      莫南柯不知道的是,他所在的这个修真世界里,修真者一共分为四个境界,分别是炼精化气,化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而每个境界又分为三个小阶段。分别是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而如今,他的修为,正是初登渡劫的境界。      虽然他刚刚出关,境界不稳,又加上初来乍到,和这个身体只有几年的磨合,并不像旁人一点一滴的亲自修炼上来的功法纯熟,但是渡劫老祖的真气外放,亦不是那些普通修士能够抵抗的。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战战兢兢的膝行到莫南柯面前,虽然被莫南柯身上外放的灵力压迫得抬不起头来,但是少年还是强自对莫南柯扬起了一个微笑,膝行到莫南柯的腿边,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徒儿恭贺师父出关。”      徒儿。师父。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已经足够,莫南柯不但是思维严谨的程序员,而且还是每天都脑洞巨大的种马文作者,单凭这两个词和少年脸上有些虔诚和卑微的神情,他已经顺理成章的将这个少年划入自己的小弟的范畴。      只是那个神情始终让莫南柯觉得怪异,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形容词去形容那个少年的表情。这个词是,濡慕之思。      莫南柯抖了抖,将这个诡异的想法抛出脑海。      摆了摆手,收起了周身威压,众人这才堪堪能够站起来,相顾四望,众人只能苦笑着发现,彼此皆都是面色雪白,了无人色。      心下一凛,他们脸上的神色更加敬畏。即使这个时候莫南柯收回了外放的灵力,肩头一松的众人依旧没有抬起头。待到方才被压得腿软的几个小弟子都站定了之后,他们迅速的按照修为的深浅和地位的高低排列站好,而后统一在胸前划了一个三指立起的手势,齐齐一拜,齐声到“恭贺青霄老祖突破大乘,实乃我无上宗之福。”      青霄是这个身体的道名,而过了洞虚期的修士,修真界统称老祖。修士修行不易,即使此界灵力充沛,但是除却三名已经飞升成仙的修士,纵观整个修真界,能够被称得上是“老祖”的,也不十余人罢了。      莫云柯注意到,方才那个顶着他的威压爬到他脚边的少年正站在队伍的第一排,显然,他在整个门派的地位极高。而他既然叫自己师父,那么莫云柯心里也就大概有了底,这一次虽然被坑穿越,并且一穿越过来就被迫被囚禁了好几年,但是好歹还是有金手指在身的。      #艾玛叔平时给男主们开了那么多金手指,冷不丁被开金手指的换成了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小羞涩呢~#   #叔这么高的地位,以后混吃等死是妥妥的吧?#   #哎呦,被当成门派吉祥物什么的,真是太美好了。#      莫云柯从来都不是理想主义者,他知道,即使在小说里,修真的世界也总是很凶残的。虽然他个人不怎么在意修为的高低,骨子里也并没有与这些自己一步一步苦逼兮兮的提升修为的人的,对境界的提升的执着追求。但是,被骤然扔在了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手里握着一些保命的东西,还是让莫南柯赶到安心的。      不过当务之急,莫南柯觉得是应该给自己找一个原住民小向导。既然他穿的不是武侠和宫斗,而是修仙世界的话,那么也不用去找什么丫鬟小厮了,身边这个期期艾艾的看着他,看起来对他敬畏得要命的小徒弟似乎更合适。      心里打定了主意,莫南柯首次开口“吾闭关多年,尔等可是安好?”他好歹也算是某点的台柱之一,修仙之类的文章也写过几个,cos一个世外高人什么的分分钟入戏,绝对是毫无压力。      “老祖放心,宗门事物有弟子操持。弟子虽然不才,但是幸有众位师弟从旁协助,无上宗后辈尚且算是人才济济,诸位弟子修行无一日懈怠。”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年人上前一步,对莫南柯恭敬的说道。      他自称弟子,而不是徒儿。说明他仅仅是宗门中的一位,虽然算是地位超然,可能是掌门或者代理掌门之类的人物,但是却并不是莫南柯的亲传弟子。      莫南柯心里明白了大概,对着那个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道灵气送入他肩上的大穴。虽然对周遭的事物并不熟悉,但是一旦涉及到了修真的内容,莫南柯仿佛就是本能一样。他方才观察这个中年男子虽然面色红润,甚至灵力也积攒到了突破的边缘,但是肩上始终灵力流转凝涩,仿佛有陈年的旧伤。      他输给那人的灵力只是微末,但是渡劫老祖的灵气精纯到不可思议,仅仅一小缕,就足够那个男人打通肩上的沉珂,若是他的运气好,就能一举跨到另一个境界上。      掌门这种人物,他决定着你一顿饭是三荤一素还是一荤三素,莫南柯才不会承认他有意结交掌门,是因为怕以后没有肉吃呢~      事实上他这种担心全部都是多余的,不给渡劫期的老祖肉吃什么的,绝壁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喂,指不定人家一个生气一挥袖子,你就形神俱灭了。      那个中年男子一个激灵,感觉到了肩膀的处的旧伤已经痊愈,慌忙对莫南柯再拜说道“多谢老祖。”他的修为不低,寻常之物已经伤不了他,肩上的伤口是他有一次和一个魔物对上,却不知道那玩意从何处得来的斩仙剑,他一招不慎被伤了肩膀,五十年都没有愈合。斩仙剑上覆盖着妖气,和他醇正清和的修为犯冲,整个无上宗的医师都束手无策,几乎到了药石无罔的状态。      莫南柯只是淡淡颔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三荤一素的饭票在向他招手。想了想自己如今高人的身份,强自压住了想要咧开的嘴角,莫南柯让众位退下,独留方才的那个少年“你我师徒多年未见,你与为师一道回府罢。”      少年的眼里骤然迸出了一丝光,软软的道了一声“洵儿知晓。”便很是乖巧的走在了莫南柯的身侧。莫南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僵了一下,比起桀骜不训的徒弟,软萌软萌的小徒弟自然是他喜欢的,可是前提是,这个徒弟得性别为女。      眼前这个徒弟修为不低,至少在方才那个掌门之上。所以莫南柯可以推测,这个人的岁数绝对不是看起来这样。想想一个岁数不知凡几的老妖怪还对着他甜腻腻的撒娇,虽然并无恶意,但是莫南柯心里还是涌起一丝恶寒。      但是可能是原主的兴味所在,莫南柯决定不予置评。      #把徒弟养得这么歪真的大丈夫?#   #汉纸虽萌,但是你能记得自己是个爷们么?#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哪里都不对!!!#      莫南柯不认得回自己洞府的路,但是幸而这个少年没有什么严重的尊卑意识,和他并排走着也毫无压力,于是莫南柯乐得不露马脚,两个人脚下飞快,很快就到了一个两进两出的宅子门前。      这个宅子独立在一座山峰之上,匾额上是一个大大的“莫”字,而后周遭是一圈奇异的花纹。除此之外,上面并没与写其他的任何字。      他应当很久没来了,但是宅子一看就有人打扫,阶前一丝落灰也无。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少年主动走上前去,掐了一个法诀,解开了莫南柯的宅子门前的禁制,对莫南柯献宝一样的说道“师父你看,虽然你快百年都没有回来了,但是洵儿每天都会打扫这里的。”其实不是没有避尘珠,但是陈洵总是觉得,每天打扫师父的洞府,就能离师父近一些,再近一些。      少年的眼神亮晶晶的,闪得莫云柯有些哑然。一股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尼玛他遇上恋师癖了吧?原主是冰山没错的吧?小娘炮神马的和冰山是不会幸福的!!!      默默别开脸,莫南柯开始在心里哀嚎,少年,求放过…… ☆、刚想起来照照镜子的,一定不止我一个。   第四章。刚想起来照照镜子的,一定不止我一个。      莫南柯曾经对自己的容貌进行过无数种设想。      作为一个文艺腔的理工男,他曾经设想过,若是自己生在三国,就定当羽扇纶巾,书生意气。而若自己生在魏晋,就当宽衣广袖,诗书酒狂。若自己生在盛唐,那何妨白衣加身,占尽风流?      可惜,他生在二十一世纪,并且成了一个注定孤独一生的程序员,所以,他就只能是白衬衫或者各种T恤,加上始终是一个款式的在优衣库大量批发的牛仔裤,以及一个黑框眼镜和修剪整齐的指甲和头发。      他本身生的不差,但是达不到面目惊人的地步。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帅,却也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丑。再加上他在几个好友的督促和感化下,时常锻炼健身,终日沉浸在代码和文字的世界里,还来不及成为h漫cos一把抓的宅男,所以还算是时下流行的小帅哥的范畴。      莫南柯对自己原来的皮子还算是满意的,可惜他再满意,那副皮子也终归是过去式了。做了一番艰苦卓绝的心理建设之后,莫南柯终于决定……睁开眼睛。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刚想起来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叔也是醉了#   #尼玛原主把徒弟都养成了小娘炮,不会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个娘炮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求杀死渡劫期老祖的方法,叔要自杀,叔要洗牌重来!!!#      莫南柯的面前是一个一人高的水银大镜子。      他回到了自己府邸之后的第一年是就是沐浴更衣。虽然在水膜中的那几年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灰尘,而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体内的杂质和沉珂也是很少的,但是几年没有洗澡,莫南柯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连带着身上都仿佛痒了起来。      他的府邸之内原本是有几个小童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但是根据陈洵所说,他已经闭关了整整五百年,那些小童不是寿元已尽就是自己修行刻苦,再加上一些机缘,已经从宗门大比之中脱颖而出,进入内门修行去了。所以如今莫南柯府邸里伺候的,是陈洵三百年前捉来的几只山妖。      陈洵说的很平常,但是当他说起时间都是以“百年”为单位的时候,莫南柯还是默默的囧了。      终于莫南柯一个没忍住,端起那张得道高人的脸,对陈洵说道“为师终年醉心修行,尘事多有忘却。陈洵你今岁几何?”洵儿什么的称呼实在是让莫南柯倒牙,所以他还是称呼他为陈洵,关于他的姓氏,这是方才他们过来的路上,有内门弟子称呼“陈洵师兄”的时候,莫南柯才知道的。      听见莫南柯如此生疏的称呼,陈洵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水光,有些故作坚强的咬了咬唇,低声回道“徒儿今年两千岁有余了。”      莫南柯默默的汗了一下,决定不再探究自己的岁数。陈洵一个出窍期的修士都已经两千多岁,那么由此推断,他自己上万岁都有可能。因为越是往后,境界之间的阻隔就越是如同天堑一般,所需要的时间和机缘也就越发苛刻。这也是为什么此界灵力浓厚,但是真正修为高绝的却寥寥无几的原因。      热水很快就烧好了。负责伺候莫南柯沐浴的是山中的松树精,或许是因为本体是松树的原因,在浴室的热力蒸腾下,松树精散发出了一种冷冽的清香。莫南柯是不习惯有人侍候沐浴的,但是这香味的确怡人,索性就让松树精变成本体,在浴室的角落里待着。      渡劫期老祖的灵力精纯,就是在他身旁待着,妖类都会受益良多,所以松树精毫无怨言的充当了熏香的角色,变成了一根松枝,老老实实的在角落里待好。      莫南柯自己泡进了温暖的水里。周身被温暖的水流包围着,他紧绷的肌肉终于真正的放松了下来。他是变异水灵根,资质超然,若非如此,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其实,当陈洵说,他已经闭关了五百年的时候,莫南柯心里是有一种敬佩油然而生的。那种敬佩是对原主,也就是对他自己的。他穿来的时日算是久的了,终日为突破禁制而努力,日子过得相当辛苦。但是在原主漫长的修炼的时间里,这点时间只算是微末。莫南柯知道,这不是这个身体的第一次闭关,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自己,真的有勇气有毅力继续走下去么?捧起一把水洒在脸上,莫南柯静静的问着自己。没有人给他答案,而他自己想要得出这个答案也为时尚早。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莫南柯在宽阔的浴池中游了几步,到达另一个岸边。那个岸边竖着一块一人高的水银大镜子,施了法术,所以并不会蒙上水雾。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下,对于莫南柯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他要看清自己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从水中出来的瞬间,他闭上了眼睛。在镜子前犹豫了片刻,莫南柯还是决定把眼睛睁开。      眼前的那个男子很……美。      是了,是美。除却这个词,莫南柯很难想到其他的形容词。他的眉目并不凌厉,却却自带着一种凛然的威严。他不是水,而是终年不化的寒冰。莫南柯静静的和镜中的自己对视,只觉得那双眼眸中沉淀了万年的星辰更迭,岁月变换。      莫南柯不了解自己的过去,然而,他了解时间。他知道时间是多凶悍的东西,它用自身的流逝悍然的磨平一些东西,然后,又就下了一些东西。莫南柯知道,能够抹平一个人眼中所有的波澜,让他看淡生死看破轮回的东西,就只有时间了。      修长的拂过自己肉白的唇,莫南柯看着镜中的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湿润的长发滴下了水开,莫南柯抬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向后一拢,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显得他的容貌更加的触目惊心了起来。      莫南柯微微抬起了下巴,长臂舒展,靠在了浴池的边上闭目小憩。      陈洵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他一直知道自家师尊风神俊秀,但是这样直观的看见他的时候,却还是第一次。师尊一向严苛,陈洵自己也知道,若非自己的父亲当年在师尊突破的时候受波及而死,自己是没有资格拜在师尊门下的。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生怕做错。      这一次师尊出关,却给了他一丝奢望。      从前师尊从来都是目下无尘,仿佛永远高坐在云端之上。即使他卑微的跪在师尊脚边,师尊也只会厌恶的离开,对他扔下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而这一次,师尊不仅没有对他表现出厌恶的神色,反而关怀的询问他的近况和年龄。于是,陈洵心里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幻想。      是不是,这就代表着,他可以离师尊近一步,更近一步?      师尊沐浴许久未出,陈洵大着胆子接手了桃花精的工作,捧着准备好的新衣进去了浴室。      靠在浴池边缘的那人眉目潋灧,长发逶迤,真真的是绝顶的仙人之姿。陈洵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抑制了自己的呼吸,躬身将干净的衣物举至头顶,轻声对莫南柯说到“师尊,请更衣。”      莫南柯睁开了眼睛,微微的皱眉。其实他并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旁观。但是他并不是暴戾的性子,所以便没有发作,而是抬手接过陈洵送来的衣服,起身穿好。      #卧槽闹木长的头发分分钟就干了,灵力牌吹风机你值得拥有#   #一键换衣技能get?噢耶#   #作为一个大男人自带体香什么的真的好么?用松香掩盖体香什么的简直心累#      莫南柯正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府邸的宁静就被一声鹤鸣打破了。莫南柯挑了挑眉,走出了浴室。一只通体雪白,唯有额头带着一抹血一样的红。它在莫南柯府邸的上空盘旋,在看见莫南柯的身影的时候一声长鸣,冲他飞来。      那只仙鹤在距离莫南柯不远的地方翩翩落下,一阵灵力波动之后,体态纤细的仙鹤竟然化作了一只圆润可爱的小童。      扎着包包头的小童一步三颤的“滚”到了莫南柯面前,活像是一个肉嘟嘟的小肥球。莫南柯抿了抿嘴角,强自压抑住眼里的笑意。他是很怀疑的,若不是亲眼看到小童的仙鹤神态,他都要觉得这个小家伙的本体是小熊猫之类的东西了。      “拜~见~老~祖~”小童奶声奶气的对莫南柯问好,两个小肥爪爪几乎都交握不住。莫南柯府邸的桃花小妖没有见过莫南柯本人,被陈洵捉来困在这个府邸,几百年下来也就认了,之后便散漫下来。      她看见这小仙鹤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上前捏了捏这只小胖坨坨的苹果脸,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了两颗桃花蜜糖,塞在小仙鹤的肥爪爪里。      小仙鹤方才被捏得都快哭了,葡萄似的眼睛里凝上了一层水光。可是当收到那两颗一闻就很好吃的桃花糖之后,便很快破泣为笑了。甚至用自己的小胖脸无耻的蹭了蹭桃花小妖的手,妄图再讨两颗糖吃。      莫南柯看着他们笑闹,也并不生气。倒是陈洵忍不住对小童斥道“你是哪家养的仙鹤?所为何事?”      小仙鹤被陈洵一斥,骤然想起来自己此来的目的。悄悄绷紧了小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老练可靠一些。他又对着莫南柯拜了拜,呈上一张古朴的拜贴。      “听闻青霄老祖出关,我家老祖特意邀请您落霞峰一聚。”莫南柯的姓名鲜少有人知晓,即使是故友,也多以青霄称之。      莫南柯接过了拜贴,对小童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被人邀请了邀请了邀请了邀请了#   #马上就可以出去玩了~\\(≧▽≦)/~#   #关禁闭的日子终于结束鸟@( ̄- ̄)@#      欢乐的开始刷屏,莫南柯回转的脚步都快了几步。    ☆、这是个美丽的错误。   第五章。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这个邀请莫南柯的道友名曰松竹道人,但是因为他前几年突破了元婴,成为了出窍期的大能,所以他家的小仙鹤才以“老祖”称之。      莫南柯并不是将修为的高低作为交友的原则,况且若是如此,单单是心境的辖制就让他不可能达到如今的修为。按照小童和陈洵偶然交谈的话语推测,莫南柯发挥了自己码文多年的脑洞大开能力,脑补出了他原本和松竹道人的相交始末。      那大概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莫南柯灵地时打坐被心魔所误,幸而被路过的松竹道人灌下了一壶自酿的静心去煞的酒水,方才躲过了堕入魔道的危险。而他也因此和松竹道人欣然相交。抛却修为,松竹道人是渡劫失败,就地兵解的散修。然而兵解之后仍旧可以达到出窍期修为,其心性的豁达坚韧由此可见一斑。莫南柯与之结交,每每也多有进益。      这样以为宽和温厚的友人,光从小童和陈洵的交谈的之中,就让人心向往之。莫南柯穿越而来的时候就被水膜囚禁,用了几年时间才从中挣脱出来,因此对这次松竹道人的邀约也格外期待了起来。      莫南柯既已经点头应允,陈洵也不含糊,指挥着莫南柯府邸的三两山精有条不紊的为莫南柯打点行装。      修仙者的行装说来也是简单,陈洵不过是取过莫南柯从前出行就准备好的乾坤戒指,而后又呈上莫南柯洞府宝库的钥匙,恭请师尊挑选送给松竹道人的礼物。      松竹道人的请柬上写的很明白,这次相邀,一来是两人几百年未见,此次听闻旧友出关,又逢他特酿的松露凉酒出坛,所以特意邀请老友相聚,共品佳酿。而再来,却是一桩旁事。      和莫南柯的孑然一身不同,松竹道人尚有亲眷在世。他虽然已经踏入修仙的门槛,但是他修仙之时幼弟尚在,两个弟弟皆没有灵根,所以便各自娶妻生子。松竹道人虽然走上修仙的路途,但是因为与幼弟曾经相依为命,感情也是素来亲厚,所以虽然故人已逝,但是对他们的后代还是多有照拂。      松竹道人一脉修仙天分都很是有限,能够出一个他这样的出窍期老祖已经实属不易,而松竹道人本身灵根也并不绝佳,土木水三灵根,能够有如今的修为,和他自身豁达清明的心境以及多年苦修皆分不开。      这一次松竹道人邀请莫南柯,却是因为他有一个不知几代孙刚出生的嫡子被发现是水系单灵根。这样绝佳的好资质在他一脉之中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家族中的长老立即联系了松竹道人,希望可以将这个孩子从小养在他身边,将来在修真一途上也能有所成就,蒙荫家族。      松竹道人也惊奇自家居然有这样好资质的子弟。须知三千世界,此界虽然灵力颇为丰沛,但是天道平衡,此界中人也多半灵根驳杂,所以真正能够破碎虚空,坐地成仙的人也是极少的。      松竹道人虽然有心亲自教导这个孩子,但是无奈他是三灵根,而他的水灵根又最为纤细,所以并不善水灵根的修炼功法,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闻无上宗宗主出关,他一下便想起来,自己的这个好友恰好是水灵根,且是更为稀缺的变异水灵根,于是便动了心思。      他约莫南柯的时间,恰然是那个孩子的满月酒。在修真世家,最看重的便是方才出生和百日酒这两日。这两日中,若有修为高深的大能在孩子的内府植下一缕灵识,就能保佑这孩子在日后修行的过程中少受心魔侵害,减少堕入魔道的危险。自然,也是修为越高,效果越好。      灵识虽然并不会损害修真者本身,但是一个幼婴沾染的了自身的气息,难免就会染上因果,所以每一个这样做的人和婴儿的父母都会分外慎重。在修真界约定俗成,在孩子内府植入灵识,就说明认下了这个徒弟。即可将孩子带走,或者待他大一些再来正式收徒,那都要看修真者自己的意愿。      筑基之后的修士就可以缩地成寸,何况是莫南柯。将储物戒指套在手上,又扔进去几个仙果和一套小玉脚镯,莫南柯抱着小仙鹤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两个人须臾之间就到了松竹道人修行的松竹观。      #小胖坨坨好软啊,捏捏捏捏捏~#      #送小孩子小脚镯神马的,才不是叔的恶性趣味呢~#      #收徒=小包子出现=每天都可以捏小肉脸,给松竹道人点赞,噢耶~#      不得不承认,除了是种、马文作者和程序猿之外,莫南柯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他是孩子控啊孩子控。无论是甜美可人的小萝莉,还是胖嘟嘟的小正太,都狠狠的戳中他的萌点,当然,熊孩子什么的除外,毕竟作为一个寂寞的靠码文和写代码为生的叔叔,乖巧可人的小孩子才是他的爱。      小仙鹤虽然感觉有人在捏他屁股,但是看着莫南柯那张严肃且高冷的世外高人脸,便果断的说服自己“那是错觉。”在这样严肃认真活泼的氛围下,两个人从莫南柯的腾云上走了下来。      虽然很不舍得,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莫南柯果断的放下了小仙鹤。毕竟方才还能以小仙鹤不会驾云为借口,但是现在若是还抱着,的确是有些不像话了。这个时候,莫南柯对那个即将属于自己的小徒弟分外的期待了起来。      小孩子神马的,以后叔抱自己的徒弟,看谁能说出一个“不”来。      在心里傲娇了一下,莫南柯缓缓走入松竹观。      松竹观的门口,松竹道人已经静候多时。两个人相交日久,虽然百年未见,但是却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当看见松竹道人那慈善宽厚的面容的时候,莫南柯的心里涌动起一种欣悦。      那是,与君初相识,如有故人归。      松竹观的好酒已经备下。三百年的松露凉酒,取上好的松脂入酒,佐以松子研磨成的粉末。开坛就溢满了松树清冷的香气。而如今桌上的这坛,是松竹道人三天之前开启的。散尽了松脂本身的些微刺激,发挥了三百年光阴积淀下来的醇香,让人不觉沉醉。      松竹道人酿的酒没有用任何法术,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提升灵力的功效。但是到了莫南柯这个境界,任何外物的辅助都是微乎其微,这种回归对味道本身的追求才更让他欣悦。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感觉松露凉酒回味悠长的香味荡涤了肺腑。也并没有太多的客套,莫南柯从戒指中拿出了那几个仙果递给了松竹道人。      松竹道人本是顺手接过,他自然知道莫南柯送的东西都不会是凡品,但是那种入手就渗入肌理的灵力还是让他倏忽一惊。将手中的灵果拿到眼前细细端详了半晌,松竹道人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是……混沌之海的醒世莲花结出来的莲子?”      混沌之海传说是仙陨之地,素来是修士有去无回的地方。但是那里开出的醒世莲却是绝佳的炼器材料,而醒世莲子也是提升修为的上好药材。传说望城的一个老祖就是食了七颗醒世莲子之后直接飞升而去的。      而莫南柯就这样,随手的递给了他。      大约知道那是很牛的东西,但是莫南柯的目的却很单纯,无视掉松竹道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表情,莫南柯淡淡说道“恩,佐酒。”他不知道什么醒世莲子,但是送松竹道人这玩意的用意的确如此。      虽然用仙果佐酒什么的有些奢侈,但是在莫南柯眼里,其实那几颗少得可怜的果子还不如一碟子红油猪耳朵。      松竹道人也到底不是那些寻常修士,虽然有些惊诧于莫南柯的大手笔,但是也是哈哈一笑,便没有多言。既然莫南柯已经言明是佐酒,那么两个人就真的这样你一把我一把的伴着有些清甜的莲子将各自的半坛酒饮尽。      松竹道人终归验证了传说的虚假性,七颗莲子坐地成仙什么的完全是胡说八道,但是却的确是补充灵力,效果甚至好过那些回灵丹养气丹什么的。这样大的剂量服用,让他周身都感觉暖洋洋的,呈现出一种似醉非醉的状态,半响之后,竟然入定修炼起来。      莫南柯和松竹道人到底差了好几个境界,醒世莲子中蕴含的那些足以让松竹道人入定的灵力对他的影响却时分微末,他甚至一点感觉也无,只是腹中一点热气而已。      两人相谈甚欢,天色已经不早。莫南柯见松竹道人已经入定,便也不打搅他。反正松竹道人的族人都是靠近松竹观居住的,而松竹道人的气息他也认识,不必何人特意带领,稍稍将神识一扩,就能知道那孩子在哪。      莫南柯四散了自己的神识,将范围一点点的扩大。没有多远,在松竹观的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子里,莫南柯便听见了新生婴儿的啼哭声。      那孩子小猫儿一样低声的抽噎着,仿佛随时都要哭断了气一样。不知怎的,莫南柯的心便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又分出一缕神识仔细探查,果然发现那孩子身上有着微薄的松竹道人的气息。      想了想,莫南柯探查了一下那哭得很惨的孩子的灵根。结果让他微微皱眉,那孩子灵根驳杂,金木水火土一应俱全,竟然是五灵根。然而观其筋骨,竟然骨骼清奇,筋脉顺畅。      略一思索,莫南柯恍然明白了松竹道人邀请他的原因。大概就是为了这孩子吧,这孩子这样的资质,真是说不上好,却绝对不是不好。若是有人能够善加教导,未来简直不可限量。      况且,莫南柯知道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废柴五灵根,尼玛这是种~马文里标准的男主配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念一动,莫南柯来到了小包子的身边。       ☆、小包子神马的,最萌了。   第六章。小包子神马的,最萌了。      莫南柯瞬息之间就来到了那只小包子身边,因为他怕他慢上一步,那只红皮的小包子会哭岔了气去。      莫南柯的道,并非是无情道。即使是刚穿来的时候被“囚禁”的那几年,也只是让他更加平和了一些,而并没有消磨他全部的感情。所以,有一些柔软,始终都在莫南柯心中保存着。      可以看出那孩子刚刚出生不久,身上还是红彤彤的,眉眼什么的全部看不出来,整个人都是皱巴巴的样子。换句话说,就是……非常丑。      孩子身边并没有人照看,而且裹着他的襁褓布料也十分平常稀松,对比这家的境况,那布料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这让莫南柯的心中觉得十分诧异。按说松竹道人既然这样重视他,甚至不惜恳求故交收他为徒,生怕误了这孩子的修行,那么这个家族应当对这个孩子很重视的。毕竟修真和凡尘之间的差距,就宛若天堑之隔。一个寻常的人家出了一个能够触摸天的边际对的人,不说视若珍宝,也该小心以待了吧?      但是莫南柯转而一想,松竹道人生性淡薄明达,或许怕特殊的优待影响这个孩子修行,所以即使看出了这孩子的不凡之处,也不愿意大肆宣扬吧?这么一想通,莫南柯便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      #毕竟不是每个作者都像叔一样,把主角都看成是亲儿子#      #主角前期苦逼后期牛逼这个设定还是可以接受的#      #哎,小红皮包子会卖萌哎~#      莫南柯的心神很快就被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吸引了。虽然那孩子刚刚出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是仿佛感觉到了莫南柯的靠近,方才还抽抽噎噎的哭着的孩子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将大拇指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的吸了起来。看那神情,竟然是要睡过去。      小包子的身子被襁褓紧紧的裹住,小腿却不老实的瞪了几下,看起来简直像个会动的糯米团子。莫南柯一个没忍住,伸出了一根手指小心的拨弄小包子塞进嘴里的那只手,然后将它塞到襁褓里放好。      虽然没有养过孩子,但是莫南柯还是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很脆弱的,若是襁褓裹得不紧,是很容易着凉的。所以他虽然动作生疏,但是还是小心轻柔的将小包子的小胖胳膊塞到了襁褓之中,然后又严严实实的裹好。      仿佛是感觉到了莫南柯的疼爱,小包子在睡梦之中忽然嘴角翘起,形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那一刻,莫南柯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不知道怎么,那就是想对这个孩子温柔。不是那种看见幼小的东西而自然而然弥生出来的温柔,而是他想对这个孩子好,想给予他一些宠爱。即使这宠爱在他的成长道路中并不稀缺,在莫南柯自己的人生之中也并不是生平仅见,但是,他就是想对这个孩子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      恍惚明白了那些将自己神识植入幼小的孩童内府的修士的心情,那大概是一种眼缘,在那些孩子混沌未开的时刻。因为幼小,所以并不会趋利避害,也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怎样让人艳羡的机缘,只是近乎本能的亲近和喜爱。      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也许,这孩子真的跟自己有师徒缘分吧。莫南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小心的抚摸着新生儿幼嫩的肌肤。小包子已经睡着了,而且身体也很柔软,并没有太多的力气。但是他仿佛感觉到了脸上的抚触,所以小小的动了动,用脸颊蹭了蹭那根手指,鼻子里发出小小的哼声。      莫南柯忽的笑了出来,轻轻的摸了摸小包子还有些稀疏的头发,低声笑道“这么小就会撒娇。”其实他更想刮一下小包子的小红鼻子的,但是怕自己手下没有轻重,所以并不敢妄为。      毕竟,他是不能接受一个塌鼻梁的主角的。若是他一个不小心摁塌了主角的鼻梁,那这本书的作者岂不是穿进来拍死他?莫南柯一边想着,一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穿过来也算有些年头了,却一直少了一些真实感,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从写书的人,变成了其他人写的故事里的人。      耸了耸肩,将那些诡异的思想拍走,莫南柯想起了此行的正事。      他大概这的有一些感情用事。按说收徒而已,修真者到了莫南柯这个境界,有的早就已经开宗立派,收徒不知凡几。而莫南柯却仿佛对收徒这种事情并不热心,虽然也建立了门派,但是却只是留给了他们几本功法,任门人自行参悟。就连唯一的徒弟也是因为自身的劫云波及了旁人,而不得已许下的补偿。      而对于这个筋骨上佳,灵根却极差的孩子,莫南柯却上了心。他没有如同其他的人收徒之时,将灵识没入婴儿内府便罢,而是自己噬破指尖,逼出一滴灵血,滴在了那孩子的眉心。      灵血之中凝结了修士的修为,而境界越高的修士,灵血也越加精纯。到了莫南柯这样的修为,灵血之中甚至能够带上一抹灵魂的气息。莫南柯将自己的一滴灵血滴在了小包子的额头,一来可以达到所谓的结下因果的作用,二来却是可以缓慢的滋养他的内府丹田,抚慰灵力匮乏的五性灵根。      灵血生于修士紫府,流于玲珑骨周遭,珍贵异常。寻常修士百年修行也不过才能修出寸许,已经是仅次于心头血的存在。收徒而已,还不知那徒弟未来如何,尚且不知那孩子能否走上修仙道路,即使侥幸踏入修真门槛,也未可知能够走多远。贸然以灵血相赠,在任何修士眼中都是极为浪费的事情。      但是莫南柯并不在乎那一滴灵血,他没有广招门徒的打算,抛开陈洵那个属于原主的因果不谈,这孩子很可能就是唯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徒弟,所以下意识的,莫南柯选择了对这个孩子最为有益的方法。      温热的血滴滴在小包子皱巴巴的额头上,转瞬就渗入其中,只在他额头中留下一刃红痕。莫南柯虽然近乎本能的知道灵血的存在,也知道逼出灵血的方法,但是他却万万没想会留下这个后遗症。      伸出指尖蹭了蹭那一刃红痕,那痕迹却仿佛烙印在了那孩子的肌肤上,莫南柯蹭了许久,也没有蹭掉。      眼见着小包子因为额头的疼痛而被吵醒,“哼哼”了两声,却没有得到抚慰,而额头上作乱的手指力道越发的大了起来,小包子的哼声之中渐渐带上了哭音,眼见着就要哭起来。      莫南柯骤然慌了起来,连忙收回了手指,轻轻拍了拍小包子。      #天地良心,叔的确是想把他抱起来哄的#      #尼玛那么软的一坨叔不会把他掉在地上么?#      #宝贝儿你千万别哭啊,求放过嘤嘤嘤嘤#      仿佛感觉到了那人的慌乱和疼惜,小包子抽了抽鼻子,总算没有哭出来。莫南柯长输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来还有小礼物没有送给他。从戒指里掏出那个昆山白玉做的小脚镯,莫南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拆开小包子的襁褓,而是施了个法术,将脚镯直接带到了小包子幼细的脚踝上。      这个小脚镯上刻着藤蔓花纹,且可以随着小包子的长大而自动变大,始终贴合他的脚踝。莫南柯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这看着是一个小装饰品,实际上却是一件法器,能够保佑小包子百毒不侵,邪灵退散。      做完这些,莫南柯恋恋不舍的又看了几眼睡熟的小包子,但是理智还在,所以他克制住了现在就把小包子抱走的欲1望。毕竟,他即使再神通广大,作为一个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大男人,独自养一个没断奶的孩子神马的还是太困难了。      何况他初来乍到,千山还没有去闯,万水还没有去踏,马上变成回家带孩子的宅男神马的实在是可怜,权衡之下,把小包子放在他父母身边至少养到三岁神马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三岁的小包子什么的,最萌了#   #春天种下一个小包纸,三年以后会收获萌萌的小徒弟#   #宝贝儿你酷爱断奶,你断奶了湿虎就来接你~\\(≧▽≦)/~#      仔细确定了一下周围没人,莫南柯果断决定干一件他刚才就想干的事情。      夕阳一寸一寸的收敛着它最后的光辉,在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之中,长身玉立的白衣仙人微微俯身,将一个清浅而疼惜的吻烙在包在襁褓中的婴儿的额头。就仿佛,九天之上端坐的仙,第一次亲吻了这个红尘。      莫南柯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这家的前堂,正摆着三天三日的流水席,为的是庆祝他们的家主的拥有单系水灵根的嫡子举办百日宴。松竹道人俗姓“沈”,沈家亦全是名门望族,况且前些日子松竹道人曾经传来口信,说是请了渡劫期的老祖为家里的孩子种下神识。      这是百年难遇的盛事,沈家自然大加操办,甚至连一些皇族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渡劫老祖的风采。然而他们从日升等到了日落,却始终不见渡劫老祖的踪影。已经放出了风声,沈家家主骑虎难下,不得已抱着他刚满月的嫡子上山寻松竹道人询问一下缘由,然而却被告知,松竹道人偶得机缘,已经闭关入定了。      沈家这一天大起大落,到了晚上,每个人都筋疲力尽,沈家家主深觉丢脸,索性闭门谢客了。      所以,那个赶在嫡子百日出生,又仅仅是五灵根的庶子自然就被人忽略了。      时光荏苒,三年转瞬之间。 ☆、莫南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是后悔。   第七章。莫南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后悔。      时间是什么东西,三年又意味着什么?      对于曾经的莫南柯来说,从一个计算机的门外汉到会敲代码的程序员,这条道路他走了三年。而从一个和人争一口闲气所以冲动动笔的毛头小子到已然封神的种~马文大手,这条路他同样也走了三年。      然而,今时非昨日。对于如今的莫南柯来说,三年就仅仅一次短短的入定而已。      修仙者最是重诺,莫南柯既然已经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幼童单方面定下了“三年后拜师”的约定,那么莫南柯就不应该轻易闭关。因为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不容易入定,而他们一旦入定,岁月的更迭便是虚妄,千百年的岁月也可能只是弹指一挥之间而已。      但是莫南柯却还是入定了。不是不知道如今入定不是好时机,然而时机到了,由不得莫南柯反抗。      说来也巧,当莫南柯从沈家回来的之后不就,长日无聊,便随意翻了翻莫府之中的宝库。既然已经决定要收下那个孩子,那么莫南柯就难免为他算计一下未来。五灵根在这里的确有些棘手,但是好歹莫南柯算是在修真界顶尖的人物,总算也不是毫无办法的。      就在莫南柯为那自家小包子寻找天灵地宝改善体质的时候,偶然之间翻到了一个玉简。若说莫南柯府邸的宝库之中的玉简也不算少,上面记录了形形色色的功法,都是原主旧日寻来的。和那些刻好功法的名字和简略的用途的玉简不同,莫南柯手上的这块玉简上面并没有刻字,然而气息却是比那些玉简更加庞大恢弘的。      玉简这东西说起来玄之又玄,但是说白了也不过就和莫南柯曾经用惯了的U盘差不多。那些在宝库之中被罗列好的玉简就像是2G的U盘,而莫南柯手中的拿着这一块,却像是8G的。      微觉诧异,莫南柯将玉简贴在了额头上,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将一缕神识探入,玉简竟没有丝毫的排斥,就像是那东西就等在那里,等着他有一天从头翻阅起。      #我靠,这种神奇的东西召唤神马的那是男主待遇……#      #叔是立志要当男主金大腿的男人#      #根据种~马文的尿性,抢男主的东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啊喂嘤嘤嘤嘤#      然而想要再撤出神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莫南柯索性就静下心来,仔细看看那玉简里的到底是什么。      玉简之中,分明是一个人的的下笔所书,字迹工整严谨,一丝不苟。然而,那些文字烙印在莫南柯的眼中,就像是徐徐展开的一幅画卷,上面仔细描绘了这些年原主走南闯北的经历,还有一些修真的感悟和自己参详出来的机巧。      莫南柯一字一句的读着,就仿佛是和故友重逢,欣悦有之,感慨有之,心头的酸涩亦然有之。五味陈在过后,却是云淡风轻。他面前仿佛站着一个男子,与他一样的面容,眼中带着堪破俗世的冷漠,然后,和他在万花丛中缓缓一握手。      莫南柯知道,玉简上记载的那些东西他一样都没有经历过,然而却分明熟悉的,就仿佛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和那个男子十指交握的那一刻,莫南柯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是了,他不是旁人,那些纸上的陈墨勾勒的也不是旁人的旧事。无论是曾经用文字构架一个世界的莫南柯,还是如今睥睨天下,云端高坐的莫南柯,终归,就只是他自己罢了。      “吾生而为人,立于尘世,长于阡陌红尘,逆天而行,与天争得悠悠岁月。参浮生之道,聆听欢喜禅音,而得与天相搏之力。吾之仙途也,非长生无极,非长乐未央,而乃全力以赴,凡有一息未平而一念未绝,不可退也。”      那一本记录着原主生平的文字很快被读完了,写在最后的一段话却让莫南柯心血翻涌。      不可退也!不可退也!不可退也!      在玉简之内虚幻的意识空间之中,莫南柯用手指轻轻的拂过这四个字,千年的时光已经流转,他却透过手下深刻的墨痕触摸到那时候自己的心情。      世上只得一个莫南柯,他不是替代了谁,也不需要扮演谁,他知道坚定自己的信念,永不退缩,那么,便没有人能够打败他。      自醒来便盘桓在莫南柯心头的负累,终于在那纸上深深的痕迹面前轰然倾塌。那一刻,莫南柯感觉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堆积在他筋脉之中的灵力开始缓缓流动,凝涩的内府也开始从容运转。      他的身体吸收着四面八方的灵力,总觉得身体越发轻盈。而莫南柯不知道的是,方才自己度过了修士最可怕的心结,只是因为他自己刚进阶不久,体内的灵力尚且没有积累,所以并没有因此一举进阶。      只是,让莫南柯始料未及的是,他的神识进入玉简之中的“片刻”,外面却已经是三年有余了。他进自己的私库之后,陈洵便没有再来打搅他,直到后来他看自家师尊总不出来,才跑去查看缘由,见自家师尊入定了,便没有打搅。      陈洵是有心为莫南柯护法的,只是莫南柯入定不久,掌门亲自邀请陈洵监督新的弟子大选。大选为期五年,主要是需要有元婴以上的长老支撑法阵。陈洵身为尊主的弟子,修为亦是不低,无上宗之的四个长老之位还是有他一个的。虽然这一次他有心为莫南柯护法,却还是不得不监督宗门大选去了。      莫南柯正在体会那种“灵力”反复荡涤身体的玄妙感觉。他敏锐的感觉到,那不是单纯的灵力,而是夹杂着一丝更加庄重威严的东西。通读了那本玉简,莫南柯对于那丝丝缕缕的东西是什么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是……天地法则吧。      沉醉在这样玄妙的感觉之中,莫南柯有些舍不得切断自己和这天地的联系。然而,心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莫南柯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胸口,低头思索疼痛的原因。      忽然,他神色一凛,骤然想起了一件事。      #包子包子,叔盼了三年的小包子!!!#      #叔错了叔不应该忘了你嘤嘤嘤嘤~#      #宝贝儿你肿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随心动,莫南柯念头一生,人便消失了。他的目的地自然只有一处,陈河,沈府。方才他感觉到的疼痛,是因为当初留在那孩子眉心的灵血之中残留着他的魂魄的气息,一旦那个孩子有生命危险,那缕残念就会化为实体,保护那孩子一次。      而代价就是,莫南柯无论入定还是闭关,胸口都会感觉到疼痛。那是灵魂被撕扯的疼痛,饶是莫南柯的修为再深,也无从躲避。      一缕魂魄的气息而已,不至于对莫南柯产什么伤害,却能够提示他自家徒弟遇到了危险,怎么算都是自己合适一些。所以当时莫南柯想也没想便将那滴血滴入小包子的眉心,那个时候他还想,怎么说自家小徒弟也应当是沈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总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      如今,莫南柯知道,自己想的太乐观了。幸而,他准备的总还算是周全一些。      灵血的指引让莫南柯直接到达他家小徒弟身边。瞬息的时间,莫南柯却是心思百转。他在脑海里设想着小徒弟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哭?然而,他想的最多的却是,三年的时间,自家小徒弟会长成什么样子?      是鲜衣金冠群仆环绕的富家小公子?还是白衣青衫仙气盈盈的小仙童?性子是活泼淘气,还是故作老成?就仅仅是想着,莫南柯都被自己脑补出来的场景萌得心肝儿直颤。      心中的想法百转千回的萦绕着,然而身体却已经近乎本能的收敛了脚下的腾云,莫南柯如同仙人临世一般,从天上徐徐落下。      四下环视,莫南柯发现,他所在的地方是仿佛是松竹观的后山,虽然实在人烟罕至的野外,但是他却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劫匪或者刺客之类的人物,甚至连刀剑声也无。将神识扩大,同时感受着灵血的方位,莫南柯很快就确定了小包子的位置。      松竹观的后山有一个莲花池,池水有三四个成年男子那样深。莫南柯在池边一扫,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只有一个三四岁的男童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池边,他们身后还簇拥着一众家奴。      莫南柯是喜欢小孩子的,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孩子脸上的时候,他们脸上尚且残存的那抹残忍又肆无忌惮的微笑让莫南柯皱眉。      那样的神情,就像是莫南柯小的时候,看邻居家的孩子把刚出生的田鼠扔到沸水中杀死的时候的样子,既有一些孩童因为无知而产生的残忍,又带着一种隐约的暴虐得逞之后的快慰。      那样的神情曾经让莫南柯不寒而栗,而如今,即使他心性坚强至此,也仍旧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年纪较小的那个孩子笑着,却还带着些许不安的拉了拉身边大孩子的衣袖,小声问道“表哥,他怎么不浮上来了?”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骤然提高了声音“不会是……死了吧?!”      那个十多岁的少年安慰一样的将小孩子的脸按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戾。他嗤笑一声,说道“那个小贱、种命大着呢,表弟你不用担心。”      到了这一步,莫南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沾着他灵魂气息的灵血吸收着他的灵力,用以维持实体。莫南柯最不缺少的就是灵力,所以毫不吝啬的输送着,因为他知道,那一滴灵血正在为自己的小徒弟保命。      心里涌起无法平息的愤怒。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小徒弟,自己打算捧在手心里仔细教养的小徒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却忍受了这么多的糟蹋和欺辱。      若是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那他修什么仙      若是此生需要忍受旁人欺辱方才得以苟活,那他还求什么长生?      若是自己的倏忽害那孩子吃了这么多苦,那他还配当什么师父?      一向与世无争的莫南柯心火骤起,四散的威压让湖边站着的人全部腿软跪地,而那个少年应该也踏上了修仙之路,所以感受到的莫南柯的威压最为明显,等级的碾压让他骤然喷出了一口血来,爬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而天边的云雷仿佛也感受到了莫南柯的震怒,呈合围之势迅疾的向此地围拢而来。      士之一怒,流血五步。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尊主一怒,则天地为之色变矣。    ☆、卧槽,被小徒弟拉衣襟了~   第八章。卧槽被小徒弟拉衣襟了~      乌云在莫南柯的头顶迅速的聚拢过来,夹杂着雷霆之声。莫南柯从来不曾如此严酷的对待两个孩子,但是这一次,这两个熊孩子的确有几分踩上了他的底线的意味。      特别是在莫云柯看见松竹观的后山的莲花池中,那个几乎要被池水没顶的小小身影的时候,莫南柯简直出离愤怒了。      莫南柯今天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白衣,宽大的广袖一挥便卷起了熊熊烈风,那个三四岁的孩子被刮得脸上生疼,无助的看着周围已经东倒西歪的仆人,再看看口鼻皆血的表哥,他终于在巨大的恐惧和身上的疼痛的双重胁迫下大哭了出来。      而在另一边,一个和莫南柯一模一样的身影从水中缓缓走了出来。三四人那么深的水池随着那人的步伐而自动向两边涌去,仿佛为他劈开了一条道路,并且形成了台阶的形状。他缓缓的拾阶而上,脸上的神情恍若冰霜。      那人走到了莫南柯身边,将怀里抱着的小小身影交给他,然后便倏忽化作一缕青烟——莫南柯留在小徒弟眉心的一缕灵血,在抽取了莫南柯身上的灵力之后,完成了他的任务,自然烟消云散了。      莫南柯已经顾不上发怒,随手拈了一个法诀,便小心翼翼的将小徒弟抱在了怀中。怀中的小生物很小很软,轻的简直不像是三岁的孩子。莫南柯的手指轻轻的拂过那个孩子的眉心,自己当年不慎留下的一刃红痕鲜艳如昨。      他几乎不敢确定,这是当年那个萌得自己心肝儿直颤的肉团子。莫南柯很难想象,是怎样的生存环境,才能让这个孩子变得这样轻。将自己晕迷的小徒弟抱在怀里,莫南柯冷眼扫视着那两个人。      这样的目光一扫,莫南柯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沈家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那两个孩子当中,大一些的那个是金火双灵根,这样的资质在此界已经算是上佳,而那个小一些的更是不得了,是水性的单灵根,这样的资质在此界也只比莫南柯自己的变异水灵根差上那么一点罢了。      对比自家小包子的可怜的五灵根,估计任何家族都会偏袒前两个人。世道如此,莫南柯不是不可以理解,然而所谓的理解,却也不代表着他就可以因此原谅。      是真的不发原谅,否则莫南柯那个随手丢出去的法诀不会带着杀招。渡劫老祖带着杀招的法诀,若是松竹道人全力以赴的话尚且只有一线生机,一个刚刚炼气的少年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在此之前,莫南柯从来不相信自己会为了谁去主动沾染鲜血。他如今是渡劫期的修为,这一路上不说踏着旁人的尸骸,但是若说双手一次也没有沾过血,那么他自己都是不信的。可是作为一个从小讲信守法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莫南柯从来没有想过去主动杀人。      只是,上一次闭关之后,他的心静也有所提升,因而越发的接近这个世界。是接近这个世界,而不是接近原主。莫南柯适应的是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而不是原主的任何一种性格。      因为,莫南柯已经知晓,“莫南柯”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又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些完全都应该他自己去诠释和演绎,根本就无需模仿。      法诀已经劈头盖脸的向那两个吓傻了的孩子压了过去,两个人面色死灰,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分明是等死的姿态。      这个时候,天边忽然扔过来一个玉佩,那面玉佩在两个孩子面前变大,将他们两个严严实实的遮在了背后。莫南柯捏出的法诀转瞬而来,击打在与配置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而后那串仿佛带着篆文的金光在击打在玉佩上,然后金光坠入泥土,最终消失不见。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法器能够完全阻隔莫南柯的攻击,那块玉佩之所以能,是因为那上面的气息好莫南柯同根同源,或者说,根本就是上面布满了莫南柯的气息,法诀认出了它,所以攻击自动减弱许多。      远方一人驾云而至,如同一刻流星一般迅速的坠入此地。他在莫南柯面前站定,依旧是一派道骨仙风,却多了几分圆润和从容。这人,正是三年前因为莫南柯带来的几粒莲子而倏忽入定的松竹道人。      而今,他虽然没有突破,但是在入定的时候仿佛梦一般走过红尘,这感觉实在是微妙。红尘道场之中走一轮,让他的心境平和许多,整个人也愈发的慈眉善目起来。      松竹道人从入定中醒来,正要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扰醒。若只是强烈便罢了,分神期的老祖举止之间若无特意收敛,都会有这样强烈的波动。然而,着波动之中还隐隐应和了天地,这就让松竹道人意外甚至惊悚了。      唯有修真界的大能能够做到如此,而松竹道人认识的人之中,能够做到如此的就只有莫南柯了。      而且,这样剧烈的波动,分明是招式中带了杀招。想到此地是松竹观,方圆数十里之内都只有沈家的人,那么莫南柯发怒的对象,就只可能是沈家人了。到底是自己的同宗同族,松竹道人无法坐视不管,所以他立刻循着那灵力波动,找到了莫南柯。      松竹道人到了的时候,已经晚了。莫南柯杀招已出,无人可阻。松竹道人定睛细看惹莫南柯生气的那两个人,却意外的发现这分明就是两个小孩子。再仔细一看那两个孩子,松竹道人表示……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师徒两个相杀这儿是要闹哪样啊?#   #喂……青霄你放开那孩子,这是你的徒弟啊徒弟啊徒弟啊#   #管,还是不管,这是个问题。##      莫南柯的那块玉佩是当年松竹道人救了他之后他留下的,代表着莫南柯的一个承诺。   眼下这种情况就用掉,松竹道人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却无可奈何。毕竟是他的子孙,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玉佩抵挡了莫南柯的法诀,而后应声而碎。      “手下留情,青霄,手下留情。”松竹道人乘着云雾,从天边飞速而来。      莫南柯一心安抚着怀里的小包子,本就没有再出手,这时候听见松竹道人的声音,也就顺势停回头。他也实在是想问一问松竹道人的,就是沈家的旁人不懂这孩子的重要性,那费尽心机为他寻找机缘的松竹道人也不至于放任那些人这样挫磨一个孩子。      这个时候,在他怀中苍白着一张小脸,眼睛紧紧的闭着的小包子忽然低低的抽噎一声,细瘦的小爪子紧紧的拽住莫南柯的衣襟,把只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小脸深深的埋到莫南柯的胸口。      这个人他不知道是谁,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却让他觉得温暖而安心。仿佛这些年,他就是在这个人的守护下长大的。      而刚才他被所谓的哥哥和表哥扔到莲花池里,美其名曰教会他游泳的时候,也是这个人将他从必死的绝望中拯救出来的。      虽然忽然觉得很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这个人把他扔在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这个人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给自己取一个。但是他太累了,又冷又怕,就在这个人温暖的怀抱里睡一下吧。      我是好孩子的,我会乖的,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抛下我?      怀里的孩子紧紧的抓住了莫南柯的衣襟,就仿佛捉住了他拥有的一切。      松竹道人已经看清了莫南柯怀里的孩子,那几句“青霄你教训徒弟也不能下杀招啊”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一定是他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他的那个水系单灵根的几代孙身上根本就没有莫南柯的气息。但是莫南柯一诺千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那么断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松竹道人的神识再探,果然在莫南柯怀里的那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莫南柯的灵血的味道。      来不及惊叹莫南柯收徒的大手笔,松竹道人真正惊诧的是这个孩子惨不忍睹的资质。金木水火土,竟然是五根驳杂。      “这……”松竹道人哑然的看着莫南柯,实在想不通这之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莫南柯看着松竹道人纠结的神色,忽然心头一动,指着那个趴在地上痛哭的小孩子说道“你三年前拜托给我的……是这个?”      松竹道人看着那个嚎啕大哭,涕泗横流的垂髫小儿,忽然有些不想承认了肿么破?然而到底是他自己的子孙,松竹道人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小声嘟囔“水系单灵根,多好的苗子。”      莫南柯冷笑一声,余怒未消下本就极妍的面目更有了几分凌然的气势。他瞥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冷声说道“恃强凌弱,不顾血亲,就这样的心境,怎么样的资质都没有用。”      松竹道人虽然暗暗赞同莫南柯的说法,但是仍有所犹豫的说道“可是,这孩子的资质……”五灵根的孩子交给渡劫老祖当徒弟,怎么说都有些拿不出手。      莫南柯的笑意更冷,却带上了几分傲然。摸了摸安然睡着的小包子的脸,莫南柯对松竹道人挑了挑眉,说道“怎么?怕我不会教徒弟?”      松竹道人张了张嘴,终于说不出什么了。叹了一口气,将趴在地上大哭的小童拎了起来,叹息了一声“是你没那机缘,终归强求不得。”然后便驾云离开了。      至于那个十多岁的孩子……又不是他的嫡系血脉,他才懒得理。      看着松竹道人走远,莫南柯脸上才忽然出现了一丝温柔和疼惜,紧了紧抱着小包子的手,莫南柯轻笑一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就低声说道“走吧小东西,以后跟着师父过,师父会对你好的。”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傻,却还是笑了。      #有一种求婚的感觉是叔坏掉了么?#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包子到手了^ω^#   #从今天起开始养包子了,艾玛好星湖~\\\\(≧▽≦)/~#      用宽大的衣袖掩住怀里的小包子,莫南柯也腾云而起。    ☆、他有个傻徒弟,但是却让他心都疼了。   第九章。他有个傻徒弟,但是却让他心都疼了。      莫南柯自己的府邸中,有莫南柯亲自设下的禁制,没有他的允许,就连陈洵都不能进入。非关猜忌,只是这是莫南柯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后产生的天然的放人之心。修仙险恶,与人相斗,与天相斗,他从来都不曾掉以轻心。      好歹,他原本也是尘世中打滚了许多年的人,好歹,他原本就是最容易脑补各种阴谋的种~马文写手。      但是当莫南柯抱着这个他怀里的孩子来到他的府邸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那孩子的手指上取一滴血滴在门口的禁制之上。门口的禁制发出淡粉色的柔光,带着淡淡的血气,却证明了记住了这个孩子的气息,从此以后,他出入莫府将如同莫南柯一样,不受到任何限制。      将那孩子抱到了自己的寝殿,莫南柯轻轻的将他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身下躺着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柔软床榻,可是那个极为疲累的孩子却睡得并不安稳,反而有些惶急的伸出小手,在半空中乱抓。      明明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可是那双想要捉住他衣襟的小手却并没有停下来。大概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抓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莫南柯眼见着自家小徒弟在昏沉的睡梦中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本来就是那么一小丢丢,再让他哭下去,岂不是更长不大了?莫南柯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包子只有一点点软嫩的肉肉的小脸,索性也翻身上床,将小小只的包子围抱在怀里,伴着他一起轻轻阖上了眼睛。      他有的时候其实觉得自己很矛盾。明明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性子,但是却可以为了怀里的这个那样残酷的对待另一个。而更让莫南柯觉得诧异的是,如今冷静下来,他亦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那大概真的是一种偏爱了,用一颗不公平的心对待这个世界,而不是以神的视角平等的爱着这个世上的人。      可是那又怎样呢?这个世界上又哪里存在真的公平的事情?他只要专心对自己想要善待的人好就足够了。      一梦酣甜。      两个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莫南柯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家小包子大大的黑眸偷偷的掀起了一条细缝,偷偷的瞄着他。一发现他醒来,小徒弟的眼睛就立刻闭上,做出一副“我在睡觉”的状态。      莫南柯也不点破,反而饶有兴味的观察着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一小团。那孩子长得实在是好看,明明是蓝孩纸,却有一双纤长的睫毛,不卷,但是异常细密,垂下了的时候会投射下来一小片阴影,显得无辜又精致。而他的唇是饱满的红色,点缀在奶白的肌肤上,端得是一副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      而莫南柯最喜欢的,却是小徒弟的眼睛。稚龄的小儿的眼中却仿佛藏着星河,清澈而童稚的映出沧海桑田的无声变幻,仿佛他眼中盛着的,不是摇摇欲坠的泪水,而是绚丽的流年。      真真是小仙童一样,有心捏一捏小徒弟的小脸,但是又不想失了为人老师的尊严,莫南柯无意识的搓了搓手指,随后便坐了起来。他昨夜和衣睡下,今早起床的时候也并无洗漱,掐了一个法诀,就连同怀里的小包子都周身清爽了起来。      翻身从寝殿的床上走了下来,莫南柯随手束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俯身将一脸无措的坐在床上的小包子抱了起来。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重量,莫南柯轻微的皱了皱眉。太轻了,简直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怯生生的伸出小手搂着莫南柯脖子的小包子看见了他的神情,立刻误会成他讨厌自己,眼中蓄起了一层泪水,却咬着小小的嘴唇不肯让它掉下来。      这样有些嫌弃的表情,他早就习惯了不是么?照顾他的老仆妇曾经说过,他是不祥之人,他出生的那天,沈家颜面扫地。所以他娘才被他克死,所以他爹才回将他扔在后院不闻不问,所以他的嫡兄才光明正大的欺辱他。      所以,不能哭的。即使哭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你的。      紧搂着莫南柯的脖子的手慢慢的放开,小包子的脸上浮起了一种倔强的神色,低着小脑袋不再说话。虽然他不知道如果被这个人抛弃了他还能去哪里,但是,他下意识的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哭。      莫南柯看着小包子变化的神情,心里会然有些悄生生的疼。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遇到了什么,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他明明是希望自己的小徒弟健康快乐的长大,在父母跟前享几年天伦才将他留在沈家的。可是如今的情况是,这孩子分明在沈家受过许多的苦。      举事无悔。      莫说是有如今修为的莫南柯,就是曾经的莫南柯都信奉这个信条。可是如今,莫南柯的心里的确有淡淡的悔意。      微微叹了一口气,莫南柯伸出一只手抱住小包子,另一只手拂过他的小小的却倔强的挺直的脊背,将他的小脑袋慢慢的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悔之无用,他能够做的只是在未来的很长的路上带着这孩子一起走。      并且,让他享受着疼爱的长大,忘却那些印刻在他生命最初的三年的人事薄凉。      僵直的脊背渐渐的柔软了下来,莫南柯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绝白如玉的手指带着微凉,细细的拂过那孩子细软的头发,莫南柯问道“沈家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或许是这并不温暖却轻柔的抚慰起到了作用,方才还如同受惊的小兽一样的孩子渐渐的平和下来,收敛了方才的爪牙。听见莫南柯这样问,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色,有些胆怯的问“什么是名字?”      紫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莫南柯,小包子的神情又无辜又惹人怜惜。      忽然想起这还是三岁的稚童,许或并不能很流利的和人交流,莫南柯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问道“就是……平时沈家的那些人平时怎样称呼你?”      这回小包子显然是听懂了,嫩声嫩气的对莫南柯说道“崔姨叫我小东西,沈辕和沈楠他们叫我贱、种”这个时候,小包子又浮现出了一点疑惑,偏过头侧着脸对莫南柯问道“什么是贱、种啊?”      心头火起。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形容莫南柯此刻的心情的词语。      他的脾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是到底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三五年,所以还是很能够克制自己的怒火的。但是这一段时间,他却总容易在有关自己小徒弟的事情上动怒。      莫南柯只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的骨肉。他没有经历过后宅的生活,并没有那么明确的嫡庶观念。在他的意识里,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应该受到父母的关怀和疼爱的。如果连这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把那些孩子带到这个人世间受苦?      面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神,莫南柯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心疼。修行数年,又习冰系功法,虽然并不是参无情道,但是莫南柯的确越发冷漠,情绪鲜少波动,整个人也愈发凌然不可侵犯起来。      这样直白而柔软的心疼,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流露过了。      坐在他怀里的孩子静静的看着那个目中无一丝烟火气的男人流露出一种他从没有见过的神情,此时他年龄尚小,并不能理解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那人的眼神让他温暖而舒适。      此刻他并不知道的是,在后来的许多年,他却会为了让自家师父流露出这种感情而故意撒娇弄痴。      轻轻的拂过稚而额前的碎发,莫南柯轻声说道“没关系,从此以后,你叫沈淮安。”淮安本来是莫南柯为自家小徒弟想的道号,未曾想沈家对这个孩子的忽略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所以他索性将这个道号冠上“沈”这个姓氏,变成了这孩子的名字。      沈,不是陈河沈家的沈,而是松竹道人的沈。到底是老友,虽然沈家苛待这个孩子,但是他并不想武断的切断这个孩子和沈家的联系。      而淮安之名,淮者,至清之水也。安,乃一世长安。淮安二字,是莫南柯对自家小徒弟的期许,他希望这个孩子容止端正,为人清澈刚正。仙途险恶,存存险阻,但是莫南柯却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一世长安。      莫南柯明明三年前和这只小包子只是一面之缘,三年后也只是短暂相交,但是却有一种“为人父母者,为子女一声计”的心情,相交日浅,却被他勾起了一片慈父心肠。      沈淮安奶声奶气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好几百遍。完全是小孩子得到了好玩的玩具,所以舍不得撒手的模样。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莫南柯怕他伤到嗓子,方才伸出手指轻轻的按在沈淮安软嫩的唇上。      小小的唇被微凉的手指按住,沈淮安下意识的舔了舔,扑闪着大眼睛里方才还是惶恐和泪水,这会儿却盛满了让人内心柔软的笑意。      感觉到指尖的一点濡湿,莫南柯反手刮了刮沈淮安的小鼻子,将他往怀里抱了抱,冰霜也是的脸上虽然并没有笑意,但是那双眼中分明就是纵容和宠溺。      “走吧,为师带你去吃饭。”没有忘记自家小徒弟还没有修为,莫南柯早就吩咐了府邸中的山妖准备了适合三岁稚儿吃额饭菜。      沈淮安乖巧的伏在莫南柯怀里,小声的问道“什么是为师啊?”      莫南柯愣了愣,没有想到这孩子会提出这个问题,但是仍旧很认真的为他解答“就是师父,师父就是以后教你本事,看着你长大的人。”      沈淮安的眼睛亮了亮,伸手依旧搂住莫南柯的脖子,继续问道“长大之前师父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么?”      莫南柯点了点头。      “长到多大呢?”      被忽然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技能”的小徒弟逗笑,莫南柯想了想,耐心的回答“修为比师父高了,你就长大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修为,但是沈淮安的眼睛却更亮了。小小的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他不想离开师父,所以……就永远不要长大好了,这样就能一直和师父在一起了。      这一天莫府的青石路上,白衣男子抱着怀里的小小稚童,那画卷美得让人不想说话。 ☆、每个想把徒弟养得白胖的湿虎你都伤不起。      第十章。每个想把徒弟养得白胖的湿虎你都伤不起。      莫南柯抱着沈淮安小包子一路走到了府邸的花厅。他已经辟谷多年,府中的其他奴仆婢女也都是山中精怪,所以府中根本就无人进食。但是自家的小徒弟显然不同,莫说他如今没有修为,就是有修为,莫南柯也不会让自家小包子贸然辟谷。      沈淮安在沈家的处境的确尴尬,生母虽然是伺候沈家家主长大的丫鬟,也被沈家家主抬成了良家贵妾,但是妾终归还是妾,何况那个可怜的女子拼死生下沈淮安的之后便撒手人寰了。而沈家家主因为嫌弃他出生的那天沈家在众人面前丢了一个大脸,所以觉得这孩子生来不祥,就将他丢在后院不闻不问。这样的情况下,沈淮安能够吃饱就是不易,更不谈什么营养。      这也就是为什么,莫南柯看到的沈家那个比他家小徒弟早出生百天的嫡子却比自家小徒弟大了两三圈不止。      莫南柯将沈淮安抱在怀里,一只手拖着他只有一点点肉感的小屁股,另一只手仔仔细细的探查着这孩子的筋脉,半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孩子虽然有些微的羸弱,但是并没有影响他筋脉的生长,一番探查下来,莫南柯已经发现,自家小徒弟不仅筋脉通畅,而且强韧程度简直和他瘦弱可怜的身材不成正比。      虽然还没有踏入修真的门槛,可是自家小徒弟的筋脉已经可以抵过一个练气三层的弟子了。      #艾玛,这果断是男主待遇么?#   #看着自家小徒弟废柴逆袭神马的,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呸呸呸,我们家小徒弟才不是废柴,他就是……恩,天才得不太明显!!!#      筋脉强韧在修仙之路上是绝佳的好事,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天才都折损在筋脉纤弱上了。然而,饶是这样,莫南柯也仍旧不准备现在让自家小徒弟辟谷。      一生那么长,有那么多的风光还没有领略,尘世之间的甘美与苦涩还没有来得及体会,莫南柯并不准备从一开始就逼迫自家小徒弟修炼。      这些年来他自己也始终都在坚持不懈的修炼,而在修炼的途中也总是有一些心得的,特别是在莫南柯发现,自己的修炼进度似乎比曾经那次闭关之前快了许多的时候。夜深细想,莫南柯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明悟。      曾经的莫南柯终年醉心修行,不理尘世,因为“不识”而无垢,所以才一心向道,故而强大。而如今的莫南柯,好歹曾经红尘打滚,商海浮沉,如今仍旧能保持心境的澄澈,是因为他已经“历尽”。因为全部经历过,所以并不觉得迷惑。心性的高低一眼可见,心境高了,修为自然也就增长得快了。      是以莫南柯并不准备将自己的小徒弟带上一条修无情道的路,虽然那样的一心向道会使修为增长快些,对于沈淮安这样的五灵根也最合适。但是,若是连情都没有了,成仙还是不成仙,那还有什么意思?所以莫南柯要让沈淮安食五谷,尝百味,看百态,观众生。这样的人生才有一些况味可言。      莫南柯的府邸中的桃花精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灵谷和菜蔬,并上一些鲜美肉食。考虑到沈淮安年龄尚小,莫南柯特意嘱咐了桃花精不要准备那些不好咀嚼克化的红肉,而是选用了一些软嫩的鱼肉交由后厨的柏树妖烹调。      ——莫南柯的府中并没有动物成精的山妖,只是一些植物。因为莫南柯生性喜洁,陈洵怕捉来那些动物气息难免腌臜,冲撞了师尊总是不好的。莫南柯对此并无疑议,左右他也并不需要旁人照顾。      但是有了自家小徒弟之后,莫南柯不得不为陈洵的做法点一个赞,动物即使成精,生性依旧带着一些凶猛,这些凶猛莫南柯自然不放在眼里,但是当他府中有一个稚龄儿童之后,就不得不小心为之了。反观那些植物成精的山妖,性子多半是柔顺甚至有些木讷的,对小徒弟的安全并不会造成威胁。      将小徒弟轻轻地放到摆好的小蒲团上,莫南柯自己也在旁边盘膝而坐。如今他府中的装葺多半有一些魏晋之风,一方矮桌,上面放着一色鲜美的饭食,却独有一副碗筷。      莫南柯将小汤匙放到了沈淮安的手上,自己却执起了筷子,划下一小块鱼肚处软嫩的无刺的肉,沾上了一点鲜美微咸的汤汁,莫南柯将鱼肉放在了沈淮安面前的小碟子上。      “自己吃。”瞥了一眼眼巴巴瞅着自己,分明一副“求喂食求抱抱”的小模样的小徒弟,莫南柯抑制住自己想要满足他的冲动,将已经夹起的鱼肉放下,生生别过脸去。      他没有忘记,严师出高徒。      虽然小徒弟黏自己神马的很美好,但是让小徒弟学会自立神马的,也同样重要。毕竟修仙一途难免形单影孤,他固然想要护这孩子一世安康,但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如果这孩子那样依赖自己,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下去呢?      沈淮安看着面容清冷的仙师,再三确定了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撒娇。细白的小牙齿咬了咬艳红的唇,半响之后才用细小的手指抓着银质的小勺,切下一小块鱼肉,塞进嘴里默默咀嚼。      寒潭生长了十多年的银鱼自然滋味鲜美,沈淮安鼓着腮帮吃着这从未尝过的鲜甜,忽然眼前一亮。用小勺舀起一小块鱼肉,沈淮安巴巴的将它凑到莫南柯嘴边。      莫南柯正在给小徒弟夹一筷子远处的蔬菜,感觉唇上一凉,低头一看,就看见自家小包子伸长了小胳膊,努力将一小块鱼肉喂给自己,葡萄样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的光。      #萌值爆表*罒▽罒*宝贝儿你这是给湿虎会心一击呐#   #我家小徒弟怎么可以闹木懂事,闹木让人心疼#   #嗷嗷嗷嗷,放心吧宝贝儿,湿虎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强的人的,五灵根神马的都不是事儿╮(╯▽╰)╭#      心里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填满,莫南柯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微微低下头,将那一小口鱼肉吃到口中。      沈淮安这一顿饭也吃的很满足。虽然师父并不会喂自己,但是却总是为自己夹远处自己够不到的菜。并且,他用自己的小勺子舀起饭菜凑到师父嘴边的时候,师父总会的吃下去。师父虽然没有笑,可是目光好温柔好温柔。      唔,已经很满足了不是么?沈淮安痴痴的笑了起来。既然师父不喂自己,那么以后自己都去喂师父不就好了~师父吃饭的样子也好漂亮好漂亮呢。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莫南柯特意吩咐的灵食不会在沈淮安身体里留下沉珂,反而会化为灵气缓缓的滋养他的筋脉。沈淮安如今还没有入道开始修炼,但是这些灵气荡涤他的筋骨却还是很有益处的。      一餐罢,莫南柯开始准备教沈淮安修炼之法。如今他年岁尚小,正是修仙的最佳时期。太过艰深的体悟并不适合这个年龄的孩子。莫南柯虽然笃信自家小徒弟有过人之处,但是也并不想揠苗助长。      拉起沈淮安的小手,莫南柯小心翼翼的输入了一股灵力。沈淮安只觉得周身弥漫起一种寒凉,虽然有些冷,但是四肢五骸都是舒适。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家师父,小包子嘟起小嘴奶声奶气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师父?”      莫南柯手下动作不停,轻声说道“闭眼,这是为师的灵力,你记住这灵力走向。”也不知道三岁稚童能不能将周身的走向全部记住,莫南柯特意放慢了速度。      沈淮安听到了莫南柯这样说,也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两撇小眉毛皱起,仔细的感受着身体中的冰凉走过身体的路线。师父说的话,他都会好好记住的,他会很乖的,所以师父不可以抛下他。      毫不吝惜自己灵力的输出,莫南柯一遍一遍的用灵力游走在沈淮安的筋脉之中,甚至在自家小徒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灵力之后,更加费力的将灵气深入沈淮安的内府。      沈淮安还是没有修炼的肉体凡胎,内府之中也是空荡荡的,唯有五根纤细的灵根在内府可怜兮兮的缠绕着。莫南柯自身是变异水灵根,每每自视,总有一根粗壮的树根状物在他内府深深扎根生长。大概“灵根”之名,也是因为灵根和树根形似而得名吧。      莫南柯以神识探视着沈淮安的内府之中纠缠在一起的五灵根,自己的水性灵力萦绕在它们周围,却只有很少的部分被沈淮安的水灵根吸收。其余的部分,似乎被什么排斥着。      五行相生相克,莫南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也许,解开这些纠葛,让灵力入体各自吸收,互不干扰,小徒弟日后的修为就会容易很多了吧?      莫南柯只能这样猜测着,因为五灵根的修炼方法根本就没有先例可循,或者说,整个修真界没有人肯这样为一个五灵根费心。所以关于小徒弟的修炼方法,他也只能自己慢慢摸索着。      收回了探入小徒弟体内的灵力,莫南柯开始细细推想。苦思许久,莫南柯中午确定这样的方法似乎可行。      摸了摸沈淮安细软的发旋,莫南柯轻声问道“为师有一法,你可敢试?”成功了的话,日后这孩子不说资质超群,但是也是上佳的修炼速度。可是若是失败……就是灵根毁尽,再不能修仙。      沈淮安盯着莫南柯骤然严肃的面孔看了半晌,坚定而又全然信赖的点了点头,他说“嗯,我听师父的。”      莫南柯望着那双澄澈的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小徒弟的头上,开始灌输灵力。 ☆、我家小包子自带金手指。   第十一章。我家小包子自带金手指。      莫南柯将灵力凝成一缕细流,缓缓从沈淮安的头顶向他周身灌去。冰凉的灵气游走在小包子的筋脉之中,略带强硬的破开那些些微的桎梏,缓缓的向沈淮安的内府涌去。      曾经留在沈淮安眉心的那滴沾了莫南柯灵魂气息的灵血终于发挥了它的余热,三年的朝夕相处,血脉相通并不是随意说说,沈淮安的身体比他更早也更牢固的记住了莫南柯。所以,当莫南柯的灵气与神识探入沈淮安的内府的时候,小徒弟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反抗。      接下来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千年后邪魔肆虐,青霄老祖莫南柯一剑霜寒此间一十六洲,一柄了尘剑剑下斩过无数魔物邪神。但是,他自己却总觉得,若说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之中真的有能够称得上惊险的,也不过是最初的时候为他家的小徒弟梳理灵根了。      灵根的粗细是和修为挂钩的,而他家小徒弟根本就没有修炼过,所以灵根纤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莫南柯有些爱怜的用灵力拂过沈淮安的那一团细细的缠绕在一起的灵根,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的剥离起来。      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出,但是莫南柯却混不吝啬。闭眼的稚童额角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方才才稍稍有一点点红润的小脸瞬间苍白如纸。内府被人翻搅,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况且莫南柯是变异水灵根,灵气里自带寒凉。渡劫老祖的灵力的寒凉就连寻常的修士都受不住,更何况只是一个不曾修炼的孩子。      莫南柯知道,此刻沈淮安的状态几近昏迷。如果可以,莫南柯倒是宁愿自家小包子至此就这么昏过去。昏过去了也好,就不必清晰的承担这些痛苦。虽然是为了他好,为了他以后能够走的更远。可是,那一点都不影响莫南柯的心疼。      叹了一口气,莫南柯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却轻柔了灵力在沈淮安内府之中的动作。      修仙之后,莫南柯对于时间越发不在意。他们的生命那么长,特别是到了莫南柯这个境界,生命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然而,在梳理小徒弟的灵根的这三天,对于莫南柯来说,却是异常的难熬。      终于,在第四天,莫南柯缓缓收回了手下的灵力,将苦熬了三天终于晕过去的小包子抱在了怀里。这孩子也是倔强,咬着小嘴,竟真的坚持了整整三天。不说身体的不适,就是三天滴水未进和不眠不休,对于一个普通的成人来说都是艰辛的事情,然而沈淮安竟然自己生生的熬了下来。      当莫南柯收回手下的灵力的时候,那孩子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晕倒在了莫南柯的怀里。      莫南柯心疼的摸了摸小徒弟苍白的小脸,忽然低声的笑了出来。      天道不负!天道不负!天道不负!      天道不负,此言果然非虚。莫南柯自从突破了渡劫期,便似乎能够触摸到一点天地法则。所以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平衡。譬如此界灵力深厚,最适宜修炼,本应有许多人飞升,但是天道的平衡在于,它制约了此界之人的资质,让此界中人有灵根的人宛若凤毛麟角。而这些人中也多半是三灵根,四灵根,双灵根和单灵根都是百年不遇。      而像莫南柯这样拥有变异水灵根的,简直就是一个bug一样的存在。他的资质好到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怀疑,是否终有一日,自己会被这天道抹杀。      然而,这样的平衡背后,也暗含着一种公平。所以,自家小徒弟只有近乎废灵根的五灵根,但是却心性超群。这是天地不仁,天妒英才还是天地仁慈,生机尚存莫南柯已经不想探究。他只是更笃定了,自家小徒弟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很久,也要走很远。      他就这样抱着晕过去的小包子,在原地盘膝而坐。不是他不想立刻回到寝殿,而是……这一番折腾下来,就连莫南柯自己的灵力都已经被抽空了。眼下他一丝气力也无,能够将小徒弟揽在怀里,都是他在强撑。      莫南柯忽然理解了为何从前从未听过有人成功改造五灵根的先例。那大概是因为,有这个心的人没有这个能力,而有这个能力的人已经心境如水,眼高云顶,没有为一个五灵根付出这样气力的心思。      毕竟,渡劫期老祖的灵力浩瀚如海,能够将沧海一夕倾空,改造五灵根所需要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渡劫期的老祖若真想收徒,什么样绝佳的资质没有?又何必在一个一抓一大把的五灵根身上费如此气力。      所以,这个世上唯一肯如此的人只有一个莫南柯。而唯一一个值得那人如此的,也只得一个沈淮安。      慢慢的呼吸吐纳,在莫府的银杏树下,被莫南柯抱在怀里的沈淮安完成了他今生的第一次入定。      这是一个寻常的日暮黄昏,可是,就在这个寻常的日暮黄昏之后,沈淮安的一生已经幡然不同了。从此之后,他正式踏上了一条道路,那条道路艰难万分,与人争斗,与天争斗,与命争斗。会逆天,会改命,会伤人。然而,却永远都是落子无悔。      因为一旦踏上此途,就谁都没有后悔的机会,只有不!死!不!休!      一夜秋凉。      当沈淮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师父怀里。抬起小小的脑袋,他看见师父双目微闭。那双总是含着霜雪的眸子闭上,他躺在师父怀里微微向上一望,就能看见师父浓密的睫毛。      抑制不住的伸出了细白的小手,沈淮安小心翼翼的拨弄了一下莫南柯的睫毛。轻轻的一下,还来不及感受细密的睫毛划过掌心留下的素养,沈淮安就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小爪子。      平日这个时候,莫南柯早就应当醒过来了。可是他方才倾空了灵力,想要恢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是修真的人都知道,倾空灵力之后的修炼会事半功倍,受益无穷。所以这次为自家小徒弟解开纠缠的灵根对莫南柯来说,也不失为是难得的机缘就是了。      毕竟,能够让渡劫期老祖都灵力枯竭的事情实在是少之又少。      莫南柯还在修炼中,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小手。沈淮安拨弄了一下莫南柯的睫毛就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迅速的把脸埋在自家师父的胸膛。可是他等了很久,却发现师父仍旧眉目紧闭,没有动作,于是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细细的小手拂过师父挺直的鼻梁,落在他淡色的唇上。      师父的唇……好软。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沈淮安的手一遍一遍的在莫南柯的唇上流连,试图让他染上一点绯红的艳色。半响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沈淮安倏忽收回了手,呆呆的将那只触过莫南柯的唇的手放在了自己小小的唇上。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好快,仿佛都快得要跳出来了。在那之后他漫长的寿数之中,他始终都无法忘记自己三岁的时候,那种失控了一样的悸动。      仙人之姿,这时间能够配得上这个词的,大概也只有那一个人了吧?      握了握摸过师父唇畔的手,沈淮安咬住了下唇,慌乱的将自己的小脸埋在师父怀里。这个时候,他方才想起自己模模糊糊之中感受到的异样。沈淮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靠着莫南柯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在师父的灵力进入自己的身体之后,他眼前总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光点,而那些光点还会自动的进入他的体内。      许久之后,莫南柯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灵气,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全部向他们周遭而来,缓缓的进入自家小徒弟的身子里,而他家小徒弟并没有醉心修炼,仅仅就是闭目养神。      莫南柯的神情一下松懈了下来。能够吸引灵力,说明他们已经成功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让小徒弟自己吸收这些灵力,然后照常修炼就好。幸而此界灵力浑厚,小徒弟即使要吸收常人五倍的灵气才能突破,但是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将怀里的小团子抱好,掂了掂又轻了不少的重量,莫南柯只能长叹一声,便一个闪身走入了寝殿。      #天地灵气浑厚+五灵根=妥妥的全能天才啊喂~#   #我家小徒弟果然是自带了金手指的人生赢家啊哈哈哈哈哈哈#   #艾玛,最近叔肯定是因为小徒弟的事上火了,嘴唇好疼嘤嘤嘤嘤#      心里的小剧场左一句右一句的刷着屏,手下动作却不停,将小徒弟塞进被子里,自己也翻身上床。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入眠。      之后的日子开始变得简单起来,小徒弟的日常就是每日修炼,然后偶然卖一个萌将自家师父萌倒,之后两个人再没羞没臊的手拉手去吃饭。      莫南柯本就姿容修长,而沈淮安因为幼时遭到了苛待,所以三岁的时候,他才堪堪长到莫南柯的膝盖往上一点点。也是小手小脚的样子,每次莫南柯牵着他的时候,都会伸出一根手指任由小徒弟紧紧的攥着。      牵手指头这种恶性趣味神马的,叔才没有呢~      被萌得心肝乱颤的莫南柯用一根手指头牵着自家小徒弟,然后去花厅拼命喂食。各种精细的天材地宝喂养了许久,小徒弟的小脸上才见了一点点肉肉。莫南柯虽然感到有些挫败,但是终归聊有胜无。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飞驰起来,在莫南柯没注意的时候,两年就这样倏忽过去了。当五年未见的小姑娘似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莫南柯忽然明白自己这些年一直觉得忘了点什么东西的东西是什么了……      差点就忘了,他家的徒弟,可不止有如今这只正往白馒头发展的小包纸一个。 ☆、小徒弟,有时候也是熊的。【修】   第十二章。小徒弟,有时候也是熊的。      无上宗的弟子甄选十年一次,为期五年。甄选出来的内门弟子事关宗门日后的发展,自然受到无上宗中人的极大重视。而陈洵作为长老之一,自然责无旁贷的需要参加这次弟子甄选。      对于莫南柯和陈洵来讲,一入修仙之途,时间的消磨都变得没有意义。所以五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但是对于沈淮安来讲,他在师父身边的两年又是什么呢?      两年,足够他从师父的膝盖高窜到师父的腰间。两年,也足够他从不知修仙为何物的稚童变成练气四层的修士。      两年时间修为突破练气四层,这是什么概念?莫南柯自己本是资质超群,从他的手札中,莫南柯知道自己是用了一年又三个月突破这个境地的,何况他每日为自家小徒弟搜罗的补身和增长修为的天材地宝不知凡几,所以,莫南柯本身并不觉得自家小徒弟的修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无上宗作为修真界的第一宗门,那个被掌门捧在手心里的亲传弟子在金灵根单灵根这样的资质的情况下,也是用了整整五年才到了练气四层。更何况,沈淮安是修真界视为废灵根的五灵根,如今他这般的修为增长速度,简直就到了妖孽得吓人的地步。      宗门事了,陈洵第一时间飞往莫南柯的府邸。他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门上轻叩三下,两长一短,而后就在门前静立,等待着守门的柳树妖通报师尊之后再为他开门。      他是不敢贸然进入莫南柯府邸的,毕竟门口有师尊亲自设下的禁制,陈洵还并不想体会渡劫期老祖设下的禁制的滋味。在他的手边,垂头静立着一个青衣小童。那小童虽然垂着头,但是神色之间却盘桓着一丝被骄纵惯了的傲气。      无上宗不许旁人着白衣,因为白衣,是老祖的标志。这是无上宗之中不言的规矩,自然不是莫南柯立下的,而是陈洵在成为长老之后立下的第一条规矩。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写入门规,但是整个无上宗,还没有人想为了一个衣服的颜色去触掌刑长老的楣头。      在无上宗稍有些资历的弟子都知道,他们的这位掌邢长老虽然面若好女,但是手腕从来都是凌厉到恶毒。门中曾经有人不知深浅的调戏于他,而那人若真细究起来,还可以算是和他一同长大的,然而陈洵长老竟毫不留情的将那人以“不敬尊长,品行污秽”的罪名拔除了灵根,碾碎了玲珑骨,而后逐下山去。      那个时候莫南柯正在闭关,宗门之中的人,就连掌门也只是堪堪修为与他持平,何况陈洵此般作为有理有据,旁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所以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从那之后,掌邢长老四个字,无疑变成了无上宗每一个子弟心中淡淡的阴影。      然而,在莫南柯面前,陈洵始终是柔顺的。      五年未见,若说将这个人忘得彻底,那是不可能的。虽说陈洵是属于原身的因果,但是原身即为莫南柯,他无论如何没有将这个徒弟置之不理的道理。五年以来,虽然他们师徒并无联系,但是一个师父该为徒弟做的,莫南柯一样也没有少做。      当他听见柳树精禀报说陈洵前来拜见的时候,沈淮安正在他怀里腻歪着。这孩子前些日子的练习有了一点成果,只见他那被精细养出一点小肥肉的小手灵活的翻动着,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五道灵光便在他指尖翻飞,没有什么威力,但是乍一看,就像是绽放在指尖的小烟花,很是漂亮。      #小胖爪上的肉坑坑神马的,才没有很萌呢~#   #小徒弟白白嫩嫩的小肉脸神马的,叔才没有很想捏呢~#   #沈小包纸牌小烟花,专注卖萌一百年,品质保证,你值得拥有~#      沈淮安如今的境界,放几个大招并不算很难,难却难在他入道不久,对灵力的控制达不到精确,所以这样的练习是必须的。从最初的一个指头凝结一种灵气,到如今五个指头凝结五中灵气,随意变换,收放自如,短短的两年时间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固然有天赋使然,固然也有莫南柯的仔细教养,然而,这孩子自身也不可谓不努力。      很宁静的一个下午,莫南柯坐在树下打坐。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无需刻意为之,就可以引气入体,随时修炼了。而在他不远处认真的盘腿而坐,努力联系的小包子忽然一个激灵,然后像个小肉球一样向他扑过来。莫南柯早有所觉,收了周身的罡气,将咕噜咕噜滚过来的小白团子稳稳接住。      而后,就是自家小徒弟献宝一样的表演。      看着那张因为努力而变得粉嘟嘟的小脸,莫南柯的眼中荡起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微凉的手指抚了抚小徒弟头顶翘起的一小撮头发,莫南柯轻声表扬道“不错。”      沈淮安的眼睛骤然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小脸贴在莫南柯的胸口,汲取师父身上的些微凉意。      莫南柯从沈淮安还只有一丢丢大的时候就把他养在身边,虽然如今小徒弟身量略长,分量也颇有一些沉甸甸的,但是他对自家小徒弟素来宠溺,也就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动来动去。      师父,其实很温柔呢~沈淮安深吸了一口莫南柯有些清冷和微苦的气息,忽然满足得不想说话。      好想以后就这样一直下去,随时能够闻到师父的气息,能够随时感受到师父的温度,能够随时看见那一抹傲然出尘的身影。恩,要永远和师父在一起,就这么决定了。      如今方稚子,然而执念已生。      听罢柳树精的通报,莫南柯点了点自己怀里的小包子的鼻头,又揉了揉他发旋的软毛,莫南柯对沈淮安说道“一会儿来的人是你师兄,对师兄要行礼,知道么?”      还未待沈淮安有什么反应,一阵清浅的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陈洵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从来都是高坐云端,不理凡尘的师尊,虽然依旧眉目霜雪,然而那霜雪一样的眉目中,却带着一丝纵容。      陈洵敏锐的感觉到,那不是凡尘不入眼的冷漠,而是无声的纵容。      眼光扫到那个在自家师尊怀里赖着不走的白衣小童,陈洵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他没有看错,那孩子身上穿的,是无上宗禁止的白衣,而且,分明是和师尊身上穿的质地相同。云国幻锦,产量稀少得整个无上宗也只够供给老祖一人。      已经感受到了陈洵锐利的目光,莫南柯恍然想起,自己这个首徒似乎是执掌刑罚的?于是也就理解了他对自家小包子的不满。沈淮安从来都是最会撒娇的孩子,而他和小徒弟已经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然而在外人眼中,恐怕这会失了师徒的分寸。      不动声色的用宽大的袖口遮住沈淮安,莫南柯淡淡对陈洵颔首“五年不见,尚且安好?”      听见师尊的问话,陈洵收回了目光,上前一步对莫南柯行了一礼,方才回话“劳烦师父惦念,弟子这五年忙于弟子甄选,劳碌有之,然而安好。”      莫南柯自然知道陈洵是去甄选入门弟子,所以目光自然的移到了他带着的那个小童身上。水性单灵根,练气二层,资质倒也是不错。虽然莫南柯对所谓的灵根越少,修为越有进益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却也承认同等条件下,单灵根的弟子的确修为要快些。      感受到莫南柯审视的目光,陈洵顺势将小童拉了过来,对莫南柯说道“启禀师尊,这是洵新收的徒弟。是松竹道人的嫡系子孙,也是难得的水性单灵根。”      原来是他,然而那又怎样呢?莫南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倒是一直在他怀里的沈淮安探出脑袋好奇的看了之后周身一僵。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有些惊讶。两年和自家师父朝夕相伴的岁月可以冲淡许多东西,时隔两年,当他再看见那个曾经是他噩梦的嫡兄的时候,他并不像小的时候那样惊恐不安。      小肥爪爪攥了一下师父的衣角,仿佛就获得了无限的力量和勇气。他想,现在我不害怕沈辕了,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庶子了。现在,我叫沈淮安,我有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听见有人说自己,方才一直低头的沈辕才敢悄悄抬起头。等级的压制天堑之别,莫南柯虽然没有有意释放威压,但仅仅是他周身的气息,就足以让沈辕喘不上来气。他瞥了一眼座上的男子。      一眼,只一眼。沈辕就感觉如坠冰窖,周身的血液仿佛凝结,两年前被压制在心底的噩梦纷至沓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两年前的那天,座上的那人曾经将他近乎迫入了死亡的境地。      双膝迅速软倒,沈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半响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沈辕……沈辕……拜见师祖。”      陈洵见到这样的场景,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眉头。虽然有些不悦自己这个新收的徒弟未免太过无用,见到师尊竟说不出话来,但是陈洵知道师尊气质凌然,一个小小的练气二层弟子见到师尊的时候是如此作态,倒也不算是说不过去。      莫南柯并没有理会沈辕的行礼。比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徒孙,他更在意的是自家小徒弟。如今这个孩子再见曾经的梦魇,除却最初的时候的一瞬僵硬之后,眼神中并不见一点阴霾。      既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也没有生出什么报复的念头。      莫南柯只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唯有放下,不将一些人一些事看在眼里,才能跃然到更高的层次。毕竟,人是无需和蝼蚁计较的。      在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下,莫南柯拍了拍小徒弟的肉嘟嘟软嫩嫩的屁股,示意他下去站好,别在赖在他怀里。沈淮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仍旧很听师父话的在莫南柯身边站好。      莫南柯抬手揉了揉自家小徒弟的脑袋,对陈洵说道“这是为师的关门弟子。”然后他转而对沈淮安说道“淮安,这是你师兄。”      来的路上已经听见师尊新收了一个徒弟,但是听说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陈洵勉强的冲着沈淮安笑了笑,那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      沈淮安站在莫南柯身边,听见“师兄”二字的时候,眼神里骤然蒙上了一层委屈。按照规矩,他至少应该向陈洵行礼问好的。莫南柯这些年将他捧在手心里长大,却并没有疏忽对他的为人之道和礼仪的教导。沈淮安平素也不是骄纵的性子,对待府中的各种山精以及偶尔遇见的无上宗弟子都是温文有礼的。      那委屈和快就被压在了眼底。沈淮安仰起头看着那个有些陌生的男子,小胖手并不熟练的变换着动作,手指时而曲起,时而摊平。那是修真界的师兄弟见面的常见手势,沈淮安至今还没有用过,所以并不熟练。      “淮安见过师兄。”沈淮安对着陈洵施礼,声音里少了几分对着莫南柯时候的黏软,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容行举止一样不错。      陈洵的目光扫过沈淮安,那目光中的凌厉近乎收敛不住。他故意为之,为了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师弟一个下马威。陈洵不知道师尊为何这样重视一个五灵根的弟子,但是即使如此,一个区区五灵根的弟子也不该乱了无上宗的规矩。      那样粘着师尊,是很碍眼的。      若是寻常的无上宗小弟子,在陈洵这样严厉的目光下早就该低下头去了。然而沈淮安就这样和他对视着,直到陈洵眼中闪过一抹被人挑衅的愤怒。      等级的碾压是绝对的,日后的沈淮安或许可以跨级挑战,但是如今的沈淮安却没有这个资格。他的身体虽然是直立着的,但是小小的掌心里已经一片冷汗,握紧的小胖拳头也止不住的颤抖。      呵,他这个小师弟倒是有几分风骨。陈洵一声冷笑,收回了周身自带的威压和凌厉的目光,淡淡回道“师弟多礼了。”      在陈洵移开投在沈淮安身上的目光之后,没有人看见他紧紧的咬着绯红的唇瓣。童稚的声音里拖出了一丝哭腔,他低声的嘟囔着,声音轻的只有在他身边的莫南柯才听得到。      他说“师父,是淮安哪不乖么?”      沈淮安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委屈,又倔强的缩在墙角默默舔伤的小兽。眼眸里瞬间溢满了泪水,委屈的小模样简直让每个看见的人都会心痛。      莫南柯愣住了。      #卧槽,我家包子哭了?!叔把自家包子弄哭了?!!#   #求别闹!!!你师兄就是有一点凶,但是他也没打你,你哭神马啊?#   #再乖的小盆友,还是会有熊的时候的。但是沈小包子,你熊的也太奇怪了啊喂~求攻略,在线等#    ☆、这是第一次,莫南柯对自家小徒弟发火。【修】   第十三章。这是第一次,莫南柯对自家小徒弟发火。      沈淮安无疑是任性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隐隐知道,自家师父喜欢那种温和有礼的孩子。因为每一次他对着那些前来拜见师父的白胡子老爷爷问好的时候,师父总会很温柔的揉一揉他的头。师父是不喜欢无故苦闹的孩子的,他会被师父讨厌的,他一定会被师父讨厌的。      心里是巨大的惶恐,可是眼泪溢满眼眶的速度快的让他抑制不住。咬了咬嘴唇,沈淮安拼命的不让眼泪落下来。其实,他是不太清楚自己委屈什么的,但是的确是感觉心里酸楚难受。      他在难受什么呢?小小的孩子扪心自问。      他和莫南柯一起生活两年,在见到陈洵的那一瞬间,这两年之中自家师父的许多他曾经不理解的举动忽然变得明晰而深刻。      譬如,师父整理自己的私库的时候单独放在一旁的木系功法。那个时候,沈淮安是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木性灵根的师兄的。      譬如,这两年中总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师父总是闭关炼药。那个时候,沈淮安是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处于出窍期巅峰,马上就要步入合体期的师兄的。      譬如,师父不惜拼着修为受损,也要抹去自己炼化痕迹的那柄飞剑。那个时候,沈淮安是不知道自己有一个灵器一直不趁手的师兄的。      而如今,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纷至沓来,沈淮安虽然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可是还是依稀明白,自己并不是师父的唯一。沈淮安觉得师父对于他来说,不是小时候那白胡子老爷爷带来的糖果,不是可以随意拿来和旁人分享的东西。      不能分享,所以,为什么师父不能只是我的?      那是不公平的。自己从小到大只有师父一人,而师父怎么可以还有旁人?小小的心像是被谁拧了一把,又酸又疼。可是他又能怎样呢?那人在云端高坐,修为当世无匹。而自己,自己除了拥有他的垂怜,还拥有什么呢?      太弱了!如今的自己,太弱了。弱到唯一想要挽留的东西,都把握不住。      细白的牙齿咬紧了绯红的唇,沈淮安深深的低下了头去。      ?不过一个练气四级的修士,怎么敢那样的和自己对视?陈洵望向沈淮安的目光越发冷了。先不说他是夺走师尊注意力的人,就是一个区区练气四级的小修士敢挑战出窍期修士的尊严,在以实力说话的修真界,陈洵直接将沈淮安抽取生魂,剔除灵根都不为过。      修真界惊才绝艳的人很多,可是中途折损的人也不少。陈洵不知道师尊用了什么方法让眼前这个区区五灵根的孩童的修炼如此神速,但是那又怎样呢?若是他想,他只用一根手指就能这个人消失在这个天地间。      莫南柯看着两个徒弟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陈洵看见的,就是自家白衣加身的师尊轻轻阖上双眸,敛去眼底的最后一丝柔光。等他在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泛着淡淡的银色的双眸中,只剩下了终年不化的霜雪。眉目凌然,一如当年。      其实,这才是陈洵熟悉的莫南柯。他就应当是这样的,无悲无喜的俯瞰这个尘世,半点不沾身。幸而,师尊仍旧是如此。可惜,师尊仍旧是如此。      压下心里纷乱的想法,陈洵收回停留在沈淮安身上的目光,对莫南柯微微躬身,而后在一旁站好。两千多年的师徒名分,陈洵已经了解,这个时候,师尊多半是已经发怒了,所以他在一旁站好,准备聆听师尊教诲。      沈淮安依旧深深的低着头,并没有说话。小小的脊背倔强的挺直着,眼泪始终在眼圈晃荡,但是他仿佛不愿意在陈洵面前示弱似的,终归没有让眼泪落下来。他觉得,师父该哄哄他的。以往这个时候,当他一红了眼眶,师父就该把他抱在怀里细细的哄的。      到底,是莫南柯骄纵了他。      然而,这一次,莫南柯只是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然而便不再给予他任何视线。转而对陈洵说道“为师观你修为,恐停滞许久了。”      “洵惭愧。如今虽已至出窍巅峰,但是遇见瓶颈,五年未有存进。”陈洵抿了抿唇,叹息一声,对莫南柯低声告罪。      莫南柯思量片刻。如今陈洵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出门历练,寻求突破的时机。然而陈洵身居长老之位,何况从出窍突破大乘的机缘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出门历练并不合实际。      为今之计,只剩下了丹药一途了。虽然用丹药强行突破修为并不牢固,但是日后慢慢温养,也并无大碍。陈洵久居无上宗,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若是借助丹药的力量突破也无妨。      权衡片刻,莫南柯最终将自己炼制的那瓶丹药拿给陈洵。      #生死之间突破神马的,那是主角待遇……#      #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吃药吧,少年。#      #默默望天,此处应有悲伤的音乐响起#      “这是为师炼制的丹药,你服用一颗,闭关几日,或许可以突破。”莫南柯长袖微动,细白的瓷瓶径自飘到了陈洵面前。“但是,突破之后切记温养筋脉,积蓄灵力,百年之后方才修为沉实。”      莫南柯的话不多,但是句句切中要害,也算是一片严师之情。陈洵攥紧手里的瓷瓶,心头一片柔软和温暖,就连方才被沈淮安冲撞之后的气恼都淡去了几分。毕竟,那些冲撞在师尊的关心面前并不值得一提。      躬身对莫南柯再拜,陈洵言道“多谢师尊。”      “你我师徒无需多礼。”莫南柯虚空托了他一下,语气虽然平淡,陈洵却生生从中听出了温和。盘桓他的眉目之间的戾气霎时褪去,陈洵笑起来就宛若羞涩的邻家少年。      传闻无上宗的陈洵长老身姿纤细,面若好女,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些年莫南柯对陈洵的这种胜似女子的笑容已经适应很多,俨然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目光借着低头翻找的动作从陈洵身上掠过,莫南柯又掏出两样东西。      ——其实莫南柯的袖里乾坤又何须翻找的动作,只不过是避开陈洵的那种笑容罢了。      莫南柯拿出来的是几本功法和一柄飞剑。将刻着功法的玉简交给陈洵,莫南柯吩咐道“这是适宜合体期修炼的功法,待你突破之后修行正是适宜。”      而那柄飞剑虽然被莫南柯强行抹去了炼化过的痕迹,但是却仿佛通灵了一般,在莫南柯周围悬立。莫南柯伸出白玉也似的手,那柄飞剑便缓缓落在他手上。雪白的手拂过剑锋宛若流华的剑,莫南柯对陈洵说道“这柄霜华剑是为师少年所用,你没有趁手的灵器,不如便祭炼一番,或可一用。”      陈洵的眼睛骤然亮了。他跟在师尊身边两千年有余,这柄剑自然是见过的,那是师尊到了合体期之后亲自打造的一柄剑,虽然没有用上几年师尊便遇见了如今的本命法宝——和月剑,但是仍旧难掩此剑是师尊亲手所锻,并且使用过的事实。      就仿佛,他用了这把剑,就莫名的多了一丝与师尊的联系。这样的认知让陈洵更为欣喜,近乎虔诚的接过长剑,任由剑身冰凉的寒气蔓延到自己周身。      莫南柯看见陈洵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只当是他为了即将突破而欢喜。也并未细问他为何会收了沈辕为徒,因为莫南柯知道,陈洵此番当闭关三五年以期突破合体期了,教徒之事,大抵会落在无上宗的其他峰主身上。      自家小徒弟已经不计较,他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练气二层的小弟子。平素灵石灵药供应一概不缺,他能够成长到哪一步,端的是看他自己了罢,也算全了他和松竹道人的知己之情。      师徒二人又叙话几句,陈洵方才带着沈辕离开了。      莫府之中的短暂的喧嚣散去了,早早察觉到了气氛的一丝丝异常,周遭的山精们都躲在各自的地盘,不愿触莫南柯和沈淮安的晦气。沉寂下来的院子中少了往日沈淮安奶声奶气的撒娇声。一直被师父刻意忽略的小肉球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肥爪爪,静立在一旁,咬唇不说话。      他有些委屈。幼小的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他能够记起的被冷落的时候却只有这一回。他知道自己是任性了,是不乖了,所以师父生气了。长久的冷落让他更加惶恐,沈淮安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害怕。会不会,师父就这样不要他了?      这一刻,沈淮安有些悔恨。有再多的苦涩都可以在人后偷偷的哭,他明明知道师父不喜欢任性的孩子,那还在师父面前哭什么?难道偏偏要惹师父生气,试探师父的底线么?可是,沈淮安到底是五岁的孩子,仿才真是又委屈又害怕的。毕竟,对于沈淮安如今这样可怜的修为来说,陈洵不带善意的目光和威压足够让他害怕了。      随着陈洵踏出莫府,沈淮安一直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染湿长长的睫毛,大滴大滴的砸在他的衣襟上。      莫南柯垂下手,用宽大的衣袖掩住自己的紧握的双手。他知道他家小徒弟在哭,他一直捧在手心里仔细养大的小徒弟在哭。可是,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来不予理会。因为他一会儿要告诉他的道理,沈淮安必须刻骨铭心的记得。现在他有多难过,日后就要铭记得多深刻。      “知道哪里错了么?”莫南柯依旧坐在座上,没有将哭泣的孩子揽入怀中。      沈淮安抽噎着,泪水更加汹涌。小小的肉肉的唇瓣被他几乎咬出血来,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沈淮安断断续续的说道“不该……随便……随便哭闹……。”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沈淮安却还是哭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他从小就是这样不要命的哭法,每每都哭得莫南柯的心紧紧的揪起来。      莫南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冷声对他说道“不,不是这个。”微微顿了顿,莫南柯的声音更冷“谁告诉你,你可以向比自己修为高那么多的人挑衅了?”      哭闹只是小事,而这才是最让莫南柯生气的地方。今天若非他在场,恐怕小徒弟就要形神俱灭了。陈洵眼中的凶光,可是半点遮掩也无。      莫南柯知道,小徒弟这样的行为不能纵容。如今他是渡劫巅峰,已经触摸到了所谓的天地规则,所以隐隐感觉到了天道对他的小徒弟的偏爱。可是饶是如此,在他没有长成之前,也绝对不允许丝毫挑衅修真界大家心知肚明的规则的行为。      沈淮安愣了愣。张了张嘴,却终归没有说话。他的眼眸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在那么一瞬间,一个执念在那片星海中翻涌,沸腾,最终却归为沉寂。      小肉团子一点点的蹭到莫南柯身边,伸出肉爪小心的攥住莫南柯的衣袖,不依不饶的蹭进莫南柯额怀里。小肉脸贴上莫南柯的胸口,沈淮安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终,胸口传来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沈淮安对莫南柯说道“师父,淮安错了,淮安以后再也不敢了。”所以,师父,你不要抛下我。      和往常不同,这一次,莫南柯没有轻轻的拍着自家小徒弟的脊背,将他抱在怀里哄。他没有动,手也一直是被袖子掩住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袖子下的那双手,已经被他的主人在掌心印下了条条血痕。若是袖子移开,就能看见,白衣上滴落的血迹,就宛若红梅傲雪,点点星星。      看见沈淮安哭,莫南柯有多心疼,除却他自己,旁人不需要知道。       ☆、徒弟,养成中。   第十四章。徒弟,养成中。      莫南柯时常问自己,二十年对于他来说,算是什么呢?对于曾经的莫南柯来说,二十年足够他在代码的世界里封神或者被淘汰,也足够他走过所有的年少轻狂,踏入四十岁的过尽征尘。然而,对于如今的莫南柯来说,二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以上,全部是莫南柯在装逼。      他内心的真实情况是……      #二十年啊卧槽,那是整整二十年啊,叔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了除了养徒弟之外竟然无!所!事!事!这样真的好么?!#   #说到徒弟。。。叔已经面条泪了好不好?说好的萌萌的小肉球呢?说好的乖巧可人的小徒弟呢?全都是骗纸!!!全都是骗纸!!!!#   #松竹你酷爱把你们家那两个玩意都给我弄走!!!叔这是无上宗,不是无上幼儿园!!!#      无论莫南柯心中已经如何咆哮,但是在无上宗的子弟们眼中,他们白衣胜雪的老祖的眼神始终都是毫无波澜的,无论无上宗的竞仙台上的状况多么精彩或险象环生,老祖始终都是没有感情的看着。      白衣男子腰佩长剑,寒冬的穷穷烈风不能拂动他的一片衣角。他的眉目是冰雪似的精致,可是那周身的气度竟让人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比他身着的白衣都圣洁,仿佛世人多看一眼,都会映出自己的污秽。      而世间的风华再不入他的眼,从此造化脱身外,甲子任翻腾。      无上宗的弟子们只敢偷偷的看一眼在竞仙台上方的一处山峰上静立着的老祖,而后便不敢再投去窥探的目光。更何况,竞仙台上的这般光景虽然并不难见,但是作为修士斗法来讲,的确异常精彩。      台上的两个少年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全部都是金丹修为。台下围观的无上宗弟子之中不是没有比他们修为更高的人,甚至可以说,比他们修为高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是,修真之路看近行远,大多数修士即使能够侥幸到达金丹,也已经是耄耋之年了。      像是他们两个这般年幼的,的确很是少见。然而,他们两个人之中一个是惊才绝艳,百年难见的水系单灵根,一个虽然灵根驳杂,却是老祖的亲传弟子。他们两个人能够到达这种程度,无上宗的人并不觉得有多稀奇。      若说当年听说老祖收了一个五灵根的孩子当弟子,而且明确说明是关门弟子的时候,无上宗上下私下里还依稀有着质疑的声音,但是随着沈淮安短短的十余年的时间里修为暴涨,那些质疑的声音也就慢慢的淡了下去。      竞仙台是无上宗考教子弟或者同门切磋的地方,几乎每一日都会有各种修为水平的无上宗弟子在上面互相斗法。可是,却不是每一场斗法都会像今天这样引人围观的。甚至,这场斗法连久居府邸,避世不出的老祖都惊动了。      竞仙台上的两人自然是沈淮安和沈辕。沈辕当初拜在陈洵门下的时候是练气二级,比沈淮安低了两级。但是二人的修行毕竟刚刚开始,随着修为的推进,单灵根的优势就渐渐显露出来了。和沈淮安相比,沈辕的修行的确轻松了许多。      最初的几年,陈洵闭关突破,他在赤霞峰峰主门下修行。按照辈分,沈辕算是赤霞峰峰主的师弟的,所以到底不能管教太过严苛。幸而沈辕虽然不是特别刻苦,但是众子弟该完成的修行他也是一件不差。得益于自己的水性单灵根,他的修为比寻常弟子快了不知凡几。      后来陈洵突破合体期,出关之后自然是亲自教导他修行。虽然陈洵的严苛让沈辕吃了不少苦,但是到底对沈辕的修行很有益处,他的修为增长更加迅速了。      反观沈淮安,虽然莫南柯以灌顶之势为他梳理了灵根,但是却难以改变五灵根要进阶就要吸收比常人多许多倍的灵力的这一事实。所以,他只有比常人更加刻苦的修行。莫府中时常得见那小小的身影,无论严寒酷暑,总是在拼命的吸收着灵气。      莫南柯承认,有的时候,这孩子是会努力的让人心都疼了的。还没有辟谷的时候,那小小的一团就能够不眠不休滴水未进的打坐三天。辟谷之后就更是不得了,没有莫南柯监督的时候,沈淮安总是一颗辟谷丹了事。唯有莫南柯在的时候,他才会陪着自家师父好好的吃上一顿。      因为,那是沈淮安贪恋着的温馨。食物带给他的温暖总是有限的,当吃饭不再是维持生命的必须,那么唯有陪他吃饭的那个人,才是他吃饭的全部意义。      那种修炼起来不要命了似的刻苦,再加上这些年莫南柯四处为他搜罗的天材地宝,如今沈淮安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巅峰,比之沈辕的金丹初期还是要强上一些。      时间许或真的是良药,又或许是被莫南柯宠溺着爱护着长大的沈淮安并没有真正体味过世事的炎凉,所以除却那一份幼年时期便埋藏在心中的执念,其余的事情对于沈淮安来说,并没有什么绝对不能原谅。      譬如,对自己的嫡兄。      他们兄弟二人先后入了无上宗。虽然他们是兄弟,但是真的论起来,沈辕还是要叫他一声“小师叔”的。然而两个人到底是血脉兄弟,也算是相伴长大。何况那个时候,沈辕也不过是三四岁的稚童,若非旁人教唆,也不至于此。      幼年的折辱渐渐退却,从没有体会过家庭温暖的沈淮安并不将那几分血缘放在心上,但是到底是两个人一路打着长大,如今也算有几分竹马之谊。      沈淮安其实对沈辕没有什么感觉。年岁渐长,当幼年的害怕和惶恐消失之后,他对这个人便已经可以随意而待。既非兄长,也非仇敌。就如同熙熙攘攘的接头与之擦肩的路人甲乙,平淡又寻常。但是当沈辕第一次被他打败之后自己黏上来,他看着自家师父那种既欣慰,又有些放心的表情,便默许了沈辕的接近。      既然,师父喜欢看他结交同龄人,那么,就结交一下也无妨。      沈淮安那个时候不知道,那场他打败了沈辕的擂台,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从那以后便不知道触动了沈辕的哪根神经,每月不拉着他上一次竞仙台就难受似的。      两个人修为相近,打斗起来总需要拼尽全力,而且结果的确说不准是谁输谁赢。莫南柯几乎每场都会看,一来是看看自家小徒弟的修为状况,二来也是害怕两个毛孩子斗法不知深浅,伤了彼此。      台上的白衣少年自然是沈淮安,整个无上宗的弟子之中,也只有他敢穿白衣了。当幼年时候软嫩的小肥肉全部退去,莫南柯越发觉得,自家小徒弟的面貌开始惊心动魄起来。那种深邃的轮廓,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开始渐渐狭长的眼眸,还有那眉间始终不曾褪去的一刃红痕,简直就像莫南柯年少的时候第一次读武侠小说之后翩然入梦的少年。      笑容如浮冰碎雪,衣衫如云染的陌上少年。大概唯有这句能够描摹出沈淮安如今的容止气度了。      而另外一位身着无上宗统一道袍的便是沈辕。无上宗的道袍,用莫南柯的话来讲“作为校服,它已经算是好看了。”为了方便行动,道袍没有采用广袖的设计,而是更为轻便的箭袖和短靴。墨色的云纹绣在衣袂之上,让无上宗的修士越发仙气飘渺起来。      至于容貌,沈辕和沈淮安到底是血亲,眉目之中依稀有几分相似,但是比之沈淮安的公子如玉,沈辕更有一些放荡不羁的感觉。      然而和他接触过之后……莫南柯心里浮现出淡淡的忧伤。那不是不羁啊喂,那就是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二。      然而,如今众人的目光并不在他们的容貌上,因为两人之间的战斗实在是精彩绝伦。沈辕是陈洵长老亲自教导,虽然仅仅是金丹修为,但是他使出的功法威力最高可以达到元婴水平。究其原因,大概是他最善于压缩灵力,之后一下便爆发。      而沈淮安的功法,是莫南柯亲自琢磨出来的。他知道少年能够操纵五种灵力,但是若以单独的一种灵力与对方打斗,实在是处于弱势。所以莫南柯便教他按照五行的相生相克使用完全克制对方灵根的灵力。      对方灵根越驳杂,他能够克制对方灵力的种类越多,对沈淮安也便更有利。换而言之,沈辕其实是沈淮安对付起来最为吃力的一种人。因为他是单灵根,所以能够克制他的灵力也只有一种。      无法完全克制,那便只避开助长水灵根的木属性灵力便好。      白衣少年的指间涌出四条灵力,那灵力凝实的几乎具有实体。少年洁白袖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四种灵力在他手指间萦绕。      那一头沈辕的攻势正猛,一条水龙冲天而起,向沈淮安俯冲而来。待到水龙渐近,沈淮安不由神色一凛。那条水龙不单单是水凝结而成的龙,而是带着真正金龙威压,伴着隐隐的龙啸之声而来的“活物”。他向上一跃,避开龙头龙爪。而那条水龙仿佛有生命一样,龙尾向他横扫。      漫天而来的水汽已经扑湿了少年的衣角!      沈淮安抿了抿唇,手中的动作不乱,却飞快的召出飞剑。他的长剑悬于空中,沈淮安轻点足下的长剑,顺势跃出,避开了那雷霆一击。      手中的灵线已经尽了。沈淮安嘴角一勾,双手结印,而后便没有其他动作,他只是一拂广袖,在长剑上静立。      沈辕还来不及得意自己将沈淮安逼得祭出长剑,下一瞬,他的笑容便凝固了。沈淮安手指并不是无故翻飞,他竟然将灵力凝结成线,而后编制成网。当那个网从天而落,沈辕发觉自己竟然无法破开,亦无路可逃。      能够将灵力编制成网,沈淮安对灵力的控制之精准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不仅仅是被那张网压在地上的沈辕,就连台下的许多比他们等级高的修士都叹为观止。      沈辕的水龙已然霸气无匹,竟然别出心裁的用金龙龙鳞借来金龙的三分威压。沈淮安的灵力成网却更加妖孽。台下的修士扪心自问,若是自己,能够到达这个程度么?即使如今自己的修为比他们高上那么多,自己能够到达那个程度么?      长剑上的少年缓缓下落,待他在竞仙台上站定,场中竟无人说话。      沈淮安收起自己的灵力,对沈辕微微拱手,淡淡笑道“承让。”      沈辕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召回那片已经失了色彩的金龙龙鳞,无奈的摊了摊手,而后对沈淮安说道“我们下次再战。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沈淮安含笑颔首,然后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待到看见山峰上那一抹白色身影的时候,他的眼神骤然一亮。 ☆、[番外]暮雪。   第十五章。【番外】暮雪。      作为无上宗的外门弟子,风离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地方就是能够在老祖的府邸当差。老祖的府中就是一个寻常婢女都是千年的桃树成精,他所谓的当差,不过就是每日往老祖的府邸送上一些新鲜时蔬和一些应季的成衣罢了。      风离在无上宗也大概有几十个年头了,他资质太差,说是外门弟子,其实一直是做着杂役的活计,能够每日往返于老祖的府邸和无上宗的宗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轻松且体面的活计了。      老祖的府邸以往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因为老祖本身辟谷日久,府中也皆是精怪,无需使用五谷杂粮。至于衣物,渡劫老祖身着的衣物都是法器,上面镌刻着各种阵法,添加了各种属性的灵石,根本就无需换洗。换而言之就是,这些外门弟子本事根本没有机会摸上莫府的大门的。      然而这一切,自从老祖抱回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开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掌门派人去老祖府邸询问老祖需要什么的时候,守门的柳树精都是统一的一句“不必。”但是自从那孩子被抱回来开始,柳树精次次手里都拖着一个长长单子。      单子上大到小孩子的衣物床具,小到零食和一些小玩意儿全都详尽,掌门拿到单子的时候有些愕然,却还是派了弟子采买,然后专门分拨了一个外门弟子负责日日送达。风离在无上宗的时间不算是长,但是因为和掌门手下的管事有几分亲戚关系,这个活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老祖抱回了一个徒弟,并且是关门弟子的消息早就在无上宗传开,就连风离这样的外门弟子也能略知一二,整个无上宗上下对于这个宝贝疙瘩还是很好奇的。      因为职务之便,风离很快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宝贝疙瘩。      那是无上宗有史以来雪最大的一天。无上宗的雪和凡间不同,它并不是单纯的季节变幻,而是集结了无上宗后山镇压的魔族和凶兽的怨气。当怨气到了一定数值,便会化为漫天飞雪。因为无上宗修士的修炼的功法清正正统,不染淫、邪,所以总很很好的抵消掉许多怨气,像是那一天这么大的雪,还是风离生平仅见。      夹杂着怨气的白雪对于莫南柯这样境界的老祖自然无妨,但是对于修为短浅的修士来说这样的飞雪却是致命的。莫府之前虽然未曾有过送东西的弟子,但是当松树精对莫南柯说明了缘由之后,他开口让风离宿在府中一夜,并且把在外面跑着玩闹的小包纸捉回来,仔细的揣在怀里走到屋去,没有让一片雪花落在自家小徒弟的身上。      #沈淮安脚上的脚镯表示哭晕在厕所。师尊你看我一眼啊,说好的我是邪魔不沾呢?#   #沈淮安内府的灵气表示楼上加一。师尊你看我一眼啊,虽然我才四级,但是也不至于怕那么一点邪气啊。#   #沈淮安身上的白色小袍表示楼上和楼上上同加一。师尊你看我一眼啊,说好的防御百分百呢?我的作用不是你们师徒特意穿的情侣衫用来秀恩爱的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上面的这些哭诉,师尊表示……统统没有听到。将自家小包子揽得更紧了一些,莫南柯快步走到莫府长长的回廊之下,又瞥了一屋檐下冻得面色发白的外门弟子,莫南柯轻声说道“同来吧。”      风离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祖方才那话是对自己说的。瞬间觉得有几分不真实,风离几乎是腿软着跟上老祖的脚步。      其实莫南柯让他跟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府中多是松柏柳树等耐寒之物,唯一怕冷的恐怕就是府中的桃花妖了。但是让一个陌生的男人住在自家婢女的房子怎么说都不像话,那个外门弟子才练气一层,根本就不能抵挡雪中的寒气,莫南柯又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冻着,所以不得已才让他到府中的暖厅呆一会儿。      莫府的“暖厅”就是一个温暖的花厅,莫南柯虽然是个写小说的,但是却无法掩盖他写种;马小说且还是一个理工男的事实,所以这名字起的的确是简单粗暴。莫南柯本身不惧严寒,这个花厅还是小徒弟三岁的时候他临时差人改建的。厅中的墙壁是火灵石碾碎的粉末,被工匠精心勾勒出暗含生热阵法的花纹,让厅中始终保持的温暖如春。      后来小徒弟过了练气二级之后便不怎么用了,只是莫南柯又是也想去坐坐,所以就留了下来。没想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风离到了暖厅向莫南柯行了礼之后便找了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努力减缩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在老祖面前刷刷存在感是很好的,但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老祖……求个办法让我不手抖先。      莫南柯对角落里那个始终在尽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外面弟子并不在意,转身逗弄徒弟去了。      风离从来没有想过,老祖会是这个样子的。      只见周身雪白的仙人手里端着一个小玉碗,依稀还可以看见碗里蒸腾的热气。比手中的白玉勺还莹润的手指舀起一小勺雪狐奶,眉目低垂的凑到在他旁边规规矩矩的跪坐的白衣小童唇边。      灵兽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雪狐是低级灵兽,它的奶对于修士来说最为滋养筋脉,有助于修士增长修为,练气期的修士食之最有益处。然而地级灵兽岂是好相与的,若非无上宗的驭兽门弟子偶然救了一只怀孕的雪狐,又若非那只怀孕的雪狐有一子刚出生就夭折,他们也是弄不到雪狐的奶水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淮安小的时候没有喝雪狐奶,长大了却偏偏被莫淮安逼着每天一小碗的原因了——所有天材地宝,只要莫南柯有,就都恨不得捧到自家小徒弟面前,而那些没捧到的,不是莫南柯不想,而是他没有。      自己有一天对一个孩子会偏爱到这种程度,从前莫南柯是不相信的。      五岁的小包子和三岁的到底是不同的。当莫南柯把小勺凑到沈淮安唇边的时候,沈淮安虽然是乖乖的吞下那口有一点腥膻的奶水,但是却伸出了小肥爪爪抓住了碗沿,并且借机用小肉脸蹭了蹭莫淮安的掌心而后说道“师父,淮安长大了,可以自己吃的。”      莫南柯捏了捏手感软嫩的脸颊上的肉肉,眼中扬起一抹温和,然后松开了投喂的手。      #恩,蓝孩纸不能太宠着,他得独立,他得坚强,他得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他……想自己吃就自己吃吧,叔才不惯着他呢。#   #万一烫到了肿么办?万一呛到自己肿么办?万一碗太重砸到自己肿么办?#   #这是上次教育他的后遗症么?总觉得自家小徒弟越来越不萌了肿么破?都不会撒娇了QAQ伐开心#      角落里窝着的风离正好对着莫南柯,这是他第一次,在从来都是风雪点染的眉目的老祖脸上看见一种类似纵容的情愫。      无论后来世事如何变迁,莫南柯和沈淮安这两个名字被人怎样反复的提起,众说纷纭之中,只要一提起这两个名字,风离脑海中浮现的始终都是那个暮雪倾城的黄昏,面容冷凝出尘的男子眼底的刹那温柔。      而在莫南柯自己兀自纠结的时候,沈淮安已经将喝光的玉碗放在了桌上。他的唇边还沾着一点点痕迹,莫南柯轻轻用手点了点沈淮安的嘴角,沈淮安便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素帕,在唇边按了按。      将沈淮安用脏了的手帕递给一旁的桃花精,莫淮安看了看天色,便开始吩咐晚饭。其实,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需要吃晚饭的,便应当是风离了。可是沈淮安年纪尚小,即使修为已经可以辟谷,但是莫南柯却不赞成。所以在这几年里,沈淮安始终都是和自家师父一起吃的。      风离自然无法和老祖同桌,松树精在一旁为他摆了一张小桌。桌上的吃食倒是和沈淮安面前的分毫不差。他紧张得有些手抖,但是终归拿稳了筷子。每日为老祖送上物资,他自然知道桌上的每样事物都是难得的灵食,哪一样放到外面都是可以卖灵石的。      暖厅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咀嚼声。风离正吃着,忽然在凳子上安坐的沈淮安有站了起来,将自己面前的那碟酱蚩牛的肉送到了风离面前。而风离自己的那碟,方才已经吃尽了。      蚩牛是黄级灵兽,倒不算是很难捉,只是他的皮刀枪不入,需要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亲自料理。修仙之人又是口腹之欲淡薄,所以即使它的味道奇鲜无比,也没有多少人食用。风离今年年近三十,修仙也二十余载,但是吃到着蚩牛肉还是第一次,不免就吃得多些。      看到那个白衣小童将一整碟没有动过的蚩牛肉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风离不由愣住了。。      “你喜欢吃。”沈淮安只是对他笑了笑,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喜欢吃,就送给你吃。      莫南柯看着自家小徒弟的一举一动,也没有说话,冲着风离淡淡颔首,示意他继续吃饭,并且将一块素炒水芹夹到自家小徒弟碗里。      一顿饭很快结束了。风离帮着桃花精收拾妥当,而后松树精便将床褥搬到了暖厅。不是他们苛待风离,实在是这是莫府唯一温暖的地方。像是风离这样修为的人,只能靠着这暖厅的温暖渡过无上宗飘雪的寒夜。      满屋子火灵石碾碎涂墙的温暖对于风离来说已经极好了,平常的时候他只是握着一块火灵石钻被窝便罢了。谢过了松树精,静静的回味着这一天的跌宕起伏,风离渐渐的沉入梦乡。      而另一边,牵着小徒弟的手走在回廊的莫南柯轻声的问道“小安不是最喜欢吃蚩牛肉的么?今天怎么让给那个弟子了?”      沈淮安的小手攥了攥牵着自己的手掌,有些随意的说道“我想吃每天都能吃,但是那个叔叔却未必了。”      莫南柯一瞬间觉得窝心。这个他养大的孩子就是这样,心思纯良,对旁人的关心却是那样体贴入微。莫南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牵着小徒弟慢慢的走回了寝殿。      #我家包子才不是熊孩子~但是为毛对别人都那么好,对自己师兄却那么别扭呢?#   #明明今年偷偷给师兄准备了生日贺礼,明明松师父的围手也有师兄一个,明明每次师兄来吃饭的时候都想坐在人家身边,明明……#   #沈小安你这是傲娇么?#      那个时候并不知沈淮安心思的湿虎不知愁滋味的吐槽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漫天飞雪中慢慢的走,恍惚之中,就白了头。 ☆、【番外】小包子是怎么黑化的。      第十五章。【番外】小包子是怎么黑化的。      沈淮安的生日在深秋,那个时候无上宗后山的闪电貂刚好换了夏季的毛,长了细密的绒毛,用来抵御冬季的寒凉。      闪电貂是玄级的灵兽,按照沈淮安如今练气四级的修为,要捕到这样的猎物还是很困难的。他在竹林间练功的时候偶然看见闪电貂的皮毛鲜亮,便一瞬间想到师父的那顶貂皮帽子似乎少了一个与之搭配的围手。      其实莫南柯冬天莫说不必穿戴锦绣貂裘,就是仅仅一身薄薄的夏装都毫无压力。但是那顶白色的闪电貂帽子是他方来此间不久之后自己亲自猎得的第一个猎物,所以才让府中绣女制了帽子,偶然性子好的时候倒是会拿出来戴戴。      一身白衣轻裘,头顶貂皮帽的老祖褪去了几分平日欺冰赛雪的凌然风度,反而像是翩翩出游的富家公子。闲暇的时候,莫南柯会如此作装扮,带着自家小包子下山转转,感受一下红尘冷暖。      莫南柯在此之前对于养孩子毫无经验,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将一个孩子交给他,他会还给这个世界一个怎样的人。但是他也知道,在养孩子这件事上,自己要做的有很多,能做的却也并不多。      他自然可以教这个孩子修炼,教他礼义廉耻,教他这个修真世界的法则。但是,他能够教他的也只有这些了。莫南柯并不是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的,直到那天自家一直很乖的小徒弟忽然在他面前哭了。      在莫南柯的心里,其实无法将小徒弟的那次行径当做是无故哭闹,因为哪有什么毫无原因的泪水呢?      那是他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的小徒弟不是曾经的那些他笔下的人物,所以他是没有资格替那孩子决定自己应当成为什么样的人的。他不能全然的将自己的价值观念强加在小徒弟身上。所以,他只能尽量带沈淮安看见更广阔的世界,进而让他形成完备的价值观念。      这红尘世间,所有的善恶,美丑,是非,莫南柯都一一摊在沈淮安面前,然后,由他自己分辨。      而这一边,为了捉这对闪电貂,沈淮安已经在此埋伏许多天了。他屏息静静的等着,一丝焦灼的神色也无。      忽然,一直没有动静的洞口处的一片落叶动了一下,然后,几乎是刹那之间,两道雪白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蹿了出去。沈淮安的小脸上一片严肃,并没有在莫南柯身边的时候那种黏软的神态。      他出手很利落。不,说是利落还有一些不贴切。一个五岁稚童,下手却极为狠辣。指尖迫出一点灵力,直直向落在后面的那只闪电貂射去。      那个白色的疾影应声而倒。沈淮安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射杀猎物的得意,反而带着一丝与异样的沉重。      太弱了。他叹了一口气,将那只已经死透了的闪电貂捡了起来。闪电貂以速度闻名,它们权利奔跑的时候,速度可以抵得过一个元婴修士,所以沈淮安要捉它们其实并不容易。若非为了赶在冬日来临的时候为师父赶制一个围手,他不会连自己身体内的那一缕异样的灵力都动用。      沈淮安如今练气四级,许多修真的常识他也懂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他清楚,身体内没有灵根,是没有办法使用其他属性灵力的。沈淮安抿了抿唇,伸手将插在闪电貂脖子处的那根冰针拔了出来。      细小的冰针很快就消弭于小童的手指之间,而那只闪电貂的皮毛上一丝损坏也无。还算满意的将闪电貂扔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沈淮安并没有着急回转,而是又在林中兜转片刻,利落的宰杀了一只普通的竹貂。      五岁而已,许多事情他还做不周全。但是他暗暗明白,师父是喜欢他善待周围的每一个人的。不是毫无原则且有一些傻气的那种善待,而是不主动欺人,并且,旁人敬自己一寸,必当还人一尺。      兄友弟恭。这大概是师父想看到的吧。嫌恶的踢了踢被粗暴的猎杀的竹貂,沈淮安抿了抿唇,将它另收到另外一个储物空间。      只要让师父看见,他是很尊敬师兄的,他是很正直良善的,那么师父就永远不会让自己离开了吧?沈淮安笑了笑,不理会这样的笑容在一个五岁的稚童脸上显得多么违和诡异。      他已经在此埋伏五天了,总算有所收获。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师父这样长的时间,沈淮安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莫府。      整个无上宗乃至修真界,只有一个人能够自由出入莫府,那个人便是沈淮安。当他穿过莫府的禁制的时候,一丝阻拦也无,而莫南柯也只是感受到了极小的一丝灵力波动。      这些年他的生活被小徒弟和修炼填满,竟然也并不觉得无聊。只是小徒弟修炼的时候他总是要寻一些趣味的,于是品茶焚香这类的风雅之事倒是成了他的消遣。      #叔不是网瘾少年,叔不是网瘾少年,叔不是网瘾少年【重要的话重复三遍】#      #终于不用再摸键盘敲代码了好开森……才怪。无聊得连品茶焚香都算是可以像网游一样升级的技能了,叔是多么忧伤。#      #给叔个话本你妹的都算对的起我,除了心法就是心法这是人干的事?!#      感觉都那一丝熟悉的灵气,莫南柯投茶的手顿了顿。今天他泡的是一种名为云含水的绿茶,最讲究入水的时机。就是那片刻的怔忪,那壶梅间雪已经煮老了。毫不怜惜的将那壶水倒掉,莫南柯对坐在他对面的陈洵说道“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疯玩了,五六天都没回来。”      这是陈洵闭关之前最后一次拜会师尊,师徒二人对坐饮茶,这是从未有过,也是陈洵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听见莫南柯这么说,他愣了愣,忽然明白师尊是在说谁了。      而那边莫南柯已经重新启了一坛梅间雪煮上,在氤氲的水汽中,男子眉目如画,一时间陈洵竟然看痴了。      慌忙借着喝水的姿态低头,陈洵却有些尴尬的发现,茶还没有入水,此刻他的杯中空空如也。幸而从远处急速奔来的孩童已经吸引了莫南柯的注意力,陈洵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小的孩子在莫南柯面前站定。他其实本是想扑进莫南柯怀里撒一下娇的,但是忽然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场。      “师父。”沈淮安肉嘟嘟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潮红,他唤了一声莫南柯,然后转而对陈洵行礼。      小肥爪爪做出来的手势已经不负生涩,而初见时候还带着几分生疏和别扭的稚童如今已经不在。年岁未长,身量未足,可是沈淮安面对陈洵,已经再无一丝异样。      “师兄。安。”言行举止全然无错,又带着恪守礼仪的谨慎,不远不狎。而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特别是落在一直将沈淮安养到这么大的莫南柯眼里,就活脱脱的是自家小徒弟傲娇了。      陈洵这些日子也大概了解了沈淮安在莫南柯心中的地位,所以自然不能当着师尊的面为难他。对沈淮安甚至带上了些热情的笑了笑,陈洵说道“师弟无需多礼。师尊说你这些日子并未回府,可是有什么收获?”      沈淮安抿了抿嘴,小声带着一些撒娇意味的回道“师兄,淮安可以不说么?师父的生辰快到了,淮安想给他一个惊喜。”      “师父的……生辰?”陈洵愣住了,他在莫南柯身边快两千余载,从未听说过师尊过过什么生辰。      莫南柯只觉得窝心。虽然是在无上宗,但是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小徒弟一出去就出去那么多天。所以这些天来,他的神识始终是在小徒弟身侧的。那孩子干了什么他一清二楚,只是竟然是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这一点莫南柯始料未及。      妈蛋,一种“儿子懂事了”的当爹的心态是肿么回事?难道是叔歪掉了?      默默的吐了个嘈,莫南柯对陈洵摆了摆手,说道“你师弟胡闹,你且安心闭关便是。”      陈洵不再言语,未等莫南柯的第一浦新茶沏好,便起身告退了。他害怕,如果再待下去,他眼底的杀机就要掩藏不住。      很多年之后,已经不叫沈淮安的沈淮安回想起这一幕,还半带着得意半带着唏嘘的对身边的男子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不动声色的打击情敌。而他身旁的男子只是难为情的以手抚面,因为他觉得,自家的男主……崩掉了。      恭送陈洵出府,沈淮安迫不及待的赖进莫南柯的怀里,卷起袖子给莫南柯看胳膊上的一道划痕。那是他追逐闪电貂的时候被划破的。      莫南柯看着自家小包子肉鼓鼓的胳膊上的几寸长的划痕,沉默了片刻。两个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最终是莫南柯败下阵来。没有办法,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那么多天材地宝的补下去,这两年才长这么一点点,再不宠着些,岂不是更长不大了?      微凉的手指力道轻柔的按在软嫩的皮肤上,沈淮安只觉得一阵微凉,而后皮肤就光洁如初。      莫南柯低声训斥道“就你会撒娇。”虽然只是练气四层,但是莫南柯可不相信只是区区几根树枝就能伤到他。即使真的伤了,若是沈淮安想,那么运转几遍灵力也自然就好了。      这孩子把伤口留到现在,不过就是想向自家师父装一下可怜,感受一下师父的心疼。这样的小把戏师徒二人心知肚明,可是,沈淮安乐此不疲,莫南柯也就总是配合了。      几日之后,莫南柯收到了一个闪电貂貂皮的围手。修真界有价无市的金丝雀锦放在眼前都没有抬眼的老祖,却将一个普通的玄级灵兽的皮做的围手妥帖收藏,下了许多禁制保护,戴的时候也格外小心。      至于修真界久为流传的青霄老祖的曾经因为一个围手被毁,而只身屠灭一个魔窟的传说,这却是后话了。    ☆、剧情有点熟悉啊……等等,剧情?!   第十六章。剧情有点熟悉啊……等等,剧情?!      沈淮安脸上的神色十分平淡,既没有取胜的傲踞,也没有欣然获胜的欢喜。就仿佛他获胜,本来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莫南柯在一旁的山崖上静静的看着,眼中划过一丝满意。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徒弟很好。这一战酣畅淋漓,既能看出沈淮安的心思巧妙,又能看出他对灵力的掌握精准。这自然得益于他日常的练习,却也和莫南柯的指导脱不开干系。      莫南柯这些年修行,渐渐发现此间功法注重模式,固然正统,极少有弟子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但是却失了法术的变化,过于呆板。莫南柯是程序员出身,他自然了解,再繁复的程序也是由底层的简单指令构成的。灵力功法也应如是。      所以,在过去的十年之中,莫南柯做的不仅仅是让沈淮安学会了多少套功法,最重要的是,他要将那些基础的功法分化成简单的招式,再由这些招式恰当组合。说来也是容易,但是各中艰辛有何足道哉。      多少次沈淮安曾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灵力错乱几乎毁了他的灵根。若非莫南柯时时在他身旁护法,恐怕早就酿成大错。幸而,那些危险的付出并不是没有收获。莫南柯甚至可以骄傲的说,沈淮安一辈,比他强的人或许有,但是能够打败他的人,却一个也无。      台上的白衣少年已经结束了这场比斗,在众人还沉浸在这场比斗的精彩余韵中的时候,他扫视了周遭,忽而眼前一亮,而后迅疾的向山上奔来。      飞剑随心而动,并不需要刻意召唤,沈淮安就迅速的来到了莫南柯面前。他这个忽然御剑而起的动作让竞仙台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当众人的目光追随着沈淮安,自然也就看见了那个崖边静立的身影。      白衣翩然,眉宇凛冽。正是绝世的好容貌,好气度。除却青霄老祖,整个修真界谁又有这样的?      “拜见老祖。”一阵整齐的声音响起,在空气中传来一波一波的回音。身着统一道袍的男男女女跪倒一片,一如当年。      只是时过境迁,莫南柯到底不再像初来的时候那般惶恐。他广袖一拂,扬起一阵清风,以和煦但又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众人扶起。      #每天被跪来跪去的,叔已经蛋定了。虽然是一种扭曲的蛋定……#   #身着道袍的小豆丁神马的跪就跪吧,喂喂喂,那边的那个熊孩子你不要把你师兄的道袍往嘴里塞啊,没看你师兄都要哭了么?叔没记错的话,咱们的校服也不是无限量供应的啊喂!!!#   #眉毛都白了的老爷爷……得了,您愿意跪就跪一下吧。虽然不知道您老有多大了,但是反正不会有我年纪大就是了。妈蛋,自称“叔”其实都是在装嫩神马的,好心酸#      莫南柯维持着一副清冷的面容,对下方的小辈们淡淡颔首,然后拎起自家的小少年,便腾云而去。      没办法,腾云是出窍期的大能们才会用的法诀,沈淮安如今虽然御剑潇洒,但是驾云的话……会立刻摔下去的吧?绝对会吧。      沈淮安被莫南柯扣在了怀里。当年年岁尚小,腾云疾飞的时候难免让他脸颊生疼,莫南柯嘴上虽然说着男孩子不许那么娇气,可是从此以后却总是细心被他的脸扣在自己胸膛。这样的动作一直持续到现在。      沈淮安在莫南柯怀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充盈肺腑的冷香。已经长到与莫南柯鼻子齐平的小少年曲着膝盖,用脑袋蹭了蹭莫南柯的胸口。      感觉到胸口那孩子窸窸窣窣的动作,莫南柯抽出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低声叱道“再乱动把你扔下去。”可是那力道分明是轻柔,言语中也是无声的纵容。作为一只闷骚的叔,自己养大的小少年和自己亲厚,实在是……极其美好的。      两个人腾云的速度飞快,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莫南柯没有直接带沈淮安回莫府,而是带他到了无上宗的议事厅。      无上宗的议事厅在主峰之上,巍峨的宫殿上高旋着一块匾额,上书“云庭”两个大字,周围勾勒了几笔云纹,庄严而大气。然而,那仿佛飞腾的两个字却带着无声的狂傲。云庭,天之宫阙也。举世之中,敢这样命名宫室的,又能有几人呢?      沈淮安静静的端详着那两个大字,手指无意识的跟着加以描摹。他虚空对的划着,却仿佛透过经年的光阴,触摸到那时候那人题写下这两个字的身影。天地无足惧哉!周遭的空气仿佛粘稠起来,四面八方的灵力向着他周遭挤压而来。      这样的阵仗,若换了其他修士,恐怕就是爆体而亡的征兆。但是换做了沈淮安,却是难得的契机。他像是一块海绵,来者不拒的吸收着涌来的灵力。金木水火土,哪个灵根是他没有的?所以,没有任何一种灵力是他吸收不了的。      察觉到了沈淮安的异样,莫南柯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方才一直凝视的地方。云庭二字他怎么可能不熟悉,那两个字写于无上宗创建之初,是他所写,亦不算他的手书。只是,机缘之事真就不好说破,终归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如今他家的小少年因为他旧日的手泽而顿悟,也算是他们师徒的情分。      抬手按住沈淮安的肩膀,让他盘膝而坐。莫南柯迅速在沈淮安周围设下了结界,避免他受到干扰。有了师父在身边,沈淮安便不再顾忌,而是专心调息起来。他以为,这一次自己是要突破的,虽然时间和地点并不是太合适。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向他挤压而来的灵力虽然没有很快就消散,但是他已经可以感觉到那阵灵力越发稀薄。如今他是金丹修为,突破的经验虽然不多,可还是有的。以往越到最后,灵力就会越加丰沛的。这绝对不是突破,很快,像是印证沈淮安的猜测一样,那阵灵力消散殆尽了。      内府之中的金丹在这阵意外得来的灵力的滋润下越发光亮,却开始飞速的运转起来。沈淮安只觉得肺腑之中暖洋洋的,四肢五骸无不熨帖舒适。但是渐渐的,随着金丹运转的迅疾,那种温暖转化为一种灼烧一样热。      豆大的汗珠沿着他形状优美的下巴坠落,狠狠砸在白衣之上。莫南柯看着沈淮安眉目紧锁,掌中不自觉的握起了灵力,时刻准备着为沈淮安梳理筋脉。然而,莫南柯咬了咬牙,十指紧握,便将那一捧灵力握散了。      有些苦难,必定要自己承受。莫南柯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又怎么敢说自己可以照顾那孩子一生一世呢?所以,这些事情,就是没有莫南柯,沈淮安也要自己熬过去。      内府之中一片灼痛,但是本能的,沈淮安并没有让金丹的运转停止下来。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此刻停止,那么他修为跌落是难免的了。少年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却是更加果决的性子。他没有停止,反而开始不要命似的催动体内金丹,更加迅疾的运转起来。      肺腑传来的疼痛却无法让他放弃,当金丹被催动到极致,沈淮安甚至可以听见自己金丹咔嚓一声的碎裂之声。心凉了大半,可是身体却已经无法停止。沈淮安自己探进内府查看,发现自己的金丹上已经出现了一小条裂缝。      他必须停下!      好不容易修成的金丹随时可能被毁,可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他没有停。即使再痛,也还是没有停。      小小的裂缝越裂越大,就在沈淮安内府之中的金丹即将碎裂的刹那,从那块书着云庭二字的匾额上蓦然飞出一道银光。那道银光直直射入沈淮安的眉心,在他眉心的一刃红痕之上更添了一圈仿佛工笔描画而出的银线。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可是若是莫南柯想阻止,也不是阻止不了的。他与沈淮安近在咫尺,那道银光虽然迅疾,但是在渡劫期老祖的眼里还是不够看的。分明是一个抬手而已,但是他却没有动。      因为,莫南柯无端的想起了一件事情。云庭,顿悟,弟子,渡劫期老祖,眉间一刃红痕,五灵根。他沿着着几个关键词慢慢回溯,电光火石之间回忆起那本他曾经写过的叫做《莫怨天》的小说。小说一开始,被亲爹梦叔开了金手指的男主就在云庭顿悟,而后获得了一缕藏在匾额后面的天地灵气改善了体质,迈出了他波(牛)澜(逼)壮(轰)阔(轰)的人生的第一步。      虽然,那本书他没有写完,被锁在了电脑深处。虽然,那本书的男主角不叫沈淮安,但是和他的因缘际遇分明相同。      往事,未来,零零总总的在莫南柯脑海里闪烁,然后……曾经·梦叔·如今·青霄老祖表示,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蛋不带这么玩的啊,叔到底穿越到了神马地方?#   #叔是不是该庆幸这剧情还没有跑偏?!除了我家男主的名字变了?你妹的啊差评差评,我家蠢萌傻甜白的小徒弟怎么可能是龙傲天模式全开的种~马文男主?#   #好吧叔承认一开始就是把他往男主方面培养的。但是穿进自己的书里二十年之后才发现,这是坑爹呢坑爹呢还是坑爹呢?#      莫南柯面无表情,好吧,其实是一脸死机待重启的表情的看着自家小徒弟,心里默默的挂起了蛋花泪。嘤嘤嘤嘤嘤,我家小徒弟才不是蠢萌呢,其实他是真萌,而真正蠢的应该是叔吧?      无上宗青霄老祖,在风中无法泪流满面。 ☆、剧情神马的都忘了好忧伤。   第十八章。剧情什么的都忘了好忧伤。      莫南柯的心情很复杂,但是却有一种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当初写的这篇文还没有结局,因为是第一次写,所以也很没有经验,那些背景和前尘都没有铺陈开去。构思也是简单,不过是男主一路霸气外区,最后飞升成仙的故事。虽然到后来坑了,但是男主的结局已经是可见的光明。      莫南柯如今的境界,已经可以隐隐触摸到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他近乎可以看见自家徒弟一路辉煌的未来。兄弟在侧,美人萦怀。一个男子想要追求的一切他的徒弟都会有,想到这里,莫南柯终归还是放心了。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那时候的青涩。少年与人斗气的开始落笔成书,只想着怎么让男主爽,怎么让男主征服小弟征服美人征服世界。也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生涩,所以莫南柯还不懂得设置重重险阻,将文章推向大大小小的高潮,所以男主的人生才回如此顺遂。      那个时候,莫南柯是书外人。那个还叫莫怨天的男主只是他笔下的人物,他的生死悲欢全部系于自己笔下,任由他的文字所操控。可是如今已经不同了,莫怨天成了沈淮安,两个名字都是他亲自起的,可是一个只是随意为之,另一个却带着莫南柯的全部期许。      为人澄澈,一世长安。      沈淮安对于莫南柯,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随意处之的路人甲乙。相逢最初,两个人都算是涉世未深。所以莫南柯从一开始,对沈淮安的感情里就带着一种偏爱。      #就算变成了男主,还是我家熊孩子,以后他不乖就对他的那些小弟和媳妇儿爆他小时候攥着叔衣角哭的黑!历!史!#      #哎……好歹是叔亲自养大的孩子,还是三观正常一点好吧?少年你还是从一而终吧,后宫神马的叔没收了#      #这个世界还带自动补全的啊,艾玛好神奇。#      心思千回百转,手下的结印动作却并不停,莫南柯心绪动摇,但是还是为沈淮安将护法的动作做的周密。这是他笔下的世界,但是他笔下的世界毕竟是不完整的。所以,这个世界自动补齐了他原本设定上的欠缺。      他穿越而来已经二十年了,而这二十年,在自己的笔下全部都是空缺。      《莫怨天》这个文的开端,男主就已经是开启了顺风顺水的人生。从剧情开始的云庭悟道,到后来的一路降妖伏魔,再到最后的破碎虚空。整篇文却也没有交代,他师从何人,他有着怎样的过去。而这些,在这个世界里,都被渐渐补全。      莫南柯越发清晰的意识到,多年以前他随手写下的文字,对于沈淮安来说,却已经是整个世界了。      一时之间,莫南柯心绪翻涌,心头一会儿涌起对沈淮安的疼惜,一会儿涌起对宿命无常的感叹。      对比莫淮安内心的五味陈杂,沈淮安如今显然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了。眉心的那阵真气直射内府,填补进他近乎碎裂的金丹之中,内府的灼热化为阵阵清凉。清风,雨露,雷霆,电闪。这些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无限放大,让他既是轰然,又觉玄妙。      随着这一缕灵气的填入,沈淮安内府之中的灵丹运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一阵清凉弥漫到他的四肢,不觉中将他本就宽广强韧的筋脉又拓宽了许多。方才吸收的大量灵力这个时候开始缓缓向沈淮安周身的筋脉涌去,润泽着他方才已经拓宽的静脉。      冥冥之中,沈淮安听见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又渐渐淡去。他听见那道声音对他说“此身正气,天道不负。”虽然只有短短的八个字,但是却仿佛狠狠的叩击在他的心上。沈淮安此刻未经世事,其实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是在那浩然正气的威压之下,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动容。      无上宗在修真界的地位不言而喻,自然最是清和中正。沈淮安是无上宗的创始人青霄老祖的嫡传弟子,自然是正气加身的。这八字箴言在外人看来,怎么看都是对沈淮安的眷念了。      天道不负。      沈淮安呢喃着这四个字,然而却忽然笑了。天地不仁呢,说是天道不负,可是却是有前提的。这个天道让他一直恪守正义,方才不负他。那还谈什么天道眷念呢?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将嘴角的一抹不屑化为微笑,沈淮安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中的精光仿若流星一样消逝在漆黑的眼眸之中,转瞬之间就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弟子。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沈淮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同样盘膝而坐在地上,却白衣不染纤尘的男子。      那个男子的手很美,纤长而优雅,莹白的仿若白玉一般。而此刻,那双极美的手上下翻飞,仿若花蕊轻翾一般的结印,将他周围保护得滴水不漏。      何至于此?沈淮安轻声的叹息了一声,却终还是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那人的这般偏爱。他家师父是渡劫期修为,当世无两,已经高绝。这样的情况下,若仅仅是个简单的护法,那么他只需要随意挥袖甩出一个阵法就可以。可是师父却选了最困难的方法,他结下手印,不仅仅可以阻隔周围的干扰,更可以阻隔心魔,并且辅助吸收周遭的灵力。      可是,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呢?莫南柯手中的结印的确可以阻隔心魔,但是却是以自身消灭心魔的。同理,那串结印的确可以吸收灵力,但是在结印最近的地方的莫南柯本人的灵力,也是被吸收的最多的。      若非沈淮安和他等级相差很是悬殊,莫南柯的这种做法就已经算得上是以命易命了。      沈淮安的手掌骤然收紧。他将前尘往事细细翻查,再也找不出一件自己值得被如此相待的事情。从小到大,一直是师父毫无原则毫无条件的宠溺着自己,而自己能够回报师父的却太少太少了。      心里仿佛被谁狠狠的攥了一下。“不配”两个字狠狠的砸了下来。沈淮安知道,师父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毫无条件对他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永不负他的人。可是,他扪心自问。      他问自己,你配得上那些好么?配得上……师父么?      在旁人眼中,沈淮安永远是温和有礼的。可是鲜少有人知道他对自己从来都是绝狠,三岁的稚龄就可以不吃不喝的修炼三天,这样的毅力,整个无上宗又有几个人能和他相提并论?因为对自己严苛,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因为得到那缕天地灵气便沾沾自喜,反而是决定了日后要更加抓紧修炼。      因为,他总是隐隐觉得,如果不快点变强大,就马上要失去什么似的。而他唯一害怕失去的还能有什么呢?无非就是他家师父了。      不愿失去!不忍失去!不能失去!      沈淮安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周身灵力荡涤筋脉,内府中隐隐回响着自然之声。这个时候,莫南柯也缓缓收了阵法,轻拂衣袖,对沈淮安问道“可好?”      清冷的声音响起,沈淮安收起了脸上魔怔了似的表情,蹭到莫南柯身边扑到他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才回答道“谢谢师父为淮安护法,淮安现在感觉……很好。”      少年的声音不复当年的软糯,却带着依稀的清润。莫南柯每一次听都会感慨,就这一把磁性的好嗓子,再过上几年,随着时间的磨砺添上几许低沉,还不知道要醉了多少人。      而少年柔软的发顶蹭着自己的下巴,温热的鼻息喷在莫南柯胸口。一阵熟悉的草木香窜进鼻子,莫南柯却丝毫不觉异样的扣住沈淮安的脖颈,将他轻轻扯出怀去。一点微凉的手指轻轻压了压沈淮安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莫南柯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纵容“莫要撒娇了,已经这么大的人了。”      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一套往他怀里扑的程序,他家小徒弟可是做的纯熟。从原来的小包子到后来的发面馒头,再到如今眉目凌然的少年,自家小徒弟的身量渐长,可是这一套动作却丝毫未变。      只是莫南柯的动作从曾经的将沈淮安直接抱起来,变到了后来的揽在怀里,再到如今,他干脆就将人直接扯出来。      沈淮安被扯出来了也不恼,只是半真半假的小声嘟囔“果然年纪到了就是要失宠的吧……”莫南柯无声的望了望天空,无视了他。      #男主你崩了你造么?#      #你是我家男主啊不是小甜甜,这么撒娇卖萌果断是叔把你养歪了么?#      #别以为叔不知道你是芝麻馅的啊,那样会显得叔特别单(蠢)纯(萌)#      无视了还在撒娇弄痴的小徒弟,莫南柯走上了云庭的长阶。议事厅之中,已经坐满了无上宗的长老和弟子们,他们自然感觉到了外边的异样,但是方才那阵强烈的威压让他们选择了坐在原位,而不是出去窥探。      莫南柯是第一次参加无上宗的议事,可那并不影响他自然而然的坐上主位。议事厅素来有旧日的青霄老祖亲自立下的不行礼的规矩,所以待到莫南柯坐定,众人便开始谈及正事了。      一个面容宽和正气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只是简略的对莫南柯躬了躬身,便开始说道“本来此事不当惊动老祖,但是弟子总觉有些不妥。”这个男人是被莫南柯当成了无上宗掌勺的无上宗掌门,眼下议事厅中的这个情形,这些话的确是他来说最合适。      莫南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掌门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启禀老祖,最近我无上宗附近接连发生村民相食的惨案,弟子怀疑……”      村民相食,莫南柯听见这四个字便皱了皱眉,而站在陈洵旁边的沈辕真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脱口而出“村民相食?可是山下粮食不足?”陈洵在宗门地位不低,沈辕作为他的首徒,又素来憨直惯了,倒是无人责怪他的无礼。      掌门却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弟子也曾以为是粮食不足,接连组织宗门弟子放粮,可是情况并无好转,如今颇有几分愈演愈烈的意味。”      若真的算起来,莫南柯写《莫怨天》这本书的时候,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时日久远,很多细节他也记不起来了。所以他无法确定这个村民相食是他曾经写的情节还是这个世界自己的补充。所以他并没有做声,而是静待掌门自己说下去。      “弟子觉出有异的之时便拜托几位长老亲去探查,结果,在那几个村庄果然发现异常。”扫视了一眼周遭站在各个长老身后的弟子,掌门沉吟了一下,将已经到了嘴边的“魔气”变成了“异常”。      而具体情况,他已经在那一沉吟的空当,传音给了莫南柯。      这个时候,陈洵忽然站了起来,对莫南柯作了一揖,朗声说道“师尊,我无上宗的新一代弟子已经成长,此次异况,岂不是正好的试炼机会?”      莫南柯轻轻敲击座椅扶手的手指顿了顿。如果他只是这本书的作者,那么试炼对于他来说就等于奇遇等于主角升级。可惜如今,他并不再能仅仅将自己当做是一个作者了。他还是无上宗的老祖,所以,他需要对无上宗的弟子的生命负责。      还没有完全成长就去迎接风雨,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他有不愿意在众多弟子面前驳了陈洵的面子。虽然陈洵并不在他身边长大,甚至这个师徒情分也是为了了却因果,但是他这些年对自己的恭敬莫南柯不会看错。人心非木石,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一点情谊也无。      似乎感觉到了莫南柯的为难,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沈淮安轻轻上前一步,对莫南柯说道“师父,弟子愿往。”      少年的眉目坚定,望向莫南柯的眼神中,仿佛蕴藏着一片星光。      议事厅内的空气,因为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而凝固了。i       ☆、这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这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莫南柯注视着沈淮安。他的眸子一向是清浅的,整个红尘俗世都仿佛不在他的眼中。可是这一刻,当他无声的凝视那个自己养大的小少年的时候,眼眸之中便沾染了无声的沉重。      若说是陈洵提起让众弟子历练的时候,莫南柯尚且思前想后的觉得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到了当沈淮安自己站出来说要前往的时候,莫南柯却想也没有多想的便斥了一声“胡闹!”这一声的斥责之声之中带着不觉外放的威压,让议事厅中的人噗通噗通的跪倒了一大片。      沈淮安低垂了眉目,顶着沉重的威压,一步一步的膝行到莫南柯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攥了一下莫南柯的衣角,沈淮安仰起头,神色之中并无退缩。      “师父,淮安从小就听你说过,吾辈行之为善,非关功德,而为不愧于心。”感觉动了自家师父的神色不若方才严峻,沈淮安继续说道“村民相食这等惨案,吾等修行一日,棋友坐视不理的道理”      沈淮安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送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那些站在各个长老身后的弟子都是新一辈的无上宗的青年才俊,其中自然不乏热血分子,被沈淮安的这几句并不冠冕堂皇的话勾动了心底的豪气,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出来,最终站成了整齐的几行。      “请老祖允吾等下山。”身着道服的弟子们眉目如炬,他们齐齐的望着莫南柯,而后一揖到底。      莫南柯自然是不会被几个小弟子威胁的,所以他只是将目光从那些作揖的身影上掠过,而后落在了沈淮安身上。      “一定要去?”他轻声的问沈淮安。      沈淮安设想过许多种自己下山的时候师父的神情。可能会有漠然,有欣慰,抑或有不舍。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师父的神情会是无可奈何。那是一种仿若对宿命的妥协。一种无力阻止之后萌生而出的“随他去吧”的情感。      沈淮安冷冷的看着自家师父恍若霜雪的眉目,最终还是狠下了心,点了点头。      莫南柯抿了抿唇,最终摆了摆手,随他们去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作为一个作者 ,他应当相当喜闻乐见自家男主迈上人生巅峰。同理,作为一个师父,他应当乐于自家徒弟走上成长的道路的,毕竟他不能把自家小徒弟揽在身后一辈子。      可是心里莫名有一种惶恐。山中的岁月是只属于他们师徒的,那个时候小徒弟尚小,他们只拥有彼此。      #妈蛋,叔快被自己酸死了。#      #小没良心的会不会以后有了小弟有了美人忘了叔啊?一把辛酸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算了算了,龙应台妈妈说过,所谓今生父母亲缘一场,不过还或早或晚,我终归要目送你远行。嘤嘤嘤,要记得回来看看叔啊,不然为师的晚年(?!)会很寂寞的。#      老祖已经点了头,众人便将这件事尽早的提上了日程。具体细节尚需要商议,议事厅中掀起了另一阵议论之声。      而沈淮安自然是随着莫南柯回到了莫府。      “师父……”沈淮安低低的唤了一声。      白衣翩然的男子倚靠在栏杆之上,晚霞照在他白玉也似的脸庞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淹没了他眼中的神色。莫南柯没有说话,听见沈淮安唤他,也只是抬眼一瞥。      沈淮安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但是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咬着自己的唇,一向温润的眉目也添上了一丝犹疑。末了,他在莫南柯身边屈身蹲下,用脸轻轻地蹭了蹭莫南柯的膝盖。      少年的脸已经初具棱角,不似幼年的时候的绵软肥嫩。沈淮安的额头轻轻的抵着莫南柯的膝盖,而他整个人几乎是半跪在莫南柯膝前。莫南柯只觉得自己膝盖处有着鼻息的温热,伸出了一根手指抵住少年的额头,缓声说道“好好说话。”      沈淮安只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一点微凉,却还是把头抵在莫南柯的膝盖上。他抱着莫南柯的双腿,那样的姿态就像是正在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莫南柯挣了挣,还是随他了。      “师父,不要生气了。淮安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让自己受伤的。”沈淮安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莫南柯的膝盖上,仰头望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那双眼睛倒是一如当年,黑亮的闪烁着,仿佛一直不曾沾染尘埃。莫南柯望着这双眼睛,忽然心里生出了一种叹息。大概自己当年就是被这双眼睛征服了的吧?不然也不会虽然隐隐觉得不妥,但是还是将灵血刚给了他。      这种小说里写烂了的“黝黑深邃的眼神”,大概就是叔给自家男主开的第一个金手指吧。莫南柯在心里默默的吐槽,方才的伤感倒是冲淡了不少。      自己也觉得好笑。虽然如今他穿的是自己笔下一个一笔带过的人物,但是最初的设定里,绝对没有老妈子这个属性。他当初写的并不详尽,所谓的男主师父更像是一个符号。而随着文章的进行,那个只是三言两语的师父早就消失了。      就算是这个世界自动补齐,但是让一个当世无匹的高人变成了男主身后喋喋不休的叮嘱的老妈子也崩得太过分了。莫南柯为了挽救他已经崩得差不多的人设,所以忍住了想对自己家徒弟嘱咐的一大堆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将一个空间戒指递给了他。      “路上用。”莫南柯自从出关之后就忙于养孩子【划掉】传道授业,并没有太多出门的机会,但是原来的莫南柯可是踏遍千山的人物,所以出门的东西都是准备好放在各个空间戒指里,要用的时候直接拿的。      沈淮安接过戒指,翻来覆去的在手里摆弄着,垂着头不说话,却还是倚在莫南柯的腿旁。那姿态神似莫南柯从前家里养的那只金毛,失落的时候连尾巴都不摇,垂头呜咽着,整只汪都失落得要命。      #我靠,我家男主会卖萌的~#      #买萌也没有用!叔的人设是很高冷的,高冷你懂不懂?#      #喂,好了好了败给你了,别再这么可怜巴巴的瞅着叔了,就好像叔欺负你似的#      莫南柯最怕那孩子这么可怜巴巴的瞅着他,沈淮安一瞅他,他就没辙了。从沈淮安手里拿过戒指亲自给他戴上,忍了忍,终归还是叮嘱道“戒指里有一块玉牌,对付不了了就捏碎,师父去接你。”说到这里,莫南柯顿了一下,恍然想起这一次并不是寻常的历练,而是真正对敌,所以他继续说道“还有那些符纸,遇上魔气的时候莫要省着用了。”      空间戒指里被莫南柯塞满了符纸,那是他闲来胡乱研究的,按时渡劫老祖的随手之作,用来对付寻常的魔族也是足够了。      “魔气?”扑捉到这样的字眼,沈淮安有些诧异。这才明白了莫南柯不让众人去的原因。      魔族和修真之人一样,同是夺取天地灵力用于自己修行。但是不同的是,魔族在修行一途上的确让很多修真之士眼红。他们出生就相当于修士的筑基修为,而日后的修行速度和人类相比也是一日千里。若非他们子嗣艰难,那么如今被赶到混沌空间封印起来的就不知道是哪一族了。      虽然魔族被封印在混沌之地,但是偶尔他们也会有气息泄露出来为乱人间。让一群融合期以上修为的弟子去对付魔气,并不算是冒险,但是也不代表着没有危险。莫南柯无法做到人命草芥,所以对于可能伤及性命的事情格外谨慎。      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这样的谨慎,若非他的修为如此,行事已经不容人置喙,恐怕就会被人说成是妇人之仁。      莫南柯点了点头,对沈淮安郑重说道“此事恐怕与魔族有关,所以你此去万万小心。”      沈淮安看着自家师父已经近似严厉的眉眼,心下一凛,也不禁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空当,一个黄衣小童凑上前对莫南柯和沈淮安奶声奶气的说道“老祖,公子,方才那个总来咱们这蹭饭的那个男人让我转告公子”小童直了直身子,在脸上凑出了几分憨气和迫不及待,继续学道“沈小安我们明早日出就出发,你不要迟到。”      黄衣小童是莫南柯偶然在山中发现的小人参精,大概是被他身上的灵气吸引,非要跟着他回府。莫南柯看他可爱,也就顺手带了回来。      沈淮安瞥了一眼努力卖萌萌倒莫南柯,以多在他身边待一会儿,吸收更多的灵气的小人参精,淡淡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提小人参精学得极像,将沈辕脸上的“二”演绎的惟妙惟肖,就是那句“总来蹭饭”就已经可以确定那人的身份了。毕竟,这个无上宗,除了沈辕,有有谁敢随意去老祖那里蹭饭呢?      沈辕是纯粹没有想那么多,无上宗只有两个地方开火,一个是住着辟谷前弟子的荣安所,另一个就是莫南柯的莫府了。对于荣安所的粗茶淡饭,自然是老祖家的饭更好吃。虽然他每一次都只敢在厨房吃。      #吃货是不可战胜的。#      #少年,你这样是怎么在陈洵长老的摧残下长大的?#      #为每次都被你气得半死但是你却不知道他在生气的陈洵长老点蜡烛。#      挥退了小人参精,师徒二人开始吃完饭。大概是因为沈淮安要下山的消息被府中的山精们知道了,所以这一晚的晚餐格外丰饶。      莫南柯望了望小人参精肉嘟嘟的小脸,艰难的克制了想要捏他小脸蛋,把他抱在怀里揉一揉的欲+望。那种一旦这么做了就是背叛了小徒弟的感觉……绝壁是叔坏掉了。莫南柯冷着一张脸,心里却默默泪流满面。      一夜无眠。莫南柯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回忆着剧情,深深的痛恨着自己当年的脑洞。这种不知那孩子前路可能遇见的危险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而沈淮安不再莫南柯身边,根本就无心睡眠。莫南柯不知道的是,从来都喜欢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睡的小徒弟,其实是靠着打坐修行熬过每一个他不许小徒弟与他同床的黑夜的。      得益于内府的那一缕天地灵气,莫南柯催动法诀,周遭的灵力疯了似的向他涌来,而他也毫无压力的照单全收。      当朝阳投射下第一缕光辉的时候,一对身着统一道服的青年从无上宗的山门御剑而出。队伍中唯一的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回身四顾,在发现山头伫立着的那抹白色身影的时候,方才回身专心御剑。      不多时,那个逢魔的镇子就近在眼前了。    第20章 男主光环的微型利用 作为队伍中唯二的两个修为达到了金丹期的人,沈淮安和沈辕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队伍之中的领头人。和平素豪放不羁的沈辕师兄相比,沈淮安这种温文尔雅的类型更容易得到其他师兄弟们的信赖。 何况,真的论起辈分,就连沈辕都是要唤他一声“师叔”的。于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无上宗的弟子们都隐隐有以沈淮安为首的趋势。 留仙镇是第一个发现村民相食的地方,所以便成了他们探查的首个地点。到了镇口,为了沈淮安避免遭人围观,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便让无上宗的所有子弟都收起了飞剑,换下道袍,徒步入镇。 ——修真界和凡尘界天堑之隔,留仙镇虽然在无上宗的附近,周遭又毗邻流云女派,但是若非此次生事重大,修真之人是不可在凡尘显露踪迹的。 留仙镇处于两条商路的交汇之处,平素都应当是很是繁华的样子,但是近日发生的事情仿佛给这个镇子蒙上了一层阴影,让整个镇子都迅速的萧条破败了起来。镇口的城墙旁没有了往日镇守的精兵,只剩下了两个老人带着三四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守在镇口。 看见沈淮安他们一行人结伴走来,镇口处那个神色倦怠的老者疲惫的摆了摆手,他身边的那个手持长枪的男孩子便迅速上前,长枪一横,厉声说道“封镇了,你们可以绕过留仙镇,从左边的清霞镇通过。” 十五六岁额少年人,和沈淮安一般大小,却比他平白多了几分沧桑和……死气。沈淮安注意到,这个男孩子的手臂上还缠着黑纱,显然是家中亲人刚刚去世不久。也难怪了,血亲去世,自己周身的血气会萦绕三月不散。只是那个时候的血气红中带黑,已经可以称之为死气了。 无上宗的弟子全都停下了脚步,不待沈淮安和他说上几句表明来意,从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凌空降下一队女修,衣袂拂动之间带起一阵香风。无上宗并不是佛修之地,但是从小所习功法都极为克制守礼,见到是一群女修,却也无人像是毛头小子一样盯着人家猛瞧,都只是扫了一眼她们的修为,便将目光垂落在地上。 只是对于她们的行事举止,莫说沈淮安,就是素来不重俗礼的沈辕都皱了皱眉头。不扰黎民,这是修真之人的基本准则,而这些女修镇口御剑,说小了是涉世未深,不懂规矩。说大了就是没有教养,师门不严。 沈淮安等人特意收敛了气息,那些刚刚筑基的女修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同是修士。方圆百里只有流云派是门下皆为女修的宗门,沈淮安略一思索就知道了这群女子的来历。 而方才拦住他们的小哥也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子,又明显的是修士而客气。拦在沈淮安他们身前的长枪顺势横扫,同样拦住了那些姑娘。 在队伍最前面的绿衣女修大概没想到有人会阻拦她们,当即就长眉一挑,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往那小哥的长枪上一弹。带着木属性灵力的一弹指瞬间将那个小哥的长枪断为两截,随着金属落地的一声脆响,那绿衣女修有些得意的说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拦本姑娘?” 这个时候,其他的守门人也都聚拢了过来。 一个看起来更年幼的少年望着地上断了的长枪,失声叫了起来“虎子哥,你爹留给你的枪……” 还未等他说完,剩下的话便被守门的老者捂在了苍老的掌心里。老者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手拿半段长枪,几乎要哭出来的少年,却无可奈何的对几个女子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几位仙姑莫怪,他们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俺们镇子正在闹邪崇,若是几位仙姑不觉危险,那便进去吧。” 说罢,老人打来了落锁的镇门。 那几个女修听见“邪崇”二字似乎有些兴奋,而那个绿衣女修更是有些矜傲的哼了一声,嗤笑道“恩,我们几个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老人家放心,有我们在,那些邪物不足为惧。”言罢,她就带着那群师妹进了镇门。 她们走之后,老人沉重的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呆立在一旁的少年,低声说“没事啊虎子,爷爷回去让李铁匠给你修,应该能修好的。”然后转身对方才那个娃娃脸的孩子问道“这是第几伙修仙的人了?” 娃娃脸少年帮着捡起那段掉落在地上的长枪,歪头算了一会儿才回答“这是第五队了爷爷。”将长枪放在那个叫虎子的少年手里,娃娃脸恨声说道“让她们不听虎子哥的,还弄坏虎子哥他爹留给他的遗物,统统都折咱们镇里也是她们活该。” “谁教的你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恶毒?你再说看我收拾不收拾你!”另一个守门的老人一巴掌拍在娃娃脸的后脑勺。 娃娃脸摸着后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小声嘟囔着“我这不是生气她们不识好人心嘛,谁让她们欺负虎子哥……”后面的碎碎念却因为老人凶狠的眼神而咽了下去。 无上宗中的人都是修仙之人,自然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见已经有五队人马在这个镇子折损的时候,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怕死。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修行之途亦是寸寸险阻,生死之事早就不放在他的心上。然而,他最是了解自家师父。所以他知道自家师父那看似冷漠的面容下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那颗心让自家师父承担了许多,如果自己,师受伤父会难过。而如果无上宗的其他弟子陨落,师父同样会愧怍。 所以从一开始,沈淮安就么有允许这个队伍之中的任何一人折损。如今看来,这件事恐怕还是有难度的。 然而到底还是得进去。沈淮安挂上了文雅的微笑,缓缓走到了那群守门人之间。 “在下会一些小伎俩,若是这位小哥不嫌弃,可否将那断枪交由在下一试?”沈淮安对抱着断枪闷闷不乐的少年如是说道。 听见沈淮安说自己的长枪,那个叫虎子的青年神情有一瞬间的凶狠,手无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枪,抬头向沈淮安瞪去。 沈淮安的笑容不变,依旧十分有礼的站在离他三步远处。不得不说,沈淮安本就是眉目清俊的男子,举止从容,端得是绝佳的好气度。而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自带三分温暖,无一处不妥帖。 这样的笑容迅速的刷了守门老老少少的好感,那个叫虎子的少年咬了咬牙,说道“那就让你试一下吧,反正已经折了,修不好我就认了。”说话的功夫便将怀里的断枪交到了沈淮安手里。 在手心运转一股火灵力,沈淮安将断了的长枪握住,又在等待精铁融化额空档掐了一个复原的法诀,在那几个守门人看来,沈淮安就是握住了断枪,然而当他松开手的时候,一柄完好无损的长枪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淮安微笑着将长枪递给了虎子,虎子惊喜的接过长枪,翻来覆去的拿在手里看着,那种惊喜和快乐很快感染了娃娃脸,两个半大的孩子的脸上写满了笑意。 倒是一旁的两个老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半响之后,其中的一位掏出了别在腰间的烟枪,蹲在一旁“吧唧吧唧”的抽了两口,才对一旁的沈淮安说道“这位……仙长,你们根本就不是过路的吧?” 方才收起飞剑和变装是为了不惊扰百姓,而如今看来,显然这个镇子已经来了好几个门派的修仙之人了。既然如此,沈淮安等人也就没有必要伪装,在被老人问及的时候,沈淮安点头承认。 老人在城墙上磕了磕手里的旱烟,叹了一口气说道“俺们让人在镇口守着,是怕那些往来的人平白送了性命,你们这些修仙问道的,小老儿和这几个猴孩子想也是拦不住的。”顿了顿,老人又继续说道“只是仙长听俺一句,莫沾染这些了。前些日子进去的那几伙修仙的,没一个出来的。那些邪崇特别喜欢吃你们修仙的。” 而另一个老人接话道“你帮虎子修枪,可见是个心善的,跟那些跋扈的修士不一样。你们能踏上修仙的路那都是造化,有大造化的人不该折在我们这个小地方。” 老乡的这一番话说的实在,然而不仅仅是沈淮安,就连他身后的一群师弟师侄也都表情凝重了起来。修仙之人自带浩然正气,按理说应当百邪不侵。但是这里的邪崇却偏偏喜欢吞吃修仙之人,看来也不会是好相与的。 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又焉有退却之理?弃苍生于不顾,日后再修行,必将动摇道心。众人多半都是各个长老和峰主仔细教养出来的首徒或者最为宠爱的关门弟子,自然都想到了这点,所以即使老者这样相劝,也没有一个人提及退却。 沈淮安想了想,谢过了老者的好意。却还是带领着无上宗的子弟进入了城门。老者在后面喊了几声,还要再劝。 乡人质朴,沈淮安也不好硬闯,只得转身停了下来。从戒指中拿出一块制作阵法用的玉牌,沈淮安并指为刀,在玉牌上刻下来了一个“安”字,并且打入了一缕自己的灵力,后将玉牌递给了追上来还要再拦的老人。 “老爹无需再阻,我们修仙之人自有自己的坚持。然而淮安和老爹相识一场,还有一事相托。”说罢便将手中的玉牌递给了老人,沈淮安微微躬身,继续说道“此去恐有险阻,若是淮安等人一朝不测,还望老爹跑一趟,将此物放到滔翠山下,我师父自会收取。” 其实沈淮安知道,每个下山的弟子都要点燃本命心灯的,若是有所不测,心灯就会依照个人情况出现暗淡或干脆灭了的情况。而自己的心灯更是未曾与众人的一道摆在观星阁,一早便被师父移到了莫府自己的寝殿。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就是这样做了。看似仿佛是为了给老人找些依托,表明他们此去一定要入镇的决心,二来却是藏着一点小心思。沈淮安总是想千方百计增加自己和莫南柯的羁绊的,就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身死道消,除却那一盏灭了就会消逝的心灯,他还总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让师父想起他。 老人接过玉牌,半响没有说话,最终只得一声长叹,随他们去了。 镇口的门开启又落下,方才的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然而,众人心里都明白,此战之后,他们的人生终归就将不一样了。他们将不再是无上宗只知修炼的小弟子,降妖伏魔,匡扶正义才将是他们未来必须要踏上的道路。 第二十一章节。圣父的另类养成。 沈淮安一行人进入镇子之后没有走多远,沈辕就对沈淮安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嘲笑。 “哎呦喂,有人想师父喽~”弟弟越大越不可爱,明明小的时候还会傲娇炸毛的。长大了以后却总是端着那一张不变的笑脸。所以逗沈淮安变脸就成了沈辕的功课之一,虽然这种撩骚多半是以沈辕被暴揍而收场的。 沈淮安扫了一眼暗搓搓围观的师弟师侄,只是对着沈辕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沈辕却莫名的生出一种脊背一凉的感觉。 讪讪的收敛了笑意,沈辕摸了摸鼻子,开始查看周围的环境。 留仙镇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许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招魂幡,街上飘着长长的白旗,道路的两旁还有无人收拾的尸体。沈淮安在街口的一具尸体面前蹲了下去,仔细的查看尸体的创口。 “师叔,我来吧。”当沈淮安要翻动尸体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小弟子主动站出来说道。因为他觉得师叔那双洁白如玉的手实在不适合接触这些腌臜。 听见小弟子的话的时候,沈淮安只是顿了顿,一向平和的眉目蓦然生出了几分清冷。“修仙者博爱众生,他们已经去了,难道就不是众生了么?” 不认同的对那个小弟子摇了摇头,沈淮安将尸体放平的动作并没有停,而且,他轻轻的帮助那具已经有些溃烂的尸体翻了一个身,就仿佛那个中年男人还有生命一样。 那个小弟子愣愣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竟恍惚觉得,不笑的时候的师兄,真真是带着几分青霄老祖的气韵。他是瑾云长老的关门弟子苏言卿,言字辈的在无上宗和沈辕辈分相同,然而入门至今,他也只见过青霄老祖一次。 虽然只有一次,但是普天之下,红尘之中,见过青霄老祖一次的人,又怎么能够忘记呢?在不再温柔浅笑的师叔身上,苏言卿竟恍惚觉得是老祖再临。 不是不知道那个小弟子在呆愣愣的看着他,但是沈淮安却并未理会。他翻看着手下的这具尸体,轻轻的皱了皱眉。 大概很少看见沈淮安的脸上出现这样的情况,沈辕也觉出来几分异常。趁着沈淮安查看尸体的伤口的时候,他也同样蹲了下来。这一细看,他也不由得“啧啧”出声。 “你们看,这样的伤口,是人能够咬出来的吗?”沈辕招呼了一众师弟,将那具尸体脖子处的咬痕指给他们看。伤口处已经有些腐烂,但是仍旧可以依稀看见有两个犬齿的印记,人是长不出那样的牙齿的。 苏言卿离沈辕最近,看到那个伤口的时候,他不由的抖了抖。然而到底是修士,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下意识的问道“这是野兽咬的么?” 这个时候,走到前面查看其他尸体之后回来的沈淮安摇了摇头,对众人说道“这不是个例,每一个都是这样。他们是被同镇的居民咬死的。” 此言一出,队伍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弟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问道“这些村民都是被人咬死的?”留仙镇中满街尸首,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上扔着的那些要么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要么就是家人已经死绝,再无人收尸了。 沈淮安更沉重的摇了摇头,望着远处说道“要是死了,也还算幸运。一旦一息尚存,恐怕就也要变成这样以人为食的怪物了。” 话音未落,远处猛然向他窜来一道黑影,那黑影的速度极快,若非沈淮安早就有所觉,如今恐怕要被这条黑影在腹部掏个窟窿。 那条黑影倏忽落地,扬起了一阵细碎的尘土,沈淮安哪能给他再击的机会,手中长剑一舒,足尖轻点,一剑平平刺出,速度却快得让那个迅疾的黑影避无可避。沈淮安的剑,是水一般的剑。水可以温柔,亦可以狠绝。 他这一剑刺出,那黑影还来不及惨叫就没了声息,随着惯性“彭”的一声撞在了街边商铺的门上,而后缓缓的滑了下来。这个时候,众人方才看清,那个黑影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书生。可惜,如今他已经没了声息,而眉目中还依稀带着几许困兽一般狰狞。 沈淮安收回长剑,并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剑上一点血迹也无。 “北地有魔物名“噬”,其形为影,速疾焉,杀之无血。食人,使其咬而非死者,或为其类也。见之则天下必乱。”沈辕站在沈淮安身后,静静的背出这段《河山异物志》中的一段话。《河山异物志》里记载了天地人魔妖中的所有奇珍异物,是每一个修真之人必须会背的书,相当于小学启蒙课本。 “这种魔物……不是早就该被封印在苍山了么?”苏言卿愣愣的看着那个书生的尸体,呐呐说道。 “这个……”帅不过三秒的沈辕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了半天才回答到“这个,漏网之鱼可能还是会有那么一个两个的。” “师兄好厉害,懂得真多~”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苏言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开始发起呆来。 这孩子是不是傻? 沈辕无力的拍了一下苏言卿的后脑,然后便招呼各位师弟们一同收敛了街上的尸体。如今虽然是冬天,但是这么多尸体堆积,迟早都是要出事的。为了防止瘟疫的爆发,这些尸体终究要付之一炬。 修真之人极有效率,几个小弟子将这些尸体用法术搬到一处,沈淮安施了一个安魂咒之后将这些尸体旧地焚化。熊熊烈火被一层水膜阻隔在其中,片刻之后,街上一丝痕迹也无。 无上宗的弟子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这或许不是他们第一次见血,可是却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所谓天灾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的伤害。修真界固然也有如此惨烈的时候,可是那也只是修士自身力量不济所致,怨不得旁人。 而如今,天地不仁,百姓何辜?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对他们道心的一次考验,每个人根本无心观察旁人的神情,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沈淮安嘴角的一抹冷笑。 漏网,之鱼……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从旁窥探的几个女修走了出来。为首的仍旧是那个绿衣女子,不同的是,她收敛了方才镇口的那几分桀骜,主动走到了沈淮安身前,对着他福了福身,纤白的手指如花瓣开合,熟练的做出了女修问礼的手势。 “流云派红修师太座下大弟子洛臻茜见过师兄,不知师兄是无上宗哪位长老的高徒?”流云派和无上宗并无太深的来往,但是到底在一处地界,几位老一辈的修士之间还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沈淮安侧身只受了她的半礼,却并不愿和她攀谈,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沈辕干笑两声,对沈淮安深鞠一躬,半真半假的说道“师叔莫气,这位姑娘也是无心之过而已。谁让师叔比身为陈洵长老徒弟的我还小一点呢。” 听见“陈洵长老”之名,洛臻茜的脸刷的白了。陈洵长老是青霄老祖的徒弟,虽然在修真界,这种因为了却因果而收的徒弟难免惹人诟病,但是却无法改变他是青霄老祖的徒弟的事实。 况且,陈洵长老本身的实力就不差,为人又最是狠辣,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而更让洛臻茜脸色苍白的是,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能够被陈洵长老的弟子称之为“师叔”的人,只有青霄老祖的关门弟子,十年之内修为蹿升飞快的沈淮安。 想到方才自己擅自称呼的那声“师兄”,洛臻茜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是她轻狂了,平素遇见的修为比自己高,却还没有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人,她总是习惯叫师兄的。因为自己容貌妍丽,就是偶然有叫错的,那些人也不过一笑置之。而这一次,沈淮安若真的追究起来,莫说她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一个“不敬老祖”的罪名压下来,就连整个流云派都难逃一劫。 双眸中迅速的集聚起泪水,洛臻茜可怜兮兮的望着沈淮安。而沈淮安也无意和她们纠葛,带着一群少年转身踏入了镇子中唯一的一家开着的客栈,任由洛臻茜在原地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堪堪带出血来。而她身后的女修之中,总是传来了几声嗤笑。平素跋扈的人一朝落魄,总是让人嘲笑的。 众人已经辟谷,五谷只会增加沉珂而已。所以众人便没有点上饭食,只是一人要了一间房而已。 沈淮安要了一桶热水,缓缓的将自己沉了下去。这是莫南柯的习惯,无论携带多少避尘珠,无论施展了多少遍避尘诀,自家师父总是习惯用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用热水将自己洗涮一遍的。莫府之中自带的小温泉最是适宜。沈淮安有空的时候也会和师父一起泡一泡。 离开师父已经整整一天了呢。沈淮安将头倚靠在桶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历练其实不见归期,因为他们对于所谓的食人事件一无所知,一切都没有头绪,一切都要从头查起。 而无上宗仅仅是入门的历练就为期五年,其他的历练更不必再提。在这种看不见尽头的分别里,沈淮安自己都笑自己痴傻。 怎么办呢师父,才一天而已,淮安却想你想得要命了。 已经付出了这些,已经忍受了离开师父所造成的心底的疼痛,那么沈淮安就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行。这一次下山,他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种召唤,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而直觉里,沈淮安就知道,那是他变强的契机。这是机缘,既然是机缘,他就没有道理不去抓住。 眼中划过一抹坚毅,在一个呼吸之间,一缕陌生却熟悉的感觉贯穿了沈淮安周身,当他倏忽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已经凝结成了坚冰,将他整个人都禁锢在其中。 沈淮安不见丝毫惊慌,缓缓催动有些凝涩的筋脉,让灵力流畅自如起来。又一个呼吸之间,凝成了寒冰的水又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热气。沈淮安在水中站了起来,披上新从戒指之中拿出来的外袍,在床上盘膝而坐。 他打坐调息了许久,感觉那缕并非灵力的真气缓缓回归内府,方才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之中,有星河坠落。沈淮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最终将嘴角紧紧的抿起来。 最近,他已经明显感觉到那缕幼时就在他内府盘桓的,并不是灵根所滋生出来的力量正在慢慢壮大,已经,快抑制不住了。 这不是好兆头。那股力量连他自身都会觉得惧怕,就仿佛心底蛰伏的野兽,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并不敢把那只野兽放出来。而出于本能的,沈淮安也觉得,在能够完全控制这个力量之前,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的好。 就连,师父也不能。 第二十二章。男主女主一点都不浪漫的初遇。 无上宗的弟子们出宗门的第一夜并不平静。夜上三更的时候,状似平静的黑夜被几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了。 沈淮安迅速的睁开眼睛。他自然听出了这是白日里的那几个女修的声音,但是此番作为却也不是为了去救那几个女修。他需要做的是让看好自己带来的修士,让他们不可冲动,贸然出手。 当沈淮安用结界拦住要往外出的三个小修士的时候,沈淮安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并不多余。 沈淮安走下了楼梯,三个小弟子尚且有些愤愤不平,一个胆大的小弟子更是直接问他道“沈师叔,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救她们?”三个人到底涉世未深,脸上的那种跃跃欲试根本掩饰不住。 沈淮安对他们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想要锄强扶弱,有这份心,很好。”然而他话锋一转,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一腔热血固然是好,但是不衡量自己的实力贸然出手,你们太冲动了。” 三个弟子相视一眼,那个胆大的弟子更是不平,对沈淮安说道“师叔也忒小瞧我们了,好歹我们也是咱们无上宗峰主的首徒,就是没有师叔那般惊才绝艳到能一人屠杀一只噬,但是我们三个人齐心协力,也应该没有大错的。” 这其实已经是冒犯了。但是沈淮安却没有动怒,只是缓缓说道“白日里那队女修有十二人,全都是筑基修为,方才惊叫的却只有两人,之后只有凌乱足音,再无打斗之声,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 三个人这才愣住了。半响之后,才有人怯怯的问道“下午遇见的那十位道友……全都被那畜生害了?” 沈淮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下午我杀的那只噬只是噬之中最低级的,方才兽化没有多久,所以他死了之后还能化为人形。” 这个时候,其余的弟子已经三三两两的聚拢在沈淮安身边,将他的话听完,这些弟子方才恍然大悟。下午的时候他们看沈师叔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一剑结果了一只魔物,只当这些魔物好对付得很,所以这次才敢贸然一试。可是他们并没有想到,一来,那魔物的等级不高,二来,沈淮安远修行与他们并不相同,他真正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上许多。 方才那个小弟子也并不是死不认错的人,待沈淮安对他讲明不让他们出去的原因之后,当着众位师兄弟的面,他主动出来对沈淮安深深一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沈师叔见谅,是言旭妄自尊大了。” 沈淮安微笑着摇摇头,简单嘱咐了一句“以后莫要这般鲁莽,师父他也不愿意看见你们任何一位受伤的。”提起“师父”二字,沈淮安的眼底划过一抹柔软,他本就长得尔雅,此刻就更是亲和妥帖。“你们是无上宗未来的希望,不能轻易折损在不值当的地方。” 声音不大,却仿佛叩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众人神色一振,对沈淮安齐声说道“谨遵老祖训,多谢师叔教诲。” 就在这个时候,客栈的门“彭”的一声被踹开了,还没有看清门外的人,就先扑面而来一阵血腥气。众人迅速拔出了剑,神情异常警戒。 直到沈淮安笑了笑,对着这群神色紧张的小弟子摆了摆手,说道“无事,是你们师兄。”众人这才神色稍缓。 随着一阵沸腾的水灵力的涌入,沈辕带着半身血的大步跨了进来。他身上血腥气虽然重,但是众人神识一扫就能够发现,沈辕身上除了几个小小的血口,并没有什么大伤,那些血毫无疑问是属于别人的。 “沈小安你太特么的阴了。”将手里的新割下来的噬的头扔在地上,沈辕拽出了一张椅子就瘫了上去。 沈淮安轻轻挽了挽衣袖,为沈辕到了一杯不知道泡了几天的凉茶。将凉茶推到沈辕面前,方才说道“师侄的水性单灵根得天独厚,淮安自愧不如。修为比不过师侄,这设下的结界,自然是拦不住师侄的。” 言下之意十分明白,不是我不拦着你,是根本就拦不住。 沈辕撇了撇嘴,懒得跟他说话。从小到底经验告诉沈辕,这小子从来都阴险,跟他争辩只会落得自己一身不是。 “是师兄自己冲的太快了,何况师兄金丹修为,对付一只噬自然不在话下。师兄别怪师叔了。”睡眼惺忪的苏言卿走上前去,忍了忍心里的害怕和恶心,亲手上前翻看那只沈辕割下来的噬的头。 傻孩子!妥妥的傻孩子!!!沈辕翻了个白眼,灌了一大口茶水,压下那口将要喷出去的老血。 这个时候,沈辕还并不了解什么叫做“主角光环”,日后他和沈辕相处日久,看惯了那些一心贴上来的男男女女,也就渐渐麻木了。 苏言卿将那个头的头发拨到了后面,众人也纷纷凑了上来。这个噬和下午偷袭沈淮安的那只果真有所不同。下午的那只噬死后就变成了人形,而这只,上半张脸能够看出是一个老妇,下半边脸却布满毛发,嘴里还长着阴森森的獠牙。 “这是……上午那个书生的母亲?”苏言卿小心翼翼的辨别了一下这个头上残留着的气息,惊讶的发现这个老妇和那个书生的气息一脉相承。 沈辕砸了砸嘴,总觉得嘴里残存着一股怪味。听见苏言卿的话,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止,估计这位夫人不仅仅是那个书生的母亲,更应该是那只噬的母兽,也就是她将那个书生变成噬的。” 苏言卿呆呆的愣了愣,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师兄他喝的那杯水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沈淮安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话,手指无意识的叩击了几下桌面,沉吟了片刻,方才对众位无上宗的弟子说道“这一次,咱们恐怕要到这个老妇和书生的家里走一趟了。或许在那能够找到魔气的源头。” “沈师兄沈师兄,你是在哪里遇见这只噬的?”方才的那三个要冲出去的弟子之一的陈言旭连声对沈辕问道。 沈辕正在用苏言卿递过来的帕子擦脸上的血迹,骤然听见这个问题,他将脸埋在手帕里停了一会儿,最终才抬起头讪讪的对各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师弟说道“我……忘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盯着各位师弟一脸“师兄你好不靠谱”的目光,沈辕一脸委屈的申辩到“喂喂喂,也不怪我啊,我遇上她的时候她正在街上追那两个女修啊。” “那么那两个女修何在?”沈淮安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沈辕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门边望了望,果然在客栈的屋檐下的小角落里看见了两个瑟缩的身影。此刻她们已经周身狼狈,只是仓惶奔逃的两人看起来比苦战一番的沈辕看起来更落拓。 毫不怜香惜玉的将两个女修一手提一个提了进来,沈辕对沈淮安有些嘚瑟的说道“刚才感觉她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跟着哥,多亏哥机智的没理她们两个就让她们这么跟着,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两个女修身上还带着几道那只噬的爪子划开的口子,透过那些裂口依稀可见衣服内洁白如酥的肌肤。虽然女修不怎么讲究俗礼,但是在这么多男修面前,她们两个姑娘还是难堪的蹲在了地上。这个时候沈淮安一行人才注意到,这两个恶女修之中,有一人正是白日那个领头的绿衣姑娘,也是流云派派出的人中修为最高的。 不知其他门派如何,但是无上宗的规矩的确是修为高者有义务拼死保护门中弱者的。眼下她带着的一队人马只存其一,而她自己却毫发无伤。如此一来,无上宗的弟子看向那个绿衣女子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轻视和鄙夷。 此刻她已经有些吓傻了,哆哆嗦嗦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蹲在她旁边的那个白衣的小女孩看起来倒是比她更镇定一些。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量未足,双眸环视了周围一圈之后,有些怯懦的对沈淮安说道“我与师姐们投宿镇中一户人家,那家的老婆婆半夜却忽然化身魔物,将师姐们差不多全杀了吃了。” 双眸剪水,美人垂泪。这个小女孩还没有长大,但是眉目之间依稀可以看出日后的几分绝色。那双眼睛是她生得最美的地方,寻常的男子被她这样盯着,早就应当周身都酥了,然而沈淮安只是静静的听着,眉眼中一丝波动也无。 这个小女孩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比起她的师姐却显得很通人情世故,当她意识到她的眼泪对在场的任何人都无用的时候,便也收起了眼中的泪水,后又对沈淮安说道“这位道友若是想要寻这些魔物的老巢,云溪可带众位前往。” 稍微顿了顿,她又咽下了低声的啜泣,可怜兮兮的对沈淮安请求道“白日云溪观道友对待遗体尚且懂得众生平等,想必定是心善之人,云溪此番遭劫,自知修为低下,还望此间事了,道友们可以护送云溪和师姐出镇。”这番话的姿态摆的低,称呼也是没有差错的“道友”,避开了沈淮安的雷区,而且并没有要求无上宗的众人送她会流云派,端得是大方知礼,让人无法拒绝。 沈淮安颔首应下,对她说道“云小姐和令师姐无妨先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去探寻你们投宿的地点。” 云这个姓已经让沈淮安知道很多信息了。流云派的历代掌门皆以云姓,而且和无上宗的历代掌门能者居之不同,流云派的掌门之位向来传于子嗣。而且,流云派这代的掌门已经五百余岁,却只有一女,那个女孩对流云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沈淮安并无意与流云派刻意交好,然而也没打算与之交恶,举手之劳的事情便也没有拒绝。 在客栈中为她们师姐们两人腾出一间上房,无上宗的众人也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他们之中多是融合期的修为,和金丹相距甚远,如今两位金丹期的师兄和师叔对付那些魔物尚且可见艰难,他们便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夜,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天将破晓的时候,众人便三三两两的开始集聚在客栈的大堂。不多时人便齐了,沈淮安对着流云微微躬身,温声言道“无上宗弟子已到齐,还望云小姐带路。” 流云的眼里还有一丝红肿,却还是对沈淮安还以一礼,说道“沈道友多礼了。”言罢便召出一把飞剑,踏在了上面。 众人再无他话,纷纷随之御剑而去。 在无上宗的莫府,莫南柯在徒弟走了之后就毫无压力的过起了晚睡晚起的宅男生活。所以他尚且还不知道,他已经错过了自己期待已久的,他文中的男主和女主的一次初遇的场景。 在莫南柯的文中,男主是四年之后的仙门大比的时候在擂台上遇见的流云派的掌门之女,而这个世界的补全功能竟将他们的相遇提前了整整四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从他抱起那个孩子开始,很多事情,到底和他已知的不一样了。 第二十三章。不苏叫神马种马文。 沈淮安一行人在云溪的带领下迅疾的向镇边的村落飞去。那是她们一队女修投宿的地方。而洛臻茜大概真的是被吓得够呛,经过了一夜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都神情恍惚的跟在队伍最后。 云溪带领他们降落的地方已经是留仙镇最边缘的地界。留仙镇的百姓存之不过十分之一,家家门扉紧闭,流云派的女修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个唯一的落脚的地方的。 这是一所柴扉轻掩的小小农家,若非门口残存的一点血迹,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昨夜曾经化为人间炼狱,埋葬了十几条小女孩儿的性命。 沈辕最先推开了门扉,刚一推开,他就察觉出有一丝不妥。院中散养着小鸡小鸭,它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在啄食着什么东西。沈辕抬手示意了一下,让周遭的无上宗子弟后退。 沈淮安毫不犹豫的掐了一个法诀,将院中的鸡鸭烧了个干净。沈辕的预感没有错,这些鸡鸭并不是普通的家禽,而已经是沾染了魔气的魔物了。他们啄食的也不是普通的粮食和青草,而是……昨夜那些女修的肢体残骸。 云溪这个时候已经看清了地上的物件,那散落的属于流云派女修的钗寰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幸亏站在他身后的陈言旭扶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站住。 “啊呀啊呀,你们这些小娃子好没有道理,闯到小老儿的家里不说,居然把我辛辛苦苦养的鸡鸭全部都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中晃晃悠悠的走出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有些面带怒意的站在他们面前。 云溪讶然的看着那个老者,半响之后才呐呐的问答“李家爷爷,您……没事?”这个老者是昨日招待她们的那户人家的主人,也就是被沈辕杀死的那只噬的夫君。云溪以为,噬发狂起来最先伤害的就是身边的人,所以这家老翁十有八九早就遇害了。 听了云溪的话,这个老头的脸都气红了,怒气冲冲的对云溪呵问道“小老儿还没找你算账,你这小丫头,把我家老婆儿弄到哪里去了?” 云溪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老者解释他的妻子已经化为魔物,并且已经别人斩落剑下。就在云溪愣神的空挡,老头竟然身形鬼魅的蹿了过来,在无上宗的每一个人身边都绕了一圈。速度之快,就连已经金丹巅峰的沈淮安和金丹初期的沈辕都没有反应过来。 众人骤然警觉了起来。能够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绕过两名筑基修士,十余位融合期修士,甚至两个金丹修士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这样的人多半都会被奉为宗门长老。就是偶然有隐居深山的,众人也不会毫无所觉——学会感受不同修为的修士身上的威,无论他是否刻意隐藏,这都是作为一个出身正统的修士的从小的必修课。 老头的眼珠瞬间猩红了起来,已经全白了的头发渗出隐约的紫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森恐怖。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冲天的魔气根本就毫无遮掩,山洪一般向四周倾泻而来。 无上宗的子弟修行很是清和正统,对抗这些魔气尚且有些吃力。而流云女派的功法更多偏于纤巧,何况云溪和洛臻茜的修为并不很高,被这样的魔气一冲,两人纷纷吐出血来,进而连眼珠都变得混沌了。 “糟了,这是相当于人类心动期修士的魔物。”沈辕暗暗叫苦。心动期不知道比他们高出几个境界,就是他们联合起来,恐怕也抵不过那魔物一击。他自诩天赋过人,修行之中也未尝没有过越级挑战的经历。可是他所谓的越级也不过是在自己筑基期的时候融合期的沈淮安打上一场。 不用想也知道,心动期和金丹期的阻隔犹如天堑,他们根本就连一击之力也无。 这个时候,已经化魔的老者发出了“嗬嗬”的笑声,有些癫狂的将目光锁定在沈淮安和沈辕身上。 “这个杀了我老婆儿。”狂躁的用脚刨着地,如今这个老者看起来就像是磨着爪子的野兽,让人头皮发麻。他盯着沈辕,嘴里迅疾的长出了獠牙,外翻的嘴唇上还流淌着稀稀拉拉的涎水,狰狞而恶心。 “这个杀了我儿子。”老头的手已经完全兽化,此刻他以野兽的姿态匍匐在地上,猩红的眼眸紧紧的锁住了沈淮安的咽喉,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沈淮安皱了皱眉,手心里扣满了莫南柯给他的各种灵符。到了这个境地,他无法妄自尊大的觉得自己还能够以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方。而他唯一的依托,就是手中师父留给他的庇护。 近了,更近了。 这只已经进化到如此境界的噬一步一步的向沈淮安逼近着。沈辕迅速的向沈淮安靠了过来,想要与他并肩而战。然而沈淮安却对他摇了摇头,让他别过来。 野兽没有不怕火的,即使是入了魔的野兽。沈淮安用灵力催动了火符,这是莫南柯做的攻击性最强的灵符之一,就是心动期的修士想要避开也是很不容易的。能够引发巨大的攻击,却只消耗使用者一点点的灵力,莫南柯当初将这些灵符装到沈淮安的空间戒指里的时候,防备的就是这样一天。 世上其实并不存在什么“以少易多”的这样便宜的事情,在修真界更是如此。灵符的催动必定消耗灵力,沈淮安之所以只用小小的一部分灵力就能驱动,不过是莫南柯在制作灵符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灵力嵌入其中了而已。事关他从小细心养大的徒弟,莫南柯不得不慎重,方方面面都要算计得到。 那条火龙瞬间将那只噬淹没了,在熊熊烈火之中,仿佛还依稀能够看见它挣扎的身影。沈淮安静静的原地看了一眼那仿佛要焚尽天下的烈火,一直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他不相信。不相信一个灵符就能消灭一个心动期修为的魔物,即使他的灵符是由渡劫老祖亲手所制作。 修行是逆天而行,魔修更是如此。稍有不慎,就是天诛地灭。然而魔族之所以灭之不尽,是因为天道为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每个魔族都会领悟出自己独特的法门。那种特异功能依天分而定,有的魔族生来就会使用,而低等的魔族却是在生死之际才会领悟。 沈淮安将已经催动的雷符夹在手指之间,随时准备着下一轮的攻击。 业火燃尽。 方才烈火焚烧的地方并没有任何痕迹,地上也是一点飞灰也无。这样的干净让沈淮安倏忽一惊。果然,在空气中退去方才的火符的最后余温的时候,一只爪子划破了空间,然后,众人毛骨悚然的看着那只噬仿佛从另一个空间踏出。 “妈蛋,这玩意觉醒的能力居然是破碎虚空?”沈辕立刻冲了过来,和沈淮安背对而立。那姿态,分明就是守护彼此的后背。 沈淮安的脸白了一下,手下的动作却不停,将夹在指尖的雷符迅速甩出。他倒要看看,到底是那畜生去撕裂空间快,还是他引来的雷劈的快。 青天白日的,一道道惊雷从天而下,劈在那只噬的脑袋上。它惨叫一声,奋力挥爪划开了眼前的空间,转身就钻了进去。 无上宗的弟子们呆呆的看着师叔和师兄与那只噬相斗,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他们并不是怕了那魔物,而是怕给师叔和师兄添乱,让他们分心照抚自己。众人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而是自发聚拢成一个圆,将后背托付给彼此。 他们这些弟子的实力和那只噬相比的确不济,可是平心而论,他们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了。这样的防卫的确最是简单有效,但是,要对付一只能够破碎虚空的魔物来说,还是太稚嫩了。 那只噬划破了无上宗弟子们头顶的方寸之地的空间,然后像是撑口袋一样将那片空间罩下,转眼之间,十多名无上宗弟子都消失在错乱的空间之中。 沈淮安听见身后的声音,迅速转身,一把灵符甩出,却只给那只噬造成了很小的伤害。几道雷劈在它的头顶,几许火苗烧了它的皮毛,虽然疼痛,却也不致命。 它从一方小小的空间里钻出,在那张可怖的脸上,沈淮安甚至看出了几许阴谋得逞的笑意。心下一紧,沈淮安连退几步。 可是,晚了。 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他的右侧,当他连忙躲避的时候,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腰腹。他愣了愣,只看见沈辕掩藏着猩红的眼眸,而后便被拉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之中。 空间裂缝的开合只在分秒,沈淮安忍着腰腹冷冽的疼痛,冷笑一声,甩出了指尖早已凝聚好的冰针。幼年的时候沈淮安用来猎貂的冰针和如今他射出的并不能相提并论,看似纤细的针却毫不费力的刺入那只噬厚厚的皮中,沈淮安心念催动,那根针就在那只噬的体内变成了千万根,不多时候,只听“轰”的一声,那只噬便被炸成了血沫。 只是,沈淮安终归是听不到了。他感觉到身体很沉很沉的坠下去,在仿佛没有边际的下落过程中,腰腹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可是,他却连抬手捂住伤口的力气也无。 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动用身体里的那种不明的力量,却也印证了他自己的猜测——这种力量,果然十分强大,却也十分可怕。 耳边是喧嚣的水声,然而,力量透支的沈淮安却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第24章 金手指养成中 耳边的水声始终都没有停息。沈淮安只觉得自己眼皮凝涩,仿佛沾了饴糖一般,怎么都睁不开。 他今年才只有十五岁,生平经历过的事情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在他过去的十五年之中,所有的好运和厄运都是和水有关。三岁那一年的寒冬,他被沈辕和沈楠扔下了莲花池。那一年的冬水的寒冷仿佛铭刻进他的骨血,让沈淮安之后的很多年都不喜欢在冬天靠近结冰了的池塘。 但是也同样是在那个冬天,他被一双温暖的手轻揽入怀。时光回溯,沧海逆流,往昔翻腾。在沈淮安混沌未开的时刻,他就仿佛已经感受过那双手的温暖了,所以当那个男子抱着他涉水而出,虽然只是一缕灵力,并非实体,却依旧让他感觉到安稳如斯。 而如今,依旧是落水,也依旧是因为沈辕,身边却没有了那双温暖的手,所以,他能够倚靠的,只剩下了自己。 沈淮安躺在湿冷的地上,但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无。当他好不容易继续起气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讶然的发现,他所处的地方是如此的熟悉。 无上宗的悟道峰,无上宗的子弟悟道参禅之地。这个地方他是听说过的,但是却鲜少涉足。无上宗的等级森严,不可逾越。悟道峰悟道的弟子只能是少数优秀的内门弟子和各个长老峰主的亲传弟子。沈淮安本身是无上宗的青霄老祖的徒弟,身份在无上宗自是超然,根本无需与这些子弟一道修行。 但是,无上宗终归是沈淮安从小长到大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是熟悉。 举目四望,沈淮安大概可以确定,他如今所躺的地方正是悟道峰后山的山洞。这个山洞位于瀑布之后,寻常不见。 运转身体内的灵力,沈淮安却发现,自己的内府之中空荡荡的,一丝灵力也无。而随着他运转灵力的这番动作,他整个人都仿佛轻若尘埃,一阵微风就能够将他吹起来。 被沈辕刺了一剑的伤口感觉凉丝丝的,但是却已经不再流血。沈淮安抬手触摸了腰腹上的伤口许多次,莫说手上一丝血迹也无,就是连疼痛,他也没有感受到半丝。这很不寻常。沈辕的剑是陈洵借给他的霜华剑。霜华剑是当年莫南柯亲自锻造,周身自带浩然正气,邪魔不侵。 一柄霜华剑,也仿佛合了青霄老祖的性子,如霜赛雪,入骨凉彻,伤口经年不和。沈淮安感受着腰腹的冰冷,眼睛忽然危险的眯了眯。 虽然平素披着一张温文尔雅的外皮,但是他的确不是什么宽和隐忍的性子。伤我者,我必十倍还之。唇齿间低声呢喃着一个名字,总而言之,这笔账他沈淮安算是记下了。 身体的感觉始终异样,但是沈淮安无可奈何,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踉跄着脚步走出来了山洞。洞口瀑布猛烈的冲击让他骤然不适,失去了灵力保护的身体有些脆弱,当瀑布湍急的水流砸下来的时候,沈淮安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但是与此同时,沈淮安却也发现了,自己分明已经走出了山洞,但是面朝瀑布或坐或卧的参禅悟道的弟子们却仿佛没有见到他一样。 不,不是仿佛。沈淮安神色一凛,特地走到了一个走神偷看悟道峰周遭的景色的弟子面前,特地放缓了脚步,绕着他走了好几周。而那个弟子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未曾流血的伤口,失去灵力而空挡起来的内府,骤然一轻的身体。如今,自己是什么呢?沈淮安苦笑一下,却也并不慌乱。 我心磐石也,岂因外物而动哉?沈淮安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而在另一个时空,却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在他的小徒弟出了山门的第七天之后,莫淮安却收到了一枚刻着“安”字的玉佩。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在反复查看了自家小徒弟的心灯未灭之后,莫南柯方才走出了莫府,去山脚下的驿凡阁询问那个送来玉佩的老者关于他的徒弟和无上宗的其他弟子的境况。 在驿犯阁稍作休息的老人和少年正是那日守门的两个,他们周身皆是风尘,虽然疲累,却不敢稍有耽搁。留仙镇鸡犬相闻,发生在城郊的惨案他们历时就知道了,然而当村人等到事态平静之后匆匆赶到之时,地上除了一簇簇的血迹,就只剩下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了。 众人将那个男人抬到家中,老人自然认出了沈辕就是那日结对而来的青年之中的一个。而沈辕一直昏迷不醒,其他人亦是不知所踪。老人思量了一下,立刻决定将沈淮安给他的那块玉佩送到无上宗。 村人重诺,幸而如是。 无上宗和留仙镇相距百里,御剑而行不过片刻,可是老人和那个叫虎子的少年只是肉体凡胎,爷孙两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代步工具,生生走了五日方才抵达无上宗。 此刻两人的脸色并不好,莫南柯感念于他们百里奔驰前来送信的恩情,毫不犹豫的将两粒培元丹递给二人服下。培元丹和寻常的丹药不同,没有灵根的人亦能服用,可以滋润筋脉,延年益寿。而培元丹的炼制极为复杂,不仅需要许多珍惜草药,而且需要炼药者以自身灵力入药。所以这样的丹药,多半都是有成的修士炼给自己的血脉之亲的。 像是莫南柯这样的随手给人,整个修真界都是闻所未闻。 一粒培元丹下肚,爷孙俩的脸色好了许多。两人也并不废话,简略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清楚。即使对修真界一无所知,老者也明白,越是拖延一分,那些孩子们要面临的危险也就要更多一分。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莫南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简单的颔首,而后便招来驿凡阁侍奉的弟子,吩咐他们将老者和青年送回去。而他自己略坐了坐,也缓缓的起身回返。 “哎,爷爷,你说这仙师也真是狠心。那个小公子不是他的徒弟么?听见徒弟失踪,他怎么一点反应也么有?”那个名叫虎子的青年皱紧了眉头,脸上分明带着对莫南柯的不满。 那样的不满太过直白,让在他身前带路的两个小童都白了脸色,连声说道“公子慎言。” 老者抽出别在自己腰间的烟枪,细细抽了两口才回到“你怎么知道他不担心?那杯子都被他捏成了碎片了。”莫南柯手边的茶杯上布满了细细的皲裂,杯中盛着清亮的茶汤,在目送众人离开之后,杯中的茶汤便四散开来。 在众人走后,莫南柯的眉毛终于紧紧的皱了起来。剧情里不当有这一段的,从始至终,从村民相食再到无上宗的子弟历练,最后再到沈淮安和无上宗的弟子失踪。在他笔下的世界里,分明就没有这一段的。 #拿什么拯救你,这脱}肛的剧情。# 幸而包括沈淮安在内的各位无上宗弟子都心灯未灭,表明至少他们的生命还算安全。这个认知让莫南柯心下稍安。 抬手揉了揉纠结的眉心,莫南柯不再犹豫,一个心念之间就来到了那日沈淮安等人失踪的地方。老人和那个少年到底是凡人,他们的描述之中能够获得的有价值的信息其实很有限。莫南柯需要自己到出事的地点细细在探一番。 何况,那个晕了的男修,他也不能不管。 五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地上的血迹已经清理。若非此处残留的一点魔气,莫南柯很难将这个地方和老人口中的惨案发生地点联系起来。他将自身的感官发挥到了极致,神识一寸一寸的扫过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连最微末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和最初来的时候,对神识的运用还不熟练,所以会做出认错徒弟的脑残行为相比,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莫南柯熟悉修仙界的一切了。如今他的神识覆盖面积之广,已经达到了只要他想,甚至可以逾越时空的桎梏的地步。 此处的时空和别处不同,仿佛带着些许的扭曲,是别人生生搅乱,而后才渐渐愈合一般。心头萌生出一丝不祥。若是他的徒弟和无上宗的其他人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那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 毕竟,即使是渡劫期的老祖,想要划破时空,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原地探查取得的成果只是微末,莫南柯无法,只得去看一看那个昏迷的男人。想要在一个小小的村镇找到一个无上宗的弟子并不难,他们身上的气息和莫南柯同宗同源,莫南柯只需要稍稍探查就能够确定他的地点。 那个弟子被镇子里的居民安排在了他们来时住着的那件客栈,莫南柯寻找他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这个“幸存”的男人是沈辕。而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莫南柯发现,沈辕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可是要当男主小弟的人,怎么造成了这个德行?# 这些年的相处,虽然在最初的时候莫南柯对沈辕心存些许芥蒂,但是自从知道自家小徒弟就是自家男主,他就妥妥的在沈辕身上打上了“小弟一号”的标签。虽然小弟这种东西,必要的时候就是拿来炮灰的,但是那都是留在最后主角封神前的最后一战的时候啊,这种折损在剧情开始之前神马的,简直不科学!!! 将一缕灵力送入沈辕混乱的筋脉,将那些混乱生生抚平。莫南柯微微皱了皱眉,眼下这孩子的情况,原来是魔气入体么? 魔气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就好比砒霜鹤顶红之流之于凡人,一旦入体,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修为尽散。如今沈辕的情况在魔气入体的修士之中还算乐观,得益于他得天独厚的水灵根,盘桓在他体内的魔气正在被清正中和的水灵力一点点的驱散。 莫南柯皱了皱眉,输入了一缕更为霸道的灵力,将已经残存不多的魔气生生迫出沈辕的体外。 不多时候,沈辕便缓缓的睁开眼睛。 当他看清眼前的那人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让莫南柯有些吃惊的举动。沈辕噗通一声跪在了莫南柯面前,总是带着七分桀骜的脸上,片刻之间就涕泗横流。 第25章 论师尊的雄起。 沈辕在莫南柯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是沈家惊艳才绝的嫡子,一路被人捧着长大,就是最为严厉的陈洵长老也看在松竹道人的面子上对他和软几分。而印象中唯一的一次自己哭得那样惨,仿佛也是在青霄老祖面前。如今他已经入道,不再是三岁稚童,但是睁眼看见青霄老祖,他还是忍不住哭得涕泗横流。 因为,他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但是意识却是分明。刺向沈淮安的那一剑,刀剑入肉的感觉还仿佛残留在手中,让沈辕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同门相残,相残的却不仅仅是同门。在沈辕心里,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除却是他的师叔,另一重的身份还是他弟弟,血脉相连的弟弟。 他已经不是三岁的稚子,实话讲,自己三岁的时候竟然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表哥将自己的弟弟推到莲花池中,这是沈辕自己都觉得不可以原谅的事情。而如今,他自己再一次亲手伤害了沈淮安,沈辕只觉得无法自处。 “把情况说清楚。”推开抱着自己的腿嚎啕大哭的少年,莫南柯后退几步,最终却还是扔给他一方素帕,让他自己擦一擦脸上的泪水。 ——莫南柯已经接近封神,但是却依然残存着为人的心性。沈辕到底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最初的相遇让他对他沈辕心怀些微的芥蒂,但是这些年的相处,莫南柯也总不能看着他哭成那个样子。 即使,如今莫南柯已经心急如焚。 将脸埋在莫南柯的手帕中半响,沈辕方才抽噎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明白。当说道他被魔气所控,刺了沈淮安的腰腹一剑的时候,沈辕感觉到那一阵属于渡劫期老祖的威压控制不住的外泄出来,压得他肺腑都生疼。 可是他咬着牙,撑着虚软的身体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膝盖处蔓延上来的疼痛让沈辕心里莫名安定了一些。然而心头的负罪感却永远无法抹杀。 莫南柯审视着沈辕,辨别着他眼中的悔意的真假。半响之后,当莫南柯看到沈淮安虽然神色懊悔,但是眼底一片清明,并没有半丝邪狞的时候,莫南柯方才缓缓的收敛了自己周身的威压。 事已至此。 无上宗十余位青年子弟的安危都系在他一人之上。莫南柯明白,自己如今并不仅仅是沈淮安一人的师父,他更是无上宗的老祖,十余位的无上宗子弟方才入道,他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会护着他们走很远,但是至少…… 莫南柯垂下了自己宽广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紧握的双手。但是至少,他不能看着这些孩子折损在仙途为开始之前。 渡劫期老祖的神识是可以穿越时空的,但是在莫南柯之前,并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做。这样做所需要耗费的灵力不可想象,且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毫无意义。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心性之豁达始终凌驾在功法之上。无论是前尘还是未来,无论是此地还是彼方,都无需窥探。活在当下,方为正道。 可是,即使毫无经验可循,莫南柯也只能自己摸索着展开神识,沿着方才发现的空间细缝细细搜索。 空间的细缝已经将要愈合,因为无上宗的弟子和那些细缝接触的时间只是微末,所以空间裂缝的边缘残存的讯息就更少。莫南柯闭上了眼睛,将神识发挥到了极致,沿着那些细缝一寸一寸的分辨过去。 无上宗鲜少有女修,并非可以为之,而是无上宗的功法最是中正,偏于阳性属性。女子生来属阴,修行无上宗的功法颇为不易,也几乎在金丹期便止步了。 这一场搜索持续了持续了很长时间。没有,便从头再来一次。一次一次的反复探查着时空的裂缝,在混沌的魔气之中分辨属于无上宗子弟的残迹。魔气生来能够侵蚀灵气,就连莫南柯这样的修为,在灵力巨大的消耗和魔气反复的侵蚀下都显得脸色苍白了起来。 一身青衣的男子本来就眉目如霜,而血色褪尽的情况下,就更显得人越发高绝冷冽了起来。 许久之后,莫南柯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清冷的眸中骤然迸出了一丝冷光。随着他的心念微动,一柄冷冽如水的剑凭空出现在莫南柯的手中。那柄剑的剑身只有二指宽,却极为纤长,整个剑都是透明的色泽,莫南柯手腕一抖,这柄长剑都迎风舒展开来,仿佛一缕月华泄地。 相传当年有人上无上宗挑衅,对方当时是洞虚期的修士,而青霄方才能堪破合体期,堪堪能够被称之为老祖。对方的红尘道场兼具迷阵与洪荒流传下来的一缕杀伐之气,在修真界扬名日久,不知葬送了多少大能。 那样让人闻之色变的法器,却也只是困住了青霄老祖三日。三日之后他不仅破阵而出,而且一剑将红尘道场斩断,从此,让修真之人闻之色变的法器“红尘道”化为了普通不过的书卷。而青霄老祖的那一剑之威,彻底奠定了无上宗在修真界无上的地位。 而如今,时隔千年,尘封已久的月华剑终于又重见天日。 月华剑虽然不曾问世,但是作为青霄老祖的本命法器,这些年来却始终温养在莫南柯的内府之中。当他握上这柄剑的时候,就仿佛二十年前翻阅那本手札,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熟悉的气息一遍遍的涤荡着自己的身体。 不再犹豫,莫南柯抬手握住了月华,目光如炬。他足下轻轻一点,挥出了第一剑! 该怎样形容这一剑的威力呢?是劈山,是碎石,是阻我者皆殒身的绝对实力。这一剑撕裂了空气,也破开了山河。只是,若要破开时空,却始终是还差一步。 莫南柯自然知道这一点,犹如星矢一般的剑招连坠而出。一番动作下,莫南柯的长袖翻卷,偶然会露出他一的一段手腕。 男子的手腕无路如何也并不能和女子相比,莫南柯的手腕并不莹润,没有那种“皓腕盈霜雪”效果。但是随着他手中长剑的动作,那时而鼓动凸起的一小块圆润的骨头,却莫名让人迷醉几分。 莫南柯将自己的灵气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剑上。月华是他亲自锻造的剑,在锻造的时候就融入了他本身的灵力。若非如此,即使是再高级的法器也是无法承受莫南柯这样集中的灵力的。 他已经刺了七百剑。灵力的透支让莫南柯的脸呈现出一点透明的艳色,他咬开一瓶回灵丹吞下,然后继续抬手,劈下。抬手,劈下。 最终,在莫南柯带的回灵丹将要耗尽的时候,他终于破开了那道时空的裂缝。长剑仿佛刺入了最坚硬的磐石之间,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裂缝,剩下的工作就不算十分艰难。猛地向月华剑之中输送了一股滂沱的灵力,莫南柯终于将这块空间撕裂了一个口子。 “无上宗弟子可在?”用剑卡住随时可能愈合的空间,莫南柯向裂缝之中问了一句。夹杂着莫南柯灵力的声音穿了很远,不多时候,就听见底下雀跃的回应。 “无上宗弟子一十一人,全数皆在。”回话的人是苏言卿。虽然和沈淮安以及沈辕比起来,他显得有些性子跳脱,但是当师叔和师兄都不在的时候,他就俨然成为了无上宗的小弟子们的领袖。 十一个人。莫南柯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他的小徒弟。抿了抿嘴唇,莫南柯一手持剑,另一手长袖一挥,将十一个弟子都卷了出来。 无上宗的弟子们遭此一劫,但是幸而无事。莫南柯的神情稍微有一丝松懈,但是却更紧的皱了起来。他的徒弟还没有音讯,即使心灯未灭,莫南柯依旧不能放心。只是,如今他的灵力透支的太严重了,用剑支撑起自己虚软的身体,莫南柯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调息起来。 而另一头的沈淮安并不知道,他的师父正为了他在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着灵力。他正在为眼前看到的景象深深的震惊着。 当他走出瀑布,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阳光下显得有一些透明。这大概应和了他的猜测,沈淮安低头看着自己有些半透明的身体,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自家师父。 但是,在他正要举步离开悟道峰的一瞬间,映入眼底的那个人影却迫使了他停下来。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穿着无上宗统一的弟子服,眉间一刃红痕赫然在目。沈淮安瞪大了眼睛,凑到了那个小童的面前细细端详。 眉间的红痕做不了假。沈淮安平素并不注重自己的眉眼,甚至在年纪小时候,因为长得漂亮而被人半开玩笑似的说像是小姑娘而厌恶自己长得这张脸。但是眉间的红痕却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那是他师父给予他的最初的礼物,代表着他和师父深深的羁绊,所以他才会对这道红痕心爱如斯。 那个孩子,分明就是他幼年的时候的样子! 沈淮安的脚步顿住了。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个身着道服的小童,忽然出手探查了一下他的灵根。 同样是斑驳的五灵根,而如今这个小童才只有练气一层的修为。沈淮安皱了皱眉,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当年他五岁的时候,分明就已经是练气四级了。 沈淮安可以肯定那是幼年的时候的他,但是这其中的变数他并不知晓。心里骤然染上了一层慌乱,沈淮安唯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非关自己的修为,而是……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呢?怎么会让他在悟道峰修炼?又怎么会让他独自出门那么久周围却没有师父神识的保护? 一连串的疑问想着沈淮安砸了下来,让他骤然苍白了脸色。 第26章 不是每个师尊都会陪你练眉来眼去剑法 师父在哪里? 这是沈淮安如今心里唯一的问题。思索了片刻,他最终决定先放开这个和小的时候的自己,当务之急是回到师父的身边。 心念急转,沈淮安快步向莫府的方向走去。然而,在他还没有离开悟道峰的时候,就仿佛有一道力量将他拉回了原点,尝试了许多次,沈淮安最终颓败的发现,自己并不能离开那个幼年的自己很远。 这样的认知让沈淮安一瞬间猩红了眼睛。狠狠的搜刮着自己空荡荡的内府,不顾这样做是否会伤害筋脉,沈淮安努力调动着自己周身的灵力。可是筋脉之中的灵力已经达到了枯槁的地步,沈淮安拼尽了全力也依旧没有什么成效。 他整个人像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的野兽,完全撕破了往日温文尔雅的外皮,猩红着眼眸乍看起来只觉得有一些妖异,但是若细细的看起来,就能看见他眼中盛着浓稠的血光。仿佛下一瞬若是不将他放归山林,那么一旦让他找到机会,他就会择人而噬。 空荡的内府没有一丝灵力,沈淮安咬了咬牙,抽动了一直潜藏在自己内府深处的那一缕不之名的真气。 但是……在他做完这伤人或自伤的一切之后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仍旧不能离开幼年的自己的周围半步。 那么,那个五六岁的自己死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师父了?在错乱和癫狂之中,沈淮安仿佛捉到了什么。五六岁,才练气一级的修为。稚子的脖颈纤细,即使沈淮安如今一丝修为也无,想要扼杀这样的孩子还是很容易的。 猩红的眼中霎时凶光大盛,沈淮安毫不犹豫的对着年幼的自己伸出了手。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阻挡他追寻师父的脚步,就连他自己也不能。谁要是阻挡,那就统统去死吧。 抬手搭上了那个认真打坐的孩子的脖颈,那孩子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危险迫近。沈淮安眸色一冷,手掌毫不留情的收拢。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他,杀了他,就没有人会阻挡他去找师父了。 至于杀了这个孩子之后,他自己又是否会存在,显然这并不在沈淮安的考虑范围之内。 手掌分明已经触到了掌下温热的皮肤,但是当他真正的收拢的时候,却从幼年的自己的脖颈处穿过,不能够伤他分毫。沈淮安不信,又试了一次,但是结果与这次相同。他分明已经能够接触幼年的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就在沈淮安眼中凶光大盛的时候,那个穿着小道袍的自己已经将功法演练了整整十六周天,达到他近日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总是不服输的性子,但是周身筋脉隐隐的疼痛感却迫使小道士必须停下来。还带着小小的婴儿肥的小脸鼓了鼓,小道士抿了抿嘴角,却还是收工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天边忽然飞来几个御剑的小弟子,看见小道士的时候便从剑上下了来,有些戏谑的对着小道士做了有一个揖,笑嘻嘻的说道“师叔,老祖传唤你呢。” 他们虽然叫他“师叔”,但是无上宗从来都是以实力说话,他们已经筑基,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叔不但岁数小,而且修为也只有可怜的练气一级,怪不得他们对他会是这样的态度——虽然不算失礼,但是也远达不到尊重。 无上宗的小辈的这种态度沈淮安并不陌生,在他五岁之前,这样的态度他见了许多。所以虽然被如此对待的是旧年的自己,但是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事情是,那几个弟子方才说,老祖找他。 无上宗能够被称之为老祖的人不多,可是却也并不少。但是若是旁人,老祖前面都会缀上道号。整个无上宗之中,能够单纯以“老祖”称之的,就只有他家师父一人了。 沈淮安的眼睛亮了亮,收回了一直搭在小道士脖颈上的手。 那几个小弟子抱起了小道士,几个人御剑而行,很快就到了莫府。说起来,那几个小弟子的动作已经算是逾距了。那个小道士虽然是身量未足的孩童,但是论起辈分来终归是他们的师叔。但是眼下小道士并不能御剑,这的确是最省力的方式。 不多时候,就到了莫府所在的山门脚下。莫府所在的山峰有护山大阵,这是沈淮安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护山大阵阻隔的人,是包括小道士的。看着那个小道士不算纯熟的作着叩拜山门的动作,沈淮安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 原来,这个世界的自己并不住在莫府么? 到了如今的这个光景,他已经能够将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割裂开。大千世界,之下又有无数小世界,这种时空的错乱并没有什么稀奇。 小道士叩拜了山门,不多时候,护山大阵就为他分割出了一条通路。送他来的几个小弟子并不敢和他一起通过,只是在山门处跪拜之后便离开了。小道士绷着小脸,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山中,神色之中并没有太多能够面见师父的欣悦。 沈淮安随着他一并走入了山中,看着小道士拾阶而上,最终抵达了莫府。 有了方才的认知,沈淮安对于能见师父的这种事情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但是胸腔还是一阵颤动,心跳得难以平复。因为,那是师父啊。是他自年幼就生出的执念,是他这些年所有努力的动力所在。即使已经知道此世非彼世,那样特殊的人又怎么能寻常以待之呢? 沈淮安随着小道士一同上山,很快就抵达了莫府。被低眉顺目的山精带到了一处水榭,山精对小道士微微躬身,温声言道“小公子,老祖就在前面,您快去吧。” 小道士点了点头,脸上残存的两块小肉肉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若不是小脸紧紧的绷着,那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沈淮安却没有在意这些。他几步就越过小道士,飞速的来到了老祖面前。 那人依旧是一身白衣,长眉入鬓,神色淡漠。那人在水榭负手而立,他站在哪里,哪里即成了风景。依稀是沈淮安记忆中的好风度好容貌,依旧是举世无双,风华无两。 但是,就是不对。沈淮安眼见到眼前的男子的时候,就本能的觉出了不对。太清冷了,不染凡尘,眼中一点波澜也无。 这不是他的师父。他的师父虽然也是面容平静,眼中偶尔会流露出不属于此世的寂寞,但是大多时候,却还是残存着作为人所特有的性格的。怜悯众生,爱憎分明。这才是他的师父应当有的样子。 他的师父是水,虽然高洁澄澈,但是尚且余留温柔。而眼前的这人是崖底终年不化的坚冰,至纯至冷,一丝多余的情感也没有。 “徒儿拜见师父。”小道士走到莫南柯身前跪下,恭敬的行礼。 沈淮安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小道士,心里蓦然生出了一丝怪异。这个跪拜的动作他不是不熟悉,在他居住在莫府的许多年里,每隔一段时日,他就能看见大队人马前来拜见他的师父。他的师父让很多人跪过,而他家师父那样的人,被人跪拜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从小到大。他家师父一次也没有让他跪过自己,一次也无。而眼前的这个小道士,分明就已经是做惯了的。 “起来。”头顶传来了清冷的男声,小道士顿了顿,方才郑重的起身。他的这种态度反而让沈淮安觉得不对劲。他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小道士和青霄老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小道士虽然顶着一个徒弟的名号,但是和寻常的弟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还是有差别的。换做是寻常的弟子,那样微末的修为,是连在老祖身前跪拜的资格都没有的。 之后就是青霄老祖询问小道士一些关于他的修行的情况,又点拨了他几句。半响之后,小道士便要起身告退了。 他自然不住在莫府,这里的莫南柯也没有留饭。师徒二人的会面在沈淮安看来怎么看怎么像例行公事,最初的能够面见师父的欣悦已经消失。他从来都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子固然高绝若神,可是,却不是他的师父。 这人或许是属于整个无上宗的青霄老祖,却并不是他的师父。 末了,当小道士躬身告退的时候,老祖忽然对他说到,“你是我青霄的首徒,这些年为师已经感觉到飞升在即,恐怕你就是为师唯一的徒弟了。” 听见“飞升”二字,小道士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后顿悟一般的垂下头,低声应到“徒儿惶恐。” 青霄老祖摆了摆手,继续说“大丈夫在世,惶恐什么?为师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你的修为。你当也知道,五灵根并不是什么绝佳的灵根。” 小道士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待到你大一些,便下山去吧。你从来都是气运不凡,若是下山或许还会见机缘。”青霄老祖挥了挥手,示意小道士退下。 “机缘”一词让小道士的眼眸亮了亮,拜过师父之后,他便起身告退了。 沈淮安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只是觉得,这是家的因缘际会有的时候真的是可笑。曾经他做梦都想成为师父唯一的徒弟,独占师父的关心和爱护。可惜,无论是早还是晚,他终归迟来半步。在他拜入师父门下的两千多年前,陈洵就已经是师父的弟子了。 两千多年的时光无法一笔勾销,就像是沈淮安再会撒娇弄痴,也改变不了他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的事实。 而如今世事弄人,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时空,他曾经的奢望已经成了现实。“他”成为了青霄老祖的首徒。可是,那也仅仅就是青霄老祖而已。 他的师父是莫南柯,也只有莫南柯。沈淮安问过自己,自己那么执着于与师父的师徒情分,难道仅仅是因为师父在修真一途上已经是高绝么?答案是否定的,他的心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问题。沈淮安清楚,即使自家师父只是一个寻常的修士,货真根本就不是修士,他对于那份感情还会是执着的。 是了,沈淮安所执着的,从来都是那份感情而已。三岁那年那人对他伸出的温暖的双手,将他拥入的温暖的怀抱,沈淮安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心头霎时清明,沈淮安神色一凛,却最终归于平静。 第27章 男主是怎样被剧透的。 沈淮安的神情最终归于平静。他不再癫狂,不再疯狂的想要毁灭一切。他只是静静的跟在小道士的旁边,看着他所有的一切。 他心里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并不会永远的停留在这里的。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下稍安,注视着小道士的每一天的同时,沈淮安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回去的方法。 在小道士身边的第三天,沈淮安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他回忆了自己坠入这个时空的原因,渐渐的恳请,他如果要回去,就必须要破碎虚空。 破碎虚空对于曾经沈淮安金丹巅峰的修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对于如今内府空荡的他来说就更仿佛是不可能。然而希望虽然渺茫,却也并不是没有。哪怕有回到师父身边的万分之一的机会,沈淮安也不能放弃。 沈淮安知道自己并不能离开小道士很远,所以他索性寻了一个相对遥远的地方静心修炼了起来。虽然修炼的结果并不让他满意,无论他怎样的打坐冥想,怎样的吸收周遭的灵力,那些灵力一旦到了他身边就会渐渐溃散,让他无法吸收分毫。但是沈淮安在长久的失败之后恍然发现,自己的灵魂变得意外的坚韧,甚至可以部分的修炼出实体。 这个认知让沈淮安有些心安,所以修炼得更加勤奋。 年岁更迭对于沈淮安来说毫无意义。不在师父身边的时光,就仅仅是时光的流逝而已。但是对于小道士来说,却足以让他从小道士变成青年道长了。 十多年的光阴弹指而过,沈淮安呆在小道士身边,能够见到青霄老祖的次数只是屈指可数。可是,即使那么几次的会面,沈淮安还是贪婪的。他魔怔了一般的盯着那张和自家师父一样的脸,目光沉迷却带着痛苦。 他必须要努力,否则,那双将他从寒冷与恐慌中救出来的手不会再有。 那双始终温柔而鼓励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不会再由。 那个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的人,再!也!不!会!有! 所以,沈淮安这些年来,过的比没有梳理过灵根却在拼命修炼的小道士还辛苦。只是他一闭上眼,师父的容颜就越发的深刻,让他一刻都不敢放松。沈淮安本就是心性坚定的男子,心神自然坚固,而经此一劫,若单以神魂相拼的话,他在合体期的老祖面前也尚有一拼之力。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多年了。最初的时候,沈淮安还想着,这一次离开师父虽然痛苦,但是也未尝不是机缘,特别是在最初的癫狂过后,他痛定思痛,摸索出修炼神魂的方法之后,他还想着自己许或可以经由此,修为更上一步。 而当他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五个年头,他的心态却发生了变化。他开始觉得修炼之事比起再见到师父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自己的修为可以精进固然很好,但是若能回到师父身边,他宁愿不要那些修为。 可是到了第十年。所有对修为和外物的执着都不足以成为沈淮安在这个世界勾留的理由。更多的,他产生了一种惶恐。从小的旧事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映,每个午夜梦回,都让他徒生战栗。 ——他年岁还小的时候就曾听无上宗的老人说过,陈洵在他师父身边已经两千多年了,最初的几年,老祖因为怜惜他幼年丧父,而且父亲因自己而亡,所以对他还是很宠着的,只是后来青霄老祖闭关,再出关的时候就已经蹉跎了千余年的光阴,那个时候他们师徒之间虽然仍旧存在着关爱和责任,但是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的宠溺怜惜了。 这个传闻沈淮安曾经只是随便听听,并不当真的。但是在他离开师父的第十个年头里,这个曾经被他随意忘在脑后的传言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师父会和他生疏起来,就像如今和陈洵一样。这样的设想让沈淮安无法不惶恐。他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站在师父面前,却只能躬身跪拜,叫他“师尊”。莫说如此,沈淮安甚至连师父只是像寻常的师徒一样教导他,关心他却不再宠他都无法想象。 十年前的那种像是困兽一样的躁动又在沈淮安心底浮现。十年的光阴并非虚度,他到底,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却只想着向师尊撒娇的孩子了。十年,足够让他变得不动声色,笑而不言,痛而不语。 所以,虽然心底是烈火灼烧一般的躁动,但是沈淮安只是抿了抿唇,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这个时候的他,倒真的能够让人相信他是青霄老祖亲手养大的孩子。因为从他的眼角眉梢,还依稀能够辨认出几分青霄老祖清冷的神韵。 如今没有人看见他,沈淮安便很少笑了。冷酷的表情挂在他脸上,用眼中的霜雪平息心底的狂躁。这样的冷酷让沈淮安旧日里总挂在嘴边的微笑显得更虚假。沈淮安需要时常对着悟道峰的溪水练习自己的笑容,让它看起来温和如常。他时刻准备着回到原来的世界,从未懈怠。 到了这个光景,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自己心里所想。十年的时间足够他静静的想明白,自己对师父到底存在着一种怎样的执念。那个执念的种子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被种在了心里,如今已经参天,虽然能够修剪枝桠,让它不再那么放肆的缠绕霸占他心里的每一寸角落,但是却已经无法拔除了。 若想拔除,就非得拼个鲜血淋漓。将心先剖成两半,然后一点一点的剔除根系。只是,在那之后,那颗残缺不全的心怕是也不能够用了。 沈淮安用手拂过自己的胸口,对于这个认知竟并无惶恐。就像春暖花会开,秋天果子会会成熟。当他认清了自己的本心之后,竟然只剩了一种类似于“终于”的感觉。 终于如此。本该如此。 既然如此,又何必惶恐。沈淮安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明明想要独占师父,却最终只能妥协的喊出师兄的孩童了。他用十年的时间敲定了一个周详细密的计划,誓要将师父网在自己身边。既然已经成为了执念,那他就没有理由再放开。 而在沈淮安忙着自己的事情的空挡,他还是留心了一下小道士的状况。如今小道士已经十七岁了,筑基期的修为在同龄人中还算是出类拔萃。但是对比沈淮安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金丹修为,小道士这点显然是不够看的。可是再一想他那可怜的五灵根,旁人就又会觉得他十分天才。 沈淮安并不认同这样的看法。修真之途寸寸险阻,譬如异宝出世八方争夺的时候,是没有人会因为你资质低劣而怜悯你的。因为在修真界,运道亦算是一种资本。而资质如何,灵根又如何则算是运道之一。 只是别人有的,小道士没有而已。勤能补拙尚且不够,又哪能成为被人夸耀是天才的资本? 幸而小道士仿佛也明白这点,那些夸赞过耳便忘,依旧刻苦修炼至今。沈淮安在他身边冷眼的看着,这些年在他能够辟谷和不必休憩之后,小道士竟真的没有再吃过一顿饭,睡过一场觉。口腹之欲无有,享乐之欲无有,凡尘不入眼,世事不落心。这样的性子,的确是修炼的好料子。 若只有如此便罢了,沈淮安总觉得这个世界的自己除了出生的时候运势不佳,没得了一个好资质之外,其他的时候简直是气运冲天。 这个世界里,小道士没有一个修真界的大能做长辈,将他托付给青霄老祖。他只是碰巧被丢弃在无上宗山门的婴儿,有碰巧被青霄老祖到访的故友报给了他。青霄老祖那时候已经是渡劫期修为,膝下还没有亲传弟子,又刚巧萌生了收徒的念头,便没有嫌弃他的五灵根,直接将他收为首徒了。 这还不算什么,更夸张的在后面。 青霄老祖虽然收了小道士当徒弟,但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资质绝佳,修炼起来十分容易。吸收灵力对于青霄老祖来说简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这样的资质在修仙上来说固然好,但是在当师父方面却有些照顾不到。青霄老祖只是传授了小道士几个简单的法诀,让他能够自行修炼之后就将人扔到了悟道峰去了。 由于青霄老祖的散养,小道士的童年都大概在悟道峰度过。在他某一个风雪夜仍旧坚持去悟道峰打坐的时候,小道士忽然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可是这一摔可好,他只觉得自己手下按着一块硬物,等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举世不传的《混沌诀》。 《混沌决》只适合五灵根修炼,但是因为难度太大,要求太过苛刻,所以鲜少有人成功,因而这法诀也就渐渐失传了。没想到这个小道士仅仅是摔了一跤,就得到了这么珍惜的宝物。 沈淮安有些无语,却并不妨碍他在小道士修炼的时候在一旁窥探。虽然如今他体内已经没有灵力,但是他还是想象着灵力在血管里流动的感觉,默默的记下了灵力的方向和路线。因为他发现,按照书中所说的运转灵力的话,修炼说不定会愈发的容易。 沈淮安没有相当,小道士的气运远不止这些。他十八岁的时候下山历练,所有的奇遇更是不要命似的往他身上砸。有“千山我来闯,美人你去抱”的追随者,也有“非君不嫁”的各色美人。小道士自身的连番奇遇,让他的修为像是火箭一样的蹿了起来。 之前小道士的修为只是微末,沈淮安也就没有留意。只是数百年悄悄过去,几番机缘之后,小道士的修为已经超过沈淮安了。那么,他暴涨的修为就不由让沈淮安萌生出了另一种想法。 破碎虚空……么? 如今看来也仿佛并不是不可能。 沈淮安想到这里,心里有了些安定。他静静的看着小道士退去道袍,穿上一身白衣。看着小道士从孤单一人变成了追随者成群,美女亦如云。看着小道士的修为翻跟头一样的增长。 看着他渐渐开始了灿烂辉煌的一生。 ——冷静得就像完全不把那个小道士当做自己一样。 沈淮安只是在一旁的看着,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第28章 小徒弟终于回来了 沈淮安正在寻找着回归的时机,而另一端,莫南柯也并没有闲着。他坐在地上迅速的恢复着灵力,周遭围了一圈无上宗的弟子。他们在无声的为莫南柯护法。虽然自知他们的修为在老祖面前不过是微末,但是作为无上宗的弟子,总是想要为老祖做点什么。 莫南柯打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内府之中的灵力随着他的呼吸而自然增长,平素不必他刻意吸收,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抽取周遭的水灵气,在肺腑筋脉之中自动的凝水成冰。而如今,莫南柯有意吸收,周遭的灵力便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的向他涌来,而莫南柯已经十分宽广的筋脉自然是照单全收。 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感觉好了一些,空荡的内府开始凝聚一些平素习惯了的寒凉,这些许寒凉让他清醒。 莫南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他拖得越久,自己的小徒弟在未知的空间里可能遇见的危险也就越多。 莫南柯不知道的是,此间非彼间。时间的流逝程度是不同的,对于他来说的半个时辰,对于沈淮安来说却可能是千百年的沧桑变幻。 沈淮安来到这里已经八百年了。八百年是什么呢?八百年是足够当年的小道士成长为渡劫老祖的时间。也是足够沈淮安将自己完全实体化,实现灵魂和实体之间相互转换的全部岁月。 此念未绝,此心不灭,则无死无伤。 并非沈淮安自己妄自尊大,他曾经在青霄老祖舞剑的时候刻意凑近。将手放在青霄老祖的剑锋之下,长剑毫不留情的落下,将他的那只手斩落。然而,待沈淮安心念一动,那只手就会乖乖的在他手腕上重新长好。 沈淮安的心里隐约的急切,但是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能急。于是他就这样一直密切注视着小道士的修炼情况,足足等了八百年,才终于盼到这个小道士达到了渡劫期。 世人都道青霄道人惊才绝艳,万年不过就能触摸渡劫。然而当青霄道人的徒弟在八百年的时间之内就初登大道,这就不能仅仅说是惊才绝艳了,这分明就是妖异。然而这些年沈淮安跟在小道士身边,冷眼看着他所遇见的这些奇遇,所以也并不感觉奇异。 他甚至觉得,若是换做自己,在有这些奇遇的情况下,最多三百年就能够抵达渡劫。 小道士太慢了。沈淮安日日等着这一天,足足等了八百年才等到。当天雷降下的时候,沈淮安站在小道士身边,和他一同经历雷劫。成仙所需的是九转天雷劫十分凶险,但是沈淮安必须如此。 时空的开合只有一瞬!沈淮安等了八百年才等到的时机也只有这一瞬而已!到了如今这一步,他还怕什么米分身碎骨?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必须抓住。 正月。无风无月。 青霄道人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破碎虚空,坐地飞升。作为他唯一的徒弟,小道士自然继承了他的寝殿。在三百年前青霄道人飞升的试仙台上,小道士布下了大阵,而后释放了自己一直压抑着的修为。 他身边站着一堆男人女人,他们站在大阵外面看着,脸上的神色都是紧张。沈淮安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这些人之中,有的他在自己原来的世界原本就认识,有的却是陌生。这些年他跟在小道士身边,看着他结识这些所谓的兄弟以及那些所谓的爱他至深的女人,心里竟然一点共鸣也无。 ——他和师父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夹杂这么多的男男女女。 第一道天雷,降下,草木尽折。 第二道天雷,降下,山河颠倒。 第三道天雷,降下,乾坤倾覆。 小道士在阵中安坐,辛苦布下的大阵为他抵挡了三道天雷。三道天雷之后,四处的灵石全部化为飞沫,就连他高悬于镇上的仙级法器都失去了光辉,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小道士并没有为那件仙级法器而惋惜,他双手飞速结印,以自身修为抵抗着第四道天雷。天雷毫不留情的降下,小道士引出自己内府中温养多年的天地灵力,天雷和天地灵气同根同源,感知到天地灵气的存在之后果真弱了许多。 六道天雷已经降下。 小道士内府中的天地灵气已经重返天地,剩下的三道需要他自己去抗。小道士深吸了一口气,长剑一划,揉身而上,直接对上了那道天雷。 沈淮安的眼中这时倒是划过淡淡的欣赏。天雷降下之时,本就是退无可退。多少人殒命如此,都是因为心生退意。而这个小道士敢迎身而上,倒是颇有几分当年青霄道人渡劫之时的风骨。 长剑挥起,落下。第七道雷劫被他拦腰斩断。许或天道因此震怒了一般,第八道天雷并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很快就降下。 小道士虚空一点,召出自己的祥云,在云端腾空一转,手中的剑反刺而出,整个人顺势仰面前倾。那道有一人粗的天雷就这样被从中划开,有半道雷生生的落在小道士身上。他吐出了一口血,却生受了这道雷击。 九转天雷虽然恐怖,但是渡劫期的老祖的身体也并不是随意就能毁灭的。半道雷而已,小道士如今的修为还能够受得住。 小道士捂住了胸口,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的眉间一刃红痕鲜艳似雪,整个人的脸却是苍白如纸。那半道雷,他受得住,可是伤的也不轻。 眼见第九道雷就要降下,沈淮安的心中心念急转。 如今小道士的这个状态,第九道若是劈在他身上,他势必要功亏一篑!小道士的死活沈淮安并不关心,但是他唯一能够回到师父身边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放弃。 咬了咬牙,沈淮安凝出了实体,不顾小道士惊讶的眼光,双手飞速结印,将内府之中的那一缕冰凉的真气引出,抬手生生的接下了最后一道天雷。 天雷的威力并非空穴来风,渡劫期的老祖接下来尚且有些费力,何况是如今内府空荡,只是恢复了些许奇异真气的沈淮安。他最后下注一般的引出了那股真气凝结在手掌。天雷在他掌心炸开,被那真气抵消了些许,可是也并非全部。 待到雷劫散去,沈淮安的身体瞬间透明了起来。八百年的修为一朝散尽,如今他再也无法凝结成实体。沈淮安低头细看,掌心在真气耗尽,直接接触到天雷的一瞬变得焦黑,而如今他失去实体,不见了森森白骨和渤渤鲜血,只余下一道银色的印记贯穿沈淮安的掌根到指尖。 再无心观察自己的身体变化,沈淮安迅速的来到了小道士身边。天边降下了一道金光,隐隐伴随着清雅的花香和梵音。金光笼罩在小道士身上,刹那之间就收拢。待到金光散尽,留在原地的人再细看,试仙台上什么也无。 “多谢兄台相助。”在被金光笼罩的片刻,小道士对沈淮安这样说道。说来,这是八百年之中,他第一次看见沈淮安。虽然沈淮安和自己的面容一致,但是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太震惊。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沈淮安并没有对他说什么。他只是闭上眼睛感受着金光收拢的刹那带给他的失重感,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一瞬。 将自己的神识扩到最大,沈淮安迅速的感知着自己熟悉的气息。他的时间只有这多,在这之后,他将和小道士一起被带到天界。 所有修仙之人都渴望的仙界,但是和师父比起来,那就只是一个冰冷的梦而已。所以沈淮安必须在仙界召唤,虚空破碎的刹那寻找到自己原来的世界,然后进入。 他很快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气息让他战栗,进而欣喜若狂。对于沈淮安来说,那是八百年未见的遗世温柔。沈淮安近乎贪婪的将自己的神识和这片神识交接,在接触的瞬间,他也感觉到了神识那边的人和他一样,都是一震。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沈淮安依旧不要命的直奔那片神识而去。是真的不要命。时空变幻莫测,随时都可能将他绞碎。但是显然,如今沈淮安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了。 小道士呆了一样的看着沈淮安,似乎很意外竟然有人会舍弃仙途。 而那一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灵力的莫南柯再一次将神识渗入那些时空裂缝之中。他并没有目标,只能尽力的将神识扩大一些,再扩大一些。 在时空面前,莫南柯能够做的不多,却也并不少。他仿佛将自己的神识凝成灯塔,希望可以为他的小徒弟照亮回家的路。这样的希望本事渺茫,但是莫南柯却仍旧在苦苦坚持着。 半响之后,他竟真的有收获。 他感觉到了一股神识缠绕上他的,就仿佛离家许久的孩子扑到了亲人的怀里。莫南柯心头一条,下意识的用自己的神识将他包裹住。 心跳如鼓。两股神识相互磨蹭着,让莫南柯和沈淮安的灵魂都莫名的战栗了起来。 骤然睁开了眼睛,还未待周遭的弟子上前询问,莫南柯就引出了手中的剑。拔剑一划,莫南柯接连横劈,冲着那一缕感受到沈淮安的气息的裂缝接连劈去。 一日之内接连破碎两次虚空,对于莫南柯来说也有一些吃力。但是他必须如此,因为时空隔阂的,就是他的徒弟。 长剑落下。时空骤然出现更大的裂缝,莫南柯的灵力更是不要钱似的输出,直到将长剑插入时空之中,利落一划,时空之中被划破了。 “淮安。”莫南柯的心中激动,可是吐出的只是平平二字。仿佛千言万语,在他们师徒面前,就这两字足矣。 沈淮安眼前骤然一亮,就连他的身体已经化为了实体,并且腰腹之间还依稀流着鲜血也并不理会。他只是想着快些,再快些。拼劲全部的力气向前奔去,沈淮安拼命的向时空被划破的地方凑去。 而另一边,小道士愣愣的看着沈淮安身边发生的一切。 “淮安?”小道士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明明应当是莫怨天的。”然后他恍然忆起了刚才看见的那个白衣横剑的身影,又是一声叹息。 “执念太过,是幸还是不幸?” 寂静的虚空之中无人回答他的喃喃自语。幸与不幸,除了千帆过尽之后自己的蓦然回首,谁又说得清楚呢? 第29章 年下变年上的节奏? 二十八。这是年下变年上的节奏? 莫南柯看见自家小徒弟在流血,当即也顾不上太多。手中的三尺青峰狠狠一划,莫南柯不顾被吸入时空裂缝的危险,伸手将自家徒弟拉了出来。 双掌交握。当掌心贴到那微凉的肌肤的时候,沈淮安骤然一震,反手将师父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然而这个时候,沈淮安太累了。失血过多加上接连的时空颠簸,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在师父的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之中,沈淮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看见沈淮安在他怀中虚弱的一笑,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晕了过去。莫南柯的手臂一紧,将自家小徒弟揽入怀中,对在一旁围观的几个徒子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会山,而后便足下一点,召来腾云,飞向了自己的府邸。 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结束,但是眼下对于莫南柯来说,却没有什么比他的小徒弟更重要的事情了。除魔卫道非一日之功,但是他的徒弟的伤势却在旦夕之间。 小徒弟的气息还算是平稳,可是腰腹被他亲自锻造的长剑所伤,若没有他亲自吸纳伤口处的灵力,恐怕恢复起来也不会易事。权衡之下,莫南柯还是决定先带众人归山。 魔物之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莫怨天》这本书对于莫南柯来说,写于二十多年前。不要说是如今的他,就是二十年前初入此地的他也未必能够想起来旧时自己与人斗气,写下的故事的情节。但是莫南柯隐隐记得,主角的实力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遇魔之中提升的。 遇魔,升级,大战,而后成仙。这是莫南柯额能够记得的全部的故事脉络。而今虽然世殊时异,但是故事的走向应当不错。也就是说,此时苍山的封印应当已经出现裂缝,那些弱小的,魔气衰弱的魔应该已经能够从封印之中逃出了。 ——毕竟,越是魔气强盛,由仙气凝结成的结界对于他们的影响也就越大。 神仙已经不在此界,自然不会理此间之事。仙魔大战与其说是神仙和那些魔物的战争,不若说是修仙之人和魔界的战斗。而无上宗作为修真界的第一门派,他们退无可退,他们亦责无旁贷。 莫府很快便到了。莫南柯将沈淮安放到了寝殿的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剥落了少年的衣裳。伤口还在流血这个时候反而是一件好事,若是血液凝了再退去衣物,就是莫南柯再小心,沈淮安也难免再受一次皮肉之苦。 身上的骤然一凉让昏睡中的少年动了动身子,熟悉的气息让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手胡乱的在身边抓了抓,终于在紧紧的攥住了师父的衣角之后,沈淮安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莫南柯正准备要给沈淮安处理伤口,冷不防被他攥住了衣角。抬手拂过少年已经初具棱角的脸,莫南柯忽然轻笑出声。是呢,从小到大,从原来的小胖坨坨到如今神采飞扬的小少年,这孩子一没有安全感就想攥自己衣角的毛病却还没改呢。 由着小徒弟攥紧自己的衣角,莫南柯抬手覆上了沈淮安的伤口。微微在掌心运转冰属性的灵力,沈淮安伤口处的冰属性灵力很快被更强大的同属性灵力吸引,最终和它们融为了一体。 伤口处的冰属性灵气被莫南柯吸纳干净之后,伤口就很好愈合了。沈淮安如今虽然意识不清,但是他的身体会自动的修补着伤口。毕竟是金丹期的修为,几个吐纳之间,伤口已经消失了。 又探查了一次沈淮安身体里的气息,确定他的确没有大碍之后,莫南柯本想帮他盖完被子就走,无奈衣角被攥的太紧。莫南柯的衣袍宽大,虽然给小徒弟疗伤什么的时候并不成问题,但是想要离开却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割断它。 #割还是不割?这是个问题。断袖神马的好恶寒。尼玛叔才不是汉哀帝呢,我家小徒弟又不是董贤!!!# 莫南柯默默的挣扎了三秒钟,最终毫无心理压力的在小徒弟身边躺倒闭眼。他也很累了,接连划破两处时空,又用神识探寻那样久,就是他有渡劫期的修为撑着,也到底还是不好受。那就睡一下吧,反正徒弟小的时候他们又不是没睡过。 屋中骤然没有了声响,只剩下两道绵长的呼吸声。半响之后,睡梦中的莫南柯无意识将长到他下巴的,和娇小完全贴不上边的十五岁少年揽入怀中,顺带着将呼吸肆意的喷洒在自家小徒弟的颈窝。完全是一副抱抱枕的姿态,说好的世外高人的人设又不小心的被莫南柯崩掉了。 而方才还在莫南柯的怀里安安静静睡着的小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对比了一下他和师父彼此的身量,沈淮安有些不甘心的蹭了蹭师父的胸口。最终,在那温暖的一丝丝松木气息的包围之下,沈淮安浅浅的阖上了眼帘。 可是,不够呢。仅仅是肌肤相贴怎么能够呢?或许有朝一日,把这个人拆吃入腹,将他的骨血都融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才是最稳妥的方式吧? 轻轻的用犬齿蹭了蹭师父散开的胸口处的像是丝绒一样的肌肤,沈淮安压下了眼底的一抹猩红。 而莫南柯就这样毫无所觉的睡着,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从踏入修真界,他就很少有这样全然不设防的时候了。可是面对自己的徒弟,他很轻易的撤下了平素安眠的时候的层层护体真气。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对于无上宗普通的弟子来说,这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任务依旧是练功练功再练功。可是对于无上宗的峰主和长老来说,这一天的气氛格外凝重。 他们聚集在议事厅,静候着莫南柯的到来。 而今到了这一步,无上宗的确已经不能袖手旁观了。兹事体大,千年宗门也能一朝倾覆。所以没有老祖到场,谁也不敢开这个会议。即使开了,也绝对没有人敢做什么决定。 没过多久,莫南柯就缓缓步入了议事厅,追随在他身边的,是一身白衣的沈淮安。莫南柯自然是到主座落座,而沈淮安则低眉顺目的站在了他的身后。留仙镇一役,对于无上宗每一个参与的弟子来说都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到底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莫南柯坐在主位上,眼睛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位年轻的弟子。忽然就觉得气氛仿佛特别的……燃。 那些孩子眼里的跃跃欲试,怎么也掩藏不住。其实不止他们,就是莫南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二十六岁,正是那种什么都试过一些,但是还没有腻歪的时刻。达不到千帆过尽,也达不到红尘淡看。这个时候,所谓的仙魔大战的残忍,就连莫南柯都是不曾想象得到的。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无上宗的高层会议就结束了。他们并非好战分子,但是若他们袖手旁观,苍生又何辜? 无上宗弟子分为三个部分,一部分留守山门,保护宗门之中的幼童。世人说老弱病残,但是无上宗那些实力爆表的都是年龄以千计的。而修真之人又何谈病残?所以真正需要人去保护的,恰是那些还没有长大,修为也才是练气的孩子们。他们是无上宗的希望,在还没有长大之前,必须被妥善保护。 而另一部分则联络各个门派,组建抵抗魔族的阵营,并且负责修复封印。封印刚刚松动,但是防患于未然,所以这项工作必须做好,以防被魔族打一个措手不及。至于封印,苍山的封印是远古仙人亲自布下,修复何谈容易。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说是修复,可最终也不过是维持罢了。此战不知何时了,自然是越长时间准备越好。 剩下的无上宗门人,则负责散落在四海之内,随时灭魔。如今封印刚刚松动,逃出来的也都是一些修为低下的魔物。虽然这些魔物不算可怕,但是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来说,到底还是祸患。天地以万物养人,人无一物报天地。修真之人占尽天灵地宝,此时总要挺身而出,保全百姓。 到了这一步,无上宗的每一个人心里都隐隐明白,仙魔大战对他们来说终于不再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传说,而是他们即将投身其中的战斗。收拾好翻腾的心绪,众人不再多言,各自上路。 莫南柯坐在主位上,单手撑着下巴,慢慢的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勾勒出一个“魔”字,莫南柯低声自语“魔气对修仙之人的影响真的那么大么?”如今小徒弟平安归来,他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一旦冷静,很多事情就变得经不起推敲。 沈淮安站在他的身后,慢慢的抿了抿唇。他知道师父说的是沈辕刺向自己的那一剑。 心里又什么隐隐的划过,但是莫南柯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沈辕这孩子他也算从小看到大的,虽然这孩子行事有些冲动,容易受人蛊惑,但是也未尝没有一颗赤子之心。莫南柯也怕再追究下去,沈辕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譬如,以死谢罪。 “淮安,你这次坠入时空裂缝,可是遇见了什么?”揉了揉眉心,莫南柯问道。昨天小徒弟尚且在晕迷之中,很多事情他还没来得及细问。 #这种“明明叔给男主开了金手指,但是叔不确定这次他有没有捡到金手指,还有叔到底给男主开了什么金手指阿喂”的感觉简直弱爆了。不会再爱了。# 沈淮安伸手轻轻按揉师父的额角,为他缓解脑内的隐隐作痛。莫南柯没有束发,沈淮安索性就将手指插入他的发中,指腹力道适中的为他按揉。 自家徒弟的手艺自然不错,莫南柯被他按着,简直舒服得想要哼出来。但是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莫南柯还是忍住了。只是闭上了眼睛,一直紧绷的脊背也慢慢放松。 “没有什么,只是那里很黑,我被困在那里已经八百年了。”这是沈淮安思量了许久之后的说辞。除却自己体内的那缕特殊的真气,他对师父一向没有什么隐瞒的。可是这一次,他总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师父知道的好。 沈淮安永远知道怎么让莫南柯心疼。大概,师父越心疼,对自己就越会放纵一些吧。那么,再得寸进尺一点,是不是也没什么?这样想着,一直站在莫南柯身后的少年蹭到了他的身前,靠着莫南柯的腿坐下,沈淮安的脸轻轻的贴上了莫南柯的膝盖。整个人看起来无辜又脆弱。 八百年。莫南柯骤然睁开了双眼,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分明十五六岁的少年。小少年脸上的带着一点点委屈的神情让莫南柯心里一软,抬手抚上了沈淮安的头顶,轻轻的揉一揉,算作无声的抚慰。 蓝后……他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假·好几万岁·实际·不超过五十岁·莫南柯,他家徒弟居然是假·十五岁·实际·八百多岁·沈淮安。尼玛这是什么节奏?!确定不是在坑叔么……面条泪。 第30章 不小心又开启了时光飞逝大法。 做好了“无论徒弟有多大,反正都没有叔大”的心理建设,莫南柯愉快的接受了自家软萌软萌的小徒弟已经八百多岁的事实。莫南柯摸了摸小徒弟的头顶的发旋,并没有多言。就一如沈淮安小的时候一样。 他越发的不爱说话,虽然曾经当程序员的时候,也经常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很长时间都不与人交流,而成为青霄老祖之后,身上自带的三分孤傲更是让他愈发的沉默。 至于沈淮安,他小的时候受过的欺凌和苦楚让他对肌肤相贴这件事格外执拗。所以师徒之间并不需要很多言语,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能够抚平这许多年的孤寂。 大概……是能够抚平的吧。莫南柯也不是很确定。 当然不能。沈淮安蹭了蹭搭在自己头顶的手,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和流连在指腹的温柔。徐徐图之,沈淮安告诉自己,自己和师父来日方长,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耗。 ——从一开始,沈淮安就没有想过给莫南柯自己独自飞升的可能。虽然如今他们的修为相隔犹如天堑,但是沈淮安亲自目睹过自己的一世,这一回从头来过,他必定会比那个时空的小道士走的更快。 如今他所求的是走得更快,而不求走的更远。 八百年的时光足够沈淮安想明白,自己从小就执着的修仙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佛前叩首是百年,所求无非是相见。而他仙途踏破,无非就是想要追上那人的脚步罢了。 沈淮安毕生所求,非关修道,亦无关长生,唯莫南柯一人而已。 莫南柯并不知道自家小徒弟心中的起伏,两个人起身回返。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寻常的一天,但是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这一天必定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因为,这一天,一场以无上宗青霄老祖为领袖,涉及修真界百十个大门派,数千个小门派的与魔界旷日持久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有人认为这一天是又一场仙魔大战的开端。还有一种说法,是仙魔大战的开端在一年之后。 一年之后,占星阁圣女得窥天机,算出苍山将倾,妖魔肆虐,大战在即。而仅仅是这样的一个青霄老祖在一年前便推算出来的结果,其代价也是占星阁圣女的生命。修为未到而妄自窥探天机,自遭报应,圣女自曰求仁得仁。众人唏嘘,是以有人以此为那场苍生浩劫的开端。 可是无论怎样,沉静了千万年的修真界,终归是不平静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自从五年之前占星阁圣女陨落开始,整个修仙界又接连陨落了几位大能。就连老祖级别的人物都陨落了两位。这个时候,修士们才开始明白,这就是残酷的战争,随时都可能中途殒身。所以,各个门派的对新晋弟子的锤炼也就更加密集了起来。 各个门派的弟子试炼,大秘境和小秘境都频繁开启。到了第五个年头,就连无上宗都不能免俗。只是到底是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和其他门派还是有所不同。无上宗拥有数十个小秘境,五六个大秘境。小秘境和大秘境并不值当郑重其事的举行一次弟子试炼,平素弟子若要入秘境之中试炼,只需要在管辖自己的长老或者峰主处备案就可以。 无上宗的弟子试炼是仙门大比。顾名思义,仙门大比就是广邀天下修真门派,上至门派宗主,下至外门弟子,皆可上台一试。无上宗的仙门大比多半是五十年一次,这一次因为妖魔肆虐而整整提前了二十年,但仍算得上是修真界的一大盛事。 而这一次因为是为了锤炼弟子,所以各个门派约定俗成派弟子出战。这一年的正月初三,凡间炮竹的火药味还没有散去,在无上宗的山脚下,各个门派的人马都各自驻扎,为了三日后的仙门大比各自做着准备。 两日之后,无上宗的护山大阵开启,从蜿蜒的长阶上缓步走下了一队身着道袍弟子。他们整衣肃容,眉宇之间自带三分浩然正气。而为首的青年却和他们不同,他一身白衣,连阶旁的白雪都要比他逊色几分。 从远处缓步而来的男子不笑的时候冷若霜雪。青门的掌门在无上宗的山脚下眯了眯眼睛,悄悄问旁边的大弟子“那可是青霄老祖?”他的修为停滞许久了,寿元即将耗尽,也依稀显现出了老态。眼前的人影模糊,却和记忆之中重合。 青门在修真界只是小门派,青门掌门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见过青霄老祖还是在五百年前的仙门大比上。只是那样的男子,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却。 而他的大徒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在师父耳边低语“回禀师父,据说这是青霄老祖的徒弟。沈淮安沈仙长。” 青门的掌门愣了愣,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竟然如此,理应如此。 他们的交谈自然落在了沈淮安耳中,但是他并未在意。无上宗的长阶之上不许御剑,长长的阶梯,无上宗的弟子需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沈淮安和他身后的弟子们脚步并不慢,但是却显得步履从容。 在众人愣神的刹那,那队弟子仿佛就来到了眼前。 沈淮安对众人浅缓的一笑,仿佛冰雪乍破,春暖花开。他的眼角眉梢都氤氲着一片柔和,就连微带着红晕的桃花眼都弯起了恰到好处的弧度。不狎不昵,却也并不让人感觉难以接近。端得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按照规矩,在场的人之中的确没有几个人能够受得起沈淮安的一礼的。但是沈淮安依旧不疾不徐的对在场的众位做了一揖,之后朗声说道“诸位辛苦,请随吾等入山。”长袖微舒,沈淮安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众人再三写过,而后依次随着沈淮安步入了无上宗。 入山自然有顺序的分别,各个宗门都不是第一次参加仙门大比了,所以次序早已经制定,如今也不算嘈杂。 流云女派虽然实力并不济,但是到底是一派女流,其他门派有意相让,是以她们入无上宗的次序比较靠前。 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个绿衣的小女孩愣愣的看着沈淮安,直到后面年长的女修推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移动脚步。 “怎么,溪儿你看上他了?”那个年长的紫衣女修是云溪的姑姑,见自家侄女愣愣的盯着一个男修看,就不由打趣到。 云溪摇了摇头,脸上并未见一丝红晕。她虽然出生在以风流著称的流云女派,但是自小就心性十分单纯,心思也异常的坚定。虽然年岁尚小,但是红尘之事,鲜少能够在她心上她一直盯着沈淮安看,不过是因为…… 紫衣女修也是知道自己侄女的品行的,见云溪神色严肃,这个时候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他有什么不妥么?” 云溪又看了沈淮安一眼,咬了咬下唇,用传音秘术对姑姑说道“姑姑,五年前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是金丹巅峰的修为。而如今,却已经是元婴后期了。” 修仙之路到了后来,可以说是步步皆是险阻,实难寸进。有许多修士就是在金丹期耗尽寿元,无法结婴,最后无奈兵解的。而沈淮安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不仅突破了金丹和元婴的桎梏,并且攀上了元婴后期。 这样的修为,怎么说都不能只称之为日进千里。 紫衣女子闻言也是一惊,看向沈淮安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沉思。若是这样的修行速度,倒是能够理解为何他资质如此之差,却能够被青霄老祖收为关门弟子的原因了。 因为,这样的速度,何止是天才,简直就是妖异了。 而这个时候,沈淮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状似不经意的一回眸。那眸中霎时暖意退去,暗含着一丝戒备和警告。云溪倏忽一惊,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云溪想不明白,他们五年前算是有过交集,即使没有,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沈淮安也不当如此戒备的。 好在沈淮安只是浅淡的一眼,之后也并未与她为难。云溪压下心底的异样,随着众人一同步入了无上宗的山门。 修仙之人体力不差,无上宗长长的通天梯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不多时候,众人就到了进行仙门大比的断剑峰。无上宗的长老和峰主们已经在此静候,就连五年前就闭关的陈洵长老也端坐在座上。 沈淮安也是五年未曾见过这个师兄了。印象里他是极为注重自己容貌的男子,但是如今这一见,他竟在陈洵的眼角看见些许细纹。修真之人筑基之后便容颜不变,他这个师兄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了,眼角的细纹在沈淮安的眼里显得愈发的怪异了起来。 发生这种情况……除非是深受重创,修为跌落。但是陈洵分明仍旧是合体期的修为,甚至已经攀上了合体期的巅峰。 而他身后站着神情有些不耐的沈辕。他们师徒情分一向不深,沈辕年少的时候修行多半是峰主所授,后来陈洵出关也只是严苛的督促,偶尔才回点拨两句。这次仙门大比,他本来是想要随沈淮安一同下山的,却被陈洵扣住,命令他站在自己身后。 沈辕当年刺沈淮安一剑,虽然是魔气侵扰,但是自觉有些对不起他,这些年也就对沈淮安越发马首是瞻的殷勤起来。沈淮安默许了他这样的行为,沈辕就暗搓搓的觉得他家弟弟算是原谅了他。 虽然和小时候设想的“带着弟弟纵横仙途”的伟大梦想有所差异,但是“跟着弟弟有肉吃”神马的貌似也不错,于是沈辕就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在这五年中沈淮安下山历练的时候也紧跟着弟弟的脚步,倒是真的也有几分机缘。修为哪怕没有如同沈淮安一样暴涨,但是前几个月也碎丹成婴了。 陈洵瞥了身后明显有几分不耐的徒弟,有看了看台下面容光洁的师弟,眼眸变得越发的阴狠了起来。 天道……眷顾么? 压下眼底的森冷,陈洵和众人一道起身,想着东方叩拜。在天地之东,一道白影悠然而至,翩然若仙。 第三十一章。男主和女主的再次会面。 远处一道白影翩然而至。在叠翠的青山之间,一个白衣男子腾云而来。腾云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并不仓惶。 沈淮安曾经说过,比起驾云,他家师父更适合御剑。这些年青霄老祖很少出山,几乎让人忘了他是以杀入道的了。而沈淮安并没有见过莫南柯于瞬息之间取人性命的时刻,若是他见过,定然会觉得那样的师父已然绝美。 莫南柯对外释放了威压,渡劫老祖的威压让在场的每一位都有一些喘不上气来。莫南柯个人并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是如今人多嘈杂,这是最直接的威慑,也是无上宗举行的仙门大比最好的保障。 毕竟,谁又敢在青霄老祖面前造次呢? 最先感觉到了莫南柯的气息,沈淮安一撩衣摆,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他的动作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周围的人也纷纷跪下,口中齐声说道“恭迎老祖。” 千名修士齐声而拜的声音在无上宗久久不绝。莫南柯看见沈淮安跪下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下落扶他,但是也明白他的动作的含义,师徒二人沉默的对视了一眼,莫南柯最终从沈淮安头顶掠过,登上了高处的看台,并且坐在了主位上。 莫南柯是知道的,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的徒弟会修为越来越高,成为修仙界的领袖,被很多人仰望,然后……踏破仙途。 就像是今天的他一样。作为师父,莫南柯并不知道自己在沈淮安的修仙道路中能够给他提供怎样的帮助。但是至少,在他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他要帮他坐稳这个位置。只有莫南柯一直在修仙界的最高峰,他的徒弟才能够有足够长的时间从容的成长。 #保护男主,师父有责# 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柔软和酸涩的情感,莫南柯极为清浅的笑了笑,只是眉眼微弯而已,却映在了沈淮安的眼底。 以后,努力让师父总这样笑吧,沈淮安在心里暗暗做了这个决定。 陈洵上前一步,代表青霄老祖宣布仙门大比开始。这些年沈淮安的风头正盛,但是也压不过陈洵的风头。特别是在莫南柯隐隐透露出把无上宗托付给他的势头的时候,整个修仙界都不敢小视了这位无上宗的长老。 所谓仙门大比,说白了就是将整个修仙界的小辈们都拉出来比一比。规则也是带着无上宗风格的简单粗暴——一对一,输了就下场,赢了就继续。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比赛却能让修仙界的各个门派趋之若鹜的原因不仅仅是无上宗的地位超然,更重要的是赢了比赛的彩头实在是诱人。 在仙门大比之中夺魁的人可以入无上宗的藏宝阁,阁中宝物任君挑选。无上宗累世几年的宝物,几乎云集了此间全部的天材地宝,也怪不得那些门派对这场比赛重视若斯,纷纷派出了门派中最为精锐的子弟。 无上宗也并不吝啬那些宝物,除了第一名可以入藏宝阁之外,凡是撑过了三场的人都可以获得法器一件。 随着陈洵的话音一落,仙门大比很快就开始了。最先上台的是无上宗的小弟子,他是如今无上宗最小的“行”字辈的最小的弟子,只有十岁,修为也才是练气三级。水木火三灵根算不上好,但是也不算坏。入道五年能够达到练气三级的水平不算高也不算低。 他是自请出战,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上宗举办仙门大比本就是为了锻炼弟子,他上去一试倒也无妨。 很快,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也上了台,两个人互相行礼之后便打了起来。 台下打得热闹,莫南柯看了几眼就阖上了眼帘。莫南柯认识的小辈不多,如今这幅光景,不要说他家小徒弟上场,就是距离沈辕那小子上场也还有些时间。他随意看了几眼就觉得无聊,索性打起坐来。如今到了莫南柯这个境界,打坐之类的事情并不拘泥姿势,所以他就果断选择了最舒适的一个。 沈淮安在众人的视线都在台上的时候悄悄移到了莫南柯的身后,果不其然的发现自家师父没有看比赛。抿了抿偷笑的嘴角,沈淮安动了动身子,为莫南柯挡住了一缕刺眼的阳光。雪后的阳光最为刺目,莫南柯虽然不惧,但是到底难受。在沈淮安为他挡住了之后,他渐渐的舒展了眉间的纠结。 #我家小徒弟自带暖男属性啊啊啊啊啊啊# 莫南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抬了抬手。已经长得比莫南柯还高一头的青年弯下了腰,任由那个白衣男子揉了揉自己头顶的软发。一如当年。 而这一幕恰然落入了不远处端坐的陈洵眼中。他移开了眼神,将目光落在了台上。台上的比赛已经进行过了许多轮,此刻,在台上的是一名绿衣少女。说起来,这个少女和沈淮安已经沈辕都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站在台上正是云溪。五年之中,她的修为从初见时候的筑基期更进一步,变成了如今的融期。倒也算是不疾不徐,安稳沉实。水木双灵根的资质倒是很好,但是要到达她如今的这一步,少不得多年苦修。 用木藤缠住了对面男修的双腿,云溪双手又飞速的结印,引水为绳,同样缠住了那个男修的双手。这样的招式本是平平,没有什么出奇。但是妙就妙在她对时机的掌控,用自己的水灵力打断对方的结印,使得那人无法挣脱。修士结印本就在瞬息之间,想要打断实属不易,但是云溪却偏偏做到了。 对于一个年轻的女修来说,这一手也算是惊艳了。仙门大比自然不能如同市井杂耍一般拍手叫好,但是此招一出,台下的众人之中还是响起了轻微的喝彩之声。 那个男修被缚住了手脚,虽然有一丝不甘,但是到底还是维持了修仙之人应有的风度,道一声“甘拜下风”也就下去了。 台上只剩下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流云女派本身实力只在中流,但是却和许多门派都有姻亲,在修仙界的地位一时也难以撼动。如今台上站着的是流云女派的掌门千金,作为独女,云溪的身上简直明晃晃的打着“掌门预备役”的标签,是以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修士也都犹豫了起来。 ——就算不怕打一辈子光棍,家里的祖母啊,婶婶啊什么的也不会放任自己去欺负她们流云派的小掌门的吧? 一时之间,方才还热闹得很的擂台渐渐沉寂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台。 陈洵轻笑了出来,似笑非笑的阚了一眼沈淮安,忽然说道“师弟,这小姑娘一个人站在上面也怪可怜的,不弱你下场一试?” 莫南柯对台下的情况并不在意,但是忽然听见大徒弟让小徒弟下场一试,便也往台下瞄了一眼。台上的那个小姑娘身量还算高挑,一身立领的绿裙倒也爽利轻便。再细看她的眉眼,就觉得这姑娘长得实在有福气,尖尖的下巴,带着几许红晕的脸颊却有一种带着小肉肉的感觉,分明就是一张谁都爱掐的苹果脸。 莫南柯扫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熟悉,便随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弟子?” 沈淮安对云溪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流云女派,他倒是存了几分心思。他可是记得,在时空的裂缝之中,他所见的小道士的一生之中,流云女派镇山的流云珠可是对小道士的修仙之路有着巨大的帮助。 听见莫南柯的询问,陈洵连忙站起,回答道“这位是流云女派的少掌门。”女流之名不可宣之于口,但是修仙之人倒是没有这么多的忌讳,陈洵回答着莫南柯的问话,却对着沈淮安继续说道“名唤云溪。” 瞥了一眼还在神游的沈辕,陈洵笑了笑,接着对莫南柯说道“启禀师尊,说来也巧,这位云溪道友似乎和师弟以及我那徒弟有几分渊源。” 听见陈洵提及自己,沈辕恍然回过神来,嗤笑了一下,连连摆手“老祖您莫听师尊他胡说,我……和师叔不过是五年前在留仙镇和这位女道友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沈淮安方的那一眼极为严肃,虽然看起来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但是沈辕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生生的在自己后面加上了沈淮安,沈辕连忙对莫南柯解释。 心里莫名的觉得奇怪,沈辕觉得老祖虽然可怕,但是也不是那种太过约束弟子的师父啊,无上宗就从来都没有什么不许早恋的校规,他那弟弟何必这么紧张?就好像被人捉奸在床似的。 将心里的怪异甩了出去,沈辕也觉得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站在台上挺可怜的,就有几分跃跃欲试。虽然把一个小姑娘打下去有点胜之不武,但是不代表着后面上来的人实力不强啊~一想到这里,沈辕就有几分按捺不住。 注意到沈辕往台上移动的脚步,陈洵呵斥出声“胡闹!我无上宗和流云派毗邻千年,那少掌门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你上去岂不是乱了辈分。” 陈洵这话说的不算没有道理,他们心里都清楚若是此刻上台,无论是谁都能够轻易将云溪打败,但是究竟要谁上台却又有许多讲究。沈辕算是云溪的晚辈,由他上台难免有打流云派的脸的嫌疑。 扫视一圈,在场唯一和云溪辈分相当的,竟然只剩下了陈洵和沈淮安。 陈洵自然是不合适的,他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又是无上宗的长老,若真上了台,太有失体统。倒是沈淮安身为青霄老祖的关门弟子,年岁并不比云溪大上许多,元婴的修为虽然也算很高了,但是由他将云溪打落,也算是全了流云派的颜面。 莫南柯正在心里捉摸着这小姑娘的身份,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陈洵这面的小插曲。沈淮安看着莫南柯一直注视着云溪的目光,眼中骤然闪过了一丝不悦。 将手中的扇子缓缓的折起,轻轻的放在了莫南柯手边的桌子上。沈淮安对莫南柯一拱手,低声说道“徒儿去去便回。” 莫南柯这才收回了目光,垂眼有些无语的看了看四周累累的积雪,又看了看沈淮安放下的折扇。抹去心头刷屏的#我家徒弟会装逼啊会装逼#,莫南柯对沈淮安轻轻颔首,示意他自去。 云溪站在台上,有些长久的寂静并没有让她慌乱。虽然只是小小的少女,但是从来都是冷肃的面容。她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之上,无人上台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她觉得自傲,也并没有让她觉得尴尬。 这样的心性。在场的每一个修士都不由得承认,这样的心性实在是难得。 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从高台之上缓缓落在。他的衣衫是雪一样的白,周身唯一的艳色就是腰间长剑的剑穗的鲜红。他站在了擂台的一方,嘴角的微笑弧度温暖却标准,仿佛已经练习了千百遍。 他对台子另一端的少女微微拱手,自报家门“无上宗,沈淮安。”他的语调平缓,言语从容,让云溪都有一些愣神。 然而,云溪也只是些微愣神而已。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滋润了有些干痒的喉咙。云溪压下手掌的颤抖,抽出腰间的软剑,朗声回到“请赐教。” 一战,在即。 第三十二章。徒弟你是抖m么? 这其实是一场压倒性的擂台,但是实力的差距却并不影响这场比赛的观赏性。 台上的青年和少女各自占据了擂台的两端,沈淮安收敛了身上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将对云溪的压迫减到最少。这个姑娘不可能赢,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包括云溪自己。而沈淮安要做的是让这姑娘输得不那么难堪。 对于云溪,沈淮安其实是存着一些恶意的。他在意师父看她的眼神,在意师父的目光在除了他以外的人身上停驻。有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可是,没有办法啊。都是师父不好,他一步一步的娇纵,最终让沈淮安到了这个地步。 到底,是莫南柯放纵了他。有意或者无意的放纵。 云溪抽出了腰间缠着的软剑。长剑遇风而舒,却带着几许闪亮的光芒。云溪的剑身上带着一种磨砂一样的质感,并且雕琢着精致的云纹。与其说这是一把剑,不若说这更像是一缕绸缎。 沈淮安没有出剑,而云溪长剑所指之处,正是他脚下的方寸之地。云溪一寸一寸的将剑抬起,沈淮安的身形也没有移动分毫。剑者,凶器也。只是那个小女孩的剑却远没有达到震慑沈淮安的地步。 沈淮安没有选择不动手。高手对峙的时候,先出招的人总是落于下乘。在三年前,沈淮安和沈辕比试的时候,还尚且依照这点,彼此磨练着性子。然而当沈淮安突破金丹,顺利结婴之后,在和沈辕比试的时候,他就没有了那样的顾虑。 在绝对的实力的碾压面前,任何技巧都毫无意义。 沈淮安的剑没有出窍,直直向云溪刺去。他的剑鞘是一整块玲珑玉挖出来的,透明若冰,寒凉入骨。透明的一层拢着剑光的寒凉,竟生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此剑名曰盈水。 沈淮安的剑风华内敛,仿佛带着一种温柔。即使那种温柔脆弱而欺骗世人,却总是让人无端的沉溺其中。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沈淮安用的最趁手的灵器并不是手中的这柄长剑,而是那把山河扇。 那把扇子被他放在了师父手边,因为这个对手并不值当他用带着迷幻阵和杀招的山河扇去对付。 这是很平常的一剑,用的也是无上宗外门弟子都会的子阳诀的起手势。沈淮安的动作也并不快,还刻意的收敛了周身的威压。云溪站在原地,只需要侧身移动半步就能够躲过这平平的一招,甚至可以趁着此刻沈淮安的动作大开大合的时候直取他的软肋,先下一城。 可是,沈淮安只是笑着看她一眼,就让她完全丧失了活动的能力。直到鼻尖都感觉到了剑气带来的些微疼痛,云溪才记起来举剑格挡。 哗啦一声,云溪的软剑缠上了沈淮安的长剑。这样剧烈的碰撞,可是沈淮安的玉雕的剑鞘却没有任何的损伤。 云溪的个子比沈淮安矮了许多,沈淮安顺势一抬手,就迫得小姑娘收回了和沈淮安的长剑缠绕在一起的软剑。两剑离分,云溪手腕一抖,挽了一个剑花,剑招流星一样的向沈淮安连缀而去。 沈淮安嘴角的笑容不变,抬手应对。一时之间,擂台上只能够听见金戈相撞的声音。 七百招。云溪刺出了整整七百招,沈淮安都一一接下。而后,在第七百招的时候,沈淮安忽然用剑背敲击了一下云溪的腰侧。看似软绵绵的一击,却将云溪整个人直接击飞出去。 一直紧盯着台上的情况的云溪的姑姑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接住下落的侄女。沈淮安本就是特意将云溪往流云派的方向击落,所以云溪的姑姑想要接住她也并不困难。当接触到自家侄女的那一刻,云溪的姑姑就知道,沈淮安这一击定然是刻意为之,所以力道和方向都掌握得极好。 扶着自家侄女站稳,云溪的姑姑冲沈淮安拱了拱手,说道“青霄老祖的高徒,果然是名不虚传。” 沈淮安侧身避开了她的行礼,只是笑着说道“道友承让了。” 两个人简单的寒暄过后,自然又有其他人上台挑战沈淮安。许或是就连流云派的女流都能在他手下撑过七百招的事鼓励了后面的人,即使沈淮安顶着青霄老祖的关门弟子的名号,也还是有许多人跃跃欲试。 沈淮安扫了一眼那些人,将眼底的那抹不耐压了下去。比斗什么的他并没有兴趣,比起在台上和人相斗,沈淮安更愿意的是回到师父身边。哪怕是仅仅站在他身后,凝视着师父的背影,却还是能够让沈淮安感到踏实和幸安心。 可如今又并不允许他随意退场。仙门大比能够退场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输了比赛。虽然沈淮安并不在意输赢,但是他也知道,无上宗的脸面他不能不顾,师父的颜面他也不能不顾。 将目光缓缓的落在沈辕身上,后者会意了一下,趁着陈洵不注意,倏忽就窜到了台上。两人之间并无多言,瞬息开打。 自然是场景恢弘的比斗。沈辕是单系水灵根,天资卓然,后天又多经锤炼,对水灵力的控制甚至可比老祖。而他又素来偏爱华丽的灵术,一时之间台上时而水龙腾飞,时而水幕连绵,又时而隐约又涛啸之声。 这样密集的灵术,仿佛将整个擂台都变成了水的世界。就连离得近的台下之人的衣服和头脸上都难免凝结着一些水珠。欢腾的水灵力源源不断的向此间涌来,让周遭拥有水灵跟的小弟子们都受益良多。 而在一片水雾中,沈辕注意到,他竟然连沈淮安的衣角都不能沾湿。无奈的耸了耸肩,沈辕向沈淮安挥出了一条水龙。沈淮安借着水龙的力道后仰,直到落到了台下才一挥衣袖,伸出绝白的指尖轻轻一点,那条水龙便瞬间消弭无形,化为空气中的些微湿度了。 沈淮安已经下了台,便更加和煦的对沈辕笑了笑,轻声说道“师侄进步神速。”随后足尖一点,轻轻的越到了莫南柯所在的高高的看台之上,低眉顺目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台下观看的人愣了愣,被这样的变故弄得有些懵。莫南柯撑着下巴,看着台下那些人脸上明显的惊诧,只是笑着拍了怕沈淮安的肩膀,并未多言。 这是一抹很清浅很清浅的笑意,却让沈淮安的眸色骤然加深。怎么办呢,好像独占这一抹笑意啊。让师父以后只能对自己笑,喜怒哀乐只能系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沈淮安光是想一想这样的可能,就忽然觉得控制不住。 台上依旧战意正酣。随着沈辕的上场,一直显得有些温吞的仙门大比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沈辕的眼神仿佛能够燃起人心底的战意,被他的眼神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要上台与之一战。 沈辕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堪堪触摸到元婴的边缘,距离突破只差一线机缘。而饶是这样,他仍旧接连击败了三个元婴修士。诚然,这其中亦有一些侥幸的成分。因为被他击败的三人都是金火双灵根。金生水,而水克火,无论他们运用怎样的灵术,本命的灵力一样被沈辕全然克制,而另一样则助长了沈辕的气势,自然也就落败了。 “啧啧,那个师叔不济,这个师侄倒是挺厉害的。无上宗也不算是后继无人啊。”台下的一个宗门的首席大弟子轻声的嘟囔着。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在场的哪个人不是耳目可以绵延千里。听见他这样说,不由都将目光投向他。 他的师父被气得眼前一黑,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出声呵斥道“竖子无知,还不闭嘴。” 那个大弟子平素也是被骄纵惯了的,本身就是双灵根,在自己原来的门派自然很受重视。毕竟若是单灵根的话,那么就是无上宗这样的大门派也会捧为掌中珍宝的。所以他虽然被师父训斥,但仍有些愤愤不平的继续说道“什么啊师父,我说错了么?你看他那样,就连流云派的娘们儿都能在他手下足足走七百招,还被自己的师侄打落台下,也不嫌丢人。” 他师父惶恐的瞄了一眼沈淮安,发现他并没有看向这里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弟子的耳朵,才对他说道“你个小兔崽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看那七百招里,沈仙长的脚可曾移动过半寸?” 那大弟子“哎呦”一声,拼命的揉着自己的耳垂,听见师父的话便呆了,仔细回想了片刻他才惊觉,云溪的整整七百招里,不乏惊险万分的杀招。但是饶是如此,却也不能撼动沈淮安哪怕半步。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若有所思的神情,那师父又继续说道“你在看看你自己衣服上的水痕,就是在台下都如此,可是那台上的沈仙长可沾湿了半点?” 大弟子又愣愣的看了看沈淮安,沈淮安的白衣随风微动,就连发梢都没有一点水的痕迹。半响之后,他才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心虚的冲着自家师父问道“师父,他……沈仙长他是故意的?” 他家师父点了点头,又伸手拧了拧他的耳朵,哼了一声才说道“人外有人,你小子学着吧。”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沈淮安的目光其实早就落在了这里。他静静的看着台下的师徒互动,然后慢慢的抿了抿嘴角。 莫南柯闲闲的看着沈辕在台上的表现,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徒弟有些失落。别问他怎么感觉到的,许或是师徒连心吧,他就是能够感觉出自家徒弟一派温柔的外表之下那浅浅的失落。 #大金毛的即视感是要闹哪样啊?说好的浊世佳公子呢?徒弟你画风变化得略快啊。# 顺着沈淮安的目光,莫南柯自然注意到了看台之下的那对师徒。划掉了“我家徒弟因为别人的轻视而失落”的这种设想,莫南柯随即出声“淮安。” 沈淮安的目光立刻收回,默默的凑到了莫南柯的身边。 “怎么了?” 沈淮安沉默了片刻,有些别扭的说道“师父你看,他拧他徒弟耳朵。”说完,大片的红晕就从沈淮安白玉似的脸上蔓延开来,简直连他的而后都要烧红了。 莫南柯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台下的师徒互动,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沈淮安看着莫南柯迷茫的目光,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师父你从来没有拧过我的耳朵。”说完,竟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莫南柯。 #卧槽!这眼神太犯规了啊喂。这是卖萌么?是卖萌么?# #我家男主什么时候有了抖m属性?# “低头。”随着一声清冷的男音,沈淮安听话的弯下了腰。耳垂传来了一阵微凉,沈淮安将周身的感官集中在自己的耳垂上,甚至都能清晰的感觉出师父指腹的纹路。 热烫的耳垂被微凉的手指揉捏,带着一丝迅速蔓延的痒。莫南柯到底没舍得用力的拧,只是轻轻的捏了捏沈淮安的耳垂,而且只是刹那便撤回了自己的手指。但是,只是刹那的接触,就已经足够沈淮安心跳如鼓了。 曾经的婴孩如今已经长成了青年,眉目之处都是棱角,整个人虽然自带三分温柔,但是却难掩其锋。只是耳垂倒是意外的柔软,莫南柯回味了一下方才指尖软糯的触感,嘴角不由泄露出了一丝温情。 师徒互动的余温并没有持续很久,当台上的沈辕击败第四个对手之后,一道黑影跃到了台上。他周身黑衣,头脸全部被黑色的布笼了起来,只余下一双眼睛。 惯例是自报家门,但是他的话却仿佛一滴水滴入了热油之中,让场中的人骤然议论出声。 他说,天岁城,昔照。 昔照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他的师门。竟然是,天岁城。 第三十三章。一秒钟变生化危机。 天岁城是城中之人自己对自己所在的城池的称呼。而通常来讲,修仙界的人将之称呼为……鬼城。 《天物志》中曾这样写到“每至晴初霜旦,此阳气下行阴气极盛之时,城中隐有鬼影,城周百里之地,有鬼哭。盖封魔于苍山之前,魔族居所也。魔族既没,城中鲜少人影。天工十九年,城中出一人,自曰此城唤天岁,以此为道场,收门徒。然终少于外人往也。” 天岁城中的人很少出世,但是出世之人大多本领不俗,可惜天岁城的人仿佛天生反骨,凡是出城之人更是如此。他们之中大多是邪狞之辈,在修真界犯下过许多祸事,有人说天岁城的人的身上混着魔族的残血,在魔族的封印松动的时候,忽然冒出一个天岁城的人,就仿佛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沈辕站在台上,眯着眼睛看着他面前站着的这个男子。这个人全身都被黑色笼罩,就连发丝都被严严实实的包裹。但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是隐隐往外突出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狰狞。 那个人也回视着他,眼眸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然后,那个叫昔照的男人从虚空一握,凭空就出现了一根钢鞭。和寻常的钢鞭不同,他的鞭子不是握在他的手中的,而是在手臂和手腕出有两个相连的钢环,那条钢鞭从他手臂上的钢环开始缠绕,一直延伸到他的手上。随着他手腕和手臂的轻轻摆动,那条钢鞭就会嚣张的鞭在地上,在地上划出道道白痕。 沈辕方才和人比斗,甚至都没有祭出兵器。而这一回,他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召出了一直温养在丹田之中的本命法器。自从留仙镇归来之后,沈辕就不再用剑了。他的本命法器是一柄长枪,莫南柯特地从自己的私库中为他选了万年才能孕育出一小块的珉山云铁。珉山云铁最为坚硬,又被精炼成钢,所以就是不加以灵气也能抵抗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而更可贵的是,此铁又兼具柔韧的特点,枪身可以自由弯折。 长枪一出,就连台下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台上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若只是寻常的切磋比试,是没有必要这样严阵以待的。可是如今这幅光景,台上的两个人分明就是以命相搏。 何以至此?许或是来自鬼城的毫不掩饰的恶意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神经,竟然没有人觉得沈辕和昔照两个人不对劲。修真界惯来如此,正邪不能两立,一旦对上,就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昔照的长鞭转瞬即至!沈辕握紧了手上的长枪,长枪横扫,鞭尾缠住了沈辕的长枪的枪头。沈辕用力一扯,而昔照也不甘示弱。 沈辕整个人的身体化成了最柔软的水,他顺着昔照拉扯长鞭的力道腾空而起。却在到达昔照头顶的时候单手握住长枪,另一只手飞速掐出法诀。和沈淮安多年比试的经验使沈辕并不需要繁复的手势就能够催动灵力。一条水龙从昔照的背后袭来,而沈辕的长枪用力一转,已经直取昔照的胸口。 这一招看似避无可避,但是昔照并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他矮身一蹲,竟然直接用肩膀接住了沈辕的长枪。血腥味瞬间弥漫了开来,鲜血滴落在台上,晕开了一朵朵的血花。 沈辕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骤然一惊的想要拔出自己的长枪。 昔照却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微微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不顾因为他的动作而更加撕裂的伤口,转而用自己的肩胛骨死死的卡住了沈辕的枪。 “你疯了?”沈辕不由低呵出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疯狂的人,况且,他实在想不出,这样几乎拼着废掉一条胳膊的卡住他的法器,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昔照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用肩胛骨卡住了沈辕的枪头,然后身体后仰,将他生生拽到了自己方才站着的位置。沈辕用灵力化出的水龙已经倏忽而至,这个时候冲着他的胸膛迅速的俯冲而来。 长枪足有七尺。可惜只有七尺。 那一柄长枪是沈辕的本命法器,他根本就不可能松手将自己的本命法器送到外敌手中。而如果他放任水龙从自己的胸膛穿过,虽然那灵力和他同根同源,并不会致命,但是也无疑会将他的胸膛穿一个大洞。 沈辕若是真的那么做了,那么水龙会在昔照肩膀受伤且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击中他,那么昔照就性命堪忧。 瞬息之间,两个人都在赌。 比斗而已,即使昔照出身鬼城,沈辕也没有置他于必死之地的意思。犹豫了一瞬,沈辕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手掐诀。当那条水龙已经接触他他的衣襟的时候,便倏忽溃散成了漫天水雾。 迷蒙的水雾之中,昔照的眼中却附上了一层凶光。他的长鞭飞速的缠上了沈辕的脚踝,在沈辕还专注于应对水龙的时候,一柄寒凉的匕首转瞬欺上沈辕的脖颈。这个时候,他的肩胛骨仍旧卡着沈辕的长枪,随着他飞速的动作,那柄长枪已经将他的肩膀贯穿了。 沈辕的反应也是迅速,虽然手脚被缚,但是他迅速的在左手上凝结了一层透明的水膜,竟然是打算徒手接住向他逼近的匕首。 台上已经凶险至此。但是看见沈辕的手中凝结出来的水膜的时候,却有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辕的修为有目共睹,而昔照出身天岁城,修行方法和修真界并不相同,在场众人也很少能有看穿他的修为的。但是方才一战,双方分明就是各有输赢,甚至从某一种方面来说,沈辕比昔照要略胜一筹。所以当沈辕的手上覆上了一层水膜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个用来对付昔照的匕首足矣了。 ——包括沈辕自己。 如非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他也是不敢徒手接白刃的。毕竟昔照的匕首也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匕首,很有可能是他的法器,甚至是本命法器。 唯有一直观战的莫南柯隐约觉出不妥。在沈辕的手还没有触碰到昔照的匕首之前,莫南柯提前掐出了一道法诀,将那柄匕首生生击飞。 匕首“格楞”一声掉到了地上,接触到台上的厚厚的毯子,毯子登时被灼烧出一个黑洞。 莫南柯眸色一冷,“哼”了一声,呵斥道“宵小行径。” 莫南柯在看台之上长袖一拂,翻卷的气浪将昔照用来卡住沈辕的长枪的肩胛骨击碎。沈辕顺势抽出了自己的长枪,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一大块黑痕。 渡劫老祖的随手一击也并不是昔照能够承受的。肩膀的伤口仍在流血,但是那样的出血量并不会让他面色惨白,真正让他脸上血色褪尽的是肺腑的震荡。 方才翻卷的气浪掀开了他罩在脸上的黑纱,黑纱下面的脸几乎可以称之为可怖。突出的眼珠已经染上了猩红,他的半边脸被黑斑盖住,嘴也是像是猿人一样的突出。而另半边脸上,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一层鳞片。 黑纱落地的瞬间,他发出了一声像是兽类一样的嘶吼。绿色的涎水从他突出的唇齿落下,滴落在毯子上,发出了嘶嘶啦啦的灼烧之声。 俨然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类,在场的小弟子和女修在见到昔照的脸的瞬间就不可抑制的爆发出了惊呼。 那几声惊呼仿佛刺激了他,昔照的眼睛变得更加血红。他扫视了周遭,唯一能用的那一只手的手指化为了利爪,猛然爪向了台下的一队女修。看似是胡乱的一抓,但是他的目标却异常的明确。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抓起来流云派的绿衣女修,之后即刻就遁走。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起身去追。在场的不乏修为高深的宗门掌门,亦有几位老祖级别的人物,甚至亦有渡劫期的莫南柯在此处。可是在此之前名不见经传的昔照就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云溪。 莫南柯抬手制止了众人,此刻他的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冰霜。 “没有用的”莫南柯的目光凝望着昔照挟持着云溪离开的方向,他抬起手,微微闭上了眼睛。指尖尚且能够感觉到一丝空间的波动,那波动虽然细微到不易察觉,但是对于莫南柯来说,自从五年前他家徒弟遇到了那场意外,这些空间的波动就成了他最为熟悉的感觉。 那个昔照能够让空间产生波动,显然并非五年前的那只噬在将死之际才感悟出的既能。而是长久的练习之后达到的压缩空间,以达到缩地成寸的效果。 和筑基期间就可以使用的缩地成寸的技能不同,昔照的缩地成寸的范围更加广阔,远非他们修仙之人能够追的上的程度。甚至,就连莫南柯也不能。 既然如此,那么昔照显然就不能划入人类的范畴。他本身并不是魔物,倒像是被什么人做了生化试验之后的失败品。 想到这里莫南柯整个人都不好了。剧情君继五年前让他发现这是自己写的书之后,又给了他会心一击。尼玛这是生化危机的节奏么?该拿什么拯救你,这跑偏的剧情? 只是,这到底是无上宗举行的仙门大比,在仙门大比上丢了一个人,无上宗总不能坐视不管。莫南柯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疼的额角,开始思索怎么去寻人。 而台下的人看着青霄老祖都有一些困扰的表情,登时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毕竟不敢冒犯老祖,就算流云派的女修们再急,也没有人敢哭嚎或者贸然去寻人。 场面一时极静。众人都低头不语。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莫南柯的眉目,沿着他的眉心轻轻揉动,划过他的眉,点着莫南柯的眉峰,最终停在他的太阳穴处轻轻按揉。 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莫南柯心头一时涌起一种疲惫,就悄悄松了挺直的脊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放任自己靠在了身后的徒弟的身上。 感觉着指尖的一点滑腻细润的皮肤,沈淮安的力道轻重适中,动作也是不疾不徐。他甚至放松了身体,想让师父靠着更加柔软一些。 只是,在他微微闭上的眼中,没有人知道,他的眼底也是一闪而过的血红。 空气中的血腥味实在是太让他兴奋了,怀里的人实在是太让他兴奋了。可是沈淮安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失去,那么现在就必须冷静。 冷静。 第三十四章。带着徒弟跑剧情。 这一届的仙门大比出了这样的状况,显然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了。索性无上宗身为仙门大比的主办单位,出手十分大方。将承诺的法器一一发给了参加大比的修士,而后将那些修士都送出了山门。 这些门派被无上宗的小弟子们一一送出,日落之时,只剩下了流云女派的一队弟子。只是一个仙门大比,她们却丢了自家的少掌门。这样的情况下,这队人马是无论如何不能独自归去的。 莫南柯也并没有赶她们走的意思,不仅仅是因为云溪是在无上宗被劫,而是他无上宗丢不起这样的人。若是坐视不管,无上宗千年威名定然坍塌,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莫南柯想要看到的。 只是女修并不好留宿,无上宗的人索性就在竞仙台上搭建了戒子空间,将流云女派的人安置在那里,周遭又派了“言”字辈的弟子守卫。 安置好之后,众人依稀散去。云溪的姑姑云倾犹豫了片刻,忽然对已经起身准备回转的莫南柯倾身一拜,说道“老祖请留步。” 莫南柯顿住了脚步。他的确从一开始就等着流云女派的人来找他。昔照出现的时机十分凑巧,正是魔界封印松动的时刻。而这样巧合的时机,出现了这样巧合的人物,而这个可疑的人又那样刻意的掳走云溪,无论怎么想,莫南柯都无法将这些事情再用“巧合”来解释。 他需要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只有流云派的人知道。 其实云倾并不很确定莫南柯是否会停下。当她看见从来都眼高云顶的仙人肯为她驻足的时候,心头竟然萌生起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已经四百多岁了,算是风烟过尽,红尘淡看。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并不在风烟之中,也早就远在红尘之外。仿佛她仅仅求得他一个驻足,都足矣顶礼膜拜。 莫南柯转过了身。云倾此刻低头跪在地上,神情似嗔似痴。这样的神情就像是摸到了顿悟的契机。这个契机已经种下,倒是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的还是弄清流云女派到底潜藏着什么让魔族觊觎的秘密。莫南柯轻轻的瞥了一眼沈淮安,后者顺势向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云倾。 “道长请起。”沈淮安托起了云倾的手腕和手肘两点,用看似轻柔毫不费力,实际上不能抗拒的力道将云倾扶起,之后就迅速的退回了莫南柯的身旁。 云倾从方才环境一样的沉思之中猛然清醒过来,神色有些微的赫然。但是面对莫南柯的时候,眼神中倒是越发的清明坦荡。她借着向莫南柯福身的契机迅速的理了理思路,而后对莫南柯说道“被劫之人云溪乃我派少掌门,事关重大,还望老祖垂怜一二。”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眼神之中除了祈求并无杂念,这样的态度让沈淮安有些满意,便也只是静静的站在莫南柯的身侧,没有多言。 莫南柯点了点头。为了保持逼格,他也是蛮拼的。虽然心里已经被#大姐你酷爱说啊,麻烦你当一个合格的npc好么?#之类的话刷屏,但是脸上却始终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他无悲无喜的看着云倾,霎时就让云倾遍体生凉。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干涸到疼痛的喉咙,云倾咬了咬牙,对莫南柯继续说道“流云派与无上宗毗邻万年,交界之处后山有一处洞府,乃吾等先祖多年前偶然发现。洞府之中自有阵法,每隔十年即会有法器出现。先祖恐宝物被他人所夺,设下阵法封印洞府。唯有十年之期至时,云氏子孙之血可开启洞府。” 莫南柯挑了挑眉,并没有接话。 云倾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莫南柯,发现他并没有因为流云女派独占两宗门共同的后山中的洞府而动怒,才继续说道“而今年腊月二十,就是洞府开启之期。” 腊月二十,也就是说,还有三天的时间。莫南柯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日子,半响之后才对云倾说道“既然如此,三日之后,便一道往后山走一趟吧。” 他已经不理会那些杂事许多年了,这一次流云女派的少掌门被劫,莫南柯亦不想理会。但是当云倾说起后山的洞府的时候,莫南柯忽然改变了注意。他不仅要去,而且还需要带着自家徒弟一道去。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这样主要的情节他还是记得的。男主在后山摔了一跤,然后捡到了一本名叫《混沌决》的功法,然后开始了牛逼冲天的一生。 虽然已经成为了自家徒弟加儿子的第一大金手指,但是这个他苦心孤诣的为男主安排的金手指他也并不想放过。毕竟,沈淮安拥有越多的东西,莫南柯才能越珍惜。 莫南柯关于自己写的那本书的时间的记忆已经是模糊,但是差不多是记得男主是因为雪天路滑才摔跤的。掐指一算,三日后正式飞雪满天的日子,正好就切合了莫南柯记忆中的时间点。哪怕即使只是偶然,哪怕莫南柯自己的出现已经扰乱了剧情,但是那又何妨去后山看一看? 心里打定了主意,莫南柯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压下去那种“叔在惦记着你家东西但是你却不知道”的略微有些蛋疼加嘚瑟的表情,莫南柯一派仙师风范的对云倾说道“三日后吾与尔等同去后山。” 没有想到莫南柯这样爽快的答应,云倾先是一愣,转而神色一喜。拜过莫南柯之后,她便径自回到了自己门派的驻地。对于云倾和整个流云派来说,人事已尽,她们能够做的只有且待天命而已。 云倾走了之后,莫南柯忽然回身拍了拍沈淮安的肩膀,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的对沈淮安说道“三日之后,你跟着为师一起去看看吧。”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平常到沈淮安想不出任何会让自家师父露出那么复杂的神情的理由。但是心头就像是被谁掐了一把,生疼又酸胀得说不话来。沈淮安下意识的握住了莫南柯的手。 依旧是那双手,在很远很远的过去,那双微凉的手带给沈淮安的温暖却曾经伴他撑过无数个黑夜。当年他紧握手指才能攥住师父的一个指尖,而如今,他年岁渐长,骨骼渐渐欣长,毫不费力的就能够将师父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 莫南柯被沈淮安骤然握住了双手,倏忽有了片刻的呆愣。抬头看到了自家徒弟有些怔愣的神情,莫南柯忽然有些想笑。算了算了,不过就是从小软萌软萌的小徒弟忽然长大了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反正这个臭小子五岁之后就已经不萌了,叔已经习惯了。# 莫南柯照旧在心里吐着嘈,只是这一次,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吐槽自家徒弟,还是安慰自己。抬起胳膊有些费力的摸了摸沈淮安的脑袋,感觉到发丝在指尖流淌的冰凉。莫南柯轻声对沈淮安说道“好了好了,不要撒娇了,都是多大的人了。” 沈淮安也顺势弯下了膝盖,用脑袋蹭了蹭莫南柯的肩膀,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清的声音在莫南柯耳畔轻声说道“我发现了啊师父”,湿热的鼻息喷在莫南柯的脖颈,被蹭乱了的领口让一丝不苟的仙师看起来有一些别样的味道。 “年纪大了就要失宠的啊。你都没有小时候疼我了。”故作委屈的继续在莫南柯的颈窝蹭啊蹭啊,让莫南柯有一种自己养了一条大金毛的错觉。 这样的恶意撒娇简直让莫南柯喷出一口老血,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沈淮安的额头,将他支开一些,莫南柯轻声呵斥“还怎么疼你?难不成还像你小时候似的抱抱你?” 青年已经比他长得还高一头。虽然自己写的自家男主身高九尺,器宇轩昂。但是一步一步看着才到自己小腿高的小肉球长成了如今这么大只的样子,没有人理解莫南柯是一种怎样的忧伤。 沈淮安不依不饶的将头埋在莫南柯的颈窝,闻言即刻就笑出了声音。半响之后,他才有些认真的对莫南柯说道“那,师父,那你就抱抱吧。” 莫南柯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幻听,所以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平静的看着沈淮安。 而沈淮安这一次并没有退缩,他只是平静的和莫南柯对视,然后异常清晰的对莫南柯说道“我说,师父,你抱抱我吧。”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声音里藏了一种怎样的忐忑。 莫南柯犹疑了片刻,最终败在了沈淮安坚持的目光之下。他对沈淮安几乎是惯性纵容,并不愿意在这样的小事上违逆沈淮安的心思。 两个人本就离得极近。莫南柯三步两步的走到了沈淮安面前,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又伸出了一只手。 第一只手他用来环住沈淮安的脊背。如今青年身量修长,背部确实极为踏实宽广,背部紧实的肌肉正随着莫南柯双手的拂过而寸寸绷紧。而另一只手,莫南柯用来托住沈淮安的后臀。 ——沈淮安几乎要失笑了。 他的师父真的实是在抱他,就如同他三岁的时候的姿势。即使修真之人力大无比,莫南柯若是真的想要抱起来沈淮安,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让白衣翩然的仙师用抱孩子的姿势抱起一个怎么看都比他高上不少的成年男子,那样的场景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可笑。 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沈淮安扣住了莫南柯的另一只手臂,将他整个人都不客气的环在了怀中。身高原因,莫南柯的头埋在了沈淮安的胸膛,匀速而稳健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没有波澜的心跳顺理成章的让莫南柯将这个沈淮安费力求来的拥抱理解成了那孩子在撒娇。 而他不知道的是,沈淮安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的意志力,才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平复了自己的狂乱的心跳。 那是第一次,沈淮安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心跳如鼓。 只是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三日后的清晨,莫南柯领着沈淮安与云倾一道,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的去了后山。 第35章 女主也是有光环的。 云溪被劫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被昔照劫持到了一处山林之中,三天之内,她被昔照严密的看守着,只要一动弹,绑住她的手腕和脚踝的绳索就会更紧上半分。云溪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麻木,显然这些绳索并不是寻常的绳索,而是可以阻隔灵力的法器。 对于修仙者来说,没有什么比灵力被阻更可怕的事情。云溪被藏在了林中的一个山洞中,只能靠着洞口划过的阳光的强弱来判断时间的变化。她越发觉得手足冰凉,这样的情况并不乐观。 她自己心里都清楚,若是再拖延上一些时日,她的手脚恐怕就废了。 可是云溪虽然不足十八岁,但是自幼是被按照一派掌门的模式小心教养的,故而现在也并没有慌乱。修真之人不需饮食,她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 昔照一直就坐在她的身边,肩膀上还流着血,云溪还能依稀闻到昔照的血液的味道。看过昔照的有些可怖的面容之后,云溪就已经无法将他和人类划上等号。 当闭上眼眸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尤为深刻。云溪闭上眼睛,仔细的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 血。大部分是人类的味道,并没有她小的时候师姐所说的魔族的血液的腥臭。这一点云溪倒是并不意外,因为哪怕是她的师姐,出生的时候魔族已经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万年了。那些所谓的真知灼见,又有多少是道听途说,恐怕师姐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除了人血的腥甜,云溪还在昔照的血液中闻到了一种奇异的暗香。那种暗香一旦被她注意到,就一直在她鼻尖萦绕不散。云溪嗅着鼻尖那一点仿佛引逗着她似的香气,眼前简直顷刻之间就眩晕了起来。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她连忙闭气。 而昔照就仿佛没注意到她这里的动静,又仿佛不在意肩上的伤口一样的一直靠着山洞的岩壁坐着。一直到了日头完全坠入了黑暗,他才站起身点燃了一根一寸长的线香。那线香毫无香味,只是袅袅升起的淡色烟雾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祥。 不多时候,山洞中的土地裂开了一条大缝,从缝中钻出了一团黑沙。黑沙藉由还未消散的线香凝结成了一个隐约的人形。昔照走到那个人形面前跪了下来。 黑影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移到了云溪的面前。它绕着云溪转了几圈,开口是黯哑的男声“血的浓度还不算差,可用。” 云倾猜的不错,昔照和他背后的人的目的果然在于流云派后山的洞府。当年流云派的祖先发现了那个洞府的时候所设下的禁制是要靠云氏的血来解开的。而云氏本宗本族之间素不通婚,连年加入外姓血液,导致血脉越发的淡薄。到了云溪的父亲的那一代,就已经不是所有的族人的血都能解开禁制了。到了云溪这一代,更是只有云溪一人能够解开禁制。 昔照的这件事情办得还算让人满意,那团人形的黑沙掐出一个法诀覆盖在了昔照的肩上,不多时候,他破碎的肩胛骨处虽然还有一个巨大的伤疤,但是却已经完好如初了。 昔照拂过自己的肩膀,连声跪谢道“多谢魔尊大人。” 魔尊。云溪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先是一愣,转而又无声苦笑。对方并不在意她窥见了自己的身份,那也就是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放她活着离开。心下一凉,只是云溪并不愿意示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人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罢了。 那团黑沙显然并不是所谓的魔尊本人,而只是藉由招魂乡而凝结出来的幻象,带着本尊的三分魔力,支持片刻便会消散。那个黑影没有多做停留,留下一声冷哼,便撤回了地上。 方才地上裂开的缝隙缓缓阖上。昔照一直跪在地上,一直那个黑影完全的消散,他才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头脸都被包上,所以也就掩住了脸上变幻的神情。单手将云溪从地上拎了起来,昔照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密林中。 云溪注意到,如今提着自己的那只手已经褪去了可怕的鳞片,变成了光洁的皮肤。他手上的皮肤很可能不常见天日,所以是完全褪去了血色的白,还带着一丝隐约的青色。 心里涌起许多念头。忽然出现的天岁城昔照,方才出现的所谓魔尊,松动的苍山封印。这一切都仿佛连缀成了一线,隐隐昭示着什么。但是如今对于云溪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的活下来。 心里有着一丝侥幸。也许,姑姑可以带人去后山的洞府。也许……姑姑带着的那个人可以是沈淮安。 沈淮安。这个名字让云溪心头一跳。她们流云派再是不济,也还是屹立千年未倒的修真世家。若是说没有修为比沈淮安精湛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云溪心头第一个跳出的名字竟然是沈淮安。 那是一种不关风月的信任,若是莫南柯知道这姑娘的想法,他大概会告诉云溪“别怕,姑娘,你不是爱上他了,而是被他的主角光环亮瞎眼了。”至于这个说法会不会被某人认为是师父在吃醋呢,却是后话了。 位于流云女派和无上宗后山的洞府十分隐蔽,而它真正的所在位置说起来还是比较偏向于无上宗的。无上宗的护山大阵会随着时辰而移动位置,在昔照在无上宗劫走云溪之后,莫南柯特地将护山大阵的阵法做了修改,引入了最是清正的天地清气,一旦魔族触及大阵,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下去。 昔照低估了渡劫老祖的实力,他没有想过莫南柯仅仅用了三天就能够修改无上宗设下了万年的阵法。当他真的撞上无上宗的那一层透明的结界的时候,毫无防备的被那股清气冲入了肺腑,一直紧扣着云溪的手骤然一松,自己吐出了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云溪方才一直被他提在手上,这个时候昔照一松手,小姑娘自然就被扔在了地上。眼见着昔照仿佛被什么东西所伤,云溪想也没想的就就势一滚,向着方才阻隔昔照的地方滚了过去。小姑娘十足的聪慧,而且足够胆大。 她之前来后山的时候不是没有碰见过无上宗的结界。只要不对无上宗心怀恶念,结界多半都会放他们通过的。而这一次,昔照的目标在于流云女派的洞府,和无上宗无关,却被无上宗的结界伤得不轻。云溪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恐怕是无上宗的那位老祖的手笔,只是不知道那结界是对所有人都如此,还是仅阻挡妖魔。 云溪看见昔照如今的光景,自己也明白,若是那结界阻隔全部的人,自己贸然滚过去之后的下场恐怕会比昔照还惨。而且惹恼了昔照,恐怕自己就更没有活命的可能了。但是对于她来说,最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与其被魔道中人利用之后杀害,还不弱拼死一搏,为自己留取一线生机。 昔照忙着调理自己震荡的肺腑,看见云溪的动作,便也不顾自己仍在吐血的伸手来捉她。沾染着昔照血液的手触到了结界,立刻就被弹了回来。结界处的一道细小的雷电沿着他手上残存着的血迹劈下,在他的手上留下了黑焦的痕迹。昔照的修为已经不低,至少不在金丹后期的沈辕之下,其身体的强度可想而知,而饶是如此,结界自带的雷电还是在他的掌心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而云溪安然无恙的穿过了结界,这一局,算是她赌赢了。 天边的几道身影接连而至,从远处迅疾飞来。最先向云溪扑过来的是云倾,她迅速的将自己的侄女手脚上绑着的绳索解开,将人扶了起来,然后自觉的站到了莫南柯的身后。她有许多话想要询问云溪,但是也知道如今并不是很好的时机。在实力代表一切的修真界,她如今能够做的只是将自家侄女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在看见莫南柯来了的时候,昔照就直觉不妙。也不顾正在翻腾的气血,迅速的折叠了空间,远远的逃遁了。莫南柯的法诀就掐在了指尖,远远看去,白衣翩然的仙长的绝白的指尖凝着一层寒冰,浅浅的一层,却仿佛将凉意送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口。然而,莫南柯最终指尖微动,散开了聚集在指尖的灵力。 放长线钓大鱼。他倒是要看看,到底这天岁城的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物。 对于莫南柯的决定,没有人提出疑议。云倾隐约知道老祖另有打算,他能够亲自出手帮助她们救回少掌门就实属不易,其他的事情,就不是她们流云派能够妄议的了。 而沈淮安自然不会反对,他从小长在莫南柯身边,又经过了整整八百年的疯狂想念,对于莫南柯,他比了解自己都要了解更甚。瞬间明白了莫南柯的想法,沈淮安冲着云家的姑侄笑了一下算是安抚,而后便跨过了结界,在地上的那一滩血液处蹲了下来。 指尖微微触及地上的黑血,沈淮安捻了捻指尖,只感觉到了一点涩意。那黑血在沈淮安的指尖仅停留了片刻就被他擦去。沈淮安瞥了一眼那对姑侄,并没有说太多。那血中带着一点熟悉的暗香让他莫名的战栗,仿佛有什么被引逗了一样。可是沈淮安的心性已经强大若此,他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眨了一下眼睛,而后,眸中便是一片清明。 他走回了莫南柯的身边,低声说道“师父,这个昔照的身上的确有魔族的气息。” 沈淮安和魔族直接交手过,他的判断莫南柯自然相信。沉吟片刻,莫南柯对云倾说道“他盯上了你们的洞府,恐怕还会再来。” 云倾低下头没有说话。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洞府,央求青霄老祖和他的徒弟一同进入,然后看看他们到底想要洞府之中的什么。然而这事关流云派的传承,即使她是掌门的妹妹,她也不敢扇子决定。 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溪挣脱了姑姑的怀抱,噗通一声跪在了莫南柯的脚边,轻声说道“请老祖垂怜我流云派,与吾辈一同进入洞府。洞府之中任何东西,我流云派都愿奉上。” 此言一出,沈淮安看着这个面色惨白的小姑娘,倒是第一次投去了认真的目光。 第三十六章。叔这样走女主的戏份真的好么? 让沈淮安欣赏的是云溪的处事方法。这个时候,他倒是相信云溪是一直被作为整个门派的继承人而培养的了。虽然这个小姑娘还涉世未深,但是言行果敢并不输于任何的男子。 云倾看着自家的少掌门跪了下去,犹豫了片刻,也跟着垂头跪在了云溪身边跪下。事已至此,流云女派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对于云溪的决定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在两个人看不见的角度,沈淮安和莫南柯缓缓的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之中,就已经下了断绝。 莫南柯对跪在地上的云溪说道“无上宗不做欺人之事,替你们解决这个麻烦,作为交换,我师徒二人要入洞府。”莫南柯并没有对云溪明说他要什么,但是云溪毕竟是那种足够聪慧的女子,有些话莫南柯没有言明,但是云溪却已经会意。 ——能够让眼高云顶的青霄老祖都惦念的东西,必然也就是她们的洞府之中惹得魔族蠢蠢欲动的东西了。那样的玩意,即使真的是个宝物,她们流云派也最好不要沾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云溪还是懂的。所以没有怎么犹豫,她立即就答应了莫南柯的要求。作为一个门派未来的掌门,她从小就被教育不要只看眼前的利益。眼下虽然她们将那件很是珍惜的宝物拱手相让,但是却保全了整个门派的安危,又搭上了无上宗。从这一点看,云溪的做法是聪明的。 她冲着莫南柯继续一拜,郑重说道“洞府开启需要云溪之血,老祖请随我来。”说罢,云溪便起身结印,催动阵法。 她被绑了三天,手脚都还在发麻,但是她却忍住了手腕处的酸痛,噬破手指,将血液逼成一线。随着她的手腕和手指灵活的翻转,空气中隐约能够看出一朵血色的莲花。但是她到底是灵力不畅的,待到莲花的最后一笔,她丹田内的灵力已经枯竭。莫南柯看她处境艰难,刚要为她输出一缕灵气,却被沈淮安挡住。 “师父我来。”说话的功夫,云溪只觉得一股烈火一样的灵气冲入了她的丹田,虽然为她补充了最后结印所需要的灵力,但她根本就没有火灵根能够吸收这股在身体中的灵力。幸而那灵力不算霸道,待她自行运转几个周天,那股灵力也就渐渐消散在筋脉之中了。 沈淮安对她笑得十分纯良,仿佛就是一世情急催动了火灵力。云溪破开洞府的结印之后抬手捂上了自己的丹田,若非丹田处残存的悸动感觉提醒着她,她几乎都要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心底骤然升起一股寒凉,再看见沈淮安温文尔雅的笑意的时候,云溪立刻低下了头去。 那个男子眼中是深深的忌惮和警告。彼时云溪涉世未深,更未曾涉及情爱。待到后来风烟过尽,她才恍然明白,原来早在那个时候,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后来的一切就都已经注定。那是沈淮安自己不曾清明的触摸到的情根深中,在一个寻常的黄昏,被云溪恍然洞察。 随着夕阳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云溪也恰好画完了莲花的最后一笔。少女的手腕一抖,将那朵沾染了血色的莲花打入地底。不多时候,地面开始拱动,云溪和云倾紧张的握了握拳,低声说道“老祖小心,洞府要开了。”她们话音刚落,地面就裂开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云倾和云溪在那个裂缝的地方跳了下去,莫南柯和沈淮安紧随其后。 莫南柯一边下落,一边忽然升起了一种惆怅。方才自家徒弟挡在他的面前,给人家小姑娘输入了灵力的时候,他就一直这样的一种挥之不去的惆怅。 儿大不中留神马的,儿子开始勾搭小姑娘神马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爹神马的一系列的词开始在莫南柯的心里反复刷屏。和以前小剧场里的那种粉红色的幼圆字体不同,这一回的这些话,完全都是血淋淋的大红色,哐当哐当的砸在莫南柯心上,让他连个准备都没有。 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家徒弟的手。和幼年时候的黏软软糯不同,如今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沈淮安的手比他都大上一圈,莫南柯攥着那只手,很轻易的就能感觉到硌在他掌心的青年的骨节,他不用多加想象,就清楚这双手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感觉到了握住自己手掌的冰凉,沈淮安悄悄的抿了抿唇,用黑暗遮住了自己微勾的嘴角。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莫南柯,或者说,莫南柯只肯让他一个人去了解自己。所以此刻莫南柯心里的所想,他也能品度一二。无论怎样,如今师父的内心变化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情不是么? 沈淮安知道他与自家师父之间有远山横阻,有流水昭昭。可是,那边的人是他的师父啊,所以他不求那人走多少步,只要那人一寸眼角眉梢的温柔缱绻,都足以让他为之翻山越岭。 没关系的,沈淮安对自己说。师父不能觉察出自己的心事,那是没有关系的。师父一直云端高绝,那是没关系的。他只要一直都在那里就好,哪怕离他再远,只要能够让他看见就好。 这是执念,也是沈淮安一直苦苦煎熬,却不肯放过自己的理由。 洞府仿佛是无尽的开始下落,莫南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妥。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自己文中的一个细节。似乎,在剧情里,他安排这样和男主一起无尽的下坠的……是女主?! 而且因为这是当年他的第一本书,作为梦叔的莫南柯还木有那么掉节操,特意安排了这样的一个长长的没有尽头的下坠,就是为了让自家羞涩的小男主抱一下女主。至于后来,再用这个长长的下坠时间的梗的时候,节操已经喂了汪汪的梦叔多半就会给男主安排一场凌空的考验腹肌和腰力的啪啪啪了。 想起了自己后来的那些没有下线的情节,莫南柯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幸亏这样啊我去的,当年叔只是单纯的写了一个拥抱神马的真是机智啊。难道叔当年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有朝一日会代替女主一起跟男主坠啊坠啊的? 暗搓搓的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莫南柯不光不忙的等待着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莫南柯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转而就被拥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沈淮安的呼吸喷在莫南柯的鬓角,湿软的气流撩动了他的长发,莫南柯有些难耐的侧了侧头。 刚刚还在臆想之中的场景真是的发生了,而且传说中的女主还被迫换成了自己。莫南柯骤然涌起一层尴尬,平日里他和自家徒弟搂搂抱抱什么的其实已经差不多要成为习惯了,但是此时此刻却觉得分外难为情。 越接近底部,空气就越发的闷热。莫南柯仿佛为自己找到了借口一样,伸手推了推沈淮安,低声说道“别闹了,热。” 沈淮安却只是将头从他的肩膀稍稍移开,眼见莫南柯还要再推,沈淮安忽然小声的说了一句“师父,那个时候,周围也是这么黑的。” 什么叫会心一击?对于莫南柯来说,这就是妥妥的会心一击。 八百年的黑暗在他的小徒弟口中只是轻描淡写,但是莫南柯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无措。而让莫南柯最为愧怍的是,明明已经决定好好守护这个孩子成长,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他的身边。 可是莫南柯不知道,沈淮安所有痛彻心扉的成长,都是在离开师父或者师父离开的时候进行的。他们守护着彼此,就如同莫南柯不舍得沈淮安痛一样,沈淮安更不舍得莫南柯心疼,哪怕那种心疼是自己带来的。 无声的放弃了抵抗。莫南柯甚至纵容的拂过沈淮安的脊背,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下坠,直到脚下触及到了一点坚实的土地。周遭全部是黑暗,沈淮安的指尖燃起了一团火,照亮了周遭的环境。 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自己笔下的,莫南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认知。而如今,当他看见漫天悬浮错落的石板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就更加的深刻。 他们身处一个十分广袤的空间,周遭的石板宛若星辰一样悬浮在他们的上下。而他们脚下所踏着的这个,正是其中的一块。莫南柯低头看了看脚底下,赫然发现他的脚下的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图腾。 沈淮安蹲下,将手中的明火凑近细视。石板上的文字齐整,中央的《混沌篇》三个大字让他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攥住了莫南柯的衣袖,沈淮安的声音里难得的有了一丝兴奋和紧张。 “师父,你快看。”沈淮安支着石板上的文字,催动了体内的灵力,将掌心的火调的更为明亮了一些。 莫南柯依言凝神细视,却只看见了石板上的一片斑驳的文字。若是仔细看,那些文字他每一个都认识,但是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不是读不懂的那种看不真切,而是分明他一旦想要连贯的阅读,眼前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样。 莫南柯看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看清。 #金手指的保密措施做的不错,男主请你勇敢的上吧# 对沈淮安摇了摇头,莫南柯看着漫天的石板,发现除了这一块,其他的都没有这样的情况。拍了拍沈淮安的肩膀,莫南柯轻轻跃到另一块石板上,而后轻声对他说道“这是你的机缘,你且仔细参详。” 沈淮安只觉得手中一空,半响之后,他才呆愣愣的发现,自己手中一片空茫,而他的师父正在各个石板间越过,仿若闲庭信步一般的看着石板上的文字,不知不觉之中,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白衣扬起又落下,有那么一瞬间,沈淮安竟觉得,他马上就要失去他的师父了。就好像刚才师父明明就在他的身边,他却连师父身边的空气都掌控不住。 握紧了空空如也的手,沈淮安定了定心神,将手掌覆上那块石板。他知道,自己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要变得很强才行。而如今,正是他变强的第一步。他等待着这个时机已经整整五年了。 机不容失,刻不容缓。 第37章 男主狂霸拽。 《天物志》曰:中央之帝名曰混沌,凿穿七窍而亡。 沈淮安将手覆在石板上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听过许多苍老的声音,譬如当年他云庭悟道,那一缕天地灵气就曾在他耳边庄严警告。若说那时候的声音带着一种威严的话,那么如今在他耳畔的声音带着的就是一种狂放。 那种狂放裹挟着洪荒时候的风雷,将经年的沧海桑田一一呈现,轻轻提起,又一笔带过。他对沈淮安说“今日汝至此地,与吾很有缘分,汝可愿拜我为师,习混沌篇三十六法诀,承我衣钵?” 那声音就像是一缕快哉之风,让人心中豪气徒增,也让沈淮安几乎就要答应了他。 的确是“几乎”而已。当听见他要让他拜师的时候,沈淮安就已经骤然清醒。当年那个小道士仅仅是习了一本《混沌决》就已经能够八百年飞升,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完整的《混沌篇》,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沈淮安来说,普天之下,他只有一个师父,让他再拜其他人为师却是万万不能。 “前辈见谅,淮安已有师父。”话音方落,沈淮安就觉得自己的魂魄被拉入了一个空茫的空间。而他面前的是一个足有十米高的灰色气团,沈淮安仰起头看了看那个灰色气团,几乎立刻就肯定他应当就是传说中的“混沌”。 那团灰色气团猛然向沈淮安扑来,渐渐被压缩成了实体。待到一阵让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之后,一个身着灰衣的精瘦的老者就站在了沈淮安的面前。他此刻眼睛瞪得很大,有些不可思议又夹杂着愤怒的质问沈淮安“你师父就是方才那个小子?” 不满意老者对莫南柯的轻视,沈淮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老者说道“正是家师。” 老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淮安,又像擦掉镜子上的水雾一样在空间中擦出一块透明的地方,透过那一小块透明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莫南柯。 半响之后,他才有些纳罕的自言自语道“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师父才五十岁出头,徒弟却已经八百多岁了。” 如果此刻莫南柯在场,一定会意外甚至惊悚。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者竟然准确的看透了他和沈淮安的真实的灵魂的年龄。要知道,他本身就是这个世界里bug一样的存在,而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这样敏锐的发现这个bug。 老者的声音不低,没有丝毫避人的样子。沈淮安听见他的话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不由自主的接口到“我家师父渡劫期的修为,寿元已至万岁,怎么可能才五十出头?” 老者嗤笑出声,兀自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沈淮安的问话。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沈淮安不肯接受他的传承,那么就别想从他嘴里听见任何关于莫南柯的讯息。 沈淮安咬了咬牙,对老者说道“淮安愿意继承您的衣钵,您已经是化外之人,难道真的在意那所谓的师徒名分?” 老者挑了挑眉,啧啧出声“哎你这小子,不肯拜师却要学本事,而且明显有求于我,这世上的好事难不成都要让你占尽了不成?哪有那样的道理。”这个时候,灰衣老者倒是不再满口“汝”啊“吾”啊的了,挖苦起沈淮安来不遗余力。 沈淮安任凭他挖苦,末了才说道“你等了千万年才等来我,那么下一个人有机缘找到这里的时候,又该是多少年之后了呢?”沈淮安曾经化作灵体飘荡八百年,对于灵体这件事情也算是小有研究。他一眼就看出了如今老者的身形有些虚浮,远不该是上古大帝应当有的样子。 其实这不难解释,混沌已死,如今在他面前的只是一缕魂体。如今此界的灵力并不能滋养灵魂,混沌的残魂赖以生存的就是那一缕洪荒真气。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缕真气越发的溃散了。这是沈淮安的筹码,他肯定,这个老者等不到下一个人来的人。在下一个人出现之前,他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老者被沈淮安噎了一下,骤然抹去了脸上的嬉笑神色。他仔细的检查着沈淮安的根骨,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气运。不甘心似的,老者像是方才一样的拨开了空间中的雾霾,在透明的方寸之地仔细的查看着如今洞府中的其余的人。粗粗看了一眼云家的两人,老者便不再注意她们。 他的目光长久的在莫南柯身上停留,而后又在莫南柯和沈淮安之间来回犹豫。末了,他叹了一口气,冲着沈淮安摆了摆手,妥协似的说道“罢了罢了,师徒名分什么的也不能强求。有个人能把我的混沌篇传承下去就罢了。” 让沈淮安过来,老者抬手将一个灰色的珠子打入沈淮安的眉心。沈淮安只觉得周身一凉,而后便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脑海中有一幅画卷徐徐展开,沈淮安静静的看着画卷上的文字,竟然不由自主的读出了声来。 “大知闲闲,小知……” 明明是短小精悍的词句,但是沈淮安每念一个字,都觉得有千斤巨石在舌尖上滚动,碾压他的唇齿,深深的坠入他的肺腑。而后恍然盘升起一股清凉之气,在他的筋脉里横冲直撞。但是奇异的,这些横冲直撞的气息并没有让他觉得痛苦,反而仿佛为他驱逐了经年的体内沉珂。 血仍然灼热,但是百骸俱凉。沈淮安试着控制着这股清凉的真气,试图将它压入自己的丹田之中。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丹田之中还藏着一缕天地之气,这一缕天地之气除了最初的时候帮助他拓宽筋脉只外仿佛并没有其他的作用,它一直安安静静的盘桓在沈淮安的内府,安静到他几乎就要将它遗忘。 而当混沌篇生成的灵力进入沈淮安的内府之中的时候,那一缕天地之气骤然沸腾了起来。按理说两股真气都是源自洪荒,本应当同根同源,但是如今它们在沈淮安的内府之中却相互斗了起来。 沈淮安的面色霎时褪去了一层血色,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老者见势不妙,连忙接连向沈淮安周身的大穴打入了精纯的混沌灵力。那一缕沈淮安自己修炼出的灵力很快与老者输入的灵力汇合。在老者滂沱而精纯的灵力的支撑之下,原本在沈淮安的内府已经有扎根之势的天地之气被硬生生的斩断了和沈淮安的内府的联系。 最终,沈淮安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身体前倾,单膝跪倒在了地上。可是等待他睁开了眼睛的时候,眸色之中精光骤凝,竟比方才更加有了几分凌冽的味道。 沈淮安顺势冲着老者跪下,向他叩了三次首“多谢前辈。”虽然他不能拜他为师,但是该有的力道沈淮安并不愿少。知恩图报,而后才能爱憎分明。这是沈淮安的道,也是莫南柯一直期许着的他的样子。 老者盯着他地上的那一缕鲜血,仔细的辨别了一会儿,方才冷哼一声说道“天道弄出来的小把戏,也就糊弄一下你们小孩子。幸亏今天帮你把这玩意逼了出来,不然日后不定会怎么牵制你。” 牵制么?沈淮安垂眸看着地上的血痕,静默不语。 老者拍了拍他的脑袋,一步三晃的踱了几步“成仙成魔,真的有什么区别么?”看着沈淮安骤然一惊的表情,老者回过身来,继续说道“成仙还是成魔都在你的一念之间。这一回,不是天道选择你,而是你自己去选择你要走的道路。习我的混沌篇,要是这点程度都勘不破,以后也取得不了多大的成就。” 沈淮安静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我不怕身坠地狱,只是地狱之中是不会有我师父的。”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回答混沌的话,又像是仅仅在喃喃自语。 “你师父?”混沌从那一小块透明的地方望着莫南柯,又猛然将目光转移到沈淮安身上。他生于蛮荒,生而混沌不知世事,更勿论什么情爱之事。让他震惊的是沈淮安的执念之深,那样强烈的执念就连后知后觉的混沌都感觉得到。混沌倒是不觉得执念是什么妖魔鬼怪,有的时候,一念未绝就能够创造许多奇迹。 这个时候他倒是得意起自己的选择来了,这样深的执念支撑,那孩子一定会走的很远。而他走的越远,他的混沌篇传承下去的几率就更大。 只是,到底还是有遗憾的。混沌看了一眼四处走走看看的莫南柯,叹了一口气,说道“气运冲天,气运冲天啊。怎么就偏偏是个单灵根呢?哪怕是双灵根也行啊。” 沈淮安颇有一些荣与具焉的点了点头“师父的灵根得天独厚,本来就是惊才绝艳。” 混沌一巴掌拍在了沈淮安的头上,呵斥一声“小子无知!单灵根算是什么顶好的灵根?是最差的罢了!” 沈淮安抿了抿唇,对混沌解释“前辈有所不知,如今世殊时异,此间灵力稀薄,我师父这样的单灵根才是最好的资质。更何况我师父是变异水灵根,更是万年无一。” 混沌瞪大了眼睛,半响才说道“如今这外边……已经变了这么多?” 沈淮安点了点头。 “前辈若是想出去,淮安愿意想想办法。”受人恩惠,沈淮安对于混沌的事情自然上心。方才他进入了混沌的意识空间,两个人就算是结下了契约。契约的力量能够暂时维持混沌灵魂的损耗,让他千万年以来苦苦煎熬的一缕残魂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混沌叹了一口气,仰躺在地上,无奈的说“如今我已经不在此世,只能在此苟且偷生。要想出去看看,必须得靠一样东西。” 沈淮安神色不变,“淮安必将竭尽所能。” “你有这心就很好啦”混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兀自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我要是想要出去,必须得靠……定魂珠。只是这玩意啊,自从洪荒倾颓之后就没了踪影,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定魂珠?” 一时之间沉默下来的空间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男声,白衣仙长抬手划破了空间的禁制,举身走了进来。而他的掌心上,赫然就是一粒流光溢彩的圆珠。 第38章 我有特殊的搜魂技巧。 莫南柯发誓他不是有意偷听的。当他看见自家小徒弟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飘忽的状态,想也知道是所谓的灵魂出窍了。 #金手指金手指金手指,机缘机缘机缘。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看着自家徒弟开始迈出了牛逼哄哄的人生的第一步,莫南柯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家徒弟点了一个赞。干巴爹骚年,光明的未来在等着你。湿虎要给你唱一段“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哪怕帮师父捶捶后背揉揉肩~” 用面无表情的仙师脸掩去了自己内心欢脱的小剧场,莫南柯面前摆着两个选项。 选项a。原地打坐,保持人设,师尊高冷么么哒~ 选项b。到处走走,万一遇见了什么好玩的小玩意了呢? 假·上万岁·内心·二十多岁一直没长大·莫南柯犹豫了片刻,果断云袖一拂,起身开始在这个流云女派小心翼翼的藏了这么多年的洞府里四处游览了起了。人设什么的,又不是第一次崩了。莫南柯毫无心理压力的接受了自己的角色设定。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其实还是萌萌哒不是么。 漫天悬浮的石板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障碍,莫南柯从一块石板跳到另一块石板上,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我是湿虎不是猴纸”,莫南柯克制住了自己跳跃的脚步,每跳上一块石板就停下仔细端详一会儿。这一看,倒真的让他看出了点什么。 莫南柯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也是做了功课的,在他写《莫怨天》的时候,通读了山海经的……插画白话翻译版。那是他第一本写的书,所以格外认真,功课做的也格外的足,光是山海经就看了三遍。里面的那些异兽他也许记不全名字,但是那种写实向的绘图他还是记得七七八八的。如今低头细看,眼前的石板上镌刻着的分明就是山海经中的各种异兽。 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踩上剧情的莫南柯忽然有了一点儿“卧槽这尊的是叔写的书,是叔笔下的世界”的自觉。石板上的石刻分明就是他当初看书的时候的插图的样子。因为太伤害眼睛,所以他牢牢地记住了这些触目惊喜的画面。而如今,这些画面被深深的镌刻在石板上,虽然千年,但是就如同他最初的时候看见的一般。 伸手触摸到石板上凹凸的痕迹,莫南柯的脑海中蓦然就如同放映了电影一般徐徐展开了一副洪荒旧景。洪荒的种种如同倾盆大雨一样向他浇灌而来。被硬性灌输的感觉并不好,若非莫南柯的这幅身体筋脉强悍,他又自行压住了乱窜的真气,恐怕此刻莫南柯已经乱了行气走向,也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了。 强行压住了喉头的一口腥甜,莫南柯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看了起来。莫南柯真是有点怕自己的这口血会吐出来。毕竟所谓的灌输洪荒旧景神马的对于他来说,更像是被迫看一场不能换台的巨长无比的电影,作为被信息时代洗礼过的宅男,居然因为看电影而吐血,莫南柯还真是怕自己被嘲讽。 无法换台,还不能关机,无奈之下莫南柯只能耐着性子自己看了下去。这一看,倒真是让他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最先吸引他的是关于仙魔大战的“影视作品”。真正的仙魔大战比他想象的惨烈,莫南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会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将他随手写下的三言两语补全。 在他的笔下,男主一路斩妖除魔。那么,魔又从何来?这一点莫南柯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毕竟那个时候,他写的是小说,小说中的一个小配角是没有必要详细的写出他的隔壁的二大爷家的小姨子家养的宠物的身上的虱子叫什么名字的。他写“妖魔肆虐”的时候,是没有想过妖魔是从何来的。 而如今,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倾颓的洪荒,它用异常旷日持久而异常惨烈的“仙魔大战”解释了莫南柯随手写下的一切。仙魔一战是洪荒最后的光辉,那一战之中,无论是洪荒的神与仙还是妖与魔都接连折损,仙界虽然是胜了,但是到底是惨胜。无数的大能接连陨落,最终仙帝以整个洪荒倾颓为代价,抽动了洪荒的原始真气将魔族全部封印在苍山之北。 问君悔不悔? 当洪荒骤然倾颓,曾经的辉煌与鲜血都化作了尘埃,莫南柯轻轻的叩问自己的心,仙帝这样做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用整个洪荒的生灵换来惨烈的胜利,是否值得? 只是,影像之中并没有回答他。 这个疑问一直盘桓在心中多年,却在后来的某一天恍然明悟。莫南柯忽然明白,仙帝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将希望留给日后。洪荒虽然倾颓,但是却留下了日后的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如此看来,这样的付出或许也是值得。 将一直覆在石板上的手抬起,莫南柯轻轻的一声叹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或许有些不负责任了。在他变成了青霄老祖之前,甚至在他来到这个洞府之前,他并没有真切的意识到这是他的世界——他草率的写下的文字,就已经是他笔下的那些人的全部了。 心头忽然悸动,一直惯于坑人的莫南柯难得的升起了一丝愧疚。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样了,那些留下的坑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填上了。 摇摇头笑自己也是痴傻了,莫南柯眨了眨眼睛,缓解了一下眼前的酸胀感觉。 #被迫看了一场纪录片之后叔居然良心发现了这是神马节奏?!# #手中大坑无数,坑底无数冤魂是毕生的追求啊喂。# 又整理了一些零散的讯息,莫南柯仔细的在那些石板上的凌乱的文字之中辨认一种叫做“倏忽”的异兽。足下轻轻一点,莫南柯跃到了那块石板之上。洁白修长的手指一寸寸的拂过石板,并不在意上面经年的积灰沾染了自己绝白的指尖。莫南柯将这块石板仔仔细细的摸了两遍,终于在倏忽的口中摸到了一点凸起。 莫南柯眼前一亮,用指尖轻轻的叩击着那块凸起的地方。一下,两下,三下。当他叩了三下之后,那块石板上的倏忽上颚延伸出来的长牙应声而碎,而一颗圆润的珠子从细碎的石沫之中显露了出来。莫南柯将它擎在了掌心,定睛细看。 圆润的珠子上带着隐隐的流云纹路,虽然被尘封许久,但是并不影响它的流光溢彩。莫南柯也是看了方才灌顶而来的洪荒旧影之后才知道,原来流云派的流云珠竟然就是洪荒倾颓之后就失去了踪影的定魂珠。 也正是因为那一颗残留着洪荒之气的定魂珠在这个洞府,所以混沌才能依靠着这一缕洪荒之气苟且偷生。而天道对洪荒虽然残忍以待,但是到底遗留了一线生机。当洪荒倾颓过后,洪荒之气反而吸引了无数的天材地宝。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洞府之中会有无数的法器的原因了。 既然云溪已经说了洞府之中的物体由他取用,那么莫南柯也就没有客气。毕竟在他自己安排的剧情里,这颗流云珠可是帮了男主的大忙。如今易地而处,男主不仅仅男主,更是他家的小徒弟。而那颗珠子早晚都是自家徒弟的东西,莫南柯也就毫不客气的帮沈淮安收好。 收起了流云珠,莫南柯开始私下寻找沈淮安魂魄的气息。五年前沈淮安坠入了时空缝隙,虽然最终安然无恙,但是却蹉跎了八百年的光阴。莫南柯总是告诫自己,他的徒弟是男主,不是他养在深闺的小女儿,注定要面对背叛,磨练和挫折。但是毕竟是他捧在掌心长大的孩子,莫南柯自问不是心硬如铁,所以无法平静的看着自家徒弟去面对种种危险和磨难。 未雨绸缪也好,亡羊补牢也罢,总之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莫南柯开始注意加强自己和沈淮安灵魂的联系。控制他人的灵魂谈何容易,但是感应沈淮安的灵魂气息之类的事情对于莫南柯来说还真的就不是难事。无关莫南柯自身的修为,而是当年沈淮安的眉心曾经滴入莫南柯的一滴灵血。虽然那滴灵血因为救他而破碎,但是残留在沈淮安眉心的一刃红痕却成了两个人沟通的桥梁。莫南柯仔细研究了三年,才掌握了通过那一刃红痕寻找自家徒弟的灵魂的特殊技巧。 默念心法,莫南柯将灵力运至眼眸。小心的控制着灵力的走向,莫南柯又放出了灵识用心感受自家徒弟的气息。最终,他在一处另辟出来的空间之中看见了沈淮安的身影。 洞府之中的空间阻隔并不是时空的隔阂,而是简单粗暴的用结界将空间划分开来。要破开混沌的结界对于莫南柯来说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眼前的这个只是混度难得一缕残魂,破开他的结界虽然也耗费一些功夫,但是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在他划开结界的时候,依稀听见“定魂珠”什么的。于是莫南柯也就顺理成章的扮演了一次哆啦a梦,在沈淮安瞌睡的时候适时送上了绵软的大枕头。 看见安静的躺在莫南柯掌心的珠子,沈淮安和混沌的眼睛都是亮。 也顾不得太多,混沌瞬间化成了灰色的烟雾,在珠子周围萦绕了起来。感受到残魂的气息,而且那缕残魂还和自己一样带着洪荒之气,流云珠上的云纹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并且隐隐在珠子之中流动了起来。 半响之后,那团巨大的灰色烟雾就消失不见,圆滚滚的流云珠仿佛大了一圈,从莫南柯的掌心浮了起来。 “哎哎哎,定魂珠居然真的有用啊~”愉快的绕着沈淮安和莫南柯转了两圈,混沌的声音从珠子中清晰的传来。 沈淮安已经凑到了莫南柯的身边,他看着上下浮动的流云珠,神情却带上了几分严肃。 “天岁城费尽心机的想要进入这个洞府,不知道是想要流云珠还是想要混沌篇的功法。”望着兴奋过度的混沌,沈淮安难得的皱起了眉头。 莫南柯抿了抿出,说道“现在,他们要的东西是一个了。” 话音刚落,洞府之中的石板就都颤动了起来,竟然隐约有坍塌之象! 第三十九章。女主和boss齐飞。 整个洞府开始有摇晃的迹象,那些石板摇摇欲坠,有的已经直接碎裂。 沈淮安只来得及一伸手,迅速的将流云珠收入了衣襟,然后就被莫南柯伸手拽出了洞府。两个人在洞府之前的空地稍稍站定,不多时候,云溪和云倾相携而出。两个人都是有一些钗环凌乱的样子,但是幸而性命无虞。 在此之前,云溪还没有趁手的本命法器,而这一次进入洞府,她虽然不抵沈淮安的机缘天定,但是此次进入洞府也不是空来一场。此刻她手中握着一段如水一般的绸缎,那段绸缎就仿佛有意识一般的自动绕在她手腕上,只留下末端的一个小小的银铃叮咚作响。这个小姑娘的运气不差,入了洞府之中拿到的竟然是难得自生器灵的法器。这样的法器又有水属性加持,正适合云溪。 看到莫南柯在看她,云溪迅速的福了福身,然后垂下了头。这样的态度算得上不卑不亢,自有气度。 看到云溪手腕上缠着的绸缎的时候,莫南柯脑中灵光一闪。那个法器他并不认识,但是下意识的在脑中蹦出了它的名字——雨霖铃。 雨霖铃。这个法器的品级不算高,和自家男主后来收服法器没有办法比较。但是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自生器灵,而且这个器灵开了灵智。总体来说,它在《莫怨天》这本书里不算是最好的法器,但是的确是最别致的。而让莫南柯对它印象十分深刻的原因是,它在原著里是女主的本命法器。 o(╯□╰)o常年和代码打交道的宅男的记忆点就是这么奇怪。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云溪了,但是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他没有想起任何和小姑娘有关系的讯息。毕竟他后来写过的女主千千万,让他记清楚他的第一本坑了的小说里面的女主的姓名,并且能够成功的对号入座神马的有点不现实。直到现在,他看见云溪的本命法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可能,也许,大概是他家徒弟的官配?! 目光迅速的瞥了一眼自家徒弟,莫南柯赫然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并且目光之中有着隐隐约约的不悦。从几乎从来都不生气的人发起脾气的时候是很明显的,特别是对于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来说。 莫南柯感觉遭到了来自剧情和他家徒弟联手的会心一击!!! #徒弟徒弟!!!桥豆麻袋雅蠛蝶~为师尊的对你媳妇儿没意思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误会# #有了媳妇忘了爹是一种什么体验?!你个小没良心的嘤嘤嘤嘤# 强压下一口要喷出去的血,莫南柯强自镇定的将目光从云溪身上收了回来。此刻他倒是明白了自己为啥会对这个小姑娘好感满满,尼玛那是他家女主好不好!宅男偶像有木有!梦中情人有!木!有! 可惜……女主从来都是男主的。 莫南柯动作轻微的摇了摇头。种马文说白了就是寂寞宅男的一场大梦,里面的女主就像是文中的点缀,但是不可否认,每一个女主身上都有着作者当初写下她们的时候的喜好的映射。云溪是莫南柯的第一本小说中的第一个出现的女主,几乎符合了莫南柯对一个女孩子所有的美好想象。 他开始写《莫怨天》的时候已经二十出头,虽然写下的剧情不能免俗,但是总算是度过了中二的时期。那个时候他欣赏的女性都是沉稳大气而温柔的。这一点完全的投射在他笔下的人物身上。莫南柯因为懒,或者说不适合写宫斗,所以男主后宫的排位基本上就是根据出场的顺序。那么第一个出场的女主云溪可以说就是男主的正宫。 所以这个女子身上的沉稳大气,远非后来出场的女子可以比拟。 眼下云溪还小,按照剧情来说也只是刚刚和男主相遇的年纪,不说言语之中,就是脸上都带着褪不去的稚气。可是那些后来的需要岁月洗练才能够彻底显露的品格却已经初见端倪。 莫南柯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从技术层面上来讲,要是男主算是他亲儿子,那女主怎么说也应该算是他半个亲女儿。亲手塑造出的女神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莫南柯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宅男心都有点把持不住。不过自家徒弟不悦的目光让他周身冰冷,让他霎时记起来“女主必须是男主的,凡是跟男主抢女人都是木有前途也木有好下场”的这个黄金定律。及时刹住了心里的胡思乱想,莫南柯将目光移到了男主身上。 被师父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认知暂时安抚了沈淮安。这些年他始终在莫南柯身边,两个人理所应当的相偎相伴,让沈淮安几乎忘记了一个可能。 他想过自家师父可能不会爱上任何人。这个认知让他能够沉得住气,既然师父不能爱上任何人,那么谁在他心里最重要,就算是谁赢了不是么?可是今天,莫南柯频频投向云溪的目光让他暴 躁,沈淮安从来没有想过,若是莫南柯喜欢女人,那么他又该何以自处? 可是眼下的情况不容他再想这些了,他下意识的一弯腰,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向他横斩过来。若是他才他没有做出及时的反应,恐怕就会被拦腰斩断。 “小心。”莫南柯一声低呵,语调之中又和难得的急切。迅速的将沈淮安拉到了身后,莫南柯的指尖有一道银光闪过,待到众人定睛细看,月华长剑被白衣仙师擎在手上,他长剑一挑,迎着方才大刀横过的地方狠狠劈下。 空间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里面咆哮着窜出了一个黑衣的男子。他的脸上带着半边面具,银色的面具和他手中厚厚的大刀一样带着诡异的纹路,丝丝缕缕,竟像是萦绕着鲜血一般。他的长发无风自动,嚣张而张狂。 “传说中的青霄老祖,利害,果然利害。”黑衣的男子仰天大笑,将大刀横在自己面前,而后足下一点,整个人竟如同离弦的飞箭一般直直向莫南柯奔来。 铺面而来的男子卷狂霸气的气息,这是异常精纯的魔气,比曾经他们遇见的“噬”身上带着的魔气对修仙之人的影响更加剧烈。莫南柯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的修为并不惧怕魔力,但是仍旧不怎么舒服。 沈淮安将莫南柯挡在了背后。他展开了自己的江山扇,脚下的步伐迷踪坐错,分明是从容的动作,但是却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而灵巧有力的手腕一抖,江山扇徐徐展开。沈淮安口中默念法诀,灵力全力灌入了扇骨之中,修竹制成的扇骨被灵力浸染成了半透明的颜色,映出了如玉的质地。沈淮安的手腕一抖,一道白光就由扇缘飞出,那道灵力和黑衣男子的大刀挥出的黑光相撞,竟然两相破碎。 莫南柯挑了挑眉。虽然男主有关注光环加持,灭了昔照之流的魔人简直是剁瓜切菜一般。可是若是对上眼前的这个男子,按照如今自家徒弟的实力,莫南柯可以断定他接不下他的一招,所以方才才会下意识的将沈淮安拉到了身后。而如今,沈淮安挥出的灵力竟然将那人的灵力击碎了。 神识轻车熟路的探入了沈淮安的内府,发现自家徒弟并没有忽然进阶。既然自家徒弟没有变厉害,那就只能说明那个黑衣男子的身体有异。 在双方对战的胶着时刻,沈淮安感觉到了内府之中忽然探入的熟悉的神识,分心调动自己内府之中的元婴,小小的肉嘟嘟的元婴赫然就是一个幼体化的沈淮安。沈·小短腿·淮安在莫南柯的神识探入之前正安然的盘坐在沈淮安的内府,而在感觉到师父的神识的时候,乖乖闭眼打坐的小肉球三下两下的爬了起来,小肉手攥住了一缕丝线一样的神识,开心的往自己的脸上蹭了蹭,甚至还歪过头佯装幼小的要将那缕神识往自己的嘴里塞。 莫南柯的神识从小元婴的手里挣脱了出来,轻轻的敲了敲小元婴的脑袋,让他乖乖回去打坐,而后便撤出了沈淮安的内府。 幸亏莫南柯多年沉淀下来的面若霜雪,不然此刻他一定是被萌得死去活来的痴汉脸。尼玛长得像个肉球球神马的本来就已经够犯规了好不好!!!人家的小元婴还会卖萌!!!徒弟你出来湿虎保证不打死你,你家小元婴的技能点是顺便点在了卖萌上么?!! 而在前面和黑衣男子交战的沈淮安感觉到了师父的一声低低的抽气声,悄悄的弯起了嘴角。这招屡试不爽,每当他想要讨好师父逗师父开心的时候,招出元婴出来在师父掌心蹭一会儿,师父就会明显的表现出很开心。 沈淮安不觉得这么利用自己的元婴有什么不对。在他的心里,如果能够让师父开心,那么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只是,虽然这个黑衣男子身体有异,可是沈淮安仍旧不应当掉以轻心。在莫南柯的神识抽离沈淮安的内府的一瞬,那人的大刀就抵至了沈淮安的侧颈。颈侧薄薄的皮肤霎间多了一道血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淮安的脖颈弯曲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脚下也是急速后退,堪堪避开了斜劈的刀。 锋利的刀锋却还是刮破了沈淮安的衣襟,被他匆忙的塞入衣襟的流云珠骤然滚了出来。混沌也不是吃素的,在感觉到了自己的落地的一刻迅速的奔向莫南柯,最终被他稳稳的抓在了掌心。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个男子的目光紧紧的锁住了那颗流云珠。当他看清流云珠之后,他却停住了那刚猛的攻势,甚至并没有从莫南柯手上争夺流云珠。 将大刀树在地上,黑衣男子的脚步都显得有几分沉重。他转过身去,摆了摆手之后说道“算了。”拖着他的刀,黑衣男子的身形一颤,竟然消失了。 沈淮安凑到了莫南柯身边,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一些莫名。 这个时候,被莫南柯握在掌心的流云珠浮了起来,从珠子中传出了混沌特有的苍老的声音“他也是魂体,应该是为了定魂珠来的。但是定魂珠已经被我占了,就是让我神魂俱灭也没有用。他力量本来就不足,当然就撤退了。” 魂体? 莫南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心里简直就已经咆哮了起来。 #你有本事改剧情,你有本事剧透啊。# #我家男主还没长大,你这突突突掉落的boss到底是要闹那样啊摔# #这狗日的世界,女主和boss一起出现神马的,还让不让我家徒弟好好处对象了!差评!# 第四十章。不给徒弟善后的湿虎不是好湿虎。 所谓的boss,就是一路和男主作对作对,然后一路免费送经验,在最后时刻领了便当顺便成为男主成功的垫脚石的倒霉蛋。 正所谓“无boss无基情【划掉】激情”,“无boss不高潮”,所以即使这是莫南柯写的第一本某点文,但是文中仍旧不能免俗的有一个终极大Boss。也正是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本小说,所以当时年少的莫南柯并没有完全的发掘出大Boss的人格魅力。 简单的说就是,《莫怨天》这本小说里,大Boss有是有的,但是一遇见男主,就难免智商受到了限制。虽然以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毅力始终追随男主左右,坚持不懈的和男主较着劲,但是那些手段的技术含量简直让人心疼…… #这么二的boss真的能帮助我家男主升级么?# 当莫南柯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写文的技巧,笔下的大反派们都让人又爱又恨,既恨他们和主角作对,却又心疼他们的命(苦)运(逼)多(呵)舛(呵)的时候,他再回过头来看自己的这一本处女作,真是森森的为文里的反派掬一把同情泪。 楼别恨,本文的终极大反派,在男主踏上封仙的道路上设下了重重阻隔。但是……因为智商等不可言说的原因以及男主自带的主角光环,别人设下的陷阱神马的甚至能够危机主角的生命,而他设下的陷阱绝壁是给主角送经验的啊有木有? 整本书一直到最后的部分,楼别恨居然一次让主角陷入危险的时候都没有。派出去的喽啰全部都适合主角该阶段的实力,就像是课后习题一样考验主角当前阶段对身体力量的使用熟练程度。而主角作为作者的亲儿子,在修仙方面那是妥妥的学霸啊,课后习题什么的绝对都是小意思,刷过之后经验值那是刷刷的涨啊。 幸而莫南柯还算有些理智,即使在心里偏颇着他的亲儿子偏得都没边儿了,却还是为了掩盖反派的“二”所以给了他绝高的武力值以及狂霸拽的魔尊身份。 魔尊大人之所以和男主杠上,是因为需要抢夺男主的流云珠。至于为啥要抢夺那玩意……梦叔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他根本就没!有!写!第一次嘛,疏漏总是难免的……吧? 当时文发出去的时候,就有读者质疑,魔尊大人遇见男主的时候男主才元婴而已啊,而且才二十多岁,从仙魔之战活下来的魔尊大人伸出一根手指就能碾压了他啊,至于搞出后来那么多事么?杀人夺宝神马的对于魔族来说不是很平常的么,难道魔尊大人还是讲究八荣八耻的四好青年?! 当时那个读者情绪激动,给莫南柯刷了千字的负分长评,有理有据的证明了“作者傻逼”这一论题。莫南柯看过之后气血翻涌,冷冷一笑,继续写下了万字的“魔尊友好送经验”的情节。 所以莫南柯简直对这个楼别恨印象太深刻了有!木!有!都超过了女主啊有!木!有!他一出场叔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木!有! 世界自动补全了楼别恨抢夺流云珠的原因。那就是因为他是魂体,需要流云珠来定魂。这种攸关生死的原因当然值得楼别恨和他家男主不死不休。而且以目前来看,很二很二的魔尊大人的智商明显已经升级了,都懂得利用天岁城了。所以莫南柯并不敢保证,魔尊大人是不是有一天会转过弯来,直接秒杀了他家小徒弟。 脸色凝重的望着楼别恨消失的方向,莫南柯现在最捉急的事情就是他家小徒弟的修为了。眼下混沌篇已经在手,还有混沌这个洪荒时期“活下来”的老妖精在身边,莫南柯深以为眼下对于自家徒弟来说,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闭关。 ——男主再天才,也是要上补习班的。 拂了一下衣袖,莫南柯准备速度带沈淮安回无上宗。就在他招来了祥云,打算拉着徒弟抬脚就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老祖……” 莫南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云倾和云溪两姑侄从树后走了出来,而叫住他们的正是云倾。她的脸上带着一些犹豫,但是更多的是急切。反观云溪,小姑娘的脸上就镇定了许多。 云倾疾步走到了莫南柯和沈淮安的跟前,对莫南柯福了福身,有些犹豫的说道“老祖的那颗珠子……不知可是我派的流云珠?” 的确是流云珠。 莫南柯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呆滞,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当年云溪带着他家男主来无上宗和流云女派的后山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私定终生,女主自然是对男主所予所求的。而如今着境况,两个人完全没有更多的交集,云溪对沈淮安除了那点儿被主角光环迷惑而产生的崇敬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剧情,又跑偏了。 可是流云珠不能够交出去,里面住了混沌之后就更加不能。 为了帮徒弟包住他的机缘,莫南柯是选择不要脸呢不要脸呢还是不要脸呢?冷下面目,释放出方才已经收敛起来的威压,莫南柯垂下了眼眸,低声问道“洞府中的任何物品,我们都可以拿取。这是你们答应的条件。” 忽然冷凝的空气仿佛能够将人割伤的寒冰,云倾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后退了几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云溪拉住了。 云溪上前一步,跪在了莫南柯面前。渡劫期老祖身上的威压刻意释放让她并不好受,小姑娘虽然跪着,可是却倔强的挺直了脊梁。 “老祖息怒。云溪答应过老祖,如果进入洞府,所遇皆可由老祖取用。云溪虽然一介女流,但是绝无半点不实之言。流云派虽然比不得无上宗,但是到底已经历时万年,是我云氏累世心血。云溪不敢连累祖先之名。” 此话一出,就是表明了流云派的立场。虽然要带走流云珠可能要付出些什么,但是到底已经在可以商量的范畴,莫南柯挑了挑眉,稍稍收敛了自身的气场。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脸了,但是欺负小姑娘什么的实在是太刷下限了。莫南柯自己在心里哀嚎着捂脸,暗自决定一会儿只要这姑娘的要求不过分,他就都答应了绝不讨价还价。 沈淮安似乎并不担心流云珠的归属问题,师父这样悍然的保护让他觉得窝心。他知道自己是师父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师父啊,总是世间云烟都不入眼的模样,但是一旦有人被他放在了心里,那他家师父就会尽了全力的对那个人好。 能够被这样的人放在心里,沈淮安总觉得是自己经年累世修来的福祉。 在云倾和云溪看不见的角度,沈淮安借着莫南柯长袖的遮掩,偷偷用手勾住了莫南柯的小指。莫南柯脸上的表情不变,长袖下的手却微微一动,挣开了沈淮安手指的歪缠,反手捏了捏他的指骨。 青年的手指微凉,比莫南柯自己的稍微粗一些,捏在手里的时候,指尖还能感受到沈淮安有一些粗糙的掌纹。莫南柯手下微微用力,捏了捏青年的指骨,示意他不用担心。 沈淮安嘴角荡起一抹轻笑,竟真的乖巧的站在莫南柯身后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的站着,而云溪站在了他们的身前。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寻找跟渡劫期老祖开条件的勇气。这个过程似乎有些艰难,云溪酝酿了许久,才开口道“老祖应当知晓,流云珠是我派至宝,我派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莫南柯没有说话。 云溪继续说道“流云珠既然已经选择了老祖,那么我派无话可说。只是,镇派至宝落于人手,日后整个修仙界恐怕没有流云宗的一席之地。” 莫南柯并不很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是这一次竟然听懂了云溪的弦外之音。他沉吟了一阵,对云溪说道“流云派并入无上宗,降派为峰,门中弟子待遇悉如无上宗内门弟子,你可愿?” 云溪愣了一下,未曾想到莫南柯会开出这样的条件。进入无上宗是每一个修仙之人的梦想,流云派的人也并不意外。进入了无上宗,不仅代表着有更加丰沛的修仙资源,有更多的机缘能够遇见天灵地宝,最重要的却是一旦进入无上宗,就相当于在修真界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六百年前曾有无上宗弟子横死,当时那个弟子只是无上宗六千内门弟子之中寻常又寻常的一名,二无上宗竟动用全宗之力诛杀那人。至此之后,整个修仙界没有敢动无上宗弟子的人。 流云派的弟子自然也是想进入无上宗的,她们是一派女流,实力本身不济,虽然和各个门派都有联姻,但是修仙之途艰难,血脉亲情尚不可信,只是联姻又能何如?然而一旦进入无上宗一切便不同了。不求她们门内弟子可以藉由无上宗的机缘攀上怎样的高峰,至少她们这些女修们不必再承担被人强掳成鼎炉或者被迫嫁人的命运。 莫南柯给出的条件不可谓是不丰厚。莫说年纪尚小,涉世未深的云溪,就是见多识广的云倾都有一瞬间的动容。 她们清楚,这是莫南柯做出的让步和补偿。按耐住脸上的欣悦,云溪说道“谢老祖。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恳请老祖允许云溪与掌门及门内姊妹商议片刻。” 莫南柯颔首,道“理应如此。” 云溪虽然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莫南柯已经确定她们不会再讨要流云珠了。将流云珠递给自家徒弟,师徒二人登上祥云,向莫南柯的府邸疾驰而去。 转三日,流云女派入无上宗,降派为峰,派中弟子皆为无上宗弟子。修仙之人莫不震惊。又三日,青霄老祖自封山门,于自居之峰闭关。同时,清宵老祖座下弟子沈淮安亦闭关。时南怀十五年。自老祖闭关之后,百事具寂,此界悉如常日。 第41章 我的徒弟就是辣么炫酷。 今天是沈淮安一百岁的生日。 按照修仙者的说法来说,一百岁,还是相当年轻的。但是正在给芯划掉】徒弟准备一百岁生日礼物的莫南柯一脸苦逼。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家徒弟的心理年龄超过自己的事实,但是尼玛心里年龄是一回事,生理年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啊好不好!!! 莫南柯清楚如今自己的这幅身体肯定是万年老妖精了,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是二十六七岁啊。实话讲,这些年在无上宗养孩子,看着沈淮安从原来的小肉球长成如今眉目温柔又含三分冷峻的青年,莫南柯却始终像是在玩一场养成日常向游戏。并不是说他对沈淮安的疼爱是虚假的,只是莫南柯总是代入感缺失。 他还保持着准时躺在床上的习惯,即使对于他来讲早就无需睡眠。睡前的一小段时间,莫南柯总会温习一下代码,手指凌空无意识的敲击,复习着那些熟悉的语法和逻辑。他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是在为回去做着准备。 至于沈淮安,正是让莫南柯为难的地方。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相偎相依又怎么可能是一句“代入感缺失”就能够抹杀的。人心非木石,更何况那个人是沈淮安,是莫南柯本就偏心于他的主角,更是莫南柯亲手养大的孩子。 莫南柯能够预见沈淮安光辉的未来,但是若真的叫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他的心里却总会有着不安。当对另一个人的关心已经成了习惯,那么哪有那么轻易割舍的可能。 虽然心里是纷乱的思绪,但莫南柯的手仍旧很稳,小心的控制着灵力的输出,另一只手将一块极品灵石碾碎,小心的撒入鼎炉之中。而后莫南柯双手开始缓缓解印,白皙的手指如同繁花一样开阖,指间偶尔会泄露出几率冰蓝色的灵力,既华丽又觉得森然。 炼器所耗费的灵力和最终的成品的品质直接成正比。这是莫南柯要送给沈淮安的百岁生日礼物,莫南柯自然是不吝灵力的。他已经炼制了整整八十一天,八十一天连绵不断又必须均匀的灵力输出几乎要掏空了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后那些汗珠沿着莫南柯的脸庞渐渐滑落,在他优美的下巴处摇摇欲坠。 这幅身子从来都是一副告绝清冷的模样,几时有过如今这样的汗流满面的狼狈。但是莫南柯却并不在意这些,他专注着手里的活计,甚至没有倒出功夫来擦一下脸上的汗水。 炼器的时间讲究叠数,少则九天,多则四十九天。而像是莫南柯这样耗费整整八十一天炼一件法器的,整个修仙界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八十一天,也的确是他的极限了。 八十年的时间,莫南柯辛苦闭关。大概是被迫接受了洪荒旧影的原因,他的心性也大幅度的提升了,心境到了,随着灵力的不断累积,他竟升了一级,如今彻底踏入了大乘期的门槛,并且直接抵达了大乘巅峰。 也就是说,莫南柯距离飞升,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了。 莫南柯本身对飞升没什么特别的欲望,所以他非但没有继续闭关积蓄灵力,反而还压制了一下自己的修为。比起飞升陌生而不知所谓的仙界,他更想要留在沈淮安的身边。毕竟如今苍山封印松动,仙魔大战在即,莫南柯作为如今修仙界实力最强的人,总不能一飞了之。如果可以,莫南柯想要看着沈淮安踏上仙途,这样的话他还能稍微安心一些。 ——万一叔哪天就穿回去了呢?要是有人欺负我家小徒弟怎么办?所以还是看着自家小徒弟更强一点才可以吧? #父爱如山# 莫南柯暗搓搓的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那些总在评论区刷屏说叔是后爹的小婊砸们怎么就没看见叔这片慈父心肠呢? 随着鼎炉内一声轻微的响声,莫南柯耗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缕灵气。收回了一直密切关注了炉内变化的神识,莫南柯轻叹一声,抬手往下巴处一抹,手背上就留下一抹湿痕。手指有些脱力之后不受控制的颤抖,饶是这样,莫南柯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鼎炉。 炉中升起了一抹紫烟,这是顶级法器出世时候的预兆。若是仔细看,那丝丝缕缕的紫烟之中还会夹杂着缕缕金色的光芒。在鼎炉打开的那一刻,炉中的法器从中飞了出来。莫南柯一路以神识监控着它的变化,可是当他亲眼看见这个法器的实物的那一刻,他也不得不赞叹它的雍容华美。 紫玉江山扇。 这是沈淮安的本命法器,是莫南柯当年炼制的江山扇的升级版本。将南山紫玉碾碎,与江山扇一同炼制九九八十一天,原本修竹所造的扇骨呈现出了一种玉一样的温润色泽。原本入手的冰凉也变成了暖玉的温软。 南山紫玉存世稀少,最主要的作用是可以凝神静气,阻碍心魔。而且它能够抵消一部分的攻击,如今这把紫玉江山扇若是在沈淮安的手里的话,至少可以抵抗住三次莫南柯的全力一击。 作为狂霸拽的男主的本命法器,紫玉江山扇自然不能只守不攻。莫南柯特意在其中加入了绝杀阵,巩固了原来的扇中的阵法,也更加毒辣。作为一个讲究五美四好的现代人,莫南柯衷心的希望自家徒弟永远没有用到绝杀阵的一天。但是作为一个在危险的修真界的最顶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莫南柯却不得不以防万一。 坐在原地打坐了片刻,莫南柯觉得自己好了许多。掐了一个去尘诀扔在自己身上,总算找回了平素白衣翩然的仙师模样。 推开了炼器房的门,莫南柯惊讶的发现,沈淮安竟然已经站在门外等候他了。如今外面这飘着细碎的雪花,而沈淮安的肩头落满了一层,显然等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沈淮安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神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眼底甚至氤氲了一层浅浅的笑意。当莫南柯推门而出的时候,他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了明亮的光彩。不顾拂去衣上雪花,沈淮安快步的凑到了莫南柯身边。 太久了。他有些贪婪的呼吸着师父身边的空气,师父特有的带着些清苦微凉的气息,一丝一缕的渗入肺腑,一寸一寸的萦绕,一点一滴的销魂。沈淮安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师父了,修仙之人动辄闭关百年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是他和师父却是第一次分离这么久。 幸而,这次闭关的结果还算是让沈淮安满意。曾经被视为废物的五灵根经够了莫南柯灌顶一般的梳理,又加上了混沌的混沌篇的完整传承,他的修为呈现爆炸一般的增长趋势。八十年而已,沈淮安竟然已经到了渡劫期,距离追上莫南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若是莫南柯用了八十年从渡劫巅峰突破到大乘巅峰已经是妖异至极,那么该怎么形容沈淮安的修为增长趋势呢?只能说,他如今的修为进度要气哭修真界的所有人。 #人生赢家的真实写照# 莫南柯在看见沈淮安的瞬间就查看了他的修为,虽然知道自己的亲儿子肯定是修为暴涨,但是等他看见沈淮安的修为之后简直就要刷屏了有木有。要不是为了保持自己高冷的人设,莫南柯简直就想要伸手揉一揉眼睛。 尼玛这不科学啊。即使莫南柯把剧情忘得差不多,他也还是记得他家男主是用了千八百年才到达渡劫的好不好?而且中间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好不好?这样一下子跳跃了好几百年的剧情……剧情君你是死了么? 好吧,就算剧情君死了。那我家徒弟说好的美人呢?说好的奇遇呢?说好的手下无数忠犬小弟呢?剧情你这个黑洞受尼玛给我把他们吐出来啊吐出来啊吐出来!!! 我家男主的修为一定是吃了激素,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么?徒弟弟你造你这样捉急的他提升修为会损失多少小弟和老婆么? 被徒弟的修为雷得外焦里嫩的莫南柯也就没有计较被自家徒弟狠狠拥进怀里的事情,他只是神情恍惚的拿出了新升级好的紫玉江山扇递给沈淮安,而后说道“这个拿去。” #叔有那么一瞬间想说“百岁诞辰快乐”肿么破?语文老师死得早木有办法# #拿什么拯救你,我脱肛的剧情?# 及时的截断脱口而出的不吉利的话,莫南柯抬手想要揉一揉沈淮安的头发。闭关之前沈淮安就已经比他高了,而如今随着修为的飞升,沈淮安虽然没有身高暴涨,但是也长了寸许,胸膛渐渐的宽阔起来,不复少年时候的些许纤弱。 莫南柯被他松松的揽在怀里,才惊觉自己再看这孩子的时候居然需要抬头了。心里一时间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是,一身白衣的仙长被同样白衣加身的青年模样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拥在怀里的景象落入旁人眼中,许或有些惊讶,但是却觉得十分般配。 沈淮安接过了莫南柯手里的扇子,手指沿着扇骨细细摩挲,感受着源自莫南柯的熟悉的灵力。他侧过头对莫南柯轻轻一笑,低声问道“师父送我这个做什么?” 曾经清朗的声音带上了一些磁性,竟让莫南柯的耳垂瞬间红了起来。 一种虚拥着他的沈淮安盯着那一抹红,不动声色的撩起莫南柯鬓边散落的一缕碎发,状似不经意一般的扫过莫南柯有一些微烫的耳垂。他做的太理所应当,就如同幼年的时候做的每一次一样。所以莫南柯并没有觉出任何异样。 却还是有些难受的,莫南柯轻轻打开了沈淮安的手,从他并不紧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说道“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沈淮安先是一愣,转而又笑了起来。将紫玉江山扇小心的收好,沈淮安将下巴搭在莫南柯的肩头,像是撒娇一样的蹭了蹭。 “谢谢师父了。”声音因为沈淮安埋在莫南柯的肩头所以有一些含糊不清。因为离得近,莫南柯却已经听到了。有些欣慰的拍了拍自己肩上的脑袋,莫南柯没有再说话。 算了,就让他靠一会儿吧。叔难得(并不)宠徒弟。 就在这个时候,许久不见的桃花精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对着沈淮安和莫南柯随意福了福身,然后说道“老祖,小公子,陈洵长老来访了啊。”莫南柯府邸中的山精散漫,尤其以桃花精这个唯一的女孩子为最,莫南柯一向不计较,沈淮安在府中长大,和那些山精也有几分情谊,也早就习以为常,故而也不会苛责。 莫南柯刚刚出关,老祖出关的消息就传遍了无上宗。这些年他和陈洵师徒不比沈淮安亲厚,但是来往也很密切。听闻陈洵来访,莫南柯也不再磨蹭,示意府中山精先行待客,莫南柯和沈淮安稍作停当,便也前往了花厅。 待到他们到达花厅的时候,陈洵已经静坐等候了。 第42章 陈洵这个人,真是又娘又壮烈。 沈淮安在花厅门口停了下来,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扇子,他轻轻对莫南柯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师父,徒儿忽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情,就不陪您面见师兄了。”沈淮安的另一只手拿出了闪着暗色流光的流云珠,莫南柯心知定然是混沌找沈淮安有事,所以也就没有强求。 冲着小徒弟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去,莫南柯转身独自一人步入了花厅。 花厅的棚顶是一块巨大的水晶,阳光投射下来的时候,地上会有斑驳的光影。陈洵背对着门口坐着,脸完全都埋在阴影里。只是……莫南柯眯起了眼睛,有阳光的映射他看得并不真切,但是他依稀看见大徒弟的头发仿佛有一些斑白了。 莫南柯心里倏忽一惊。他闭关之前,陈洵就是合体期的修为了。修为一旦到了筑基,就可以已经可以保持容颜不变了。莫说像是陈洵这样已经是合体期的老祖,就是修为较低的沈辕都能始终保持着二十多岁的容貌。而如今,陈洵竟然生了白头发?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这样的大事面前,莫南柯无法坐视不管。一向从容的仙长快步走到了陈洵面前。陈洵用长发遮住了脸颊两遍,而他额前和鬓角的头发更是已经灰白不堪了。莫南柯心下一颤,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洵骤然听见莫南柯的声音,下意识的一颤,随即便将头更深更深的埋了下去。他跪倒在莫南柯脚边,颤声说道“恭迎师尊出关。”言语一如当年,只是当年跪在陈洵身后的是无上宗的所有峰主和长老,而如今却只有陈洵一人。 而当年面若好女的陈洵长老,如今竟然头发花白了。他的脸被头发遮住,但是露出的手上的皮肤已经干瘪褶皱,再不负当年。 莫南柯看着眼前跪倒的男子,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修仙之途步步险阻,中途殒身的不在少数。莫南柯看惯了主角光环笼罩着的男主和他的小伙伴,猛然见到这样惨烈的境况,惊讶有之,更多的却是心疼。 ——到底,那是他的徒弟。虽然他们二人缘分浅薄,但是这是谁也无法抹杀的事实。 莫南柯伸手撩开了陈洵的头发,陈洵下意识的想要往后躲,却被莫南柯按住了肩膀。肩膀上的手让陈洵浑身一僵,转而不再挣扎。这是他两千多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和师尊的肢体接触,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没有了头发的遮掩的脸上更是让人心惊。原本如同春花一样极妍的面容此刻多了几道褶皱。陈洵虽然精心保养过,但是老态是藏不住的。他的步履已经蹒跚了,而他的衰老也并非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在莫南柯和沈淮安闭关以前,陈洵就显露出一点衰老的端倪来。那个时候他只是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而如今却已经是十足的七旬老者的模样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被剥夺了修仙者的特权,他的时间不再静止,而是开始转而如同每一个凡夫俗子一样流淌起来。 八十年的岁月,若非他精心保养再加之到底筋脉被灵力润泽了许多年,恐怕他撑不到莫南柯出关。 莫南柯抬起陈洵的手,将一缕灵力探入他的内府。略带着一些冰凉的灵力在陈洵的筋脉中反复游走,破开许多阻塞之后方才进入到他的内府之中。八十年未曾有灵力入体,即使是经过重重淬炼的老祖的身体也不能够保持筋脉的畅通。 陈洵的内府之后已经没有一丝灵力。在修仙界,修士的元婴一旦结成就不会消失,随着他们修为的增长,元婴会越发的凝实。而越凝实的元婴就可以使用越多的法器。譬如莫南柯自己,他的元婴穿着的就是祖龙的龙鳞炼制的护甲。而陈洵的内府之中,莫南柯的灵力游走了好几遍,却没有发现他的元婴的痕迹。 不死心的收回了灵力,莫南柯对陈洵说道“不要抵抗。”而后便抽出一缕神识探入他的内府。 修士的内府是修士最重要的身体部位。沈淮安从小长在莫南柯身边,早就习惯了莫南柯用神识侵入他的身体,随时随地的查看他的修为。而像是陈洵这种曾经修为高深而且从未被莫南柯的侵入过的身体,莫南柯只能叮嘱他不要反抗,小心伤了自己。 在陈洵愣神的空档,莫南柯的神识已经进入了陈洵的内府。陈洵的内府之内……竟没有元婴。也就是说,陈洵现在和凡人无异,自然是会衰老的。 “怎么回事!谁伤了你么?”看着曾经修为已经抵达老祖的徒弟忽然跌落云端,莫南柯简直是震怒了。他比谁都清楚,元婴没有了再重修什么的,这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如今陈洵这样的境况,谁也无力回天。 包括莫南柯自己。 陈洵低下了头去,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有些苍老的声音哽咽着却异常的悲壮。他没有回答莫南柯的问题,而是俯身跪在了莫南柯的狡辩,用额头抵着莫南柯的鞋尖,半响说不出话来。 莫南柯没有动。他隐约知晓陈洵的元婴并不是因为外物的攻击而碎裂,那样的话,无论如何陈洵的内府之中会留下痕迹的。而如今,陈洵的内府之中空荡,而内府本身却完好无损。这就说明了他的元婴极有可能是自己破碎的。 如今这副光景,陈洵用来驻颜和延寿的丹药已经吃了不少了,而那些丹药的效果也不过就是维持而已。莫南柯能做的无非就是给他找更多的效果更好的丹药,却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也就是说,陈洵会死,或早或晚,他都会死。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电光火石指间,莫南柯忽然想起,在他的笔下的男主,在文章开始之前,原本就是以“某人的唯一弟子”的身份出场的。而如今陈洵遭此一劫,难道是所谓的天道为了成全当年他随手写下的唯一么? 莫南柯是喜欢写故事的人,因为他喜欢看着那些人在他的故事里生生死死,翻云覆雨。而如今,当他身处他自己的故事,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当年草率的写下的文字到底可能酿成笔下的人物的怎样的悲剧。 陈洵膝行到莫南柯的腿边,小心翼翼的扯住了莫南柯的裤脚,然后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一些凄惨的笑意。 “洵自知天命,特来向师尊告别。这个香囊洵想要献给师尊,权作纪念。”陈洵郑重的向莫南柯跪拜三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那个香囊用的是云山雪缎,素白的雪缎上绣着错落有致的苍竹,乍一看十分大气,而若仔细看,上面的针脚细密,可见制作的它的人用足了心思。 陈洵的眼睛已经花了,在绣这个香囊的时候拆了缝,缝了拆许多回。莫南柯将那个香囊捏在手里,不知怎的就有些眉眼酸涩。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高冷的仙长是不能够哭的,那不符合人设。但是莫南柯是可以哭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就只是莫南柯。不是眼高云顶修为高深的老祖,而只是最普通的凡夫俗子。这是一场双方都可以预见的别离。莫南柯和陈洵都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莫南柯忽然想到,自己对于这个大徒弟,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可是,命运残酷到不给他任何补偿的机会。 修仙界修为最高的老祖又如何?终归有无能为力的事情的。 将陈洵送的香囊挂在腰间,莫南柯将一直匍匐在地的陈洵扶起,亲自送下了山。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祖孙,完全没能看出师徒的样子。莫南柯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如同霜雪一样清冷。只是眉眼中多了一丝波澜,那是悔恨,是不安,是愧怍。而陈洵则完全是一脸的欣然,苍老的面容中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是一副心愿得了的表情。 在山脚下,陈洵再次对莫南柯一拜,忽然说道“师尊,洵今天才知道,天道是无法违背的。”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就仿佛是随意的感叹一样。 未待莫南柯说话,陈洵便自顾自的慢慢走远了。 望着他有些伛偻的背影,莫南柯长叹一声,终于不再多言。 他回到了莫府之中,靠着栏杆静静的听了一夜雪落的声音。天道如此么?仿佛有什么东西叩击了一下他的胸膛,莫南柯在不知不觉之中居然入定了。 周遭的灵力向莫南柯涌来,莫府的长廊的温度降低了许多,而莫南柯竟仿佛浑然不觉。细雪纷纷覆上他的眉目,从他的指尖开始一寸一寸的结冰。 这样的场景竟如同许多年前青霄老祖的历时五百年的那次闭关一样。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将自己一寸一寸的冰封起来的。 感知到灵力有异的山精们都走出了房门,在看到眼前的场景的时候不由惊呼出声。他们最初的时候是被陈洵胁迫所以才留在莫府为仆的,随着陈洵的灵力尽失,他们已经可以走出莫府。只是这些年在莫南柯身边,对他们的修行也有很多好处,再加之和他们家的老祖以及小少爷都很有情谊,所以这府的山精没有一个提出说走的。 “快去找小少爷!”桃花精捂住了脱口而出的惊呼,强自镇定的差人去找沈淮安。 柳树精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了过来,摇头说道“小少爷不在房间,恐怕是随着混沌前辈练功了。”还没有说完,他就被槐树精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这不是废话么,还用去小少爷看么?小少爷要是在的话还会不在老祖身边?”槐树精呵斥出声,几个人焦急的围着莫南柯团团转。 “老祖不是刚闭关么?怎么又要闭关?”结冰的速度越发的快,周围都是浓厚的冰属性的灵力,桃花精奋力的跺脚,她站着的那块地方已经被冰覆盖了。 几个人都开始跺起脚来。 “谁知道呢,恐怕陈洵的事情让老祖有所触动,所以顿悟了吧。”他们是被陈洵捉来的,对他印象并不怎么好,如今陈洵和凡人无异,又不在此处,槐树精说话就难免放肆了起来。 就在三个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在混沌的精神空间里和混沌交谈的沈淮安忽然中指一痛,眉心的红痕也越发灼热了起来。他想也没想的就划破了空间,不顾混沌的在身后的叫喊,迅速的向莫南柯的方向奔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惊。在莫府九曲十折的回廊里,哪里还有白衣仙长的身影。他们眼前的分明是一块巨大的寒冰,沈淮安不顾那些寒冰散发出来的刺骨的寒冷,迅速的向他扑过去。 掌心覆上一层火灵力,沈淮安拼命的摩挲着寒冰的表面。剥去了寒冰表面的寒霜,沈淮安看清了冰中的情景。他家师父垂眸敛目的靠在栏杆上,面容平静得就宛若睡着了一般。 被沈淮安擦开的冰面很快又覆盖了一层白霜,最终将冰封在内的白衣仙长完全遮住。沈淮安的眸色骤然一暗。 第四十三章。天劫。 沈淮安试图融化冰封着他家师父的坚冰,但是他挫败的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使那块寒冰人融化分毫。 他的神态是可见的癫狂,在莫南柯的府邸已经服侍了许多年的山精们这个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沈淮安的眼眸之中有猩红的光芒闪动,那光芒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样,虽然黯淡不易察觉,但是一旦注意到了之后就会觉得异常的可怖。 桃花精最先注意到了沈淮安的异状,她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柳树精默默的扶了她一把,而后便不顾沈淮安可怖的神情,奋力的将他拉开。勉力躲开沈淮安挥来的灵力,柳树精大声冲着沈淮安喊道“小公子稍安勿躁,老祖应该只是顿悟了所以灵力外泄,这是好事啊,说明老祖又要突破了。” 闻言沈淮安的动作微微一顿,却还是固执的往冰封着莫南柯的那块寒冰凑去。他身怀水灵根,但是莫南柯散发出来的那些冰属性的水灵力仍旧让她不好受。沈淮安在莫南柯的身边坐定,不多时候,他的眉眼也覆上了一层白霜。 在他怀中的流云珠散发出了柔柔的金光,从沈淮安的腰间的锦囊里飘了出来。魔府中的山精已经见过他许多回了,所以这个时候也并不惊诧。金色的流云珠绕着冰封着莫南柯的冰块绕了几圈,似乎在仔细的确定着什么。 半响之后,珠子里传来了他有些焦急的声音。 “喂喂喂,我说沈小子啊,你快别傻坐着了,你家师父这是要升了!!!!” 他在定魂珠里温养这些年,魂魄越发的凝实。对于魔府的这些低等的山精来说,他们看不出混沌的魂魄到底怎样。唯一能够感知的就是……老前辈的嗓门好像越来越大了。 升了。升了?! 一直处于蒙圈状态的桃花精浑身一个机灵,提起裙角就急匆匆的往外跑。 槐树精只觉得一阵香风刮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了桃花精粉红的裙角了。不明所以的槐树精也紧跟着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大喊“夕娘!夕娘你等等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老祖要生了,我去准备热水。”名唤夕娘的桃树精回头对槐树精喊道,然后就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槐树精半响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而柳树精已经一脸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虽然也知道如今不该是笑的时候,但是方才混沌前辈的那句“你师父要升了”的确怎么听都像是“你媳妇儿要生了。” 飞升总比走火入魔好,心下稍安的柳树精也就没有责怪桃花精和槐树精的胡闹,转而对沈淮安说道“小公子,老祖要飞升仙界这是好事,只是飞升凶险,而老祖如今又是这幅光景,你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对对对,你家师父这次不是平常的天劫,而是九转天雷劫,过了就直接飞升天界的。你可得为他好好准备。”混沌飞回了沈淮安的怀里,并且不忘叮嘱他要准备的东西。混沌生玉洪荒,其实也没有渡劫的经历。对于渡劫,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总是聊有胜无。 老祖渡劫非同小可,沈淮安本也没有打算避人,所以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掌门特意开启了无上宗的大秘境,为老祖渡劫提供了最安稳的场所。至于沈淮安需要的那些灵符和灵石,更是源源不断的向大秘境处输送过来。 沈淮安独自准备着帮助莫南柯渡劫的阵法,朱砂笔一笔一笔的勾勒,不时在阵中填上灵石或者贴上灵符。巨大的阵法是无上宗的藏书中看到的,七千七百七十七笔,一笔也不容错。三千三百三十三块灵石,属性错综复杂,却一块也不能放错。 这样巨大的阵法相传是此间第一位飞升的韩青老祖飞升时候所用,当时为他布阵的是他门下的三十位门徒。而如今,同样是飞升,为莫南柯布阵的却只有沈淮安一人。凡是和师父有关的事情,沈淮安并不敢假与人手。 沈淮安被放在了正中间。阵法散发出的几股灵力在他周遭萦绕,驱散了冰块外面的那一层白霜,使得整块冰块都变得玲珑剔透起来。莫南柯自始至终都是眉眼低垂的,沈淮安偶尔会停手拂上他的眉眼。 将整块寒冰抱在怀里,沈淮安低声呢喃“师父,你要等一等淮安,淮安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顾寒冷的将侧脸贴上寒冰的表面,沈淮安状似无意的用唇轻轻擦过莫南柯嘴唇的位置。里面的人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但是却已经让沈淮安觉得满足了。在幽静的秘境之中,只有他和师父两人,沈淮安忽然觉得,就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哪怕沧海桑田也没有什么不好。 沈淮安艰难的为莫南柯的渡劫做着准备,他不眠不休的勾勒着阵法,强压下心里许多迷乱的情绪。而沈淮安眼中偶尔闪过的猩红更是让混沌担心的。 混沌操控着流云珠从沈淮安的锦囊之中飘了出来,沈淮安只当他无聊了,所以也并没有理会。混沌在半空中盯着沈淮安的一举一动,忽然开口说道“喂,我说沈小子,你家师父不对劲你知道么?” 沈淮安蘸着朱砂的笔一顿,而后又缓缓的勾勒起来。“哪里不对?”他的声音很平静,几乎听不出声音里的颤抖。 可是,也只是几乎而已。 混沌绕着沈淮安和莫南柯飞了几圈,继续说道“当初让你学混沌篇的功法,条件就是告诉你你家师父的秘密对吧?”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约定。 沈淮安抿了抿唇。他们当初做了约定,沈淮安功成之日,混沌就将莫南柯的秘密和盘托出。当初他们这样约定,沈淮安心知这是混沌给自己的诱饵,却也无可奈何。练了混沌篇之后他就发现了,混沌篇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攻成,这部功法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估计混沌自己都不知道。 而如今他已经到了渡劫期的境界,虽然也算有所成就,但是绝对谈不上功成。 混沌看沈淮安不说话,沉吟了半响,忽然从珠子之中钻了出来。和最初的时候的老者形象不同,不必再伪装的混沌活脱脱是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当初他化作老者,不过是为了唬人罢了。 他的嗓音恢复了少年特有的清脆,却还是过老成的迈着八字步绕着莫南柯走了两圈,而后才说道“如今你已经练了我的功法,知晓了他的好处,也就不怕你半途而废。那么你师父的秘密什么的,告诉你也无妨。” 沈淮安没有说话,却放下了手中的笔。 混沌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子,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后方才说道“我这么说你别害怕啊。你家师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灵魂年轻……不,可以说,他的灵魂年幼得很。就跟你如今这副身体差不多大吧。” 寂静的秘境之中明显听见了沈淮安骤然错乱了的呼吸声,他盯着冰中的莫南柯,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快想明白了他想问什么,混沌冲着沈淮安摆了摆手,继续解释道“你放心你放心,你家师父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没换过芯子。” 听到这句话,沈淮安骤然平静了下来。拿起放才放下的笔继续画着阵法,他难得的说了很大一段话。 “我知道,我家师父和别人很不一样。他不像是一般的修士,甚至并不像个修士。”说道这里,沈淮安轻笑出生“哪有修士会那样在意一个资质那么差的小孩子呢?师父对我好,从来都不是因为我的资质怎样,修为又怎样。” “就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一起,所以师父才会对我那么好的。在师父心里,我就是沈淮安,不是别的什么身份。” “一开始就向我伸出了手,所以就不该先收回去不是么?” …… 沈淮安魔怔了一般的絮叨了许久,混沌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最终,他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师父的这幅壳子就好像这么等了他很多年,在他来之前,那副壳子自己取得了高深的修为,甚至创建了门派,却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不觉得奇怪么?” 沈淮安心念一动,有一些东西飞快的在他心底掠过,但是最终他没有说话。 混沌看着沈淮安抿紧的嘴唇,无奈的耸了耸肩,最终钻回了珠子之中。如今他形态尚不稳固,并不能持续太久的人形。 三日之后,沈淮安的大阵已成。 老祖渡劫对于无上宗来说是大事,虽然事关重大,但是也无需兴师动众。人多有失,掌门亲自将人筛了又筛,最终选定了七人随他步入大秘境之中,观看老祖渡劫飞升。这七个人都是无上宗的长老,那些峰主和小弟子并没有进入秘境的资格。 他们守了莫南柯一夜。到了第三天的天光乍破之时,第一缕阳光照在沈淮安布下的大阵之中,整个大阵都散发出一阵五彩的光芒。而一直在阵中间的寒冰忽然散发出一阵让人胆寒的碎裂声音。 寒冰骤破,白衣的仙长站在了繁复的阵中。三日的冰封让他的眉眼更加清冷,本就浅淡的眼眸几乎变为银色,被他的眸光扫到的人无不脊背窜上一阵凉气。 莫南柯还不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只是,如今的他比仙人更加高绝。 沈淮安亲手布下的阵法阻隔了外面的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他站在原地,眼睛分秒不离的看着莫南柯。而莫南柯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将目光轻轻的和沈淮安对上。在他的眼中,沉淀了许多的情绪。但是当他对上沈淮安的时候,莫南柯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将要飞升的喜悦。 莫南柯的眼中,分明是不放心和愧怍。 沈淮安的心就像是被谁狠狠的揉了一把。眉眼骤然酸涩,他明明是想要哭的,却硬生生的对莫南柯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知道他留不住师父飞升的脚步的,但是他也自信不会让师父等许久。宽慰似的对莫南柯笑了笑。沈淮安的笑容从来都是以温暖人心著称的,但是这一次,他笑起来却仿佛比哭还难看。 两个人有许多的话要说,但是却已经不容他们说太多了。方才泻下几缕天光的天空骤然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仿佛一道狰狞的伤口。而从那道伤口之中,一道人腰粗的雷夹杂着不祥的紫色,冲着莫南柯兜头劈下! 沈淮安的瞳孔骤然一缩,却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掌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动,不能凑到师父身边帮忙。天劫是对即将飞升的修士的最后考验,必须自己度过,一旦有旁人相助,天劫就会成倍的劈下。 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两个人飞灰湮灭之时! 第四十四章。人间徒留骨玲珑。 天雷连缀而下,很快就将莫南柯笼罩其中。他有很多话想对沈淮安说,但是如今他什么也来不及说了。没有人知道老祖如果渡劫失败了会是什么下场,因为迄今为止,飞升的五位老祖之中,还没有失败的人。 莫南柯自然也不知道,他甚至是第一次应对这种阵仗的雷劫。这场雷劫过后他会何如,就连亲笔构建这个世界的莫南柯都不知道。对于渡劫,莫南柯毫无经验可循。但是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写过男主渡劫的。 飞升雷劫,为九转天雷劫,一共九道,应劫的难度一次递增。渡劫之后还附赠一缕天地之气,塑造仙骨,脱了凡胎的修士也就得了仙骨之后也就坐地飞升了。 第一道九转天雷毫无征兆的落下。 轰隆一声,莫南柯所处的大阵的三千三百三十三道灵符都燃为飞灰。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道雷劫没有给莫南柯任何喘息的机会的落了下来。 第二道天雷。七千七百七十七块灵石碎裂。 第三道天雷。沈淮安仔细勾勒的朱砂大阵燃起熊熊业火,最终成为地上焦黑的痕迹。 沈淮安的指甲陷入了掌心之中,在他雪白的袖口留下了细碎的红痕。他不是没有见过人度飞升雷劫的。如今他家师父渡劫的情景,说不出来什么不对,却让他隐隐不安。抛开那个世界的自己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运道不谈,正常的雷劫会这样连续不断么? 一道一道的天雷降下,根本没有一丝停滞。况且,沈淮安静静的数着天雷的数量。当年的小道士渡劫的时候,他划下的大阵可是为了他挡了足足四道天雷的,如今他的灵力和小道士当年只差微末,况且有无上宗全宗财力的支撑,灵符和灵石都是源源不断,没有道理只能挡下三道天劫的。 大阵已破,第四道雷劫莫南柯只能自己抵挡! 近乎本能的运起周身的灵力,莫南柯双手解印,一朵透明的莲花由他掌心飘出。小小的莲花越来越大,最终笼罩在莫南柯的头顶。莫南柯旋即盘膝而坐,双手翻飞,连绵浩荡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那朵透明的莲花之中。 第四道雷劫被莫南柯掌心的莲花挡下。那朵莲花颤了颤,牢牢的将莫南柯的周身护住。众人见此情形,都隐约松了一口气。 第五道。 第六道。 第七道。 第八道。 莫南柯的灵力催生出来的莲花为他足足挡住了五道天劫。 只剩下了最后一道天劫了。莫南柯此刻只觉得有些微微的脱力,最后一道天雷虽然是整个九转天雷劫之中最强的一道,但是莫南柯自信自己可以接下。 ——他并非是托大,只是自己身体的状况自己还算知晓。虽然莫南柯没有许多对敌的经验,但是修行也有几百年了,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他还是知道的。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 莫南柯正打算应劫,却恍然被拉入了一片虚茫之中。冥冥之中,他恍惚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声音问他“天道不可违抗,你可信服?” 莫南柯皱了皱眉,当初他写《莫怨天》的时候,原本就是写一个逆天改命的故事。不逆天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某点文作家?顺应天道的只能是炮灰啊喂。 “不信。”男子的声音清冷,如同冷泉坠地。身外是轰鸣的雷声,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顽固竖子!”那个声音仿佛冷哼一声,咒骂了一句,而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天陈洵拜别他的时候的轻轻叹息。 陈洵说,师父,我今天才知道,天道是不能违背的。 对于陈洵的说法莫南柯并不认同,但是不知道怎的,陈洵的声音就这样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响起的。莫南柯自己都觉得莫名,他和陈洵虽然有几分情谊,但是在这样焦灼的时刻,他是不该响起他的。 若是非要响起一个人,莫南柯毫不怀疑自己会想起沈淮安。毕竟如今他让人措手不及的飞升,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个孩子。 天道是不能违背的。 仿佛有人想将这句话硬生生的塞进莫南柯的脑海中。他心里不耐烦得厉害,想也没想的从内府之中抽出了自己的月华剑,向着天雷落下的方向狠狠一划。 第九道天劫直接击中了莫南柯的月华剑,剑身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痕,但是却并没有断裂。因为月华剑是莫南柯的本命法器,所以月华剑有些许损坏的时候,莫南柯也觉得肺腑受到了冲击,喉咙泛起了一点腥甜。 只是,这九道雷劫,莫南柯终归是渡过了。 无上宗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老祖即将飞升的欣悦。他们一齐抬头遥望着远方,等待远方飘来一朵祥云,渡老祖入仙界。 沈淮安几乎是瘫软在地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方才他有多害怕。就是许多年前他亲眼看着“自己”渡劫的时候,他都未曾有过这样的紧张。可是如今渡劫的是他家师父,他可以粉身碎骨,可是他家师父不容有失。 天边如同众人所期待的一样的飘来了一朵云。 “哎?祥云是黑色的么?不应该是金色的?”一个长老眯起了眼睛,看着远方压城而来的黑云不由惊呼出声。 “瞎说,祥云哪有……”黑的。另一位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将没有说完的话压了下去。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远方飘来的哪里是什么祥云,分明就是另一朵劫云! 沈淮安的瞳孔骤然收缩,未来得及多想,他拼命的向莫南柯冲去。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师父独自一人面对那道未知的雷劫。更何况是在师父已经力竭而周遭又没有什么防护的阵法或法器的时候。 可是,来不及了。 仿佛感觉到了沈淮安想要奔来的意愿,那朵雷劫以众人不能想象的速度迅速的来到了莫南柯的头顶,然后,数十道碗口粗的雷一齐向莫南柯劈下。 当那阵雷光渐渐散去的时候,莫南柯盘坐在原地,嘴角的鲜血洒在胸前的白衣上,束起的发丝也都散落在脸庞两侧,白衣的仙长骤然显得有些狼狈。 沈淮安顾不得太多,猛然向莫南柯奔去。 那朵危险的劫云仍旧盘桓在莫南柯头顶,就在沈淮安即将奔到莫南柯的身边的时候,忽然一道天雷劈在了他的脚边,就在沈淮安跃起躲闪那道天雷的空档,第二阵数十道天雷呈围剿之势将莫南柯罩在了中间。 “滚回去。” 在轰鸣的雷声中,沈淮安听见了自家师父的怒吼。莫南柯一向纵着他,从小到大,一句硬话也不肯对他说。可是这一次,莫南柯是真的生气了。 他总是觉得,自家徒弟既然是男主,那就应该按部就班的踏上辉煌的人生。为旁人犯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要在有足够的主角光环的保护下才可以。如今这阵天雷实在诡异,根本就不在莫南柯写下的剧情之中,他家徒弟身为堂堂男主,又怎么可以以身犯险? 只是,的确是很窝心的。 #还算叔没白疼他嘤嘤嘤,忽然觉得养成好成功肿么破?# 沈淮安一向是听话的,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依莫南柯的话退回到安全的范围内。 在劫云笼罩的范围内,沈淮安艰难的躲避着零散的天雷,一寸一寸的向莫南柯挪近。 第二阵雷劫比第一阵雷劫持续的时间更长,当雷劫稍稍散去的时候,莫南柯的脸上已经血色褪尽。长及腰臀的发丝不负平日的柔顺黑亮,而是发尾带着些微的枯黄卷曲。莫南柯的白衣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不仅仅是他吐出的血,还有从他的四肢渗出的血珠。 虽然有白衣的遮掩,但是沈淮安还是看见了自家师父如今的状况到底有多糟糕。莫南柯的四肢的皮肤被雷劈得寸寸皲裂,裂开无数细小的口子,正在往外渗着鲜血。 “我说让你滚回去啊。”莫南柯的声音已经嘶哑,他喝出这声,竟然宛若泣血一般。“滚啊!” 最后的嘶吼湮灭在一阵雷声之中,沈淮安毫不犹豫的向莫南柯扑了过去。已经有几道雷打在了他背部,肺腑震荡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理会这么多。 光洁的掌心银光闪过,而后又消失了痕迹。沈淮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达师父身边的了,他只是紧紧的抱住了那道白影,仿佛不这样,他就要永远失去师父了一样。 第三阵雷劫,近在咫尺! 莫南柯叹息一声,在雷落下的瞬息仔细端详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傻子。”一声低低的声音洒在沈淮安的耳边。那声音很轻很轻,却让沈淮安几乎哭了出来。 是啊,他是傻子。他以前总是傻傻的想着来日方长,却忘了修仙之途人祸无常,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殒身,哪里又真的有什么来日方长。 可是,最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总归师父在哪里,他陪着师父就是。 感觉到沈淮安在自己鬓边的磨蹭,莫南柯的眼中流淌出一点柔情,却更多了一抹坚定。他仰起头看着从天而落的雷劫,猛然抱着沈淮安转了一个身。他的身材并不宏伟,甚至沈淮安这个他从小养大的孩子都比他高上许多。但是这个时候,面对兜头而下的云雷,莫南柯并不强壮的身躯却将沈淮安护了严实。 全身的灵力都灌向了四肢和腰背,莫南柯没有留下一点灵力保护自己的内府。已经渡过九转天雷劫的修士以自身为法器,为他身下的人筑起了一道屏障。当背部的皮肉接触到雷劫的一瞬间,莫南柯就开始为自己的选择庆幸。 他渡不过这道劫。不说刚渡过九转天雷劫的自己,就是全胜时期的自己亦抗不过天道的全力一击。这阵雷劫不是对修士的最后考验,而是分明要碾杀异端。那样的手段,分明就是不留一丝余地。 他渡不过这道劫,却幸而选择了放弃。自己的飞灰湮灭已经不能抑止,但是至少,已经抗过了九转天雷的身躯可以化为最坚实的屏障,护自己身下的人安然无恙。 最后印在沈淮安眼底的,是莫南柯模糊的笑脸。他唇边还带着鲜血,却在对着自己笑。那样的笑太欣慰,太求仁得仁,太心满意足。 也太……不!可!原!谅! 沈淮安是亲眼看见师父在自己怀中化为点点灵光的。那些冰蓝色的光点似乎不舍的在沈淮安身边萦绕了一阵,然后就消散在天地之中。 有一条玲珑骨被这团光点萦绕着,然后缓缓的落入了沈淮安的掌心。玲珑骨即为脊骨,沈淮安缓缓的收拢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够感受掌心熟悉的温度。经过了雷劫淬炼的玲珑骨异常的坚硬,一节一节的随着沈淮安掌心的收拢而咯得他生疼。 他缓缓的摩挲着掌心的玲珑骨,突出的骨头划破他的手掌,沈淮安却浑然不觉。 而那条玲珑骨仿佛还残存着主人最后的温存一样,发觉自己划破了沈淮安的手掌,便闪过一阵蓝光,而后沈淮安掌心的玲珑骨便变得圆润光滑。 沈淮安单膝跪在地上,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却忽然从左眼留下一滴血泪。头顶的发冠忽然碎裂,沈淮安的一头长发无风自飘荡起来,在众人的惊呼之中,他原本乌亮的一头长发寸寸变白。 竟然是,一瞬白头。 他将头深深的埋在掌心,用脸细细的摩挲着那条玲珑骨。半响之后,他抬起头来,眼珠中竟然是一片猩红。 他注视着阵旁的一堆黑灰,出声问道“那是什么?” 长老们已经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呆了,一时之间竟然无人答话。沈淮安脸上已经寻不见当年的半分温柔——已经失去了全世界,他凭什么再对这个世界温柔? “我再问一遍,那是什么?”沈淮安的声音叩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骤然一抖。 年纪最长的长老站了出来,勉力说道“这是陈洵长老的……遗骸。他在方才老祖渡劫的时候扑倒雷中,已经随老祖去了。” 沈淮安挑了挑眉,抬手扬起一阵狂风,将那堆黑灰远远的吹走。不理会后面那些人脸上惊诧而悲伤的神情,沈淮安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残骨。 “谁允许他生殉师父的。他没那个资格。” 白色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秘境之中。 八十年时间,云溪已经从原来的小姑娘成长成了一峰之主。流云派的人在无上宗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她对莫南柯很是感恩。而自从陈洵修为出了岔子,沈辕便也就接管了他的无为峰,成了新的无为峰峰主。 全宗只有长老有资格去观看老祖渡劫,他们这些峰主只能在宗门之中静待。沈辕和云溪算是有一段前缘,在和流云派成了自家师姐师妹之后,沈辕对她很是照抚。在无上宗这样重大的日子里,沈辕邀云溪来无为峰饮茶,两人共同等待。 本是一件欢喜的事情,云溪却不知怎的都觉得心神不宁。本是在和沈辕对坐饮茶,云溪手边的薄胎杯却忽然碎裂,它愣愣的看着手边的碎片,半响才缓缓对沈辕说道“老祖……陨落了。” 沈辕骤然一惊,还不待他说什么,远方就传来了一阵哀声。沈辕直觉眼前一黑,和云溪对视一眼,两个人倏忽都落下泪来。 第四十五章。缘说因果【陈洵番外】 沈淮安和沈辕两兄弟是无上宗建宗的万年之中仅有的没有为陨落的师父树牌位的两人。 沈淮安自从莫南柯陨落之后消失了整整一百年,无上宗之中早就定下规矩,但凡陨落的修士,牌位只能由他的徒弟亲自立,没有徒弟的就统一将骸骨投入无上宗的怀渊,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走,不留丝毫牵挂。 青霄老祖自然是有徒弟,可是他的大徒弟已经随他一道陨落,他的小徒弟又不知所踪,纵观整个无上宗乃至修仙界,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为他竖一块牌位。可叹青霄老祖一世高绝,死后却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而沈辕不为他的师父竖牌位的事情让他遭受了许多诟病,直到后来他接管了无上宗,成为无上宗掌门之后,仍有人用这件事情戳他的脊梁骨。 沈辕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对任何人解释。 无上宗的掌门原本是摆设一样的存在,因为有老祖在上头镇着,旁人并不敢造次。当无上宗的青霄老祖陨落,而刚刚跨上渡劫边缘的沈淮安也随之一并消失之后,也曾有人公然对无上宗进行了挑衅。 对于在无上宗宗门之外叫嚣的人,无上宗一向是不理的。这样的纵容也导致了挑衅行为的愈演愈烈,直至有一天,有人踏入了无上宗的山门半步。虽然仅仅是半步,但是那人却被从天而降的沈辕击碎了灵根,扔下了山去。 沈辕将长刀一横,对着山下聚集的人说道“你们欺我无上宗无人?我无上宗可不是攥着老祖的衣带而崛起的门派。”态度嚣张,一如当年。 这个时候众人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区区门派的长老的弟子,如今已经是渡劫修为了。经此一役,沈辕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无上宗的代理掌门,而原来的掌门则因为观看老祖渡劫失败而受到了震动,连忙闭关调理修为去了。 云溪依旧是流云峰的峰主。无上宗的人对待流云峰的女流们一向宽厚,并没有因为老祖的陨落而有丝毫的改变。只是云溪偶尔会来找沈辕坐一坐,因为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除了彼此,还有谁能够分享这份难过。 ——从一开始,莫南柯对于他们来说就不仅仅是无上宗的青霄老祖那么简单。 对于沈辕来说,他更像是莫南柯的徒弟,谈不上是入门弟子吧,至少也算个记名弟子了。他从小和沈淮安打到大,在修为方面,莫南柯点拨了他不少。莫南柯对待沈辕虽然没有对待沈淮安一样的尽心和热络,但是在沈辕孤独的童年里,莫南柯已经算是宽厚的长辈了。 而更让他难过的是自莫南柯陨落之后便没有了消息的沈淮安。在当日去观看老祖渡劫的长老们的口述里,沈辕知道了沈淮安一日白头,眼滴血泪的惨烈情形。他没有在当场目睹那样的场景,但是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想象得到。 毕竟,他是和沈淮安一道长大的,纵使内心并不细腻,但是旁观者清,很多事情他都能看得出端倪。自己的那个弟弟,对于他自己的师父绝对不是什么师徒之情。当然,也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更彻底的相随。和师父一直一直在一起,这是沈淮安的执念,一直浅浅的蛰伏在他的眼底,呼之欲出。 而对于云溪来说,沈淮安和莫南柯都对她有恩,对整个流云女派都有恩。无论怎么说,当年沈淮安一行人救了她的姓名,而青霄老祖拯救了整个流云派中人的命运。云溪的父亲已经年迈了,修为再不得存进。而哪怕她的父亲正当年,也无法回转整个修真界将流云派视作鼎炉门派的局面。 而莫南柯能。对于他来说,只是三言两语而已,却挽救了不知道多少云溪的姐妹们的姓名。这份恩情,上至云溪,下至整个流云女派都感念在心。当她们听见无上宗的青霄老祖陨落之后,云溪下令无上宗上下为青霄老祖守孝十年,十年中禁鲜衣艳服,禁合籍双修,禁歌舞诗酒。 云溪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可是徒劳无功的。 她这些年一直潜心修炼,深入简出。偶尔会出门来到无上宗的无为峰找沈辕喝茶,喝茶的时候也会劝一劝沈辕。 云溪并不清楚陈洵做过什么让沈辕怨怼至此的事情,但是相识一场,前缘纷乱,她总不忍心坐视沈辕被人诟病。当沈辕不敬师长的传言喧嚣直上的时候,云溪难免是要多说几句的。恰逢流云峰的流云仙茶刚刚炒熟,云溪便索性邀请沈辕来流云峰坐一坐。无上宗的选徒大典刚过,也没有太多杂事,沈辕便随着云溪上了流云峰。 流云峰上的香烟袅袅,所见的小弟子全都是青衣素服,却没有一个人穿白衣的。自从青霄老祖陨落之后,白衣彻底的成了无上宗的忌讳。 沈辕随着引路的小弟子来到了流云峰的茶室,茶室中熏着上好的小篆香,闻之直觉唇齿微甜,肺腑轻盈。而云溪已经净好了手,垂眉敛目的将圆滚滚的茶叶珠投入了微微沸腾的碧水之中。 茶香并不浓烈。最开始的时候,它只是浅浅的氤氲在一片熏香的甜蜜之中,渐渐的随着水温的升高,它才方显露出一点清苦的端倪。待到壶中的滚水翻腾,云溪素手一抖,便将玄铁铸就的铁壶拎起,碧色的茶汤轻轻点在如豆的杯中。 寒泪珠,这道茶奇香无比,却自带三分苦涩。唯有忍了那苦涩,方才能品出些许绵长悠远的回甘。云溪原本不爱这个,但是年岁渐长,竟也品出几分趣味来。 将茶杯轻轻推到沈辕面前,云溪自端一杯,细细品味起来。 这是流云峰的一个很寻常的下午,无上宗的掌门和流云峰的峰主对坐饮茶,无需佐茶的玩意,那染上了三分苦涩和七分清凉的水就足矣他们消磨一个下午。 对于修仙的人来说,最富裕的,恐怕就是时间了。 茶过了第二铺,云溪方才缓缓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距离老祖陨落竟然已经过了好几十年了。” 沈辕喝茶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将满杯的茶水慢慢放下。他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溢满痛苦的眉眼,半响之后才瓮声瓮气的说道“是啊,好几十年了。但是云溪,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当年老祖府邸之中的场景。” “那个时候我和淮安才那么高吧”沈辕伸手比划了一下,他比划的高度才到成年男子的腰间。 “那个时候我们总是在试仙台上比划,他要是输了的话,一定会跑去和老祖撒娇的。”喝到嘴里的茶不知怎的变得更苦,沈辕苦笑一下,继续说道“那小子,赢了也还是会跑去老祖身边蹭歪的,最不要脸。” 云溪静静的听着。沈辕有的时候会给她讲他们小的时候的故事。说来也是可怜,这些年沈辕成了无上宗的代理掌门,身边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来找云溪念叨念叨,云溪也不接话,就是静静的听着。 沈辕絮叨了许久,直到壶中的茶都被冲泡得没有了滋味。云溪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叹息了一声,方才说道“这些话也是老生常谈了,说到底,你为人弟子的,不该一块牌位也不给陈洵长老。” 沈辕喝的是茶,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分明喝的是陈年的老酒。前尘和往事让他熏熏然的醉着,惟愿长梦不愿醒。 云溪的话已经说过许多遍了,沈辕对于这件事情一向不多解释,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他就忽然一股无名之火涌上了心头。 “他算什么师父,哪陪享受我们无上宗的供奉?!!!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老祖也不会陨落的。” 这些年沈辕处理着宗门的大小事务,曾经狂放不羁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可是这回,他声音中的悲愤根本就掩饰不住。或者说,那是陈年的愤慨一点一滴的累积,最终忽然爆发了出来。 云溪一惊,惊讶的看着沈辕。半响之后,她收敛了脸上的平淡神色,疾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祖陨落难道有蹊跷?!” 沈辕的嘴角勾起一分冷笑,神情更加愤慨和厌恶,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掩藏的秘密对云溪低声道来。 “老祖陨落之时,他扑进了劫云里,你当他是什么心思?他分明是想跟老祖共死的。”沈辕用尽力气克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可是周遭散发出的真气还是让云溪的茶具全都碎裂。“他怎么知道老祖一定会死?” 云溪的脸色一冷,半响之后才恨声说道“陈洵知道老祖会死?”到了如今的光景,她也不唤什么陈洵长老了。若是老祖的陨落真的和陈洵有关系,云溪哪怕是一介女流,也恨不得让将他碎尸万段。 “知道,他当然知道。”沈辕嘴角的嘲讽更深。他起身拂过衣袖,背手而立,“当年我收拾他的遗物,发现了他的一本手札。手札里写满了这些年他对老祖的龌龊心思。” “龌龊心思?”云溪一声惊呼,连忙用素帕掩住了自己的嘴。陈洵固然无所谓,但是老祖的声名不容玷污。 沈辕点了点头,“他当年修为停滞,老祖好心赐药。老祖赐的药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他肯细心调养,巩固心境,也不至于落得后来日渐衰老的地步。他吃了药之后没有闭关巩固修为,反而处处想着谋害淮安。记得当年我收了魔气刺了淮安的那一剑么?那个时候我耳边就只剩下一个人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什么的。” 云溪是被当做一派掌门教养出来的女子,见识远比一般的修士宽广。当她听见沈辕这样说的时候,只是沉死了片刻,就忽然想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父亲曾经教给自己的一样东西。 “陈洵对你用了言灵蛊?”云溪有些惊骇的问道。 沈辕抿了抿唇,默认了云溪的说法,而后继续补充道“他在手札里写自己用一条灵根蓄养了言灵蛊。当年淮安才多大啊?三岁的孩子赖在老祖身边,陈洵就起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处之而后快。他特地上我家将我收入门下,就是为了种植言灵蛊,也就是为了当年的那一剑。为了那一剑,他连最自己宝贝的老祖赠给他的霜华剑都借给了我。” “拼着毁一条灵根养一个用过一次就废的玩意?陈洵难不成是个傻的?” 沈辕的笑意更冷,“算计我也就罢了,到底还有几分师徒情分。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时间开始流淌之后,竟然是打算拉上老祖共死的。” 握紧了手掌,沈辕狠狠的握拳砸在了桌上。他的胸膛激烈的起伏,仿佛忍受极大的愤怒和悲哀。云溪浑身都是颤抖,她能够接受老祖陨落于天道的不容,却无法接受老祖那样的人物,却被人卑鄙的算计而死。 “九转天雷劫之后的雷,根本就是灭魔雷。老祖是替整个魔族挡了天雷!”沈辕的话在云溪耳边炸响,一时间云溪都有些愣住了。这些年魔族肆虐,苍山的结界本就是岌岌可危。老祖的修为最是清正,她实在想不通,老祖是怎么和魔族扯上关系的。 “陈洵的手札里仔细写了他给老祖的那个香囊的来历。那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香粉,而是掺了雷引的魔族的骨灰。”说完沈辕卡呢云溪一眼,冲她问道“你还记得当年掳走你的那个魔物么?” “昔照?”被劫掠的经历对于云溪来说就像一场梦魇,这些年她都无法忘记。 沈辕点了点头,“其实他不是昔照,而是我的表兄沈楠。当初我和沈楠欺负淮安,被老祖看见,老祖将他击飞过。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也不知怎的他就入了魔瘴,最后投靠了魔族,成了不人不魔的玩意。” 不知道还有这段往事,云溪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个骨灰是昔照的?” 沈辕点了点头。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祖的时候场景,那是自己顺风顺水的人生之中第一次哭的那样狼狈。可是至今再想起,只觉得自己当初太过混账。他从没有想过,当年同样的经历竟然会成为自己那个表兄心中难以抹去的仇恨,让他宁可毁了自己的人生也要拉着老祖下地狱。 错综复杂的讯息让云溪一晌无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很痛心。时间过了许久,她渐渐也能接受老祖陨落的事实了,可是,她宁可相信老祖是陨落于天妒英才,也不愿相信这背后原来有这么多龌龊。 沈辕回过了身,脸上竟然已经满是泪痕。 他的笑容有些讽刺,声音也像是掺了寒冰的样子。他说“可笑的是,就连这个师徒的名分,都是陈洵杀了自己的父亲才为自己谋算来的啊。” 沈辕抖了抖从空间戒指中拿出的手札,翻到了开篇的那一页。 那一页上,正写着他如何费尽心机的骗自己的父亲进入了老祖渡劫的地点,有是如何故意将父亲推入老祖的劫云之中。 最终,他成功的拜入了老祖门下,成为青霄老祖的首徒——踩着他父亲的鲜血和自己刻意流出的眼泪,博取老祖的一次垂怜。 云溪看完之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半响之后,她才说道“这样的人,的确不配在无上宗拥有牌位。平白的脏了老祖亲手建立起来的地方。” 沈辕望着远山连绵的积雪,缓缓的饮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旧事重提,因缘际会,到底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只是,他们这些被留下的人,或许才是最悲哀的吧。 第四十六章。莫怨天是肿么一回事?!! 无上宗的山脚下的留仙镇上,有一日大雪纷纷,有居民忽然看见一道黑影急速闪过,那黑影怀中仿佛抱着什么。他在留仙镇的镇口停留,将滑落的白裘又仔细的掩好,方才继续前行。到了留仙镇,他就没有驾云飞行,而是抱着怀里的东西,一步一步的向无上宗的方向走去。 这道黑影的形色匆匆,但是镇中的居民偶然之间还是看清了那人眼底的狠戾,那种仇视全世界的淡漠眼神让周遭的人都倏忽一惊。近来魔族肆虐,村中的老少草木皆兵,何况这人面容俊俏,却是一头发白,妖异得近乎魔物。 镇中的居民慌忙避让,有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眼珠子一转,慌忙就跑到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那里,断断续续的禀报着这个情况。 “太公太公,镇子里来了一个怪人。”太公是村里人对老人统一的称呼,所谓的太公,如今已经是两百多岁的老人了,若是真的论起来,且不知道比他们要年长多少辈分。太公不算是修士,但是机缘巧合得到过无上宗修士的点拨,虽然在修仙一途上没有什么大机缘,但是寿岁要比常人长上许多。 被称作是太公的老者已经眉须皆白,他在冬日难得的暖阳下懒洋洋的打着盹儿,听见少年急切的声音,也只是缓缓的抬了抬眼皮,悠悠的问道“什么怪人把你吓成这幅德行,猴孩儿没个稳妥劲儿。” “我……哎,我也说不清楚,太公您还是去跟我看一看吧,我觉得他像是魔族。”少年缓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描述不太清楚,索性就扶起了太公,往方才那人出现的地方走了过去。 太公虽然寿命绵长,但是到底老了,即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搀扶着,他的速度也并不快。幸而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恰然就看见了那个黑衣的男子。 要去无上宗,就定然要穿过留仙镇。而太公的居所在镇子中央,那个黑衣男子此刻正在怀中抱着一物走来。他的步伐并不迅疾,甚至每一步都带着沉重,太公眯了眯眼睛,细细的端详着那个从远而来的身影。 寒冬刮起了凛冽的寒风,抚动了男子怀里的白裘。他时刻注意着自己怀中的物什,不时将白裘拉得更严实一些。这样的举动大大的拖慢了男子行进的速度,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焦躁,仿佛这才是他如今最要紧的事情。 “沈仙师?”太公的微微眯着的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男子。他第一次见到沈淮安的时候也才是十七八岁的光景,沈淮安帮他修好了爹爹留给他的唯一的那柄长枪。后来沈淮安被噬拖入了其他空间,还是他和爷爷一同上无上宗通报老祖这件事情。 那次老祖赐给他和爷爷两丸药丸,从此之后他和爷爷也就很少生病了,并且寿数要长于常人许多。 而今差不多要有两百个年头了,但是沈淮安师徒的容貌却始终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样的好气度好容貌,本就是当世无两。 而如今,原本温润如玉的青年竟然满头白发,满目苍凉。太公推开了搀扶着他的少年,颤颤巍巍的向前迈去,追着黑衣男子的脚步往前踉跄了几步。 当年太公服下的药物是莫南柯亲自炼制,纵然隔了许多年,莫南柯的气息仍旧淡淡的氤氲在他的身边。黑衣男子本来是直接走过,不打算搭理的。但是这浅淡到虚无的气息却让他周身一震,迅速回返。 那样浅淡的气息却激起了他眼中潜藏而压抑着的凶狠,他几步跨到了太公面前,眼神就像是要择人而噬的野兽闻到了血的腥气一样。 太公被他的变化弄得一惊,但是到底已经二百多岁了,所以只是微微抖了抖,便继续说道“沈仙长不记得我了?当年您被那魔物困住,是我和爷爷一齐上无上宗找您师父的。” 竟然是他。 黑衣男子的神色恢复了漠然,淡淡对太公点了点头,便抱着怀中被白裘紧紧包裹的物体继续向前走。待到走出了七八步,他忽然回过身来,对太公说道“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沈淮安了,我叫莫怨天。” 太公哑然的看着那个自称是“莫怨天”的男子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喊了一句“仙长,仙长,您师父可好?”沈淮安说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沈淮安了,太公不知其中原委,却隐约觉得不妥,但又无法违逆他自己的意愿,于是便干脆以“仙长”称之。 太公始终记得是当年莫南柯的药丸让他窃得这些寿数,对于莫南柯,他一直是感念于心的。 莫怨天的脚步顿了顿,抱着怀中的东西的手紧了紧,轻轻的说道“师父,自然是极好的。怎么会不好呢?” 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的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那么轻缓的一句话,却仿佛盛着马上就要破碎的悲哀。他这样说着,说着莫南柯尚且安好的话语,不知道是在回答旁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风越发的凛冽了。 莫怨天怀里轻软的白裘被风掀起了一个边角,几缕乌黑润泽的秀发从白裘的缝隙飘散而出。身后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莫怨天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看见他走远,方才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才悄悄的问太公道“太公,我看见了,刚才那个人怀里抱着的是个美人儿。” 太公皱起了眉头,用力敲了敲那个少年的脑袋,呵斥道“毛头小子凭的胡说,仙师的事情也是你能拿出来嚼舌头的?” “嘿嘿,那人长得妖里妖气的,真的是仙师么?”少年摸了摸脑袋,扶着太公往回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打听着关于莫怨天的一切。 莫怨天。怨天。是在埋怨天道不公,天地不仁么?太公品咂着沈淮安的新名字,摇了摇头,不再纠结。 他只是望着莫怨天消失的方向,缓缓的,缓缓的眯了一下眼睛。而后慢慢的讲起了当年的老故事。 “我跟你说啊,当年我才和你一般大的年纪……” 随着老者的声音,少年眨着眼睛,渐渐的就入了迷。 自从老祖陨落已经足足一百年了。这一百年的光阴里,固然有人上门挑衅,但是自从沈辕出任代理掌门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贸然进入无上宗的护山大阵。 而莫怨天只是袖口一挥,无上宗的护山大阵便裂开了一道大口。无上宗的护山大阵之中余留着青霄老祖的灵力,经年不散。莫怨天近乎是贪婪的任凭那些灵力穿过自己的身体,只护住胸前的一块,然后任凭四肢被那清正绵长的灵力灼烧。 太久了。真的已经太久了。他师父离开他已经太久了,他没在感受过这最熟悉的灵力波动也已经太久了。四肢传来阵阵灼痛,却无法阻挡莫怨天前进的脚步。护山大阵看似延绵千里,但是只要找到法门,其实也不过十米而已。 莫怨天再留恋,他又能走多久呢?十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完了,莫怨天小心翼翼的护住了怀中抱着的那个人,待到他走出了无上宗的护山大阵,他四肢的血迹还没有干,划破的衣衫下露出的皮肤却一丝疤痕也无。 莫怨天呼吸着无上宗熟悉的空气,深深的将头埋在了怀里的白裘中。细软的长裘掩住了他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滴,莫怨天深吸了一口气,低低的说道“师父,别怕,我带你回来了。” 风终于吹开了那一袭白裘。在白裘的包裹下,有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他的长发披散着,偶尔被风吹起,就能看清那人清冷的面容。莫怨天怀里的人紧紧的闭着眼眸,但是见到他的脸的人却还是可以想象,若是他睁开眼,眸中会泄露出怎样的清光。 傲然高绝,当世再无。 这样的容貌,世上只得一人,那就是多年之前就已经在雷劫之中陨落的青霄老祖,莫南柯。而如今,本已经随着雷劫化为飞灰的人竟然又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 莫怨天只是轻轻的抚了抚怀中那人的发丝,为他仔细将裘帽掩好,随后便驾云飞上了莫南柯曾经居住的山峰。 沈辕感觉到有人闯阵,连忙腾云飞到了山门。然而到底是晚了一步。当他飞到了山门的时候,只是依稀看见了一个黑衣的背影。而且,那个背影正在往无上宗的禁地,曾经青霄老祖的故居而去。 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沈辕盯着那个急速远离的背影心念一动,熟悉的名字滚过了唇齿,脱口而出。 “淮安!” 如今沈辕已经赶不上莫怨天的速度了。望着莫怨天前进的方向,沈辕咬了咬牙,向莫南柯的府邸飞去。 他知道,淮安回到无上宗,第一次去的地方一定就是那里。 沈辕没有猜错。莫府的一切昔如当年,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变,只是朱门外被下了重重封印,此处也成了无上宗的禁地,不许任何人进去。 沈辕设下的禁忌可以挡住许多人,却并不包括莫怨天。他单手抱着怀中的人,另一只手抽出了一把剑,手腕轻挽起几朵剑花,莫怨天毫不费力的劈开了沈辕设下的重重禁制。禁制碎裂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伴随着“铮”的一声莫怨天长剑入鞘的声音,尘封了百年的莫府大门缓缓而开。 眼前的景物依稀宛若当年,莫怨天闭上眼,就仿佛能够依稀看见师父一身白衣的坐在桃花树下,轻轻对他招招手,然后说“淮安,你回来了。” 师父,我回来了。带着你一起回来了。 莫怨天的脸上带着笑,却仿佛比哭还要悲怆几分。双手死死的揽住怀里的人,莫怨天知道,那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了。 哪怕全无半丝温存,哪怕依然残忍若斯,却是他仅剩的世界了。 抱着怀里的人踏进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府邸,莫怨天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都是颤抖。胸腔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百年之间愈演愈烈,从未平歇。他不敢让那痛苦停歇,因为只有疼着,莫怨天才敢说,那个举世无双的男子的垂怜,自己真的拥有过。 师父。师父。 唇齿间咬破这个音符,莫怨天蹭着怀中那人颈部冰冷的肌肤,再抬头,眼底已经是一片猩红。 师父,你快回来吧。我要等不到了呢,师父。 第四十七章。这是他全部的执念。【沈淮安番外】 一日白头。 沈淮安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如何到达眼前的这个地方的了,眼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水,河水甚至是黑色的。只是在他靠近的时候,那些黑色的河水却清晰的映出他的容颜。沈淮安低头细视,倒影里的男子白发红眸,手中一节玲珑骨,恍然若疯魔。 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手中的那一节白骨,沈淮安拼命汲取着最后的温暖。当玲珑骨上的余温散尽的时候,沈淮安知道,这个世界上属于他的最后的温暖,从此之后已经消失了。 师父。 沈淮安的唇动了动,想要念叨出这个简单的音节。可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吐出这样简单的字符。这两个字就像有千斤之中,滚在他的舌尖,滚落他的肺腑。 师父,师父,师父。 这两个字曾经是沈淮安全部的幸福,而如今,曾经的幸福就像是世界上最短的诅咒。掌心的冰凉而光滑的触感告诉着沈淮安,他已经失去了。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师父了。 什么是失去呢? 就是,三岁那年将他从冰冷的湖水中抱出来的身影再也不会有。 就是,后来他的每一次取得微小的进步的时候的温柔鼓励再也不会有。 就是,那个分明已经是高绝却唯独肯为他俯身向这个红尘的白衣仙长再也不会有。 就是,莫南柯,再!也!不!会!有! 这一刻沈淮安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他曾经那么努力的修行,想要追上师父的脚步。他曾经以为闭关的百年光阴只是零丁而已,总有一天,他会用这零丁百年换取和师父长久的相聚。他曾经以为一切都来得及,什么都是来日方长而已。 可是现实比想象中讽刺,它用自己的残忍告诉沈淮安,根本就没有什么来日方长。最想要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再高深的修为,再长久的寿数,也不过是更长久的折磨而已。 人生艰难唯一死。沈淮安在看见师父碎落成点点灵光,消失在他的眼前的那一刻,真的是恨不得随着师父一道去了。 长久以来小心翼翼的压制在内府之中的力量开始翻腾,沈淮安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再也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不祸苍生,不负黎民。曾经师父教给他的字字句句,沈淮安一句也不曾忘却。身体里的力量开始暴走,他下意识的避开了人烟,而后放任自己一路奔驰。师父教给他的,他下意识的遵循着。 可是,谁又在乎呢?他的师父已经不在了。 师父你看啊,淮安很乖的。你说的什么淮安都是记得的,淮安很听你的话的。所以,师父,回来好不好?再看一看淮安好不好? 沈淮安的眼珠猩红着,血红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又被风吹走,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让人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哭过。 这是沈淮安最后一次哭。曾经他的时候,莫南柯总会把他抱在怀里细细的哄。那个时候,沈淮安仗着自己年幼,会因为贪恋这一点娇纵而刻意的哭。莫南柯能够看破他那点小心思,却也不点破。因为他乐意去宠这个孩子,这个他亲手养大的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泪水被风干,在脸上留下干燥而微疼的泪痕。沈淮安将脸埋在掌心,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眼中最后一丝虚伪的温柔已经湮灭。而今,他的眼神之中只剩下了冷漠和虚无。 莫南柯。这个名字曾经是他此生唯一的温暖,而今也是他此生唯一的魔障。本来就是执念已深,而失去了所一直固执的东西,他又怎么能够不疯魔呢? 身体里的那阵寒凉开始暴走,沈淮安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是灼烫,可是百骸却是俱凉。用力的抱紧怀中的玲珑骨,沈淮安向后仰去。身后是湍急的黑色河水,沈淮安对自己说,若是能有幸随师父去了,那就算天道垂怜。 而他若苟活至今,那么就是天道不仁。苍天不仁,他又为什么不能怨恨? 冰冷的河水很快包裹住他的四肢。沈淮安在一瞬间生出有过一个痴念,所以他不愿挣扎的任凭自己沉入了河水的深渊之中。他痴痴的想着,是否会有一个人将他从冰凉的河水之中拉起,就如同三岁那年一样。 终归是痴念了。怀抱着怀中那个承载着他整个世界的白骨,沈淮安缓缓的坠入了深渊之中。 看似湍急的河水在深处却意外的平静,他缓缓的下坠着,仿佛没有尽头。沈淮安静静的阖上了眼睛,然后就放任自己随波逐流了。 经年修为一朝散去,血脉之中潜藏的力量开始渐渐觉醒。沈淮安到底是渡劫期的修为,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散去了周身的灵力。没有平白的修行,准确的说,沈淮安的灵力不是散去,而是缓慢的进行了转换。 他身负五灵根,又修行混沌篇,五彩斑斓的灵力自有顺序的沿着他的筋脉游走。而当他坠入这条奔腾的河流的时候,那些灵力开始混合。内府之中潜藏着的白色真气仿佛一双无形的手一样,将沈淮安筋脉之中的五彩灵力翻搅融合,最终化为了浓稠的黑色。 当融合尽最后一缕灵力的时候,沈淮安开启了血脉传承。 他曾经隐约感觉过自己并不是寻常的修士,甚至站在了修士的对立面。但是当他接受了整套完整的传承的时候,他才惊觉,一切都像是个笑话。他的修仙是个笑话,他的修为飙升是个笑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他是天魔遗脉,是魔界至尊。让一个魔族的领袖去修仙,难道不是笑话么? 天魔,生于天地初开之时。天魔而生魔族,而天魔,就是整个魔族的始祖。当年仙魔大战之后,魔族被封印在仓山之北的苦寒之地,作为魔界统领的天魔族只来得及趁天帝不查送出一滴蕴藏着他全部力量的精血到人界。 那滴精血落地便潜藏在一个凡人的血脉之中,悄然的传承了下去。那个凡人便是沈家的先祖。为了保证血脉的完整和精纯,天魔血并不会分化,所以每一代的子孙之中只会有一个人继承天魔的血脉。而天魔血脉亦不会每一代都绝醒,唯有继承之人厌恶天道,淡漠尘世之时,天魔的血脉才会初现端倪。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而已。 而沾染了天魔血脉,自然和凡人已经不同。沈家的子孙一旦有人觉醒了血脉传承,其他的人也会沿着血脉的联系而迅速的变为魔族。这些魔族虽然和凡人看起来无异,甚至会出现特别有修真天赋的子弟,但是却会收天魔血脉的驱使,成为魔族之中的贵族。 这是天魔为魔族的绝醒埋下的伏笔。他为自己的血脉留下了复兴的力量,因为他始终相信,苍山是封印不住他的种族的。总有一天,带着他的血脉的子弟会重新踏上外面的徒弟,而一直被误解被打压的魔族也终归会有自己的生存之地。 只是,他做的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为了送出这一滴精血,天魔已经殒身。而为了保证天魔血脉的完整传承,被封印进苍山以北的魔族倾尽的是一族之力。 在苍山的酷寒之地之中,天魔陨落之后,实力最强的魔族被奉为魔尊。魔尊之所以受到魔族的尊重是因为他支撑着魔族流传下来的大阵。这个阵法保证着天魔血脉的传承,待到有人继承了天魔血脉之日,就是苍山的整个魔族倾覆之时。 随着沈淮安身体中的血脉绝醒,苍山封印中的魔人除了魔尊之外,都化为巨茧。魔族不死不灭,他们化为最初的形态,等待着他们的天魔完全吸收了精血之中的传承之力的时候与天魔一道新生。 组人全部成茧,魔尊却很是欣慰的笑了。传承大阵耗费了他不少的魔力,楼别恨用自己的打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也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吾王,族中老幼皆待君归。汝归之时,吾族必将享旧日荣光。 随着沈淮安血脉的融合,曾经湍急的河面渐渐结上了坚冰。黑色的河水让人看不清河底的境况,没有人知道,在这条河的底部,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正抱着怀中的白骨正仰躺在河底。若非他眉目紧锁,那他简直就像沉浸在一场异常温暖的梦中。 天魔族又何如?再神奇的血脉也抵不过在梦境之中和师父相处的时光。即使知道这不过是大梦一场,沈淮安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多好,梦里有花有草有山有水,还有师父。梦里他还年幼,那个带着清冷的香味的怀抱就像是他的整个世界。沈淮安下意识的抱紧怀抱,可是那个白色的身影瞬间化为了虚无,他惶急的用力拥抱着,却只抱到了怀中的白骨。 梦中的温暖瞬间消失,只剩下了残酷的现实。沈淮安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无上宗的山山水水,也……没有师父。 只有冰封的河面和怀中森森的白骨。 天地不仁!天地不仁!天地不仁! 抱紧了怀中的白骨,沈淮安破冰而出。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旧日的温柔,曾经的种种全部褪色,他亦不在是沈淮安。 苍天负他。竟连一个和师父生死相随的机会都不给他。那么他凭什么不能怨恨?更何况他生而为魔族,此刻就已经站在了天道的对立面。 从此之后,他是莫怨天。抛却沈姓,抛却师父留给他的名字。用师父的姓将那道白色的身影狠狠印在心上。既已怨天,又何惧逆天! 莫怨天今后走的每一步,都是逆转天命,颠倒命格。他不惧中途殒身,而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要将师父唤回来。 魔族天生反骨,天道要抹杀的人,他偏偏就要让他活过来。 莫怨天的神情带着无限的默然和坚毅。这是他全部的执念,哪怕将这天地搅得天翻地覆,也要让那人回来!因为那是他全部的执念,从此以后,也将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师父。师父! 在天魔族的传承之中,莫怨天找到了起死回生的法门。只是那个法术从来都没有人用过。魔族寡情,鲜少有人为了另一个人穷尽天才地宝挽留生命的。而莫怨天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为了他的师父,他总要试一试的。 怀中的玲珑骨成了至关重要的东西。当年的青霄老祖已经身死道消,但是住在流云珠的混沌却推算出来莫南柯的神魂并没有消失。这个结果成了点燃莫怨天死灰一样的残生的火星,他开始塑一个空壳,等待他师父的回归。 冰玉为骨,忘川之水为血,三生花为皮肉。莫怨天翻搅人间,踏落黄泉,搜集了种种天灵地宝,小心的塑造着一具空的躯壳。他的修为已经高绝,但是要想搜集齐这些东西也破费波折。 将其中的艰辛略过,莫怨天小心的将从不离身的玲珑骨安放在阵法中央。他祭炼了八十一天,期间他剖开了胸膛,每一天都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滴在白骨之上。魔族的血脉让他不惧任何伤害,身体上的破口很快就会愈合。所以剖开胸膛这样残忍的事情,他每一天都会在自己的身上做一次。 整整八十一天,当多年不见的容颜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莫怨天的双手都是颤抖的。耗尽他灵力的祭炼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可是莫怨天不顾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将阵法中躺着的那人小心的抱了出来。 那人是赤裸的,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由自己亲手塑造。莫怨天不是不知道如今自己的怀中的不过是个躯壳,可是当他又一次触碰到那柔软的肌肤的时候,他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将脸埋在怀中的那人的青丝里,属于沈淮安的迟到了百年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没有人相信,在那一刻,后来纵横三界的天魔莫怨天,抱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却哭得像是个孩子。 第四十八章。一定是我穿书的姿势不对。 莫南柯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白晃晃的天花板,身下是冰凉的瓷砖。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闭上了。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依旧是白晃晃的天花板,身下还是冰凉的瓷砖。 “阿嚏”的一声打了个喷嚏,莫南柯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鼻子,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大约是在地上躺久了,他的每一寸的骨头缝里都是酸疼。随意的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自然而然的坐到了自己的电脑前开始玩手机。 照常用手机点开了自己的评论区,手机里那个诡异而血红的“挖坑不填的汉纸你穿越去吧”评论已经变成了普通的黑色五号宋体字,淹没在一群诸如“太监的作者木有小鸡鸡”“坑人者人必坑之”的吐槽之中。 莫南柯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将被轰炸过的评论区看了好几遍,还是一点异常也没有。 又继续打开了电脑,莫南柯点开那个被自己取名为“失控的孩子”的文件夹,《莫怨天》这篇文仍旧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点开d盘,自己写的程序代码都在。点开男人电脑里不能乱翻的那个盘,什么苍井空老师啊,什么小泽玛丽老师啊,什么武藤兰老师啊也都完好无损。 总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的程序员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他打开了最常用的eclipse程序编辑软件,一连串的代码从指间流淌出去,很快他就写出了一个扑克牌小程序把并且自己在控制台不亦乐乎的玩了起来。 #看完了那么多老师的片子居然没有撸,而是自己写个傻逼程序玩了这么久,叔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虽然是个很简单的代码,但是至少证明他的本能还在。此刻莫南柯心里是极为混乱的,他总觉得刚才自己一连串的行为都有些异常和违和,但是到底异常在哪里他却说不出来。 毕竟是有成熟的社会经验的成年人了,纵使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莫南柯也不至于慌乱到不知所措。依稀记得自己手头方才结束了一个项目,上一篇文的“作者有话说”里也写明了自己会停更一周,莫南柯果断决定按照原计划的来,用下一周的时间修改自己的那篇老文。 《莫怨天》是他写的第一本种马小说,里面的男主拥有顺风顺水的人生。写第一本小说的时候,梦叔还不是梦叔,文笔也不够老辣。但是那种近乎虔诚和忐忑的心境,却是日后的每一本小说都不能及的。 莫南柯将心里安排好的情节捋顺一遍,并没有着急去写。而是难得另开了一个文档,字字句句的开始细细敲下一个大纲。 ——他想给《莫怨天》里的男主最精彩的,也是最好的人生。 这个想法在莫南柯的心里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对笔下的主人公从来不温柔,即使向来以亲爹著称,莫南柯会保证结局皆大欢喜,但是为了点击率神马的,他还是会在过程之中拼命折腾自己的亲儿子们的。而这一本,他竟然没有任何想要折腾男主的心思,而是近乎溺爱的想要把书中的那个世界里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男主面前。 莫南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敲下和那文里的男主有关的词句的时候,他的神情是不自觉的宠溺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作为程序员兼任老大的莫南柯在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保证了自己和手底下人这个月吃喝不愁之后,他果断给自己放了一个礼拜的假。而作为梦叔的莫南柯说手头的那文这个礼拜不更新,便是真的没有更新。 那天码完基本的修改大纲之后,他将电脑锁屏,然后去楼下的超市扫了一大堆速冻饺子方便面奶黄包之类的速食,准备闭关潜心修改自己的处女作。 他写文已经许多年了,修改一个基本成型的文章对于他来说应当是信手拈来。但是这篇文,他写的每一字都是艰难。随着故事的深入,莫南柯越来越觉得违和。从前他为了敲代码可以整夜的不睡,但是却从来不在写文上下这样大的功夫。 但是在他重写《莫怨天》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却连续好多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在很多个不眠的夜晚,莫南柯敲下几行文字,却需要灌上一大口冰水来平复自己慌乱的心跳。写到后来,他总是将男主的名字敲错。 莫南柯总是觉得,男主不应当叫莫怨天的,他应当叫沈淮安。淮,至清之水也。安,一世长安。 摇摇头笑自己痴傻。种马文而已啊,哪有期望男主一生平安无事的,他再怎么偏心,也改变不了男主一生的波澜起伏的主基调的啊。 可是指间每一次敲下沈淮安这三个简单的字符,莫南柯就难免一阵心悸。 淮安,淮安。莫南柯在唇齿间反复的念叨着这个字节,每一次念叨,就有熟悉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烦躁的删除打错的这三个字,莫南柯耐着性子继续写了下去。 一周之约即将到期的晚上,莫南柯依旧没有完成这个故事。 揉了揉已经酸涩的眼睛,莫南柯站起来准备去喝一杯水。不知怎的,当冰凉的水滚入肺腑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阵从远及近的呼唤。 他听见有人叫他“师父。” 师父。师父! 那人唤得动情,简直泣血一般。 头脑中的一根弦忽然就断了,莫南柯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杯子直直向地面坠去。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莫南柯躺倒在了沙发上。 往事劈开层层迷雾,一件一件的纷至沓来。无上宗,青霄老祖,天雷劫。洪荒旧景,天地灵气,他笔下的世界。这些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出现在莫南柯的脑海里,而跨过时光的沧海,跨过往事的桑田,跨过那些生生死死的轮回,最终莫南柯看见的是……沈淮安。 一滴冰凉的泪水从莫南柯的眼角滑落,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在他回到自己的世界的第七天,他终于想起了自己遗忘了什么。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徒弟竟然被他忘记了。 可是事已至此,事已至此啊! 莫南柯总觉得仿佛有一双手揉捻过自己的肺腑,整个五脏六腑都浸着疼痛。到了这一步,他想起来或者忘记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如今虽然仍旧在天劫的重击下得以苟活,但是却已经和自己的徒弟分隔两个世界了。 躺在沙发上的莫南柯倏忽坐了起来,迅速的奔跑到自己的电脑面前,方才地上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脚底,随着他奔跑的步伐在他家的白瓷砖地上印下了朵朵的血花。可是莫南柯已经顾不得了。他将笔记本电脑搁在膝上,又一次点开了那一篇文档,一字一句的读下去。 他知道自己能够做的很少,但是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莫南柯本人曾经亲自体会过自己随手写下的文字会对一个世界有着怎样的影响。曾经率性写下的文字和后来句句斟酌着写下的文字一样都让莫南柯害怕,他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搅乱了自己文中男主的一帆风顺的人生。 他要让他的男主卓然高立,君临万千,指掌悠悠一覆风云变幻。他要将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美好都交付给自己的男主。他要他美人在侧,兄弟影从,振臂一呼四海服臣。 这已经不是一个作者的偏心了,而是作为一个师父对徒弟最后的……补偿。 莫南柯一字一句构建着沈淮安的世界,每一个字从他指尖滚落都像是千斤之重。当他敲上代表着完结的“终”字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 他一向是极为理智的,这样的理智有的时候会让他显得有些残酷。对于沈淮安,莫南柯绝无可能没有不舍。但是莫南柯扪心自问,纵然自己再不舍得,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他不知道那个世界会不会真的像是自己写的那样发展,却忽然在心头涌起一种悲凉。 ——他可能,回不去了。 与沈淮安相伴的百年时光他无法否定,但是如今所处的现实他亦然无法逃避。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一天对于一梦南柯大大的读者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分水岭。梦叔的死忠粉门忽然发现,一向是“坑王”的梦叔居然不再挖坑了。倒不是说他封笔了,而是他居然开始回头填那些坑了许多年的神坑。 按照时间顺序,梦叔开始一本一本的完结。 就在评论区每天都是泪流满面的“梦大你终于捡节操了”“填坑的梦叔我要给你生猴纸”“挖坑虽易,填坑不易,且填且珍惜”的时候,也会偶尔有人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那些慧眼独具的读者说,梦叔变得温柔了。 不是说从前的一梦南柯对读者不好,而是对于以前肆意挖坑的梦大来说,笔下的世界算什么?不过是消遣的东西罢了。而如今的梦大却懂得了对文中的整个世界温柔。那种温柔并不针对每一个人,自然也就不是一味的给主角开金手指。 那种温柔是谨小慎微,完善笔下的世界的每一个小细节,润物无声,沁人心脾。读着那些文字,仿佛就能触摸到一个真的存在的世界。 甚至就连他的御姐编辑都说,曾经的一梦南柯只能算是写手,而如今的一梦南柯已经可以说自己是作家了。 对于这些褒奖,莫南柯只是一笑置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属于他的想念自己的徒弟的方式罢了。那一场穿越仿佛荒唐,他无法宣之于口,也无法与人倾诉。莫南柯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南柯一梦,曾经的万般种种都是真的发生过的。可是,那种真实永远无法与外人道也。 他也舍不得倾诉。 最终,那本《莫怨天》被他小心的收藏在了电脑里,设下重重禁制,手下的师弟师妹们曾经试图破解过他们老大设下的防护,一窥其中到底是什么,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他们哪里知道,那里根本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公司机密,而只是一段属于他们老大的难平的心事罢了。 三年。在那种隐秘的思念之中,时间竟然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三年。 那日耳畔响起的惨烈的呼唤再也没有响起过,莫南柯曾经喝下二点五升的矿泉水,只为了重新将那个声音听真切。可惜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亲手写下属于沈淮安的美好结局,可是却潜意识的觉得,自己的徒弟不会很好。他的淮安是那么喜欢撒娇的孩子,没有了可以让他撒娇的人,他又怎么会好? 只是,三年已经过去了。他的公司已经颇具规模,莫南柯的名字也开始代表着十足精美而优雅的程序,他的生活按部就班也顺风顺水的进行下去。莫南柯依旧会想念沈淮安,却已经不再像最初的时候一样奢望会回去了。 与所谓的成功相伴而来的是生活的忙碌,可是在这样忙碌的生活之中,莫南柯却依旧没有放弃更文的习惯。他很少睡。睡得很少的原因一半是因为这是程序员的通病,而另一半却是因为他一睡着,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在无上宗的时光。 梦里有山有水有花有鸟,更有绕膝玩耍的小徒弟。然后啊,他就看着自己家的那个小肉球从小胖坨坨长成了青葱的少年,又一转眼从少年长成了温文尔雅的青年。 不舍得不舍得不舍得。梦里的一切都让莫南柯轻笑出声,美好的简直让他不舍得醒过来。可是终归是要醒的,当他睁眼看见自己家的天花板的时候,心里就会越发的空落落。 无眠的夜里,莫南柯就开始默默填坑。万一他的笔下真的是一个世界,那么他总归要让那个世界有始有终。他已经见过了自己随手写下的文字会造成怎样的下场,那场惨烈的仙魔之战仿佛依稀还在眼前,所以,他下笔越发谨慎起来。 将最后一本打上了“已完结”,莫南柯用整整三年的时间完成了自己全部的旧坑。想了许久,他还是发出了封笔的公告。因为对于莫南柯来说,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塑造一个世界了。那个世界太沉重了,他负担不起那么多人的命运。 关闭了文章的评论区。 那些陪着他一路走来的孩子们将如何看他的任性,以理解?以怨怼?以微笑?以眼泪?这些对于莫南柯来说很重要,但是却也并不一定非要知道。关闭了评论区,大家彼此冷静,也还网文这片江湖一片太平。 发文三分钟,明知道不会有评论,但是莫南柯还是习惯性的刷新了一次页面,让莫南柯惊讶的是,他的屏幕上的评论区竟然又出现了一行大字。 和三年前的血淋淋的大红字不同,这一次那行大字是更加诡异的粉红。 “填完坑的汉子你穿回去吧。” 莫南柯读完这一句话,手机居然又轰的一声爆了,他只觉得脑袋一疼,便陷入了一阵黑暗中。 电池都炸飞了的手机依旧可以的亮着屏。 靠,满屏的粉红色小桃心你是要闹哪样啊!!!能不能别每一次都玩这招!!! 第四十九章。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莫南柯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他开始怀疑自己穿越回去的目的。 尼玛啊,难道把叔劈成渣渣然后丢回去就只是为了让叔加班加点的填坑么?果然这个社会已经没有什么政策能够抵制加班了对吧?!那你妹的叔每天黯然销魂醉生梦死欲生欲死的是为了毛啊摔!!! 到底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穿越的时候,莫南柯甚至分心体会了一下那种穿越造成的蓦然下坠的感觉。在一阵长久的下坠之后,他忽然感觉自己接触到了实质。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样,莫南柯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还是睁不开的样子。 #这一集我好像看过# #剧情君你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和第一次穿越一模一样的场景,莫南柯默默的吐槽了一下剧情君的懒惰,转而宁心静气的感受身体内的灵力走向。 被天雷劈过的身体还没有报废吧?对于这一点莫南柯还是很忐忑的。他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整整三年,但是对于操控灵力这件事却并没有忘记,已经当了好几百年青霄老祖,并且将渡劫期的修为提升到大乘期还经历过天雷的莫南柯对于操控灵力这种事简直就像是吃饭和喝水一样自然。 静心感受身体中的灵力,莫南柯却惊悚的发现,自己身体中的灵力非常非常少。 ——的确是是少的可怜了,如今他身体里微薄的灵力就是刚刚他冥想的时候引气入体的那些。 莫南柯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穿越到了别的身体里,但是细细体味下来却又觉得不像。如今他的身体里虽然没有什么灵力,但是筋脉宽阔流畅,内府深沉似海,根本就不像是一具没有修仙过的身体。 卧槽!求不要耍我!!!叔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了,酷爱来告诉叔现在这是什么鬼?莫南柯倏忽一惊,被这么一吓之下,他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简直让莫南柯惊呆了。他是仰躺着的,身下柔软的感觉让人十分舒适。但是头顶顶着的是什么玩意?价值不菲的灵石被细细碾成了粉末,有人蘸着这些昂贵的粉末画下了一张巨大的大阵,毫无疑问,莫南柯就躺在了大阵的正中间。 自己莫非穿越成了什么妖物不成?慌忙的坐起身来,莫南柯审视着自己的周身。没有镜子,所以莫南柯只能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脸上依旧是柔软而带着一些冰凉的肌肤,但是让莫南柯郁闷的是,他这一抬手,就能感觉到手腕上的一圈冰凉。 那是一条透明的链子,松松的拴在他的手腕上,而且极为纤细,若非刚才他的一番动作,他自己都很难察觉。 脸上一黑。他毕竟穿越过一次,数百年的光阴不虚度,对于这世上的一些奇珍异宝莫南柯还是了解一些的。他略微一看就能知道,如今他腕上缚着的是极为珍奇的青云上冰铁。冰铁产自青云山以南的苦寒之地,生铁和凡铁无异,但是一旦经过秘法的炼制,它就会去除铁中的杂质,成为澄澈如冰的铁水。 铁水在流动的时候十分容易塑形,也看似温顺,身负火灵根的修士甚至可以将灵力覆于掌心,直接为其塑形。但是一旦冷却,就是大乘期的老祖也不能拗断它。所以在整个修仙界,青云山冰铁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整座青云山百年才得一斤左右的生铁,而最终可以成为冰铁的也不过二两。 而莫南柯观察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这两条铁链,它们的长度足够他在这座洞府自由活动,却出不去洞府一步。 再抬头看看自己头顶正在发光的大阵,莫南柯真的是要给这座洞府的主人跪了。十方降魔阵,当年仙魔大阵仙家用来镇压整个魔族的阵法,这个阵法和苍山的封印一起困住了魔族许多年。 莫南柯简直要泪牛满面了,尼玛这要是个微缩版简易版神马的,那都是对得起叔。你用镇压整个魔族的原装阵法对付叔一个人真的大丈夫么?更何况还有手腕上的那两个玩意,这是多害怕叔跑了啊跑了啊跑了!!! 抹了一把不存在的面条泪,莫南柯森森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会……叔这回穿越成了魔尊神马的玩意吧? 这个设想让莫南柯一个机灵,连忙运起了身体里很是稀薄的一点灵力凝出了一面水镜。因为灵力稀薄的原因,他凝结出来的水镜并不清晰,但是对于莫南柯来说也尽然是够了。 镜子之中的男子面容冷漠,凌然不可侵犯。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冰霜似的清冷,紧紧抿气的嘴角衬着他略带一些凛冽的眉眼,简直让人想要膜拜一般。 和当年的青霄老祖别无二致的容貌,唯一微妙的区别就是左眼的眼角有一滴泪痣。这滴泪痣悬在他的眼角,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乃至妖异的气质。莫南柯伸手轻轻的触碰着水镜之中男子,竟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谁?无上宗的青霄老祖么?手指轻抚眼角的泪痣,莫南柯否定了这个想法。而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洞府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 莫南柯此刻体内并没有太多灵力,况且洞府之内还有重重禁制,所以洞外的情况他并不能够听得真切。 闭上眼睛屏蔽了其他的感官,将听力无限的放大,莫南柯只听见了一阵打斗之声。 莫南柯闭目细听,先是刀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后,是铁器相戈的声音。最后,是什么东西落地之后发出的沉闷声响。 “嘶……”伴随着一阵抽气的声音,另一个重物也落在了地上。 莫南柯仔细的听着,外边却许久都没有动静,只是隐约传来了两个人有些粗重的喘气声音。 #外面的那两个人难道是来了一发么?# 时而粗重时而纤弱的喘息声让莫南柯囧了一下,就在他怀疑外面的两个人在进行什么不和谐的运动的时候,终于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声。 “妈的,咱们两个比试比试居然比划到这里来了。”长刀插入地上,那人有些费力的站了起来。 听脚步声,那人是往自己所在的洞府走的,莫南柯不由绷紧了身上的肌肉。他还记得这不是他原来所处的法治社会,而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在失去了全部的灵力之后,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紧张。 “莫再往前了,上次的教训你莫不是忘了?”另一道男声还带着喘息,显然方才的比斗让他耗费了许多力气。而且也不难听出来,他的修为比之方才的那一位恐怕还差上一点。 他喘得厉害,但是莫南柯心里却还是生出了几分熟悉。莫南柯仔细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到底是谁了。 第一个男声有些讪然的嗤笑一声,长刀在洞府前的土地上用力划了几下,才有些轻蔑的说道“呸,不过就是个鼎炉罢了,还至于那么宝贝着?王真是……” 接下来的话被横过来的一刀打断了,那人连忙抬手来接,金属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而两个人越打越厉,居然就这样的打远了。 不过就是个鼎炉罢了。 就是个鼎炉罢了。 个鼎炉罢了。 鼎炉罢了。 罢了。 了。 莫南柯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啊我去的。谁能告诉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是穿越到了多少年之后啊,哪怕就是青霄老祖身死道消,但是把一个这么像青霄老祖的人变成鼎炉神马的真的好么?!!!难道无上宗的那帮小没良心的居然没撕了这个人么?!! 沈淮安你个不肖徒弟!!!为师白疼你了嘤嘤嘤嘤~ 莫南柯躺在柔软的床褥上面,简直要给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作者么?挖个坑然后就穿越了,穿越了就穿越吧,好歹穿成了自家男主的金大腿,咳,虽然是过了差不多二十多年才发现曾经拽着自己袖子撒娇的那货是狂霸拽的男主的。 苦逼的养孩子养孩子,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并不)把自家真·男主·间歇性·熊孩子拉扯大了吧,就被咔嚓一声劈成渣渣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回来了,可能一辈子再也看不见自家的小徒弟的时候,填坑填着填着居然又特么的穿了。 哪怕莫南柯能够忍了那诡异的穿越方式,哪怕莫南柯能够忍了那死活睁不开眼睛的落地方式,但是却不代表着他能够接受自己一穿越过来就成了别人被重重囚禁的鼎炉啊。 剧情君,你妈炸了。 默默的在心里竖起了一根中指,莫南柯只要一想起来自己这幅身体可能被其他的莫名其妙的男人“用”过,他简直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不自在的在床上扭动了几下,偌大的洞府之中却只留下他手腕上的链子相互碰撞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洞府的洞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不多时,就传来一阵仿佛玻璃破碎的声响。 一步。两步。三步。 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并且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向莫南柯靠近。 莫南柯听见有人进来,却还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并没有急着看看来人到底是谁。如今他已经没有青霄老祖那让人仰视才见的修为,但是到底还是留下了青霄老祖全部的风骨。他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自乱阵脚什么的并不符合青霄老祖的人设。 ——到了如今这一步,莫南柯反而对人设异常的坚持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怕啊,如今面目全非,世殊时异,他若是连人设都守不住了,那么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家小徒弟又该怎样将他认取呢?若是连沈淮安都不认得他了,那么他莫南柯又何苦回来这一遭? 四步。五步。六步。 那个人来到了莫南柯的床前。与他同来的是忽然泄下来的阳光,莫南柯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长长的衣袖为他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也遮住了他的表情。 “你是谁?”来人这样问道。他的声音是死水一样的平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期待和喜悦,有的只是疲惫和厌恶。 冷漠如斯。 熟悉的声音让莫南柯倏忽一惊。他飞快的挪开了遮挡着阳光的广袖,眼前的人让他惊呆了。 黑衣白发,浑然不似当年,但是,他再怎样变,莫南柯又怎么能够不认识? 沈!淮!安! 第五十章。神马都不对。 沈淮安。 莫南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分明是青年模样,但是那种生无可恋的暮气却怎么也掩盖不掉。 淮安。他张张嘴,却觉得这两个字有千斤重。 喉咙忽然开始变得干涩起来,莫南柯自己都没有发现,再一次见到沈淮安的时候,他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逼下泪来。 明明是自诩是爷们的啊,却这样的没出息。莫南柯在心里狠狠的嘲笑着自己,可是手却不受控制的想要摸一摸那孩子的头发。 手无力的抬起,却被链子坠得放下。和先前修为精深的身体不同,这幅身体总是很容易疲累。战斗力负五的身体让莫南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心有不甘的晕了过去。 在莫南柯看不到的时候,莫怨天的神色才会变得带有三分温柔。他小心的脱下了莫南柯的衣服,用冰冷的唇一寸一寸的膜拜他的每一次肌肤。 虔诚的在莫南柯的脚面印下一个吻,莫怨天又取出另一套白衣,轻柔的为他穿好。莫南柯的衣物选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分外柔软轻薄,简直比莫南柯尚且是青霄老祖的时候所着的白衣的质地还要好上几分。只是他的衣服的全部都是最为简单的款式,广袖长袍,看着极为庄严凛然,可是只要解开腰间的束带,整件衣服都会滑落。 将莫南柯衣物上的最后凌乱仔细理好,莫怨天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侧卧在莫南柯的床上,拥着他的身体,浅浅的阖上眼睛。 确定怀里的人已经晕过去,莫怨天这才喃喃出声“这是第八十一个啊。师父,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回来?” 他的声音很低,完全是凑近莫南柯的耳边说的。可是除了他自己,莫怨天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任何人听清楚。 他不说,莫南柯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八十一。这意味着莫怨天曾经有过八十次的欣喜,却也要独自承受整整八十次的失望。莫南柯是他全部的执念,而这个执念残存的一点点希望反复的引逗着他,让他一次次的触摸到希望,却又一次一次的滑入失望的深渊。 当这具身体躺在招魂阵整整三十年之后,曾经迎来过一个灵魂。那个时候,莫怨天简直是欣喜若狂的。当他将那个人拥入怀中,得到的却只是一个茫然的眼神。莫怨天曾经以为那是师父失忆了,不记得他了。 可是没关系啊,莫怨天这样对自己说。师父回来了就好,即使忘了他们相伴的数百年的岁月,即使忘了前尘,即使忘了他们之间的全部牵绊,只要师父回来了就好。 ——即使自己心里会有细碎的疼痛,但是,那并不重要。和师父比起来,自己心里的那些疼痛简直微不足道。 不要太贪心了,莫怨天这样的对自己说着,然后就可以继续在那个从阵中醒过来的人身边微笑。 但是莫怨天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人在知道和他有关的一切之后,开始懂得对他谄媚。是的,就是谄媚。那种掩藏很深的讨好和忌惮,以及偶尔不可抑制的从眼神中会流露出来的贪婪,让莫怨天一瞬间就察觉出了不对。最初的欣喜开始冷静下来,莫怨天就是这样冷眼的看着,越看,他的心就越往下坠落一分。 那不是他师父。莫怨天恨自己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若非如此,他还可以在“师父回来了”的大梦之中沉睡。可是,不是就是不是啊。哪怕那人住在如今这付由他亲手塑造出来的躯体之中,也永远成不了莫南柯。 他的师父,永远都是云端高坐的。那是一种世事尽在掌握之中的超然,和修为无关。 他的师父,永远都是用一种近乎宠溺的怜惜看着他的。哪怕他走得再远,如果他想要转身回望的时候,就总会看见那一抹白影站在他身后,给他无限的力量和勇气。 他的师父,永远都不会用掺着贪婪和讨好的眼光看他的。因为对于师父来说,自己只是沈家淮安。为人至清,一世长安。 从流云珠中唤醒了混沌,莫怨天拜托混沌仔细探查那人的灵魂。 自从沈淮安入魔成为莫怨天之后,混沌就很少从流云珠中出来了。一来是他和莫怨天的定下的是灵魂契约,此番莫怨天肝胆欲碎,几乎动摇了心神,所以对他也有极大的影响,他还需要休养。二来是莫怨天后来移居魔族之地,此地气息浑浊,对于混沌来说确实绝佳的疗养场所。所以混沌大部分时间都是蜷缩在珠中,很少出来。 莫怨天的容形癫狂其实对于魔族来说有许多益处,然而最大的受害者确是混沌。他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觉得这孩子稳妥温柔的呢?都能入魔了,可见是个心性残忍毒辣的。心有戚戚然的混沌被从流云珠里强拉了出来,听见莫怨天唤回了莫南柯的灵魂便也不由得有些欣然。 ——毕竟,若非当日初见的时候,莫南柯是单灵根而无法修炼混沌的功法,那如今恐怕也就没有莫怨天什么事儿了。当年听说莫南柯身死道消,混沌也是唏嘘了许久。 可是当他仔细参看莫南柯的灵魂的时候,混沌也沉默了下来。 “不是他。他的灵魂虽然没有消散,但是已经不在此界,即使动用了招魂阵那也是不那么容易召唤回来的。如今你捏的那副壳子里的,不过就是个普通书生。”摇了摇头,混沌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想要回到珠子里。 却忽然眼神一亮,凑到莫怨天面前说“这书生阳寿已尽,生魂本来不能存活在这个世上。如今这光景也是地府不收,无法投胎的,且不知道要在这赖多少年呢。你要是嫌弃他脏了你师父的壳子,不如就把这灵魂给我?正好我用来补养补养。” 莫怨天自然不能等生魂自己散去,有些颓然的冲着混沌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吧。于是混沌就欢欢喜喜的吸了里面的灵魂,躲回珠子里调息去了。 而莫怨天则是抱着软倒的躯体,漠然回转。 混沌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是良善之辈又怎么能在弱肉强食的洪荒活下来?他说的话半真半假,那生魂的确是会赖着不走的,但是驱出体外也便能够投胎了。混沌这么说,纯粹是怕莫怨天对顶着他师父的皮的人心软。 其实是混沌多虑了,经历过撕心裂肺的失去,莫怨天又哪里还会有那些柔软。即使是最初被莫南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沈淮安也是难掩骨子里的薄凉天性。师父是他心中最后的柔软,除此之外,他已经不会再对任何人温柔。 那个时候,莫怨天还不知道,这样的得到之后再失去,他还会经历许多许多次。 那些闯入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无一例外的成为了混沌的盘中餐。莫怨天也从最初的欣喜变为冷漠,又从冷漠变为了防备。 是要防备的。曾经这具身体里住进过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是个欢场女子,但是很聪慧。她敏锐的发现莫怨天对这具身体复杂的感情,所以迅速的从周遭人的闲谈之中抽丝剥茧,还原出当年的还是沈淮安的莫怨天和他师父之间的故事——那个时候,莫南柯的这个身体的周遭,是有人小心伺候的。 而后那个欢场女子便开始曲意逢迎,刻意的装作是莫南柯的样子。 沈淮安不是不知道她在刻意模仿,可是她模仿得太像了,他舍不得就这样毁了他。经年累月的折磨,已经让莫怨天懂得在人群中寻找万分之一的相似。哪怕万分之一的相似他都会留恋,何况这个和师父面容相同的。 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可是,他等了太久了,也太累了。若是没有这些许安慰,莫怨天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面对之后的漫长到看不见边际的岁月。 会疯掉的吧。一定会疯掉的。很多个夜晚,他要求那个人侧身睡去,散下半边逶迤到脚腕的青丝。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近乎贪婪的看着那个身躯呼吸之间的微微起伏,然后放纵自己沉入师父还在的想象之中。 莫怨天动了恻隐之心,这恻隐之心和旁人无关,只是他放纵了自己忽然弥生出来的贪婪。 到底是欢场里出来的女子,渐渐的她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她先是要求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此界行走。此刻他们所处的地方是苍山旧地,魔族纵横。对于用着一具没有任何修为的身体的人来说,的确是需要一个足够庇佑自己的身份。 莫怨天应允了她。 青霄老祖已经走了太久了,三百年的光阴足够许多人铭记,却也足够许多人遗忘。无论如何,青霄老祖的这个名号师父再用起来也是不合适。出于一点不可明说的私心,莫怨天昭告了整个魔族,宣告了莫南柯的身份。他说,这是他的徒弟。莫怨天不放弃与莫南柯的师徒情分。不愿放弃,不能放弃! 彼时,莫怨天已经是整个魔族的王。天魔的血脉让他当仁不让的统领魔族,以一人之力破开苍山魔族封印的功勋更是只能让魔族仰望。无论何时,魔族都是以实力为尊的,天魔的优越在于他们绝对的实力,没有实力的天魔一样无法在魔界称王。而魔族的王的徒弟的这个身份足够莫南柯在整个魔界自由行走了。 拥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之后,那个女子顶着莫南柯的身体,委实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太过逍遥的日子让她有些迷醉,也就忘记了时刻扮演莫南柯的角色。莫怨天忍了一段日子,却终归有一日忍无可忍。 那人开始厌倦苍山的苦寒,忘乎所以的想要窥探人间的繁华。她甚至为此策划了一场逃离,却在最后的时刻功亏一篑。 莫怨天以为自己会暴怒的,但是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没有。他只是很冷静的让混沌吞噬了那人的灵魂,然后寻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洞府将人扣上手链。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这么一天。长久的等待让莫怨天越发的不安,他放纵了那人的逃跑,然后给了自己一个顺理成章的锁住师父的理由。 不锁住是不行的,师父会离开的。已经离开了一次,又怎么能保证没有下一次? 莫怨天动作轻柔的将铁链扣在莫南柯的手腕上,眼神里竟然是心愿得偿的快慰。他知道自己不正常,自从师父走了的那一天,他就已经疯了。即使一直披着理智的皮囊,可是骨子里都是癫狂的。若非有一念未绝,莫怨天清楚自己一定会毁了这个世界给师父陪葬的。 毁了世界给一个人陪葬,莫怨天曾经觉得这样的人很不可理喻。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莫怨天终于明白,若是这个世上没有对于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么毁灭还是存在,对于自己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后来的日子,莫怨天又陆续迎来了几个灵魂,这些灵魂无一例外的成为了混沌的补品。 这一个是第八十一个了,莫怨天的眼眸暗了暗,最终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侧身在莫南柯的身边躺下,等待他醒来的时刻。 失望或者欣悦,总归要等人醒了再说。 第五十一章。哎呀我去的劳纸的菊花。 莫南柯的曾经在沈淮安的眉心滴下一滴灵血,那滴灵血最后在保住沈淮安的性命之后化为沈淮安眉心的一刃红痕。但是百年日夜相对,对于沈淮安的灵魂,莫南柯还是是很熟悉的。 灵魂感应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在不莫南柯不知不觉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和沈淮安的建立了联系。因为他被沈淮安抱在了怀里,这种两个人都不曾察觉的联系让沈淮安身上的水灵力开始向莫南柯倾倒。 忘川河水凝成了莫南柯新的血脉,对于水灵力,他的这幅身体有一种纯天然的亲和。纵然莫南柯没有灵根,但是藉由着那丝缕一样的的灵魂羁绊,沈淮安的水灵力进入到莫南柯的身体里的时候竟然没有散开,反而沉积在他的肺腑之中。 是了。莫南柯的这个身体没有灵根。莫怨天就是再大的能耐,也没有办法凭空塑造一根灵根。为了师父,他自然是想过掠夺的。只是莫怨天原本的变异水灵根万年不得一见,若是随意从修士——哪怕那个修士就是莫怨天本人的内府之中随意剥离出一根水灵根,恐怕会辱没了师父。 莫南柯的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天才地宝所塑,生来不老不死,莫怨天也就没有强求。他的确是有私心的,心里是不可抑制的贪婪,莫怨天暗自的想着,若是师父不能修炼,没有灵力,只能依靠自己的保护而活,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这种复活的方法魔族流传已久,但是在此之前根本无人用过。莫怨天不知道的是,在莫南柯的内府之中,有一个和他模样一般的小人正双目紧闭的躺在莫南柯的内府中央,而当他感受到第一缕水灵力的时候变悄然睁开了眼睛,动作有些笨拙的盘膝而坐,拼命的吸收流淌近来的水灵力。 莫怨天的修为远在当年的莫南柯之上,将混沌篇修习到顶峰的他就连神族设下的封印都可劈碎,虽然已经是魔族,但是身上的气息可以在魔气和灵气之中自由转换。滂沱而绵长的水灵里让莫南柯内府之中的小人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带着几分稚嫩的脸上偏偏是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表情,肉嘟嘟的小脸还带着红晕,显得尤为可爱。 #朋友,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反差萌么?# 若是此刻莫南柯看见自己内府中的境况,恐怕一瞬间就会被萌得肝颤了。 最先发现这个异况的是莫怨天。因为常年在魔界行走,他的身上大多都是魔气,只有偶尔去修真界的时候才会转换成灵力。而这一次,他静脉之中的灵力自动转换成了灵气,而流失灵力的速度并不迅猛,他拥着莫南柯的身体过了一夜,而他失去的灵力对于他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那种并不会让他不舒服的灵力流失反而会刺激到他的修行,魔界本就稀薄的灵力迅速向他聚拢过来,莫怨天修行灵力就等于在修行魔力,所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虽然失去了很少一部的水灵力,但是修为却增长了一大截。 水灵力。 莫怨天浑身一抖,手下意识的将怀中微凉的身体拥得更紧。 力道已经弄疼了莫南柯了,一直沉睡着的人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急着睁开眼睛,只是轻轻拍了拍莫怨天的手,含糊的说道“轻点,淮安你别闹。” 淮安。 六百年了,莫南柯去后已经整整六百年没有人这样唤自己的名字了。怀中的人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莫怨天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的。怎么可能再怀疑呢?你爱的人总是有一种天赋的,他能用最让你舒服的方式唤你的名字。 到了如今这副光景,世界上唤莫怨天为“淮安”,除了莫南柯,还能有谁呢? 莫怨天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想了太久,盼了太久,念了太久,他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等了许久,盼了许久,念了许久的人真的回来了。 他需要自己去证实。 双手颤抖着,但是却不容拒绝的伸向了莫南柯的衣带。本就是莫怨天亲自穿的衣服,没有人比他脱得更熟练。 被束得整整齐齐的广袖长袍从莫南柯光滑的肌肤上滑落,莫怨天顺势覆了上去。他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比莫南柯高上许多,如今修为暴涨,周身的骨架亦是舒展,修长的身上覆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精壮。当他整个人覆在莫南柯身上的时候,从上俯视,竟然只能看见莫南柯的一床墨发铺陈。 身下的肌肤每一寸都是他熟悉的。按照往常的习惯,莫怨天应当一点一点的吻遍身下这人的肌肤。年少慕艾的时候,莫怨天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和师父的初次会是怎样。在那些翻来覆去的梦里,他总是极尽温柔的。 可是这一次,当真的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莫怨天竟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温柔。 他等的太久了,蹉跎了太多的时光,当这个人乖乖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连一分一秒都已经等不得了。 那就痛吧。师父。我们一起痛吧,唯有让你疼了,你才会记得我,我也才会感觉到你真的回来了。 脸上浮现出一种似笑实哭的神情,莫怨天用指甲在自己的手上一划,鲜血顺着他结白的手指滴落在身下那人白皙的胸膛上,又倏忽滑落,留下一道潋滟的痕迹。莫怨天划得很深,几乎已经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可是他毫不在意。 还有什么比血液更加好的润滑么?温热的血液不会让师父感到任何不适,将唇印在莫南柯的唇上缱绻而温柔的辗转,一点一点的试探,已然是极尽温柔。而莫怨天手指却毫不留情的没入莫南柯的身体,不待他适应就兀自转动了起来。 莫南柯一直处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灵力涤荡着他的身体的感觉让他沉醉。身上的微凉莫南柯没有怎么在意,可是,若是下身的异状他再没有反应……那尼玛叔就是个死的!!! 爆菊么?尼玛这就传说中的爆菊么?叔费劲巴拉的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被那小兔崽子爆菊的么我去的!!!这个世界一定坏掉了。 身上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但是莫南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莫怨天的手指已经没入他身中三根了。 莫南柯真的觉得眼前一黑,想也没想的就抬腿踢在了莫怨天的身上。 他已经不是当年衣袖一拂山河变色的青霄老祖了,但是莫怨天在莫南柯的面前是从来不设防的,莫怨天已经确定了这是他的师父,又怎么会刻意防备?猝不及防之下,莫怨天竟然真的被莫南柯踢到了床下。 身体撞在洞府坚硬的地上的时候,莫怨天难得的感觉到了一点疼痛。他右肘落地,右肘的骨节和洞府的地面相撞,发出金石相撞一般的声响。从右肘蔓延上来的疼痛逼退了他眼底的迷醉,却让他眼中多了一抹猩红。 这是很明显的拒绝。来自他的师父的,拒绝。 这样的认知让莫怨天迅速的疯魔了起来,他迅速的从地上扑倒床上,整个人宛若捕食的豹子一般向莫南柯扑了过来。沾着鲜血的手指再一次进入了莫南柯身体,这一次,莫怨天只是随意的动了动便抽了出去。 “你给我滚……”开。莫南柯剩下的话被顶了回去。脸上的一层薄薄的血色迅速退去,身体里仿佛被巨物贯穿了一样,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真的疼,当莫怨天进入的时候,莫南柯甚至听见了一声裂锦之声。莫怨天将他的腿架起来,然后用力撞了近来,莫南柯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胯骨。 空气中的血腥味瞬间浓郁了起来,只是方才的一点腥气被一股更加甜腻的味道压住,两股味道缠绕着弥散开来。那是莫南柯的血,带着忘川之水的香气。莫南柯只感觉到了自己股间的一点滑腻,顺着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滑落,滴落在纯白的床单上。 “啊……” 莫南柯只叫了一声,便将痛呼声压入了唇齿。他其实是很怕疼的人,从前他拥有青霄老祖的实力,没有人有那个能力让他疼。而如今他修为尽散,却不打算在旁人面前,特别是这个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的徒弟面前失了青霄老祖的尊严。 一手紧紧的扣住身下的床单,另一只手则拼尽了力气冲着莫怨天脸上招呼去。这是莫南柯第一次打那孩子,从前就是沈淮安调皮到将整个莫府翻了个个他都不曾动过他一个手指头。 手掌落在莫怨天的脸上,就连莫南柯自己都愣了愣。莫南柯没有想到,他触到的竟然是一片濡湿。 淮安在哭。他的淮安在哭。 对于莫南柯来说,如今他们师徒二人的情景让他觉得很是不堪,莫怨天还嵌在他的身体之中。股间的热物虽然没有动,但是却会跳动几下来证明他的存在。可是,让莫南柯最在意的是,他的淮安在哭。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孩子三岁以后就很少哭了。 莫怨天挨了一个巴掌,却顺势捉住了莫南柯的手,将连埋在了莫南柯的掌心。莫南柯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掌心之中冰凉的液体却越聚越多。 “师父,六百年了……你扔下淮安已经六百年了。”含糊的声音带着哽咽,断断续续的从莫南柯的掌心传来。莫怨天只说了一句话,可是就是这一句话,他却说得很艰难。 六百年?莫南柯倏忽一惊。他明明只走了三年而已啊,这个世界竟然已经六百年了么? “呵,没关系的。淮安等再久都没关系的。”抽噎的声音忽然停止了,莫怨天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待到他抬起了头的时候,映在莫南柯眼中的竟然是一双猩红的眼眸。 这孩子竟然一直在等么?莫南柯哑然的看着用力抱着他的莫怨天。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在他的心里,最初的时候他分明只是想要做自家男主最粗壮的金大腿的。而金大腿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之后,就应当功成身退了的。 实话说,莫南柯想象过许多次自己死了之后他家男主会是怎么样境况的。伤心是会有的,可是那种伤心本来就应当是如同送走一位长辈一样的,虽然遗憾,但是那种悲痛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退去的。 而如今,竟然如此。怎会如此? 似乎是不满意莫南柯走神,莫怨天开始动作起来。他将分身抽出大半,又狠狠的顶入。莫南柯的身体太生涩,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而莫怨天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这番动作纯粹是肉和肉的摩擦,毫无任何快感可言。 莫南柯很疼,莫怨天也并不好过。 但是,莫怨天却没有停止。他每一次都用力的进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身下的那人真的是存在的。 “师父,你不会离开了对么?”莫怨天俯在莫南柯的耳边,低声的问着。 莫南柯皱着眉,却抿唇没有说话。如今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他的徒弟做出保证。 甚至,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孩子。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他家淮安走到这一步。 “师父,不要离开我。淮安会疯的,真的会疯掉的。”莫怨天的话似乎是哭声,又似乎是威胁。他一遍一遍的在莫南柯耳边说着,像是疯人乱语。可是不知怎的,莫南柯就是知道,他的徒弟说的全都是真的。 ——只要他敢不管不顾的走了,那么他的徒弟指不定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伤人或者伤己,总归会让莫南柯后悔。 往事在莫南柯的心头一点一滴的浮现,在那些琐碎的事情中,莫南柯恍惚找到了如今莫怨天这样对待他的端倪。 无声苦笑。这样难堪的时刻,似乎只有晕过去才是奢侈吧? 腰间被人死死扣住,嘴角的吻柔软而流连。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莫南柯终于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罢了罢了,天大的事情还是等他醒了再说。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只是,淮安……真不到到底是孽还是缘。 第五十二章。睁开眼就很淡定的……弯了。 莫南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初来此界,还是修为纵横此间的青霄老祖。 他对修为之事并不固执,忽然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不过是因为他想起了他的淮安罢了。晕晕沉沉之中,莫南柯兀自将自己和沈淮安的种种过了一遍。在那些扑面而来的往事之中,莫南柯恍然醒悟。 ——难怪有人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淮安对他的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是无迹可寻。 怎么会是无迹可寻呢?三岁的孩子的对自己师兄莫名其妙的不喜。五岁的时候在山中静候三日为他猎到的雪貂。年少的时候不动声色的隔绝自己和那些女修的接触。那些隔世而来的往事零零总总,桩桩件件,纷至沓来。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莫南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那孩子的执念的,可是他们到了今天的这一步,的确不能全都怪淮安。 更何况,若是他家男主真的对他早早就怀了这样的心思,那么他又岂止是独自煎熬了六百年。再加上那坠入异时空的八百年,前前后后,他欠下的是一千四百年的光阴。在这一千四百年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淮安来说,恐怕都是想念和执念的交互折磨吧? 从前写文的时候,莫南柯总觉得千年万年只是作者笔下的字节而已,但是当他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三年,也亲自感受了三年的牵肠挂肚。易地而处,一千四百年的相思煎熬,莫南柯连想都不敢想。 这些他想都不敢想的光阴,他的徒弟却一天一天的经历过。 一想到这里,莫南柯就忽然觉得心疼了。他的男主啊,在他第一次用文字勾勒出这个人的影子的时候,这个人的身上就凝聚了他所有关于美好的想象。那是一种偏爱,在故事开始之前。既然如此,哪怕仅仅是作为一个作者,莫南柯就不会舍得看着沈淮安求而不得。更何况,沈淮安对于莫南柯来说,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笔下的男主”那么简单。 他是他的徒弟,他想要照拂一生一世,唯愿他喜乐安康的徒弟。不是不知道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也不是不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是莫南柯就是舍不得沈淮安受一点苦,也更舍不得那些哭是由他带来的。 身下的难言之处仍旧隐隐作痛,但是方才那阵冲上头顶的火气已经消弥。莫南柯叹了一口气,他开始扪心自问。 最初的时候,自己从沈家带走这个孩子,除却最初被那刚出生的孩子的弱小软糯击中了心房,难道就真的只剩下了男主光环了么?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此界修为最高的人,纵然没有主角的庇佑,这个世界又有谁能够奈何他么?隔世回望,莫南柯再品味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才忽然发现,那真的是一种偏爱,若真的要一个解释,恐怕就只有所谓的缘分能够诠释自己那时候的心境。他和这孩子有缘,所以才会明知道收错了徒弟还依旧把他抱了回来,放在身边用心教养吧。 “男主他总会弯,穿越的总会被扑倒。” 在这样情义交缠的时刻,莫南柯忽然想起自己原本在作者群里听过的一句话。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神马穿越定义啊摔!!!总结这个定义的人绝对会木有小JJ,木有小JJ!!!被压一辈纸!!! 再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梳理的自己的心境,莫南柯欲哭无泪的发现,他可能好像也许大概貌似……就这样睁开眼就淡定的弯了???? #总是惦念着回来找一个蓝孩纸的叔才不是弯了呢~# 心里的小剧场被“惦念一个蓝孩纸”刷屏了一万遍啊一万遍,莫南柯居然用一种扭曲的淡定接受了自己弯了的这个事实。 #写文最后把自己写弯了的叔也是蛮拼的。# #穿越之后玩养成玩脱了,最后被自己养大的熊孩子压了神马的,叔一定不是一个人。# 忍者身下异样的疼痛,莫南柯暗搓搓的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他总不能闭着眼睛一辈子,虽然有点不想面对昨天晚上那个一边哭一遍把自己压了一遍的熊孩子,但是既然他已经回来了,也不能和他家徒弟死生不见不是?给自己做了重重的心理建设,莫南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差一点又厥了过去。 他家徒弟脱了周身的黑衣,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跪在床榻之前。而那一身雪白的里衣上面还晕着大片的血迹,莫怨天正用一把匕首刺中自己的肩头,刺入之后又面不改色的转动一周,然后毫不怜惜的拔出来。 等他摆出来的那一刻,只有一股鲜血涌出来,而他肩上的皮肤光滑无痕,方才那样狰狞的伤口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在莫怨天的身上留下。 这就是天魔体质的另一个神奇之处了。天魔不死不灭,若非魔力耗尽,哪怕是仙家法器都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在莫南柯晕厥的时刻里,莫怨天已经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刺了多少刀。待到莫南柯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看见莫南柯行了,莫怨天却只是跪在地上,对他含义未名的笑了一下,然后将匕首递到他的手上。 “师父,淮安不觉得自己错了。”莫怨天膝行到莫南柯的床边,将手上还沾着自己鲜血的匕首放在莫南柯的掌心,半强迫的让他握上。 莫南柯艰难的坐了起来,身后仍旧是难言的疼痛,他想要说些什么,莫怨天却抬手轻轻的按住了他的唇瓣。他跪在莫南柯的床前,将头轻轻的搁在莫南柯的膝盖上。然后握住莫南柯的手,狠狠的将匕首送入自己的胸口。 匕首刺破血肉的感觉十分鲜明,莫南柯的手下意识的一抖,挣开了沈淮安的禁锢。 莫怨天把头埋在莫南柯的膝盖上,无声的苦笑了一下。 还是……不行么?他做到了这一步,却还是不行么?今日之前,师父不会拒绝自己的亲昵的。他盼了这么久才把师父盼回来,却再也得不到师父的亲密了么? 所以说啊,人生,还真是一个不断下坠的深渊呢? 师父,是你不肯渡我。 莫怨天忽然陷入了魔障,直到胸口插着的匕首被人小心的拔了出去。莫南柯的手抖着拔出那柄要命的匕首,一向淡然的仙长难得慌乱的找着止血的灵药。 微凉的手压住胸前的伤口,莫南柯忍不住呵斥出声:“沈小安你不要命是吧?我辛辛苦苦的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寻死的!” 莫怨天轻轻的用脸蹭了蹭莫南柯的膝盖,并且用手轻轻的覆上了莫南柯按着自己伤口的手,方才轻声说道:“师父不怪我?” 莫南柯简直想要翻白眼了,却终归只能冷声说道:“你还不快点疗伤!”然而,在莫怨天异常坚持的眼神之中,莫南柯还是败下阵来,抽出还掌心还带着鲜血的粘涩的手,莫南柯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莫怨天,半响之后才出声言道:“如今我修为尽失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若是我想,昨夜了结了自己也就是了。” 这话说的含糊,但是莫怨天却在一瞬间听懂了。眼中洋溢着不加掩饰的狂喜,莫怨天不依不饶的蹭到了莫南柯的身边。 “师父。” “师父,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 …… 他不依不饶的唤着,莫南柯从来还不知道自己的徒弟还自带复读机功能。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却最终放心不下自家徒弟的伤势,莫南柯最终还是翻了一个身,面向了莫怨天。 微凉的手指揉了揉莫怨天的头顶,虽然还带着铁链的碰撞之声,但是却温柔得一如当年。莫怨天压下了自己眉眼的酸热,像是许多年前一样晃头蹭了蹭师父的掌心。 他们的动作熟稔,就仿佛中间分开的这些年只是光阴虚度。就仿佛,他们根本没有分卡过。 莫南柯自然注意到他家徒弟胸前的肌肤已经是一片光滑。方才匕首入肉的感觉骗不了人,莫南柯到底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数百年,虽然很少杀生,但是手刃恶徒之事也是有的。那种刀刃刺破肌肤,穿透肌骨的感觉,他一辈子忘不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家徒弟又有了许多他未知的奇遇。他再入此界,抛却那些缭乱的情路,也总该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如今他修为尽失,虽然不甚在意,但是还是有影响的。以后的路可能并不好走,莫南柯从感觉到自己修为尽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拍了拍莫怨天的头顶,莫南柯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罢了。你且与我说说,我如今的这幅身体是怎么回事?外面是什么光景了?魔族如何了?无上宗又如何了?” 没想到师父会将昨夜的事情轻轻巧巧的揭过,莫怨天心里一松,却更多的是无处着力的沮丧。只是也知道自己不能求之过急,昨夜的事情仿佛让他稍稍心安,终于有了一点“这个人是属于我的”的感觉,所以莫怨天并没有再逼莫南柯表态。 他不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来日方长,可是这个人终归是被困在他的身边的。六百年已过,莫怨天已经不奢求师父会对他报以同样的爱意,比起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他更相信自己手里握着的。 只有手里握着的,才真的是你的。 莫怨天不动声色的捻了捻莫南柯手腕上的细链方才有了一点安心而满足的感觉,眸中猩浓的血红稍稍平复,师父的问题却让他心下一凉。 ——师父为人最是清正,他能够接受自己入魔并且已经是魔族统领的问题么? 眼神闪了闪,莫怨天从洞府中的柜子里取出一袭白裘将莫南柯轻轻裹住,然后说道:“师父刚回来,昨夜又……还是好好休息一下,那些都只是琐事,待到日后淮安为你细细讲来也无妨。” 那是莫南柯亲手养大的孩子,又怎么会毫无所觉他的闪躲。心中隐约觉得不妥,莫南柯刚要开口追问,洞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怨天,怨天,莫怨天你在里面呢么?你快点出来,魔族出大事了!!!” 莫怨天。魔族。 只是这两个词就让莫南柯瞳孔一缩,瞪大了眼睛。 莫怨天为他披盖皮裘的手一顿,半响之后才艰难的开口:“师父,淮安可以解释的。” 无心听原·沈淮安·现·莫怨天的话,莫南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很大的考验。你妹的谁能告诉叔,这脱肛的剧情到底是肿么一回事?! 说好的飞升呢?把人都弄到魔族去了还飞你妹的升啊!!!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莫南柯捧着破碎的剧情和备受摧残的小菊花,默默的内牛满面。 第五十三章。有人在下好大的一盘棋。 莫南柯有一张面瘫脸,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莫怨天原本觉得自家师尊容颜清冷,举止从容是绝佳的好风度,可是这一次,他倒是有些怅恨自家师父的面容从容了。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莫南柯的脸色,唯恐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厌恶。 ——师父会不会嫌弃我?莫怨天这样揣度着。 他知道世人对魔族都是怎样评价的,而世人怎样评价魔族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莫怨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害怕什么世人诽谤。 真正能够击倒他的不是世间的蜚短流长,而是那人一瞬间嫌恶的目光。 所以他小心的凝视着,将莫南柯望进了眼底。对于莫怨天来说,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厌恶他,害怕他,远离他。却唯独莫南柯不能。他如今走到这一步,每一个脚印都踩着自己的泪水,而每一滴泪水的名字,都是莫南柯。 莫南柯对于修仙或者成魔并没有太多的执着。或者说,无论是为仙还是为魔,都是他笔下创造出来的,他又何必执着。 唯一让他觉得槽点满满的事情是他家小徒弟自己改了名字。作为一个理科的起名废,对于“淮安”这个充满美好祝愿也好听无比的名字,莫南柯还是有一点执着的。家里的小兔崽子居然敢擅自改名…… #卧槽,劳纸想要打他屁股肿么破?# 事实上莫南柯也这么做了。努力忽略身后的不适,莫南柯艰难的扶着莫怨天的手站了起来。然后他甩开了莫怨天的手,动作迅疾的拍上了莫怨天的屁股。 这一下的力道不轻,至少莫南柯的手心都震得发麻。莫怨天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吃痛一下,再望向莫南柯的时候,他紧绷的脸上却松懈了下来。 虽然被师父打了屁股,但是他却已经知道师父并没有生气了。心里积压的石头忽然放了下来,莫怨天像是一只大金毛一样顺着将头从莫南柯的膝盖蹭到他的腿窝。莫南柯的身体是用三生花塑成,比之原来修炼多年的剑修的身体不知柔软了几分。 而他笔直修长的大腿上虽然没有一丝赘肉,但是腿窝之处却是异常的柔软。莫怨天灼热的呼吸就喷在他那个要命的地方,虽然经过了昨夜的情事,但是莫南柯对于这种事情终归是淡泊。此刻被这样撩拨着,莫南柯到没有觉得有什么欲望,更多的则是囧然。 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猪不去拱白菜,却偏要去拱其他的猪一样的囧然。 还不习惯这样的腻歪,莫南柯伸手推了推了莫怨天的头,冷声说道:“成了成了,这么闹下去像什么样子。魔族不是出事了么?你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又觉得不解气一样的在莫怨天的头上的招呼了一巴掌,莫南柯有些生气的训斥道:“沈小安你也是长能耐了啊,师父给你取的名字都能乱改啊。莫怨天,莫怨天,你也不嫌难听。”莫南柯的那神态,俨然将取出“莫怨天”这个难听的名字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莫怨天被拍了脑袋却也不恼,反而笑了出来,爬到床上死死的扣住了莫南柯的腰,莫怨天才说道:“是是是,淮安知道错了。弄丢了师父给淮安取得名字,就罚淮安一辈子给师父做牛做马好不好?” 莫南柯伸手掰了掰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却被更紧的扣住,便也没在动弹,只是催促道:“外面那人找你好像很急,你快去。” 似乎为了应和莫南柯的话一般,外面的呼唤透过洞府之中的莫怨天昨日布下的层层结界传了进来。生意因为微弱而有些不真切,但是莫南柯还是立刻就听出来了那是昨日在洞府外的两个人之人。 “怨天你快点出来,老祖的样子什么时候不能看,你再不出来那帮人就要攻上苍山了啊。” 这话说的极为有分寸。他没有说洞府之中躺着的人是青霄老祖,而是说是老祖的样子。的确,在莫南柯没有回来之前,他和莫怨天都知道,里面躺着的人不过是空顶着老祖的样子罢了。 将一个清浅的吻落在莫南柯的嘴角,莫怨天皱了皱眉,却还是翻身下床,准备出面料理那些杂事。 曾经师父没有回来的时候,莫怨天将兴复魔族作为一项任务。复兴魔族是一场艰苦而长久的战斗,但是除此之外,莫怨天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消磨那漫长而看不见边际的人生。他用一生待一个人,那人没有回来之前,他又怎么干言及离开? 有的时候莫怨天也不知道自己得到的这份传承是最后的慈悲还是残忍。它的确给了他希望,让他看见师父回归的希望,但是这希望也确实在凌迟着他,让他连选择死亡都不能。 莫怨天并不是什么权势欲望膨胀的人,即使他如今身为魔族的王,他亦不认为魔族能够争霸天下。但是他却将复兴魔族这件事细细做了起了,因为他在当年劈开苍山结界的时候,恍然触摸到了一点东西。 那一点模糊的信息他说不清楚,却隐隐约约感到了所谓天道对自己师父的……大抵是一种忌惮吧。那一点忌惮让沈淮安汗毛倒竖,所以他迫切的壮大着魔族的势力。并且在图谋着整个人界甚至是妖界的势力。 无论如何,所有关于他师父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不妥,他就要做出百分之一万的准备。因为那种失去的滋味,他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 莫怨天的衣角被莫南柯拉住了。莫南柯虽然感觉身体有一丝不适,但是内府之中升腾的暖意却让他比初来的时候好了许多。如今他虽然没有了以前的实力,但是到底是自己家的小徒弟,出了事他总不能坐视不管。 一手拉住了欲走得莫怨天,另一只手晃了晃自己手腕的铁链,莫南柯对莫怨天说道:“给我解开,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师父终归要走出这个洞府的。莫怨天的眼神闪了闪,却还是伸手捏断了莫南柯手腕上的铁链。为莫南柯拢了拢略微有些散乱的衣襟,因为莫南柯的头发已经长及脚踝,所以莫怨天也就并没有为他束发。只是为莫南柯带上了一串血珍珠编成的额饰。 而后莫怨天单膝跪地,将莫南柯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为他穿上了一双软履,方才轻轻说道:“这里简陋,先委屈师父了。” 莫怨天还是沈淮安的时候就常伺候莫南柯起居,这一套程序多年倒没有生疏。莫南柯没有注意方才沈淮安摩挲他脚踝的动作,只是浅浅颔首,对沈淮安说道:“走吧。”作为一个宅男,对于莫南柯来说,在洞府还是在外面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他对于这个世界脱肛的剧情还是挺感兴趣的,所以有些急切的想要出去。 莫怨天走在莫南柯的身后,眼中猩浓的红色不时闪动。他虚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唇边忽然闪现出一个有些森然的微笑。 师父的脚踝……真是细啊。大概一用力就会捏断的吧?捏断了师父就不会到处乱跑了,就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在可怕而迷人的设想里剥离出一丝清明,莫怨天快步走到了莫南柯的身侧,和他并肩而行。 看见洞府之中并肩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在外面手拢成喇叭状大喊大叫的人一瞬间岔了音。他低头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眯起眼睛细细的端详着走出来的白衣男子。 身着白衣的男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和当年一样的广袖长袍,一头青丝虽然没有如当年一样束起,而是散落着,但是世上又能有谁再有这样的风姿? 沈辕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忽然就鼻尖一酸。 当年莫怨天将老祖的这幅壳子镇入了洞府,他曾经是反对的。可是他眼见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灵魂用老祖的身躯做出奇怪的举动,辱了老祖的威名,便也不再多言。沈辕深知,经过了当年那一遭,能够再用这幅身躯走出洞府的,全天下也只得一人。 青霄老祖。六百年前身死道消的那人,终于又回来了。 喉咙有些干涩,沈辕低头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才仿佛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向前踉跄了两步,才颤声问道:“老祖?” 和六百年前相比,沈辕容颜未改,但是身上的跳脱变成了沉稳,不羁变成了洒脱。如今的修为也已经到了大乘期,莫南柯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有些欣慰的说道:“你也长大了。” 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沈辕连忙低头擦了擦,才有些赫然的哽咽道:“老祖走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好几百岁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莫南柯难得的笑了笑,曲起手指敲了敲沈辕的头,才说道:“没见过好几百岁的人还哭鼻子的。罢了,刚才你在外面大呼小叫什么呢?” 从莫怨天抱着莫南柯的身体回来之后,无上宗就被莫怨天改名为青霄宗。彼时,沈辕身上的魔族血脉也随着莫怨天的天魔血脉而觉醒。从血缘上来说,他是莫怨天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受到莫怨天的血脉影响最深,对于莫怨天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无上宗之内对老祖都是敬畏,门派易名虽然是大事,但是为了纪念老祖所以为没有人反对。 沈辕已经是青霄宗的掌门了,此刻却还是像是小时候一样揉了揉自己被敲疼的脑袋,方才如梦初醒一样像连珠炮一样的说道:“苍山的结界外面来了一群人,就是上次的那一群,他们叫唤着什么要灭魔除妖的,对了,前些日子这些人还在咱们宗门下面叫唤来着,只是被我扔下去了。” 莫怨天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也值得你在这大呼小叫?” 看见莫怨天脸上的嫌弃,沈辕“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说道:“我这不是看你进去两天了么,寻思着让你出来,防止你对老祖做出什么邪恶的……”事情。沈辕忽然意识到老祖正站在他面前,于是后面的话就像被掐断了脖子一样被他截断了。 为时已晚。 沈辕这个二货的猥琐都写在脸上。莫南柯一脸黑线的望着在那“呵呵呵呵呵”傻笑试图转移话题的沈辕,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给他记上了一本。二货之所以是二货,大概就是这些人特别容易发现一些不易被察觉的槽点,并且不分死活的作死吐槽吧? 沈辕森森的觉得背后一冷,连忙说重点:“要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也不值当我来找你一回啊。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莫怨天眯了眯眼睛,示意沈辕继续说下去。 沈辕看了一眼老祖,小声说道:“这次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和怨天你长得一样。”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沈辕继续说道:“而且,他们这一次打的名号是要你交出来……青霄老祖的遗骸。”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第五十四章。和师父颇有渊源的人。 莫怨天的脸完全黑了。 青霄老祖无疑是所有的修士的领袖,在师父度雷劫之前,无上宗一直致力于降妖除魔,修复苍山的结界。 而回望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呢?不仅自己坠入了魔族,而且成为了魔族的王。更可怕的是,整个沈家都随着他的觉醒而变成了魔族,这其中,就包括着原来的无上宗,如今的青霄宗的掌门沈辕。 而且,莫怨天亲自劈开了苍山的结界,用强大的血脉力量唤醒了整个魔族。虽然后来又将封印修复,但是他违背了师父的初衷,这是无法辩驳的事情。 此刻莫怨天真的是有些害怕了。 师父会不会不理他?师父会不会怨恨他?师父会不会……离开? 莫怨天原本就是城府深沉的人,如今更是谋而后动。因为沈辕的一句话,眼下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幸而,最后师父并没有责备他。莫怨天仔细的观察着师父的眉眼,生怕从其中看出哪怕一丝的厌恶。幸而没有,不然莫怨天真的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只是莫怨天不知道的是,莫南柯的心中对善恶的划分并不明晰。魔族或者仙族在他的眼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如今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个和他的徒弟长得一样的人。 对于脱肛的剧情君,莫南柯已经没有什么他回归正轨的希望了,如今他索性也不去管什么剧情不剧情了,而是心安理得的围观正在发生的事情。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怪他,毕竟如今在所有人心里,曾经的青霄老祖已经身死道消,而他也没有了原来的那样绝高的修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莫南柯又何妨不能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围观党。 冲着沈辕挑了挑眉,莫南柯道:“左右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不如一道去看看?” 莫怨天自然是不会拒绝自家师父的任何提议的,即使他心里再不愿,也还是顺着莫南柯的意思,随着他往外走。 反倒是一开始咋咋呼呼的厉害的沈辕打了退堂鼓。他拍了一下脑门,大声的嚷嚷道:“老祖啊,我还是不去了,我去……不怎么好。” 沈辕去还是不去什么的莫南柯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沈辕的话让他有些不太明白。莫南柯恍然发现,和这里的世界脱轨了六百年,他有点接不上了。 一直留心着莫南柯的面目表情的莫怨天将莫南柯疑惑的神情看了真切,很是体贴的对他解释道:“沈辕如今是青霄宗的掌门了。”抿了抿唇,莫怨天并不愿提及无上宗改名的原因,因为那段记忆对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痛苦的。半响之后,莫怨天才继续说道:“虽然青霄宗并不惧那些诟病,但是他终归不太好出面的。” 沈辕在一帮连连点头,飞也似的跑了。一边跑一边说道:“老祖我去找人切磋了啊,让怨天陪你。” 沈辕去找的人是楼别恨。他们同是刀修,虽然沈辕已经是渡劫期的修为,但是和楼别恨这个万年大魔头比起来,还是只有分分钟被虐的份。只是沈辕抖m这件事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奠定了,魔族的天性又是绝对不可以伤害同族,所以生命得到了暴涨的沈辕一有机会就会骚扰楼别恨。 楼别恨是比斗狂魔,虽然虐起沈辕来都没有什么难度,但是有人跟他打架还总是好的。两个人一拍即合,经常把整个苍山都弄得天翻地覆。 莫怨天懒得管他们两个,索性就随他们两个去了。 “师父要是觉得感兴趣,那淮安就陪您走一趟吧。”伸出手拉住莫南柯微凉的手指,莫怨天牵着他向苍山的结界走去。 结界的那一端已经集聚了许多修士,他们之中有的三三两两,有的却是成群结队。其中以一队穿着黑白相间的统一服装的修士最为显眼。 莫怨天远远的就看见了这队修士,因为他们中有人扛着一面大旗,上面硕大的“云袖宗”的篆字张扬而肆意的飘动着。本来是很有气势的场面,但是莫南柯莫名的觉得有点……雷。 是了,就是有点雷。 无上宗曾经是修真的第一大门派,虽然后来老祖的陨落为无上宗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改名为青霄宗的无上宗仍旧是人才济济,不说掌门在不足百年的时间之内飞速的达到渡劫期修为的精彩绝艳,就是曾经青霄老祖座下的小弟子如今也让人不敢轻易议论。 毕竟,就是再张狂的修士,也是不敢妄自议论魔族的王的。魔族的王,那是足矣和仙帝比肩的人物。即使“沈淮安就是魔王”这只是一个半真半假的传说,但是却也因此没有人敢贸然触青霄宗的霉头。 ——还有年纪大的修士记得,当年沈家的这两个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的。 就凭着青霄宗在修仙界这样的地位,他们的行事也未曾如此高调过。一群好好的修士又是扛旗又是编队形什么的,知道的那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宗门的修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间帝王的仪仗队呢。 被雷得不轻的莫南柯嗤笑一声,想要挣脱莫怨天攥着他的手,却被拉得更紧。 结界外面的修士已经在外面守了整整两天了。这两天之中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苍山的结界破开分寸。这样的尝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无论“沈淮安是魔族的王”这个传言是真是假,当年在有人亲眼看见沈淮安抱着什么东西进入了苍山的封印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就说明了,无论沈淮安是不是魔族的王,至少他的实力在在场的每一个人之上。 莫怨天的实力自然是在这些修士之上的。他当年以一人之力破开仙帝的封印,却并没有释放其中的魔族。 一来是因为魔族需要休养生息,贸然出去很容易被人绞杀。二来却是因为他并不想要旁人叨扰。 他想要安安静静的倾尽所有光阴的去等一个人。 师父一年不回来,他就等他一年。 师父十年不回来,他就等他十年。 师父若是一辈子都不回来……那他也不再等了。且将此身托魂魄,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陪着师父去便是。 所以,在进入苍山的时候,莫怨天布下了新的结界。 或许是两天的焦灼让外面的修士心里都积攒了一些怨气,又或许是这是他们想出来的激将之策,总之莫南柯还没看一会儿,外面的就有几个大嗓门的修士骂骂咧咧的叫骂起来。 “魔头,你出来,躲在里面做什么缩头乌龟!!!” “交出青霄老祖的遗骸,我们饶你不死!!” “……” 看着平素自矜高傲的修士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叫骂却束手无策的样子,莫南柯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所以也没有急着走,反而是围观了起来。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没什么好看的,师父我们回去吧。”一直握着莫南柯的莫怨天忽然开口,想要拉着莫南柯回转。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叫骂停止了。那队黑白相间的统一服装的修士之中走出了一个人。莫南柯只是一瞥便愣住了。 尘嚣落地,天地无声。缓步而来的那人嘴角噙着温暖而妥帖的笑意,白衣如雪,手中的玉扇缓缓摇动,端的是公子如玉。 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在整个修仙界,十个门派首席弟子九个都是这款。但是让莫南柯愣住的是这个人的长相。他眯起眼睛仔细的端详了这个人许久,忽然指着那人对莫怨天感叹道:“淮安,你看,若是没有六百年前的那事,如今你也该是这幅模样吧?” 此话不假。结界之缓步而来的那个男子和莫怨天长得极像,只是眼角眉梢的细微差别。若非莫怨天的一头白发,的确很容易将两个人认作一人的。 莫怨天的头发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束起来的,只有几缕散落在鬓边。他用手指捻起自己鬓边的一缕白发,微微叹了一口气:“是啊,淮安如今变丑了,师父就不喜欢淮安了么?” 莫南柯自然是知道他的淮安在特意作怪,只是这有些哀怨的语气配着一张霸气张扬的脸的确有些反差萌。莫南柯抿了抿嘴唇,努力让自己忘了昨夜的异样,然后轻轻的在莫怨天的鬓角印下一个吻。 微凉之中带着清苦的气息很快就窜入肺腑,在莫怨天愣神的功夫,鬓角的柔软已经离开了。 莫南柯又伸手揉了揉沈淮安的头发,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说道:“没有,淮安最漂亮。” ——俨然和沈淮安七岁掉了第一颗牙的时候一样的安慰。 虽然被当做是孩子一样的哄了,但是莫怨天还是悄悄的弯了嘴角。 幸好师父回来了,不然他真的忘了应该如何微笑了。如今他这一天的微笑比过去的六百年还多。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溢满,莫怨天松了松一直紧握的手,积压了许久的恐惧和不安,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结界外传来了一道男声,清朗而温润,就仿佛玉器相叩,清越莫名。 “在下云袖宗莫诛南,本无意叨扰阁下。只是在下与青霄老祖渊源颇深,此番前来,还望迎回老祖遗骸,回宗供奉。阁下若真是老祖之徒,也应当乐见老祖入土为安。” 莫怨天对结界之外的那些人根本都不在意,即使那个人和他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让他不得不在意的是那一句“渊源颇深”。 他不觉得这个世上有谁和师父的渊源能够深过自己。可是这个人的姓氏却让他眼眸一暗。 一旦踏入修仙之途,只要到了一定的境界容貌就不会改变。然而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判断修士的年龄。骨龄是骗不了人的,莫怨天定睛细视,很轻易的就断定如今眼前这个人不足三百岁。 青霄老祖六百年前已经身死道消,即使没有,在无上宗的日子里青霄老祖也很少出山。那么,这个渊源颇深又是从何谈起? 莫南柯也是皱了皱眉。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和你渊源颇深,可是你却并不认识他。感觉……还真是微妙。 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几步,莫南柯想要凑近一些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莫怨天已经站在了苍山结界的边缘,还差几步就会撞在上面。莫怨天觉醒之后第一次动用魔力布下的阵法悍然无比,当时狂躁的魔力被他注入了阵法,让整个结界异常霸道。凡是触到上面的物什,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甚至是没有修为的飞禽走兽都无一例外的会化为飞灰。 就连沈辕出入此间,都是要戴着注入莫怨天魔力的玉佩的。 莫南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莫怨天也在低头揣度那人和师父的关系。待到莫怨天回过神来的时候,莫南柯已经十分临近结界的边缘了。 眼眸一缩,莫怨天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师父小心!” 他也只来得及喊出这四个字了。因为他骤然出声,莫南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已经触碰到了苍山结界! 第五十五章。师父大人威武霸气。 莫南柯触碰到了莫怨天设在苍山入口处的结界。电光火石之间,就连他自己都是心底一凉。 苍山结界的厉害他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看见那些修士束手无策的模样就可以加以揣度。毕竟,莫南柯可不认为一群修为不济的菜鸟就敢在魔界的地界公然叫嚣。 就在他准备忍受剧痛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忽然传来了一股暖流。这股暖流迅速的沿着他的筋脉游走,只是一瞬间,就为他带来了一阵清凉。而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站在了苍山结界之外。 莫怨天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他正要往莫南柯穿过结界的地方扑过去,却猛然定住了脚步。 这是他设下的结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结界的动向。方才他家师父穿过结界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了结界处传来的一阵轻微的波动。那种波动到底有多轻微呢?就像是一阵清风穿过,不留一丝痕迹。 苍山结界是莫怨天亲自布下的,那个时候他的本命血脉刚刚觉醒,运行的魔力之中自带三分戾气。当时是他第一次动用魔力,却没有任凭魔气肆意倾泻,而是有意识的留下了一缕神魂注入了结界之中。所以平日的时候,就连走兽无意触碰到结界他都会有感应。 而这一次,他家师父贸然穿过结界,他的感觉却只是微末。莫南柯碰到结界的时候,就仿佛江河入海一样的自然。确定了师父安然无恙,莫怨天开始凝神细视他布下的结界。当神识扫过的时候,莫怨天惊讶的发现,方才他家师父出去的地方如今有了一个人形的窟窿,而且苍山结界之中蕴藏着的属于他的魔气正在呈丝缕状,缓缓的萦绕在莫南柯的周围,不多时候,竟然被吸收了大半。 剩下无法吸收的部分魔力不甘心似的在莫南柯的身边游离了许久,才仿佛不情不愿的重新注入到苍山的结界之中。 莫怨天眯着眼睛注视着结界的异状,忽然之间眼前一亮。 师父如今的身体虽然不老不死,但是却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可是此番状况,却在冥冥之中为他提供了一种让师父迅速修为提升的方法。如今恰逢乱世,又一场仙魔大战不知何时就会开始,又有强敌暗中窥伺,还是让师父掌握更多能够自保的东西,莫怨天才能越安心。 ——不是不自信自己能够将护师父周全,只是如今经历了那番撕心裂肺的失去,莫怨天已经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熬过第二次。 况且,莫怨天并不认为,曾经当世无匹的青霄老祖能够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只能躲在旁人身后的男人。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既然他的师父不可能原地踏步一辈子,那么就让他陪着他师父一路走下去。他师父前行的每一步,都要狠狠刻下属于他的痕迹。这一次,他不会远远的在后面追着师父的脚步,而是要做能够有资格和师父比肩的那人。 苍山结界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发现让结界之外的所有修士都绷紧了神经,甚至已经有经验短浅的修士迫不及待的抽出了法器,以合拢之势将莫南柯围在中间。 莫南柯扫视了一圈正在向他不断靠近的人,那是很平淡的一眼,目光并不凶恶,甚至没有任何威吓的成分,但是青霄老祖的余威尚在,就是他这样平淡的一眼,竟吓得那些修士不敢再上前一步。 只是,又不可能这样轻易的将人放回去。在场的修士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严阵以待的人群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莫诛南从外围缓缓走来。他脸上的带着恰如其分的笑容,三分生疏,剩下的却是七分满满的善意。这七分的善意不见得是真实的,但是却让人觉得无比熨帖。 莫南柯看着他一路走来,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冰冷,但是心里却忽然开始刷刷的刷起了小剧场。 #雾草!这不是真的,叔怎么觉得这货开启了男主光环?# #小徒弟啊小徒弟,让你不好好跑剧情,尼玛这是被人抢戏了吧?绝壁是被抢戏了!# #不愧是我大世界的荣誉出品啊,山寨神马的,真的大丈夫?# 且不论莫南柯心里如何,在他端详着莫诛南的时候,对方同样也在观察着他。莫诛南在看见莫南柯的那一刹那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一般的人周围都会自有气场,修仙之人就是凭借着这气场判断这个人的身份和修为的。 就连凡人都会自带气场,只是凡人因为并没有经过修炼,所以周身的气韵总会有些浑浊。而修仙之人则会依照修为的高低而在周身萦绕和自己灵根相对的灵力,修为越高,灵力就越加的精纯。魔族周遭的气场则是一片漆黑,且等级越高,那片漆黑就会越加的浓烈。到了莫怨天的地步,他周遭散发出来的“气”简直是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浓稠。 就连刚踏入修仙门槛的小修士都知道,任何生物都是有气场的,哪怕是妖族,修为再高深的妖族自身的气场之中都会不可抑制的散发出一些腌臜之气,修仙之人一向追求清洁,这也是妖修在修仙界地位低下的原因。 可是莫诛南仔细的感受着莫南柯周遭流动的空气,甚至放出了神识去窥探,却只是感到了一片清凉。那片清凉并不让人难受,反而仿佛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只是,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都不应当是有这样的气场的。 逢人自带三分笑,更何况是在对方敌友不分的情况之下。 徐徐摇动着自己的折扇,莫诛南勾起嘴角,对莫南柯微微拱手,温声言道:“不知阁下高名?在下观阁下周身气韵洁净,应当和那些魔族不同,只是不知阁下缘何能够从魔族的结界之中出来?”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因为无法猜测莫南柯和魔族的关系,所以莫诛南并没有贸然诋毁魔族,看似只是寻常的询问,却已经触及了魔族的秘密。 毕竟,苍山结界不仅仅是约束魔族不让他们作乱人间,更是对魔族自己安全的保障。魔族纵然是天资独赋,但是毕竟大劫刚过,尚且需要休养生息。贸然对上修仙界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莫南柯并不是心性单纯的人,面对这种明显别有用心的提问,他只是抿了抿唇,并无一言。 “和他废话什么,既然从苍山结界里出来的,那肯定是魔头了!咱们人这么多,杀了他便是!”许或是因为他们之中已经有人看出莫南柯并无修为,有些心急的修士已经拿出了法器,准备将莫南柯诛杀,杀鸡儆猴。 ——他以为,被推出来的没有任何修为的莫南柯只是魔族用来投石问路的。既然如此,他们也无妨杀鸡儆猴。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在场的一些人的神经,杀了莫南柯的声音喧嚣直上。莫诛南微微皱了皱眉头,向议论纷纷的人群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云袖宗作为近期新崛起的一个宗派,其实在修仙界的地位不高。更何况莫诛南只是云袖宗的首席弟子而非掌门,按理说他说的话应当并没有太重的分量,可是一路走来,众人却对他很是信服,如今他已经俨然是新一派的修仙弟子的领袖。 在莫诛南摆手之后,人群刹那寂静了下来。 莫诛南对着莫南柯安抚似的笑了笑,带着两份歉疚却更多的是警告的说道:“在场的众位都是一心降魔的仁人志士,阁下将进入苍山的原委说清楚,我们必定是不会为难阁下的。” 进退有度,掌控人心。 莫南柯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徒弟容貌相似的男子,在心里给了他这样的评价。 #果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依旧是今天莫诛南的这副做派,若是换个面容平庸的人来做,那妥妥的是虚伪是阴险。但是若是用了他家徒弟的那张脸,哪怕只有八分相似,却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只是,已经见过了原版的,莫南柯对这个山寨的自然就免疫了。更何况这个人对他家小徒弟那绝对是满满的恶意。 冷冷的笑了一下,莫南柯瞥了莫诛南一眼,冷声说道:“怎么,不是你说和青霄老祖渊源颇深么?” 莫诛南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对方转移话题的功夫居然会这么……额,简单粗暴。 众人也是有些莫名的看着莫南柯。只有在结界那端的莫怨天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若是和师父没有关系却混乱攀咬的话,他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这个人若是真的和师父有什么联系……他自然更是不会放过他的。这个世界上和师父存在羁绊的人,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 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莫南柯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毕竟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青霄老祖,他还是很不喜欢有人接着自己的名号做什么的。微微的挑起下颚,莫南柯冷哼一声,对莫诛南说过:“和你渊源颇深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来么?” 这是一句很平静的话,却宛若一滴冷水滴进了热油之中,让众人一时之间都被炸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莫南柯环视了一下周围,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几个有些几分眼熟的被弟子们层层环绕的身影。单手将长及脚踝的长发一挽,莫南柯冲着那些人说道:“这样还认不出么?”那些人都是门派的掌门,在曾经无上宗的仙门大比之中是见过莫南柯。 他的长发挽起的一瞬间,那几个被他的眼神重点扫过的掌门不约而同的一抖,面色也不自觉的褪去了血色。已经无需刻意验证了,因为有个小门派的掌门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呢喃着“老祖”两字。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莫诛南都愣了一下,直到莫南柯问他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低头将手中的玉扇收拢,莫诛南迅速的收敛了脸上呆愣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的对莫南柯笑道:“青霄老祖六百年前已经身死道消,若非如此,他恐怕已经飞升了。阁下周身没有半点灵力,又从魔界而出,这番话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众人这个时候仿佛回过神来,人群也渐渐的骚动了起来。 莫南柯并没有辩驳,只是抿了抿唇,静静的和莫诛南对视着。 莫诛南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微笑,继续说道:“阁下既然说自己是青霄老祖,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 “对啊,你说你是青霄老祖你就是啊,老子还说老子是呢!”方才最先叫嚣着要诛杀莫南柯的男人仿佛有了底气,又叫嚣了起来。 莫南柯他……还真是证明不了。他自然知道,只有如同旧日一样悍然的实力才能让这些跳梁小丑闭嘴,可是如今,他内府空荡,修为尽失,还真是证明不了。 场面无声的沉默了下来。 “证明不了了吧?先吃你爷爷一锤,你个竟敢冒充青霄老祖的魔物!”那个男人受到了这种沉默的鼓舞。莫南柯的沉默让他觉得自己猜对了,对方就是在虚张声势。抽出自己的法器流星锤,他大喝一声,向莫南柯捶了过来。 在结界的另一端,随时观察着这边动向的莫怨天死死的扣住了掌心,克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的欲望。 这个男人不过是方才筑基修为,却能够验证许多东西。他需要看一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是正确的。 莫南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向自己攻过来。 不!自!量!力! 第五十六章。先被推出来的注定是炮灰啊喂。 那个修士不过是筑基修为,混在这个队伍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前些日子他很是低调,但是总是想捡个机会一举成名。而看似毫无灵力的莫南柯就俨然成了他最佳的目标。 这一双流星锤是他的本命法器,玄铁铸造,足有千斤。他本就是体修,生来力大无穷。虽然只是三灵根的普通资质,但是在短兵相接的近战之中对对手的压制却是很明显的。 莫南柯知道自己的内府之中并没有灵力,但是他的内府却也不是空荡。就在昨夜的……咳咳,和他家徒弟的那个啥之后,他已经能够再一次的感觉到了自己内府之中熟悉的沉甸甸的感觉。 那种感觉和他未渡天劫的时候相似,却又有一些不同。对于修士来说,内府的沉重感无疑代表着修为的高深。这一次,莫南柯相当于砍号重来,虽然暂时失去修为会带来一些不便,但是却也不是全无益处。 曾经丹田之中的异样和违和随着前身的灰飞烟灭而消弭,莫南柯微微闭上双目,感觉着迅速冲刷着自己的筋脉的真气,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是属于我的力量,不是凭空得来,不是谁为他开的金手指。 而是真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那个筑基修士的攻势很是迅猛,随着一声大喝,沉重的大锤就向着莫南柯的面目而来。莫南柯的鼻尖甚至能够感觉到一点斑驳的灵力。金,火,土。稀薄而驳杂的灵力让他觉得有些烦躁,已经习惯了自己纯净的冰属性灵力和自家徒弟浑然一体的五灵根灵力之后,这些缠绕的灵力只会让他觉得难受。 就像是,经年喝蓝山咖啡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去喝速溶的。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莫南柯静静的转身回望了一眼。他知道莫怨天就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的目光短暂的相碰,然后迅速的分开,却交换了一个相同的讯息。 莫南柯不让莫怨天出手。莫怨天亦克制住了自己将要挥出招式的双手。 身体中未知的真气和灵力不同,但是使用方法却仿佛大致相同。莫南柯心念一动,人就已经在三步之外。 莫南柯微微后仰,这样的场景落在众人的眼中就是那个修士的大锤状似擦着他的鼻尖而过。这样的场景让那些面色灰白的修士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莫南柯“冒充”青霄老祖的佐证。 不理会人群之中传来的嗤笑之声,莫南柯和莫怨天的嘴角不约而同的荡起一个旁人不可见的笑意。 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那个微笑的含义。那代表着莫南柯并非无法修炼,而且今日一战,他们总算是已经找到了能够让莫南柯修炼的法门。 验证了真气的使用方法,莫南柯并不急着解决这个对他放肆的男人。他尚且需要验证许多东西,譬如体内真气的使用额度,又譬如它的威力如何,是否有不良后果。 一击不成,那个男人举锤再次向莫南柯袭来。而面对这样刚猛的攻势,莫南柯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他,而后便不疾不徐的在指尖掐了一个法诀,手指轻轻一点,那道法诀就向那个男人飞去。 一朵莲花缓缓从莫南柯的指尖绽开,然后徐徐向那个那人飘去,待到这多莲花完全绽放的时候就化成细碎的光点。那些光点细密而又琐碎,但是定睛细视,每一个光点竟然是一朵更为玲珑精致的小莲花。 筑基的修士自然是看不清那细小的光点的,他只当是莫南柯的灵力不济,招式还没有到他身边就溃散开来。张狂的大笑出声:“哈哈,娘们儿的……”招式。 嘲讽的话还蕴藏在唇齿,只是,那个修士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这些光点看似不经意却让他避无可避的向他围拢过来,他还来不及说完这句话,便被那些光点团团围住。 众人惊诧了片刻的眨了一下眼睛,真的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光景,那些光点便迅速的合拢又散去。待到光点散去的时候,围观的众人才发现,那个修士站着的地方一丝灵魂波动也无。竟是……魂飞魄散。 这样狠辣的手段,这样决绝的手法,世上除了青霄老祖,又能有谁呢?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有人哆嗦着软到在地上。一个看似中年的男人对着莫南柯匆忙的跪下,胡乱的磕着头,嘴里胡乱的念叨着什么。 那个中年人俨然是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但是在场的人修为最低也是筑基期,所以还是将他的乱语听得真切。 “真的是老祖,他真的是老祖啊。” “师父听无上宗的长老说过,老祖渡劫的时候就是用一朵莲花挡下四道天雷的。” “老祖……老祖饶命,老祖饶命……” 修士们的脸齐齐的白了。 这个中年人的修为不低,他的师父更是青霄老祖陨落之后如今修仙界所剩不多的老祖之一。看他惶然的神情再加上他师父说的话……应当是错不了的。 青霄老祖陨落之后反而在修仙界声名更盛。一个资质过人才过万岁就触摸到飞升边缘的修士,一个以一人之力承受了两阵雷劫的人,虽然最终身死道消,但是在后生心里,他的名字就已经是传奇。 越加多的关于青霄老祖生平的琐事被翻了出来,这个时候修仙的人才发现,最初的时候,青霄老祖是以杀入道的。 “青霄,俗姓莫。年十六,屠父离家,戮姨娘三人,庶弟庶妹五人,报母仇后遂不见。投军,国破之日灭城池三座,以杀止杀而入道也。” 曾经的掩藏在他淡然的外表之下的血腥被重新提起,而今渡劫之后死而复生的人越发的清冷,弹指之间取人性命。而且,这种外表丝毫不显却能够灭人神魂的招式,就连看淡生死的修士都觉得胆寒。 毕竟,修士法门众多,起死回生虽然艰难,但是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一旦神魂具散,就真的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而他施展这样恐怖的手法的时候,竟然只是一个随意的法诀而已。 于是众人不由揣度——这人若是全力施为,又该有多可怕? #脑补是一种病,妈妈叫你回家吃药。# 多亏了一张常年面瘫,就是换了个壳子也没有改进的高冷脸,莫南柯才堪堪掩饰住了自己眼底的惊诧。 天!地!良!心! 他只是随意掐了一个法诀投石问路而已啊,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凶残啊。忽然变成人形杀器神马的,感觉还真特么的微妙。 紧紧的抿了抿嘴角,莫南柯调整了三秒钟,然后果断放开了对炮灰了筑基同学的愧疚。轻轻抖了抖手指,仿佛弹去了上面的微尘,莫南柯淡淡的扫视了周遭的人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莫诛南身上。 “颇有……渊源?”莫南柯的声音有些用慵懒,更多的却是一种嘲讽。嘲讽掩藏在清冷的语调之下,不知道怎的,竟然让莫诛南心头一颤。 莫诛南嘴角的笑意不变,只是手指重重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折扇。他做事向来周到,在众多修士之间也颇有地位,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倒是没有人怀疑他,只是众人心头还是多了一层疑惑。 将玉扇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莫诛南在这个瞬间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走到了莫南柯身前,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然后撩开衣摆,冲着莫南柯跪了下来。 三叩九拜,他冲着莫南柯行了一个修仙界最为隆重的礼节。 莫南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 而莫诛南也浑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膝行到莫南柯面前,双手呈上一块玉阙。玉阙之上是繁复的虫鸟篆,莫南柯却一眼看了出来,那是一个“莫”字。 “莫家一脉,如今仅剩老祖与诛南两人。同根同族,血脉相关,渊源自然颇深。”莫诛南的声音不大,也并没有直盯着莫南柯看,他只是垂下了眼眸,默默注视着莫南柯的鞋尖。可是,他说的话无论是在众人耳中还是在莫南柯的心中都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在结界另一端的莫怨天骤然睁大了眼睛。 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自己师父的护短。那种护短被掩藏在莫南柯的血脉之中,却是真实的存在的。莫怨天就曾经亲自体验过的,那个时候,他只能算是师父随手捡来的孩子,可是师父对他的好就已经到了宠溺的地步。 而如今呢,忽然冒出来一个真的和师父血脉相连的人,师父会不会……也护短如斯,甚至,会更甚? 方才找到提升莫南柯修为的方法的喜悦被迅速的冲淡,莫怨天的脸上神情几遍,心下也是千回百转。 或许……他该让师父一辈子都没有修为,这样师父就一辈子只能在他身边了。反正,只要他足够强,就总能保护得了师父的。 用力的咬了一下唇,莫怨天品尝着嘴里属于自己的血腥,强压下心头的烦躁,莫怨天将目光全部集中在莫南柯身上。 #!#¥%%……# 被这神转折的剧情惊呆了,莫南柯的心里曾经吐槽愉快的小剧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飞奔的剧情了。 他只能表示,天雷神马的,叔已经习惯了。 可是……尼玛说好的亲手屠戮了自己全家啊!!!那是全家啊!!!怎么还会有小辈的存在?! 身为真·漏网之鱼的这货如果不是他儿子,那百分之百是他的仇人啊我去的!!!别管是杀第多少代爷爷的仇人,那也妥妥的是仇人啊。 而是他儿子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喂,老祖高冷的人设是不被允许崩坏的,师父必须是狂霸拽加性冷淡的,冒出个儿子那根本就不科学╭(╯^╰)╮不科学啊你懂不懂!!! 这一瞬间,莫南柯再回味了一下莫诛南的这个名字,诛南诛南,诛杀莫南柯?少年你这种昭然若揭的恶意真的好么?叔真的神马也没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怨天的眼睛一瞬也不曾离开过莫南柯,他仔细的品度着莫南柯的心情,惊讶有之,慌乱有之,却唯独没有血脉相亲之人的天然的亲近之情。心里的狂乱被莫南柯的态度平复了许多,莫怨天抚了抚衣袖,举步走了出去。 ——知道了师父的态度就已经足够,其余的麻烦就交由他解决便是了。 被这年度的狗血大戏激起了昂扬的斗(八卦)志(欲)的修士们正在眼也不眨的盯着莫南柯和莫诛南的动向,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浓稠得近乎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威压从苍山的结界之中溢出,众人慌忙的扭头回看。 苍颜白发,黑衣加身。 众人久攻不破的结界如同水一样的被破开,随着那个男人的走出,众人方才能够一窥苍山之北的境况。苍山之北终年积雪,但是松柏青葱,和众人想象之中的人间炼狱截然不同。 莫怨天身上倾泻而出的威压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舒服,修为再高的修士在这样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会显得喘息艰难。 唯有莫南柯不同。 不理会仍跪在他的膝前的莫诛南,莫南柯轻轻对莫怨天招了招手,他说:“淮安,过来。” 淮安。沈淮安。 这个名字在青霄老祖陨落之前在各个门派的小辈之中都是属于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而在青霄老祖陨落之后,这个名字在修士之间就显得讳莫如深起来。 而如今,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破开苍山的封魔结界,从中走了出来。而方才展现出恐怖的实力的青霄老祖也不再是曾经修仙界抵抗魔族的领袖。如今这副光景,两个人毫不掩饰的站在了魔族的一方。 沈淮安。青霄老祖。青霄宗。 这一条线路牵连太广,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众人小心翼翼的盯着从结界之中走出的沈淮安,在场的气氛又重新凝重了起来。 而这些,沈淮安并不在意,他的心里写满一个人的名字,而他的眼里只有一人。那个人就是——莫南柯。 不动声色的对莫南柯弯了弯眼睛,沈淮安已经领悟到了师父的意思。这是多不喜欢他的心名字啊,竟然用这种行动告诉众人,他叫沈淮安,才不是什么莫怨天。 天不足怨。有师父足矣。 轻笑着摇了摇头,沈淮安和当年因为一个人而取这个名字一样,如今也因为一个人抛弃了这个名字。从此之后,他是沈淮安,只属于师父的沈淮安。 沈淮安很想把师父抱在怀里,和他呼吸相缠,肌肤相贴。可是如今却还有些麻烦没有解决。 几步走到了莫南柯的身前,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捏住了莫南柯的手指,沈淮安冲着跪在地上的莫诛南挑了挑下巴,冷哼一声:“方才你让我师父证明他是青霄老祖,如今,你又怎么证明你和我家师父有血缘关系?” 看见了从封魔结界之中走出的沈淮安,莫诛南低下了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将手中的玉阙呈上,莫诛南站了起来。 握着玉扇的手一寸寸的收紧,莫诛南对着沈淮安亦露出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微笑,颇有几分自信的轻声说道:“滴血认亲?” 他说的滴血认亲是修仙之人的手段,和凡俗之中极易弄虚作假的不同。 “好。” 出人意料,沈淮安居然答应了。 扔出一道法诀,沈淮安冷声吩咐道:“薛薄红,准备滴血认亲。” “是。”一道轻柔的女声从结界的另一端传来,沈淮安伸出指尖一点,苍山结界便破开一道容一人通过的口子,而一个女子娉娉婷婷的从那个通道之中走出。 她叫,薛薄红。 第五十七章。啪啪打脸的节奏。 在苍山结界的薄雾之中走出来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衣,魔族崇尚黑色,她的一身黑衣也仿佛昭示着她的身份是魔族。 她的衣着在魔族之中都称得上是大胆。广袖细腰的样式,露出一片白腻腻的脖颈,微长的后摆拖到了地上,然而前短后长的衣袍却让她纤细优美的小腿却露在了外面。 薛薄红赤足,精致的右脚脚踝上用红丝系着一个有些陈旧的银铃,显得和她自身有些格格不入,却偏偏恍如天成,仿佛她天生就当如此。 在场的都是修士,也未尝没有假正经的卫道士,只是当着沈淮安和莫南柯的面,倒是没有人敢大放厥词。而面对那些或轻薄或不满的目光,薛薄红并没有像是寻常女子一样低头害羞或者自行惭愧,她毫不畏惧而恶狠狠的用目光回敬回去,而后才走到了沈淮安的身前。 “吾王,已准备妥当。”薛薄红向着莫南柯福了福身,而后才走到了沈淮安身前躬身,将手中托盘上的玉碗呈递给他。 对于薛薄红的举动,沈淮安眼中显现出一抹满意的光。魔族之中见过莫南柯的人不少,莫南柯如今这副身子到底还是顶着沈淮安的“徒弟”的名号的。一个不明不白的徒弟,还似是而非的传着是他们的王的鼎炉的传闻,魔族之中真正尊重莫南柯的这副身体的人根本没有。 原来沈淮安对此不在意,而如今师父刚醒就遇见了这些修士来找麻烦,沈淮安还没有倒出功夫来给师父在魔族树立威信。而薛薄红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让沈淮安满意的。这个女人很会做人,也更会办事,所以才能够留在他的手底下,成为他的十三魔使中的一名。 沈淮安没有接薛薄红递过来的玉碗,而是看了一眼莫诛南。薛薄红很快会意,拧腰向着莫诛南走去。 涂着朱红的指甲看似不经意的划过莫诛南的胸口,薛薄红的脸上呈现一种混合着天真和妩媚的微笑。这个女人很美,也懂得利用自己的美。级腰的长发扫过莫诛南的手,简直比胸口的那一下更能催生出氧意。 莫诛南的身体微微僵了僵,却不动声色的退开了几步。他没有说什么“姑娘自重”之类的话,那样会让他显得假正经。如今这样,是最好的为自己解围的方式。 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润,莫诛南冲着薛薄红拱了拱手,闻声言道:“有劳姑娘。”而后便运起法诀,自自己指尖逼出一滴心头血。 心头血对于修士来说弥足珍贵,但是滴血认亲用心头血却也值得。无论相隔多少辈,有无血缘关系这种事情用心头血还是很轻易的就能够检验出来。 “莫公子客气。”薛薄红一声娇笑,伸手托起托盘之中的玉碗。莫诛南的心头血坠入了玉碗之中,竟然发出珠玉坠地的声响。 而后薛薄红并没有直接将玉碗递给莫南柯,而是退回到了沈淮安身边。 沈淮安从托盘上拿起了玉碗,走到了莫南柯面前。 “有一点儿疼。”边这样说着,沈淮安擒起莫南柯的一根手指,整个过程之中,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心疼,而后才将莫南柯的指尖的血接到了玉碗之中。 那一抹心疼很清晰,落在每一个人眼中,多带着一些异样,进而想去揣度他们是徒两个人的关系。 就连莫南柯自己都觉得自家徒弟有些夸张了。虽然昨夜他们两个那个了吧,但是也不至于他就成了女人了,不至于这点小疼都忍受不了。 ——那个时候莫南柯还不懂,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定然是把那个人放在心尖上妥帖收藏。只想将这个世间的所有甘美都捧到他的面前都尚且不够,哪里又舍得他又一星半点的难过。 两滴血液落在了杯中,薛薄红扫视了周遭一圈,直接将玉碗递给了那群修士之中的一个老者。那个老者是一宗掌门,是在场之中修为最高的人,也颇有声望。滴血眼前这种事情所需要的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个小法诀,就连刚刚入道的小修士都能做。薛薄红此番作为不过是为了让那些修士更加信服罢了。 老者也没有推辞,用灵力使玉碗凭空悬浮,他站在原地就念起了口诀。 沈淮安凑到了莫南柯身边,坐等莫诛南自打脸。他不信莫诛南和他家师父没有任何关系就敢胡乱攀咬,可是如今到了这一步,有关系他也会让他们变得没有关系。师父是他的,如今的这具身体的每一寸都是他亲手塑造的,心头血自然也是他的。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也是他亲自唤回的,沈淮安绝对不许师父和旁人再有任何牵连。 即使有,或早或晚,那牵连也要被他亲手斩断。 随着老者的口诀,乳色的玉碗渐渐变得透明,众人屏息凝视着碗中两滴血的变化。两滴血液彼此触碰,又分开。再触碰,又分开。 仿佛有什么使得他们两滴血液彼此吸引却又隐隐排斥,众人的心随着血液的吸引和排斥都揪了起来。 倒是沈淮安一脸轻松,对于早就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紧张? 修仙界的滴血验亲要比凡间繁琐一点,众人都焦灼的等待着。最终,人群之中发出了一阵惊呼,方才趁着众人都在看玉碗而偷偷拉起师父的手的沈淮安才抬了一眼眼皮,看了看杯中的境况。 杯中的境况……可以说是大大的出乎沈淮安的预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师父的血液和莫诛南的血居然融合了。 两滴血在玉碗之中融成了一滴,这一滴血随着老者口诀的连串念出的口诀而渐渐的变得越加的圆润,最终变成了一颗宛若玛瑙的珠子,上面还缠绕着丝丝金光。 莫诛南含笑着走上前来,伸手取过了那一颗血红莹润的珠子。他冲着沈淮安笑了笑,方才说道:“已经滴血认亲过了,兄台可是相信了?” 莫名其貌。简直是莫名其貌。 沈淮安心下有些犹疑。师父当日已经身死道消,如今的身体早就不是当日的身体。莫南柯的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忘川河水,身体里若说真的有什么心头血,那也都是沈淮安当日为了重塑他的身体所以才滴进去的。 也就是说,莫南柯的心头血,本来是属于沈淮安的。当日他入魔觉醒之后,沈家上下都已经随着他变成了魔族,除了沈辕和少数几个可用之人在外活动以外,沈家举家都没入了苍山之北。也就是实说,世上根本不可能还有正在修仙的沈家之人。 可是偏偏莫诛南的心头血就能够和自己的融合,沈淮安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沈淮安许久不说哈,莫诛南也并不催促。他将手中的折扇缓缓展开,思量片刻才对沈淮安说道:“诛南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要迎回老祖的遗骸才来此地的,叨扰兄台的地方还请兄台见谅。” 无视了沈淮安越来越黑的脸色,莫诛南继续说道:“今日惊闻青霄老祖尚在,诛南也就放心了。” 沈淮安紧紧的抿起了嘴角。 当年莫南柯的修为到了渡劫期之后,他能够隐隐触摸到一点天地规则,而如今修为到了沈淮安这个地步,他的修为和一个种群的生死存亡直接挂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魔族的人数越是多,魔族的子民的修为越是高深,他的修为就越是深不可测。 如今沈淮安亦能够触碰到一点所谓的天地规则。他察觉到如今这一切都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人推动的。而且,那人曾经对他很是眷顾,而今的每一步,却是为了将他推入死地。 嘴角溢出一丝冰冷的微笑。既然如此,不如就放马过来吧。他沈淮安最卑微弱小的时候都没有怕过,如今就更不会还害怕。他倒是要看看,那人折腾出来了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沈淮安身上骤然释放的威压让旁边的人几乎腿软,离他最近的正在和他说话的莫诛南更是首当其冲。喉咙前泛起一丝腥甜,莫诛南艰难的喘息了一下,却没有低头。 “诛南和老祖到底同根同源,本想将老祖的遗骸迎回去供奉,如今……”当沈淮安听见莫诛南要迎回老祖的时候,周身的气势更盛。莫诛南算是修真界近来修为最突飞猛进的修士,可是那点儿修为放在沈淮安面前还是不够看得。 “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莫诛南身子一软,被强大的威压迫得单膝跪在了地上。艰难的喘息了一下,莫诛南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如今老祖怕是不愿随着诛南回去了。老祖是长辈,长辈的事情诛南不好指手画脚。” 努力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力攥紧手中的珠子,莫诛南对身后的修士道:“迎回老祖本是莫家家事,有劳各位道友了。如今老祖不愿,诛南不好勉强,我们还是回去吧。” 众人正被沈淮安身上的威压弄得难受,听见他主动这样说便也都纷纷附和。这群人来的时候磨磨唧唧,走得却也是痛快,不多时候就走干净了。 一直沉默着的莫南柯看着众人走远,方才对沈淮安说道:“淮安,我们也回去。” 沈淮安脸上让人时刻想要退避三尺的神情并没有吓住莫南柯。他一遍拉着沈淮安的手往回走,一遍和他闲聊了起来。 他和这个世界有整整六百年的“时差”。六百年,放在莫南柯原来的世界早就可以尘埃落定,沧海桑田了,可是放在此间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已。这六百年发生了什么,足够莫南柯和沈淮安聊上许久。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薛薄红跟在他们身后,刻意控制了一下脚踝上的铃铛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此刻她的脸上褪去了方才刻意的妩媚,一双眸子清澈的可以映出她所看的人的倒影。 而她眼中的那人,白衣加身,恍惚如仙。 第五十八章。干啥?现在是要干啥? 莫南柯跟着沈淮安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自猜测这群人的来历。一切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不得不让人觉得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在脑海中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个和自家小徒弟面容相似却号称和自己同根同源的莫诛南的样貌,莫南柯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这番动作有些突兀,却没有惊扰到另外的两人。因为沈淮安时刻观察着莫南柯的动作,而薛薄红的目光更是没有离开过莫南柯。因为莫南柯停下了脚步,三个人都不停了下来。 “师父可是累了?淮安扶你回去?”投给薛薄红一个冷淡的眼神示意她退下,沈淮安虽然说这回去,却伸出一只手臂搭上了莫南柯劲瘦的腰肢,拥着他向魔宫之中的一处楼阁走去。 那是一处隐藏在一棵古树之后的凉亭,亭子的四角向上翘起,有轻薄的绸缎从亭子之上垂落下来。整个亭子之中都没有熏香,但是却有一种不同于花草香气的香味隐隐传来。莫南柯不知道,这样在魔宫之中再寻常不过的亭子,却是用一整块阴沉木雕刻出来的。阴沉木香气淡若沉水,却悠远绵长,本是千金难得的宝物,但是到了沈淮安这里却也不过是为了能够让师父暂时歇脚的地方。 莫南柯在沈淮安面前亦不必强撑。昨夜他们折腾了整整一夜,后来莫南柯又和人一场比斗,虽然并不是很疲累,但是他却还是想要坐一坐。 #战斗力爆棚的宅男还是宅男,能够坐着绝壁不要站着。# 莫南柯被沈淮安扶着坐到了柔软的垫子上,很快就有低眉顺目的魔族妹纸捧着瓜果茶点摆放到了石桌之上。莫南柯非是血肉之躯,根本无需进食,而沈淮安就更是不必。但是口腹之欲是莫南柯不能放弃的追逐,从若非闭关,青霄老祖的府邸之中就不曾断过一日炊烟这一点就可见一斑。 如今已经是白雪皑皑的严冬,苍山之北亦是以苦寒著称。但是沈淮安这里的瓜果却是新鲜得很。莫南柯闲着无事,拿着一个红艳艳的石榴放在手里剥。 苍山的天气寒冷,土地却意外的肥沃。被魔族之中司农的术士催熟的蔬果一点也不逊色于经年累月在土地里长着的。魔族盘踞苍山多年,从心有不甘到自娱自乐,倒也算是良性的发展。 莫南柯的手比当年握剑的那一双更加的细腻光洁,洁白的手腕一扭,石榴便被扭成了两瓣。异常多汁的石榴有几滴汁水溅落在莫南柯的手背上,又汇聚成了一滴,最后沿着他优美有力的手腕没入了他宽大的衣袖之中。 沈淮安盯着莫南柯剥石榴的动作,忽然眼眸暗了暗。手无意识的向莫南柯伸去,终于触碰到了那一截随着他衣袖滑落而露出的滑腻的肌肤。 “师父的手脏了,淮安帮你弄干净。”沈淮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低沉,又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诱惑。 他仿佛是修行千年的妖,明目张胆的诱人沉沦。 毫无保留的让莫南柯注视到他眼底的波涛汹涌,沈淮安拉着莫南柯的手腕,一寸一寸的接近自己的唇边。 一个克制的吻小心翼翼的落在了莫南柯的手腕内侧,干燥而柔软的唇碰触着手腕最敏感的肌肤,莫南柯顿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给沈淮安带来的无疑莫大的鼓舞。他变本加厉的伸出粉红的舌尖追逐着那道蜿蜒在莫南柯手腕上的痕迹。石榴的甘甜和舌尖之下肌肤柔韧的触感让沈淮安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莫南柯浑身一个激灵,手腕一个翻转,逃离了那个如影随形的濡湿的触感。抬手拍了拍沈淮安的头顶,就像是安抚大型犬一样的摩挲了几下,莫南柯轻呵一声:“别闹了。” 用垂下的衣袖挡住了异样的触感,莫南柯迅速的剥离了一个个的石榴籽,盛在巴掌大的水晶碗里,在寒冷的冬天,那一汪艳色显得十分有食欲。 捻起几颗塞到了沈淮安的嘴里,莫南柯方才问道:“淮安,那个珠子就这么给那个人没有问题么?”毕竟是心头血,虽然是用过一次就作废了的心头血,但是落到了旁人手中,莫南柯总是不安心的。 不依不饶的借着被投喂的机会含住了莫南柯的手指,沈淮安带着一些颗粒的舌尖划过莫南柯的指腹,让他只觉一股热气冲上了头顶。沈淮安血脉觉醒之后而生出的一小点尖牙轻轻的刮着莫南柯的指腹,许久都不愿放开。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才足够形容耍流氓的徒弟,莫南柯最终只能抽出了手指,带着一些正色的说道:“快点说。” 看着师父真的急了,沈淮安只得收敛了方才刻意营造的旖旎气氛,殷勤的将莫南柯剥好的石榴籽送到莫南柯的唇边,方才缓缓说道:“师父是不是觉得淮安多此一举?” 石榴很甜,舌尖轻轻一碾,清甜的汁水就在莫南柯的唇齿间爆开,他垂下了眼,安静的吃着石榴,并没有搭话,可是眼波流转之间却已经有了答案。他的确觉得他家徒弟多此一举,说的不客气一些,就是脑回路不正常。 ——莫南柯本身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曾经在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之下,他打压对手,在商场之中杀伐果断艰难求生尚且不会手软,也曾有过迫得竞争对手家破人亡的经历。而到了这个地方,以实力为尊,他虽然不曾滥杀无辜,但是也不是见不得血。 莫诛南来势汹汹,怎么看都不像是善意,身上又有诸多诡异,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当留。莫南柯不信自家徒弟会因为那融合的心头血而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手下留情。 毕竟,他自己养大的狼崽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今天他放过了莫诛南,定然是有所图谋。 沈淮安蹭到莫南柯的身侧坐定,将头轻轻的靠个在莫南柯的肩膀上,又捻起他的一缕头发把玩。莫南柯也不催他,只是自己吃着石榴,偶尔还往他的嘴里塞几粒。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的石榴就只剩下了外皮。 茶已经凉了,上好的拂春金缕虽然凉了,但是芳香甘醇却并没有退去。寻常修士用来增长修为的仙茶被沈淮安端在手里,毫不怜惜用来洗去莫南柯指尖的一点粘腻。用轻软吸水的锦帕擦去茶水的痕迹,沈淮安方才说道:“师父,如今淮安不同往日。” 的确是不同往日,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 “实话讲,若是淮安没有觉醒魔族血脉,那么淮安如今的修为应当已经够飞升了。”沈淮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稀松平常,没有任何自矜自傲,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莫南柯心念一转,随即明白了沈淮安这话的意思。如今,沈淮安的修为已经足够飞升,但是却没有飞升。滞留此间固然是他自己的心意,但是若是真的论起来,恐怕他已经能够达到所谓的“仙人”的高度。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境界,自然和往日是有所不同的。 果然,沈淮安继续说道:“师父,我这些年似乎已经可以接触到天地规则,并且可以隐隐对此产生一些影响。我感觉到了,有个什么东西或许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沈淮安没有对莫南柯说的是,那个什么“东西”盯着他家师父已久,却是在他着手开始重塑师父身躯,并且布下招魂阵之后才开始阻碍他的。 莫南柯抿了抿唇,对沈淮安说道:“你是说,这个东西和莫诛南有关?” 沈淮安点了点头,“他身上带了一丝那样的气息,虽然淡薄,但是始终无法掩盖。”若非沈淮安这些年将那个藏在暗处的黑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无法一下就觉察出来。 冲着莫南柯笑了笑,沈淮安放松了自己的脊背,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莫南柯的怀里。呼吸着鼻间清苦的冷香,才将沈淮安深刻的恨意压在眼底。埋在莫南柯的怀中,沈淮安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个人煞费心机的来讨要遗骸,一计不成只有又要滴血认亲,淮安可以肯定,他下一步动作非要师父配合不可。” 可惜,莫诛南费尽心机拿到手中的,却已经不是莫南柯的心头血。 轻轻的解开沈淮安紧紧的挽在发冠之中的长发,莫南柯安抚一样的为他舒缓着紧绷了一天的头皮。大概明白了自家徒弟心里所想,又觉得自家徒弟那有些自得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莫南柯轻笑一声,说道:“那血珠子恐怕你也动过手脚?” 只是让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绝对不符合沈淮安的性格,莫南柯料定他必有后招。 许或是被莫南柯的手指安抚得舒服了,沈淮安将下巴搁在莫南柯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像是小兽一样的哼声。软糯洁白的耳垂距离他的唇只是咫尺,沈淮安仿佛受了蛊惑一样的凑了上去,用干燥而柔软的唇抿住了莫南柯的耳垂。 先是在唇间温柔的抿压,待到师父的耳垂染上自己的温度之后,沈淮安开始伸出舌尖反复撩拨。 莫南柯自然感觉到了自己耳垂的异样,方要挣扎,却听见沈淮安在自己耳边说道:“我在那个杯子里下了寻踪,已经放出了寻踪蝶跟着,那方有什么动作咱们都可以知晓。” 一说起寻踪,莫南柯果然停止了挣扎。 寻踪是魔族秘药,对于修士来说,是只存在于典籍里的玩意。一旦沾染了寻踪,无论那人在哪里,以何种形态存在,利用专门培养的寻踪蝶就都可以寻到。 沈淮安的手里掌控了寻踪的配方,但是在那个杯子上下的却只是简易版本。真正的寻踪若是将功效发挥到了极致,就算是那人是灵魂的形式都会被找到。而简易版的也能寻到那人踪迹,不过前提是那人是拥有实体的。 完整的寻踪制作不易,寻踪蝶更是难以饲养,沈淮安这些年也拢共才配成了一副,自然不能浪费在旁人身上。 目光掠过莫南柯的那个他亲手戴上的额饰,沈淮安满意的弯了弯眼睛。寻踪一旦沾上,就会在灵魂上烙下痕迹,碧落黄泉,他总有被他找到的那一天。 一次失去就已经够了,他根本就承受不了第二次。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楼别恨气喘吁吁的声音,与之前沈辕的故作紧张不同,这一次他真的是有些急了。 他的手中提着两个人,两人身上都有些伤,但是看起来神色清明,也不算是太严重。莫南柯本来不甚在意楼别恨的叫嚷,但是在他看清楼别恨手中的两个人的时候便瞬间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楼别恨身前。 因为,楼别恨手中提着的,的确算是他的,故人。 第五十九章。金手指是可以福泽全队的。 故人是个什么玩意,对于莫南柯来说,所谓的故人也不过就是认识的人。 但是楼别恨手里拎着的那两个人让他不得不在意,因为太熟悉了,在他的心里,这两个人的地位比不上沈淮安,却也是仅仅比不上沈淮安。 在情感方面,莫南柯总带着程序员式的简单粗暴有效。谁在他的身边的时间最长,他就将谁看得越通透,同理,也就和谁的关系越好,越容易敞开心扉的去接纳。这样的情感处理模式许或有所欠缺,但是的确很是有效。 时间会筛选出适合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考验所有的真心。 而楼别恨手里拎着的,就是从莫南柯一睁眼就在莫南柯的府邸侍候的柳树精和槐树精。六百年的岁月已经过去了,两个人似乎比当年成熟了一些,身上除了纯粹的草木气息之外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血腥。那血腥很淡,仿佛随时可能淡去,又仿佛已经入骨入髓。 如今这两个人有些狼狈,槐树精的额头还在流血,柳树精也难免有些刮痕,但是莫南柯细看却也能够发现,两个人的修为已经增长了许多,按照妖界的品级算的话,几乎已经到了妖皇的品阶,相当于修士的合体期。要知道,在妖界妖王也不过是妖圣级别,比他们只强上少许而已。 两个人身上有些伤口,但是还没有严重到走不动的地步,只是楼别恨有些心急,索性就一手拎着一个,快步寻着沈淮安而来。 当年一战,楼别恨对作为青霄老祖的莫南柯还是很尊重的,只是后来沈淮安捏出来的壳子入了太多奇怪的人,所以楼别恨对莫南柯的那副壳子不太尊重。 而如今沈淮安的魔力仿佛为莫南柯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他的呼吸举止之中都在疯狂的吸收着魔界的魔气和略有些稀薄的灵力,不知不觉之中就是修为暴涨。 一个下午之中,莫南柯就发现自己能够顺利的引出神识了。将神识引入自己内府,他讶然的看见自己内府之中躺着一个和自己一样身着白衣的小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窥探的神识,小人还睁眼对他眨了眨眼睛,而后又拼命的吸收灵力和魔气去了。 #卧槽这么萌的小肉球一定不是叔!!!# #叔痴汉起来连自己都调戏。# 不敢置信自己身体里还有这样的小东西,莫南柯伸出一缕乳白色的神识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自己内府里的小人,直到他不耐烦得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莫南柯继续修炼了起来。 虽然被内府之中的“自己”萌得不要不要的,但是莫南柯还是留存了一丝理智。这种修为暴涨和狂乱的部分魔气和灵力的吸收方式有诸多不妥,最让莫南柯担心的就是这一切都是从他和他家徒弟那个那个之后开始的。他有些害怕……他暴涨的修为是不是是吸收了自家徒弟的? 同样探查了沈淮安的修为之后,莫南柯才有些放心。对方的确被抽取了一些魔力,但是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且魔力被这样抽取之后,还会迅速的成倍增长。沈淮安的修为仿佛高得看不见尽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但是修为停滞却也是事实。 沈淮安体内的灵力和魔力仿佛到了一个饱和的状态,不曾亏损,也不曾增长一点。而如今却仿佛很快的增长了一些。 拥有了修为之后的莫南柯的变化显而易见,楼别恨自然也有所察觉。加之方才遇见薛薄红,那女子素来乖觉,但是魔族的本性就是歧视弱者,如果只是一副空壳子,那么哪怕是王命令的,让她对莫南柯毕恭毕敬也绝无可能。楼别恨虽然是个狂热的暴力分子,但是并不是头脑简单的白痴。他很快就明白,他们的王一直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收敛了早先的对王的“鼎炉”的蔑视,楼别恨对莫南柯躬了躬身。并非只是看在沈淮安的面子上,而是楼别恨敏锐的在莫南柯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天魔的气息。莫南柯对体内陌生的真气的运用不若灵力纯熟,所以偶尔会外放。他外放出去的那些自认为的“真气”在楼别恨的感官里却和高贵的远古天魔别无二致。 甚至,比他们的王身上的更加纯粹。 基于本能的臣服,让楼别恨对莫南柯弯了腰。松开手里拎着的两个人,楼别恨迅速的退到了一旁。 “老祖!!”柳树精和槐树精惊讶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有些不确信的揉了揉眼睛,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柳树精还算是镇定,他在妖界主管其他几界的讯息传递,对沈淮安做出的事情略有耳闻。但是眼前这个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替代品。 看了一眼站在莫南柯身后如影随形的沈淮安,柳树精问道:“小公子,老祖他……真的回来了?”他还保留着六百年前的习惯,无论沈淮安的名字怎么变,身份又怎么变,他们三个在莫府侍候过的山精却始终唤沈淮安为小公子。 就仿佛,老祖还在的时候一样。 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倒是有些像旧年里那个沉默严禁的莫府管家了。故人相逢,纵然铁石心肠也难免有些动容。莫南柯抿了抿嘴角,并不想在他们面前崩了人设。 “康乐,靖远,几百年不见你们修为提升了不少,但是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柳康乐,魏靖远,这是莫南柯为柳树精和槐树精取的名字。之前在莫府的时候他会这样称呼这两人,只是出了莫府之后这两个名字却鲜少被人提及了。 当日老祖身死道消,府中乱作一团。柳树精槐树精和桃花精没有接受无上宗的挽留留在莫府,而是选择了回到妖界。 这是沈淮安的请求,因为他们的小公子说,总有一天老祖会回来,那个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总会用得上妖界的。 三个人结伴达到妖界的时候有过一段很是艰难的岁月。他们常年受老祖的灵气荡涤,修为比同等的妖怪要高上不少,可是妖界的万年大妖比比皆是,他们三个不足千年的小妖根本就不够看的。 在妖界艰难求生了几年,沈淮安喘过气来,将流云珠暂时借给他们。混沌思前想后,还是传承了三人各自一套功法,不比他的心血《混沌篇》,但是却足够让他们的实力突飞猛进了。 混沌其实是乐于教几个妖精的,毕竟他是洪荒异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妖精和他更加的亲近一些。可惜混沌篇不适合属性单一的妖精修炼,他也只得作罢。 被混沌调教了整整五十年,三个人的修为入了妖王的眼,在沈淮安的授意之下,他们三个人投入了妖王的麾下,从无名小卒做到妖族的中流砥柱,三个人用了二百多年的时间。二百多年之后,刘康乐成了妖族暗司的司长,主管情报,魏靖远成了妖军的大将,而夕娘则成了妖王的贴身卫队流云卫的队长。 至若后来夕娘成了妖王的妖后,却实在不在沈淮安的预料之中。至于妖王是个妻管严这件事……更是在沈淮安的计划之外。 他最初的时候,也是怕了睹物思人罢了。师父在他的眼前化为飞尘的那一刻,沈淮安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家没有。将那些隐约视为“家人”的存在的山精送回妖界,他只是怕自己沉湎于过去的甜美之中不可自拔罢了。而如今,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夕娘的原因,妖界和魔界已经结成同盟,妖王一直以沈淮安的姐夫自居,两界的联系也很密切。 柳康乐和魏靖远愣愣的站在原地,却从心里生出一种终于的感觉。老祖终于回来了,他们和小公子一直一直都在等这一天。至于那些等待是否会沦为空等,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踉跄的扑到莫南柯腿边跪下,原本就性子有几分跳脱的魏靖远嚎啕大哭了起来。 柳康乐强忍着哽咽,把魏靖远拉得远一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错乱的呼吸,他开始回答老祖的询问。 “我们这次之所以落到了魔族的地界,是因为妖族遭受了修士的袭击。他们一群人至少都是合体期的修为,来妖界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柳康乐还没有说完,魏靖远就插嘴道:“那群人少说有百十来,合体期的修士哪有那么不金贵了?” 柳康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了。我们就是遇见了这群人,于是被击出妖界,直接到了魔界境内,被巡逻的魔族士兵逮到交给了楼别恨。”魔族的结界隔绝着人界和魔界,然而魔族的后山却是和妖界相通的。只是那所谓的相通仅仅是单向的相通罢了。妖族进入魔族无所谓,魔族却被苍山的结界影响,入不得其他几界,自然也就包括妖族。 “修士?” 莫南柯和沈淮安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了决断。他们想的没错,这一次的确是有人有所图谋,并且,来势汹汹。 在场的气氛有些凝重,但是魏靖远却完全沉浸在了老祖再临的喜悦之中,他不顾脸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有些开心的折着千纸鹤。这是他们和夕娘三人互相联系的特殊方式,想当初这千纸鹤还是老祖教的呢。 “夕娘要是知道老祖回来了,她肯定高兴疯了。”将手里的千纸鹤放飞,魏靖远有些忘形的绕着莫南柯走了好几圈,边走还边对沈淮安笑着说:“这下可好了,老祖回来了,小公子,咱们不如搬回宗里去住吧,还跟以前一个样~”尾音带了可疑的波浪号,却是无法掩饰的欣悦。 还和以前一样儿么?沈淮安忽然被这个提议说的很动心,却还是摇了摇头。为时尚早,那个在暗处算计着师父的人还没有解决,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无法安心。 “也不必让她特地来了,她家的那个醋坛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虽然拒绝了魏靖远的提议,但是师父已经回来了,又是面对故人,沈淮安的声音里难得的退去一些肃杀“咱们一同去妖界吧,会会那些修士。” 说话的功夫,沈淮安也放出了迷踪蝶。将自己的一缕神识和迷踪蝶相连,沈淮安很快感应到了莫诛南的位置。 洈水之滨,正是妖界在人间的唯一入口。 看来,他的目标这一次是落在了妖界了。那么无论如何,他和师父都要去妖界走一遭了。虽然不确定莫诛南到底想要什么,但是沈淮安总是隐隐觉得他想要的一定不能让他得到。即使抢不过来,也要毁灭掉。 “成啊,老祖去妖界的话,夕娘肯定高兴得睡不着了。”右手握拳,叩击在自己的左手上,妖界闻名四野的妖军大将兴奋得像是个小孩子。 就连柳康乐的嘴角都是不可抑制的勾起,故人重逢,世间的确是没有比这更让人欣悦的事情了。 看了看天色,沈淮安说道:“两位还伤着,虽然没什么要紧的,但是还是在魔宫休息一夜吧,明早咱们再启程去妖界。” 天已经擦黑,众人便应下了。 长夜无声,各自相安。 第六十章。本文之中唯一一个木有弯掉的汉纸。 莫南柯被沈淮安以“没有多余的房间”为理由拐骗到了一张床上。好在沈淮安还知道明天有定然要有一场纷争,所以只是拥着莫南柯入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在沈淮安异常的坚持之下,莫南柯最终一脸扭曲的上了沈淮安的床。有些别扭的被他拥入怀中,长夜无声的流淌而过,耳边是那人绵长的呼吸声,鼻间溢满了熟悉的气息,莫南柯不知怎么竟然弥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罢了,这样就很好。 轻轻的拍了拍死死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莫南柯弯了弯嘴角,也渐渐的睡了过去。 沈淮安从背后拥住了他家师父,冬夜清冷,床衾之间却是一派香暖。用力禁锢着身边的人的手渐渐的变成了拥抱的姿态,已经身量修长的男子完全能够将莫南柯嵌在怀里。严丝合缝,肌肤相贴,青丝纠缠。 在无声的暗夜之中,沈淮安睁开了眼睛,整夜的看着怀中那人的睡颜。到了他这个境界,睡眠完全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比起黑暗带来的麻痹,他更加贪恋的是这种紧密拥抱的契机。因为太美好,所以他都舍不得闭上眼睛。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沈淮安用神识感应了一下那些修士的位置,不出所料,一夜的时间,莫诛南星夜兼程,已经感到了妖界的人间入口。看来这些修士早有谋划,一早就兵分两路,一队人潜入妖界,而另一队人则滋扰魔界。 时间不算紧迫,但是众人也不打算耽搁。舍弃了早膳,楼别恨驻守魔界,沈辕回青霄宗,而沈淮安和莫南柯则随着柳康乐和魏靖远前往妖界。 从人间自然是不好进入妖界的,但是从魔界就很是顺利了。妖魔鬼怪自古就纠缠已深,几界互不干扰,但是又会彼此往来。 平常也会有魔族偶尔进入妖界的,但是那样强烈的结界波动却只能是天魔带来的。妖界和魔界交好日久,但是沈淮安却几乎是从不登门的,妖王在自己的宫殿之中感觉到了那阵强烈的波动,眼前微微一亮,便率领众妖前去迎接。 从表面上来看,妖族正是春秋鼎盛,而魔族早已式微。但是那些被人类修士折辱,或收为宠物或者坐骑,或掠夺内丹的却从来都是妖界之人。妖讲究的是成精的机缘造化,远不及魔族的得天独厚。更何况那些修士不知,但是和魔界毗邻的妖界却十分清楚,魔族的天魔已经觉醒,复兴之期只是旦夕而已。 所以,和魔界交好,并非只是仅仅因为妖王惧内,更多的是那位妖王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慎重决定。 ——此界安危,在此一举。 妖王临沧的本体是一只白虎,人形生的也是高大威猛。在妖族的境地,他并没有完全化为人形,而是保存着老虎的耳朵和尾巴。本是长得有些冷峻凶悍的男子,因为头顶的圆圆的耳朵和身后甩来甩去的尾巴而显得有些……可爱。 妖王带领群臣前来迎接魔王本来是很严肃的,但是这样紧张的时刻,莫南柯却有点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浅很浅,然而竟然让沈淮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们一路走来,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生死横渡,渡魄引魂,几乎让人喘不上起来。他多久没有见过师父这样的笑了? 还记得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是他七八岁的时候捕了一只山里的刚开了灵智的豹子。少年逞强斗勇却实力不济,一只还没成年的小豹子而已,却把他弄得灰头土脸容形狼狈,那个时候,师父看着跟他滚做一团的小豹子,脸上就是露出的这样的笑容。 沈淮安的眼神闪了闪,那可疑的闪烁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做出揪着妖王暴打一顿逼他现出原形,进而还原自己七八岁的场景的丧心病狂的举动。 动物的本能让临沧迅速的感觉到了一阵异样。那种异样倒是不至于对他的生命有什么威胁,但是绝对不是善意。下意识的绷紧了肌肉,他那金褐色的瞳仁迅速变成了兽类特有的竖瞳,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临沧的表情却更加冷峻了。 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周身又萦绕着王者之气,很难让人想象他会被一个小姑娘降服,最终百炼钢化绕指柔。 临沧并不善于寒暄,更何况他早就将沈淮安视为妻弟,也就更没有太多的客套。只是对着那个有些陌生的白衣男子,他很快就猜到了莫南柯的身份。 青霄老祖,这个让他家小妻子每次念叨都会笑着笑着就哭出声来的人。 妖族修为高深便可以化为人形,但是即使化为人形,他们为“人”的情感也是很寡淡的。临沧身为妖王,自然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能够让夕娘念叨这么久的人,不仅仅是在修为上对她有大恩而已。 夕娘曾经对临沧说过,虽然她只是老祖府邸之中的奴仆,但是老祖对于她来说亦师亦父,亦恩亦友。所以看见莫南柯的时候,临沧竟然有些紧张。 ——即使已经和夕娘成亲许久,但是这拜见“岳父”,临沧却还是头一回。 在看见莫南柯的一刹那,临沧冷硬的面容之下掩藏着的全都是窘迫和紧张。攥紧的右手之中全是冷汗,仅抿的薄唇动了好几下,他才仿佛从牙缝之中挤出来几句话。 “小婿……小婿拜见岳父大人。”临沧这样说着,竟然真的给莫南柯作了一个揖。 他身后带着的妖族大臣也是乖觉,相顾一眼,也顺势冲着莫南柯拜倒,齐声说道:“拜见国丈大人。”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莫南柯难得的呆了呆,脸上的清冷也仿佛有了一丝裂痕。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拜倒的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一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忽然这个时候,一个大红的锦缎包裹从众臣的头顶掠过,砸在了临沧身上,临沧本来可以躲开或者干脆将那个包裹击飞,但是他却张开双臂,硬生生的挨了那么一下,然后紧紧的将那个包裹抱在怀里。 “临小沧你又犯神经病了是吧!!!”一阵粉红伴着清浅的桃花香气从众人眼前掠过,伴随着一声娇斥,粉红色的身影麻利的捣了临沧一拳,然后飞速的向莫南柯扑来。 莫南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完全跟不上事态的发展。倒是沈淮安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疾手快的挡在了莫南柯面前,弹开一道屏障,将向莫南柯扑来的女子推回了临沧的怀里。 一手夹着大红的锦缎包裹,一手揽着自己的小妻子,临沧的形象有些惨不忍睹。夕娘被推回了自家男人怀里,却也不恼,看着沈淮安嗤笑了一声:“小公子还是这么能吃醋~” 沈淮安被这样调侃,却更紧的贴在了莫南柯身边,一直紧绷着脸的天魔难得的脸上浮现出旧年一样的笑容,沈淮安对着夕娘说道:“好歹也是当娘的人了,不要这样跳脱,师父会笑话你的。” 莫南柯这才注意到,临沧一直抱着的红色包裹里扑腾腾的挣扎着爬出来了一只纯白的小老虎,定睛细看,纯白的小老虎的耳朵上赫然是一朵半开的粉红桃花。粉嘟嘟的桃花软乎乎的铺在小老虎的右耳朵上,和它粉红的小鼻子相映成趣。 #血……槽……已……空……,萌值爆表了已经啊喂# 小老虎小鼻子凑着向前闻了闻,立刻用小短腿登着他爹的胳膊,拼命的向莫南柯的方向凑。 它年纪尚且幼小,甚至还不能化形。但是小鼻子却不是单纯的感受空气中的气息的,对于利于妖族修炼的真气,它的感知异常的敏感,强过已经成年的妖族百倍。莫南柯的身上始终氤氲着一种祥和的气息,不是纯净也不是混沌,更像是一种包容。这样的气息对于年幼的妖精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所以小老虎拼命的向莫南柯的身边凑。 被小毛球萌得早就蠢蠢欲动的莫南柯顺势伸出了手,把被它爹夹在胳膊弯里的小白虎抱了出来,捧在掌心。 刚出生不久的小白虎血统尊贵,几乎完美的传承了白虎一族的基因,只有耳朵上的一朵桃花印记和身上不同于野兽的腥臊气味的桃花味完全香了它的母亲。 双手捧着只有成年男人的两个拳头大小的小毛球放到沈淮安的手中,莫南柯腾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揉了揉小老虎耳朵上的桃花印。 沈淮安将莫南柯的手也拢在掌心,方才凑到莫南柯的身边,和他一起看夕娘家的小老虎。 猫科动物没有不喜欢被摸耳朵挠下巴的,莫南柯手里的这只即使是妖族未来的王也难以克制这个习性。微凉的手指轻轻的搔着他的耳朵和下颚,小老虎不安分的在莫南柯的手中翻了个身,若非沈淮安在一旁接着,它准得掉下去。 大约真是舒服得很,小老虎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却怎么听都像是它在用小嗓子嫩嫩的撒着娇。 沈淮安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个用透明丝线穿着的金色珠子,难得轻柔的戴到了小老虎的脖子上。 临沧本来不太满意自家儿子像是小猫儿一样的撒娇,但是在看见沈淮安拿出的东西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这……”临沧方要说话,却被沈淮安打断了。 沈淮安笑了笑,说道:“师父给夕娘的儿子的见面礼。也不值当什么。”他的就是师父的,沈淮安这么说也没有错。 莫南柯正逗着小老虎玩的手指顿了顿,却旋即继续玩了起来。的确,他们师父这辈子注定分不清楚了,谁欠了谁,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临沧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洪荒异兽的妖丹,他还以为这玩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更难得沈淮安在妖丹上设下了禁制,让它从外表充其量是颗好看些的珠子罢了,毕竟怀璧其罪。而且禁制也阻隔了刚猛外泄的洪荒之气,让这颗妖丹能够缓慢的滋养自己儿子的身体。一颗小小的珠子,用的心思却当真不少。 这样的见面礼要是不值当什么,恐怕整个妖族都不值当什么了。 夕娘没有临沧见多识广,也不如他对洪荒之气敏感,但是却也知道老祖送的定然是好东西。趁着沈淮安和临沧说话的空档,夕娘如愿以偿的抱住了莫南柯的胳膊,力道之大,险些让莫南柯把手里捧着的小老虎摔在地上。 勉力稳住手里捧着的小毛球的莫南柯刚想要训斥夕娘的不着调,却感觉到了右臂缓缓渗透的微凉濡湿。 夕娘把头埋在莫南柯的胳膊上,竟然在哭。 在她还是一只小妖精的时候,被陈洵捉到莫南柯的府邸禁锢起来,她没有哭。 在她知道老祖身死道消的时候,因为小公子对他们保证老祖一定会回来,她没有哭。 在她回到妖界,备受欺辱,艰难求生的时候,她没有哭。 在她艰难产子,九死一生,疼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候,她没有哭。 可是,在老祖终于回来了,六百年都不曾笑过的小公子终于又笑了的时候,她却终于哭了出来。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可是这些年受到的辛酸和苦难,却仿佛被这场眼泪冲刷干净。 夕娘抱着莫南柯的胳膊不撒手,沈淮安和临沧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妥协。临沧待夕娘如若珍宝,醋劲十足,这是妖界皆知的事情。而沈淮安待莫南柯何如更是不必细讲,他甚至连莫南柯呼吸过的空气都会嫉妒,可是此情此景,两个人即使觉得再刺眼,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这是积压了许久的情感宣泄,无关风月,只是一段心事难平。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先是莫南柯捧在手里的小毛球哭闹了起来,进而,妖界众人清晰的感觉到了脚底的震动。 临沧神色一凛,因为他已经感知到,震动传来的地方是——妖禁之泽。 第六十一章。欺人太甚了这也。 妖禁之泽是妖族的禁地,在妖族的传说里,妖禁之泽是和妖王本命相连。平素有人踏进固然对无甚影响,但是一旦被外人攻破,那么就连妖王都是命在旦夕。 和魔族相似,妖王也是妖族的核心,是妖族的绝对信仰。但凡是威胁到妖王的事情,就是和对他们整个妖族为敌。 沈淮安切断了附在寻踪蝶身上的神识,对临沧说道:“是修士。” 沈淮安的话总是切中要害的,临沧的脸色越发严峻了起来,压抑了瞬间粗重的喘息,临沧将手臂重重的挥向了一旁三人合抱的石柱。石柱应声而碎,临沧的声音分明是压抑了的怒吼。 “欺人太甚!这些人类欺人太甚!!!” 临沧这话说的并无顾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划入人类的范畴。即使是莫南柯,那年一劫之后也已经脱了肉体凡胎,不能再算作是人类了。 妖族和人类修士结怨已久,此刻更是群情激愤了起来。妖界的众臣纷纷表示要去妖禁之泽和那些修士死战到底,然而,他们心里其实都明白,哪怕是在妖界算是精英的他们,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罢了。 因为,妖禁之泽,不仅仅是对于外族而言,对于他们妖族自己来说也同样是不可踏入半步的禁地。 妖族的其他人一个都不能去,但是却有一个人必须去。无论妖禁之泽会发生什么,保护妖族是每一位妖王不可推卸的责任。 强压下冲上脑门的怒气,临沧从莫南柯的手中接过哭闹不止的小老虎,而后带着几分温柔小心的将小老虎放到了夕娘怀里。大掌揉了揉夕娘的头发,临沧低声对她叮嘱道:“先带着咱们的小崽子回去吧,我很快会回来的。” 这样的郑重是临沧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心里骤然升起的不安夕娘浑身一颤,死死的咬了咬自己的唇,半响之后才说道:“早去早回,我和儿子在等你。” 临沧点了点头,吩咐众人送夕娘和小老虎回妖族的宫殿,便准备只身前往妖禁之泽。 莫南柯和沈淮安当然不会让他只身前去。如今虽然说不清楚那些修士所图到底是何物,但是终归是和莫南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伸手拦住了匆匆前行的临沧,沈淮安对他说道:“我和师父与你同去。”沈淮安的言语并不是商量,他的意思很明白,临沧同意带他们去自然最好,若是临沧不同意,他们用上其他的办法也总是要去的。 临沧沉吟了片刻,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淮安和莫南柯,最终叹了一口气,沉默的妥协。从实力上来说,他知道自己拦不住沈淮安,更何况又加上了修为诡异的莫南柯。而从情理上说,他不愿意和夕娘视若亲弟的孩子起什么冲突,亦不愿忤逆夕娘最崇敬的老祖。 妖禁之泽神秘而凶险,妖族世代守护着那里。可是妖禁之泽中到底有什么就连临沧这个妖王都说不清楚。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保险,权衡之下,临沧还是带着沈淮安和莫南柯到了妖禁之泽的边缘。 在妖禁之泽的边缘已经集聚了一群修士。临沧和莫南柯与沈淮安互相对视一眼,都谨慎的收敛了自身的气息。沈淮安和临沧一个是魔王一个是妖王,修为自然是在这些修为之上的,而莫南柯虽然刚刚开始恢复修为,但是简直神速,想要在这些修士的眼皮底下掩藏气息也没有多困难。 三个人停住了脚步,静观其变。 不出沈淮安的预料,从远处迅疾而来的果然是莫诛南。他甩下了身后的那些修为良莠不齐的修士,只身一人前往。而他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便是那一颗“莫南柯”的心头血。 莫诛南在那个主事的人面前站定,将紧握的双手摊开,那一颗艳红的血珠子就静静的躺在莫诛南的掌心。 脸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微笑,莫诛南对那个人躬了躬身,轻声说道:“诛南幸不辱命,将青霄老祖的心头血带回。” 心头血?不应该是玲珑骨呢?那个主事的中年人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和不悦。他的修为比莫诛南高上许多,已经是合体期巅峰。毫不客气的冲着莫诛南释放了一缕威压,中年人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意。 莫诛南虽然修为不济,但是经历了沈淮安那样的威压之后,又怎么会吧这个中年人释放的威压放在眼里。脸上的微笑保持不变,莫诛南笑着对那个中年人,也是对周遭的修士解释道:“坊间传闻青霄老祖身死道消,可是这个消息恐怕有误。与淮安同去的人都亲眼见了青霄老祖,他如今身在魔界。” 既然人没有死,那么自然谈不上什么玲珑骨。莫诛南说话很有技巧,他陈述的都是事实,但是却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老祖曾经是修仙界的除魔领袖,而如今却身在魔界。再加上之前传说的他的关门弟子沈淮安是魔界的魔王……如今莫诛南的三言两语俨然就坐实了沈淮安是魔王的传说。 沈淮安和莫南柯本身没有什么畏惧人知的地方,只是如此一来,青霄宗的地位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沈淮安皱了皱眉,却想起了那日被沈辕打断的温存,于是就这样愉快的决定那些事情还是留给沈辕自己去烦恼去吧,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 中年人面上掠过诸多神色,却终归没有再提及莫南柯。没有平白虚度的岁月,他能够爬到今天的这一步,漫长漫长的光阴早就教会了他什么能知道,而什么绝对不能知道。触及到了那位旧日纵横八荒的老祖的以及魔族的天魔,他一介小小修士哪里敢轻易置喙。 “此时容后再议。”那个修士摆了摆手示意莫诛南闭嘴,而后便打算将他手中的血珠拿过来。“我们还是先进入这个妖族秘境再说。” 莫诛南却将手一翻转,将珠子扣在了掌心。他脸上的笑意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血珠融合了诛南和青霄老祖的心头血,还是由诛南保管为妙,不然万一失了功效可不好。”在场基本上都是合体期修士,莫诛南的修为最低,所以他手中的血珠就成了他的底牌。心头血离体成珠之后就失了很多功效,但是受到主人心念驱使自我毁灭什么的倒也不算是难事。 中年人的脸阴沉了下来,刚想用威压震慑一下莫诛南,可是却恍然想起自己的威压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修仙之人一向自诩正义,杀人夺宝的事情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进行。左右不过是个小修士罢了,修为增长的速度再快又如何?中年人的眼睛眯了眯,脸上倒是迅速的换上了一副和蔼慈祥的模样,他伸手拍了拍莫诛南的肩膀,笑道:“这是你们莫家的血,你来保管自然再好不过。” 青霄老祖莫南柯屠戮自家满门的事情在修仙界人尽皆知,即使莫家尚有血脉残存,那和他也绝对是血仇而非血亲。然而那个中年人却偏偏将莫诛南与莫南柯混为一谈。这看似闲闲提起,但是在场的众人看莫诛南的眼光明显就不一样了。 ——青霄老祖当年风姿何如?性子又是何如?这个人在他身前公然挑衅在先,明目张胆算计在后,却在他眼皮子低下全身而退? 两个人莫非真的有什么瓜葛? 莫诛南岂是能任由人轻易算计的人,听见那个中年人的话,立刻出言反击。两个人看似风平浪静,可事实上却是波涛汹涌。 莫南柯收敛了周身的气场和行踪,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字不漏的听着。 #一秒钟变宫斗剧什么的一定是叔打开的方式不对。# #腹黑小皇后pk恶毒太后凉凉的即视感是要闹哪样啊?# 深觉自己和莫诛南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简直是把自己前后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莫南柯默默的别过头去。 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两个人也没有墨迹许久。不多时候,以中年男人为首的修士开始一齐向妖禁之泽的结界处输送灵力。数百个老祖级别的修士一齐释放灵力,其威力可想而知。 眼前的场景不可谓不壮观,五彩的灵力从四面八方向妖禁之泽的结界倾泻下来,宛若流虹。可是临沧却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他的脸有几分涨红,唇色却颤抖着苍白。将牙咬得咯蹦咯蹦直响,临沧冷冷哼了一声。 欺人太甚。 眼前这些修士的行为分明就是欺人太甚。这是妖族的领地,这些人大张旗鼓的进入不说,还竟敢在妖族的地界上释放这样巨大的灵气阵。莫说他们要攻破的是妖族的禁地,就是寻常的妖族的一块土地也不容如此践踏。 拍了拍临沧的肩膀,莫南柯示意他稍安勿躁。 莫南柯有一种奇异的感受,越接近这块妖族的禁地,他的感受就越是鲜明。来自胸腔的跳动越发的激烈,冥冥之中,莫南柯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而那个东西,已经等了他许久许久了。 那些修士的喧嚣渐渐退去,不是他们的声音小了,而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莫南柯将自己和他们隔绝了开来。他现在不想说话,不想理会外面的喧闹,只想静静的感受心脏的跳动。眼前的景物仿佛都出现了重影,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在莫南柯的鼻尖萦绕不散。 反手握住了沈淮安的手,莫南柯不忘将声音压成一线:“淮安,你闻到什么味道了么?” 贴在自己手上的那双手比平常的温度更低了几分,沈淮安见莫南柯神色不对,连忙不由分说的将人半搂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师父,你怎么了?”不再顾虑他们的行踪是否会被那些修士察觉,沈淮安一向从容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惶急。师父绝对不容有失,即使阴谋迫近让沈淮安永远无法安心,可是师父如果出了问题,那么什么都是空的。 莫南柯皱了皱眉,鼻尖的香气渐渐分明,他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去,竟然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沼泽地。 ——妖禁之泽。这个修士们费尽心思要进入的地方,而那个香气就是从这里传来。 修士们的攻击到底是有效果的,只听一声细碎的“咔嚓”声响起,严密封锁着妖禁之泽的结界出现了一个一人宽的裂口。众人眼前一亮,纷纷争前恐后的从裂口进入到禁地之中。莫诛南深吸了一口气,也进入了其中。 这些修士都是合体期的修为,距离渡劫期只差临门一脚了。渡劫期和合体期却简直是天堑之隔。曾经青霄老祖就是渡劫期修为,在整个修真界世无再二,惊艳独绝。而后来,青霄宗的水系单灵根弟子迅速的用百年时间进入了渡劫期,生生稳住了青霄宗在修仙界第一宗门的位置。 而那些合体期却到不了渡劫期的修士,只会耗尽寿元之后回归尘土而已。 这样的对比之下,他们不得不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得不搏。几年前在这些合体期的修士之间隐秘的流传着一个传闻——相传,在妖界的妖禁之泽之中,有着他们能够跨入渡劫期的机缘,甚至运气好的人可以坐地飞升。 这些修士忍了几年,终于还是抵不住飞升的诱惑,集结在一起对妖界出手了。这其实是一场只属于合体期修士的试炼,但是因为传说只有青霄老祖的玲珑骨或者心头血才能破开妖界之泽里面的结界。 这个传说就显示空穴来风,可是每一个人都深信不疑。 妖禁之泽的结界带有自我修复的功能,沈淮安和莫南柯以及临沧也不再磨蹭,沿着那道缝蹭了进去。 和那些先进去的修士一样,真正看到妖禁之泽内部的景象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暂时的凝固。 第六十二章。秘境,又见秘境。 妖禁之泽,顾名思义就是一大片沼泽。但是既然被称之为妖族的禁地,那么定然是和寻常的沼泽有所不同的。 结界破开之后,莫南柯只觉得自己鼻间萦绕的香味更加浓烈了。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样,莫南柯向沼泽的地方走进了几步,沼泽边缘只是湿软的泥沾染了他白靴的边缘。沈淮安面上一紧,连忙将莫南柯拽回了自己的身边。 “师父。”他的声音很紧张,也将莫南柯从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拽了回来。 额头泛起了一层粘腻的冷汗,莫南柯脚下一软,靠在沈淮安身上闭着眼睛,尽力平复着自己狂乱的心跳。他的每一寸肌骨,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想要向那片随时可能将人吞没的沼泽走去。可是他的理智撕拉着他,让他还保持着几分清明。 到了这个地步,临沧也察觉到了莫南柯和沈淮安师徒两人的不对劲。凑到了他们身边,临沧低声问道:“老祖能够感觉到妖禁之泽里面的东西?” 莫南柯点了点头,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了脚下的土地的剧烈的颤动,三人抬头看去,方才列阵整齐的修士队伍如今已经七扭八歪,还能站着的人不多,地上也还有一些断肢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些血腥味让临沧暗叫不好。果然,在须臾之间,从沼泽的边缘窜几只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动作迅疾,分分钟就将地上的残骸瓜分干净。咀嚼的声音让人胆寒,幸存的修士还来不及调查爆炸的原因就不得不围拢在一起,祭出各自的法器御敌。 没有任何人胆敢掉以轻心。同是合体期修为,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自己肢体的强悍程度。时至今日,他们也算是经过大大小小雷劫淬炼的人,然而不说方才那阵忽如其来的将修士炸得四分五裂的奇异爆炸,就是这些能够轻易咀嚼合体期修士肢体的妖物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这些妖物似乎饿了很久,飞速的将地上的残骸吃了干净,又将落入沼泽的断肢捞出来塞到嘴里,丝毫不在意上面沾着的淤泥。这些妖物的脸上带着亢奋的神情,眼眸中闪烁着的贪婪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陌生。 “嘶……私闯禁地……吃了你们……”一只明显比这些玩意都大上许多的妖物从沼泽之中爬了出来。它的身上沾着沼泽中的淤泥,带着浓烈的腥臭,牙齿外撅着,上面还挂着黄黄绿绿的涎水。显然已经有了灵智,即使双目依旧是混沌的,但是它扫视着在场众人的目光中明显带着恶意和对食物的垂涎。 在场的人在修真界都是能够叫得出名字的人物,几曾被人当做是食物对待过。有自持修为的修士冷哼一声,手中的法诀就砸在了那个妖物身上。 似乎感觉到了疼痛,又似乎没有,那个妖物只是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毛发就像是钢针一样沿着方才攻击他的法诀的来路返了回去。它的身上也因为释放的攻击而秃了一块,露出了艳红流脓的皮肤,但是很快那块皮肤上就又长出了新的毛发。 方才那个攻击它的修士却倒了霉。那妖物的毛发射向了他,而他将周身的罡气外放,想要阻挡这个“小儿科”一样的攻击。可是,到底是大意了。合体期修士的护体罡气竟然无法抵挡那个妖物的毛发。它的毛射在了修士的身上,那个修士只来得大叫一声,全身就开始从细小的针孔处溃烂,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在众人的眼前化作了白骨。 这是在场之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妖物,毛发尚且如此狠毒,利爪又当如何?利齿又当如何?思及此,众人的心中都覆上了一层阴霾。 “私闯……禁地,死!”妖物忽然发难,暴起向剩余的十余位修士扑了过来。那些不说睥睨整个修真界却也足够能称得上是修真界的个中翘楚的人物在这妖物的爪下像是切瓜剁菜一样的被撕碎,那些修士看着周遭的同伴折损,心中凄然却是毫无办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妖物在狂乱的暴动之间到了莫南柯和沈淮安以及临沧的周遭。三人并不怎么惧怕这个妖物,因为但凡是是妖物,对妖王都是有几分畏惧的。 果然,当那个妖物感受到他么这一方的气息的时候,忽然停止了暴动,三下两下的就窜进了沼泽之中,再也不出来。 临沧和莫南柯师徒无心插柳,倒是给了剩下的修士喘息的时间。那个领头的中年模样的男子四下环顾,才倏然发现,他们还没有进入所谓的秘境之中,可是这支由修真界之中近乎所有修为顶尖的人组成的百余人的队伍竟然只剩下了可怜的三两人。 暗藏着杀意的眼光骤然射向了莫诛南,在场剩下的除了莫诛南以外的唯一一个人是他的儿子,所以他说起话来也不再需要顾及,而是森森的恶意。 “莫诛南,用来破开禁制的东西你也敢胡乱糊弄!那颗珠子根本就不是青霄老祖的心头血。 方才众人明明已经打开了妖禁之森的结界,只差将祭品奉上,就可以开启沉睡在妖族禁地的秘境了。而祭品自然是青霄老祖的心头血。方才的爆炸正是因为破开结界之后没有献上祭品而引起的。 可是众人方才分明亲眼看见莫诛南将那颗号称是青霄老祖的心头血的珠子投入了结界之中。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莫诛南手里拿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青霄老祖的心头血。触怒结界之中的守护兽对于莫诛南来说毫无好处,唯一的解释就是莫诛南本身就是被人骗了。可是哪有那么多可是,折损了自己许多徒子徒孙的中年人自然而然的对莫诛南迁怒了。 莫诛南没有理会那个中年男人的质问,而是长久的凝望着莫南柯所在的地方。他看不见莫南柯一行人,可是,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面前的中年人已经气急败坏,莫诛南望了一眼莫南柯的方向,开始缓缓的向那边移动。此处已经没有了人烟,中年人也不必再端着慈祥的态度给谁看,对付莫诛南他都不需要动用法器,手指之间渐渐凝起了灵气,随时可能向莫诛南的方向打去。 莫诛南深知自己硬拼不过,那么,就不如赌一赌吧。 赌一赌谁才是真正的天道眷顾,气运冲天。不觉之间,他已经退到了莫南柯身边。冲着中年男人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莫诛南的手虚空一抓,不出所料的碰到了什么东西。他紧紧的攥着那东西,然后向身后的沼泽仰躺过去。 #天道你大爷!!!叔躺不躺着都能中枪!!!# 莫诛南也许算是赌赢了,因为他那神来一笔的虚空一握,竟真的握住了莫南柯的衣角。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莫诛南向后仰倒的力道又是迅猛,如此一来,莫南柯竟然真的被他拽的踉跄几步。 仅仅是踉跄几步罢了,可就是这微小的几步,莫南柯就仿佛踏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从沼泽的深处生出一股吸力,那股吸力简直是霸道,就是已经成为了天魔的沈淮安都抵挡不过,紧紧的握住了师父的手,沈淮安和莫南柯一道坠入了沼泽之中。 迅速的将莫南柯整个抱入怀中,沈淮安以一种死也不打算松开的力道将莫南柯禁锢在他的怀里。莫南柯没有挣扎,只是下意识的屏气。 和他设想的不同,莫南柯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陷入沼泽的窒息感,反而是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之下的热度变得格外清晰。沈淮安用手护着莫南柯的头脸,将人按入自己的胸膛之中。举目四望,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和师父竟然是在一个巨大而透明的气泡之中。 这个气泡不仅阻隔了周遭的污秽,而且气泡之内简直和陆地上无异。 莫南柯自然也察觉到了如今的境况。对于自家徒弟的那种小心翼翼,唯恐再一次失去的心情他不是不能够理解。一次两次尚且可以算是情趣,可是多了他难免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他又无法苛责,因为莫南柯冷静自视他们的这段关系,如今他们两个人走到了这个地步,一方面是沈淮安本身的性格所致,而另一方面,却也的确是他没有给那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轻轻的叹了一声,莫南柯不再像是之前几次的那样挣扎着拒绝,而是接着沈淮安紧紧拥抱他的姿势抬手抚了抚沈淮安的后背。 爱情这件事,在此之前,他听说过许多种,也塑造过许多种。但是终归是冷暖自知,没有任何一种现成的套用模式。 莫南柯却始终是不觉得单方面誓死娇宠的爱情是可以走远的。在他的心里,爱这个玩意啊,是两个人相互扶持,彼此守望。但是也同时两两退让,各自妥协。 这个气泡护着莫南柯和沈淮安穿过了黑暗的沼泽。穿过沼泽之后,光线开始变得明亮,他们师徒二人惊奇的发现,在污秽的沼泽下面藏着的竟然是一座宫殿。 随着气泡的破碎,两个人踩在了宫殿前面的大道之上。整条道都是由白玉砌成。修真界所谓的白玉和凡尘的白玉不同,修真界的白玉是难得芥子空间的炼制材料,多被制成戒指,能够拿出白玉玉佩作储物空间的修士都算是十分富裕了。 而眼前的这条足有百米长的道路竟然全部是用白玉砌成。 莫南柯看了这条道路一眼,似笑非笑的对沈淮安说道:“修建这玩意的人倒是和你挺像。”莫南柯之所以没做出撬砖带走的丢人举动,一来是为了他耿耿于怀却岌岌可危的人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魔宫的几日已经见惯了用各种奇珍异宝修建的亭台楼阁,虽然有暴殄天物的成为,但是没有办法。 谁让下令修建那些玩意的人有钱又任性呢。 沈淮安但笑不语,他本身不是穷奢极侈的人,只是一想到日后那片楼阁会有自己爱的人的足迹,就会忍不住用上最好的东西。天才地宝,在所不惜。普天之下的爱情或许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可是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的心情却总是相通的。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只是一句调侃罢了,莫南柯原本也没有指望沈淮安回应。他望着那条道路的尽头的宫殿,有些感叹道:“也不知道这里尘封多久了,明珠蒙尘。”此言不虚,这个宫殿的选材用料都极尽奢靡珍奇,但是却一点都没有天才地宝应有的光辉。 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又仿佛名贵抱起上面的灰尘。 拉住了莫南柯的手,沈淮安率带着他向前走去。到了这个地方,莫南柯在沼泽之外的那种心悸却反而平复了下来。他和沈淮安一道不疾不徐的走着,一身黑衣和一身白衣的两个人就如同暗夜和黎明的交接。而他们踏过的地方开始闪现出寸寸光辉。 那座宫殿还在前方,两个人就这样走着,不像是个误入此间的过客,反而像是归人。 有什么在那座宫殿里等着他们,两个人都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而两个人不知道的是,被留在沼泽上面的临沧看见他们落入沼泽想要施救的时候就被弹出了妖禁之泽。 顺手灭了他身边的那两个同样被反弹出来而昏迷的修士,临沧急匆匆的往宫殿里赶,着手联络魔族,并且通知了沈辕。 天魔和青霄老祖消失在妖禁之森的消息让很多人都眼前一黑,手中再重要的事情也都撂下,开始匆匆往妖界赶。 一时之间,外面已经炸开了锅。 第六十三章。谁还没有几个前世呢? 百米余长的白玉大道渐渐的就到了尽头,这座宫殿也随着莫南柯和沈淮安的步步接近而散发出了光辉。 莫南柯在距离宫殿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心里忽然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应当并不是不安,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在心头升起,让他感觉得并不真切。 “淮安。”莫南柯拉住了沈淮安想要继续前进的脚步。沈淮安只觉得自己的右手一凉,莫南柯重生而来,体温本就偏低,而此刻更是冰凉了几分。 沉默的把莫南柯冰凉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沈淮安低头问道:“怎么了师父?不舒服么?”沈淮安本就生的高大,此刻的低头絮语就喷洒在莫南柯的耳边,低而醇的男声在莫南柯的耳畔炸开,明明是很浅很浅的声音,在莫南柯听来却仿佛是轰鸣一般。 #卧槽!劳纸不是小弱受,娘炮受,小白平胸受!!!!# 心里反复的刷着屏,可是莫南柯只是苍白了唇色,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座宫殿召唤他来到这里,可是却排斥着他,让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感觉十分艰难。 顺着拉住沈淮安的手的力道瘫进沈淮安的胸膛,莫南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拼命的做着深呼吸,掠夺着并不稀薄的空气。 修士的皮肤都可以呼吸,理应在任何地方都不觉得窒息。可是在这里,莫南柯却总觉得越往前走呼吸越加的艰难。空气仿佛越来越少,莫南柯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沈淮安感觉到莫南柯的异样,慌忙的想要查看莫南柯的身体情况的时候,莫南柯却瘫软进了他的怀里。沈淮安倏忽一惊,一边一手将人固定在自己的胸膛,一边盘腿坐了下去。 将神识探入了莫南柯的筋脉,沈淮安小心而仔细的检查着莫南柯身体里的每一寸。莫南柯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整个人的状态却堪称糟糕。沈淮安从小到大他的师父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端坐云端的样子,又哪里曾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刻? 心下惶急,沈淮安病急乱投医一般的将自己的魔气输送到莫南柯的内府之中。 ——沈淮安觉得,师父是因为吸收了苍山结界的魔气而恢复修为的,那么,直接吸收他的魔气,应该会更好一些吧? 虽然是病急乱投医,可是事关莫南柯,他又怎么可能不谨慎。小心的将自己的神识探入莫南柯的内府,沈淮安一边观察着莫南柯内府之中的境况,一边为他输送着魔气。 曾经的莫南柯曾经进入过许多次沈淮安的内府,可是莫南柯的内府,沈淮安却一次也没有进入过。 沈淮安的神识异常小心的探入了莫南柯的内府。或许是因为沈淮安的气息莫南柯太过熟悉,所以即使如今莫南柯整个人都是昏迷,但是沈淮安却也并没有收到太多的阻碍。 在莫南柯的内府之后,沈淮安最先看见的是一片空茫。一层有些灰色的雾气笼罩在莫南柯的内府之中,遮蔽了里面全部的景象。沈淮安的神识在灰雾旁边游离了几下,然后那些灰雾就仿佛得到了指示,缓缓的裂开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 虽然缝隙只有一指,但是对于神识来说,也尽然是够了。沿着那一条缝隙,沈淮安的神识进入到了沈淮安的内府之中。 莫南柯的这具身体是被沈淮安重塑的,而且并没有灵根,所以莫南柯的内府和寻常修士的内府并不相同。 他的内府之中没有纠结缠绕的灵根,有的只是一潭宁静的湖水。而在湖水的正上方悬着一个透明的气泡,气泡里包裹着的玲珑小人赫然就是他家师父的模样。 沈淮安的神识毫不犹豫的直奔莫南柯内府之中的小人而去。和莫南柯乳白色的神识不同,大概是入了魔的原因,莫南柯的神识是黑色的。黑色的神识丝萦绕在悬在湖水正上方的小球绕了两圈,却始终找不到进入的方法。 这个时候,里面的……姑且称作是小元婴吧,方才一直在闭眼沉睡的小元婴仿佛感受到了沈淮安的神识的到来,忽然做起来抻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然后睁开了眼睛。 有些肉肉的小手穿过了透明的气泡结界,将黑色的神识攥入手中,拉着他进入了结界之中。方才沈淮安输入了不少的魔气,被莫南柯的小元婴全部吸收,此刻他的小脸还带着几分饱餐之后才有的红润。 神识相当于沈淮安的外放神经,此刻被一只肉嘟嘟而带着一点点湿气的小手握住,沈淮安简直觉得浑身一颤。有些不舍的从那只小手里挣脱出来,沈淮安围绕在小元婴身边,直到确定他没有任何事,才渐渐的镇定了起来。 并不知道沈淮安的焦灼,莫南柯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世界对于他只是一片黑暗,只有眼前的一点空茫指引着他前行。莫南柯不知道那一点空茫会将自己带到何方,却只能跟着那他的世界之中的唯一亮光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竟然丝毫不觉得疲惫。这片仿佛看不见底的黑暗也终于到达了尽头,在道路的尽头,他看见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那个男子并不是很雄伟的身材,匀称修长,甚至有几分纤细。他的白衣上有着繁复而精细的云纹,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晕。他周身的气息凌然又有几分慈悲,一时之间竟然让人分不清他是有情还是无情。 世人都道青霄老祖的一剑之威凛然不侵,烨然若神人。却不知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神人,不是相似,而是那人本来就应当如此。 莫南柯就这样望着他,眼眸之中无悲无喜。他这样的看着那个男人,却并没有凡人初见神邸的膜拜之情。他和那个人互相望着,然后任由刻入骨髓之中的熟悉将自己淹没。 那个人看了莫南柯一眼,终于笑了。 那个微笑竟然有些惨烈的味道,释然之中夹杂着许多东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虚弱。莫南柯眯了眯眼睛,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随时可能要散若烟尘了一般。 “你来了。”那人低声的咳嗽了一下,冲着莫南柯伸出了手。 莫南柯并没有伸手去握,只是站在原地这样看着他。那人也并不勉强,将手收回抚在胸口,继续说道:“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莫南柯本来是应当觉得莫名的,可是很奇怪,他竟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所指。对于自己干掉了若干女主,最终拿下男主这件事,虽然莫南柯仍旧是晕乎乎的,可是却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冲着那男人点了点头,莫南柯承认:“恩。” 闻言,那个男人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堪称欣慰的神情。可是莫南柯看着他的欣慰,却觉得比他在哭还让人难受。 “我是仙帝。”那个男人对莫南柯说着。 仙帝么?有些已经淡忘了的记忆翻腾而起,莫南柯恍然记起,在他曾经看到的洪荒旧景里,真的有这么一位人物。只是,对比如今眼前这个平静的男子,那个时候的仙帝周身浴血,四周蒸腾着杀伐之气,倒真的有几分不同。 或许是因为莫南柯的神情太过可有可无,所以仙帝不疾不徐的抛下另一个炸弹。 “我就是你。或者说,我是你的前世。”仙帝抚着胸口,凝望着莫南柯。莫南柯注意到,仙帝的身体已经在缓缓的化成光点了。 化作光点的速度很慢,可是很慢却不代表不存在。 #感觉到了来自大宇宙的森森恶意肿么破?# #剧情君请你去死一死好么?不要动不动就脱肛再不就撒!狗!血!# 仙帝既然自称是莫南柯的前世,就真的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一样。对莫南柯笑了笑,他似嗔似嘲的说道:“有什么好惊奇的,谁还没有几个前世呢?” 叔是亲身经历过九转天雷的人。莫南柯暗自握了握拳,决定直面天雷滚滚的人生。谁还没有几个前世呢?这话不假。可是你妹的谁有机会像他一样和自己的前世面对面的说话啊,尼玛就是仙侠世界也不能够这样猎奇啊啊啊啊啊。 差评!差评!差评! 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影正在消散的速度,仙帝果断决定不再理会莫南柯的吐槽,开始长话短说。 “我费尽力气把你弄到这里来,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只是有一件东西想要给你罢了。”仙帝随手一抹,周遭的黑暗仿佛被擦开了水雾的镜子,映出了外面的情形。 在那块被仙帝擦开的地方,莫南柯看见他家徒弟正抱着他的身体急速前行,而在他前头的不远处是一处尘封已久的孤坟。 “淮安区要去哪里?”本能的不喜坟墓,莫南柯皱了皱眉,冲仙帝问道。 仙帝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你心疼他,那不是孤坟,只是剑冢罢了。”如今仙帝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化作光电了,他本就是一缕残魂,靠着妖禁之泽的阴气坚持到了今日,如今他不惜引众人破开妖禁之泽,为的只是和莫南柯一见。 他的时代已经过去,有许多遗憾和悔恨。但是他的来世却已经苏醒,而且,还和那人有着白首的可能。 作为前世之人,他能做的不多,可是,却也不少。他的心里一直有着这样的期望,期望来世的自己能够敌过许多东西。譬如压在肩上的责任,譬如那些伤人的人皆诽谤,譬如那在背后无形推动的无常命运。 至少,要赢一个白首。 仙帝的声音渐渐的虚弱了,他半带强硬的拉过了莫南柯的手,在他耳边做着最后的叮嘱:“没有什么是不能违抗的,天道和世俗,伦理和纲常,只要你想,只要你能,这些东西统统头不能束缚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天帝也有些黯然。天道并不是不能违抗的,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即使是仙帝这样的人物,也绝无可以凭借一己之力逆天而行。 但是,今生已经不一样了。是的,已经和那一世的他们完全不一样了。 嘴角含着一抹释然的微笑,黑暗之中的最后一抹光辉倏忽熄灭了。莫南柯还在回味着仙帝的话,却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猛然下坠。 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仙帝的影子,他被自家徒弟紧紧的拥在怀里,那力道仿佛要将他拦腰勒断。想要抬手推开沈淮安,可是当莫南柯抬起手掌的时候,却还是呆住了。 他的掌心之中,一道金色的闪电状的痕迹横穿手掌。而那道闪电的形状竟然和沈淮安手心中的那道一模一样。 沈淮安自然看到了莫南柯手心的那道痕迹,可是他却并没有多问,而是将头深深的埋在莫南柯的颈窝。“师父说过不会离开淮安的。”沈淮安的头埋在莫南柯的颈窝里,声音却清晰得像是在叩击莫南柯的心。 “恩。”神色莫名的盯着自己的掌心半天,莫南柯伸手顺着沈淮安的头发,一路拂过他的脖颈和腰间紧绷的肌肉线条。顺毛什么的,还有谁比莫南柯做的更顺手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淮安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复,莫南柯这才拉起了他的手,向远处的剑冢走去。仙帝说那是送给他的东西,他来这一遭,总不能空手而归。 而莫南柯和沈淮安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剑冢后面翻涌的泥沼里,静静的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仿佛已经晕了过去,又仿佛是刻意埋伏在那里。他的头脸都是淤泥,身上上好的锦缎也和淤泥融成了一体。 可是那一张脸无论是莫南柯还是沈淮安都太过熟悉。 赫然就是莫诛南。 第六十四章。带你装逼带你飞带你刷装备。 莫南柯和沈淮安站在了那个孤坟旁边。莫南柯伸手摩挲了一下无字的石碑,忽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本就应当是他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莫南柯冲着沈淮安问道:“淮安,你怎么想到要来这里的?”莫南柯并不蠢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他是作者的缘故,所以他比寻常人更会脑补。从仙帝看着沈淮安的目光之中莫南柯几乎就已经暗搓搓的脑补了万字的关于前世今生的狗血小说。 “师父你晕过去了,淮安一着急就不知道为什么的会抱着你跑起来,等到你醒了的时候淮安才清醒过来。” 沈淮安的魔障的名字叫莫南柯,这一点他从来不需要掩饰什么。方才师父晕倒在他的怀里,沈淮安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轰鸣,下意识的抱紧了师父,然后他竟就这样急速前行了起来。 被那种夹杂着乞求和执念的目光注视着,莫南柯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软了。张张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莫南柯轻轻的拍了拍沈淮安的头,对他说道:“师父下次不会了。”不会不告而别,不会肆意离开,不会……放着他的淮安一个人。 面对沈淮安的时候,莫南柯总是一诺千金的。沈淮安的手一颤,用力的抱紧面前的人。然后,他强迫着自己一寸一寸的放开。师父是为了让他安心,这一点沈淮安是知道的,所以他就必须要强迫自己做出安心的状态。 怎么可能安心呢?再多的保证,再多的承诺,若不将那人亲手紧紧的抓在手中,又何谈什么安心呢?撕咬那人的血肉,嚼碎那个人的骨头,把他安安稳稳的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或许只有这样才是最为稳妥的存放方式吧? 可是终归不能,所以沈淮安终其一生,也注定无法真正的安心。 莫南柯能够脑补万字的狗血剧情,却无法脑补得到沈淮安这样复杂的心思。他看着沈淮安状似已经恢复了便拉着沈淮安的手放在了那个没有任何字的石碑上。仙帝的残魂逝去之后这个地宫会有怎样的变化,莫南柯心里也没有底。所以他只能加快速度,拿到仙帝想给他的东西之后快一点和自家小徒弟出去。 “淮安,你有什么感觉没有?”沈淮安的手很暖,即使他的掌心覆盖在冰凉的石碑上,而他的手背上则覆着莫南柯冰凉的手,沈淮安的手还是非常的温暖——让莫南柯贪恋的温暖。 沈淮安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石碑之中传来的气息。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而黑暗之中的唯一亮光就在他眼前引逗着,可是他却并不想要随着那个亮光向前走。他还有手背上的那一片寒凉,就是这一点寒凉就让他不会离开。 什么机缘,什么奇遇,和师父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的。他又怎么可能为了那不值一提的小事离开师父呢? 眼前的光点心有不甘似的跳了两下,终于在沈淮安不为所动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缕光束,在那缕光束之中,一个黑衣的男子渐渐的显现出形态来。 “两世都栽在他身上,本座也是够没出息的。”那个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沈淮安的手,虽然如今沈淮安的手上什么也没有,可是那个男子就是知道,沈淮安的手背上覆盖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这话说的突兀,但是沈淮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者说,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沈淮安看见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的时候,他就已经断定这个黑衣的人的身份。 这个男人是天魔,沈淮安亦是天魔。更何况自从师父回来之后,他夜夜长梦,梦中总是有天魔和仙帝的故事。所以当天魔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将天魔要说的话猜的七七八八了。 他即是他。前世今生,横渡生死,他是他的来生,而他,则是他的前世。 “你引我来这里。”沈淮安这样对天魔说着,并且没有用疑问句。即使师父晕过去,他也不可能那样失控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来到这里,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天魔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是。你和我长得一样。”时间过了太久了,他连残魂都不算,也无法根据气息去判断谁是自己要等的人。 沈淮安看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嗤笑道:“就凭这张脸?你就不怕引错人?”如今他这张脸似乎有个赝品呢。 天魔摇了摇头,挥手擦开一片黑暗,用一种浓稠近乎有实质的目光看着外面的莫南柯,手指虚空的描摹着莫南柯眉眼的轮廓,天魔有些怅然的说道:“我不信我自己,但是我信他。他不会陪在别人身旁的。” 沈淮安的面色一冷,那种显而易见的在他面前表露的觊觎与怀念几乎激怒了他。这几日,他也渐渐的梦见了一些记忆的碎片,由那些碎片,他拼凑出了属于他和师父的前世今生。 前世,他是天魔,而师父是仙帝。仙魔本是混沌海之中诞生的双生子,却背负了注定对立的命运。不可避免的仙魔大战,不可避免的仙帝陨落,魔族尘封,不可避免的洪荒倾颓,时代更迭。 在所谓的不可避免的命运下,哪怕是仙帝和天魔,个人的爱恨都仿佛不那么重要。哪怕是在梦中,都有人不断地告诉他“天命是不可违背的,不要想着逆天改命。”沈淮安听着,却只是一声冷笑。 如果命运是他和师父需要分离他都尚且不能忍受,所以更无论命运要让他和师父相杀相斗。 如果这天,要让他和师父分隔两地,那么就翻了这天! 如果这地,要让他和师父死生相斗,那么久覆了这地! 如果这三界,要让他和师父俯首任凭命运操控,那么,就屠尽这三界的芸!芸!众!生! 天魔察觉到沈淮安嘴角的冷意的时候就已经明晰了他心中所想。有些安心和快慰的拍了拍沈淮安的肩膀,他对沈淮安说道:“你明白了就好。” 说罢,天魔又擦开了一片云,指着躺在淤泥之中的莫诛南对沈淮安说道:“那玩意是天道弄出来的妄想代替你的东西,你也别着急杀了他,不然天道还会再弄出一个的。”嘴角的笑意更冷,天魔哼了一声:“本座倒是要看看,天道老儿弄出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沈淮安挑了挑眉,看着天魔已经消失了大半的身子,说道:“你没时间了。” 天魔自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异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嗤笑一声:“不是还有你么?你就是本座,好好跟着你师父,别把他弄丢了。”随即,将一个光点融入沈淮安的眉心。这是剑冢开启的方法,他守护着剑冢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做完这一切之后,黑暗中的亮光彻底消散了。沈淮安依稀听见一声叹息,那叹息很轻,让他自己都怀疑是否真的听到过。 黑暗中的那人说:“这样……本座也算和他白首了吧?” 一滴泪砸在了莫南柯的手背上,他惶然的抬起头,却看见他家徒弟已经睁开了眼睛。 淮安在哭?莫南柯讶然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水珠,犹疑的抬手触碰了一下莫南柯的眼角。指尖触到了一点濡湿,湿痕来自沈淮安的右眼。莫南柯的手指在沈淮安的眼角又轻轻的碰了碰,却被沈淮安捉住握在了掌心。 “怎么了淮安?你看见了什么呢?”微微皱起了眉头,莫南柯问道。 沈淮安摇了摇头,拉着莫南柯退后两步,然后说道:“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时间再告诉你。师父,这宫殿要塌了。时间不多,咱们先把这剑冢破开再说吧。” 莫南柯的月华剑在天劫之中被毁了,所以破开剑冢这种事情就交给了沈淮安。沈淮安在指尖凝出一根冰针,小心的刺破了莫南柯的指尖,而后并指为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这是天魔的设定,开启剑冢需天魔血一碗,仙帝血一滴。莫南柯的掌心已经有了银色的属于仙帝的痕迹,那么他的血就已经不再是忘川之水了,而是货真价实的仙帝血液。 ——他不舍得那人疼。他跻身石碑,苦熬万千岁月,等的一直就是和那人再见的一天。前世已经有诸多愧怍,今生他又怎么舍得再让他疼? 将两个人互相混合的血液绕着剑冢浇了一周,沈淮安按照天魔教给他的方法双手解印,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只听一声脆响,那座孤坟轰然裂开。一阵刺眼的强光之后,一柄仿佛覆盖着月光的长剑从其中缓缓升了起来。那柄长剑足有六尺长,却极为纤细,只有二指半宽。剑身上雕着繁复而大气的云纹,莫南柯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云纹竟然和仙帝衣袍上绣着的别无二致。 莫南柯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在他伸出手之后,那把剑发出了嗡鸣之声,却并没有如同莫南柯所想的一样向他飞来,而是悬在剑冢之上,缓缓的转动起来。 #说好的男主光芒一开,法器神马的就不要钱的往怀里扑呢?# #这货这是要闹哪样啊?这是傲娇么是傲娇么?# 莫南柯皱了皱眉,正要上前将这把剑握在手中,忽然,悬在剑冢之上的剑开始动了起来。它飞出了剑冢,却没有先向莫南柯飞来,而是直奔剑冢后面的泥潭。 寒玉的剑鞘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淡蓝色,上面又有着精美的纹饰,可是这样的一把精美的剑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插入了烂泥之中,然后长长的剑身一挑,竟将一个成年的男子活生生的挑出了泥塘。 沈淮安的眼眸一冷。属于他师父的剑却去泥潭之中“救”另一个人,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背主,既然是背主之物就没有必要留在他师父身边。 掌心凝聚着属于天魔的力量,那柄剑虽然属于仙帝,但是在无主的情况下却也是没有办法抵挡天魔的一击的。 反倒是莫南柯握住了沈淮安凝结力量的手掌。对着沈淮安摇了摇头,莫南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纵容一样的笑意:“这孩子……恐怕是去泄愤了。” 师父的笑容有些可疑,沈淮安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那柄长剑将莫诛南挑出泥潭之后,便开始用自己细长的剑身开始抽打莫诛南的脸,光是它抽上莫诛南的脸之后发出的“啪啪”声就让人牙酸。 “哈哈~” 终于绷不住的莫南柯笑得软倒在沈淮安的怀里。为了自己高冷的人设,莫南柯他很少有这样跳脱的时候,只是这一次,他还真的有一点……咳,忍不住。 沈淮安不想承认自己看着莫诛南被抽神马的感觉很爽,天魔劝戒他不要现在杀了莫诛南,但是却不代表着他不能抽他吧?虽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顶着自己的脸的人被抽得像是猪头的确有点奇怪。 莫南柯笑了很久,才像是召唤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对那柄剑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要走了。” 对着一柄剑说话很是诡异,但是在场的几人竟然没觉得有设么不对。而那柄剑本身竟然也仿佛听得懂一样,用自己的剑身狠狠的最后抽了一下莫诛南的脸,然后自发的抖干净身上的淤泥才飞到了莫南柯手中。 将这柄剑收入空间之中,莫南柯拉着沈淮安兀自走了。地宫已将开始有细微的动荡,不多时候就要倒塌了。两个人也不再废话,迅速的走了。 至于被扔在地上的那只,既然都说他是气运加身的,那么他的生死就还是交给所谓的气运去操心吧。 莫南柯和沈淮安一如来时一般被气泡包裹着出了沼泽。两个人方才踏到地上,一群人便迅速的聚拢了过来。 沈辕,云溪,临沧,夕娘,魏靖远,柳康乐一行人到的竟然是齐全。 第65章 吃醋请尽量不动声色。 沈淮安和莫南柯从泥沼之中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脸焦灼的众人。几个男子还好,云溪和夕娘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竟然都刷的一下掉下泪来。 莫南柯最怕这个,看见两个小姑娘哭,他简直都头皮发麻了起来。 #即使弯了,那种一见小姑娘哭就整个人都不好了的病叔还是没有治好。# #喂喂喂,那个小毛球你哭毛啊哭,咱们才之见过一面好么?# 夕娘怀里的白毛小老虎简直是不要命的哭法,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琥珀色的眼睛之中落了下来,染湿了夕娘肩膀上的一小块衣服。本来就是巴掌大的小球,还会因为用力哭而抽动几下,要不是小短腿蹬的活力十足,简直就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就这么哭得背过气去。 两个人站在了沼泽边上干燥的土地上,众人倏忽抬头望着他们。 “老祖!!!”反倒是一直哭得伤心的夕娘最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当即也不顾自己肩上挂着的小老虎了,急急向莫南柯奔来。 “嗷呜~”小老虎也仿佛习惯了他娘总是随时撒手,还有些软软的小爪子紧紧勾住他娘的肩膀处的衣料,像个虎皮包一样挂在夕娘身上。 这娘俩的架势简直让莫南柯青筋直跳起来。一手按住使劲往他这边奔的夕娘,另一只手小心的把挂在夕娘肩膀上小毛球摘下来捧在手心。他们母子不觉得这动作多让人心惊肉跳,孩子他爹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把小老虎放在手心顺了顺毛,莫南柯将自身的真气压缩成一线由指尖输出,然后凑到了小老虎嘴边。这一小只是妖族未来的王,混沌未开就知道吸收灵力,他娘的修为几乎是全部仰仗着老祖的灵力才成长起来的,所以小老虎也对莫南柯身上的真气特别喜欢。 暖洋洋的真气迅速包裹了小老虎的全身,小老虎抽抽噎噎的在莫南柯的手掌上磨蹭了一会儿,然后含着他的指尖渐渐睡熟了。 莫南柯这才想起理会众人。微微侧身面向临沧,莫南柯有些愧疚的说道:“妖禁之泽的结界破了。” 自家儿子像是小奶猫一样在人家老祖的掌心撒娇神马的,临沧简直想把他塞回他娘的肚子里。这个时候听见莫南柯的话,一直默默捂脸的临沧倏忽抬起头来。 惊讶的看了看莫南柯,临沧环视了一下四周,艰难的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沈淮安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临沧,转而对莫南柯说道:“师父也累了,此处虽然已经没有结界,但是终归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夕娘这时候也擦干净了眼泪,抬手一拍自己的额头,对众人说道:“老祖没事就再好不过了,难得咱们人这么齐,还是先去妖宫小坐一会儿吧。” 横了一眼明显脸色有些黑的沈淮安,夕娘接着说道:“旁人我不管,老祖您可一定得在我这住一晚。”一眼识破了自家小公子连小坐都不愿,只想着早些拐老祖回魔界的心思,夕娘果断先下手为强,并且放出了大杀器。 眯着眼睛昏睡的小老虎似乎和他娘有着心里感应,哼哼了两声,撅起肥嘟嘟的小屁股,伸开四个小爪子紧紧的抱住了莫南柯的手掌。 为难的看了一眼明显脸色不好的小徒弟,有瞄了一眼眼睛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在他手心里哼唧哼唧的小老虎,莫南柯果断的偏向了更幼小的那一个。冲着夕娘点了点头,莫南柯率先走了出去。 夕娘眉开眼笑的跟在莫南柯身后,回头扔给了脸黑的和什么似的小公子,偷偷一笑,愉快的带领众人向妖宫走去。 沈淮安第一次被师父扔在身后,暗自咬了咬牙,也随着众人一齐往妖宫走去。 #年纪大了就要失宠什么的,这才是真正的忧伤。# 虽然在场的几位并没有需要进食的,但是既然是晚宴,那么必然是丰盛至极的。鉴于在场的有家室的有家室,是女子的是女子,临沧果断拒绝了酒到酣时沈辕叫嚷着要让几个妖姬献舞的要求。 沈淮安不高兴的时候总是见不得旁人兴致高昂,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沈辕,沈淮安不动声色的将酒盏凑到唇边,低声说道:“楼别恨让我看着你点。” 楼别恨三个字对于沈辕来说就像是暂停键,满脸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半响之后才扑通一声坐回凳子上,瞪了一眼沈淮安,沈辕狠狠的灌了一口酒之后才愤然说道:“吃醋的时候不动声色知不知道啊!你这样很不像你的啊,天,魔,大,人。” 被直击了心事的沈淮安倒不见丝毫尴尬,抬手将一筷子炙烤得汁水丰盈又温度正好的蜜汁豚肉送入一直专心喂小老虎的莫南柯口中,沈淮安似笑非笑的对沈辕挑了挑眉,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吃什么醋啊?” 此言一出,众人的动作都是一顿,沈辕可是愣了半响没有说话。干巴巴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满脸都是“我很忙我不想说话”的表情。 瞥了一眼低头做缩头乌龟的沈辕同学,云溪倒是轻飘飘的笑了。纤细的手指擒着一只小小的翡翠杯,云溪冲着莫南柯遥遥举杯:“恭贺老祖。” 一贺老祖魂重归故人之境。 二贺老祖出妖族死绝之地。 三贺老祖得一心相伴之人。 云溪自然是通透的女子,很多事情不必言明她就已经得见端倪。甚至,在莫南柯明白沈淮安的心意之前,她就已经明白。 在自己身处生死之间的时候伸出的那只手,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够再握住之后懂得放开。不是不识情爱,而是不愿强求。那年她正年少,而那人正少年。本就是一个很美很美的故事的开端,可是在故事开始之前,云溪就已经窥见了那人眼底的执着。 沧海之外,忘川河边,碧落黄泉。那个人的执念只得一人,而无论如何,她终归晚来一步。所以,云溪就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也曾经心里不平的,在回到流云宗之后的五六年,云溪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被沈淮安那样的人物那么爱着的会是怎样的。直到后来的仙门大比,她在沈淮安看着莫南柯的目光中顿悟。看着莫南柯的时候,沈淮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因为,喜欢与爱,根本就是掩饰不住的事情啊。 心里忽然没有了不平,云溪望着那两个人,却只觉得般配。他们同为男子,他们又是师徒,可是当他们并肩而立的时候,却只让人觉得般配。仿佛天地初开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应该这样的站在一起。 莫南柯对流云女派的庇佑将云溪心里最后的不平抹去。恩重如山,她门下的几千弟子的安稳皆仰仗老祖,老祖做到了她这个少掌门都做不到的事情。 如今,她对这两人遥遥举杯,曾经纠结的心事已经湮灭在岁月中。她望着沈淮安的目光再也无关风月,而看向莫南柯的目光中永远深藏感念。她用一杯酒祝福着这两人,因为这份感情根本无需掩藏,早就应该在阳光之下受到许多人的祝福。 莫南柯抚摸着小老虎耳朵上的那朵小花的手轻轻的顿了一顿,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溪,曾经倔强着跪在他身前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但是仍旧目光坦荡,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看见男子背伦相恋的惊讶和厌恶,只有对故人的祝福。 轻轻的笑了笑。因为一直在哄孩子的原因,莫南柯的身前并没有酒杯,他就从沈淮安手中直接拿过了酒杯斟满,一饮而尽。 #劳纸这是出柜了?!!!我去的,就这么轻易的出柜了?# #沈小安泥垢了!!!知道你高兴,不要再笑了!!!# 早在莫南柯饮尽那杯酒的时候沈淮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而后更是变本加厉的腻歪在莫南柯身边。他的爱一直不畏人知,而师父的也一样。真正让他开怀的不是师父对外公布他们的感情,而是师父终于第一次正式的回应了他。 其实出柜不出柜什么的只是个形式,那两个人关系不正常是在场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唯有第一次见到莫南柯的临沧长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夕娘狠狠的掐了他一下,他才恢复过来。 “喝酒!喝酒!”作为东道主,临沧尽管惊讶,却还是尽职尽着的招呼着众人。 众人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竟闹腾到了月色将垂的时候。妖界和人界不同,人界是一轮明月,而妖界是夜夜血月当空。血月当空之时阴气最重,妖族自然无妨,魔族同样喜阴更是无碍,只是云溪本就是纯阴之体的女子,又是修士,最怕的就是血月阴风入体。夕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连忙对沈辕说道:“沈公子,劳烦你送云溪小姐回去吧。”夕娘指了指外面的天色,沈辕点了点头,对莫南柯作了一个揖,然后和云溪一齐回青霄宗了。 莫南柯喝了云溪敬的那杯酒之后就像是开了戒,临沧和沈辕轮番灌他,就连魏靖远也上来凑热闹,他自认酒量不差,但是也经不住这样的车轮战,到席终之时莫南柯已经靠在沈淮安的肩上浅浅闭上眼睛了。 沈淮安自有思量,居然也没拦着那些人灌他家师父酒。 随着沈辕和云溪的离席,众人也渐渐散去。莫南柯靠在沈淮安肩上,状似睡着的样子。沈淮安索性将人抄在怀里,向夕娘为他们安排的房间走去。走到半道的时候沈淮安才发现一个白色的小毛球从他师父的衣袖里钻了出来。一拱一拱的爬到了莫南柯的肩膀上,小老虎巴着莫南柯的肩膀,却讨好似的舔了舔沈淮安的下巴,好像是乞求沈淮安不要把它扔到一旁一样。 “行了行了,知道你会撒娇。”用下巴压住了小老虎乱动的脑袋,沈淮安抱着他家师父继续往前走。其实,在不需要和小老虎争宠的时候,他还是很疼爱夕娘家的这只小崽子的。他和师父注定无后,而妖王时代单传,也就只得这么一只。对于这团小毛球,沈淮安自有自己的思量。 轻轻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脸蹭了蹭沈淮安,小老虎安安静静的趴在莫南柯的身上,待到沈淮安将莫南柯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之后,小老虎就自己在莫南柯的颈窝找了个温暖的位置,把自己团成一个白白的小球,呼噜呼噜的睡了。 沈淮安侧坐在床边,将莫南柯额前的碎发拨开,缓缓的印下了一个吻。 低低的男声在这个冬天的夜晚里轻轻飘散,沈淮安说:“师父,我很开心。” 将锦被搭在莫南柯身上,轻轻的拉到了他的下巴处,并且注意到不要盖住那团起来只有一点点大的小老虎,沈淮安将厚厚的床帘放下,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 夜已经深了,往日妖族妖艳的血月如今却是清澈的浅黄色。在离沈淮安和莫南柯房间不远的湖心亭上,临沧正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出神。 沈淮安没有作声,只是向临沧走去。 第六十六章。出轨什么的也要讲智商的。 临沧站在湖心亭上,周围并没有任何通道,沈淮安足下轻点,鞋上半分也没有被濡湿就已经站在了临沧身边。 临沧转过了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我把儿子弄丢了,夕娘不让我回房。” 沈淮安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尼玛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频道上啊,大哥你半夜不睡站在这看月亮难道不是因为担心妖族的未来,而是……被人赶出来么?求!别!闹! 沈·前·男主·现·天魔大人·淮安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用力抿了抿嘴角防止之像湿乎乎一样崩了人设,沈淮安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家小崽子在我师父哪里,不用担心。” 毕竟,私自就拿了人家儿子神马的,终归不太好吧?秉承着人道主义精深,沈淮安虽然被临沧雷到不行,但是还是好心给他解释了一下,交代了他儿子的去向。 轻轻摩挲了一下湖心亭的栏杆,临沧嗅了嗅空气里的气息,半响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位身上的气息变了。”然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真是那位的话,也不怪能遮盖了我家小崽子身上的味儿。” 小白虎身上虽然像足了他娘,自带一股子甜腻腻的桃花香,但是生来就是下一任妖王——不,日后,恐怕是妖君了,临沧本来是应该闭着眼睛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的。但是因为小老虎一直团在莫南柯身边,莫南柯身上自带的威压竟然屏蔽掉了下一任妖君的气息。 临沧话里有话,沈淮安并不愚钝,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妖王知道仙帝的事情?”沈淮安并没有和临沧打马虎眼,而是单刀直入,切中要害。 临沧顿了顿,终于长叹一声。他靠着栏杆坐着,脸埋在双手之中,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才将手指插入自己的长发之中,狠狠的梳理了一下,仿佛理清了纷乱的思绪。 “我们妖族啊……”临沧望着天边皎洁得不复血色的月光说道:“时代就是为了守护妖禁之泽而存在的啊。” “妖禁之泽里面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物,而是安放着的是仙帝的一缕残魂。而我临家也根本不是什么妖物。” 临沧将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样一字一句的对沈淮安叙说着一个尘封的故事。 “昔有仙帝者,自大泽而生,周身白衣,有大神通。帝好洁,足不沾凡尘,唯座下白虎一只,代行也。”沈淮安看着临沧,悠悠从口中念出这段话。这段话记载在《格物志》的首页,却说得半遮半掩。 它隐去了仙帝和天魔本是同生混沌之海的事实,而是含混的说“仙帝生于大泽”。可是这样的一段有所公允的记载却被所有的修士当做金科玉律一样背诵的。 “妖王一脉,可是那只白虎的后裔?”沈淮安问着临沧,却没有用疑问的口气。 临沧点了点头:“临家的确是仙帝座下的白虎的后裔,当日仙魔大战,先祖护着仙帝的一缕残魂至此境,将残魂掩入沼泽,又召来血气浸染月光,守护仙帝魂魄,只为静待后人。而如今妖族的中的长老等都是曾经的仙宫之中的花鸟走兽的后代,我们在此就是为了等仙帝口中所说的那人。” 听着临沧的话,沈淮安的嘴角竟然氤氲着一层很是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很奇怪,不像是属于沈淮安的,可是却的的确确的是显现在沈淮安的脸上的。 “他在等我。我知道他在等我。”清浅的话语从沈淮安的唇齿里流出,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欣喜若狂,他就是那么淡淡的陈述一件事实。 隔世相拥。 沈淮安闭上眼睛,前世的种种纷至沓来,他竟然不觉得惊恐。眉眼酸涩,那些旧事苦甜掺半。他和那人从天地初开,浮生混沌一路走来,走过洪荒的兴盛,走到了洪荒的尽头。作为天魔的沈淮安含笑倒下,眼中最后的景象是那个人眼底冰雪碎裂的感情。 足够了。只是这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沈淮安的这一番神态很奇怪,但是临沧却并不觉得意外。他的血脉传承里大部分传承的就是仙帝和天魔的事情,若是老祖真的是天魔的话,即使没有前世的记忆,临沧也不觉得仙帝会选择除了天魔之外的人。 毕竟,他们爱得那么惨烈吃力,没有到底不在得到一个圆满之前支持下去。 那是一种执念,曾经的临沧不懂,可是遇见夕娘之后的临沧已经开始懂了。 “你下一步有什么想法么?”临沧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他明白仙帝和天魔要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可怕,但是妖族一脉,却是誓与仙帝共进退的。一族之人的生死皆托付仙帝一人,临沧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难免担心。 沈淮安也皱了皱眉,只是眼中覆上了一层属于天魔的张狂。 “我们的敌人是天道,可是天道并没有实体,他只能通过摆弄一些人来抹杀对他不利的东西。”大拇指轻叩自己食指的关节,沈淮安轻蔑的哼了一声:“它不是喜欢弄出一些傀儡么?那我就把它的傀儡捧到高处,然后……” 唇边素来温润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恶意,沈淮安眼中闪烁着的寒芒让临沧都觉得胆寒:“然后,我要把他狠狠的摔下来。让这天道的所有野心,都和他的傀儡一道烟!消!云!散!” 天地神佛妖魔,若是这六道阻他,他就覆了着六道。就倾覆这芸芸众生,颠倒这乾坤轮回,将六界狠狠绞碎,建立自己的秩序。 世人说他沈淮安背信弃义转投魔族阵营是错。 世人说他沈淮安罔顾人伦喜欢上自己的师父是错。 世人说他沈淮安逆天改命将已去之人重新拉入轮回是错。 那么,他就索性将错就错!这世道阻他谤他咒骂他,他从不放在眼中。但是若要师父和他承受同样的诽谤和非议,那他就毁这天道,在他的废墟之上重建自己的规则。 临沧看着沈淮安许久,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的也出现了三分笑意。沈淮安的前生是天魔,今生也还是天魔。他家夕娘的老祖前生是问道之人马首是瞻的仙帝,而今生依旧是求仙之人仰视才见的老祖。 世间之事,只是轮回二字又怎能说清其中的奥妙? 前事休说,临沧拍了拍沈淮安的肩膀,慎重而慎重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你想干什么,总之我们妖族一族都会支持你的。”妖族可以避世而安,但是作为为了仙帝而应运而生的种族,他们自当听候仙帝的差遣。而临沧更深一层的思量是,曾经天道可以为了所谓的“平衡”和“天命”刻意挑起仙族和魔族的战争,那么日后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其他种族也要背负同样的命运? 物伤其类,唇亡齿寒。 如今仙帝和天魔重归,誓要向天道讨回这笔旧账,他们妖族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无论是从私情还是从大义来说,临沧都要和沈淮安统一战线。 妖王自然可以代表妖族的立场,虽然和最初沈淮安设想的用他的人顶替妖王的结果不同,但是终归达到了他的目的。况且就算是不看在夕娘的面子上,只因他家师父那么喜欢临沧家的小崽子,他就不可能真的对临沧做什么。 如今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临沧拍了拍沈淮安的肩膀,神情中竟然带着几分……羞涩(?!)的说道:“咱们这也算是自家人了,你能不能……” 沈淮安真的不是喜欢脑补得人,但是眼前临沧的神态太过可疑,可疑到几乎让沈淮安怀疑临沧看上了他,迅速从临沧身边走开两步,被雷得七荤八素外酥里嫩的天魔大人有些受不了的迅速说道:“你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夕娘的事情,我师父和我肯定饶不了你。” 在青霄宗的时候,沈淮安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近乎虚假而完美的笑容,而成为魔尊之后,他从未笑过。如今因为莫南柯的回归,他脸上的神色虽然是威胁,但是却难得的有几分轻松,倒真的和他皮相相符,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了。 临沧只觉得自己要吐出一口凌霄血啊凌霄血,虽然他还远远没有领会沈淮安到底脑补了什么,但是这话和这人的神情却太奇怪了。不过对夕娘好是肯定的,临沧整个人都懵懵哒的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是肯定的,你放心。”然后临沧又蹭到了沈淮安身边,脸上带着和平素冷峻而张狂的妖王不同的表情。 “那个,能不能叫我一声姐夫啊?”临沧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声音更加小了“你总不叫我姐夫,以前夕娘说是因为老祖没回来,你没有心思理会旁的。可是现在老祖已经回来了。” 沈淮安愣了一下。妖族和魔族都是感情淡漠,他们两个又不是女子,根本无需在意这些吧? 看出来沈淮安神色更加怪异,临沧连忙解释道:“我不在乎这个,可是夕娘在意得不行啊。他总觉得……你不叫我姐夫,就是不认她这个姐姐。” 叹息一声,临沧将手支在栏杆上。“她这个人重感情,老祖对她有恩,她就能拿一辈子去报。她看着你长大,把你当弟弟宠,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只是个奴婢,不该高攀小公子,但是她的心情你应当知道的。” 临沧没有说的是,最初的时候,那个女子甚至是为了完成小公子的嘱托才答应嫁给他的。因为那是一条控制妖界的捷径。沈淮安对妖界的图谋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临沧是妖王,自己的地界来了一个洪荒大能他不可能不知道,而顺着那一条线略略一查,就能够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淮安对妖界是光明正大的图谋,临沧也是顺势而为。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和天道抗争的准备。妖族因此而生,哪怕因此而亡也在所不惜。 夕娘啊…… 幼年的记忆忽然翻腾而起,自己小的时候穿的小衣服,爱吃的小点心,零零总总,都是那个女子给准备妥当。沈淮安的感情并不丰沛,他家师父已经挖去了很大很大的一部分,而剩下的,就分给了那几个伴他长大的人。 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第一次的,沈淮安郑重的对临沧唤了一声“姐夫”,连带着亏欠夕娘很久的那句不曾宣之于口的姐姐一起滚落唇齿。 临沧听着,将指间夹着的留音石冲着沈淮安晃了晃,“哎~弟弟,我可录下来了,一会儿给夕娘听,她指不定有多开心。”言罢也不耽搁,索性化出了原型倏忽跑远了。 沈淮安被摆了一道,愣在原地半响。 #刚才营造的悲伤气氛是为了喂狗么?# #敢耍本座是不想要你儿子了么?# “恶”意满满的望着临沧消失的方向,沈淮安转身回返。儿子握在本座手里,居然还敢这么戏耍本座,那么小毛球什么的,就没收了。反正媳妇【划掉】师父喜欢得很。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沈淮安在门口就脱去了一身黑衣,生怕衣上带着的冬日的寒意惊扰床上的人。 床上的莫南柯不知何时已经调整了姿势,整个人侧卧着将小白虎团在腰腹之间。沈淮安轻笑了一下,从后面拥住他,而后浅浅的阖上了眼睛。 岁月静好。之前沈淮安总觉得这是个很俗气的词,可是这一刻,除了这一个词以外,他竟然想不出其他的形容了。 一直在莫南柯的储物空间中的长剑忽然发出一阵强光,只是床上床幔交叠,相拥而眠的两人竟然丝毫都没有注意到。 第六十七章。师尊的幼年版上线了。 因为老祖睡觉的时候不能有一丝的光,所以夕娘给莫南柯和沈淮安准备的床边有层层叠叠的床帏阻隔,但是饶是这样,睡在外侧的沈淮安还是被一阵刺眼的强光吵醒了。 下意识的伸手挡在莫南柯的眼帘,沈淮安却意外的扑了个空。本应当躺着师父的地方空空如也,沈淮安一个激灵,迅速的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的,师父绝对不可能扔下他的,也绝对没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的师父掳走。 心念急转,沈淮安甚至没有来得及掀开床帏。那样太慢了,指尖弹出一丝火星,厚厚的床帏顷刻之间化为灰烬,璀璨的光芒从外面泄了进来,沈淮安的目光仔细的扫过床上的每一寸角落。 被子中间有一个可疑的鼓起,沈淮安乍一看的时候觉得是小毛球,可是转念一想却觉得不是。即使他是妖族未来的王,如今也不过是巴掌大小,被子中央的突起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巨大了。 深吸一口气,沈淮安掀开了轻软温暖的被子。 被子里是师父的里衣,纯白的缎棉里衣是沈淮安亲手为莫南柯穿上去的。似乎是不适应身上的重量一轻,里衣内的那一团蠕动了一下,将自己团得更紧。 是师父。 镇定下来的沈淮安很快就辨别出来那是属于师父的气息。努力平复着自己狂乱的心跳,沈淮安的手几乎是颤抖着剥开了那件属于莫南柯的里衣。 纯白的衣物被掀开的时候,沈淮安即使有所心里准备,却还是愣住了。被宽大的里衣包裹着的是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虽然是孩子,但是那一头如瀑的长发却依旧长及脚踝,将他小小的身子掩住了大半。 此刻这孩子蜷着身子睡着,露出粉白而肉嘟嘟的小屁股。带着是个肉坑坑的小手握在胸口,小小的眉毛轻轻的皱在一起,仿佛随时都可能醒来。外面的光让他很不适,虽然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可是却也怎么也睡不着了。只是眼皮仿佛被黏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罢了。 这个时候,一个小毛球咕噜咕噜的滚了过来,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见着就要蹭进那孩子的怀里。 沈淮安眼眸一暗,自然不肯让旁人染指自家师父。伸出手小心的将那孩子抱起,一只手托着他的腰背脖颈,而另一只手则稳稳的盖在他白嫩的屁股上。 用膝盖推了推床上四处乱滚的小毛球,将他塞进角落里,防止他掉下床去,沈淮安仰躺在床上,让怀里的孩子趴在自己的胸口,然后用被子将他小心掩好,防止着凉。 师父的身体……好软。 魔族的体温普遍不高,沈淮安怕惊到师父,所以运转魔气将手掌烘暖,扬手布下阻隔光线的结界,沈淮安一遍一遍的摩挲着掌下幼童的脊背,轻柔的哄他再睡一会儿。与此同时,他也仔细的检查着莫南柯的身体,确定师父并无大碍,只是一时间消耗太多的真气,所以身形不稳回到幼年期罢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毕竟接受了守护了仙帝的长剑若干年的天魔的传承,眼下的情况沈淮安也能明白七八分。从妖禁之泽出来的仙剑需要吸收仙帝的真气方能觉醒,而如今他和莫南柯的灵力都是混沌一片,不分灵气和魔气。这样的真气和混沌之海相似,正好合了仙剑的胃口,使得本该缓慢觉醒的仙剑迅猛的吸收了太多的真气,莫南柯也不得不回到幼年期以求恢复。 掌心下的软肉触感极佳,昏暗的空间却并不能阻隔沈淮安的视线。他静静的看着趴在他胸口安睡的孩子,嘴角蓦然勾起一个笑意。轻轻的用唇碰了碰属于稚子的软嫩皮肤,沈淮安的吻从莫南柯红扑扑的脸蛋游离到他果冻一样的唇,然后是肥嘟嘟的小肚子。 #湿乎乎你这么萌你家徒弟弟已经造了。# 沈淮安的唇边扬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也静静的阖上了眼睛。 让人讨厌的光芒被遮住,没有一丝泄露出来。身下是熟悉的强而有力的心跳,肺腑之间都是熟悉的味道。在这么安心的情况下,莫南柯只觉得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了。脑中绷紧的一根弦蓦然松了,在熟悉的心跳的陪伴下,莫南柯放任自己坠入了日出之前最后的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墙边的小老虎失去了温暖的怀抱,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并且,在他发现自己的小小哭闹并没有人理会之后,他也只能把自己团得更紧一些,然后呜咽着坠入了梦乡。 #嘤嘤嘤嘤,他们都是坏人……# 梦里的小老虎滚到自家娘亲身边,却被自家丧心病狂的娘亲捉住绑上蝴蝶结送到老祖面前逗趣。他娘眼里闪烁着的那种狂热的教徒一样的光芒,让小老虎怀疑她会不会做出把自己儿子的毛毛染成五颜六色只为了老祖的一个笑容的疯狂举动来。 被恐怖的臆想吓到,小老虎一个激灵,倏忽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发出一个自认为最威武霸气的吼叫。当然,在沈淮安看来,就是夕娘他家儿子醒了猫叫一声还费力得毛都炸起来了。 这玩意真的能完成他对他的期许么? 沈淮安看着那只吓得耳朵上的小桃花都颤颤巍巍的小白虎,第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要解手?”沈淮安托着自己胸口上趴着的那个小肉球坐了起来,动作小心而谨慎的换了一下,保证师父可以在他的臂弯之中躺着最舒服。调整姿势的功夫,沈淮安对小老虎挑了挑眉,完全无视他刻意展现出来的“威武霸气”。 那崽子的小短腿颤抖着夹紧,看着就是要尿了啊。从来都没有养过孩子的沈淮安毫无心理压力的胡乱曲解着小老虎的意思。 一脸“小爷最神武”的小表情的毛球瞬间蔫了下去。无力的躺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他踹了踹自己的小短腿,别说……还真有点想去上厕所。 觉得丢了大面子的小老虎委屈的哼哼了一下,算是回应沈淮安方才的问话,并且乖乖的等着他去带他解手。 可是啊,这个世界上毕竟不是四海之内皆他爹,沈淮安不是临沧,自然没有亲力亲为照顾小毛球的意思,更何况如今他怀里抱着的那个,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信手抓过小毛球搁在地上,沈淮安无视他泛起一层水雾的眼睛,严肃的对他说道:“自己去。” 小老虎大概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他两只小爪子交叠在身前,歪过头有些疑惑而委屈的“嗷?”了一声,右耳的小桃花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仿佛立时就要盛放了一般。 萌!值!爆!表! 可是沈淮安却没有看他的心思。在他看来,男孩子是不能娇宠的,特别是像是临沧家的小老虎一样的这种身负重任的男孩子。他把他抓起来放在地上而不是直接扔在地上就已经是温柔了。 小老虎在床下歪头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舅舅根本就没有哄他的意思,而昨天那个对他一直很温柔很温柔的穿白衣服的大哥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人理会的他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孩嘤嘤嘤嘤~总是高高扬起,四处乱甩的小尾巴失落的托在地上,就连小耳朵都垂了下来,小老虎就这样自己走到了昨晚妖王特意让人搬来的属于他的“虎砂”里解决了个人问题。 而莫南柯暗自努力许久,终于从眼皮的粘涩之中挣脱了出来,虽然身上依旧是无力的酸软,但是好歹他能够睁开眼睛了。 #卧槽!我家小徒弟变得这么大简直不科学!!!# #哎呀我去这小胖爪爪,这小肥肚皮,这小短腿儿是谁的啊?# #桥豆麻袋!!!这一坨软肉似的身体……是叔的?发生了什么啊喂!!!感受到了来自大宇宙的森森恶意了。# 抬手推了推离自己很近的“大脸”,虽然自家小徒弟还是长得很帅的,但是现在对于叔来说,他根本就是得了巨人症的怪物啊怪物,泥奏凯,泥酷爱奏凯!!! 感觉到幼童特有的柔软而带着一点点湿润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沈淮安的眼眸弯了弯,掩去嘴角的一丝笑意,他将莫南柯放的稍微往下一点,方便他看清自己。 “师父不要害怕,淮安在这里。” 一如既往的只对莫南柯一人才展现的温柔嗓音响起,作为骨灰级的声控的莫南柯却无心欣赏。此刻他有无数的嘈想吐,其中最大的一条就是——别以为我看不清你你又掩饰得很好,叔就不知道你在偷笑啊。沈小安你滴良心大大滴坏,你家湿虎都成了这个样纸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笑!!! 愤懑无从宣泄,莫南柯索性用自己已经变小了的小脚丫蹬了蹬沈淮安的脸。 沈淮安被踢了之后却很开心似的捉住了莫南柯的脚,在他也是肉嘟嘟的脚心啃了一口,继续柔声说道:“师父是真气消耗太过才成了如今这样的,只要安心补充两三天真气,师父很快就会恢复的。” 说罢,沈淮安轻轻吻住了莫南柯的唇,哺入了一口真气,舌尖调戏似的从莫南柯的唇上刷过,勾走他的一小点带着奶香的口水。 大哥……刚啃过我的脚之后来亲我你是跟我有多大仇?!! 槽点太多不知道如何吐起的莫南柯晃悠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明显感觉到自己腮边晃荡的软肉。已经不敢想象如今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莫南柯屋里的垂下脑袋,小肥爪爪攀在沈淮安的肩头,整个小肉球都散发着郁郁的情绪,瘫在那里不动了。 如今莫南柯这样的境况,妖族显然不是久居之地。沈淮安想了想,将怀里的孩子小心的放在床上用被子掩好,然后抓起地上委屈的哼唧的小老虎,沈淮安在床沿处俯身对莫南柯说道:“师父,淮安先将他送到夕娘那里,之后咱们就回去了。” 抓着小白虎在莫南柯眼前晃了晃,虽然沈淮安本身是有心想要拐带临沧的儿子的,可是眼下那小崽子还没断奶,他又要照顾师父,根本就无心再去理会他。所以不如就等那小崽子长大一些,那时候再把他拐走回去教育也来得及。 莫南柯如今简直“心如死灰”,这幅样子被他家徒弟看去就算了,要是再被旁人瞧见,他简直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听见沈淮安说回去,他也就蹬蹬腿,算是认同了这个方法。 将门掩上,沈淮安抓着小老虎往夕娘和临沧的寝宫飞速前进着。 因为这是妖族的皇宫之中距离妖王和妖后最近的房间,根本没有什么人敢来造次,所以沈淮安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他甚至没有布下一个结界,只是关上了他昨夜留宿的房间的门。 在沈淮安离开之后不久,一道黑影倏忽闪过,在周遭的宫殿之中迅速的移动着,没有错过妖宫的任何一间房间,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来回出入了很多次,妖宫之中高手如云,却竟然无人注意到他。 忽而,他推开了沈淮安和莫南柯房间的门,动作迅疾的闪了进去,妖族的来回巡视的守卫甚至连灵力的波动都没有感觉到,那个人就已经进入了房间之中。 第六十八章。哎呦我去,这是偷孩子啊喂。 莫诛南醒来的时候已经周身狼狈。 他一身雪白的白衣上沾满了淤泥,混合着腐烂的树叶枯枝的淤泥从他的头发上垂落。莫诛南躺在湿冷的土地上,半响才找回了一丝清明。 天道眷顾,劫后余生。 在地宫震荡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将要死了。可是他不甘心,他才刚刚踏上仙途,还没有攀登到巅峰,还没有成为人上人,又怎么能够甘心在这么一个阴冷的异族异地陨落?拼命的吸收稀薄的灵力,莫诛南准备着最后放手一搏。 就在他发疯似的吸收着四周的灵力的时候,一阵清凉的感觉由他的眉心蔓延到肺腑,他只觉得自己获得了无限的力量,方才被妖禁之泽的淤泥侵染之后的肢体的酸软也瞬间褪了干净。 冥冥之中,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那个人对他说:“不负苍生,天道不负。” 低沉的声音让莫诛南浑身一震,下意识的跟着他念道:“不负苍生,天道不负。” 而后,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莫诛南闭上眼睛之前的最后景象就是轰然倒塌的地宫。那座尘封千年又短暂耀眼的宫殿终于化为飞灰,随着那一段很远很远的旧事一同湮灭。 这算是得救了?莫诛南躺在湿冷的土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自己问自己。他抬起手遮住了有些炽热的阳光,感受这内府之中丰沛的灵力,莫诛南低声的笑了出来。 因祸得福。这些年莫诛南最大的秘密就是,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火系单灵根,或者说,他不是单纯的水灵根,而他隐藏着的最大的王牌就是——他的内府之中隐藏着一条变异雷灵根。最初入宗门的时候,因为那条雷灵根实在是太微弱了,在他内府的火灵根的锋芒之下,寻常的法门根本就探测不出。 而吸收了那道奇异的真气之后,他的内府之中的灵根居然迅速的壮大,并且吞并了原本很是茁壮的火灵根。如今经此一劫,他成了当之无愧的变异单灵根,简直是堪比当年的青霄老祖一样的绝佳资质。 #天道你这么给你亲儿子开金手指神马的,真!不!要!脸!# 如果莫南柯此刻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吐槽。然而,这么毫无逻辑和新意,明显是生搬硬套的金手指开启方法,莫诛南居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接受了。 用种马文的套路来说,暗搓搓的开启了金手指的男主自然不会安生的藏着掖着。莫诛南作为一个方才劫后余生的小修士,却还没有忘记自己苦心孤诣进入妖界的原因。 长剑忘魂,仙帝之剑也。斩妖除魔无往不利,有剑灵,斩心魔,灭魔障,可助修为。而莫诛南费尽心机弄出这些事端来正是为了这把仙帝用过的剑而来。 他忘了自己是从何处看见关于这支长剑的记载,可是就是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他,那柄剑应当是他的,那些奇遇应当是他的,那些站在巅峰成为神话被万千人景仰的荣光应当是他的。 摩挲了一下自己有些微肿的脸庞,莫诛南冷笑了一下,仔细记住了指尖残存着的忘魂剑的气息,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脏乱的衣衫,冲着自己连续丢了几个避尘诀,方才转身走出妖禁之泽。 莫诛南虽然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但是却也并不是妄自尊大的人。这是妖族的领地,妖族虽然有被修士驯化的一小部分,但是却也并不乏高手在其中。大白天的穿一身白衣在妖族的领地乱窜,至少以他如今的修为并不能达到。 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意见黑衣披在身上,而后莫诛南的整个人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仅看不见他的身影,而且连一丝灵力也不曾泄露出去。这是他出宗门的时候宗主赠与他的法器,虽然并没有什么攻击效果,但是遮掩行踪还是很有效的。 准备好了这一切,莫诛南方才向妖宫走去。 上一次在苍山结界和莫南柯会面之后,莫诛南就惊诧的发现,他对莫南柯的气息天生敏感。或许真的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并不是),无论莫南柯在哪里,距离他有多远,他总是能够感受到莫南柯的气息。 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莫南柯距离他越远,他的感觉越加清晰,可是若是莫南柯近在他眼前,他却反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静心感受一下,莫诛南就发现莫南柯并没有离开妖族,而是住在了妖族的王宫之中。 轻轻的皱起了眉头,莫诛南总觉得心里有一丝不舒服。曾经修士领袖一样的存在的青霄老祖如今竟然已经堕落到与妖魔为伍了么?那丝不悦极快的从莫诛南的心头闪过,快到他并没有时间去揣度自己的心思变化。 他眼见着莫南柯将忘魂剑收入了空间。如今旁人或许看不出,但是莫诛南已经看出莫南柯的修为并没有完全恢复,可是即使这样,自己对上莫南柯,又能有几分胜算? 莫诛南在心里这样的犹豫着,可是脚下的脚步却一步也没有慢。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开这里,然后从长计议的。可是却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撺掇着他,反复对他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夺回忘魂剑了。” 莫诛南细细的听着那个声音,竟然发觉这就是方才那股真气入体的时候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 大概,它不会害他吧?虽然并不知道它这么做的目的。莫南柯脚下飞快,在妖宫之中的房屋之内一间一间的搜索了起来。 妖族人口单薄,历代只有一个王和一个王后,鲜少有后妃的。但是妖宫却很大,一共有三百三十三座宫殿,层层围拢,妖王和妖后的房间就在正中心。莫诛南从外围搜起,他的动作很快,避开了巡逻的妖兵的耳目,很快就将三百三十三座宫殿近乎搜查完毕。 还剩下最后两间。 莫诛南面前的是两间并立的宫殿,明显有一间是妖王和妖后的居所,而另一间就住的是莫南柯。妖族以右为尊,妖王和妖后自然住在右侧,纵然莫南柯再尊贵也终归是客,是需要住在左边的宫殿之中的。 莫诛南没有再犹豫,却谨慎的选择在距离左边的宫殿不远处蛰伏了起来。如今虽然他洗净了灵根,但是能够对付没有完全恢复的青霄老祖都是未知数,若是再碰上天魔那么他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莫诛南知道,沈淮安昨夜定然是和青霄老祖住在一起的。因为他搜遍了其他的宫阙,却没有丝毫的居住过的痕迹,总不见得沈淮安和妖王妖后住在一起吧? 想到这里,莫诛南不由哼了一声。昔年青霄老祖关门弟子,如今竟然做出那种欺师灭祖的勾当,真当旁人看不出他对他的师父的逾距的心思么?可怜青霄老祖那样的人物,居然被这孽徒欺瞒至此。 果然不出他所料,莫诛南没有潜伏多久,沈淮安就匆匆的离开了宫殿,而青霄老祖并没有随他一道,听着屋内的动静,仿佛那人并没有起身。 莫诛南犹豫了片刻,还是迅速的进入了屋子。方才沈淮安行色匆匆,想必很快就要回来,要拿到忘魂剑的话,他的时间不多。 莫诛南迅速的进入了屋子里。 忘魂剑的威压越发的沉重了起来,那种在骨血深处的战栗让莫诛南有些兴奋,他沉重的呼吸了两下,强迫自己平复剧烈的心跳。 莫诛南恍然明白了进入自己身体里的那股真气是什么。那应该是从洪荒遗留下来的天地灵气,因为天地灵气和忘魂剑同属洪荒,所以才会对忘魂剑的威压敏感如斯。 宗主曾经说他天资卓绝,气运加身,他从来都只当恭维。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和百八十位合体期修士同闯妖禁之泽,却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并且获得了天地灵气以及感应到了仙帝的忘魂剑。莫诛南一步一步的走来,自己都要感叹自己的幸运。 许或,这事就是宗主所谓的气运加身吧。 在房间中搜索着忘魂剑的踪影,莫诛南却意外的发现了在床上躺着的婴儿。 ——的确是八九个月大的婴儿的样子,而不是最初的时候沈淮安看见的两三岁的模样。徒弟弟向湿乎乎哺入的那一口魔气固然是好意,但是忘魂剑的封印没有完全解开,在察觉到主人真气不济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可是沈淮安那一口精纯的气息哺入之后,忘魂剑误以为主人已经恢复了,就又敞开了独自吸收了许多真气。 这也直接导致了莫南柯从勉强自己能走的稚子直接退化到了婴儿。 所幸莫南柯走之前为他盖好了被子,莫南柯的小肉手和小肥腿乖乖的缩在被子里,还不至于被冻到,被忘魂剑吸收了体内真气之后,莫南柯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缓缓的眨了眨眼睛,最终敌不过困倦,破天荒的睡起了回笼觉。 #劳纸现在一副包子样,睡一会儿回笼觉肿么了?不行你来咬我啊,哼╭(╯^╰)╮# 变小之后似乎自动解锁了傲娇属性的师父大人就这样毫无心理压力的睡了过去。就凭他现在的这副小胳膊小腿的样子,说好的不甭人设神马的早就变成了浮云了好吧?既然这样他就不用自己为难自己了,该睡还是睡一会儿吧。 莫诛南看见的就是蜷缩着手脚在被子里睡着了的莫南柯。 这个婴儿出现的太突兀了。在此之前,莫诛南是听说了妖族的王新得了一个小王子,但是妖族生来生长缓慢,即使是妖王的儿子想要化形,那也要在等五十年才可以。所以眼前这个根本就不可能是妖族的王子。 莫诛南心念百转,一个很荒唐的想法从他心头升起。 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婴儿睡得粉嫩水润的小脸,莫诛南深刻的怀疑这个孩子会不会就是……青霄老祖?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莫诛南伸出手指越加放肆的戳了戳那个小婴儿的脸,还轻轻的掐了掐,让他本就水嫩的小脸上出现一个红印才罢休。 可是下一刻,莫诛南就否定了自己的设想。之间有一点点濡湿,莫诛南黑着脸发现……床上的那个小东西因为被揪了脸蛋而流出了一大摊口水。 有些嫌弃的蹭了蹭手指上的口水,莫诛南彻底的确定了这不是青霄老祖——青霄老祖像是个孩子一样的流口水,恐怕流传出去会惊掉一大片人的下巴吧? 可是这孩子到底是谁呢?居然会被小心的养在妖族的领地,还和天魔在一个房间里呆过一个晚上。 实在是可疑至极。 就在这个时候,莫诛南听见了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沈淮安已经回来了! 没有找到忘魂剑,莫诛南却并不打算空手而归。床上躺着的婴儿太过可疑,但是却是彻头彻尾的人类。莫诛南想也没想的随手抄起了床上的婴儿,飞快的从窗户窜了出去。 “师父,我们走吧。”说话的功夫,沈淮安推开了自己昨夜住的地方的房门,门口正对着那张大床,可床上的景象却让沈淮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危险的眯起,沈淮安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眼中竟是一片猩红。 床上,空空如也。我去,这是偷孩子啊喂。 莫诛南醒来的时候已经周身狼狈。 他一身雪白的白衣上沾满了淤泥,混合着腐烂的树叶枯枝的淤泥从他的头发上垂落。莫诛南躺在湿冷的土地上,半响才找回了一丝清明。 天道眷顾,劫后余生。 在地宫震荡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将要死了。可是他不甘心,他才刚刚踏上仙途,还没有攀登到巅峰,还没有成为人上人,又怎么能够甘心在这么一个阴冷的异族异地陨落?拼命的吸收稀薄的灵力,莫诛南准备着最后放手一搏。 就在他发疯似的吸收着四周的灵力的时候,一阵清凉的感觉由他的眉心蔓延到肺腑,他只觉得自己获得了无限的力量,方才被妖禁之泽的淤泥侵染之后的肢体的酸软也瞬间褪了干净。 冥冥之中,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那个人对他说:“不负苍生,天道不负。” 低沉的声音让莫诛南浑身一震,下意识的跟着他念道:“不负苍生,天道不负。” 而后,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莫诛南闭上眼睛之前的最后景象就是轰然倒塌的地宫。那座尘封千年又短暂耀眼的宫殿终于化为飞灰,随着那一段很远很远的旧事一同湮灭。 这算是得救了?莫诛南躺在湿冷的土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自己问自己。他抬起手遮住了有些炽热的阳光,感受这内府之中丰沛的灵力,莫诛南低声的笑了出来。 因祸得福。这些年莫诛南最大的秘密就是,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火系单灵根,或者说,他不是单纯的水灵根,而他隐藏着的最大的王牌就是——他的内府之中隐藏着一条变异雷灵根。最初入宗门的时候,因为那条雷灵根实在是太微弱了,在他内府的火灵根的锋芒之下,寻常的法门根本就探测不出。 而吸收了那道奇异的真气之后,他的内府之中的灵根居然迅速的壮大,并且吞并了原本很是茁壮的火灵根。如今经此一劫,他成了当之无愧的变异单灵根,简直是堪比当年的青霄老祖一样的绝佳资质。 #天道你这么给你亲儿子开金手指神马的,真!不!要!脸!# 如果莫南柯此刻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吐槽。然而,这么毫无逻辑和新意,明显是生搬硬套的金手指开启方法,莫诛南居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接受了。 用种马文的套路来说,暗搓搓的开启了金手指的男主自然不会安生的藏着掖着。莫诛南作为一个方才劫后余生的小修士,却还没有忘记自己苦心孤诣进入妖界的原因。 长剑忘魂,仙帝之剑也。斩妖除魔无往不利,有剑灵,斩心魔,灭魔障,可助修为。而莫诛南费尽心机弄出这些事端来正是为了这把仙帝用过的剑而来。 他忘了自己是从何处看见关于这支长剑的记载,可是就是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他,那柄剑应当是他的,那些奇遇应当是他的,那些站在巅峰成为神话被万千人景仰的荣光应当是他的。 摩挲了一下自己有些微肿的脸庞,莫诛南冷笑了一下,仔细记住了指尖残存着的忘魂剑的气息,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脏乱的衣衫,冲着自己连续丢了几个避尘诀,方才转身走出妖禁之泽。 莫诛南虽然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但是却也并不是妄自尊大的人。这是妖族的领地,妖族虽然有被修士驯化的一小部分,但是却也并不乏高手在其中。大白天的穿一身白衣在妖族的领地乱窜,至少以他如今的修为并不能达到。 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意见黑衣披在身上,而后莫诛南的整个人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仅看不见他的身影,而且连一丝灵力也不曾泄露出去。这是他出宗门的时候宗主赠与他的法器,虽然并没有什么攻击效果,但是遮掩行踪还是很有效的。 准备好了这一切,莫诛南方才向妖宫走去。 上一次在苍山结界和莫南柯会面之后,莫诛南就惊诧的发现,他对莫南柯的气息天生敏感。或许真的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并不是),无论莫南柯在哪里,距离他有多远,他总是能够感受到莫南柯的气息。 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莫南柯距离他越远,他的感觉越加清晰,可是若是莫南柯近在他眼前,他却反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静心感受一下,莫诛南就发现莫南柯并没有离开妖族,而是住在了妖族的王宫之中。 轻轻的皱起了眉头,莫诛南总觉得心里有一丝不舒服。曾经修士领袖一样的存在的青霄老祖如今竟然已经堕落到与妖魔为伍了么?那丝不悦极快的从莫诛南的心头闪过,快到他并没有时间去揣度自己的心思变化。 他眼见着莫南柯将忘魂剑收入了空间。如今旁人或许看不出,但是莫诛南已经看出莫南柯的修为并没有完全恢复,可是即使这样,自己对上莫南柯,又能有几分胜算? 莫诛南在心里这样的犹豫着,可是脚下的脚步却一步也没有慢。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开这里,然后从长计议的。可是却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撺掇着他,反复对他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夺回忘魂剑了。” 莫诛南细细的听着那个声音,竟然发觉这就是方才那股真气入体的时候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 大概,它不会害他吧?虽然并不知道它这么做的目的。莫南柯脚下飞快,在妖宫之中的房屋之内一间一间的搜索了起来。 妖族人口单薄,历代只有一个王和一个王后,鲜少有后妃的。但是妖宫却很大,一共有三百三十三座宫殿,层层围拢,妖王和妖后的房间就在正中心。莫诛南从外围搜起,他的动作很快,避开了巡逻的妖兵的耳目,很快就将三百三十三座宫殿近乎搜查完毕。 还剩下最后两间。 莫诛南面前的是两间并立的宫殿,明显有一间是妖王和妖后的居所,而另一间就住的是莫南柯。妖族以右为尊,妖王和妖后自然住在右侧,纵然莫南柯再尊贵也终归是客,是需要住在左边的宫殿之中的。 莫诛南没有再犹豫,却谨慎的选择在距离左边的宫殿不远处蛰伏了起来。如今虽然他洗净了灵根,但是能够对付没有完全恢复的青霄老祖都是未知数,若是再碰上天魔那么他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莫诛南知道,沈淮安昨夜定然是和青霄老祖住在一起的。因为他搜遍了其他的宫阙,却没有丝毫的居住过的痕迹,总不见得沈淮安和妖王妖后住在一起吧? 想到这里,莫诛南不由哼了一声。昔年青霄老祖关门弟子,如今竟然做出那种欺师灭祖的勾当,真当旁人看不出他对他的师父的逾距的心思么?可怜青霄老祖那样的人物,居然被这孽徒欺瞒至此。 果然不出他所料,莫诛南没有潜伏多久,沈淮安就匆匆的离开了宫殿,而青霄老祖并没有随他一道,听着屋内的动静,仿佛那人并没有起身。 莫诛南犹豫了片刻,还是迅速的进入了屋子。方才沈淮安行色匆匆,想必很快就要回来,要拿到忘魂剑的话,他的时间不多。 莫诛南迅速的进入了屋子里。 忘魂剑的威压越发的沉重了起来,那种在骨血深处的战栗让莫诛南有些兴奋,他沉重的呼吸了两下,强迫自己平复剧烈的心跳。 莫诛南恍然明白了进入自己身体里的那股真气是什么。那应该是从洪荒遗留下来的天地灵气,因为天地灵气和忘魂剑同属洪荒,所以才会对忘魂剑的威压敏感如斯。 宗主曾经说他天资卓绝,气运加身,他从来都只当恭维。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和百八十位合体期修士同闯妖禁之泽,却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并且获得了天地灵气以及感应到了仙帝的忘魂剑。莫诛南一步一步的走来,自己都要感叹自己的幸运。 许或,这事就是宗主所谓的气运加身吧。 在房间中搜索着忘魂剑的踪影,莫诛南却意外的发现了在床上躺着的婴儿。 ——的确是八九个月大的婴儿的样子,而不是最初的时候沈淮安看见的两三岁的模样。徒弟弟向湿乎乎哺入的那一口魔气固然是好意,但是忘魂剑的封印没有完全解开,在察觉到主人真气不济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可是沈淮安那一口精纯的气息哺入之后,忘魂剑误以为主人已经恢复了,就又敞开了独自吸收了许多真气。 这也直接导致了莫南柯从勉强自己能走的稚子直接退化到了婴儿。 所幸莫南柯走之前为他盖好了被子,莫南柯的小肉手和小肥腿乖乖的缩在被子里,还不至于被冻到,被忘魂剑吸收了体内真气之后,莫南柯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缓缓的眨了眨眼睛,最终敌不过困倦,破天荒的睡起了回笼觉。 #劳纸现在一副包子样,睡一会儿回笼觉肿么了?不行你来咬我啊,哼╭(╯^╰)╮# 变小之后似乎自动解锁了傲娇属性的师父大人就这样毫无心理压力的睡了过去。就凭他现在的这副小胳膊小腿的样子,说好的不甭人设神马的早就变成了浮云了好吧?既然这样他就不用自己为难自己了,该睡还是睡一会儿吧。 莫诛南看见的就是蜷缩着手脚在被子里睡着了的莫南柯。 这个婴儿出现的太突兀了。在此之前,莫诛南是听说了妖族的王新得了一个小王子,但是妖族生来生长缓慢,即使是妖王的儿子想要化形,那也要在等五十年才可以。所以眼前这个根本就不可能是妖族的王子。 莫诛南心念百转,一个很荒唐的想法从他心头升起。 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婴儿睡得粉嫩水润的小脸,莫诛南深刻的怀疑这个孩子会不会就是……青霄老祖?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莫诛南伸出手指越加放肆的戳了戳那个小婴儿的脸,还轻轻的掐了掐,让他本就水嫩的小脸上出现一个红印才罢休。 可是下一刻,莫诛南就否定了自己的设想。指间有一点点濡湿,莫诛南黑着脸发现……床上的那个小东西因为被揪了脸蛋而流出了一大摊口水。 有些嫌弃的蹭了蹭手指上的口水,莫诛南彻底的确定了这不是青霄老祖——青霄老祖像是个孩子一样的流口水,恐怕流传出去恐怕也只会惊掉一大片人的下巴却没有人相信吧? 可是这孩子到底是谁呢?居然会被小心的养在妖族的领地,还和天魔在一个房间里呆过一个晚上。 实在是可疑至极。 就在这个时候,莫诛南听见了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沈淮安已经回来了! 没有找到忘魂剑,莫诛南却并不打算空手而归。床上躺着的婴儿太过可疑,但是却是彻头彻尾的人类。莫诛南想也没想的随手抄起了床上的婴儿,飞快的从窗户窜了出去。 “师父,我们走吧。”说话的功夫,沈淮安推开了自己昨夜住的地方的房门,门口正对着那张大床,可床上的景象却让沈淮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危险的眯起,沈淮安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眼中竟是一片猩红。 床上,空空如也。 第69章 Boss是偶尔抽风的。 莫南柯这一觉睡得很香,真真就和婴儿似的。 这也怨不得他。在修真一途,修士将所有的灵气清空然后再重新吸取,吸取之后又复清空之类的事情可是算是一种很是极端却有效的修炼方式的。而且修士本来的功力越高,采用这种修行方法所要付出的体力也就越加巨大,莫南柯被迫这样重复了两回,饶是他再高深的修为也是顶不住的。 莫诛南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把这孩子也抱了出来,幸而这孩子一路不哭不闹,被他抱着不舒服了也只是轻轻的蹬了蹬小腿儿,并没有制造出什么大动静。不然莫诛南真是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的撤出妖族的地界。 可是出了妖界他又能去哪里呢?莫诛南一向谋而后动,他很快就将自己的处境想了明白。 此去妖界,修仙一派派出的全是老祖级别的修士,唯有他的修为最是低微。可是,那些人都折损在了妖界之中,仙魔大战在即,修仙一派此次恐怕会元气大伤。而作为唯一一个奇异的活下去且获得了大机缘的人,莫诛南很清楚自己还没有完全强大以前的处境。 被猜忌还算是小事,若是被迁怒,即使如今修真界已经没有老祖级的人物,可是他也受不起那些人群起而攻之。 低头看着怀里睡着正香的孩子,莫诛南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孩子柔嫩白皙的小脸,他又将这个小婴儿往怀里凑了凑,低声笑骂道:“你倒是个什么也不知道愁的小东西。” 在妖界和修真界阻隔的洈水之滨,莫诛南看了一会儿修真界的入口,想了想,果断的将心火佩扔了进去。心火佩带着浓烈的莫诛南的气息,若是有人追来也只会以为他回修真界了。做完了这一切,莫诛南将怀里的孩子绑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胸膛和双手护住那孩子的口鼻,又掐了好几个避水诀,方才跳入了位于洈水之滨的妖界和人界的结界之处之中。 结界易守难攻,虽然开启的时候耗费了许多大能的灵力,但是想要从此中出去却也容易。寻常的小妖出入结界去人间戏耍也是常有的事情,莫诛南自然不在话下。 一阵轻微的阻隔之后,莫诛南感觉到灵力骤然稀薄了不少。微微一笑,他更加小心的护住那孩子,生怕他呛水。 婴孩不比承认,即使有避水诀也不能确保万全,所以莫诛南不得不更小心一些。 用力踩了几下水,眼前的亮光越加鲜明,莫诛南足下一用力踩开大片河水,又腾出一只手拍了一下水面,整个人连带着他怀里的莫南柯都跃出了水面。 和妖界相连的地方是一处温泉,温泉水场面不结冰,这倒也少了很多麻烦。莫诛南的身上滴水也没有沾,只是怀中着孩子还是赤裸着的,如今人间正是飞雪时节,仍旧闭着眼睛的婴儿无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莫诛南不算是内心柔软,自修真界走出的人,一身正气也总是显得冷漠无情,一身邪气就更是不择手段。可是饶是如此,莫诛南也无法冷漠到把这孩子抱出来之后就坐视不管。 搜罗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莫诛南从中拿出了一块柔软的布料在掌心烘暖,然后将那个小婴儿仔细的包裹了起来。 到了人间界,莫诛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仿佛放松了不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想起来找他,宗门的人至多以为他和那些人一道折损在妖禁之泽里了。他在人间界驻足,一来可以省却很多麻烦,而来也可以好好修炼,巩固修为。 人间界的灵气不抵修真界,但是胜在修士寥寥,在莫诛南拥有变异雷灵根这样霸道的灵根的情况下,在人间界修行反而对莫诛南来说是一件好事。 既然打算久住,自然就是有许多事情要筹备。人间界虽然也可以使用灵石,但是那样太过扎眼了。幸而莫诛南平素也会在储物袋里带一些金银玉石以备不时之需,如今还真的就派上了用场。 寻了一处灵力较为丰沛的地方,莫诛南很快的盘下了一个宅子。因为他不还价,所以从找房子到入住也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谢绝了主人家想要赠送给他的几个年轻丫鬟,莫诛南只是留下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看着怀里那个这么折腾还在睡得小东西,莫诛南猜测着,这孩子大概是需要让人照顾的……吧? 没有将这个孩子交给一直想要抱他的老嬷嬷,莫诛南只是拜托她们煮一些适合孩子入口的食物,然后便自己抱着莫南柯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他本就长相温润,即使对着两个虽然面容苍老但是绝对没有他年纪大的老嬷嬷也是和颜悦色。两位老人家很快就卸去了心里的不安,觉得这个新老爷是顶好顶好的人,听见莫诛南拜托自己给孩子煮点东西就忙不迭往后厨走去,决定露一手了。 莫诛南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先是换了一床被褥,然后才将莫南柯放在了干净的被褥上。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得空整理一下自己。如今还有许多琐事,沐浴显然并不现实,于是他又往自己身上施了许多避尘诀,方才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套衣服重新换上。 莫南柯只觉得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整个人都懵懵哒。浑身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着,他用力蹬了蹬却没有蹬开,不得已只得叫唤几声,让他家小徒弟来解救他。 #变成小孩纸什么的太讨厌了~# 似乎变小了之后心性也变得幼稚了,莫南柯不满意的又哼了几声,整个人都觉得委屈极了。 “啊……啊……啊嗷~”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两三岁的孩子……不至于叫唤出来是这个动静吧?确定这不是在逗我?!! 叔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急于想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身上的布料缠得他只能小幅度的蠕动。感觉到了全宇宙的而已,风华绝代的莫·青霄老祖·幼年版·南柯竟然委屈得掉下几颗眼泪来。 急匆匆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莫诛南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那个被他顺手捎带出来的小肉球在叫唤几声之后就不闹了,肥肥的小爪爪交握在身前却怎么也推不开包裹着他的布料。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来,眉眼通红的样子,简直可怜极了。 “呦,这还委屈上了。”莫诛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长发还没有梳好,索性也不再起身梳理了,而是任由他它散落在那张大床上。 单手撑在自己的脸侧,一腿曲起,莫诛南侧卧在莫南柯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在他的床上哭得惨兮兮的孩子。 小孩子的五感并不敏锐,莫南柯瞪大了眼睛却只能勉强看清眼前这个人的一张大脸。脸的确是他家徒弟的脸,但是……不对劲。 哪怕是莫南柯如今退化到这个程度,他也一瞬间就觉出了不对劲。那种违和感不知从何而低,但是莫南柯就是能够感觉得到。 这不是自己的徒弟。那么,有这张脸的就只能是……莫诛南。 #每一次当叔问这贼老天“还能更坑叔一点么?”的时候,它的回答一定是“能啊。”# #比“一睁眼发现自己落在了敌对的手中”更糟糕一点的就是“战负五的幼年版的自己落入了又升级了的战斗力爆表的敌对手中”# #本文因为男主挂了而提前完结,谢谢大家么么哒# 莫南柯的心里千奇百怪的吐槽只汇成了一句话——我了个大艹啊,作者你妈炸了!!! 等一等,好像他就是作者?跪了,剧情君脱肛到这个地步神马的,即使是作者亲爹也是微醺了。 眼前的情况明显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南柯使劲的忍了忍要夺眶而出的泪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个和他家小徒弟长得一样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玩意还没有黑化,还不会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小孩纸动手。 不知道莫南柯心里这么复杂的变化,莫诛南看着莫南柯哭了一会儿又不哭了便伸出两根手指把他的小肥爪爪从布料之中夹出来。 莫南柯僵硬着看着莫诛南的动作,然后心如死灰的看着自己又小了一圈的手,两眼一翻躺倒在被褥上。 莫南柯早上还长及腰背的头发随着他年龄的退化而变成了才过耳的软毛,莫诛南一手城头,另一只手则伸出一根手指拨弄着莫南柯的软毛。婴儿软软的黑发绕在指尖,有的时候还会蹭到那孩子软软的小耳朵,莫诛南简直爱不释手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细细端详这个小玩意,七八个月大的样子,眉眼却已经清晰了许多。莫诛南细细的看着,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一个人。 “莫南柯。”那个名字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莫诛南的心思已经飘远,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婴儿一瞬间的僵硬。 半响之后,莫诛南方才重新和莫南柯对视。用指节轻轻碰了碰莫南柯的小肉脸,莫诛南轻笑道:“你该不会是青霄老祖的私生子吧?长得那么像。” 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不行,莫诛南索性托着莫南柯的腋下将他举了起来,更加肆意的盯着莫南柯那张包子脸看了许久,莫诛南自己笑得更厉害了。 “不过你可没有他好看。”恶意的抖了抖莫南柯柔软的身体,婴儿腮边的小肉肉也跟着颤了几下。一个不足岁的婴儿,最多是可爱罢了,显然是和好看什么的沾不上边的。 腋下被硌得有点疼,莫诛南没养过孩子,又不够怜惜,所以就难免有些粗手粗脚的。莫南柯难受的等了等腿,小小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也察觉到了莫南柯的不舒服,莫诛南才觉出自己闹得有些过了。顺势托住莫南柯的腰背,他又将他放到了床上。 不知怎的,莫诛南就想到那个和自己眉眼一致的天魔。那人和青霄老祖的关系……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伸手顺了顺莫南柯的软发,莫诛南低声嘟囔着:“你要是真是青霄老祖的种,那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的。” 一直不怎么高兴得小娃娃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莫诛南点了点他的鼻子,嗤笑了一声:“真好像你能听懂似的,不是真是老祖的儿子吧?” 叹了一口气,莫诛南继续说道:“也不看看你爹他男人是怎么的一个霸王性子,简直把你爹当私有物品一样,别人看一眼都觉得在意。这要是你爹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他怎么能容的下你。” 莫诛南认定了他是他自己的儿子,一口一个“你爹如何如何的”。只是这一次,莫南柯却没有发笑。 易地而处,若是他家徒弟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他能够容得下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做不到草菅人命的加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但是远远地走开,一辈子和沈淮安不复相见什么的他还是做得到的。 有情皆孽。莫南柯自问也不是尘世看淡的圣人,因为爱,就绝无可能无私。 那边莫诛南仿佛很有兴致的不停地戳着他的脸蛋和小肚肚,喋喋不休的念叨着:“看着你爹也是个冷情的,你丢了他未必能找你。而他男人更是巴不得你回不去的,更不可能找你了。” 被莫诛南的臆想囧得不行,莫南柯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莫诛南却不想放过他,捏了捏他藕节似的小胳膊,继续碎碎念:“咱们也算有点亲戚,以后你跟着我吧,我收你为徒。” 这都什么跟什么?莫南柯不想理这个人设模糊性格抽风的boss,自己费力的翻了一个身,阖上了眼睛。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即使心里明白他家徒弟很快就会找到他,但是这段时间他也不能什么也不做。阖上眼睛开始吸纳周遭稀薄了许多的灵力,莫南柯只期望着自己能够快一些恢复。 而莫南柯料想的不错,在他努力摆脱幼年状态的时候,尘封了许久的苍山结界轰然碎裂,整个魔族倾巢而出,将整个修真界翻了个底朝天。 这是一个信号,它预示着整个修真界都最为害怕的仙魔大战,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七十章。他不是不可以被打败的。 莫南柯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惹出了怎样的仙魔两界的争端,他只是躺在还算柔软干净的床褥上拼命的恢复着自己的修为。人间界的灵力稀薄,但是他体质特殊,精心下来倒也能够吸收不少。 可是莫南柯并不能够掉以轻心。如今他是稚子的身量,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如果在莫诛南眼皮子底下逐渐恢复恐怕没有好果子吃。故而莫南柯在吸收灵力的同时还得费心将灵力压入内府之中,只待灵力充盈,一朝脱困。 莫南柯也没有能够修炼多长时间,不多时候,莫诛南就从外面端来一碗熬煮得稀烂的米浆走到床边,一手夹着他一手将温度恰好的米浆往他嘴里送。 平心而论莫诛南的动作不算是熟稔,但是胜在仔细认真。莫南柯害怕露出什么端倪,所以哪怕不饿也还是勉强的吃了小半碗。 米浆寡淡,莫南柯又无需进食,所以小半碗之后他就不肯再吃了。 给莫南柯擦了擦嘴角,莫诛南也不再勉强,只是揪着他脸上的一小块肥肉肉调笑道:“真是的,怎么还是个小鸟胃,长得这么胖坨坨的看着也不像啊。” #你才是胖坨坨!!!你全家都是胖坨坨!!# #别以为你顶着我家沈小安的脸叔就不舍得打你啊~踹飞踹飞# 蹬着小短腿踹了莫诛南几下,受到了心理和生理双重攻击的湿乎乎捧着自己一地的玻璃心从莫诛南的腿上滚到了床上,装着是睡觉实际上是去吸收灵力去了。 天色不早了,莫诛南又戳了几下莫南柯的脸,然后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用枕头把他围在床里面之后就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在“和一个肉虫子一样的小孩子同床共枕”和“让出主卧自己去外面的凉亭里打坐”之间,莫诛南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人间虽然安逸,但是他也时间紧迫,需要迅速的巩固提升自己的修为。而和那孩子睡在一起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可不想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小胖肉球球变成了小胖肉饼饼。 和莫诛南府邸的安逸不同,此刻魔宫之中被一片低气压团团笼罩着。沈淮安的手心里捧着心灯一盏,那是他在莫南柯醒来的时候就为他点亮的。心灯的火焰散发出暖暖的橘色的光,仿佛在抚慰着沈淮安的焦躁。 心灯不灭,也没有丝毫黯淡的样子,至少证明师父如今性命无碍。 可是师父如今是那么小的样子,想到这里,沈淮安就心头一紧。师父不在他身边,他没有一秒钟是不担心的。 师父会不会渴?师父会不会饿? 掳走师父的那个人一定不会像他一样妥善的照顾师父的,修为暂失,而且还是那么柔软可欺的样子……沈淮安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的肉里。 他是真的害怕啊。把那个人放在身边,一刻不离都尚且会担心,如今师父在这个世间某一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沈淮安又怎么可能不揪心。 将莫南柯的心灯轻柔的放进自己怀里,沈淮安面无表情的拔开一个竹筒,在竹筒之中注入灵力,不多时候,一只纯黑的蝴蝶就从竹筒中飞出,扑腾了几下翅膀,摇摇晃晃的飞远了。 这是一只寻踪蝶,专为魔界独一份的完整升级版的“寻踪”而特殊培养,能够闻到镌刻进莫南柯灵魂里的味道。这只寻踪蝶飞得并不稳,因为它本没有到正常的孵化年岁,是被沈淮安用魔力声声催化出来的。 ——之前魔族的各种好手耗费无数心血和天灵地宝培育出来的那四只,已经全部死亡,化为飞灰了。 寻踪蝶从被魔气唤醒的那一刻起,血脉里的毒素也就会响应苏醒。那些毒素逼迫着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找宿主。因为只有宿主身上的寻踪粉末才是它的解药。 寻不到解药的寻踪蝶会化为飞灰,这是谁也无力阻止的事情。而在此之前,沈淮安已经消耗了魔族为数不多的四只成熟的寻踪蝶了。 魔族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现在状态很不对。 六百年前,是沈淮安亲自重新布下的苍山结界,要求整个魔族不出苍山,与世隔绝,以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而今六百年之后,也是他以一人之力,再一次劈开苍山结界,让被封印了万年的魔族倾巢而出。 上天入地,不怕惊扰浮生,不惧徒增杀孽。不计后果,不加约束。甚至,沈淮安下令,能够找到青霄老祖的人可升为贵族。 魔族的贵族不是人间的分封侯爵,只有和天魔有血脉之亲的人才能被称为贵族。魔族的贵族地位越是尊贵,就说明和天魔大人的血缘越近,魔力也就越是精纯。想要升为贵族,必须要获得天魔大人的血。 天魔关系到整个魔族命脉,又怎么能轻易受伤?所以从魔族出现至今,还没有一位魔族有机会成为贵族。 沈淮安下了血本,整个魔族都摩拳擦掌,打了鸡血似的将整个修真界翻了一个底朝天。可是,饶是如此,沈淮安也仍旧没有他家师父的消息。 沈淮安整个人都像是困兽一般。心灯未灭,可是寻踪蝶和万千魔族却偏偏什么消息也没有。这其中的关节沈淮安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望着第五只飞起的那只蝴蝶,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魔族因为血脉天性使然,所以对他绝对的服从。这是沈淮安动用魔族去寻找师父而没有抽动青霄宗的三千修士的力量的原因。 因为他不相信那些修士。即使那些修士是看着他长大或者与他一齐长大的,但是他仍旧不相信。人心是太过复杂的东西,他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并不能够让他的大意疏忽给他家师父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毕竟,青霄老祖如今是幼儿模样,沈淮安也不能保证是否会有心怀不轨的人。 魔族一族的人都空了,魔宫的大殿上仿佛比以往更加空荡了几分。沈淮安坐在大殿之上撑着下巴,眸光望向远处,神色晦暗。 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被宽大的袖子遮住,让人看不清他攥得死紧的拳头。只是那比往常绷得更紧的下颚的线条还是出卖了他。沈淮安很紧张很焦躁,和以往的从容不迫迥然不同。 魔族素来崇尚黑色,所以魔宫的大殿之中也只是点燃了一排蜡烛。昏黄的烛光抵挡着黑夜的侵蚀,不安的跳跃着。 这个时候,大殿一角的帘幕被掀开,一只柔白光滑的手从帘幕背后伸了进来。 那双手养尊处优,就连指尖都泛着桃花一样的粉红色。那一点粉红之后是白皙润泽的肌肤,随着主人挑帘的动作而展现出柔美圆润的线条。 一双赤裸着的双足踏上魔宫大殿冰凉的瓷砖上,黑的瓷砖和白的足已经很美,更勿论那个女子的一只脚踝上还搀着一圈红丝,上面的银铃虽然有些旧了,但是却更有几分古朴的味道。 古朴和精致,白皙和纯黑,柔美和冷硬,两相对比,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足矣引逗任何男人的神经。 可惜,沈淮安毕竟不是寻常男子。 他从来人挑起帘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察觉,在她还没有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沈淮安就已经冷冷的丢出一句“滚出去。” 薛薄红的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停下来。 和妩媚的身段不同,她脸上一丝挑逗的神色也无,甚至和以往的低眉顺目不同,这一次,她的眉宇之间全然是严肃。今夜,她不是为了沈淮安而来,也永远不可能是为了沈淮安而来。 几千年几万年的光阴错落,斗转星移,她在苦苦等待着的,从来都不是沈淮安。 薛薄红的脚步不停,沈淮安的眸色更冷。他在思考是不是自从师父回归之后他泰国仁慈了,竟让魔界的这些人忘了他曾经是怎样的手段雷霆。 薛薄红似乎看出了沈淮安的不悦,只是她没有丝毫的退却。在原地稍稍站定,薛薄红扬起弧度优美的脖颈直视着那个云阶高坐的男人。 忽而,她的腰肢弯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堪堪避过了沈淮安的挥手一击。沈淮安的那一击未尽全力,稍稍有些眼色的魔族人都应该懂得生受了以平息天魔大人的怒火。薛薄红一向以长袖善舞著称,可是这一次,她不想浪费气力在这些小事上。 顺着沈淮安的人惧死,冲着沈淮安的人有爱。而薛薄红无爱无惧,自然不必再对沈淮安卑躬屈膝。 薛薄红的眼底闪过某种不悦,那不悦中甚至带着一些怨气。如今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岁,这位大人却还是这样任性呢。可怜她的君上居然会心悦于这样的人。 避开了沈淮安的一击,薛薄红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发丝,方才启口言道:“我能找到君上。” 她没有说老祖,而是一声没头没脑的“君上”。沈淮安骤然散开掌心之中集聚着的魔气,双眼如同刮骨钢刀一样的扫视着薛薄红,目光在薛薄红的那串往日他从不在意的铃铛上停驻了许久,半响之后沈淮安才对薛薄红哼了一声:“原来是你。” 长剑忘魂,仙帝的本命法器。作为身为执掌六界的仙帝来说,他的本命法器自然有着过人之处。忘魂并非锻造,而是随着仙帝而生。真正被仙帝用心血锻造出来,并且随着忘魂剑一同被祭炼过的是忘魂的剑珮。 仙帝的剑珮并没有像是其他的仙家法器一样命名,所以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忘魂剑不仅仅是有剑灵的,更有一个珮灵。而当日仙帝陨落,忘魂剑沉入妖禁之泽,而剑珮则流落古战场。 关于仙帝的剑珮的秘密只有两人知晓,一人是他自己,而另一人却是天魔。沈淮安这几日接连做梦,梦见的都是前生之事,如今薛薄红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这个他从未留意过的魔使竟然是那人遗失千年的剑珮所化。 或者说,那个剑珮的珮灵和他们一样,转入轮回之中,随着他和师父的前世记忆的回归而蓦然苏醒。 无论轮回了多少世,薛薄红始终都珍藏着属于君上的那一滴锻造她的时候给予她的心头血。那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无关风月,可是任凭光阴辗转碾压,也永不断裂。 这一点,天魔大人也始终羡慕不来。 “我能找到君上。”唇畔扬起一抹微笑,薛薄红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无论前尘何如,也无论日后怎样,她终归是胜了他一局。 沈淮安抿了抿唇,虽然并不乐意承认薛薄红和他师父之间的联系,但是和师父的安慰比起来,他心里的那些酸楚显得微不足道。 他缓缓的走下了云阶,站在了薛薄红面前。 沈淮安一生曾经对着许多人弯腰过。那些人有些是他的师长,有些是他的前辈。他心里不屑,但是依旧会这样做。因为沈淮安知道,师父喜欢得弟子,必然是虔敬恭顺,明理豁达的。 而如今,他就在薛薄红面前一寸一寸的弯下了腰。竟然是……一揖到底。 “拜托了。”沈淮安就这样在薛薄红面前低下了头,言语之中竟然是全都是恳求。 让张狂一世的天魔大人折节而拜,也许只需要这一瞬。 神佛走入凡尘,也许只需要这一瞬。 告诉世人,沈淮安痴爱莫南柯,可以为之生为之死,也只需要这一瞬! 薛薄红有些吃惊的望着在自己面前拜倒的男子,眼底最终翻滚起了汹涌的波涛。她不由重新打量着沈淮安。 一如前世的张狂自负,一如前世的冷心冷情,也一如前日的执拗。可是真的有一些东西,和在她尘封的记忆之中的天魔大人不一样了。 第七十一章。论主角和反派和解的可能性。 薛薄红咬了咬唇畔,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拔下头顶的簪子插入胸口,薛薄红脸色也变未变的开始默念口诀。她为了保护君上的这一滴心头血不受玷污,在记忆苏醒的那一刻就果断的逼出了自己全部的心血。如今唯一的心血离体,薛薄红只觉得周身的魔气都要被抽空了。 沈淮安眼见着薛薄红的脸色越发的惨白,立刻将自己的魔气打入她周身的大穴,帮助她运转魔气,催动心头血寻找师尊的踪迹。 那一滴心头血开始缓缓上升,最终往一个方向移动着。沈淮安和薛薄红对视一眼,立即跟了上去。 那滴心头血前往的方向赫然就是——人间界。 沈淮安在那一头翻天覆地的折腾,莫南柯却难得的过上了几天清闲的日子。除了吃饭的时候偶尔被莫诛南骚扰一下,戳戳脸上身上的软肉以外,他基本上每天都是自己躺在主卧的大床里“安睡”。 同样是养在宗门的大人物身边的弟子,莫诛南和沈淮安相比就可怜了许多,他的童年除了练功就是练功,远不及沈淮安被莫南柯带着各种玩耍的有趣。这也导致了莫诛南在城郊的树林里修炼的时候偶然捕获几只小动物之后,打猎的兴致一发不可收拾。 城郊的树林是莫诛南发现的难得的清静之地。在这个江南的小镇里,虽然冬季哪里并没有厚厚的积雪,但是因为薄冰遍地,山地陡峭,所以鲜少有人涉足。地滑湿冷什么的对于莫诛南这样的修仙之人并不是问题,况且那里的灵气最为充沛,也很僻静,所以他索性每天都去那里修炼。 冬季之后山林中的动物也少了,但是若是细心寻觅的话,也会遇见那么一两只。有一回莫诛南在林间打坐的时候,一只白毛的雪狐从他面前窜了过去,莫诛南下意识的射出一道灵力,轻易的就捕获了一只雪狐。 可有可无的拿回了自己的府邸,那两个老嬷嬷倒是喜欢得不行,直嚷嚷着要给小少爷做一套小冬衣。莫诛南寻思着家里的小孩的确不能大冬天还只用被褥包着,所以对那两个老嬷嬷连声道谢,又赏了她们月银。 两个老嬷嬷本就是刻意讨好,未曾想还会得到赏银,更是欢喜得很,连夜为莫南柯用硝制好的狐皮缝了一件精致的小冬衣。 因为孩子还小,随时都会长大,若是缝成了衣服倒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料子。所以两个老嬷嬷一合计,索性缝了一个小披风似的外罩。那小披风当真是精致极了,扣子使用米粒大小的小珍珠攒成的,帽子边儿缝了一圈细密的狐狸长毛,缎面上又别有心思的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 两人给莫南柯穿上,原本白嫩的小脸埋在长长的狐狸毛里,有些上挑的眼睛再配上帽子上特意缝着的小狐狸耳朵,衬得莫南柯当真是一副小狐狸的样子。 莫诛南乐得不行,抱起莫南柯抖了好几下,方才故意气他一样的说道:“哪里像是小狐狸,分明就是个小猪仔儿。” 似乎为了佐证自己说的话,莫诛南刻意捏了捏埋在绒毛里的那张小肉脸上的肥嘟嘟的肉肉,直把莫南柯原本白嫩的小脸捏出一抹嫣色。 莫南柯都懒得搭理他,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生受了。 和莫诛南接触时日越久,莫南柯就越觉得自己和自家小徒弟有些可笑。这货,就这货,真的值当他们两个苦心孤诣的对付?放着他不管他自己都会被自己二死了吧? 只是那个时候,莫南柯并不知道,一个人是不会生而强大的。当他真的变成旁人心目中“应该”成为的样子之前需要历经过多少心痛,也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吧。 自从莫南柯有了那件小披风,莫诛南就仿佛爱上了打猎一样,每天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点野味。有的时候是兔子,有的时候是山鸡,更有一次他扛回来了一头野猪。却再也没有碰上雪狐雪貂之类的玩意了。这倒是让莫诛南有些遗憾。 对于莫诛南抽风一样的爱好,莫南柯不予置评。但是他爱上打猎之后也的确有些好处,譬如……莫南柯再也不用只吃熬得稀烂的米浆了。当莫诛南带回来野鸡的时候,老嬷嬷会把野鸡熬汤给莫南柯喝。 野鸡不够肥嫩,也带着一股子土腥气,但是对于脾胃虚弱的婴儿来说,没有多少油水的野鸡反而很好。熬过鸡汤撇开鸡肉不用,之后在汤里沉入一些面粉,静置之后取上层的清汤,上笼屉再蒸一遍。这样制作出来的鸡汤汤色澄净,也没有了野鸡素有的土腥味,莫南柯吃着倒也还好。 第一次用这个法子做汤的时候,那个老嬷嬷还害怕家里的老爷嫌她浪费,但是在发现莫诛南非但没有异议反而总是带回来野鸡之后,两个人精似的老人渐渐回过味儿。 ——老爷很宠家里的小少爷呢,于是对待莫南柯也就越发的上心了起来。 莫南柯的日子不算是难熬,但是他并不是没有心事。一,二,三,四,五。整整五天了,淮安还是没有找到他么? 心里浮现出一层担忧,这种担忧随着他自己的身体变化而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莫南柯的身体他自己是清楚的,随着灵力的累积,他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有承受不住的趋势。也曾经放出他收集在内府之中的灵力,但是那些灵力并没有让他恢复原来的样貌,反而溃散在他的身体里。 没有平白积攒的灵力。那些溃散的灵力倒是刺激了他的神经,莫南柯再一次尝试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重新可以控制神识了。 将神识探入自己的内府,莫南柯发现自己的内府之中原本平静的小型的混沌海如今是一片波涛汹涌。原本仰躺着的小人儿也坐了起来,盘腿坐在一个光球之内,脸色越发的红润,可是他小小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很是辛苦的样子。而他的膝盖上搁着一柄长剑,赫然就是原本应当在莫南柯的储物空间之中的忘魂剑。 看见了忘魂剑,莫南柯也并不惊讶,因为它本就应当是在他内府之中温养着的。莫南柯只是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元婴,用乳白色的神识蹭了蹭小元婴的小脸算是安慰,心头却难免一片冰凉。 这幅身子本就是被后天塑造而成,在他未曾开启仙帝模式的时候尚且能够坚持,但是如今却已经是在死撑了。重塑身体对于莫南柯来说是必须的,只有再一次重塑的身体,才是仙帝真正意义上的回归。 曾经他看着洪荒旧景,就像是在看一个故事。而如今忘魂剑的归来填补了他残缺的一魂一魄,莫南柯再也无法将曾经的旧事只做故事看待了。如今的莫南柯,自然是知道如何再一次重塑这幅身体的。因为他心里明白,他自己现在的情况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硬件跟不上,软件再牛掰也是白扯。 只是……重塑一次身体,那又谈何容易。 眼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吸收灵力了。莫南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索性闭着眼睛真的睡了起来。 朦胧之中他好像被人抱起,莫南柯一个激灵,骤然睁大了眼睛。 莫诛南抱着莫南柯的动作一顿,倒是没有偷抱人家然后被正主抓包之后的窘迫。顺手往上托了托莫南柯的身子,他低头一笑,对莫南柯说道:“走,带你去泡温泉。” 几天的相处,莫诛南也渐渐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他越发认定,这孩子是老祖的私生子什么的……恐怕不是一个玩笑。 寻常的孩子哪有这么乖巧的不哭不闹的,除了第一天换了个环境而掉了几粒金豆豆,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哭过。寻常的孩子哪有这么皮实不怕冷的,他早先几天没有经验,就是用被子把人包了包,这孩子居然也没有生病。 想了想沈淮安,莫诛南越发的庆幸自己当时的那一顺手。虽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忘魂剑,但是好歹挽救了一个小生命不是么? 夹着莫南柯兴冲冲的往城南遁去,莫诛南寻思着带着这个和他挺有缘分的小东西享受一下。前几日他追猎物的时候偶然发现,城南的密林深处有一处温泉,水温不冷不烫,很是适宜。温泉边上难得的绿草如茵,松柏苍翠,景色也十分秀美。他就想着总把人家孩子放在家里不像话,应该带出来玩玩的。 也是一大清早他就兴冲冲的收拾了东西,夹上莫南柯就来到了这里。 先是剥光了莫南柯身上的小披风,莫诛南掐了一个法诀,将莫南柯小小的身子托在水中,既让温暖的水流淹没他的小身子,又不让他呛到。莫南柯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个boss预备役将他剥光,险些嚎几嗓子来捍卫自己的“贞操”。 “知道你高兴,自己玩去吧。”脑频率完全和莫南柯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莫诛南只当他是许久没有出来心中欢喜,揉了揉他黑色的发旋就把他推到了温泉的更里面。这个温泉的泉眼在潭水的正中间,那里温度高一些,正适合小孩子。 三两下把自己剥光,莫诛南也走下了温泉。泉边上有一块大大的岩石,他昨日来的时候用灵气削去了上面的棱角。岩石被温泉水泡的很暖和,他靠在说上面倒是感觉很好。 扬了一把水到莫南柯的头上,看着他艰难的甩着自己的脑袋,愤怒得过来想要咬人却手短脚短怎么也划不过来的样子,莫诛南难得的真心笑了出来。 肆意欢畅的笑容在树林之间逸散,气得莫南柯都涨红了脸色,肉嘟嘟的肥爪爪用力握起,“狠狠”的捶向了水面。婴儿小小的力气只能溅起不大的水花,根本达不到莫南柯想要溅莫诛南一脸的目的。可是莫南柯却坚持不懈的扑腾着,到最后竟然手脚并用了起来。 莫诛南就那样笑着看着莫南柯在水中苦苦挣扎,最后索性自己仰躺在大石上不再理会他。莫南柯的小脸憋得通红,最后没有力气了便瘫在水里静静的飘着。左右莫诛南已经设下了法诀,倒也不担心那个小东西会掉到水里去。 松柏合抱的温泉冒着白雾,在满地落雪的森林中倒也算是安然恬静。而温泉中男子仰躺闭目,和他身边的小肉球一齐宛若工笔画卷。 莫诛南撩起一把水泼在自己脸上,将有些蔫了的莫南柯划拉过来拘在自己的怀里。戳了戳明显不想搭理他的小肉球,莫诛南哄了几句:“好了好了,不就是泼了你一把水么?我泼回来了啊,别生气了。” 莫南柯也觉得自己所做所为太过幼稚,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虽然他如今是八九个月大的孩子,可是也不至于真的就是孩童心性。 林子里太过静谧,仿佛能够引逗起许多心事。 莫诛南漫不经心的逗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却越来越空茫。他觉得心里有许多话却无从倾诉,眼前这个孩子太过澄净的眼睛倒是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四下无人,唯一的活物是一只四六不懂的孩子,这样的状况却正合适莫诛南梳理自己的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 “吶,我跟你说啊,我挺不喜欢沈淮安的。”伸出手揉了揉莫南柯近乎半透明的耳朵,莫诛南没头没脑的这样说道。 #听反派讲故事神马的,叔一定是疯了。# 虽然如此,但是莫南柯仍旧乖乖的趴在莫诛南身边的水域上静静的听着。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宗门里根针掌门修行了,那个时候我就听过他了,那个时候只是很羡慕他那么好的运道,觉得天道真是偏袒他偏袒的厉害。”自嘲似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莫诛南继续说道:“后来我的运道也不差,天资也好,时运也罢,都算是顺风顺水的。” “但是啊,大概真的容不下两个气运冲天的人吧,我再看见他的啥时候就总觉得从骨子里的厌恶。” “总觉得……我注定得跟他抢点什么似的。而且你看啊,我从遇见他开始就倒霉,如今不仅没有得到忘魂剑,就连宗门都回不去了。” 说完,莫诛南就将自己沉入水底,只留下几缕青丝在温泉上飘荡着。在水底捏了捏莫南柯肉肉的小脚丫,仿佛将那些心头郁郁了许久的事情全部都丢在温泉泉底。 莫南柯被人捏了脚丫,刚想条件反射的踢上去。却忽然觉得莫诛南也挺可怜的,被天道创造出来却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却不得不按照天道的安排做他的傀儡。 想了想自己这些天的野鸡汤和小披风,莫南柯抿了抿嘴角,算了,下不为例,这次就借给他捏一下吧。 过了一会儿,温泉上飘出一串水泡,莫诛南一个用力的踩水就从温泉破水而出。 拽着莫南柯肉肉的小脚丫,莫诛南将他倒提着拉到了自己身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莫诛南忽然大笑了出来:“算啦算啦,管他呢。既然我已经选择了修仙,那么就总该想着怎么更进一步才是,总是想着和一个以前都不认识的人斗得至死方休什么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莫南柯睁着眼睛看着莫诛南爽朗的小脸,心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或许,他和他家小徒弟以及莫诛南的关系,并不一定会发展得那么糟。 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莫南柯不是沈淮安,他没有对天道的动作的那样精准的揣测,但是正如沈淮安不能让莫南柯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一样,莫南柯也同样不能让沈淮安置于危墙之下。 事实上,他们师徒和天道,和莫诛南已经没有和解的机会了。 一道魔气破空而来,冲着莫诛南握着莫南柯脚踝的那只手射去,力道精准,狠辣异常。 那道魔气莫诛南在熟悉不过。 沈!淮!安! 第七十二章。论男主和反派的对立的必然。 那一道魔力想着莫诛南的手腕疾射击而来。虽然迅疾,但是对于莫诛南来说若是想要躲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他不能够躲。他手中还有一个筋骨柔软的孩子,如果他躲开了,那么这个孩子必定会落入水中,更有可能这个孩子直接会被魔力击中。 用自己的可以康复的手腕换一个不能挽回的无辜的孩子的生命,莫诛南觉得还是值得的。所以他手腕没有动,竟然生生用自己的手腕接住了沈淮安的那一道狂暴的魔气。 “唔。”莫诛南闷哼了一声,抱着莫南柯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然后又马上松开,生怕自己的力道伤了婴儿原本就软嫩的筋骨。一线鲜血落入了温泉池中,慢慢的晕散开来,莫诛南的手腕上有一道贯穿的伤痕,正往外冒着鲜血。 顾不得处理手上的伤口,莫诛南抄起温泉边的木盘上放着的衣服,迅速的披在了身上,并且将怀里的婴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在怀中。 一道黑影从远处急遁而来,还不待莫诛南有什么反应,一道红光就迅速的没入了他手中的婴儿的眉心,待到他看清黑影的时候,他捧在手中的婴儿的温度已经不正常的迅速升高了起了,整个白嫩的身子都像是一只煮熟了的小虾子。 那道红光自然是仙帝的心头血。被珮灵温养了许多年,但是在乍见仙帝灵魂的那一刻,那一滴鲜血便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无需旁人再加驱使也迅速的进入了莫南柯的体内。 沈淮安不待见莫诛南,但是也知道,与其将之斩杀然后放任天道生出什么新的幺蛾子,不如就将他放在明处,随时监控动向。方才他射出那道魔力之后,莫诛南的一举一动自然都被他看到眼里。 莫南柯功法的恢复得益于他和沈淮安的交合,两个人的力量本就是同根同源,方才沈淮安的那道魔气并不会伤到莫南柯,如果他真的被魔气击中,也不过是得到更多的一点力量罢了。 这一点沈淮安和莫南柯都清楚,唯有莫诛南不知。而在不知的情况下还选择了保护手中的孩子,看到这里,沈淮安倒是对莫诛南高看了一眼。 按压下对那人掳走师父的愤怒,沈淮安冲着莫诛南伸出了手,冷冷说道:“给我。” 眼前这人神色冷凝,方才的出手毫不留余地,真的将这个孩子交给他,那这孩子哪还有活路。莫诛南看了一眼沈淮安,谨慎的将莫南柯搂在了怀里,用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和腰背。 #等等啊少年,你没有穿衣服!!!# 属于幼儿的小肉脸贴上了莫诛南赤裸的带着一丝水汽的胸膛。莫南柯哀大莫过于心死一般的闭上了眼睛。他家徒弟之前太会伪装,所以是什么个性还有待商榷,但是自从他死过一回回来之后,沈淮安对他的那种占有欲妥妥的是爆棚的。 譬如一个魔族的侍女在他们起床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之后他房里就再也没见过侍女侍从这类人了。 他家徒弟对旁人看他一眼都在意的要命,少年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轻薄叔你是要逼我家徒弟狂化么?少年啊,不要轻易给自己的人生竖起艰难模式的flag啊喂!!! 果不其然,还不待莫南柯吐槽完毕,沈淮安的就眼神一暗,话也不多说的开始了攻击。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对莫诛南的单方面的虐打。 左右不担心莫南柯会被自己伤到,沈淮安的出手越发的狠厉了起来。莫诛南虽然变成了得天独厚的变异雷灵根,但是他方才融合了灵根,身体里的灵力也是浅薄,再加上沈淮安威慑四方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所以自然是敌不过沈淮安的。 沈淮安虽然愤怒,但是到底想着不能把人打死,故而出手虽然狠厉,但终归留了分寸,一时半会莫诛南倒真是死不了。 若非周身滚烫难耐,莫南柯倒是真的有心多看一会儿他们两个人打斗的。毕竟作为本书的作者,莫南柯还是很喜欢看自家男主霸气侧漏的。 那一滴血液仿佛是滴入了热油中的水,让他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般。前些时日吸收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的挣脱出他的内府,在他周身的筋脉里狂猛的游走了起来。莫南柯难受的皱起了眉头,微弱的哼了两声。 婴儿原本就声弱,两个人又在打斗之中,所以沈淮安和莫诛南并没有听见这两声。 莫南柯清晰的感觉到,那一滴心头血沿着自己的眉心沉入了自己的内府之中。他的内府之中的小元婴闭目而坐,被一个光团包裹着,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混沌之海之中显得尤为可怜,也让人胆战心惊。 那滴心血进入莫南柯的内府之中之时,小元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睁开了眼睛。从前他在莫南柯的内府之中沉睡的时候总是双目紧闭的,和莫南柯如今的模样倒是像了七八分。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发现他和莫南柯其实并不相同。 莫南柯的眼眸之中,有着三分雪色掩埋的清冷,就像是天边的一轮明月,虽然孤高难以企及,但是却始终静静的看着这个尘世,在这个尘世的每一个角落都洒下了温柔的倒影。 而小元婴的眼眸之后,是坐看云烟沧海的冰冷,就如同崖底终年不化的坚冰。他望着你,却并不是再看你。当那一双眼眸望向你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只是穿透了你的心灵,然后去看这芸芸众生。 虽然是看着,可是三百三十三种磨难,四百四十四中苦病不在他的眼中。这浮生的刹那之欢,骤然之乐也不在他的眼中。他无悲无喜,就只是那么看着,看着。 小元婴向着那一滴围绕着他转动的心血伸出了手。那一滴心血很是欢乐的冲破了围绕在小元婴周围的光膜,冲到了小元婴的心口。 被小元婴抱着的忘魂剑一声长鸣,冲着心血曾经的来路冲了出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忘魂剑从莫南柯的内府之中冲了出来的时候,沈淮安和莫诛南都是一愣。莫诛南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潜心寻找的宝物竟然被藏在了一个小婴儿的身体中,所以才会惊讶。而沈淮安则是在那柄剑之上感受到了属于师父的气息,所以才会愣住。 讶然的看着那一把向着自己飞来的长剑,又仔细的看了看一眼被莫诛南抱在怀里的婴儿,沈淮安确信方才自己并非错觉。 ——莫诛南怀中的婴儿已经没有他师父灵魂的气息,反倒是这柄剑上仿佛镌刻着他师父的灵魂。 这个大胆的猜想在沈淮安握住忘魂剑的那一刻得到了证实。在他的手触碰到剑柄的冰冷的时候,师父的声音在沈淮安的耳畔响起。 “用忘魂刺那个身躯的胸口。”莫南柯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急促。虽然他说的话让沈淮安近乎肝胆欲裂,但是他仍旧选择相信师父。 师父不会离开他的,师父已经答应过了。 沈淮安在心中默念着。他近乎是强迫一样的让自己相信师父的每一句话,在师父曾经离开过他一次以后。 这不是方才的戏耍,这一次,是沈淮安全力的一击,莫诛南根被就始料未及也防御不到的一击。 “老祖对不起你,可是他的孩子是无辜的,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么?”随着莫诛南慌乱而带着愤恨的声音响起,他怀中的小小婴儿被沈淮安一剑贯穿。 沈淮安的长剑扬起,又落下。莫诛南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剑尖儿吻过他胸膛的刹那冰凉。可是,那孩子的血是热的。 顾不得还提着剑的沈淮安,莫诛南捻着自己指尖温热的鲜血,愣了几秒之后才“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将已经有些凉了的婴儿小心的放在了地上。 沈淮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剑上的鲜血和剑柄,眼中却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将剑鞘套在长剑忘魂之上,沈淮安没有再对莫诛南说什么,而是转身返回魔界。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浪费。 方才和沈淮安和他比斗的那一番已经耗费了莫诛南不少的灵力,但是饶是这样,他仍旧拼命的搜刮着自己的内府,想要将更多的灵力过渡给这个躺在地上的孩子。 他们相处日浅,只有六日而已。 可是,人心非木石。只是短短六日的相处,他不能说把这个孩子当做家人一样看待,可是终归是有感情的。 因为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他出现在莫诛南大悲大喜之时,喜的是他洗净了灵根,日后修行必将一日千里。悲的是他苦心孤诣,非但没有取得妖禁之泽之中的宝物,反而无法回归宗门。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孩子出现了,陪着他做了一段时间的人间过客。虽然明知道这孩子的身份特殊,不然不会明明是人身,却在妖族被养了起来。虽然明知道这个孩子可能给他带来麻烦,青霄老祖和天魔都不会坐看他把这孩子抱走养大。可是,鬼使神差的,莫诛南还是讲这个孩子抱了回来。 这个孩子很乖,不吵不闹的,自己在床上能睡上一整天。可是只有他知道他有多娇气,寡淡的米浆不喜欢吃,鲜美的肉汤也表现出“只是平平”的样子。莫诛南一面嘴上嫌弃着他,可是却尽力让他过得舒服一些。 大概是觉得这孩子也很可怜吧,莫诛南一边想要对着他好一点,一边却忍不住想要欺负他,想看他气哼哼的小样子。 毕竟,人间,也是很寂寞的。仙途,也是很寂寞的。 莫诛南甚至想着,若是他能够把这孩子成功的养到五岁,他就收他为徒,教他修仙,这样修仙的路上他好有个伴儿。 可是,这一切都让沈淮安毁了。 当初揣测那孩子的身份的时候,莫诛南就有心理准备。他觉得这孩子不一定能够活到五岁,而他最有可能的死法,就是死在沈淮安的手下。 这世间所有的疯狂都源于嫉妒。有多爱,就会有多嫉妒。莫诛南可不觉得沈淮安会是多大度的人,能够容忍一个带着青霄老祖的血脉的却不属于他的孩子。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的快。无论他再怎样的输送灵力,那个小小的身子最终还是凉了下来。当莫诛南那个小身体的余温散尽的时候,七八个月大的婴儿身体骤然散为点点金光,从莫诛南最喜欢揉捏的小脚丫开始,一寸一寸的湮灭殆尽。 莫诛南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半响之后才缓缓的爬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放在温泉边上的大木盘子旁边。 木盘上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冬衣,带着帽子的小披风上,两只俏皮的狐狸耳朵随风摇曳着。莫诛南踉跄着握住了那件小小的披风,手中的鲜血印在了雪白的披风上,刺目而鲜明。仿佛在提醒着莫诛南,那个小东西已经不在了,死在了沈淮安的剑下,再也不会回来了。 魔族凶残成性,见之必诛! 一个声音从他的心底里响起,莫诛南咬了咬牙,攥紧了手里的披风。 青霄自甘堕落,与魔族勾结,见之比诛! 那个声音继续在莫诛南的耳边念着,仿佛要将自己的话狠狠的刻入莫诛南的心里。手指上沾染的血还带着腥甜的味道,莫诛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魔族是凶残的,青霄老祖是个连自己孩子都不肯保护的懦夫。 他们是错的,是不应该存在的。 见之必诛!见之必诛!见之必诛! 莫诛南心底最后的犹豫没有了,豁然睁开眼睛,莫诛南攥紧那件白色的小披风,坚定的向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要抓紧时间修炼,他要走的路还很远,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因为,他和沈淮安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 第七十三章。这是……领证了? 师父没有骗他。 当沈淮安看见那个紧紧的抱着他的剑柄的小元婴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师父没有骗他。 忘魂剑的剑身纤细,但是那个小元婴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沈淮安试着将小元婴放在自己的掌心,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剑身,无奈之下,沈淮安只能用手指托着小元婴,一路疾飞。 旁人自然是看不见莫南柯的元婴的,沈淮安能够看见还得益于他和莫南柯同根同源,灵魂羁绊颇深。在外人看来,也就是沈淮安握剑的姿势有些异样罢了。 没有和任何人会面,沈淮安回到魔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忘魂剑回到自己的寝宫。将寝宫的门窗紧紧关上,又不下了严密的结界,沈淮安方才微微松手,将忘魂剑放下。 “师父。”用指尖轻轻的拂过小元婴的脸,沈淮安的语调极尽温柔。 #脊背一凉肿么破?# #徒弟!徒弟!你千万不要再黑化了啊喂,你那已经黑成了墨汁了。# #叔现在这是微缩版,所以……小菊应该是安全的……吧# 缩了缩脖子,莫南柯勉强的抱住了沈淮安的一根手指的指尖,有些讨好的说道:“淮安~” 在菊生安全面前,什么“波浪号蹦人设”啊,“卖萌失气节”啊之类的,莫南柯已经不作考虑了。 感觉到自己指尖柔嫩的触感,沈淮安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用指尖沿着莫南柯的小肉脸来回蹭着,沈淮安语调轻柔的说道:“师父,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南柯瘪了瘪嘴,推开了沈淮安一直作乱的指尖,一屁股坐在了忘魂剑的剑身上,自己总结了好久才对沈淮安解释道:“你原来给我塑造的那个身体不能承受仙帝的神魂,所以我自从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之后那个身体就一直处于濒临崩溃的地步。”用肉嘟嘟的小手托着腮买了个萌,莫南柯继续说道:“当时我神魂寄存于元婴,唯有忘魂剑可破残躯,长剑刺入的时候,这元婴自然就依附在上面了。” 沈淮安被推开之后眼神骤然变暗,指尖搭在忘魂剑的剑身上,方才他就是握着这柄剑穿透他家师父的身体的。刀剑入肉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指尖,让沈淮安感觉到莫名的战栗。 “师父,你知道么,当你让我刺入你身体的时候,淮安是会怕的。”让剑刃划破自己的手指,沈淮安不能原谅任何人伤害他的师父,即使那个人就是他自己。这世间所有的对他家师父的伤害,必须都由鲜血去弥偿。 鲜血的味道瞬间包围了莫南柯,理智上莫南柯是觉得心疼的,可是一种无名的力量驱使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向沈淮安的鲜血靠近。 腥甜的味道萦绕在唇齿,莫南柯不收自己理智控制的吮吸着沈淮安的血液。沈淮安对他一向纵容,更何况在看见莫南柯的小元婴越发的凝实之后,他更是逼出了心头血,任由莫南柯索取。 心血急速流失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沈淮安却没有制止莫南柯。可是修补身体需要的心头血委实巨大,就是沈淮安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要坚持不下去了。就在如此焦灼的时候,莫南柯的小元婴的胸口忽然飞出了一粒红珠,恰然进入了沈淮安的眉心之中。 沈淮安眉心那一刃有些暗淡的红痕刹时鲜亮了起来,朦胧之中沈淮安仿佛看见了一个周身白衣的男子仗剑而立,凌波而来。眼角无声的落下一滴泪,沈淮安喃喃出他的名字——凌渊。 那人的身影溃散之后又凝实,沈淮安眼睛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住那道白衣的身影。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莫府旧景,桃树下的男子垂目煮茶,忽然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冲他微微一笑:“你回来了,淮安。” 前世与今生的记忆循环往复,那一滴属于莫南柯的心头血缓缓进入了沈淮安的心头。 或许是前生太多的遗憾,又或许是今生太多的祈愿。在两个人无意之下,竟然完成了双修道侣的合籍仪式。 所谓合籍也,即取双方心血,互换之。意生死与共,宠辱相依,与君同寿。这样的承诺太过沉重,修仙的道路上又有太多的未知,所以这个世上双修的人很多,可是敢合籍的人却是寥寥。 莫南柯的心血给沈淮安带来了莫大的力量,他的指尖流淌而出的心血也重新顺畅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肉团子似的元婴开始凝实,而后又开始舒展,最终成为眉目凌然的样子。 莫南柯身上穿着一身战甲,和曾经那件在他的元婴上的护甲一模一样。战甲闪着凌凌的银光,让莫南柯原本就孤清的面容更加严峻了几分。沈淮安默默的看着那具修长的身体,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没有一处是他陌生的,或者说,莫南柯身上的每一寸都让他熟悉到灵魂战栗。 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这一次,他回想起了更多的关于前世的师父的细节。同样,也被迫温习了一遍那让他肝胆俱裂的诀别。 沈淮安张了张嘴,竟然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人才好。 凌渊?还是师父?苦笑着闭上了嘴,沈淮安一时间心下酸涩。他竟然不知道该庆幸和师父前世的羁绊,还是该悔恨他们前世的错过。可笑的是,自己分明不是纠结前尘的人。只是事关那人啊,又怎么可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莫南柯并不比沈淮安好受多少。 他被反复的撕扯着。一方面莫南柯告诉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所谓的前生只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全的结果,只是他笔下随意敲下的章节。可是另一方面,无论莫南柯承认不承认,当那些前生事被反复提起,他也就越来越清晰的感觉,那些事,分明就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他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人?是淮安,还是……青霄?可笑的是,在他的这副灵魂空待,既不知前尘,又无法预知来世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那人前世的名字作为自己今生的称谓。这是下意识的选择,所以才抵至了深刻。 莫南柯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今生他比那个人虚长了许多岁月,本就应当是他去保护他才是。既然两个人都是沉默,那么就不如他自己去做出选择。 “淮安。”莫南柯唤他淮安,这是他今生的名字,是莫南柯亲自为他取的。他唤他淮安,就是要告诉他,无论前世他们谁欠了谁,只要今生相伴,就已经足够了。 闻弦而知雅意,沈淮安一瞬间就动了莫南柯。他静静的望着莫南柯那一双温暖如初的眉目,忽然笑了。 “师父。”沈淮安走上前去,紧紧的握住了莫南柯的手。将头埋在莫南柯的颈窝,师父身上的气息包围了沈淮安,让他一直有些慌乱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窗外,寒冰乍破,冰雪初融。魔界经久不见的春天依然悄然来临了。 薛薄红面色苍白的望着窗外的第一缕阳光,抬手的时候,她骨肉匀亭的双手已经呈现出了透明的颜色。唇边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问君悔不悔?其实不过也只是求仁得仁罢了。 “姐姐,你快点回来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薛薄红耳边响起了一声有些稚嫩的童音,那是属于忘魂剑的剑灵。她和他本是同炉而出,只是比他早些开了灵智而已,若真的论起来,说他们是亲姐弟也不为过。忘魂剑跟着仙帝征战四方,掌管六界生死,只是仙魔大战一役损耗巨大,又被沉埋妖禁之泽,才让剑灵跌落成如今的孩童模样。 忘魂的话薛薄红自然是能够听到的,望了望初生的太阳,薛薄红也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帝君重塑仙身,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至于她自己的悲欢喜乐,根本就是无需挂怀的。 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薛薄红往沈淮安的寝宫走去。 沈淮安的寝宫之中,莫南柯正在打坐调息。原来那具沈淮安为他重塑的躯体穷尽天才地宝,固然修行起来一日千里,但是终归没有这具自己的元婴和沈淮安的心头血所共遭的躯体用的顺手。 天地玄黄,宇宙大荒。莫南柯的呼吸吐纳之间仿佛都应和着六道轮回,他绝不是妄自尊大的人,但是的的确确弥生出一种六道尽在他脚下的感觉。仿佛这天地就应当为他所主一般。 ——本就是我创造出来的世界,为何却要我任由天道驱使?成魔如何,成仙又如何?本不过就是我的一心一念罢了。 这一回,莫南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应到了天道的恶意,也是第一次萌生出了和天道抗争的想法。 天道天道,人以天为道,而天有以何为道?不过都是聊以自慰,虚张声势的东西罢了。 且不论心中纷乱的想法,莫南柯这一次重塑身体,本是做好了修为尽失的打算的。然而当他打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修为并没有下跌,反而跃上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未体验过的高度。转瞬,他却也是释然。毕竟是灵魂觉醒,有些镌刻进灵魂的东西相应觉醒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如今他的境界,恐怕和当日的仙帝无二吧。 在莫南柯专心悟道的时候,沈淮安自动自觉的坐在他身边为他护法,所以自然察觉到了薛薄红的到来。薛薄红如今是什么状态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也没有加以阻拦。毕竟,那是属于他师父的力量,如今这样的光景,他师父拥有越多的力量,他才越安心,所以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帝君。”嘴角绽放出此生最美的笑靥,薛薄红径自走到莫南柯的床榻旁边,乖巧的伏在他的膝头。 莫南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薛薄红正仰头冲着他微笑。 沈淮安在一旁扣紧了掌心,面色一片冷凝,却到底没有上前拉开她。 “辛苦你了。”叹息一声,莫南柯轻轻拍了拍薛薄红的头,动作一如当年。 她灵智初开,陪伴在帝君身边的时候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模样,如今却已经是娉娉婷婷的少女了。然而有一些东西,因为无关风月,所以经久不变。 感觉到头顶的暖意,薛薄红蹭了蹭莫南柯的膝盖,低声言道:“幸不辱命。” 将忘魂剑召来,莫南柯单手握剑横陈,对薛薄红说道:“休息一下吧。” 忘魂剑周身都是多年不见故人的欣悦,发出了轻微的铮鸣。 薛薄红轻轻抚了抚微颤的忘魂剑权作安慰,忽然对莫南柯说道:“帝君,小魂都有名字,可是至今我却没有。我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请帝君为我取一个名字。”薛薄红不是她的名字,只是她辗转轮回的暂用名。这世间即使生身父母也没有资格为她命名,能够为她取名的人,这世间只得一个。 莫南柯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方才伸出一根手指,虚空划下两个字。 “长宁。”清冷的男声响起,虚空之中浮现出两个闪烁着银光的字,悬浮了片刻又缓缓褪去,像是晕开的水墨,渐渐淡了痕迹。 “长宁,长宁。我有名字了。”薛薄红,不,是长宁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身形就像是那两个字一样渐渐消散。最终化为银色的铃铛样的剑珮,用一圈红丝系在了忘魂的剑柄上。 室内无风,剑珮却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那是长宁对沈淮安的最后叮嘱。 她说:“若魔君能使帝君长宁,则长宁永寂。但使帝君有半分不如意,长宁必将伴帝君左右,使帝君忘忧。” 其实这已经是威胁了。忘魂剑和他的剑珮长宁是莫南柯的本命法器,沈淮安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不伤害莫南柯的情况下毁了他们。本命法器日夜在莫南柯内府温养,无论沈淮安承不承认,这世间的确没有比这更深的羁绊了。 深到……让他嫉妒得发狂却偏偏无可奈何。 眼中浮现出一抹冷意,却转瞬笃定。让师父有半分不如意,他又怎么舍得?他偏偏就要她永!世!尘!封! 低头将近期发生的事情梳理一遍,天道创造出来的莫诛南尚且不成气候,他们需要静待他强大到和天道相连的时候。师父的刚刚重塑身体,修为难免不够稳固。忘魂剑沉入妖禁之泽多年,并未是巅峰状态。 如今看来,他们双方都需要时间。如今魔界无事,人界有沈辕云溪坐镇,妖界有临沧诸人,倒正是他和师父闭关的好时机。 沈淮安看着轻抚长剑的师父,不动声色的将忘魂剑拿入手中,方才说道:“师父,随我一道闭关可好?” 对自家的醋坛子也算了解了,莫南柯看着沈淮安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动作,轻轻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而后才点了点头,闻声言道:“好。” 两个人这一闭关,时间腾挪,世上竟已千年。 第74章 莫怨红尘莫怨天。 对于修仙界的人来说,莫南柯和沈淮安闭关的一千年,是与妖魔共居的一千年。洪荒倾颓的时候,群魔被一人封印于苍山之北的苦寒之地,千年以前,妖魔又因为他一人而肆虐人间。 凌渊和青霄,沈淮安和莫南柯。这两对名字对于修仙界的人来说就是里程碑一样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无论任何人修撰修真界的史书,都无法绕开这两对名字。 千年久矣,莫说人间,就是视千年为一弹指的修真界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青霄宗的人来说,这千年之中唯一未曾变过的,恐怕就只有他们的山门罢了。 护山大阵千年如一日的运转着,忠实的阻隔着所有人妖仙魔。 楼别恨用他的那一柄大刀艰难的支撑着自己全身的重量,他的腰腹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依稀能够看见他的脏腑,随着他的呼吸,伤口渗出了浓黑的血液。 毫不在意的随手抹干净自己腰腹的血迹,楼别恨将一块玉佩拍在了青霄宗的山门处。不多时候,一个一身道服的男子急匆匆的从远处飞了过来。 随着那个身着灰蓝色的道服的人的靠近,青霄宗的山门轰然洞开。 楼别恨靠在山门的柱子旁艰难的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冲着来人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而已,他腰腹之间那一道深入肺腑的刀痕竟然已经痊愈了。 “呦,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啊?”沈辕在楼别恨的身前站定,戏谑的戳了一下楼别恨的腰部。指尖只有一片光滑,还带着魔族特有的冰冷。 楼别恨似笑非笑的擒住沈辕作乱的手指,顺势在齿间用力一咬。沈辕亦是魔族,鲜血之中自带着魔族的幽香,楼别恨吮着沈辕手指上的有效,冲着沈辕笑道:“他能伤到我什么?还不顶这个。” 顺着楼别恨的目光看去,沈辕的手指上,赫然是一个深深的牙印,还带着丝丝的血痕。 “滚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的收回手指,沈辕拂袖,快速的走入了山门之中。 回味了一下舌尖的味道,楼别恨也连忙跟上。 仙魔大战已经打响了。按说魔族无主,魔族中人不会轻举妄动的。但是四百年前修真界出了一个雷系单灵根的奇才,他用了六百年的时间就飞升成仙,却以外的滞留在修真界,带领着修真界之中的某些人开始了对魔族单方面的屠杀。 是的,屠杀。 魔族虽然破开了苍山之北的结界,但是大多数族人还是选择了留在苍山之北的,其中选择留下的,大都是魔族之中的妇孺。那个变异雷系单灵根的仙人带着一群修士围攻了苍山,屠戮了魔族近乎半个种族的人。 苍山的积雪被魔族的黑色血液染黑,魔族血液中带着的幽香经年不散。得到消息的魔族人绝眦欲裂,带着和那些修士不共戴天的仇恨匆匆赶回。 那个仙人特意选了楼别恨和沈辕都不在的时间来屠城,当他们两人赶回来的时候,异常杀戮已经结束了,那些粗暴的参与者也纷纷散去,只有一人带着半边的面具,在一片被血液染黑的雪地上徐徐转身。 他面对着沈辕和楼别恨摘下了面具,面具下面的面孔让两个人都愣住了。竟然和他们的王别无二致。 “莫诛南。”沈辕喊出了他的名字。 那人抬起头,对沈辕温文一笑,只是笑容之中并没有温度。 “我修真界第一大宗的掌门居然勾结魔族,真是可笑。”莫诛南的笑和沈淮安当年绝似。看似最是温暖,实际也是无情。 未曾理会莫诛南的讽刺,沈辕只是走到了不远处的雪堆上,从地上抱起来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只有七八个月大的孩子,轻柔的拂过他脸上的残雪与残血。 “为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沈辕低声的呢喃着,是问着莫诛南,可是并不需要他回答。 沈辕怀里的那个是他们魔族最近的一个新生儿。魔族生长缓慢,繁衍不易,这个孩子是三年前出生的,更是魔族走出封印以来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是他们一族的宝贝。莫诛南看着沈辕的动作,忽然就觉得被刺痛了,所以才会眉眼酸涩。 六百年前,那个孩子就是如今这样模样。被长剑贯穿了胸口,毫无生机的躺在他怀里,最终化成了漫天光点,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今沈辕还能为那个魔族的婴儿问他一句为什么,可是他上哪里去为他捡回来的那个小家伙问一句为什么呢?魔族凶残成性,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忽然这个时候,沈辕感觉到自己的怀里的身体动了动,被一箭穿心的孩子忽然发出了洪亮的哭声,胸前被洞穿的伤口也平复如初。在沈辕呆愣的时候,楼别恨惊讶的发现,那些被修士们屠戮的同族竟然纷纷站了起来。而且面色红润如常,并非傀儡之流。 在场的三个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倒是一个老者呵呵一笑,道破天机:“这是那位大人的意志啊,就连神仙都不能违背的,那位大人的意志。” 沈辕瞬间领会。在魔族,被如此讳莫如深却心照不宣的提起的,就只有他家老祖了。虽然不知道老祖的意志到底是什么,但是终归不会害他们就是了。 那是仙魔大战的开端。在此之前,每个人都有仙魔大战会是一场旷日长久的战争的准备,但是却没有想过,这场战争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如同修士和仙人都无法伤害魔族一样,魔族也同样无法伤害修士。虽然会流血会疼痛,但是过一阵子就会自己复原。 如今持续了四百年的仙魔大战,和曾经洪荒时期的那场惨烈的仙魔大战不同,四百年之间,仙魔两家竟然并无伤亡。 而今天楼别恨这样的状况,毫无疑问就是他又去修士的阵营挑衅莫诛南了。莫诛南毕竟已登顶仙途,实力比曾经代理过魔尊的楼别恨略胜一筹,楼别恨在他手下吃了不少亏。却也给他带去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飘来了一朵黑色的云,云上一人负剑而立,向青霄宗的方向气势汹汹的飘来。 “妈的,莫诛南你居然敢来爷的地盘。”沈辕一眼就看出了那朵云上的青色身影是莫诛南。楼别恨已经被他伤了,这人却还不依不饶的追来,沈辕不由有些怒火中烧,仰天叱骂了起来。 莫诛南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抛出一卷帛锦,冷声说道:“今有异星再世,天道不允,特降此劫。” “异星,速来受劫!” “速来受劫!” “来受劫!” …… 莫诛南的声音和往日有了些许不同,更加庄严肃穆。此次前来,他是受了天道驱使,特来铲除异星。而他自己也不是不明白,所谓的异星,指的就是沈淮安和莫南柯这两个觉醒了前世记忆的魂魄。 沈辕方想斥责莫诛南一声“放肆”,却不料青霄宗后山的结界蓦然松动。两道身影从结界之中缓缓走出。 待到一阵金光散尽,众人方才看见那两个人如今的模样。 莫南柯的长发披散,只有额间戴着一条银色的配饰。一身白衣长袍广袖,一如仙帝的旧时模样。而沈淮安则始终侧立在莫南柯身边,满眼满心只得一人,这世间的喧嚷再不入他的眼眸。 方才还和莫诛南剑拔弩张的沈辕和楼别恨都是浑身一震,他们知道,老祖和王终于出关了。 莫诛南在云端上盯着莫南柯和沈淮安看了半响,眼中有什么东西翻涌而起,有渐渐的归为平淡。在遥远的前尘里,他永远记住了自己曾经的绝望,所以更加无法忘记,那日竹林之中让他绝望的景象都是拜这两人所赐。 “快点布雷,他们两个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苍老的声音在莫诛南的耳畔响起,催促着他诛杀异星。所以莫诛南并未与莫南柯和沈淮安多说一句,而是祭出自己的法器,双剑相击,伴随着繁复的法诀,天雷转瞬降下!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沈淮安和莫南柯相视一眼,开始应劫。 为了这一天,他们准备了千年。前世和今生,总该给自己一个交代。此去避无可避,他们二人与天道之间早就不死不休。 成年男子腰粗的雷从莫诛南手中滚落,在空中破成了两半分别向莫南柯和沈淮安兜头而来,却非但没有变弱反而变得更加凌厉。 沈淮安的瞳孔一缩!眼前的场景和若干年前何其相似,那一次,他亲眼看见师父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那道雷趁着他怔忪的空档狠狠劈在他的肩膀上。 天魔的身躯不死不灭,那一道劈在沈淮安的肩上,他只觉得右肩骤然酸麻了起来。 “淮安,静心。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莫南柯眼见着沈淮安被天雷劈到,福至心灵的想通他为何如此。心下叹息一声,连忙让沈淮安静心应对。 师父是不会再离开他的。 沈淮安望着那人的眉眼,心里的波澜渐渐的平复下来。人就是这个样子,一路走来,会有旧伤,隐痛,暗疾。但是却终归还是会有一个人,能够抚平你所有的躁动和不安。只要他在你的身边,你就会觉得不再惶恐。他掌握了你所有的恐惧,左右着你所有的悲欢喜乐,你却并不觉得被人拿捏住了软肋。 因为沈淮安的软肋,本身就有一个名字,叫做莫南柯。 他是他的软肋,却也是他对外的利刃,是保护着他的铠甲。 缓缓对莫南柯回以一笑,沈淮安抬头望了一眼莫诛南。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有对旧事的惶恐,而是必杀的决心。 沈淮安和莫南柯都看得出,如今莫诛南已经并不是单纯的莫诛南了,他更是天道的化身。整个人的运势契合了天道的走向,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单纯的将他看做是飞升的仙? 天雷毫不留情的降下。这一次和修士渡天劫不同,这一次的天雷是没有次数限制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诛杀沈淮安和莫南柯。 所以,硬抗根本就是无效的。 莫南柯抽出了手中长剑,窄薄的剑身在天雷卷起的烈风之中翁然作响。可是,就是这样的烈风却也吹不起莫南柯的衣角和发丝。他就这样一寸一寸的抽出长剑,忽而勾起了一抹冷笑。 长剑,已经出鞘! 忘魂直指莫诛南的鼻尖,他们分明相距甚远,可是莫诛南总有一种被莫南柯俯视的错觉。 “本君万年未理这世间尘嚣,恐怕你便是忘了,当日本君执掌这六界生死,到底是个怎样的风格。” 长剑扬起,又落下。这看似飘忽的一剑,却在地上劈开了万丈的沟壑。这一刻,莫南柯是凌渊,恍惚之间,他周身迸发出的气势竟然逼退几道向他兜头劈来的天雷。 相传当日仙帝曾睥睨一眼,使洪荒之中惨斗百日的饕餮和麒麟各自退去。世人都以为那是传说的夸大,却不道着世上当真有人能够如此,不以气势自凌人。 莫诛南在云端之上,却被莫南柯周身的气势胁迫得几乎想要后退几步。长伴耳畔的声音也没有再做声,只是那抑制不住的粗重的喘息意味着那人恐怕也被莫南柯如今的模样骇得不轻。 还不待莫诛南平静心魂,从被莫南柯劈开的地缝之中钻出了许多道身影。那些人服饰不一,面容各异,眼底却都带着鬼族特有的眼底青黑,而且没有眼仁。 沈淮安噬破手指,逼出一线鲜血,须臾之间划下一道大阵。大阵笼罩着这些鬼族,不多时候这些人渐渐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他们是……”莫诛南心下一凌,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些犹如死而复生了一般的鬼魂。 “他们是当日仙魔大战牺牲的魔族和仙族。天道老儿,当日你因为私心勾起仙魔大战,可曾想过有今天?”沈淮安手下动作不停,唇边却扬起了一抹冷笑。 沈淮安的最后一笔画完了。那些人眼中的混沌变成了黑白分明的眼仁,转而向云端的莫诛南攻去。 莫诛南已经飞升,最为天道的化身,他并不惧怕这些鬼魂。双剑齐齐舞动,那些凑到他身边的魔族和仙族的鬼魂转瞬被他打散。还来不及得意,他意外的发现,那些魂魄被他打散之后却恢复了原状,无论他怎样的斩杀,却终归不能伤害到那些人分毫。 “没有用的。”莫南柯和沈淮安并肩而立,静静的看着他左右斩杀。这是莫南柯这一次闭关的成果之一。 他是这本书的作者,这是他亲手构建的世界。之前因为太过弱小和被一些东西蒙蔽,莫南柯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之后,莫南柯开始发现,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是可以按照他的意志而转移的。 让在仙魔大战之中死去的仙魔复生,这是属于他的意志。 让仙魔大战之中的修士和魔族不能彼此伤害,这是属于他的意志。 这个时候莫南柯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天道从一开始就要抹杀他。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变数,而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的意识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而在此之前,这个世界的运转都是依靠所谓天道的。 莫南柯是可以代替天道的存在,所以天道想要抹杀他。甚至为此不惜放弃了沈淮安,重新捏造出一个可以任由自己驱使的莫诛南。 沈淮安曾经是《莫怨天》之中的男主,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当真是气运冲天,和天道命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天道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左右沈淮安的命运的时候,莫诛南应运而生。 诛南,一方面是诛杀莫南柯,而另一方面,则是天道的痴心妄想。诛南诛南,颠倒过来就是男主。天道想要重新捏造出一个男主,利用它继续掌控这个由莫南柯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莫南柯更加深切的意识到他们和天道绝无和解的可能。 看着被鬼魂围攻的莫诛南,莫南柯和沈淮安对视一眼,纵身一跃踏上一朵祥云。两人的掌心都有一道银色的闪电印记,这是两人各自经历过的雷劫的证明。沈淮安握住了莫南柯的双手,两人携手并肩站在了莫诛南的面前。 “喜欢用雷,那就送你一道雷吧。”沈淮安轻哼了一声,举起他和莫南柯交握的手。 掌心的痕迹印在了一齐,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在这阵光芒之中,一个带着紫色的闪电的雷球从他们掌心升起,向着莫诛南的方向射去。 莫诛南灵根即是雷灵根,本不应当惧怕雷电的。但是这个雷球裹挟着仙帝和天魔的混沌灵力,让他避无可避。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眼珠骤然化为灰色的莫诛南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嘶吼,有几分怨毒的看着莫南柯和沈淮安。那就都毁灭吧,这六道轮回,这天下苍生,这两个总是想从他手中剥夺执掌六道的权利的异星!都一起毁灭吧! 在雷球砸中莫诛南,不,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是天道了。眼中带着一抹怨毒,唇齿之间尽是不甘心的狂笑,莫诛南接着那个雷球的力道,轰然自爆! 天道自爆是怎样的?至少迄今为止没有人见过。 仙魔妖鬼神佛六道,从人间开始逐个崩塌,莫南柯心头一紧,他知道,再不施加手段,这个世界将与天道一道毁灭。 力挽狂澜,说着是再轻巧不过的四个字,做起来却不是没有困难。 感觉到莫南柯的不安,沈淮安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望向熟悉的双眸,沈淮安将莫南柯纳入怀中,在他的耳边低声絮语:“师父,虽然淮安觉得就这样和你一道,也是极好的。” 都什么时候还在开玩笑。莫南柯瞪了沈淮安一眼,得到了沈淮安的一声轻笑。莫南柯的手被沈淮安缓缓握住,虽然魔族体温偏低,但是后背抵着那人的胸膛,手被那人覆住,莫南柯却奇异的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百骸具凉,可是血仍滚烫。 绵长的混沌之力入体,引逗着莫南柯体内的与它同源的灵力,耳畔的气息温润而温柔,沈淮安说:“六道崩塌,我们就一道再立一个三界,终归师父到哪里,淮安总是要跟着的。” 天地生而混沌,仙帝和天魔自混沌之海双生而出,身带混沌之力。这股力量本身就代表着毁灭和兴盛。 指尖的灵力徐徐而出,天边的雷云散尽。满地颓唐忽然焕然一新,天边的朝阳冉冉升起。 睡梦中的六道中人并不知他们渡过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劫,只是如今河山犹在,浮生应可知足。 沈淮安和莫南柯相视一笑,交握的双手,再也没有分开过。 “六道崩,而三界立。天地人三界共存,天地人和,互不干涉,乃苍生之幸也。” 这一日发生的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他日在后人的书卷里只是沉重而简短的三言两语。可是后人透过这样简短的文字,却已经能够依稀看清那两个让人心折的身影。他们携手走过的路,让后人只是看着就会心绪翻涌。 莫怨红尘莫怨天,只缘修道只缘仙。红尘共度,仙尘携手,于是,就能够原谅那些苍凉的前事。因为此生有你,本就是我全部的幸运,其他种种,已经无需奢求。 ---------------------------------------------------------------------------------------(完) 第75章 番外一。初恋那件小事情。 小老虎一个人恹恹的趴在一棵桃树下。那是他娘的本体,三五人合抱的大桃花树时不时的飘落下来几片花瓣儿到他面前逗他玩,但是一旦他走出了茂密的桃花树冠的范围,那棵桃树就会摇摆着自己的枝条,将他拢回来。 “嗷呜~嗷呜~” 小老虎呜咽着叫了几声,耳朵上的小桃花印越发的楚楚可怜了起来。大概是谁都没有过来哄他,他简直委屈得要掉下泪来。 ——小老虎如今三岁了,也是受宠得厉害。小小的一团的样子,冲着他娘奶声奶气的叫唤几声,他娘就完全没有办法了。两个毛爪爪交叠在身前,冲着他爹歪歪头,眨一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他爹就立即缴械投降了。 至于他最最最最喜欢的香香的老祖,完全都不用他做什么,只要蹭到老祖身边,老祖就欢喜得很,总会轻轻的把他捧在掌心,伸出白皙的手指为他梳顺细小的绒毛。他哼哼两声,老祖就会心软得厉害,放出混沌之力任由他吮吸。 他的柳叔叔和魏叔叔自然不必细说,就连沈叔叔和别恨叔叔都会抱着他举高高,或者任由他在自己的腿上打滑梯。 这样被骄纵着长大的未来的妖君陛下还没有长歪的主要原因,得益于他有一个对他的卖萌技巧完全免疫的干爹,也就是传说中“献魔族,得伴帝君左右”的天魔大人。他太调皮的时候就会被他爹他娘打包送到魔界交给干爹教训,要是再不乖的话就不许吃糖吃糕点,也不许再缠着老祖不许再撒娇。 小老虎虽然小,但是还是隐约感觉到,干爹巴不得自己不听话,然后顺理成章的把自己从老祖身边拉走呢。哼,小爷才没那么傻,才不上当呢~干爹是小气鬼!!! 这一次小老虎刚被从魔界“丢”回来,还来不及扑进他娘香喷喷的怀抱,就被无良的老爹丢在他娘的本体旁边,然后两个人关上门酱样酿样。 这一次小老虎是真的委屈得不行了,连平日最喜欢玩的扑花瓣的游戏都提不起性子。他毕竟还小,挥起小猫爪子抓了两下,小老虎索性就卧在树根底下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小老虎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小铃铛,但是那个铃铛却从来都不响,仔细一看方才发现,那个铃铛是镂空的设计,中间竟然含着一颗珠子。那颗珠子上有着宛若流云一样的光纹,赫然就是流云珠。 混沌本是洪荒遗民,和妖族气息相通。如今他仍为魂体,留在妖族反而益于恢复。况且,教育和保护小老虎,这也是他的职责之一,亦是他的心愿所向。 当日莫南柯毁六道而建天地人三界之后,已经决定将“天”之界交由已经飞升的云溪打理,将“地”之界交给妖君执掌,“人”之界交付予沈辕这个青霄宗掌门坐镇,而他自己干脆就当个甩手掌柜,虽然为三界之主,但是还是热衷于四处走走看看,吃吃喝喝。 妖族世代单传,毫无疑问,最终的妖君必然是这个软绵绵的小团子。沈淮安对于临沧的教育非常不放心,索性将流云珠放到小老虎身边,一旦他化形成人,即刻就开始修炼。 混沌在珠子里感觉到小老虎睡着了,暗自叹了一口气。从珠子里飘了出来,混沌倚靠着桃花树坐下,将小老虎轻轻的抱起来放在腿上。沈淮安那个臭小子当日将他送到妖族倒还是个正确的决定,如今这几年的光景不到,他的魂体已经有了乳白的样子。这让他越发的确信,自己是会拥有实体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如今能量充足,又在六道崩塌的时候拼命的吸收了被天道掠夺,卑鄙的转化为所谓的“天地之气”的洪荒气息,加之妖界的本源气息的滋养,混沌已经从原本的十几岁的样子变成了二十多岁的样子。不用再费心维持自己的老者形象,混沌乐得多节省一下体内真气好实化躯体。 二十多岁的青年伸手小心的碰了碰小老虎微凉的鼻尖,感受着那些和往日细微的温差。觉得终归是略微凉了一些,混沌想了想,将小老虎揣进自己的衣襟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如今春寒料峭,这孩子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却是忘了,妖族期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少主,平素精细的养着自然不必说,单单他家老祖和那个脸上总是凶巴巴的干爹塞进他肚子里的天灵地宝,就足够改善好几个来回的体质了。何况小老虎本就是妖族之中最为得天独厚的白虎族,哪有那么娇气的? “云云~么嘛~” 感受到了包裹着全身的温暖,小老虎自动自发的在混沌怀里扑腾着翻了个身,仰躺着露出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肚皮,蜷缩着四肢又睡着了。睡着之前,还不忘仰着小脑袋讨一个亲亲。 萌之……倍杀。 混沌被小老虎缠得无可奈何,从善如流的低下了头,轻轻的亲了亲小老虎的耳朵上的小桃花。小老虎的耳朵最是敏感不过,舒服得他整只在混沌的怀里一抖一抖的,险些哼哼出声来。 说起来,云云这个称呼,混沌都不由要扶额了。 那个时候小老虎还小,刚刚是牙牙学语的阶段。虽然血脉传承让他知道很多东西,但是“知道”和能够“表达”是不同的。沈淮安将混沌的流云珠嵌入一个小铃铛挂在小老虎的脖子上的时候,那孩子就等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急不可耐的想要见一下干爹说的住在珠子里的人。 混沌其实是不擅长对付幼崽的,可是小老虎那一双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的大眼睛简直让他没辙。虽然心里暗搓搓的问过自己,这孩子真的能够承担起一界的兴衰么?但是注意力却马上被自己指尖的那么一小点濡湿唤了回来。 小老虎正在长牙,牙龈痒得厉害,正抱着混沌的手指啃。 混沌没抽出来,因为那孩子满脸就差没写上“不给小爷啃,爷就哭给看”的霸道样子了。明明那么小,却生来自带着猫科动物的傲娇,混沌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啃着,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混沌。” 小老虎不仅自带特殊的卖萌技巧,而且有特殊的啃手指玩法。他一点一点的啃,啃一小段之后就伸出长着细小的软刺的小舌头舔舐下一段,不一会儿就将混沌的手指濡湿了一整根。 听见混沌自报家门,小老虎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偏过头好奇的盯了他一会儿,半响之后才艰难的学道:“混混?” 混沌的眉毛诡异的抽了抽,重复道:“混沌。” “敦敦?” “混沌。” “灰灰~” …… 重复了若干次,眼见着小老虎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随时都要哭出来,混沌抚了抚额头,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喵~”小老虎两个小猫爪子交叠起来,把自己因为身子小而显得略大的脑袋埋在了小爪子里。 #卧槽!!!让你想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我,不代表着你可以学猫叫啊喂!!!# #临沧这只真的是你的种么?说好的霸气侧漏,颇有他干爹的风范呢?# #老祖求接我回家……感觉要被萌化了,整个人都要甭人设了。# 混沌当然不会这么吐槽,以上,完全都是莫南柯在听着他家小徒弟讲述混沌的血泪史的时候为他自动添加的。 小老虎叫不出混沌的名字,但是在有些事情上颇有一些无师自通。他埋了一会儿爪子,拨弄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那颗漂亮的珠子,眯着大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梗着脖子响亮的冲着混沌叫了一声:“云云!” 童音清脆,尾音却带着那么一点儿奶声奶气的绵软。小朋友神马的,总是忠实的叠字爱好者。 混沌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喜欢这个女气的名字。 小老虎对旁人情绪的感知是很敏感的,大概是看出来混沌不太喜欢云云这个名字,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不一会儿却又飞快的抬起了头,继续冲着混沌喊了一声“糖糖~” 这个人全身轻飘飘的,就像老祖曾经弄出来喂给他的洁白又软绵绵的棉花糖。棉花糖什么的,虽然沾到毛毛上很难受,但是甜丝丝的,入口即化,可好吃了呢。 混沌这下真是无语了,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伸出手轻轻的点了点小老虎粉红色的鼻子,无奈的妥协道:“还是云云吧。” 两害取其轻,他堂堂一个九尺男儿,跟被叫“糖糖”什么的比起来,好像“云云”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还是赶紧给这个小祖宗挑一个,省的一会儿冒出什么“珠珠”“圆圆”“玲玲”“铛铛”之类的怪名吧。 多年之后,混沌就会知道这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当他把某只压在床上几乎弄哭的时候,对方软绵绵的哼出一句“云云”,几乎能让他立刻痿掉。那种黏软的带着哭腔的叠字称呼,总是让他有一种自己在猥亵未成年儿童的错觉。彼时,那孩子明明已经二百岁了,刚刚是妖族成年的年龄。 好吧,即使混沌口口声声说小老虎“刚刚”成年,可是也掩盖不了他就是个恋童癖的事实。 作为夕娘的本体的桃花树看见混沌出来了,就很放心的摇曳了一下枝条,开始享受严冬乍破,冰雪消融之后难得的阳光,完全不知道自己将儿子就这么送入了虎口。咳,把小老虎送入虎口什么的,真是喜闻乐见喜大普奔。 用手将小老虎往胸口贴了贴,混沌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喧嚣声。 “楼别恨你特么的够了,别跟着我。” “沈辕你输了就是输了,还敢不认账?看本座不艹翻了你。” “滚你妈的,这种事大声嚷嚷什么,楼别恨你也不嫌丢人!” “老子睡自己男人有什么丢人的?你输了不认账才是丢人!” “去你娘的,你要是不下作的使什么劳什子的定身药,本尊怎么可能在三招之内输给你!” “嘿嘿,兵不厌诈。你乖乖回来让本座舒坦了,咱们再比下一次~” 污言秽语。简直是污言秽语! 混沌皱了皱眉,抬手仔细的捂住了怀里小老虎的耳朵,防止他幼小的小心灵被这些恬不知耻的大人玷污了。 眼见着楼别恨和沈辕越吵越近,正是往他们这边来的趋势,混沌连忙呵斥出声:“你们收敛一点,孩子还在睡。” 沈辕像是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按了暂停键,短暂的停顿几秒之后,桀骜不驯的青霄宗掌门瞬间脸色爆红。 倒是楼别恨大大咧咧的搂着沈辕,冲着混沌挑衅一笑,似笑非笑的说道:“得了吧,夫夫床上那点子事儿,一百九十七年之后,你没准儿得比我们说得欢。” 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被混沌仔细护在胸口的小老虎,楼别恨顺势楼主沈辕,有些得意的转身走出了妖宫。 他们本就是被沈淮安打发来送小老虎回来,如今动作快一点回魔族,没准还能再比上一回刀法,省的某人总是不服气,说他胜之不武。 一百九十七年以后么? 混沌望着两个人相携而去的身影,低头轻轻的用鼻尖蹭了蹭睡得一塌糊涂的小老虎。 或许楼别恨说的有道理吧。毕竟,他可是很喜欢如今怀里的这只的。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那种喜欢,在未来的某一天,终归会抵至深爱。就像是莫南柯和沈淮安,楼别恨和沈辕,夕娘和临沧之间的那种一样。 真的也很不错,不是么? 混沌轻笑一声,将小老虎往自己怀里更紧的拢了拢。混沌其实是很懒的一个物种,所以按照他们的种族的习惯,那些复杂的事情,就交给时间去验证吧。 最重要的是,如今大家都很幸福。就这样,已经非常美好了。 第76章 番外二。我们旅游吧(一) 留仙镇是青霄宗下面的小镇,这里处于俗世和仙门弟子的交界处,里面的孩童从小对修仙的故事耳濡目染,也有不少孩子占据了天时地利,直接被青霄宗之中的宗门中人看中收为弟子,直接踏上了修仙问道的道路。 镇口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镇子里的孩子都喜欢在树下三三两两的玩耍。 这是留仙镇再寻常不过的一天,银杏树下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孩童。他们大多四五岁的样子,零星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带着他们玩耍。 今天孩子们要玩的项目是过家家。一个扎着包包头的小姑娘是这一伙儿人中唯一的女孩子,所以自然由她来扮演最和善尊贵的女仙——溪娘娘。 小姑娘家在镇子里算是富裕,所以她身上穿的和周围的孩子有些许的不同,布料要稍微好上一点。留仙镇特产的丝绵被细细的纺织成绸缎,竟然有了几分丝绸的质感。小姑娘身上还带着一条白色的缠臂,半长不短的白色布料绕在她的手臂上,倒真是有几分仙气。 溪娘娘是这附近的仙门出身,如今执掌天界,福泽百姓,四海都有供奉她的庙宇,甚至连皇家都专门修建了溪圣母庙。而留仙镇对溪娘娘的崇拜更是达到了顶峰,因为在留仙镇,是经常有人看见溪娘娘下凡的。 ——这倒也是了,云溪如今虽然执掌天界,但是却时常回到青霄宗拜访一下老祖,顺便“拜托”他一些事情的。 譬如西海异兽,譬如淮南水患,甚至譬如北地蝗灾,中南大旱之类的事情也要劳烦老祖去解决一下。谁让他当初随随便便就覆灭了六道,创建了三界,却在之后做起了甩手掌柜,对这由他一手创立起来的三界不闻不问了呢。 既然大事您老人家不想操心,那就随手解决几个小事吧╭(╯^╰)╮反正这三界有我们几个管着,它就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哼~ 莫南柯一来心虚,二来……他又不是铁打的菊花,总跟沈淮安那个臭小子宅在青霄宗的后山神马的,本君真的做不到啊。所以每次云溪来有事嘱托他的时候,莫南柯总是愉快的答应了。 正在玩耍的孩童忽然发觉,他们身后站着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她身上的青衣不是那种浅淡的颜色,而是更接近于青竹的那种色彩。不是青衣加身的不然凡尘,而是一种尘世历尽之后的从容庄重。 那个女子看着他们玩耍,轻轻的笑了一下,走到那个装扮溪娘娘的小女孩面前蹲下。她伸手摸了摸那个孩子覆盖着一层冷汗的额头,有些怜惜的看着那孩子苍白的面色,为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之后才说道:“好好玩吧,以后多出来走一走,病很快就会好的。” 在这些孩子呆愣的刹那,这个女子又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阿瑾,你脸色好多了哎!”一直小心的守在小女孩身边的他的哥哥惊讶的叫嚷起来。的确,方才那个小姑娘脸上苍白的厉害,没有一丝血色,只是跟小伙伴们玩了一会儿额头便是一层冷汗。而如今这个小女孩脸上开始有一丝丝的红润,虽然还是很浅淡,身体看着也有几分羸弱,但是确实好了许多。 孩子们还小,虽然惊奇不已,但是也很快就忘了。只是在一旁照看他们的老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方才他就想大喊一声“溪娘娘”,却被那个女子用眼神制止了。 只是,溪娘娘下凡的传说,又在留仙镇流传了许久。 云溪此刻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小小善举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她只是紧紧的扣住掌心,直到跨过青霄宗的宗门大阵,穿过老祖门前由天魔亲自设下的结界,到达了莫南柯面前的时候才松开了掌心。 她掌心的一团黑气没有她的威压镇压,瞬间就活跃了起来,向着闲坐着用小酒碟饮酒的莫南柯窜去。 莫南柯对云溪是没有防备的,下意识的伸手一接,然后……悲剧了。 手中的黑气因为没有办法窜入莫南柯的体内而不断挣扎着,莫南柯一手托着酒碟,一手随意一捏。那个东西发出了一声像是幼猫一样凄厉的惨叫,让莫南柯觉得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他只觉得手中一湿,面前的矮几上的那几盘生鱼片和刺身无一幸免,全部被均匀的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粘稠汁液,并且还散发着恶臭。 “……” 莫南柯端着酒碟的手抖了抖,最后一小点儿没有被黑汁污染的清酒宣告报废。就连他捏着那玩意的左手也不能幸免,还有几滴粘稠的汁液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垂入地面,将莫南柯身前的青砖灼烧出一片焦黑的痕迹。 云溪眯着眼睛笑了笑,丝毫无视一旁的沈淮安的想要灭了她的目光。用自己的手帕亲自将莫南柯的手擦干净,云溪将脏了的手帕丢在一旁,笑容温暖的对莫南柯说道:“明知道老祖在青霄宗,这些夏时瘟还出来作乱,云溪此次前来,正是想要恳请老祖下山捉瘟的。” #尼玛啊,一定是劳纸养成的方式不对啊。养个徒弟成了那德行了,劳纸的眼泪都是一坨坨的啊。好不容易半道捡到一个又乖又听话还不粘人的小姑娘,你妹的这些年她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了?!!云小溪你这是腹黑吧?妥妥的腹黑吧?!!!# 莫南柯已经在心里咆哮了。 夏时瘟倒不算是什么凶险的玩意,它是生于春末夏初的一种瘟气,只是一旦在人间肆虐,就会感染生灵,民不聊生。 青霄宗一向气息清正,按说不应该有瘟疫蔓延。只是莫南柯曾在此劈开地表,直通鬼界,难免就残存了鬼界阴气。加上虽然他逆转生死,复活了仙魔大战之中陨落的仙人,但是那些人身上沾染了太多邪气,已经无法再位列仙班,只得在青霄宗修炼,这也一定意义上的助长了夏时瘟的生长。 夏时瘟是瘟气所生,但是有一些已经开启了灵智,能够自主挑选宿主。所以,这已经算是妖魔之属了。青霄宗以降妖除魔,渡厄清灵为己任,况且夏时瘟如今活跃的地点又是青霄宗附近,所以这件事情交给莫南柯最是恰当不过。 只是…… 莫南柯嫌恶的撇了撇头,又反复往自己的手上施加了许多去秽诀。只是夏时瘟这玩应不怕火烧,不惧水淹。本身又是气体,根本不惧怕斧砍刀劈。唯一能够消灭它的方法就是用灵力禁锢他,而后以灵力碎其体魄。 通俗来讲,就是——捏爆它,就像是方才莫南柯做的那样。 #道理叔都懂,但是那玩意也太埋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见莫南柯平静的面容下的扭曲,云溪偷偷笑了笑,起身对莫南柯福了福身,轻声拜道:“如此,此界安危就拜托老祖了,云溪告退。”说完,她生怕莫南柯反悔似的转身离开,也不多在莫府逗留,身形青烟似的散开,再也不见了踪影。 既然下界了,云溪就少不得回流云女派看一看。流云女派名义上是青霄宗之中的流云峰,可实际上却仍旧居住在与青霄宗毗邻的流云群峰之中。 当日云溪的祖父祖母陨落,只留下她爹爹和一个襁褓之中的姑姑云倾。姑姑年幼,云溪的父亲无奈以男子之身执掌女派,后来又有了云溪,本就不愿继任掌门的云倾就更有了借口,干脆出门游历去了,直到后来的仙门大比才回来。她爹无奈只得培养云溪,未曾想云溪却坐地飞升。于是她爹在她飞升后的一年便压着她姑姑出任了掌门,自己闭关去了。 如今的流云女派,掌门自然是云倾。 流云派的一草一木云溪都再熟悉不过,她没有惊扰正在修行的小弟子们,而是径自走到了掌门的禅房。 ——流云女派为了怕弟子受到鼎炉之苦,修习的功法最是清净无欲,绝似禅宗。而云倾醉心修炼,当上掌门之后也是弃华服守朴素,所以连平素坐卧的地方也是很清净的禅房。 禅房之中依稀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云溪愣了愣,犹豫了半响才叩了叩门。 “进来。”房中传来一道女声,房门也应声而开。 云溪差不多有半年没见到过她姑姑了。修仙之人不重时间,几百年不见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是云溪这种意境飞升并且在人间享有庙宇供奉的仙人,本就不应该是经常能够见到。 云倾正忙着用小木勺喂那个女婴兽奶,随意对云溪示意了一下让她先坐,然后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那孩子真是个精力旺盛的,一边喝奶还能倒出嘴来大声嚎哭,云倾皱着眉头喂着她,眼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耐。折腾了好一会儿,那个女婴终于喝完了一大碗兽奶,被云倾抱起来打了几个奶嗝,才终于哭累了似的睡了过去。 云溪在那孩子周围设了一个隔声结界,方才问道:“姑姑,这是?” 云倾叹了口气,拨弄了一下女婴头顶的一缕呆毛,半响才说道:“这是你大师姐的孩子,魔族混血。你大师姐生她的时候还在和其他人……” 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云倾尴尬的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和其他人胡闹,怀她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安胎,况且魔族的孩子哪是那么好生的?结果生完这孩子你大师姐就血崩……去了。” 大师姐?云溪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似乎是有一个姓洛的师姐,当初她们和沈淮安沈辕一行人在留仙镇初会,大师姐仿佛还搭讪过沈淮安的,并且告诫过自己不许和她争抢,最终却碰了一鼻子灰。 后来……好像是世传“仙魔大战”要开始了的那几年,这个师姐为了巴结一个合体期的大能,主动献身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最后被她父亲逐出了宗门。如今这是,斯人已逝么。 云倾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也怪可怜的。就留在咱们流云派养着吧。”如今魔界仙界关系一派和谐——不和谐才怪了,他们的领袖和天魔是亲兄弟,沈辕是什么血统,那些修仙的人简直不敢想象。更何况魔尊什么的,在他们的领袖面前不还是乖得跟孙子似的。基于此,流云派养一个带着魔界血统的孩子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至于楼别恨是不是在沈辕面前乖得跟孙子一样,有待商榷,咳,有待商榷。 和姑姑聊了几句,云溪便回转天界了。 沈淮安还在哭笑不得的将周遭的水灵力压缩成水,在指间汇聚,最终浇在莫南柯的手上。师父对这玩意似乎非常抗拒的样子啊。沈淮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个设想从他心中萌生。 “师父很讨厌这个?”不动声色的引诱。 “不喜欢。脏。”莫南柯总感觉相当于徒手捏爆一坨大便,太对不起他高冷(并不)的形象了。 “那交给沈辕,我们私奔吧。”沈淮安的手臂顺势缠上莫南柯的腰,低声的诱惑道:“去师父原来的世界看看,你答应过淮安的,嗯?” 一点缠绵的尾音像是挠在了莫南柯的心上,手指一抖,莫南柯就点了点头。 沈淮安得意的笑了一下,两个人转瞬消失。 破碎虚空,这是莫南柯毁灭六道之后,他和沈淮安共同获得的技能。 不久后的某一天,云溪派小仙童催老祖灭瘟的时候,沈辕惊悚的发现他家老祖和那个糟心的弟弟居然私奔了。 小仙童却不紧不慢的对沈辕一拜,说道:“娘娘说,要是老祖不在,就劳烦沈仙长。”至于是沈淮安和沈辕哪个沈仙长……当然是还没跑的那个。 沈辕直得欲哭无泪的捏着夏时瘟,还把某人从魔界拖出来做苦力,却也是后话了。 书香门第【离肆】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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