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兰心素语凝)为您整理制作 书名:顾臻的豪门生活 作者:夏夜鬼话 文案: 叶书十六岁父母双亡,辍学把弟弟养大,却不料有日会被恋人和弟弟双双背叛。而直到死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出身豪门顾家,顾家找了他足足二十五年的时间。 一朝梦醒,重回十年前。 叶书决定这辈子一定要活得肆意畅快。 重生金手指文。CP是祁则晟已经敲定。 另外,此文大苏,金手指粗壮,且各种狗血洒一地,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重生 系统 美食 豪门世家   ☆、第1章   树叶的影子洒在了秘书的脸上,令对方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在叶书的耳中,那冰冷的声音就仿佛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说道:“老板的意思,是希望叶先生您能给点面子,别把最后的这点情谊都折腾没了。念着这些年的交情,以往的事老板也不想追究,只盼着叶先生收了这张支票,好聚好散。”   叶书听在耳朵里,仿佛就觉得是在说别人的事。   他的表情复杂未明,声音显得有些飘忽,问道:“他说……好聚好散?”   那语气里多少有几分嘲讽。   其实这也不能怪叶书。到了这个地步,好聚好散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早就成了一种讽刺。   再没有比这个词更加不符合实际的形容了。走到他这一步,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凡是能泼到他身上的脏水似乎都泼过了……现在才来说“好聚好散”?   秘书冰冷的音色变得越发刺耳,问道:“或者,叶先生还有什么其它的要求?若是有的话,我可以为你传达给老板。”   却听叶书说道:“我要见他!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秘书呼出一口气,说道:“叶先生若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会原原本本地传达给老板。至于见面……就不必了吧。”   叶书却十分坚持,再一次问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秘书回答道:“没有!”   叶书愣住。   秘书索性挑明了说:“以后老板恐怕都不会有时间见叶先生了。叶先生还是收了支票就走吧。”   叶书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然后他问道:“叶安呢?叶安以后也没有时间再见我了吗?”   秘书顿时笑了,颇有些讥讽的意思,说道:“叶安是叶先生的弟弟,怎么反而来问我?他有没有时间见叶先生,我又怎么会知道?”   叶书心中顿时一片悲凉。   他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十六岁上,父母车祸出了意外,双双亡故,是他宁可辍了学打工,才把叶安供出来。   那时的日子真苦,可是他总记得自己是兄长,而叶安是弟弟。   后来季微白和他挑明了心思,他便接受了季微白的资助,重新复了学。但是即便如此,也一直是半工半读的,毕竟完全靠着季微白给钱过活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那时虽然辛苦,但季微白给他的钱他还是一笔一笔记下来了的。那时就想着要是如果有一日他们分了,他就努力工作把这债务还清了;若是真变成了跟季微白过一辈子,那他也记得季微白的这些恩情,总归要一辈子对他好。   那时谁也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季微白是豪门子弟,本来身边是非就多。叶书倒是一心一意想和他相守到老,可惜终究有很多人不允许。于是父母,表妹,“未婚妻”……什么样的人都一个一个地冒出来。慢慢地,两人之间就渐渐离心了。   打在脸上的巴掌,一次有一次的质疑和污蔑。季微白总有各种不同的理由让叶书忍耐,各种不同的理由对他怀疑……其实信任这东西,早就不存在了。但是叶书总想着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在。   然而最后给他这致命一击的却是他的亲生弟弟。   秘书走了,留下了一张支票。他们之间其实早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欠谁,可是这一张支票,叶书还是不能要。   不是为了还有感情……而是因为,他再也不想欠他一丝一毫了。   叶书不想去计较季微白做过的那些事,也不愿再回想季微白对他的“容忍”。大少爷的耐性总是有限的……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人就已经不是他的“微白”了。   但是季微白可以绝情,他却再也不想欠对方任何东西。   叶书轻轻地把支票一点一点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叶书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所谓的“家”是回不去了,何况季微白恐怕也不会再让他进门。虽说可以去住酒店,但是他的账户里也就余了几千块钱,还是之前老账户被冻结的时候,新开了不到一个月的账户。   这点钱,就算是想租房子,怕也住不了多久。   可是目前他在A市可以说是闻名整个行业的声名狼藉,就算想再找个工作也十分困难。   或者,这是老天爷也在告诉他,这个城市已经不适合他继续待下去了吧。   这样想着,叶书考虑着离开。   然后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阵车辆靠近的声音。叶书一边思考着,一边往路边靠了两步,然后不经意地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然后他发现了不对!   那车辆竟是直直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猛然冲上来的。   叶书急促间猛然往旁边一扑,才险险躲过了正面的冲击。   那车辆在掠过他时还开出了老远,然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又猛然一个转向试图向回行驶。   叶书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应该知道这辆车是为什么出现了。何况叶书从来也不迟钝,这阵子的警戒心反而越发强烈起来。   他爬起身,转身就想着一边的小树林跑去。   但是人跑得再快,又怎么能比得上疾驰的小轿车。   叶书还没跑进小树林,就被追上来的轿车直接撞了出去。   脊骨被撞裂,发出一阵轻微但惨烈的声响时,叶书只觉得疼到眼前一黑。他最后浮现在脑中的疑问是“是谁!?”   是王雨薇?还是祁则晟?   可惜,怕是再也不会有答案了。   叶书头痛欲裂。   他仿佛在睡梦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得很了,他的梦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菜肴和饮料。菜肴千奇百怪,很多他连见都没见过,只觉得造型非常精致漂亮,引人食欲。饮料则是五颜六色,或澄澈或明亮,有些还冒着寒烟,看上去非常美丽。   然后叶书就听到了不知道是谁的呼喊:“叶书!?叶书!?快醒醒!你没事吧?”   叶书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几个看上去多多少少都有些熟悉,却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少男少女,还有一位穿着职业装的眼镜女子。   一群人都在七嘴八舌却语带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   叶书只觉得视线模糊,眼前的场景还一直在晃动,令人难以思考,半晌才慢慢缓过劲来。   然后有个女声开口说道:“叶书你没事吧?你要吓死大家了。哪有人站起来回答个问题就一点征兆没有突然晕过去的?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叶书还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稍微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应该是哪里的教室里。   而且还是初高中的教室,不是大学的。   他忍不住想:人死后还会做梦吗?   可是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真实,背后扶着他的人的呼吸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忍不住就想回头看看是谁。   然后他看到了谁?   少年时的季微白。   季微白带着些许担忧地问道:“喂!你没事吧!?”   那语气陌生又熟悉,说是熟悉,是因为他少年时常常听到季微白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说陌生,却是因为已经很多年,他都没有听过季微白这么随性但是又不带恶意的口气了。   叶书按着脑袋,心想:我是还在抢救中吗?怎么会又梦见当年?   这样想着,叶书猛然就想要站起来,却不料脑袋一昏,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仿佛又进了另一个梦境。   梦里十分嘈杂,好像是在医院。   他又梦见了季微白——他觉得嘲讽:难道他对季微白就这么念念不忘吗?   但是这个梦境里的季微白却又很不一样。   他靠在墙柱上,一脸沧桑憔悴,看上去比原来老了不止十岁。叶安站在另一边,两人都不说话,也没有情侣之间的气氛。叶安的脸上一片冰冷漠然,也全然没有要去安慰季微白的意思。   然后突然有人从长廊的另一头出现。   那是一个穿着高级定制长裙的漂亮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叶书看着她的模样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显出女人有几分急躁的心情。   她行走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急救室,微微皱了皱眉头,才向着季微白大步走去。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一个拿文件袋子,两个穿便服,但是叶书一眼就看出穿便服的其实是专业保镖。   她是谁?   女人一路走到了季微白的面前,问了一声“是不是季先生”。   季微白眼中带着些许诧异,却仍旧打起精神回答了。   女人虽然神态十分焦急,还是耐着性子寒暄了两句,自我介绍了一番。叶白才知道这位是C市顾家的大小姐,还是季微白中学时的校友。然后女人终于忍不住开门见山,表示了她在找人。   季微白应答了几声,女人便伸手拿出了一张照片,询问季微白照片上的人。   大概是在睡梦之中的关系,叶书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是却始终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所以即使女人拿出来的照片,他只要视角一转,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看到了谁?   照片上的竟然是十七八岁时候的叶书。   ☆、第2章   季微白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似乎怔愣了很久,然后说了一句什么话,女人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个时候,急救室的灯突然变绿了,随之门也开了。   年轻女子猛然冲上去,急声问医生情况如何,却见医生面色沉重,轻轻摇了摇头。   女人的双手颤抖,扑到了担架床前面,伸手就去揭蒙脸的白布。白布下面露出了叶白苍白而没有血色,漫布着死气的脸。那一瞬间,女人仿佛突然崩溃了,一次又一次地嘶声叫着“哥哥!”“阿臻!”然后泪流满面。   叶书突然就觉得心头一片刺痛。   为什么?他们明明从来没有相见过,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为什么她却这样伤心?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毫不犹豫地去抱住一个陌生人的尸体?   ……为什么就连他自己,看见女子那痛苦的表情,也感觉到了那丝丝的心痛。   叶书抬头去望着站在一侧的季微白和叶安。   ……他最后也没有看懂那两个人的表情。   叶书最终慢慢移向了那哭泣的女子。   她的眼泪如泉水一般地滚滚流下,几乎让人担忧她身体里面有没有这样多的水分可以消耗。她扑在叶书的尸体上,一边哭泣一边不停地说着什么,声音含糊到听不清楚。   可是叶书不知道为什么却把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清楚,仿佛那声音不是通过音波和空气在传递,而是直接自灵魂传达到了灵魂。   他听见她诉说着她从小期盼有一天能见到自己,他听见她诉说着幼年时的孤独和迷茫,他听见她诉说着第一次看见他的照片知晓他的消息时的喜悦……   他叫顾臻,她叫顾深。他们原本是生而同胞的孪生子,亲兄妹。   可是从他被人拐带走到最后,她从来也没能和他心有灵犀过一次。无论多少次向上天请求,老天爷也从来不肯告诉她,她的哥哥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冻着,伤着……   叶书看着她的眼泪,忍不住也觉得心如刀绞。他想要去抱一抱她,但是却无能为力,因为他已经没有躯体。   再后来,顾家的长兄来了,顾家的父母来了,然后又来了很多其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   叶书一直跟在顾深的身边,看着她守着他的尸体,往往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她让人快递来了很多东西,从七八岁小女孩玩的洋娃娃,到二十岁的时候父母为孩子准备的银行卡……顾深就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地堆在叶书的棺材旁边,告诉他每一样东西的来历。   然后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   叶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即使在做梦,他也很多次想要伸手抱一抱这个只出现在梦境里的妹妹。很多年很多年他一直都没能拥有过这样真挚而毫无保留的感情。   顾深也说了很多别的东西,关于顾家的,关于父母兄长的。于是叶书知道了他的父母都非常非常地爱他,虽然他从小就没有在那个家里生活过,但是他的家人却找了他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叶书一直跟着顾深,直跟到棺木下葬,他才突然视野一黑,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那是梦?还是真实?   叶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隔着帘布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坐在桌前的保健老师。   这是现实?还是另一场梦?   保健老师听到了声响,回过头来,说道:“你这孩子,早饭又没有吃吧?”   叶书不知道情况,便只是含糊地低低唔了一声。   老师继续说道:“你们现在这个年龄还在发育期呢,三餐一定要吃饱。尤其是早餐,要是不吃的话一天消耗的能量都不知道从哪儿抽取——这不,低血糖了吧?可把你老师和同学吓坏了。”   叶书想起昏倒之前那几张带着担忧的脸,心头也带了些许歉意,开口说道:“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老师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喏,要是没事的话,把桌上那杯糖水喝了就回教室吧。午餐多吃点。”   叶书于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爬起来走到一边的桌前喝掉了那杯已经被泡好了的红糖水,然后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就告别了保健老师离开了保健室。   穿过走廊出了大楼之后,被外面的风猛然一吹,叶书顿时觉得清醒了很多。他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触感相当逼真,不像是在做梦的样子。   于是这是怎么回事?   被小轿车直接撞回了学生时代吗?   叶书觉得这也太荒唐了吧?可是说起来,这个梗也着实不算少见了。他死前那段时间,网络上也好小说里也好可不是就正流行着这样的梗,简直是铺天盖地,让人不想看见也难。   照理说遇见这种事是应该欢天喜地一下,毕竟死到临头还能重活一次,简直是撞了大奖。不过叶书却提不起这个劲。先不说他的少年时代根本就称不上愉快,就这临死前,他心里还憋着一大堆的心事呢……这一回到学生时代,却是连能够问的人都没有了。   然后,他想起了一件令他十分在意的事情。   昏睡时的那个梦境是怎么回事?   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只是迷糊间自己臆想出来的景象?如果是梦的话,这整个过程也太过真实,太过看不出破绽了吧?   直到现在,他脑子里还清清楚楚地记过那名叫顾深的年轻女子说过的很多话。她的家庭关系,成长经历,父母的工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甚至连她的容貌身形都记得一清二楚。   叶书忍不住怀疑起来,他是不是真的不是叶家父母亲生的孩子。   其实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是说不通。从小的时候,叶家父母的心就是偏到了天边,叶书和叶安一直以来享受的也是完全不同的待遇。叶书听话懂事,所以从小时候开始,就承担了家里的不少活计,节假日也要帮着家里干活,看个店送个货什么的,更是常有的事情。   叶安就完全不需要做这些。   真要说起来,叶家父母口中的也不过是那一句老话:当哥哥的自然要让着弟弟点。大多数时候叶书也就迫着自己这样想,但是偶尔,真的是偶尔,心里也会有不平不忿的时候。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不是叶家的亲生儿子。   但是,如果他真不是呢?   这个问题却是让叶书有些迟疑不定起来。   然而这也不是多想的时候。   他一边想一边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教学楼前面。他看了一眼楼层,才发现自己不记得自个儿现在是几岁,哪个年级。班级号倒是记得,不是九班就是十班。可是上学时每升一个年级就换个教室,高中三年他足足换了三个教室,文理分科时更是连班级都换了,谁知道他现在是几年级几班?   于是只好凭着记忆一层一层地找过去,看见疑似的就在门口张望两眼,没见到熟悉的人再继续找下一个教室。   到最后总算被他找到了自个儿的教室——高一九班。   这时正在上的好像是物理课,站在里面的已经不是他之前昏迷前看到的那位女老师,而是一位年纪偏轻,戴眼镜,看上去比较温和的男老师。   见他出现在门口,老师也没有生气,只问了一句身体是不是还好,可不要勉强,显然是也知道了他之前昏过去的事情。   叶书便照保健老师说的回了,只说是低血糖。老师便让他回位置上坐好。   回到座位上,叶书翻出了自己的课本,看了两眼,本以为这么早的课本内容肯定早就忘光得差不多了的,但是可能是当初基础打得太扎实,复读的时候又曾经重温过一遍,看了两眼竟然连一些后头的内容都记起来了。   他正看着书呢,却不料旁边伸过来一支笔,戳了戳他的手臂,说了一声“喂”。   叶书转过头就看到了季微白。   若说叶书和季微白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复杂。他们曾经是同学,恋人,上下级……直到最后反目成仇。   但是这个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是十分单纯的。   高一这一年,季微白和叶书的关系就非常好了。当然这个好大概是季微白单方面这么认为的。对于叶书来说,自己是怎么和这位大少爷变得交情深厚的已经很难回想起来了,不过想来也就不过是借作业时候借出来的那点交情吧。   这种程度的交情能发展成后来的关系,也是够稀奇的。   这样想着,叶书却没理会季微白的骚扰。   季微白却不死心,又伸手拿笔戳了戳叶书的手臂,一边还开口多喂了两声。喂了好几声都没喂出回复,才总算转而正经叫了一声叶书的名字:“叶书,你想什么呢?”   他只以为叶书是想什么入了神,才没有理会自己。   ☆、第3章   结果这回叶书总算抬头看了一眼,季微白真想开口,却不料叶书开口就是一句:“上课呢。能安静点吗?”   季微白顿时被噎住。   这时的季微白还不是一个能够察言观色的人,不过再怎么样,身边人的态度突然出现一百八十度反转,他也不可能发现不了问题。   他顿时发现了叶书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其实季微白也不过想关心一下,毕竟叶书刚才可是直接昏过去了。虽然保健老师说了只是低血糖能量不足,但是季微白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稍微关心一下,才符合死党的身份。   不过叶书的反应却是让他愣了一下。   等午休铃声响起,老师宣布下课之后,季微白就开口问道:“你心情不好?”   叶书虽然不想回复他,但也没有理由突然之间就改换态度。到最后,他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季微白一眼,说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季微白问道:“想什么?你之前突然昏倒是怎么回事?老师说你都没有好好吃饭。”   叶书说道:“偶尔会有来不及吃早餐的时候吧。”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时候叶书喜欢读科技杂志,可是他一周的零花费也就那么点,还包含了早餐和午餐的花费。父母名义上两个儿子都是一周给三十块钱,但是就算学校食堂便宜,三十块钱也是不够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敞开独子吃饱的。   叶安自有父母私底下塞钱,叶书却是从来没有这个待遇的。   叶安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对父母说,但是叶书要是想买什么,却通常都是通不过审批的。实在想要那要怎么办?   也就只有从饭钱里面省。   就算是这样,买来的杂志什么的要是没有藏好,依旧免不了爱上一顿打,被斥责浪费。   所以叶书才会做了个梦就疑神疑鬼——实在是众多的疑惑早就累积在那里了。   叶书长大后比季微白矮了小半个头,他这时倒是觉得八成是小时候经常饿导致营养不良而造成的。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个儿早上到底有没有吃过饭,不过感受胃里咕咕翻滚的动静,大概又是没有吃。   以后最少还是别挨饿。叶书心想。杂志什么的等回头想法子赚了钱再买也来得及。   如是到了食堂,叶书依旧破天荒点了个荤菜和两份饭,倒是让季微白愣了一下,笑道:“今天不当和尚了?”   叶书平日为了省钱,都是点的一份素菜和一份饭,其实这年纪根本吃不饱,但他总是倔着说自个儿就只喜欢素食,只偶尔会承季微白的好意喝他几口蛋羹。   这岁数时候的季微白也不知道算是体贴还是粗心大意,看上去是完全把叶书的话当了真,时不时调笑说他是和尚的口味,大姑娘的饭量。   那时叶书其实是有点恼怒季微白的,只是都自己心里忍了,不想和他辩解。   他哪里是自己不想吃饱吃好,只是实在受限于条件而已而已。季微白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他们此时也不过就是比较要好的同学关系,若是请一顿两顿那是小事,叶书倒是可以厚着脸皮接受了……可总不能每天吃他的。   于是就只有笑着一口咬定自己胃口小吃得少,而且只喜欢素菜。   不过……   ……这辈子绝对一口都不会吃他的。   叶书打定主意,如是想道。   吃饱了饭之后,叶书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看季微白在面前一副大少爷范地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学校里的廉价饭菜,心里不禁略有些感叹。   其实刚入学的时候,季微白每次都是跑外面的饭店吃的,就是后来两人熟起来了,才跟着叶书吃食堂。   叶书有心想问他:你让秘书递给我一张支票,连一面都不肯再见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他也知道,这句话再也不必问出口了。这时的季微白不会知道,以后也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再也不会发生了。   叶书想:就这样吧。就让他们的关系永远止步于借作业和抄作业这样的关系好了。   这样又上了一下午的课。下课铃响了之后,叶书收拾了下东西,花了好大的功夫在车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辆自行车,就骑着车回了家。   虽然记忆已经久远,但好歹住了十几年的老家在哪里叶书是不会忘掉的。远远望见正开着门的杂货铺,和站在杂货铺前的中年男人,叶书慢慢放缓了车速。   那是他的父亲。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只能从相册中慢慢回忆起来,这是个相当严厉却又豪爽的人。做事认真,对妻儿也不错。虽然对他严厉一些,但他一直觉得那是因为父亲对长子的期待更高。   他真的不想去猜测对方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叶父看到叶书是一个人回来,顿时愣了一下,问道:“小安呢?”   叶书顿时愣住。   ……他忘了。   叶父一看他这表情就觉得不对,问道:“你们吵架了?”   叶书回答道:“不……就是先回来了。”   但是他已经知道了要糟糕。   果然,没一会儿叶安也回来了,进门就是气呼呼的,对着叶书吼道:“你怎么不等我!?”   若是以往,高一的少年叶书肯定会认错服输,然后温言温语地去哄自家弟弟。哪怕割地三千里,也会把他哄舒服了哄开心了。   但是现在的叶书看着叶安的样子,却是实在哄不出口。   他只要一看到叶安那张脸,胃里就会冒出一股又一股五味杂陈的味道,压抑都压抑不下去。   到最后叶书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忘了。”   叶安顿时愣住。   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这句我忘了听上去伤人。   然后叶书就转身想进屋了。   叶安立刻追了上去,叫道:“哥你是什么意思!?忘了?你的意思是你忘了我还在学校等你!?你什么意思啊!?”   他吵吵嚷嚷地不肯把这件事轻轻放过,叶书只任由他闹着,却并不还口,只自己到桌前坐好,拿出了作业。   叶母听到声响,在楼道口探出了身子,问道:“你们俩在吵什么?阿书你有什么事就不能让让小安吗?”   叶安见有人给他撑腰,立刻就跑到了叶母面前叽叽喳喳地开始告状。叶母听了一会儿,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也有点恼怒,对叶书责备道:“……弟弟在那里等你,你就一个人跑回来了!?”   叶书在心里轻轻叹了一生气,然后就低下头,对叶母认罪道:“对不起,妈。我真忘了,下次不会了。”   叶母却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大意是说你这个当哥哥的如果连看顾一下弟弟也做不到,那要来何用?非要让叶书再三承认自己扔下弟弟回家是个大错误,才偃旗息鼓。   等到教训完了,她又是例行的政治教育,说道:“爸妈养你们两个不容易,你年纪大,是当兄长的,就该多照顾弟弟一些。要是有时间,多帮家里干些活,或者辅导一下你弟弟也好。他成绩不好,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每天只管自己读书读书读书,你倒是读得好了,就不管家里怎么样了?”   而后又如若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这自私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   叶书心头顿时猛然刺痛了一下。重回年少,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比较沉稳地处理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这迎面第一仗,就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   叶安本来听着叶母教训叶书还听得很开心,但是听到这么一段,却又不高兴了。又像是撒娇又像是恼怒地叫了一声“妈,你说什么呢”。叶母本来对小儿子就很是宠溺,见他不高兴,知道他这是要护着哥哥,嫌她说话过分。   所以虽然心情复杂,她最终还是顺了小儿子的意思,说道:“知道你向着你哥。行了我不说了。”然后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叶书一眼,说道,“你看你弟可是一心向着你,你这当哥的也该有点哥哥的样子。”   叶书低头,含糊地“唔”了一声,叶母这才满意就下了楼。   叶安便走过来,冲叶书讨好地笑。   叶书心中顿时十分复杂。   其实他是知道的,小时候叶安确实是向着他的,对他比对爸妈还亲一些。叶安固然是有些骄纵任性,但对他一直是十分依赖和亲密的。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叶书哪怕辍学去打工也要把弟弟供出来的原因。   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慢慢变得那样糟糕的呢?   叶书努力地回想了许久,觉得大概是从叶安开始常常在家中见到季微白的时候开始的吧。   叶书至今也很想问叶安一句为什么?但是他却知道,就像现在的季微白不可能告诉他为什么一样,现在的叶安也无法解开他的迷惑。   叶书突然有些痛恨起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了——要面对“无辜”的季微白和叶安,告诉自己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对于叶书来说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第4章   叶母说让叶书给叶安作辅导,叶书就带了叶安回了房间,准备监视着对方和自己一起写完功课,然后为弟弟作辅导。   叶安的功课很差,和自家哥哥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就读同一所学校的高中部和初中部,这对兄弟的距离大概有榜首到榜尾那么远。   但是叶书却知道叶安其实一点也不笨。相反,他非常地聪明,只是太爱玩,心思没放到读书上面。后来叶家父母意外亡故,叶书辍学打工,叶安的成绩一下子就上来了——也没见他参加什么辅导之类的。   他是太没压力了。   可是这事儿没法跟父母说,真说了也只会让人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在找借口不想辅导弟弟读书。所以虽然这功课叶书觉得强迫叶安没用,叶安自己也不想学,但兄弟两还是得耐着性子毫无效率地做下去。   等到最后赶走了死活要缠着兄长玩电视游戏机的叶安,叶书关上门,总算可以安静地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   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大摊着四肢躺在单人床上,一时决定不下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时光倒流。   不过既然回到了过去,首先第一样要做到的就是尽量想办法避免父母可能遇上的车祸了。不管他那时看到的场景是真是假,爸妈好歹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事。   然后……重来一次,和季微白之间的纠缠,他是一点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同性恋,虽然也没怎么和季微白之外的人恋爱过,但他可一点都不讨厌女生,对季微白以外的男性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好感。   叶书打从心里觉得,以后找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也挺好的。他实在已经烦透了和男人搅和在一起。   伤透了心,还修不成正果。重来一次,何必还要走这条根本就感觉不到快活欢喜的路?   只是这终究也还要看缘分。   在那之前,叶书觉得更加当务之急的其实是能够经济独立。他已经经济独立很多年,实在忍受不了凡是衣食住行都要向爸妈伸手的生活……更何况即使伸了手对方也未必会给,徒寻难堪而已。   考虑着考虑着叶书便琢磨起了如何赚钱的问题。说实话这个年龄能够赚钱的方式着实不多。他作为成年人的基本生存技能还是有的,比如至少精通两国外语,财务和商管技能的满点都有含金量十足的证书作为凭证(现在没有了),对人事管理,广告宣传,项目策划等工作职位都有一定的经验等等。   不过谁会聘任一个高中都还没毕业的毛孩子?   到快餐店打工都比这些靠谱多了。   所以叶书没怎么考虑就决定了,等周末的时候就去找家连锁快餐店打工,积累下原始资本。   就算要赚钱,最好也脚踏实地从能够够到的地方开始。叶书脑子里倒是积累着一些有用的财经讯息,不是很多,只是有一点浑水摸鱼捡个漏的余地——前提是他能在机会到来的时候有充足的资本。   这样想着,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后在梦里,他看到了令人惊讶的场景。   那是一个十分宽广和梦幻的世界,在叶书看来这样的世界应该出现在某个小女孩的梦里,而不是他的。   巨大的宫殿,每一层都是各种粉色系的背景,从粉红到粉紫,少女得无法形容。   而每一层里面,都摆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但是色相美妙的餐点和汤饮。叶书一度想要去碰触它们,但是手指伸到面前的时候,却仿佛有一层屏障隔开了双方,令叶书不能碰触到。   叶书只好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往上走。   走到最高层的时候,背景终于不是粉色了,而是一片极其纯正的白。   这片白色之中的空间非常空旷,只有中央的地方立着一个白色的台子,上面放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书。   这是一本很大的书本,翻开之后大概有将近一米宽。它大概是这个白色的空间里面唯一一样有颜色的东西。   叶书不由得地就走近了它——事实上,除了走近它之外叶书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摊开的书页上绘着的是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盛满了各种丰盛而美貌的佳肴。虽然是在梦里,叶书却觉得自己好像越发饿了。   叶书伸手尝试想要翻页,结果却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能碰到这本书,而没有再遭遇屏障。   书太大,叶书每次都要移动一下才能翻一页。   书页上一开始是各种美食,大部分叶书连见都没见过,仿佛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美食;而另一部分叶书虽然觉得自己见过,但却总也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差异。   美食的种类各种各样,从菜肴,糕点,汤饮一路到纯粹的酱汁,应有尽有。因为都是没见过的东西,所以叶书也不知道它们尝起来会是怎么样?   然后翻着翻着,又出现了配料,厨具,植物,动物……等等内容。等叶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整本书都突然开始发光,照得视野之中什么也都再看不见,顿时让叶书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差点被重新吓昏过去。   因为他的眼前正漂浮着那本梦中见到的巨大书本。屋里没有点灯,但是即使在一篇黑暗之中,大书自身也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夜色中每一个角落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叶书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只觉得自从自己被车撞死之后,遇到的事情简直一件比一件诡异。   这本书到底是哪里来的?梦里?又或者他现在其实依旧还是在做梦,这只是另外一个奇异而莫名真实的梦境?   叶书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生疼生疼的,好像不是在做梦。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梦里的大书突然跑到现实里来了?   本着见怪不怪的想法,叶书倒是鼓起了勇气,稍微研究了一下这本奇怪的大书。然后他发现了……丫的这竟然是一本食谱。   当然,说是食谱也不怎么确切。   这是一本好像自带了烹饪,酿造,设计铸造厨具,种植和养殖等游戏功能的食谱。问题是食谱上提到的各种材料和菜谱叶书都闻所未闻,所以与其说是食谱,还不如说是某种游戏机。   叶书翻遍了整本食谱,也没有发现这东西要怎么是用的提示。食谱之中有各种空白的栏目,显然是用来给玩家进行操作的,就是叶书没有里面所需求的材料。   倒是翻到种植界面的时候,看到了种子仓库里面有几颗名称陌生的种子。叶书便随手把它们往种植栏拖了拖,当做农场游戏操作了一下,结果还真的操作成功了。   只是一看状态栏——“距离发芽还有364天23时59分”……叶书顿时无力表情。   他前前后后把书翻了几遍,也没搞清楚这书能干什么用,最后只有一边发愁这么大一本书得藏哪儿,一边把它关上了。   结果一关上书就闪了一下,猛然缩成了一个光点,直接跑到他的左手手腕向里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很好,不用考虑怎么藏它的问题了。叶书倒是稍微舒了一口气。这么小的印记,戴个手表就能遮住,倒是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的问题。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迷惘——这突然从他梦里跳出来的玩意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   这样想着,他伸手抓住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按亮了小灯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是午夜刚过一点,便决定躺下了继续睡。   明天还有课呢。   结果后半夜,他又继续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有特色的剧情发展。整个梦里不过是一个十多岁,面目不是十分清晰,但是却总也令人觉得有几分熟悉感的少女在哭。   少女穿着白色长裙,有一天刚刚过肩的黑发。叶书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却知道少女长得很漂亮,而且和他有点像。   她一直在哭。即使不在哭的时候也总是一脸寂寞地望向远方。   叶书看着她走过一个一个的寺庙,拜过一个一个的泥胎石像,徘徊在一个一个的路口,盯着经过的每一个同龄人目不转睛地看……就生怕错过某一张脸。   放假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旅游。她从不去名胜古迹,而喜欢去各种各样的乡村,或者小城。同学都说她喜好古怪,她却总是笑笑,但是背过人的时候,却是神态悲伤,紧皱眉头,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在寻找一个人,从小到大,虽然一次次失望,却又一次次擦干眼泪,再次踏出脚步。   醒过来的时候,叶书终究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知道那个少女是谁。   那是顾深。   他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孪生妹妹……顾深。   从梦境中醒来的叶书突然意识到,相比起那些他觉得需要避免发生或者拒绝再一次发生的事情,他还有一件事是应该去做的。   那就是找到顾家,找到顾深。至少……确定他们是不是真实地存在。   ☆、第5章   可是虽然决定了要去找顾家和顾深,但是怎么去却是另外一个难题。   顾深可以到处乱跑,可以每到放假就背起小背包满世界地溜达找人,那是因为顾家有钱。但是叶书却没有办法这么做。如果他跟叶家父母说他暑假要去哪里远程旅游,估计只会被臭骂一顿然后就不再当一回事。   ……那就只有先斩后奏了。   果然目前赚钱才是首要问题。   比起顾深来叶书更有优势的地方是他知道顾家在C市,还知道很多顾深常常去的地方,以及她发生过的很多事情。或者人在灵魂状态的记忆力更深刻一些,反正叶书对于顾深那时候扑在他尸体旁边絮絮叨叨了三天的那些细碎琐事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即使重生之后也完全没有一点遗忘的迹象。   大概也是他实在舍不得忘记。   他并不是怨恨父母,但是也不是全无不甘心。小孩子对于偏心是非常敏感的,即使无数次地自我催眠,但是只要想到叶家父母可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他其实还有很爱他的家人在遥远的地方……那种想要找到对方的冲动,就怎么也压抑不下去了。   他总归想知道,那梦中见到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抱着这样的念头,叶书认真地考虑起了赚钱的事情。到了七月暑假他就满十六周岁了,身份证也已经拿到,正好出去找个打工。   只要能攒下钱来,之后想要怎么做就有余地多了。   但是要去打工,就要考虑到父母这边的态度。母亲八成会觉得他多事,还不如直接在家里帮忙算了。不过叶书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大不了被狠狠骂一顿就是了。   不过尽管脑子里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叶书却没有立刻跑去跟父母说,反而是把想法默默地藏在了心里,准备等到时机适合再说出来。   接下来就是找工作的问题。学校附近的快餐店地理位置上最为优越,但是叶书知道这种小店通常是薄利多销,活多工资又不高。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市区的西式快餐店,时薪不错,而且乐意招收学生做兼职,就是竞争比较激烈,流动性也强。   不过这竞争激烈也是相对而说。叶书对自己的外型和社交沟通能力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一般来说西式快餐连锁店招人看的不过就是这两点,再来就是空闲时间和家庭住址。前者关系到给你排班的时候有多少可操作余地,后者则关系需要临时紧急用人时多久能够叫到人。   当然写简历的时候叶书也没有白白放过可以耍点小聪明的地方。刚满十六岁的他要说有什么工作经验也没有说服力,但这不妨碍他强调自己家里开着杂货铺,从小在家帮忙的这种“细节”。他又把自己的可工作时间放得很宽——其实表格上的这些所谓“空闲时间”都只能做个参考而已,因为一旦有了些许资历,慢慢就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来调整工作时间……但是这个时候,能够利用的资源还是要用上的。   果然,刚考完期末考试不久之后回到家,叶书就接到了来自OpenLife青春小站的面试通知电话,好险没有被叶父叶母接到。   但是尽管如此,差不多也到了摊牌的时候。   在这天的晚餐桌上,叶书就跟父母说了关于暑假要去打工的事情。   叶母听得眉头大皱,有些不满地说道:“打工!?打什么工?你暑假那么有空,怎么不在家里帮忙干活?”   果然是这一句。叶书叹了一口气,才开口笑答道:“妈,我就是去做个兼职锻炼一下,估计人家也不会一下给我排全天的班,空闲时间还是可以帮忙家里干活的。”   虽然这样说,叶母还是有些不痛快。   倒是叶父开口主动阻止了她继续唠叨,说道:“儿子想要锻炼是好事,家里的活也不多,干嘛非要把他一个暑假都拘在屋子里?而且阿书成绩又好,又不用上什么补习班,出去打个工还能长长见识,学学人情世故,哪里不好了?”   叶母顿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叶书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老爸。   然而就算是如此,他想去见顾深与顾家父母的念头还是没有改变。相认不相认这些事情,他也没怎么想,只是记得梦里顾深的眼泪,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亲生还是捡来的。   如果他真还有一对亲生父母和两个兄弟姐妹,他总归还是想见见的。   只是因为心里有几分愧疚,叶书这一下午就很是卖力,把家中铺子里的各种架子全都整理了一遍,卖空的上架弄乱的摆齐……又在库房点了一趟库存,一点一点记在小本子上。   结果走到库房一角的时候,莫名其妙眼前就跳出了一个类似于游戏对话框的东西,把他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行白色的字体,还自带着选项。   ——已检测到附近有不知名种子,是否收取?   叶书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这应该是那本食谱自带的什么功能,赶紧点了一个“取消”。   取消之后,食材先生还继续拉出一条说明,表示如果以后想要收取种子,可以在种植界面重新设置选项,或者直接把种子放置到种子仓库,就可以直接在系统中种植。   叶书顿时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其中的内层含义。   现实中的种子可以放进食谱之中种植的话,是不是说食谱中的菜肴和蔬果也可以拿到现实中来?   这灵机一动,就让叶书觉得心头有所顿悟。   啧……第一桶金好像有着落了。   但是具体还要看看这食谱的具体功用和效果才行。   这样想着,叶书就开始转身找起了种子。   很快就找到了食谱检测到的那大半箱种子。至于叶家的杂货铺为什么有大半箱种子,是因为大约一年多前,叶父被常来买东西的邻居大妈问能不能卖一些常见的小菜啊葱蒜啊之类的种子,后来叶父觉得这街上还是蛮多会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些葱蒜小菜的,倒是可以试试,就去进了一批。   但是叶家是个靠近学校区的杂货铺啊,谁买种子会到他们的铺子里来?何况种子这种东西的消耗量也实在很低,弄到最后开学了进了一批文具时这箱种子直接就被放在了仓库积灰,至今也没卖出去多少。   这过程中,叶父还被叶母抱怨唠叨了好几次,所以叶书倒是印象深刻。   他找出了装了许多包种子的纸箱子,然后翻翻拣拣地每种都挑了一包,等清点完库存,就带着回到了房间里面。   回房之后,他就召唤出了那本奇怪的食谱,把种子一包一包地拆出来,放了进去。   放到后来,叶书慢慢发现自己其实不用动手,甚至不用去拆那些包装,似乎只要他的念头稍微一动,纸袋子里面的种子就会被自动一口气收入食谱之中。   叶书顿时乐了。   把种子全部收入到食谱之中后,叶书就一个一个拖到种植框内想要把它们种植起来,然后发下这种这类的食材需要设定的内容着实不少。   比如就小葱这一项吧,不但种植满一栏要耗费一百颗种子,还要选择种植的方式,比如说是繁衍式收割还是食用性收割,或者两者搭配进行的各自比率。前者就是等到它长出种子的时候才收割,而后者则是在葱苗适合食用的时候就进行收割。   叶书迟疑了一下,就选择了让两种收割方式进行3:1的比率分配。   如此设定好之后,书上又跳出一行提示,询问“以后是否都按照此设定进行种植(可在选项中进行修改)?”   叶书选择了是。   于是葱籽就这样被播种下去了。叶书看了一眼种植格子旁边的提示,本以为需要很久时间,没想到上面提示的却是“9分58秒之后发芽”,倒是让叶书意外了一下。   根据上面四颗系统自带种子的发芽时间来预测,叶书本来还以为这些种子的种植时间肯定也短不起来,没想到会这样快。   叶书又把剩下的各种种子都种了一个空格。   好了,接下来就看这些种下的蔬菜成熟之后能不能拿出来使用了。要是不能自然没什么好说,如果能的话,叶书就可以开始考虑他能靠着这东西进行一些什么样的运作了。   这将会决定他能不能依靠这奇怪的食谱发家致富。   这夜叶书养足了精神,早早地就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食谱中的仓库里面已经塞了满仓库的各种食蔬,多数已经种植和收割了三到五茬。   最重要的是,叶书成功地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子的香葱。   少年顿时大喜过望。   他醒的时候还早,就拿着那一把葱进了厨房,直接熬了粥摊了几个鸡蛋饼。等叶父叶母起床之后,一开门就闻到了从厨房透出的那香透心扉的味道。   在厨房里面的自然不可能是叶安,只可能是叶书。   等叶书端着吃的出来,叶母难得对他夸奖了一句:“今个儿可真勤快。能打工就这么开心?”   叶书只是笑笑。   叶母看着他那俊俏乖巧的样子,心头却是微微一窒,只觉得闷得慌,梳洗好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同叶书一起摆放好了碗筷,进厨房见他也给叶安留了早餐热着,便自己出来和叶父坐在一块,吃起了大儿子做的早餐。   ☆、第6章   喝了一口粥,只觉得这粥煮得又濡又软,却是正到好处。又尝了一口蛋饼,蛋皮香而不焦自然是不用多说,就连里面放的香葱,也似乎比平常时更香一些。   叶父只觉得儿子的手艺越发好了,叶母倒是开口有些感叹地开口说了一句:“阿书的蛋饼摊得真好,很快妈就比不上你了。”   其实叶书也有点吃惊——倒不是因为他手艺变好了,而是这葱确实香得很。虽然也没有到什么满口生香,让人一用忘情的地步,但是比街上卖的可有味道多了。   看到这食谱里种出来的东西味道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其它东西也是这样。   但是也没有什么实验的机会了。   吃完了早餐,叶书差不多就要准备出门了。叶安这时候才刚刚起床,倒不是放假赖床——初中部比高中部迟放假,他今天还要去考试呢。不过考试是九点开始,学校有离得近,时间不紧,所以他也不急着起床。   叶书和餐厅经理约的却是上午九点。他们这边是学区,不算偏僻,但是离市区也稍微有点距离,坐车也要小二十分钟,不得不赶早一点。   叶书八点就出门了。   到了市区还有点时间,他就在附近的候车亭坐着看了一会儿书,到差不多早上十分钟的时候,才进了青春小站。   到前台说了一声,没一会儿就出来个大概只比叶书大了几岁的女经理,面目秀气身材苗条,穿一身经理制服看上去很是顺眼。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重,开口就夸赞了一句叶书的准时,然后开始面试。   首先问的是叶书为什么选择了青春小站作为应聘的对象。   叶书表示他打工首先选择的就是像青春小站这种管理正规,有活力,又适合锻炼能力的大型正规连锁快餐店。而在所有符合要求的同类店铺中,他又对青春小站的观感最好,因为设计风格,食物口味和整体的氛围都比较合他的喜好。   女经理顿时有些惊奇,又问他觉得如果在青春小站工作,他觉得他最需要注意哪些点,要他举例三项他觉得最重要的内容。   叶书想了想,回答道:“微笑,耐心和体谅。”   微笑让人心情愉悦,耐心让人少犯错误,体谅让人降低冲突。   女经理便笑了:“但你现在没有在微笑哦。”   叶书便对她露出笑容,说道:“面对客人是要微笑,表现善意。但是面对上司还是态度认真谨慎比较重要,对吧?”   女经理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没错。”然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叶书也一一思考过之后,认真地答复了。   女经理完成了面试,觉得叶书的回答也着实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于是开口问他:“之前做过专门的面试培训?还是研究过服务业的面试流程?”   叶书说道:“研究过流程。不过答案是我自己想的。”   女经理点了点头,说道:“态度认真是好的。”然后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本来我们这里的流程是要让你回去等通知的。总要比较一下所以应聘者的表现然后才决定录取哪些。不过考虑到今天约好的两个人都迟到了……你周五下午就过来吧。下午三点开始到晚上十点,实习期是三天,只有七块钱一小时的工资,过了实习期就提到九块,没问题吧?”停顿了一下,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叶书的提醒,问道:“对了,你穿几号的衣服和裤子?”   叶书回答了,女经理点了点头,就让他回去了。   面试比预想中还要轻松一些,大约是这样的快餐连锁店本来流动性高,招人时的要求就放得比较宽松的关系。   面试成功以后叶书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拐了一圈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农贸市场,拿着口袋里不多的票子买了一些低廉的菜蔬,比如豆子,土豆,番薯……等等。   他本来就没什么钱,买了这些东西就连吃午餐的钱也没了。不过好在现在放暑假,吃饭可以在家对付过去。而且既然开始打工,领到工资的时候就会好多了。   而且青春小站是周薪制,这样子只要开始打工一周多就能领到钱了,所以叶书也不在乎口袋的钱被花光,准备大着胆子先把那食谱里的种植食材给整起来。   就算再小的生意,也是需要本钱投入的。   他在市场里逛了一圈,很快那点钱就花没了。经过水产摊子的时候还想着食谱中还有养殖功能呢,可惜水产都卖得贵,最后只摸了一把田螺。   有个田螺也可以了,路要一步步走,事要一件件做。   提这一袋子东西回去家里是不太合适的,叶书路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就把东西放进了食谱之中,该种的种了,该养的养了。   养田螺时果然也有讲究,也分了繁衍性养殖和食用性养殖,叶书照旧按照之前的方式给分配好了,才关上书回了家。   回家之后就是拿着书一边读一边看店。叶书的书不多,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零花买新书,所以就拿了基本旧杂志反复地读,客人来时招呼一下。   中途叶母晒好衣服,就把他打发出去取货,叶书就蹬着辆三轮车吭哧吭哧地出发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天。   中途叶书种的菜养的螺也都熟了几茬。有了材料,叶书就忍不住趁着夜深一个人的时候折腾起了食谱的主要功能。   可惜食谱上的菜谱千奇百怪,数不胜数,叶书却一个都不能用,因为根本不知道上面的那些材料都是些什么东西,就连名字也都没见一个听说过的。   不过倒是被他发现了一个“自由尝试”的选项。   进入自由尝试之后,他至少可以通过设定食材的种类和烹饪流程来烹饪菜肴。这也让叶书发现了食谱了一个功能,就是食谱对于不管是食材还是菜肴都具有保鲜的功能,即使一直留在里面不取出来似乎也不会过期或者变质。   这对于叶书来说真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不用担忧钱花光了会饿肚子的事了。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这个食谱就像是自备了一位擅长各种菜式,老练而从不出差错的厨师一样。他只要给出指令,食谱就会快速且完美地完成菜肴的制作,绝对不打折扣。   这对于叶书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能够依靠这个功能干些什么——每天中午的时候骑着三轮往城东新开发区那边的工业区跑一趟,蒸一锅米饭,配上两份菜,往个一次性饭盒里面一装就是一份物廉价美的盒饭,来钱不能更快。   可惜稻种不好弄,他现在连买米的钱都没有,这种念想只有缓缓再说了。   这样随着时间过去,很快就到了周五。估摸着叶安最后一门还刚刚考到一半呢,叶书就要提前出门了。   叶母这时候总算也不打击他积极性了,出门前特意交代了一句:“别骑车了,坐公交去。晚上回来迟,骑车不安全。”   叶书应了,对叶母笑笑,就背了书包出门。   到了店里还不到三点,这时值班的经理却不是上次那一位。叶书报了名字,对方就发了一套制服给他,蓝T恤白长裤,还有一顶带着青春小站标志的帽子。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来了,叶书才知道这一批培训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统共五个人,二男三女。   小姑娘都挺青春,另一个男的倒不如叶书俊秀,但是个子高,看上去也挺装门面的。   几个人都被带着熟悉了一下店里的设施,然后三个女孩子里面就有两个被带到前台去了,叶书和另外一男一女被留在了后厨,学着烤个肉处理个食材或者炸个薯条什么的,还试着做了两个汉堡。不过等到五点多的时候客人多起来,也没人有时间可以花费时间来培训他们了,就直接变成了片刻不停地给后厨的前辈打下手。   这样一路拖到九点多,人终于少了下来。叶书在家里干惯了活计的,倒觉得这些事还算轻省,算不了什么,另外的男生倒是坐下歇了一会儿,不过看样子也没觉得很累。   倒是几个女生都被累得够呛,时不时就躲到后面抬只脚转一转脚腕,显然是站得僵了酸了。   老资格的前辈脾气也挺好,还安慰新人说道:“一开始是会有点累,习惯了就会好了。”   经理中途也转过来了一趟,见几人的模样,看了看表,说道:“半个小时休息,女生优先。阿凯你也休息下,李菲菲你带着新来的帅哥先顶顶,可以吧?”   阿凯就是后厨做汉堡的帅哥,李菲菲则是前台收银的妹子。后厨只要备足了成品的餐点,人员暂离一下是没什么关系的,前台却是一定要有人守着的。   两人都应了,阿凯就带了三个妹子撤了,临走了还摸走了几个汉堡当晚餐。叶书被拖到了前台充数,被李菲菲拉着教他怎么收银,倒是惹来另个男生的挤眉弄眼——前台这前辈妹子长得着实挺漂亮。   叶书也冲他笑了笑。   这年头,服务业的都讲究一张脸,经理点他收银其实也就是看中他这形象上得了台面。   ☆、第7章   叶书在青春小站工作了几天,慢慢也开始熟悉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和工作的流程。   第一天上班回去之后经理还摸了本册子让他带回去,叶书回去读了之后,回来再上手就快了许多。   那天晚上回到家,叶家父母都已经睡了。不过叶书推门进去的时候,叶父差不多马上就醒了过来,出来问了两句打工的情况,又交代了一声早点睡,才重新进了屋。   或许因为叶书学得快,实习期过后他排到的班也没有减少。有时候家里需要用人的时候叶书却不在,叶母难免唠叨两句,叶书只好在没排到班的时候尽量帮家里多做点活。   叶安却仍像个大孩子似的,除了吃喝玩乐万事不管的。   周四晚上第一次发到工资,大约也有将近五百块钱。这是叶书这辈子第一次自己赚到钱,他想了想,全部都领了出来,其中两百收了起来,准备之后拿来做本钱,买大米和其它一些种子。   剩下的近三百块钱,被他放进了包里,带着进了百货商场。   叶书在百货商场里给叶母挑了一条玫红的丝质装饰围巾,又给叶父买了一瓶价格中等的白酒,最后考虑了半天,给叶安挑了支钢笔。   他知道这礼物叶安肯定不喜欢……不过爸妈会比较欣慰倒是真的。   等第二天早上把礼物往早餐桌上一堆,叶安果然兴致很一般。不过好歹是哥哥送的,因此他耸了耸肩,还是收了起来,表示以后一定好好用。   叶父收了白酒倒是很高兴,叶母也很是感慨,试了试围巾,免不了又埋怨叶书乱花钱,被叶父骂了扫兴。虽然如此,她向叶书要了发票看了一眼后,还是交代他以后别买这些东西了,赚了钱就自己存起来。   叶书都应了。   叶书也没说自己工资是多少,叶母试探了两句,问他钱是不是都花光了,叶书就笑着回复说:“第一周的工资,意义不一样,我才用来买礼物的。反正我打工的地方发的是周薪,一周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再存钱也来得及。”   绝口不提有没有自个儿留下钱。   叶母只以为他实心地把钱都花在了礼物上,感情复杂之余也就不唠叨了,只说道:“你现在年纪也大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可不要大手大脚惯了。”   叶书点点头。   口袋里有钱了就舒心很多。虽然数目实在不算多,不过叶书也不贪心,总归是个起步。   没有排上班的空闲时间他又去了一趟农贸市场,除了一些种子,还买了大米,另外还批发了一百个多格子的一次性快餐盒。   把这些东西装进食谱里面带回家里,然后躲房间里打开食谱偷偷蒸了米饭再把饭和菜装了盒,叶书就找了个借口骑着家里的三轮车出了门。   这样一路骑到了城东的工业区,正好赶上工厂下班。叶书左右观望了下,就靠着那一长条临时店铺的尾巴摆了个摊子,上书盒饭一荤一素五块一份。   这价格可是低廉得很,虽然荤菜不过是低廉的田螺,但是禁不住它味道香,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试买。叶书准备的数目也不多,不过就五十份,卖完就跑。   他也没想着靠这个赚大钱,就想趁着这机会多攒点旅费,之后要做什么也多一点余地。   这样叶书就过起了日常去打工,不打工的时候就偷着去卖盒饭的日子,一个月的时间竟然也给他攒下了不少钱——至少,跑一趟C市的旅费是有的。   不过叶书却也没有马上急着这么干。   在打工的同时,叶书也没有死攒着钱不肯去用。相反,他开始时不时地逛一逛农贸市场,收集一些蔬果或者水产的种,养在了食谱之中。   等食材收集到了一定的程度,食谱又跳出了一条提示,却是提醒叶书“已经收集到足以构成雪见菜的基因链条,是否合成?”   叶书愣了愣,然后选择了确定。   然后他的食谱之中就出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蔬菜。这也是叶书见到的第一个出现在食谱菜单自带条目之中的原料。   原来收集到许多食材就可以提取其基因片段创造食谱上的那些食材吗?叶书惊讶之余,不禁欣喜若狂。   就是不知道食谱上的那些菜肴做出来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而在此同时,借着食谱的功用赚钱的同时,叶书也没有停止探索食谱更多的功用。他发现食谱的特性很适合他用来尝试和制作各种新奇的菜肴。   总体来说,食谱的烹饪和酿造功能涵盖的范围很广,除了可以制作各种形式的菜肴,还可以用来制造汤饮,酿造酒类和酱料等等。   叶书目前在研究的就是酱料的熬制和酿造。   酱料这种烹饪用材,种类繁多,做法多样,中文里叫酱,英文叫沙司,叫法不同,种类和口味也完全不同。   中餐里,酱油,蚝油,辣椒油等等,都算是酱的一种。而于西餐来说,则是番茄酱,蛋黄酱,蒜汁等等……   叶书在青春小站兼职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基本习惯了中途休息的时候给自己做一个汉堡或者一个三明治。这个时候往员工休息室的墙上张望,就免不了瞅见上面的员工等级表格名单和新菜悬赏令。   员工等级表格名单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薪资和资历等级的表格,以小白板的形式排列在墙上,叶书目前就在最底层的铜牌行列,经理们自然是在金牌等级。   而新菜悬赏令这玩意儿就有的好说了。青春小站是每个季度都会推出新菜,原本早些年还是以汉堡,三明治和披萨等西式餐点为主,后来为了适应国内的情形开始走东西结合路线,也开始推出盖饭,串串香等常见吃食。   像是A市这家店铺这中,就常年悬挂着这样一张大幅的新菜悬赏令,鼓励员工尝试制作新品种的菜肴,如果做法能被总店采用推广,那么不但能直升一级,还能拿到一大笔奖金。   叶书之前看到这幅悬赏令的时候就打过主意了,还特意询问过这个甄选的流程,不过好像问不到太详细的内容。据说这个制度从国外总部流传到国内来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名存实亡的制度。既没有什么员工真的往这悬赏令上打主意,那久而久之这东西也成了虚设。   每个季度的新菜仍旧还在推出,不过这跟各个店铺的员工就没有什么关系了,都是总店那边专门研制出来的。   那时店里五位经理之一的Jeff还笑问他说:“你岁数不大野心挺大的嘛?会做菜嘛?”   怎么不会做?手艺一流一点也不夸张。   当然叶书也不会这样直接得意洋洋地自夸,只在心里嘚瑟了一下。   不过就这情况叶书就知道了,不管做了什么菜要一路送到总部去让对方评判都不太实际。然后他就把主意改而打到了酱汁上面。   青春小站目前主要使用的沙司种类不少,有蛋黄酱,塔塔酱,辣酱等等。当然番茄酱是常用调味品,不需多说。另外还有一些其它本国的酱料,主要是制作盖饭等中式菜肴使用。   叶书根本就没有往中式酱料上考虑,因为比起每天都大量更换品种的中餐菜式,对于青春小站来说真正永恒不变的只有汉堡和三明治而已。而中式酱料的做法一直以来就十分复杂,要是这能研制出来,叶书觉得自己也不用在这边混了,直接去卖调味料多好。   他想的是改良目前的汉堡用沙司。当然,这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但是他可是有秘密法宝的。   他的那本食谱。   接下来的日子,叶书就开始研究各种西式酱料的做法,把西式酱料一般会使用到的材料一点一点收集到了食谱之中,为之后的沙司配置做准备。   其实西式沙司的主体材料还是比较简单统一的,一般都是蛋,奶,柠檬汁,牛油以及其他相关的制品作为基底,然后加入一些蔬果进行调配而已。   叶书配置酱料的过程,就是按照各种酱料的调制方法,一次一次地调整配比,尝试新材料,然后涂在汉堡中试吃而已。   这个过程进行得很不顺利。   调配出来的沙司基本是味道清爽的少,古怪难吃的多。这样在叶书的预料之中——毕竟,这制造一种新沙司要是如此容易,那么哪里还轮得到他来动手?   因为过程不顺利,叶书就暂时停了手,决定思考一下自己的研究方向,而不再盲目浪费材料了。   结果刚关上食谱,房门就被啪啪啪啪地敲响了。   敲门敲得这样粗鲁的只可能是叶安,再不会有别人,叶书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就见叶安一脸不高兴,站在门口,问道:“哥你下午又要去打工!?”   叶书应了一声“嗯”,然后问道:“怎么,你有事?”   ☆、第8章   叶安仰头,看了自家哥哥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话:“没事不能来找你?”   叶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说道:“为什么一副找人吵架的口气?”   叶安反驳道:“你才是吧。一副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的样子。打工就这么忙?回来又不是在干活就是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哥你就直说好了,这么别扭你是女生吗?”   叶书心情顿时很复杂。   他说道:“你没有得罪我,别想太多。”   而且就算告诉你哪儿得罪我了也没什么用,估计现在的你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去抢哥哥的男人……说起来小时候这孩子也没见这么不讲究啊。   ……后来到底他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   叶安却不吃他这一套,突然说道:“我也要去打工!”   叶书愣了一愣,然后笑了。   叶安立刻从他这个笑容里面看出了隐含的深意——那笑容明显在说:凭你?可恶,看不起人!他咬牙切齿叫道:“哥你什么意思?”   叶书看他恼了,赶紧把笑容收起来,说道:“没有十六周岁我们那不收的。”   而且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到了店里也只会添乱。   叶安明显还是觉得叶书的表情表达的是后面那句没说出口的潜台词。   叶安很生气,但是他拿他哥没办法。   发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所以他转身就向叶母告状去了,大喊一声:“妈!哥看不起我!”   叶书顿时心头咯噔一声。   叶母远远地听见这一句,心里顿时也膈应了一下,问道:“你哥说什么了?”   叶安却没自觉,还在叽叽喳喳地跟着叶母告状道:“我说我也想去打工,哥翻我白眼!他肯定是觉得我没用帮不上忙!”   叶母顿时松了一口气,难得也翻了叶安一个白眼,说道:“打什么工?你去添乱还差不多,帮我洗个菜都能把叶子洗秃了,你还是别给你哥找麻烦了。”   然后想了想,又对叶书远远说道:“阿书你还有时间吗?帮妈去卖两斤鸡蛋回来。”   叶书逃过一劫,庆幸不已,立刻忙不迭地开口应了。   买了鸡蛋回来之后,离上班其实还有点时间,但是他实在不想和叶安打官司,所以就先溜掉了。   其实真的说起来,叶书和叶安小时候的感情其实很好,否则像叶书这样凡事都有规划的人,也不会为了叶安能继续读书就主动辍学去打工。   哪怕他骄纵点,哪怕他老给叶书找麻烦,哪怕……叶安其实不是他的亲弟弟,叶书在心里也是同他很亲的。   但是叶安最后的做法真是把叶书给恶心透了。叶书最后会和季微白走到那种地步,严格说来并不是叶安的错,而是各种矛盾和冲突积累的结果。   叶书不能原谅的是最后踩下临门一脚的人是叶安。   ……谁都可以,怎么能是叶安?   沙司总是调不出来,叶书最后研究了一番之后,决定换一个方向。   结果换了方向之后,尝试了几次竟然就真的让叶书尝试成功了。他试了一下新调制出来的这种沙司,发现它意外地爽口好吃:酸酸甜甜,还十分清爽。   介于淡黄和橘黄之间的色泽,也显得十分漂亮。   叶书最后把它起名为秋味酱。   带着自制的沙司,叶书去了店里。他把用了新沙司的汉堡给店长尝了一个,然后表示自己想要参与下个季度的新菜品选拔。   这倒是个出乎意外的请求。   但是新品悬赏令本来就是总公司为了激励员工积极性和创造性而特意策划出来的活动,虽然在本店一直是名存实亡的状态,但是有店员想要参与,店长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总归也是向总部刷点存在感的途径,对店长来说却是有利无害的。   带着新沙司到总部走了一趟回来之后,叶书卡里就多了二十万,名义上是奖金,其实就是新沙司的专利费。除此之外,在店里的职位也升了一级,薪水也涨了一截。   这些他依旧没有跟叶家父母说。   这样过了几天,叶书正在收银台站班的时候,刚完成一位客人的点单,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口说道:“两份夏季特餐。”   叶书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点餐的正是叶安。   叶安对他扮了个鬼脸,然后便重新板起了脸。   叶书愣了一愣,才发应过来,对他笑了笑,然后去拿了餐点。   等叶安离开之后,叶书还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走向的方向正坐在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   ……了不得啊。这是交女朋友了?   事实上,叶安坐下之后,也和女孩子在讨论他。   女孩子往这边望了一眼,开口问道:“那就是你哥哥?你们长得不像啊。”   叶安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哪里不像?”   女孩子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你哥长得好看……天哪,我觉得他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都好看好多。”   叶安哼了一声:“就算你再夸他他也不会看上你的。”   女孩子问道:“叶安你真扫兴。我当你嫂子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叶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然后说道,“吃东西行不行?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女生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吃醋了?”   叶安立刻否认:“……哪有?”   女孩子却斜着眼,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他半天,说道:“你是小孩子吗?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不许跟别人好?”   却不料叶安听到这句,脸色一时竟然变得很难看。女孩子抬头瞬间,顿时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   叶安喝了一口饮料,才说道:“没有!就是觉得你好烦。”   女孩子牙根顿时有些痒痒的。   ……算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今天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等到叶书下班出来,结果正好看见叶安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顿时愣了一愣。   这是已经十点多了,叶书视线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傍晚和叶安一起来的女生,顿时皱紧了眉头,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十点多不回家,爸妈岂不是要急死了?   叶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我们唱完卡拉OK都九点多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就跟爸妈说等一会儿跟哥你一起回去。”   叶书这才放下心来。   等上了公交,两人肩并肩同坐一排,却没怎么说话。叶安侧眼看去,就见到叶书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好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哥。”   叶书犹豫了一秒钟是要回答他还是装睡,最后还是张开眼睛,回复了一声“嗯?”   叶安的语气十分认真,而且郑重问道:“我是不是很烦?”   叶书顿时愣了一下。   叶安继续说道:“成绩不好,又笨又懒,还老是爱告状。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叶安最近反省了自己很多的错误,比如说读书不认真,成绩一塌糊涂。在家里又懒散,从来不帮忙做事。另外,还喜欢对叶母打小报告,害叶书总是无辜被骂……越是反省,就越觉得自己实在讨人厌得很。   要是他有这么个弟弟,他一定也会讨厌死对方了。   叶书没想到叶安会说这样的话,顿时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   其实平心而论,小时候的叶安各种缺点是够多的。如果往细了数,惹人糟心的时候能数上好几天,还不带重样的。   可是真说叶书多讨厌叶安,其实也没有。   叶安再闹腾,也是他弟弟。那些大大小小的问题,只要是出现在自家弟弟身上,却也没那么难忍。   叶书无法面对叶安,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他没想到自己态度的改变会令叶安如此不安,甚至让这熊孩子开始自我反思起来。   叶书叹了一口气。   叶安继续说道:“哥,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我想过了,我也初三了,该努力一把了。我以后也会帮家里做家务,也不会老跟妈告状了。”   “你别觉得我烦好吗?”   叶书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摸了摸叶安的脑袋。   叶安却只当他是答应了,伸手抱住叶书的胳膊,把整个人的重量都给转移到了长兄的肩膀上。   像个小姑娘似的。叶书想着。   然后他想起了梦中梦到的那个在佛前虔诚磕首的少女。   ……弟弟……和妹妹。   一瞬间叶书的心情复杂无比。   如果他去见了顾深,现在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如果梦中的一切是真的话……叶安其实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知道这件事,叶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9章   暑假结束之后叶书开始重归学校,也因此调整了打工时间,从一周七天调整成了周末两天。   原本他升上高二之后,学业只会越发紧张,是不适合分心的。不过因为是已经学过的东西,何况叶书当初学得用心,是真正“学会了”而非仅仅只是暂时“记住了”而已,所以反而觉得学业不是很繁忙,只需要温故一下就可以。   但作业他却还是照常写。因为这两年学校免除了晚自修的关系,所以他偶尔也会在晚上店里缺人的时候临时排两个班,这时他就把作业带到店里趁休息的时候写,或者坐车的时候用书包垫着练习册写。   也只有作业量实在太多或者时间真的来不及的时候,他才会在下班以后把功课带回家去做。   这样看来他其实是兼顾了学业和打工,不由得让店里年长过他的兼职大学生们也有些敬畏。   而另一件令叶书觉得意外的事情是,叶安突然上进起来了,比前世还早了个把月的时间。   也不是说他就突然头悬梁锥刺股,奋发向上了,但是好歹算是有了个认真读书的样子。这对叶安来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因为以往的时候要他把休息时间花在读书上,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但是现今却能连着坐半个小时也不分神了,虽然超过半个小时就忍不住去拿瓶饮料倒杯水什么的,但是拿完了竟然还能蹲回到书桌前面——显然是真的下了决心。   虽然想要帮忙家里做事的时候还是会被叶父叶母呵斥走,嫌弃他做事笨手笨脚只会帮倒忙,但是当父母的对于儿子肯上进还是很欣慰的,最近塞他零用钱又大方了许多。   倒是叶书,自从开始打工以来就没有再向家里要钱了,他也要不出口。叶父也不坚持,只告诉他要是不够用了就跟家里说。   就这样到了九月底,叶书几乎是一天天数着日历过日子的。   开学之后,季微白也发现叶书吃饭时候的口味完全变了,由素食主义者变成了正常的杂食动物,而且花钱大手大脚了很多,至少跟以前不能相比。   叶书其实一直在找机会和季微白拉开距离,但是若是没有缘由地直接拉开距离显然有些惹人疑窦,所以他并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和季微白死不往来。   升入二年级之后,他们还在同一班级,但是座位的距离却变远了。叶书就觉得这是个拉开距离的好机会。   中学时期……其实不管什么阶段的学生时期,学生的社交距离都是约等于座位距离和寝室距离的,对于季微白和叶书也不例外。   只是季微白是大少爷,平时不爱理会人,所以虽然有人愿意奉承他,但是他态度冷漠了几次,便没有人再来继续自讨没趣了。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有没有那种忍辱负重把自尊放在地上给别人踩的心机。   叶书其实一直很奇怪季微白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学霸么?   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友情啊。   一开学之后,叶书就抓紧了机会,和坐在旁边的新同学熟识了起来。他其实很少这样自来熟,因为少年时期的叶书其实是多少有点自卑感的……甚至于到多年之后也其实没有真的改变过,只是在生活的压迫下懂得了言不由衷,懂得了去逼迫自己对着别人笑。   自卑的人通常都是有着些许隐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自傲的。就是因为这点自傲,才会感觉到难堪,因而才无法忍受。   多年的艰辛和坎坷,其实叶书的自尊已经被压得很低很低,可是,毕竟没有彻底消失。   他跟旁边的同学说着话,是不同于往常的健谈。叶书毕竟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年,见多识广,又懂人情世故,所以他要是想要讨好谁,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很难坚持着不被讨好的。   很快就和对方都混熟了。   午餐的时候,就是四五个人一起成群结队去吃。   季微白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孤家寡人,看见叶书已经加入了集体活动时,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那眼神实在是复杂得让人难以探明态度。   这位季大少爷在整个学校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学校里关于他的流言多不胜数,不管如何夸张的都有。从他入学后没一个月学校就有了他家很有钱的传言,结果据后来季微白自己说起,到高三毕业的时候,连他同班的学生都没搞清楚他家里到底有多有钱。   除了“家里有钱”这样的传闻之外,季微白另外的传闻还有成绩好,眼高于顶,没有绅士风度(对主动来找他搭讪的女生没有好脸色)这样的传闻。   这样的季大少爷,难得这天叶书这边有人随意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就很是自然地拿着钱包跟了上来。   叶书只对他笑了笑,就回头和人继续说话,装作一副没有注意对方的模样,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季微白。这一次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这一天,虽然是一群人坐着一起吃饭,但是叶书自始至终也没有和季微白说上几句话。他一直十分兴致盎然地和邻座的男生说着军械和近代战争史。这个话题,季微白几乎从来没有听叶书提起过,所以看他和人聊得热火朝天,竟然对叶书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他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叶书。   这样说来,两人其实也真的算不上朋友,只是平常一起吃饭的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而已。   不过,虽然叶书因为过于热烈地讨论而似乎“不小心忘了”季微白的存在,季微白也没有真的受到冷落。新分班,大部分人还没能体会得到季微白的大少爷脾气,还会好奇地探头出来打听季微白的家庭情况什么的。   而真是非常难得的,季微白这天没有直接面带不屑地不理会,而是婉转地回复了几句。   虽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叶书倒是知道季微白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甚至知道他为什么最后会被送到A市来读书。   季微白中二时期的时候,家世好,长得好,人也聪明,本来是很讨女生喜欢的。那时他还没有现在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体来说还是个普通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他也早熟得很,刚上中学就谈起了恋爱,还是女生倒追的。不过那时的季微白还是很纯情的,所以对女孩子也是真心很爱护,总之为对方花了不少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百依百顺。   结果他和女朋友你侬我侬,就惹得某个变态看不顺眼起来。那变态——叶书就算是在回忆里也是真的不想完整地读出那个名字——就用激将法和季微白打了个赌,说他如果去追季微白的女朋友,那么一定就能撬动季微白的墙角。   季微白当时和女朋友正是情浓的时候,自然是不肯相信的,结果被一刺激就应了赌。   在叶书看来,那个变态其实只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抢季微白的人,给季微白难堪而已……可惜当年的季微白还太嫩。到最后两个人较劲,每天你一束花我一束花,倒是令女孩子大出了风头,心也活了。   最后的结果却是不用多数,看季微白目前那半死不活的情形就知道了。   至于叶书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却是因为那女生在几年后私下来找过他……仿佛自从和季微白在一起开始,这样电视剧一般的狗血剧情就没有中断过。   在叶书看来,高中时期乃至后来的时候季微白都多少有点仇视女性,都有这段初恋失败的关系。可惜当那女孩子最后来找季微白忏悔想要挽回的时候,这家伙却还多少有些余情未了,两人还因此吵了一架。   那时季微白冷笑着冲着叶书喊“你又高尚得了那里去”的声音和表情,叶书觉得他就算这辈子也永远不会忘记。   那冷笑严重地戳伤了叶书的自尊,那也是叶书第一次知道,在季微白的心里他其实和那些为了钱或者虚荣来依附献媚他的小女生并没有什么区别。后来季微白知晓失言,哄了他好几日,叶书也就顺势下了坡,也做出了原谅他的样子。   但心中埋下的那根刺,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多少年后仍旧刺得他心口发疼。   终归是不对等的地位,造就了不对等的感情。   叶书在内心深处其实也知道季微白说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他这多年来他确实受了季微白很多恩惠。虽然那些恩惠对于季微白来说都微不足道,但是对于叶书来说却是救命稻草。   正因为如此,他对季微白才越发挺不起腰来。   季微白知道吗?叶书觉得,他大概是知道的。甚至,就连季微白心里也是觉得,他叶书是欠了他季微白的,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这样说出伤人的话,毫不在乎地戳他个鲜血淋漓。   所以,最后才能在季微白为他卖命多年,甚至被搅得身败名裂之后,明知道他的无辜,却能堂而皇之地用一张支票把他打发。   可是叶书又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这辈子再不受对方丝毫恩惠。   ☆、第10章   十月初开始,叶书就开始数着日子算叶家父母的忌日。   叶家父母是在开车去车站取货的时候在高速上遇上连环车祸过世的,十月十七日,这是个改变叶书一生命运的日子,叶书记得远比其他任何一个日期都记得更加清楚。   所以差不多十月刚到,他就开始详细计划了起来,还主动地开始清点库存,把几样贩卖量大的货品偷偷藏了好些,做了好几笔假账,自己垫了钱进去就当是货卖出去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订货时间提前好几天。   但是即使如此,中途也出现了好些意外,比如对方推脱了一下,为了省事还是延迟了两天和别的邮包一起发货,让叶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都准备好万一到货的时间和前世一样,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拖延一下把取货的时间拖延到第二天午后。   幸好最后货物还是提前一天到了。   然后接到电话的时候又出现了其它的问题,就是这天是周末,叶安说是要和同学出去玩,要叶父开车送他们去,然后开车接回来。   结果他说出口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哥哥整张脸都青了。   叶父叶母没什么意见,但是叶书的反应却比较激烈,十分拼命地想要说服叶父当天就去接货。他的理由是他今天没有去店里,正好去接货的时候可以帮叶父搬运东西,若是明天的话他要上学,就没有办法了。   叶母顿时很不开心,说道:“你弟弟最近读书很认真,顺一下他的意会怎么样?货我们自己会搬,不用你多事。”   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叶书还能说什么?   可是他却心存了不安。   做了万千的准备,事到临头却仍旧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这让他怀疑,如果明天他想找个借口拖延叶家父母迟一天去拿货,恐怕也会有各种阻碍。   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徒劳无功。   想到这一点,叶书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叶父叶母送了叶安和他的同学前脚走了,叶书就从外面叫了车一路直奔车站——说不动父母,他来个先斩后奏总行吧。   大不了等父母回来的时候再被骂一顿好了,在这之前,把事办了才是正经。   等忙活了半天把货给搬了回来,父母早就已经把叶安送到了地头回返到了店里。叶母看到他没守着店的时候,就已经皱了眉头,等到看到长子竟然已经雇了车把货搬了回来,顿时火气更是熊熊燃起。   下货的时候因为有外人在,她还知道憋住了气没有爆发,等到或全部下完了,司机也走了之后,叶母关上门,走到叶书面前就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生生地把叶书给扇懵了。   叶母厉声道:“现在我们说不动你了对吧!?能赚钱了翅膀长硬了对吧!?不过是送你弟弟和同学出去玩一趟,你就坐不住了?非要和弟弟顶着来!?”   叶书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母。   他想过自己回家会挨骂,会被教训,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叶母会这样扇他一巴掌。   这一刻,叶书突然就有些确定了,他不会是叶母的亲生儿子。   长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幽深而冰冷,就仿佛看着陌生人一样毫无感情。这是叶书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家人,一瞬间却是把叶母给惊吓到了。   然后惊吓之后,就是更加猛烈的怒气。   叶母“啪”地一声,又给了叶书一巴掌,叫道:“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还不能教训你了!?”   那种眼神仿佛进一步地肯定了她的恐惧,肯定了叶书对叶安存在的恶意。   叶书的心冷得如同浸入了冰窟。   他就算挨了两个巴掌,那冰冷的眼神也丝毫没有变化,只是那样静静地对着叶母。叶母的斥责,污蔑和猜忌对他仿佛没有了任何意义。   叶母抬起手,就想打第三下,然而却对了叶书那沉静却又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无畏的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手就僵了一下。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可是又仿佛在威胁着:“再打一次,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然后她就被刚进屋的叶父给猛然拉到了一旁。   叶父斥责道:“你在干什么!?”   叶母却无法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抿紧了嘴。   然后就见叶书一言不发,捂着带着些微红肿的脸,转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那样地转身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叶母顿时又被他的态度惹火,怒气冲冲地对叶父喊道:“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这态度!?”   叶书关上门之后,背靠着门滑了下来,坐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掉几滴眼泪,可惜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委屈。眼泪终究是掉不下来,于是只有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叶父去接叶安的时候,叶安就发现自家父亲神态不对。   他一再追问之下,才知道家里叶母和叶书又吵了一架,但是吵架的原因,却是问不出来了。   半晌,叶安才开口问道:“……哥哥,是不是讨厌我?”   叶父愣了一愣,才用力否认道:“你别听你妈胡说!她是更年期,疑心病太重,老是胡思乱想的。你哥多好的人……小安,你以后可要待你哥好点,他也不容易。”   叶安听了,愣了一愣,用力点了点头。   结果晚上叶书也没有出来吃饭。叶安去敲他的门,叶书也没有理会,只是坐在书桌前面自管自地看着书——叶母有句话说得对:他能自己赚钱了,所以骨头也硬了。   所以现在他可以自己买杂志来看,而无视叶母是不是觉得他浪费。他可以顶着叶母不受她的气,也不在乎一顿饭不吃。   也可以不受季微白的恩惠,不用因为觉得拿了人家的手短,而从此受季家和那些跟季微白有关的人近十年的羞辱。   有钱真好对不对?有钱就有了尊严。   第二天早上叶书早早就出了门去了学校,既没有等叶安,也没有跟叶父叶母打招呼。   叶母抓不住叶书,却是对着叶父骂了大儿子半天。叶父倒是跟叶书很像,听得不高兴也不理她,只任由她念叨,自己却是一声不响。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叶书也依旧没有出自己的房门,叶安想去叫哥哥,却被叶母吼了一声不许去。   不过叶安才不怕他妈呢。他自小被叶母溺爱惯了,根本就不怕她发火,撒娇了几声不管用,就自管自去叫叶书了。   叶书还是不说话。叶安在门口好话说了半篓子,里面才传来叶书一句略带冷漠的回答,说:“……我在外面吃过了。”   叶安再说话,叶书却是不肯回答了。   叶书从小到大都十分乖巧听话,叶安几乎就没见过几次他发火的时候,因此这一次叶书的发作,却是令整个叶家都十分惊愕。   结果这日吃完饭,叶父照常看完了新闻联播又继续看地方新闻。这一看就看到了他们家通往车站的那条公路上出了连环车祸的消息,惊吓之后,倒是一阵后怕。   他立刻呼喊了叶母来看。   叶母看了也是愣了愣。   这样说起来,如果不是叶书之前死拧着要周日就去把货取来,他们要是按照原定的今天去拿东西,指不定就会撞上了这场连环车祸。   叶母掰着指头算了下时间,顿时脸都白了。   叶父立刻就给大儿子说好话,道:“这孩子平时性子静,心思灵敏,指不定就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才死活要昨天去把货取了,结果你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他。”   叶母还硬是嘴硬着,说道:“难不成他还能预知不成?”   但虽然这样说,第二天叶书起床的时候,还是发现叶母已经早早等在厨房之中,见他起来洗漱,便开口说道:“我还说不得你了对吧?”   叶书只低头不语。   叶母顿了一下,才说道:“来喝碗粥再去上学吧。”   这话的语气听上去就很是软和了。   叶书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叶母目光柔软地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说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么漂亮秀气的一个娃娃,转眼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叶书见她表情真的非常伤感,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叶母说道:“阿书,你别怪妈。妈心里……也还是疼你的。就是我们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店,爸妈负担你们两兄弟真的……有点辛苦。”   她捂住脸,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半晌,才擦了擦眼泪,说道:“妈也是这年龄了,有时候压力大,做事就免不了糊涂。妈有时候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别放在心上。”   叶书喝着粥,听了这句,沉默了半晌,心想他还能怎么回答呢?   于是他只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我不会的。”   可是真的说不放在心上就能不放在心上吗?就连叶书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第11章   当日到了学校,叶书仍旧有点精神不济。看到季微白的脸,就感觉更加糟糕了。   下午班会课,班主任出现之后先讲了一下国庆放假的通知。这两年年年在喊减负,所以国庆假期这回是实打实地放假七天,倒是引得学生们兴奋之极,击掌欢呼。   叶书一开始还只是自己管自己在看闲书,听到这一茬,倒是心头一动,突然有了想法。   接下来就是班会课。   学校的班会课说白了就是活动课,每次的内容都不同,大部分时候看班主任的兴致来决定。今天看上去班主任的兴致还不错,所以开了一堂有关于未来规划的讨论课。   十六七岁的学生,虽说已经到了即将高考的边缘,不过真要说已经对未来有了什么明确规划的也很少见。   至少现在在教室里面的学生虽然都对这个主题讨论得热火朝天,但多数却更像是某种很随意的想象,而不是有着明确目标性和确实准备着去实行的“规划”。   叶书是知道自己以后“会”干什么工作的,但是却没想到自己以后要干什么。他上辈子在父母出事之前的愿望……好像是当科学家。   这职业规划其实挺惹人发笑的,有点像是小学时老师问“同学们你们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啊”时大部分小学生会有的“我要当科学家”的回答。   但是叶书当时是认真的。   他高中时就比较倾向于选修生物方面的课程,最中意的应该是生物信息学或者生物科学。当时他特别想研究的就是那种通常只在科幻小说和各种漫画里出现的高新生物技术——如果那也还能称为“技术”的话。就这点来说,叶书其实还挺有疯狂科学家的潜质的。   再长大一些这样的梦想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大概是越靠近现实越发现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其实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就算他读书读得再好也一样。   到后面换了行业,这些天真的念头更是连冒也不会冒一下了。   现在想起来,这样天真的念头其实也很有些意思。   所以当老师点名叶书起来讲讲他的人生规划的时候,他就随口说了这么一个理想。老师愣了一愣,然后笑着评价了一句“很有野心”,就让他坐下了。   这样到了下课后,叶书收拾了东西,却不是很想回家,想了想,就乘着车,跑到了离学校和家都比较遥远的一家种子公司。   他是带着一捆钱进门的,也不挑剔,就着人家店铺里面有而他收藏里没有的种子全部都挑了一份。除了实在昂贵的品种,价格在中上以下的都没有放过。   店员看他的模样,一开始还觉得是哪家的熊孩子跑来胡闹想糟蹋东西呢,结果叶书好说歹说,又拿了钱出来证明他有能力付账,店员姐姐才勉为其难地帮他一一取出包好。   就算是这样,还是三番两次确认他不是拿了父母的钱随便出来糟践,末了又郑重其事交代:如果拆了包是绝对不给退的。   叶书都一一应了,才十分不容易地把种子抱走了。   等离开了种子店之后,叶书找了个公园,就蹲在一个角落里面把种子全部收掉了,然后一类一类地分类种植了。   这样等到晚上回家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做完作业后,不少项目就都熟了第一茬。然后食谱突然跳出来了许多的提示。   这些提示全部都是提示构成某种原材料的基因链已经收集完全,询问是否合成相应食材的。这样的提示足足有十几条。   叶书惊愕之下,全部选择了是。   合成的新种类食材大多是植物,而且是植物种子。叶书也如同对待其它普通种子一样,把它们种植了起来。   这些植物的生长周期明显比叶书之前收集回来的蔬菜果实要漫长了不少。叶书看了看剩余时间,就打了个哈欠,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发现食谱上竟然有几条食谱名称亮了起来。   几乎不用仔细观察,叶书就意识到那应该是菜谱所需的食材被收集完全的提示,他翻开一看发现果然没有错。   因为要去上课,叶书也没有时间马上研究这些菜肴,只能先关上了书去梳洗,然后吃饭和出门。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有学生在讨论十一假期的事情,说着要去哪里玩要去哪里玩。邻座的男生开口问叶书有什么计划没有,叶书就回道:“想去C市玩玩。”   这个回答倒是让对方愣了一愣。   C市离A市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坐车至少要六个小时。不过C市是个有许多名胜古迹和游乐设施共存的大城市,倒是令周围的学生也有些怦然心动。   说着说着,几个人便开始讨论起要不要到时候一起去C市玩,后来又变成了要是去了C市要怎么玩,最后就变成了征集十一一起去C市玩的旅游团。   看他们谈论得兴奋,叶书好心提醒了一句:“如果要去的话,最好提前计算好人数买好票。国庆出游的人很多,小心到时候买不到票。”   于是因为他一时多嘴,几位同学顿时觉得他真是十分可靠,决定赋予他组织和管理旅行团的重任。   叶书掩面。   不过同时与他一起负责旅行团的还有另一个人,却是班上的一个妹子。因为有女生也对国庆去C市玩这个主意产生了兴趣,所以就有女生被推出来当了女生代表。   这女生是他们班上的班干,文娱委员,面貌清秀,人缘很好,有点八面玲珑的意思。一群人商议过一番之后,最后推举出了包含叶书在内的两男一女的组织阵容,女生负责统计人数和收钱记账,两个男生负责具体买票,订旅馆,制定游览行程等具体职务。   具体其实是学霸叶书负责买票,订旅馆,制定游览行程等具体脑力工作,而另一位负责人体委则负责帮个手,做些买东西跑腿等体力活。   事情基本决定之后,叶书放学后就跟店里打了电话请了假,说了十一请假的事情。十一正是忙碌的时候,非常缺人,经理本来是不想放人的,不过因为叶书平时出勤率高,临时顶班的时候态度也一向爽快,所以经理也不能太不近人情,这假期最后还是给了。   这之后回到家的叶书,才终于有时间开始查看食谱里的新内容。   他尝试性地选择了一个“银线草冰绒杯”,开始选择了制作。   然后,整个烹饪界面就在他的面前活了过来,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制作起了这个银线草冰绒杯。   叶书看了半晌,发现这个银线草冰绒杯的制作过程远比他见过的大部分菜肴甜点都来得复杂许多,就连使用的厨具也有好几样是他没有见过的。虽然如此,但是其使用的过程和制作的步骤却每一步都在他面前展现得清清楚楚,等到整个甜点制作完毕,叶书也把步骤记了个七八分。   等到终于制作完成的时候,叶书才突然猛然醒悟过来,如果他能学会了这东西的制作方式,并获取了相应的厨具,是不是也能在现实之中制作这种甜点。   这样子他以后倒是可以用这种独有的点心来开一家高档次的餐馆或者茶厅。   当然,前提是这些做出来的餐点足够美味。   制作完毕银线草冰绒杯之后,叶书就把它取了出来。   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杯式点心,外型上看上去也非常漂亮可爱。总体上来说这个点心是雪白色的,主体看上去是如同椰丝一般的细细丝状,但摸上去却又冰冰凉凉的,仿佛像是雪糕。   透明的三角杯中装了一辈子的不明雪白点心,最上面的平面角落处却做出了一个草叶的装饰,上面还点缀着嫣红的两颗珠子,不知道是糖果还是什么做成的。   看上去美丽极了。   只是叶书却不知道这东西吃到嘴里口味到底如何,会不会其实味道很古怪,完全不合普通地球人的口味。又或者它会不会其实对于地球土着有着致命剧毒。   ——他已经默认这食谱是外星或者异世界产物了。   不过尽管如此,叶书围观了一杯子的甜点许久之后,还是拿了个勺子,挖了一口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嘴里。   ……超好吃。   冰绒的模样成丝状,入口的时候却带着沙口的感觉。那甜味正到好处,却是清爽而不腻口,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人一瞬间觉着好吃得都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叶书吃完了一杯子的冰绒,还有想要立刻再去做一杯的冲动。   要不要这么好吃?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不知道是不是冰绒杯带了点冰爽的味道,叶书吃完之后觉得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就连头脑都清醒了一些,思路格外清晰。   之后他开始做作业的时候,只觉得解题特别顺畅,几乎看完整道题目,脑子里就能列出好几种不同的解题思路。   等到终于做完题之后,他拿起手表,看了下时间,然后突然又取出了正在自学的一本生物专业书籍,开始一边读一边做起笔记来。这一做就是将近三个小时。   到最后脑子里浮现疲惫感,距离他吃掉冰绒杯正好四个小时。如果叶书不知道食谱的奇特,他可能只会以为是吃了冰之后醒了神。   但是知道之后,他就意识到这是因为食谱中自带的菜肴有非常神奇的作用。   比如这冰绒杯,在他初步估计下,应该有醒神,增幅思维活动能力的作用。至于更多的其它作用,叶书暂时就没法猜测了。   ☆、第12章   第二天放学之前,文委就收集齐了有意向一起在放假期间去C市玩的学生名单,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波折。比如说有人想去,但是家里不同意。有人一开始说要去,一回头却改了主意。   撇除掉这些意外,最后确认要去的一共有十二个人,其中七个男生,五个女生。叶书收了名单和钱,下午的时候和体委一起去车站买了车票,这事就算是下了定论。   但这事他直到要出发前两天才告诉叶父叶母,叶书本以为他们会生气,会不让他去,没想到父母这回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很通情达理地同意了。   这种待遇通常以往都是叶安专享的,倒是让叶书惊愕了一下。   做好了据理抗争或者说被臭骂一顿的准备,结果却没有遇上预期的阻拦和责难……叶书本来觉得自己会松一口气,现实却是反而产生了些许愧疚。   ……毕竟,他这一趟去C市,其实是要去找顾深的。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叶安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闹着表示想要和叶书一起去C市。叶父叶母是向来拒绝不了小儿子的,所以就和叶书商量能不能带着叶安一起去。   但是叶书这边的车票却是早早就买好了的,现在再去买票肯定就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确实是条件限制,叶母也没有办法,好说歹说安抚了叶安半天。   但叶安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他敏感地发觉他最后妥协的时候,叶书明显好像松了一口气。   哥哥不想他跟着——叶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回房就打了两个小时的动作格斗游戏泄愤,作业一个字都没写。   ——他最近还是比较勤奋认真的,每天回家第一件事都是做功课,饭后还会在叶书看书的时候主动摸过来问题目求教育。   可是即使这样,叶书的态度也没有变回到原来的样子。   叶安几乎想直接冲进叶书的房间,对着他吼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直接说出来,我马上就改成不成……但叶安没有底气。   不管怎么想,他平日做出的惹叶书生气的事情都是数都数不过来。借了叶书杂志看的当天下午就在上面浇了半听可乐;去库房找巧克力的时候撞翻了箱子最后草草把东西一塞结果害负责整理库房的叶书挨了一顿臭骂;初一时成绩不好,没混上奥赛夏令营,就死活也不肯让叶书去,害得那一年叶书错失了难得的机会……这样的事情,随便数数就能拖出来一大堆。   每次兄弟俩产生矛盾的时候,叶书都是退让的那一个。叶母素来擅长拉偏架,口头禅就是当哥哥的怎么能不让着弟弟,慢慢地就让叶安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担心叶书会不会真的很生气,但是他哥算是个比较内敛温和的人,从来也不耍任性,最多争辩两句,争辩不过就不会再继续。   其实私心里叶安觉得自家妈妈挺偏心也挺蛮横的,但是他们家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他也就觉得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最多在事后去对叶书卖个乖,哄哄哥哥让他别生气。   但是这样的做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用了呢?   好像就是在上个学期的某个时段,或许是因为叶书上了高中之后,便慢慢有了自己的打算,或许是因为他终于不想再对自己无限度地容忍和退让了?   叶安不知道。   一局打完,他叉掉了游戏界面。   他趴在书桌上,望着空荡荡的电脑桌面想叶书大概是真的厌烦他了吧。因为他什么也做不好,还天天只会惹麻烦,让叶书被拖累着遭殃。   庆幸于可以不必纠结于叶安和顾深有可能见到面这件事的叶书,自然想不到弟弟心中那属于少年人的百转千回。   三十号下午最后一堂课上完,叶书回家吃过了晚饭,洗了个澡,就提着之前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包出了门。   车票是晚上九点半的软卧,到了C市差不多是早上三四点,到时候一群人就在车上睡到天亮,再去酒店把行李寄放了,就可以直接开始玩了。   出于私心,叶书制定的第一日计划是去C市十分有名的一座古代园林,叫做乐水园的大型古建筑群。   因为这个乐水园的东面有一座很有名的道观,叫做三水观。叶书在梦里看到过顾深拿着绣有三水观名字的装平安符的绣囊挂在他的病床前,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新旧掺杂的几十上百个。   顾深说过她每次路过道观寺庙教堂的时候都会进去求一求,而且必然会捐钱。她还说过她每次长假期都会出门到处旅游,而旅游之前都会拜一拜神佛,哪怕不信宗教,却也要求个心安,就只希望满天神佛看在她诚心上,能高抬一下手,不让命运随意捉弄她和她的哥哥。   他们生来就是在一起的,但是却从来也没能相见过一次。如若是前世有过什么过错,却也求老天爷看她已经得到了惩罚,饶恕些许。   但是到最后的时候,她却只换来了怨愤和不甘。   这其实不是漫天神佛的错处,也不是顾深的错处。他们已经做出了指引,而顾深也已经做出了她能够做到的所有努力。   若说有错,有错的大概只是叶书。是他太过没用,连自己的性命都没能看顾好。   叶书其实不明白顾深为什么能找他找这么多年,荒废了许多的青春,也没能好好享受人生。大概有时候知道真相和不知道真相会有很大的区别吧……就像叶书对她的感情,或许是因为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因此就没有那么深。   哪怕就是经历过叶安挖墙脚的事件之后,叶书还是觉得,在这时候的叶安和顾深之间,他会选择的八成是叶安。至少在叶安再一次做出同样伤人的行为之前,他不会改变这样的选择。   但是他还是来见顾深了。也许只是想见一见她,又或者其实是想对她说一句“别再找我了。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又或许只是想要知道,与他一同出生的女孩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躺在车上的时候,叶书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夜深才睡着。醒来的时候他觉得做了一个梦,记不太清楚,只觉得应该和顾深有关。   总觉得是个很温柔很暖的梦,所以醒来的时候反而觉得怅然若失。   结果到了C市,早晨起来之后一群人提着行李下了车找了家铺子吃过了早餐,叶书就看到一个出乎意外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他直接愣住。   文委还十分得意,说道:“季微白家就在C市,而且他家肯定有车,所以他说一起来玩的时候我就答应了。怎么样?惊喜吧?”   ——惊喜没有,惊吓倒是一大把。   叶书心情有些复杂。   季微白其实也满敏感的,看叶书的表情,开口说道:“你怎么连出来玩精神都这么差?”   叶书只有回答道:“车上睡不习惯,而且后半夜热死了。”   算是解释了他的表情问题。   季微白听了,问道:“那上午还要去玩吗?要不先去我家洗个澡,再睡一会儿?”   叶书愣了一愣。   季宅?算了,还是敬谢不敏吧。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再踏入那栋房子一步。   于是他回答道:“不用,虽然没怎么睡好,但也不是真的就没有睡。待会儿找个地方洗把脸就精神了。”   结果到最后在酒店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之后,果然所有人都精神了许多。   一行人就去了乐水园。   乐水园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充斥着水景的园子。他们到的时候还比较早,几个女生表示想去看九曲亭,剩下的人也都同意了,就会有叶书表示想要分头行动,先去三水观拜拜。   这种脱离群众的选择自然受到了大家的强烈选择,可惜叶书十分坚持,众人无奈之下,只有暂时分头行动,由得他去。   季微白主动表示和叶书一起走。   两个人一路走到三水观外,季微白很奇怪叶书为什么第一时间想来一个道观。   叶书却笑了笑,说自己想为家人求几个平安符。   季微白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迷信,因为叶书以往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对于宗教的好感和兴趣,所以他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倒是让季微白十分惊讶。   而叶书并没有随口敷衍,因为接下来他还真的很认真地一个殿一个殿地参观和参拜了过去,几乎在每个殿中的神像前都停留了很长的时间,几乎让人以为他想要在这个道观之中混上一整天的时间。   这样过了小半天,叶书还没有参拜完一半的神像。季微白倒是一个都不拜,只陪着他看他消磨时间。   然后逛了大半座道观之后,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叫道:“前面的同学请等等!”   叶书瞬间便回过了头,望向了向他匆匆跑来,穿着红黑西装格子裙的少女。   季微白顿时也愣住了。   他甚至比叶书还更早一步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顾深!?”   ☆、第13章   叶书来的时候其实只想碰个运气,并没有指望真的能够一次就遇见顾深。   在他预料之外的是,季微白竟然认识顾深,虽然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也没有太熟的样子,不过好歹季微白叫出了顾深的名字。   那少女走近了,明眸皓齿,秀鼻绛唇,肤色白皙,身姿纤瘦,看上去就像个精致漂亮的东方风格的洋娃娃。   那是说出的话可一点都不洋娃娃,反而老成得很。   季微白叫出了她的名字,她便停下了脚步,细细打量了季微白一番,然后笑着说道:“我在后面看着有点眼熟,结果果然是季微白你……放假第一天你竟然会来这边玩,好稀奇。”   其实季微白和顾深根本没有这么熟悉,作为平时都不曾说过几句话的老同学,如果再晚上两年见面顾深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是谁,所以她突然这样态度亲热倒是让季微白猛然愣了一愣。   季微白解释了一下:“我是陪同学来的。我现在在A市上学,同学都想放假的时候过来C市玩一趟,我就来当向导了。”   这倒是让顾深也意外了一下。   ……这位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融入群众,这么好差遣了?   之前在他们的学校,季微白的事情也是闹得纷纷扬扬的。那之后这家伙的态度一直都很阴沉,还有些喜怒不定,高中甚至就直接去了外省上学。这样的季微白,顾深根本想象不到,他在新高中似乎混得还挺有人缘?   不过,对于顾深来说,她对这种事也并不在意。   顾深端正了一下站姿,神态略带紧张地扫了叶书一眼,觉得季微白好像完全没有给他们作介绍的打算,顿时做了个深呼吸,决定主动出击。   她转头望向叶书,问道:“你是季微白在A市的同学?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吗?”   叶书到这时为止一直在盯着顾深瞧,听她这样发问,就回答道:“不是,还有其他人,不过现在不在这里。”   顾深又说道:“我是顾深,是季微白初中同学。”   叶书就回答道:“我叫叶书。”   顾深点了点头,转头又问季微白:“你现在在哪里的学校上学?这回来玩你们会在这边呆多久?”   季微白还没回答,顾深却又马上说道:“算了不要站在这边说了,老同学。难得遇见我中午请你们一起吃饭吧,连你现在的同学一起请。”   季微白已经发现这次见面顾深的态度热情得不正常,但是女孩子这么热情地主动要求请客,他要是拒绝就太过着像了。   何况顾深不是别人,季微白想要拒绝也得多思考三分钟才行。   所以他想了想,说道:“怎么好让你请,还是我请吧,正好我也该请同学来吃一顿。倒是麻烦顾深你当个陪客了。”   顾深也不坚持,便笑着应了。   等到定了桌子,再在餐馆前面打过电话让人过来集合之后,三三两两的同学到了包厢,看见顾深都很惊讶。   男生多数都在向季微白和叶书打听这个女生是谁,而女生则多数已经开始向她搭讪了。知道顾深是季微白的初中老同学之后,大家纷纷表示不可思议——季微白在初中时竟然也能交上女性朋友。   再问顾深是不是季微白的女朋友的时候,女孩就很自然地矢口否认了。   其实就周遭人的感叹之中顾深也听出了季微白的这些“新同学”对季微白的观感好像很奇怪。不过她是个聪明人,这种不明情况的状态下自然不会随便试图去纠正别人的想法。   她在意的是别的东西。   大家很快就发现比起谈论季微白以往的事情或者自己的事情,突然出现的漂亮女生似乎对季微白新学校的事情更加有兴趣,每次女生们说起自己学校的事情时,顾深的表情就特别认真,还会很配合地表示惊讶和大笑。   渐渐地话题就慢慢转向了学校和季微白在学校的事情。   正确来说,转向了季微白在学校的奇怪名声和叶书的事情。   ……这女生分明就是在打听叶书的事情。这短短一段时间,她已经打听出了叶书的学校,班级,家庭背景和家庭关系。   一群人口上没把门,叶书自己竟然也没什么反应,任几个女生把他的情况出卖了一干二净。   季微白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要把话题扯开。   他心里不免腹诽,顾深这次出现是怎么回事?她原本在学校也不是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名声啊。   到最后这顿饭大家似乎都吃得蛮开心的,就只有季微白心有余虑。   顾深告别之后,还有女生十分愉快地说道:“季微白,你女朋友好漂亮啊。”   季微白却微微皱了皱眉,而后没什么表情地回答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骗人吧。她对你的情况很关心啊,难道她单恋你?”   面对女孩子试探似的询问,季微白只是略带冷淡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这是哪只眼睛看见顾深很关心他了?她关心的明明是另一个人。说来也奇怪,顾深这明明才是第一次见到叶书,难道还真能对他一见钟情不成?   这种热情和关心,也未免太过不符合她的平日作风了。   然后季微白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叶书的侧脸,不得不承认叶学霸确实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脑子也不错……可是谈恋爱?别闹了,和他谈恋爱的女生得多自虐啊?心里有什么想法从来不会说出来,只会让人猜、猜、猜,猜错了就翻脸……你还要到很久之后才能发现原来他早就已经跟你翻了脸。   不过尽管如此,下午一起玩的时候,季微白还是趁着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状似随意地问叶书:“你觉得顾深怎么样?”   “……”叶书摸不清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半天,只回答了一句:“感觉性格挺好的?”   却听季微白说道:“……是挺好的。不过以前我可没见她这么随和过。”然后就跟叶书说起了顾深的事情,“顾家在C市权势比我们家还要大一些,顾深上面只有一个哥哥,目前已经大学毕业,是正正经经的下一代当家人。按现在的标准来说,如果还有人可以称为出身名门,她应该就算是了。我初中的时候她在学校里就很有名了,算是校花级人物,不过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叶书才意识到原来他妹妹这么厉害,顿时忍不住露出了微微笑。   季微白顿时瞪了眼看着他:“你以为她看上你了?”   叶书瞬间愣住。   “顾深的心思深着呢。”季微白不明就里,当着叶书的面说他妹妹的坏话,“我初中时候漂亮女生可多了,不是我说,我也是交过女朋友的,光说漂亮也算是校花级的,可跟顾深也没法比。不是说不如她漂亮,而是手段没法跟她相比。我们学校那时候几乎就没有人不说顾深好话的,所以就算有人对她有意见,冲着她平日里的作派也没几个敢跟她叫板的。这么厉害的女生,你觉得她会随随便便对人一见钟情,猛力地献殷勤?”   叶书怒瞪他。   整了半天这家伙就是想要跟他背后数落顾深如何心机深沉无利不起早对吧。   季微白看他忍不住微微皱起的眉头和颇有些不善的眼神,顿时也有点恼火,说道:“你不相信就算了!以后有你难受的时候!”   叶书说道:“什么话都是你在说,你哪只眼看见我对人家女生有意思。倒是季微白,背后不说人是非——尤其人家还是个女生,你懂不懂?”   季微白冷笑道:“我两只眼都看见了。不喜欢她你老盯着她瞧干什么?”   叶书叹了口气,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就算我喜欢她吧……也跟你没有关系。”   季微白一时停住了动作。   叶书却是转身穿过人群,加快速度和其他人走到一块去了。   ——跟你没有关系……   季微白没想到叶书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这句话也确实没有说错,叶书喜欢谁关他季微白什么事情?   但是季微白总归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就是了。   这时候的季微白还比较单纯,没往歪门邪道的方向去想,所以心里觉得不高兴,却也只觉得是因为叶书说的话太伤人,根本就没把他当朋友。   季微白自觉是好心——这世上的女人,心思说不出地轻浮虚荣多变,顾深这种大小姐,以后肯定会找个有钱家世好的人结婚,怎么会看上叶书这种普通人家的男生?就算她现在看叶书有一点不同,那也八成只是一时冲动,到时候若是分手叶书岂不是更加伤心。   于是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季微白已经脑补到了顾深如果想要和叶书分手会有的态度和理由。   ……可恶!   当然,这时的季微白肯定不明白,叶书和顾深正在思考的,和他正在思考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顾深一出了酒店,就给自家的大哥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顾深也没有说任何废话,就开门见山道:“哥,查一个人!”   顾琤问道:“姓名,地址,身份!”   兄妹俩在这一点上面已经很有默契,几乎不用特别解释就知道彼此在说的是什么事情。   “他叫叶书,家里好像是开杂货铺的,下面有一个弟弟。”顾深如是说道,“他和季微白现在读一个学校。季微白知道吧,就是四季集团董事长的孙子,原来和我初中同校的那个。”然后她开口报了季微白现在所在的学校和班级。   顾琤认真地听了,把重要信息一条一条记了下来。   末了,顾深突然又说道:“哥!这个……查得仔细一点。我觉得他和之前的都有点不一样。我觉得……好像就是他了。”   顾琤愣了一愣,心头也稍微颤了一下,问道:“真的!?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依靠双胞胎的所谓“心电感应”来找寻顾臻。这事儿其实听起来很不科学,但是顾家也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然而或许是因为顾臻和顾深毕竟是异卵双胞胎,心电感应在他们身上并不适用,反正顾深期盼的所谓感应,在她身上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顾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我又觉得我非常熟悉这个人,好像每天都在见面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兄妹,大概就是在梦里了。”   顾琤听了,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的。”   ☆、第14章   顾琤调查顾深的怀疑对象已经差不多调查出了经验。顾家常年聘用着一家私家侦探所,就为了能够随时方便地进行一些私人调查。   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就连顾琤也差不多不相信还能找到顾臻了。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顾臻有可能根本就已经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与其等到挖掘到这样的真相,还不如就这样放弃,假装弟弟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他们见不到罢了。   可是顾深不愿意。大概是双胞胎彼此之间的感觉会更加特殊一些吧,总之顾深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寻找,她说如果她放弃的话,那么就有可能真的再也找不到哥哥了。   她总是害怕,想着她在家中锦衣玉食的时候顾臻在哪里?他会不会正在挨饿,受冻?会不会被人虐待,或者被那种人拐子的组织切断了腿,每日乞讨?   小时候顾深和表姐吵架,表姐就说是她太霸道了,所以才克了顾臻,独霸了本来应该属于两个人的一切。   那时的顾深年龄还小,但是表姐的话她却完全听懂了。她哭了一夜,第二天把银行卡和所有的钱塞进了自己的小钱包,就抱着最喜欢的娃娃离家出走了。   最后顾家父母找到她的时候,据说顾深正在一条商业街上一个人走,一路走,拉着路人一路问:“你有见到我哥哥吗?他和我差不多大,他叫顾臻。”   那日找到顾深,顾母都哭得快不成样子了。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再也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顾深是个倔强的孩子,所以哪怕受了骂,挨了打,也依旧不改变其愿望。而这样的愿望,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顾琤看她拜佛,看她背着书包游荡过每个假日,便觉得老天就算是看在顾深的一片诚心上,也应该让她找到顾臻。   一般来说,顾琤调查疑似顾臻的孩子,通常会从调查他的身份来历,出生证明开始。如果这一部调查都不符合,那么后面的程序自然也不必进行下去了。   而这一次,调查的经过却很顺利。顾琤很快就调查出了叶书的年龄和生日。   他和顾深同岁,生日只比顾深晚了小半个月。   就这个情况来说,叶书是顾臻的可能性就稍微比较大了。顾琤得知消息之后,一时却也慎重了起来。   顾深这天回家之后,就退掉了本来已经订好的机票,取消了这次假期旅游的计划。   两兄妹商量了一下,决定了之后的计划。   第二天,顾深就给叶书打了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叶书正和同学在一起吃早餐,结果手机响了好一会儿,等到所有带着手机的人都把自己的手机给查看了一遍,叶书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是他的手机在响,赶紧翻开背包拿了出来。   就连季微白也十分惊讶——他根本不知道叶书有手机这回事。   事实上,就连叶书自己也忘了。   暑假结束时,为了和店里联络方便起见叶书就买了一部手机,但是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叶父叶母。平常是没什么人打他的电话的,所以乍然响起之后,叶书也没意识到正在叫响的手机属于他。   看了一眼屏幕之后,叶书就接起了电话。   和叶书通话的好像是个少女,不过距离不够近季微白也听不见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就觉得叶书的语气不是很熟络,却十足地和气,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等他放下电话,其他人就听见他开口说了一句:“顾深说她待会儿过来一起玩。”   大家顿时意外了一下,然后有个用个男生动作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胸口,说道:“不错啊,什么时候偷着跟顾美女交换电话号码的?我们都没看见。”   叶书却只是笑笑。   其实叶书和顾深往来的目的应该都和其他人想象之中的有所不同,这件事,叶书自己知道,顾深心里也明白,其他人就不会有知晓的理由和途径了。   就连叶书,也不能轻易表明自己知晓顾深的真意这件事,至多只能让对方觉得他对对方有种亲切感而已。否则,叶书要怎么解释他是怎么知晓他有可能是顾臻这件事?告诉顾深因为他梦里见过两人最后验出的DNA报告?   所以这件事,只能等顾深自己来确定。   叶书最后便索性放任他们误会了。   在这点上,或许因为真的是因为两人是兄妹的关系,顾深和他的处理方式也差不多,都是任由叶书的同学起哄,只一开始否认了一句,算是表明态度,后面大家表示坚决不肯相信之后,她也就不解释了,只随他们去。   只有季微白觉得这一幕特别荒唐,简直就像第一天才认识叶书和顾深这两个人一样。   如果这样的剧情出现在三流偶像剧里面,季微白至多是撇撇嘴,觉得烂俗。可是它却出现在了季微白熟识的人身上。   相对季微白的沉默和不认可,其他学生就活跃和兴奋多了。虽然也有男生搭着叶书的肩,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抱怨自己就没有叶书的艳遇,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本着对自己人的义气,强烈希望叶书能把顾深拿下。   毕竟顾深长得漂亮,性格也不错,看上去就是妥妥的白富美。要是叶书能把她拿下,那么以后在学校就长面子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谁见了不羡慕啊?   对于大家这样的厚望和好意,叶书却觉得压力山大,额头流下一滴汗。   然而无论如何,同学的热情是无法拒绝的。所以叶书和顾深就要面对时不时被人凑合在一起的情况,季微白完全被挤到了一边去,被人拉着不让他来当电灯泡。   比如顾深进门的时候,大家就会让出叶书身边的位置还拖着季微白跟他聊电动漫画就是不让他靠近;一起去游览名胜古迹的时候,两人必然会被队伍拉开好长的距离;以及后来在游乐园游玩的时候,更有个大男生二话不说拉着季微白要两人一起去坐摩天轮,把季微白给弄得脸色发青。   最后就变成了兄妹两一同上了摩天轮。   这一日天空晴朗,摩天轮上几乎能看到整个游乐园甚至近处的城市风景。顾深坐在那里,注意力却丝毫没有往窗外的风景上放上丝毫,而是静静地看着叶书。   叶书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正在酝酿情绪和组织语言。   于是他也就静静地等着。   这样沉默了一小会儿,顾深突然说道:“我……会不会太过自来熟?”   叶书愣了一愣,才回答道:“不会。”   顾深点了点头,说道:“大概是因为看见叶书你就觉得很亲切吧。我总觉得要是我二哥在的话,大概就是和你差不多的样子。”   叶书从善如流地问道:“你二哥不在了吗?”   顾深说道:“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卖了,后来就失去了消息……我和我二哥是双胞胎哦,两个人出生时间就差二十分钟左右。”   叶书说道:“对不起。”   顾深闭了一会儿眼,然后才睁开了,直直地望向叶书,说道,“不要道歉。我觉得他一定还活在什么地方……我总有一天会把他找回来的……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她直直地望着叶书,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然后露出了一个有点难过,却十分甜美的笑容。就是那种眉头还微微皱着,眼睛却弯弯如月牙的表情。   这就好像顾深对叶书的某种宣言,或者表态。   这一瞬间,叶书几乎就想要对她说出真相。   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无论如何他们两人也已经见面了。凭着顾家的能力要证实叶书是不是顾臻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种事情如果不经过顾家自己证实,他自己跑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是说完这两句,顾深和叶书反而没有再纠结之前的事情,各自说起了自家的哥哥弟弟。   虽然顾琤和叶安是完全没有共同性的人,但或许两人都仅仅只是想通过这样的聊天知道对方的生活,所以竟然还聊得很开心很合契。   其实顾深和叶书在很多方面都有点相像,比如说都是性格倔强要强的人,性子上都是外硬内软,外冷内热,长情而自尊。   顾深说顾琤:“很讨厌吧?当哥哥的这么优秀,可要让我这样当妹妹的怎么活?”可是她的脸上却是满满的骄傲自豪的笑容。   其实顾深也是十分优秀的,叶书想。   他其实很羡慕顾深,这样被家人宠溺,可以明目张胆的傲娇耍任性的机会……叶书几乎从来没有过。   叶书也说自己的弟弟,说叶安每次做错了事就会变得特别乖巧,说他的调皮捣蛋,说他分明会害怕后果却又总是屡教不改……   说着说着,叶书的笑容却渐渐沉了下去。   有时候他想,如果时光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会有多好?   不知道不幸会到来,不用体会到被背叛的疼痛,不会因为太在乎一个人而受伤,痛苦,愤恨……   他的表情凝滞半晌,再抬头,看见的却是顾深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叶书愣住。   顾深急忙伸手胡乱抹了几把眼泪,说道:“对不起,就是突然想起我哥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然后她抹干了眼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叶书:   “叶书你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吗?”   叶书愣住。   半晌,他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第15章   他过得幸福吗?   当顾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叶书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他认真思索着,发现自己根本抓不住所谓幸福的定义,但是却也没办法很违心地说自己其实是幸福的。   他过去的十六年过得比较平凡普通,甚至有些压抑。生活中没有太大的痛苦,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愉快的。   这种不愉快呈现在对于感情需求的缺失上。曾经他很在乎很在乎叶安,因为比起叶父叶母,叶安才是唯一一个毫无条件仰慕他这个兄长的人。   有时他们也会吵架,也会冷战,但是那样的矛盾并不会让叶书觉得痛苦,因为他知道到最后他们还是会和好,叶安甚至会涎着脸跑来卖萌打滚求原谅。   不像面对叶母。   他曾经一度觉得,如果他表现得不够乖,他真的会被妈妈扔掉,从此不再理会。那种恐惧始终萦绕着他的少年时代。   他能感应到叶母不喜欢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却很明白那结果。   恐惧令他晚上睡着时都觉得害怕,觉得不安,觉得空虚,觉得无法安枕。小一些的时候,小孩子本能地总会去亲近他们觉得可以依靠的人,可是叶书的亲近和依赖却不能叶母有所动摇,反而让叶书明白了……有时候无论你如何努力,如何想要言语和眼泪来说服一个人……若是她拒绝被说服,那就毫无作用。   等更加年长一些,他便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态度,或者说不得不习惯。   他不得不学着懂事,学着乖巧,学着成熟。   顾深问“你觉得幸福吗”,叶书没有办法回答。   十□□岁上,一开始和季微白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幸福的,那是叶书记忆中最为快乐的日子,虽然依旧有生活的重压,但是却有一个人真心地爱着他,牵着他的手,担忧他的伤病心痛他的艰难。或许,就连早一两年的时候,父母刚过世的时候,叶安哭着不肯让他辍学,以及后来突然开始为了他奋发向上的日子……也是幸福的。   那时他干一份正职,还兼一份酒吧的打工,每天累得像条狗。但是突然变得贴心懂事的叶安,让他在心疼之余,还带了满满自心底浮起的暖意。   但是那真的是幸福吗?   叶书已经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一个碎裂了的花瓶,一盘腐臭的点心,曾经叶书觉得多温馨,后来就有多恶心。   等到下了摩天轮,顾深对叶书开口问道:“我以后要是去A市的话,能去你学校找你玩吗?”   叶书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说道:“好啊,等你来的时候我也给你当向导。”   而后被男生拖着坐了一会摩天轮的季微白也一脸便秘色地走了出来,一看到这两人站在一旁聊得如此愉快,感觉就更糟心了。   同行的男生看他一脸铁青,不由得有点担心,说道:“季帅哥,你不会吧?难道你还晕摩天轮?还是晕高?”   叶书这才扫了季微白一眼。   季微白却转过了头避开了叶书的视线。   叶书突然意识到,季微白可能根本不是晕摩天轮也不是晕高。   ……他这是看见他和顾深站在一起不舒服了?可是这怎么可能?上辈子这个时候,季微白虽然也因为叶家父母出事的事情而帮叶书奔走过一段时间,但是他们的关系还是很纯洁的。   叶书心里咯噔了一声,然后决定要找个机会和季微白进一步疏远。   白莎莎也好王雨薇也好祁则晟也好叶安也好……请容许他再也不想插入到这群人的恩怨情仇之中。   季微白对白莎莎的维护,王雨薇的鄙视与狠辣,祁则晟对季微白的执着和疯狂,乃至于叶安最后的那一句“哥,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叶书都再也不想看见,或者听见。   等叶书回了A市,顾深回到家中,就发现自己家里竟然是全员到齐,就连之前出差去了的母亲和一直驻扎在D市的父亲也回来了。   顾深顿时吃惊了一下。   顾琤看见她出现,便开口说道:“有结果了。叶书是收养的,虽然叶家是按照亲生的报的户口,但是我雇佣的人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叶书出生的那年他妈根本没有怀孕,所以他很有大可能是被收养的……按照他被收养的时间来说,他是阿臻的可能性很大。”   顾深听了,一瞬间心情复杂到无法出声。   顾琤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最好还是做一下DNA测试才能最终确认。”   可是顾深已经一边哭一边在傻笑了。   顾占丰看到女儿这个样子,主动站起身,走过了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怎么又哭了?马上就要找到你二哥了,应该高兴才对啊。你们是双胞胎,一定会很有默契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   顾深只是一边哭一边摇头,摇到一半觉得不对,又变成了一边哭一边用力点头。   谢静羽看到这一幕,反而是微微笑了起来,柔声跟女儿说道:“DNA鉴定的事情我们会暗中安排,在那之前,深深,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约出来和我们见一面?妈妈也实在很想先和他见上一面。”   顾深停顿了一下,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他们现在已经回A市了。不过我跟他约好了,如果我去A市玩的话他就给我当向导。”   谢静羽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准备一下就去A市吧,阿琤你这次不去可以吧?剩下的,我和你爸还有深深一起去。”   顾琤其实也很想见叶书一面,但是要是一家人全走了,万一临时有什么事就没人可以处理了,所以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谢静羽又说道:“等到了A市,深深你就把他叫出来,我们请那孩子吃一顿饭,让爸妈看看他就好,其它暂时都不必多说。”   顾深迟疑地问道:“会不会太过明显了?”   突然把人叫出来一起吃饭,还是跟父母一起吃饭什么的?   确实有些明显……可谢静羽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明显就明显吧。如他真的是阿臻,那这件事拆穿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不是,也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顾深于是点了点头。   假期旅游回来之后,叶书又过回了原来的日子。   假期结束没多久,学校就安排了一次全员体检,据说是市内一家大型医疗体检器械公司赞助,一共选取了市内五所中学进行免费赞助,全部都是高升学率的重点中学。   体检其实是件麻烦又没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健康检查对于高中生还是比较重要的,尤其是他们已经慢慢接近高三,据说高考试场上因为体质太差或者承压能力不行而发挥失常的学生每年都难以计数。   叶书运气比较好,上午就做完了所有的体检项目。这样中午放学之后,他就可以先回家了。   可是中午刚出了校门,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顾深的。   顾深竟然已经在A市了,而且还是和父母一起来的。   顾家……父母。   叶书的心几乎在一瞬间就绷紧了。他之前已经知道顾臻是在出生不久之后就被人所拐卖,可是如何被拐卖之类的全是完全不清楚。   总之……不是顾家父母主动想要遗弃的。而找了这么多年,至少顾臻的父母应该是还很爱很想念这个孩子的。   顾深说父母想请他来一起吃一顿饭,这邀请其实挺古怪的,但是叶书知道对方的目的,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回复,最后却还是变成了干涩的一声“好”。   其实什么理由根本不重要,重点是顾家父母想见他一面,而他……也想与对方面对面地说上几句话,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寒暄。   叶书答应了之后,顾深就让他在校门口等着,然后过了一会儿,一辆艾尔齐纳就在叶书的前方停了下来。   叶书愣了一下,顾深却已经打开了车门,伸出手用力摇晃了一下,招呼他坐进去。   这场景免不了在学校门口引来瞩目。   叶书赶紧坐了进去。   他走近的时候,顾深就往里面移了移,还对他笑了笑。叶书心头免不了十分紧张,但还是动作沉稳地在顾深旁边坐好。   然后就见前方的副驾驶座上,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回过头来,看了叶书两眼,笑着说道:“叶书对吧,你好。”   她的表情似乎在试图尽量显得自然,可是声音里却带了两分不太明显的颤音,叶书对上她的目光时整个人也愣住了。   谢静羽和叶书的相貌和气质,乍然看见时都有一种莫名的协调感,这种相似比叶书和顾深站在一起时还更要明显,让人难以忽视。   那一瞬间,谢静羽也差一点就要泪如雨下。   她忍住了。   谢静羽对叶书十分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们来A市有点事办,听说深深在这边有个很聊得来的新朋友,就让她找你出来一起吃顿饭,你不会怪……阿姨太过唐突吧?”   叶书愣愣地回了一句:“不会。”   ……之后继续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了。   这个理由其实说不出地勉强,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但是这个时候,谁真的在乎彼此找的是什么样的理由呢?   谢静羽猛然松了一口气,对叶书笑了起来。   ☆、第16章   接下来双方便很有默契地放下了彼此的疑虑和激动,仿佛普通的亲戚一样说起话来。   等下了车,叶书发现他们吃饭的地方竟然是离学校和他家都并不算很远的一个特色餐馆,甚至进门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位熟识的阿姨,惊愕地看着叶书跟明显是一家三口的顾家人在一起。   叶书跟她打了声招呼,就紧跟在顾深身后进了门。   这一顿饭吃得气氛还算融洽,谢静羽忍不住就态度过于热情地给叶书夹了好几次菜,直到顾占丰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而给顾深夹起了菜。   顾深对自己的妈妈笑了笑,就开始想尽办法逗叶书说话。叶书已经习惯了她一直以来的态度,也从善如流地跟顾深一问一答,偶尔讲个笑话反过来娱乐她一下。   在不知道的人看来,绝对不会认为这桌子上坐的不是一家人。   等到叶书告别之后,谢静羽回到车中,捂脸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是阿臻。”   顾占丰说道:“这个好孩子。若真是阿臻就好了。”   谢静羽情绪略带激动地喊了一句:“不是!”然后她自己也怔了一怔,才放轻了声音,抚了抚额,开口解释道,“我说他就是阿臻!我是当妈的我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你知道吗……我的手现在还在抖。”   顾占丰伸手拉了一下自己妻子的手,然后仿佛试着安抚一样,用双只手把它轻轻地按住,让它不再颤抖。   顾占丰说道:“别难过……既然都见到面了,以后就都会好的。”   谢静羽说道:“我是……高兴。”   可是却擦不干眼泪。   顾占丰心里也有点酸涩,却仍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跟深深似的?”   无辜中枪的顾深在后座默默地白了自己的老爸一眼,就又回过头去,继续看向车窗外头叶书离去的方向,想要多看一眼他的背影。   却正好看见叶书也回头,似乎看了这边一眼,才转身离开。   顾深觉得对方在看自己——虽然隔着车窗,但是叶书绝对是在看自己。   她好想喊一声“哥哥”,喊一声“阿臻”。   虽然叶书什么也没有说,但是顾深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好像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但是心里应该也是知道的。   他们很亲密,他们和别人不一样。   就好像他回头的瞬间,一定是发觉了顾深在看他,而顾深也知道,他那一个回头,一定是为了看一眼自己。哪怕他们的距离远远无法让视线彼此接触,但是那一瞬间顾深确实和对方对视了。   哥哥。   几天后,顾占丰拿到了亲子鉴定的报告。   “所以,根据报告的结果,叶书确实应该就是顾臻,除非你们还有第四个孩子。”   谢静羽发出一声尖叫,疯子一样地抱住顾占丰的脖子,完全失去了平常工作时的沉稳与冷静,用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兴奋和喜悦。   顾深也很激动,站在原地绕了好几个圈,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伸手从背包里面拿出了手机,开始噼噼啪啪地往里面打字。   信息写好了,还没发出去,就被顾占丰拿走了手机。   他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一条让叶书开机了给顾深回电话的短信。   顾占丰叹了一口气,问女儿:“通了电话你打算跟他说什么?直接跟他实话实说吗?”   顾深愣了一下,才有些不解地问自家老爸:“不能直接说吗?”   顾占丰说道:“现在先不要。”   “为什么?”   顾占丰说道:“你把情况跟阿臻说了,然后要他怎么办?他现在有养父母,看起来对养父母的感情还蛮深的,你可以直接跟他说:他不是叶书,他是顾臻,是你的双胞胎哥哥,然后让他离开他的养父母,就那么干脆地跟我们走吗?”   顾深顿时怔住。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顾深和叶书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很长,但是她也绝不会认为叶书是这样的人,也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孪生哥哥是这样的人。   顾深的喜悦顿时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浇熄了,半天无法反应过来。   难道……即使找到了顾臻,他也不能马上回到他们身边吗?   顾占丰看到女儿呆愣着带着难受的脸庞,却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安慰道:“别急。接下来的事情爸爸会处理,你就安心地回去上学,顺便去整理一下给阿臻的礼物——你不是给哥哥攒了很多东西吗?你回去把东西收拾好,爸爸负责把阿臻带回去,好吗?”   顾深看了一会儿顾占丰,轻轻应了一声“嗯”。   而后,顾占丰又联系了一下私家侦探。这次,对方开始有针对性地调查起了叶家一家的情况和叶书的成长经历。   过后对方带回了录音。   “叶书?那孩子挺乖巧的吧,不过叶婶子有点偏心倒是真的,可能年纪大了都偏爱小的?”   “叶书是捡来的这件事知道的人是不多,不过那孩子是叶哥从乡下抱养来的,绝对不可能是拐骗的——叶哥不是这样的人。”   ……   如是调查打探了一圈,顾占丰把情况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听说叶母偏心小儿子,谢静羽就想起叶书那温温和和的样子,总觉得自家孩子在别人家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便开始催促顾占丰早日解决问题。   随后顾占丰和谢静羽就上了叶家的门。   这一天叶父出门刚好出门送货,只有叶母一个在家,看到这么有气势的一对陌生夫妻上门,还愣了一下,问道:“请问,你们要买什么东西吗?”   顾占丰开口说道:“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跟您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叶母看了看两人的模样,又扫了一眼停在门口一看就很昂贵的车辆,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就带着顾占丰和谢静羽到了一边的柜台边,坐了下来。   坐好之后,顾占丰开口说道:“冒昧上门打扰,我叫顾占丰,这是我夫人谢静羽。”   叶母看了两人,只觉得这夫妻两看上去就很钱的样子,顿时感到十分局促,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顾占丰和谢静羽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和我妻子这许多年来一直在找一个人——大概是十六年前吧,我们有了一对儿女,孪生子,是兄妹俩。但是因为医院的疏忽,那天新生儿监护室混进了几个人,抱走了七八个孩子。后来那群人贩子大部分都被抓住了,孩子们大多也都被找了回来……除了我的儿子。”   叶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   她看了看顾占丰,又看了看谢静羽,慢慢地从两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家长子的影子——叶书的容貌,根本就和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夫人有着至少七分的相似,和她的丈夫也有两分。   叶母说道:“我……我们不是……”半晌,她才缓过气来,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儿子的事情,帮不上忙很对不住。我还要忙……就不招待你们了。”   这是明显的逐客令。   顾占丰说道:“叶大嫂,我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我们已经可以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肯定叶书是我们的儿子。事实上,我们已经见过叶书了。你们是他的养父母,所以我希望能够尽量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们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且这许多年一直在试图找他……你也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应该能体谅当父母的心吧?”   叶母吼叫道:“我不知道!叶书是我的儿子,什么收养啊什么拐卖的我不知道!你们再胡言乱语,我就叫警察了!”   叶母的叫喊传到店外,倒是引来了不少的注意。隔壁邻居家中的年轻夫妇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面,画风明显与整个店铺都有些不符的夫妇俩。   两人立刻警戒了许多,问叶母说道:“婶子,需要帮忙吗?”   叶母迟疑了一下,顾占丰却站了起来,说道:“叶大嫂,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儿子失踪的案子至今还在警局立着案,我们每年都会去查询。如果你要报警,我顾家绝对奉陪。阿臻是我的儿子,这种事情只要一验亲子关系就知道……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遵守正规的收养程序进行收养,所以如果打官司你是稳输的。”   然后他就对谢静羽说道:“今天先回去吧,让叶大嫂稍微考虑一下。”   谢静羽看了叶母一眼,却拉住了顾占丰的袖子不肯走,而是回头对叶母说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也知道你更加偏爱亲生的……既然这样,请你把我的阿臻还给我,好吗?”   谢静羽的声音里面满是脆弱和恳求,可是叶母却无法回答她。   她一手按着胸口,满腔的怒气和不甘,却无法发泄出来,最后只能在心中怒吼:就算不是亲生的,那孩子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啊!   凭什么!?凭什么!?   ☆、第17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母浑浑噩噩地收了半天的银之后,叶书和叶安回来了。   叶安正在语气激烈地跟叶书说着什么,叶书就“嗯啊啊的”应着,兄弟这样一同进了屋,就见到叶母一脸凝重地盯着叶书看。   叶书看到叶母这个架势就往后退了两步。   叶母走上去就想打叶书一巴掌,结果被叶书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手腕。叶安惊呆了,叫道:“妈你这是干什么!?”   却听叶母恶狠狠地对叶书骂道:“白眼狼!”   叶书猛然心头一惊,叶安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对叶母叫道:“妈你无缘无故地发什么脾气啊!?”   叶母说道:“无缘无故!?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哥哥,他都干了什么!?”   叶书却不为所动,开口问道:“我做了什么?”   叶母说道:“你不是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吗!?还回来干什么?你跟他们走啊!跟他们走啊!你还回来干什么!?”   叶书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对吧?”   叶母不明白他这时候还在这么说的意思。   叶书却继续说道:“从小你就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小安稍微有一点不高兴您就觉得一定是我欺负了他。后来就变成了我嫉妒弟弟……”   如果说他之前对直觉和梦境还有所怀疑的话,叶母这时候的反应终于证实了叶书所有的想法。   叶安在旁边根本听得呆了,只觉得叶书和自己的妈妈正在说什么荒唐故事。   然后门外传来了刹车声,不久叶父就一脸如常的模样进了门,看见屋里母子三人的模样,顿时先是一脸茫然,然后看着叶书和叶母两人的动作皱起了眉头。   他说道:“这是干什么!?给人看热闹呢?”   叶母却冷笑道:“他都去认了自己亲生父母,还在乎我们怎么想吗!?”   叶父愣了一愣,看了叶书一眼,然后说道:“我先去关门!”   等把店门关上了,停止营业的纸牌子也挂上了,叶父才会过身来,问妻儿:“发生什么事了?”   叶母沉默半晌,才开口把今天下午遇到的事情给丈夫说了一遍。末了,她瞪着叶书说道:“你跟他们见了几次了!?”   叶书回答道:“就一次而已。和顾深倒是见了好多次了,我之前去C市玩的时候正好遇见她,她是我隔壁桌男生的初中同学,那几天一直在和我们一起玩的。”   “顾深?”叶父疑问地问了一声。听上去像是顾家的儿子或者女儿之类,但是叶母之前倒是没有提到这个名字。   叶书回答道:“是个女生,和我同年级的。我们之前聊得挺好。”   这样说来,应该就是那对夫妻口中的孪生子的另外一个了。   叶父点了点头,问他:“你有什么打算?想要回顾家吗?”   叶母没想到叶父会问出这样的话,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叫道:“你在说什么!?”   叶书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没想回去。不管怎么样,这里有爸、妈和小安。我跟顾家的人也不过是见了几面,一点也不熟。”   叶母倒是愣住了。   叶父却又问道:“你想好了吗?顾家看上去很有钱,而且那对夫妇也一直在找你,应该不会对你不好……跟以后在我们家是完全不一样的。爸妈能力有限,而且那边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   叶书说道:“人有亲疏之别。我想他们大概不是故意遗弃我……知道这点我就觉得比较开心了。也许他们确实是好心,但是,我还是觉得和爸妈比较亲。”   然后他伸出手,拥抱了一下叶父。   “那你之前跟你妈那样说话?”   叶书笑了笑,说道:“我故意气她的。”叶母一开始听得心情复杂,听到这句顿时又有些火起,却听叶书继续说道,“妈平时说话让人伤心,所以我才故意气她的。”   叶母怔愣了一下,却觉得整个人都泄了一口气,再也恼怒不起来了。   叶父点了点头,说道:“那回头他们再来的时候,你就跟他们说清楚吧。说到底这种事,最后还是你自己的想法最重要。”   叶书重重嗯了一声。   等晚上收拾完毕回了房间,叶母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口问叶父:“你说是这样说,万一人家真的要告我们怎么办?”   叶父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告呗。就算是法庭也要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吧。”   叶母又问道:“……万一阿书到时候又改变了主意……”   叶父回答:“那就让他跟他亲生父母回去。说到底阿书是个好孩子,跟着我们这些年过的日子实在也不怎么样,何况你的心偏得大概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也难为阿书这孩子能心平气和地都没积下什么怨气。”   叶母顿时横眉竖目,怒道:“他敢!?”   叶父说道:“行了,就你脾气大。他不敢,好了吧?”   叶母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叶父回答道:“不就这个意思吗?这事最后还是要看阿书自己的意思,他要想留谁也带不走,他要想走那谁也留不下。”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有什么念头。上次小安跑来跟我告状了,说你私下里跟他说家里的房子和钱以后都是他的,他哥年纪大,就该让着他,以后自己去打拼……你儿子都觉得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   叶母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出卖她,顿时恶向胆边生,说道:“这孩子!真是胳膊肘向外拐!”   叶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都觉得阿书是外人了,所以这是要拉着阿书在我们家当一辈子的外人吗?”   叶母张大了眼睛,这才有些心头颤抖,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叶父回答道:“不就是说出口的这个意思嘛?”   叶母说道:“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没有缺过他一口吃一口穿——”   叶父打断道:“人家也不会缺自家亲生儿子一口吃穿——而且人家能给的可不止是这一口吃穿!”   叶母神色激动,叫道:“叶才武!你这是觉得我虐待你儿子了!?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叶家父母屋里吵个不停,连兄弟俩这边都能听到了。   但叶安和叶书却都没有出门去窥探。   叶安坐在叶书的房间里,说道:“哥你真的不会回去吧。”   叶书情绪复杂地回答道:“不会。”   他倒是没想到,顾家会自己先上门找上叶父叶母。   叶安又问:“你真不是……亲生的啊?”   叶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叶安顿时有些忐忑,觉得自己的问话会不会太直接,伤到叶书的心。这样说来,这些年来,叶母的态度也早就有迹可循,只是叶安自己太过天真,把“因为他是小的才应该更受宠爱”这种理由当了真。   半晌,他还是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叶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说了怕你不信。”   叶安立刻回答道:“哥你说吧,我相信你。”   叶书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梦见过顾深好几次。”   这却是出乎了叶安预料之外的回答。   然后他想起了叶母说过的,关于叶书其实是龙凤胎中的儿子这件事。若是这样说的话,顾深应该就是叶书的孪生妹妹了。   双胞胎的关系多么亲密……听说还会有心电感应这种事情。   叶安突然伸手拉住了叶书的胳膊,再一次说道:“哥你真的不会回去吧?”   叶书只觉得叶安这天晚上显得特别粘人,但他还是再次肯定了一次:“我不会走的。”   他固然想要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说到底,只有叶家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杂货铺才是他认知中的家。   蓬堂陋室,亦是吾家;憨父老母,亦是吾亲。   叶安看了叶书半晌,开口恳求道:“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好吗?”   叶书愣了一愣,犹豫了一会儿,虽然想要拒绝,但是或许是这一夜大家的心里都有些动荡,或者是叶安的表情太过脆弱,叶书出口之后竟然就变成了一句“好”。   他想,我在做什么啊。   可是当叶安洗完澡,抱着他的手臂躺下来的时候,叶书看着他的侧脸,却又觉得,还是忘掉吧。就这一夜,先把那些属于十年后的事情都忘掉吧。   至少这一年的叶安还是无辜的。无论未来变成什么样子,叶安这一刻的亲密与依赖不可能作假。   灯光熄灭,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半晌,叶书听叶安突然开口叫道:“哥?”   叶书:“嗯?”   却听叶安语气十分认真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认你是我的亲哥。我以后会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赚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候我们家过得也不会比别人差。”   叶书又“嗯”了一声。   叶安又说:“我会对你好的。”   叶书:“嗯!”   所以……不要走。   第二天早上,叶书是在窒息中醒来的。   一醒来就发现叶安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直接紧箍在叶书的胸口上,简直是在往死里勒,让叶书好好体验了一把鬼压床的感觉。   叶书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自己身上剥下来,忍不住想叶安这睡相真是太精彩了,幸好他一向是一个人睡,否则能把同床的人直接给勒死。   然后叶书走到了窗前,把窗子开了一道缝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又是新的一天。   ☆、第18章   午饭之后,叶书给顾深发了短信。短信发出去没多久,顾深就回复了电话,然后叶书跟她说了想和顾家父母见面的事情。   顾深应了,之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道了,对吗?”   叶书应了一声。   顾深就追问:“你会回来吗!?”   叶书回答道:“对不起。”   顾深顿时就愣住,半晌,她突然对着电话喊着:“叶书!阿臻!哥哥!阿臻!”   她急促地叫喊着,生怕叶书已经挂断电话。   叶书说道:“嗯?”   顾深咽了一声唾沫,说道:“我一直一直在找你,爸爸妈妈也一直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   叶书再次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深问:“为什么?”   叶书紧皱着眉头,有些不忍地对她说道:“我不能放弃现在的家人。”   顾深急切地说道:“就算你回来了,你也可以回去看他们的。爸妈都很通情达理的。”   叶书垂下眼睑,对顾深说道:“这不一样的。顾深,对不起。”   顾深听了,只觉得失望之极。半晌,她才继续开口说道:“叫我阿深或者深深就好,家里人都是这么叫的。”   “深深。”   顾深尽量用显得比较开朗的声音说道:“我叫你阿臻好不好,就私下里面这么叫你。我从小就一直想以后怎么见了面怎么称呼,虽然叫哥哥也可以啦,但是想想你只比我大了二十分钟,还是叫阿臻比较自在点吧。”   叶书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还是叫我叶书吧。这样习惯一些。”   顾深拿着手机,也不管叶书看得见看不见,就拼命用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大哥叫琤,你是臻,而我是深……这是我们是作为兄妹的证明,我不要叫你什么叶书。”   手机那头传来女孩子的声音,模糊哽咽,仿佛已经带了哭音。   叶书怔了怔,立刻说道:“你别哭……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不过听久了应该就会习惯了。”   顾深的情绪这才稳定了一些,又半晌,才叫道:“阿臻。”   叶书:“嗯。”   顾深又叫道:“阿臻。”   叶书:“……嗯。”   顾深却笑了起来,说道:“……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吧?”   叶书再次应了一声:“嗯。当然可以。”   顾深说道:“太好了。”   几乎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顾深那明明有些失落,却努力让自己显得欢快的模样。叶书和顾深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心电感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情绪却觉得特别敏感。   或许,双生子终归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关上手机之后,叶书就把它往口袋里一塞,伸出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脸。   而后与顾家夫妇俩的见面还是比较顺利的。   叶书当着两家父母的面,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他本来以为顾家父母会对他的回复反应激烈,却没想到顾占丰听了他的决定之后,并没有很大的反应,而是口气十分温和地说道:“如果这是你仔细思考过所作出的决定,我也不会强制要求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叶书十分惊讶于顾占丰的爽快。   不过顾占丰接下来的作为很快就打破了他的认知。   他竟然是带着律师来的,而且当场和叶家父母谈起了协议。   协议的内容自然是和叶书相关的。   顾占丰希望顾家人可以自由地对叶书进行探视,每个月拥有至少四次接叶书出去聚餐或者参加宴会的权利。顾家可以不定期地给叶书赠送衣服和日常用品,叶家不能以任何方式进行阻扰或者干涉。相应的,顾家会负责叶书上学期间的所有费用,日后他即使想要进修或者留学,顾家也愿意承担全部的花费……等等。   顾占丰说到探视和聚餐问题的时候,叶父就点了点头,说了句“应该的应该的”,倒惹得叶母很不高兴地暗中捏了他一下,开口就想要反对。   ——探视着探视着,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谁家的孩子?   但是律师却没有给她机会,而是继续念了下去。   听到顾家愿意负担叶书所有教育费用的时候,叶母也愣了一下,反对的话却也咽了下去。叶书的教育费用解决,整个叶家都会轻松许多,叶安以后选择学校也会多不少余地,叶母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顾占丰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   后面的一些条件叶父倒是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拒绝,但是顾占丰却开口说道:“我们夫妻俩还是希望孩子能读多好的学校就读多好的学校的,叶先生觉得呢?”   叶父能怎么说?   就算叶书想安慰叶父叶母说我不在乎的,但是他若是真的这么说,对于叶家的立场也是毫无帮助。   协商进行得很顺利,或者说整个协商过程都其实根本没有给叶父叶母什么发表意见的机会,完全是顾占丰一个人对叶家父母的全面碾压。待到一餐结束,叶父也只是被动地接过了协议初稿。   顾占丰倒是并不着急,只让他们回去慢慢看,要是觉得没有问题再签字。   但事实却是,在这样一份对叶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协议上,叶父其实很难下笔修改写什么。首先基本的探视和吃饭的要求是不能够拒绝的,而纯粹只是给叶书送东西的要求,叶父却是没有立场拒绝。叶书自己固然可以拒绝,但是叶父叶母却必须要做出一个绝不阻扰的表态才行。   而后面的部分,叶父固然可以拒绝,可以强势地表示自家就可以负担起叶书的教育花费,但是叶母却又不乐意了。   到了最后,整份协议上竟然是一字未改。   而后律师过来取协议的时候,依旧正好只有叶母一个人在。   因为协议并没有做出任何修改,所以叶母虽然惊愕了一下,却仍旧去取了已经签好字的协议书。   律师看了看协议书,问叶母:“令夫妇对协议没有任何意见吗?”   叶母回答道:“顾先生把一切都考虑得很周全,我们没什么意见。”   律师点了点头,简单地扫了一眼协议上的签名后,就把文件收了起来。但之后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开口十分自然地和叶母聊起了天。   “叶大嫂也蛮辛苦的,叶大哥现在是出去了?”   叶母有些惊异地看着他,说道:“他去送货了。”   律师说道:“看上去你们这家店也有些年头了吧?学区附近生意应该不错才对,没想要做大吗?”   叶母笑笑,说道:“小本生意,做不大的。律师先生还有事吗?”   “其实……”律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儿子也在这片上学,但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知道他几点下课。他是住校生,我又常年出差不在家,正好到附近我就想回头去看看他带出来吃顿饭……我能在这边待到放学吗?”   叶母听了,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问道:“律师先生的儿子是在上高中吗?”   律师笑答道:“不,还只是初中生,不过马上就要中考了。”   叶母点了点头,说道:“那应该是和我家小安同年。先生的儿子是在哪所学校?”   于是两人就这样说起了育儿经。说到后来,律师开口说道:“其实我现在这么拼命赚钱,还不是为了以后能供孩子上一个好学校?他要能考上A大C大也就算了,要是考不上,还是得靠我们当父母的出一把力,总不能让孩子随便读一个学校吧?那不是坑了孩子一辈子。”   叶母深以为然,说道:“就是就是。我家小安成绩不好,我都快愁出白头发了。”   律师说道:“叶大嫂,我这交浅言深的……您不介意我说两句实话吧?”   叶母愣了愣,答道:“您说。”   律师说道:“您考虑叶安的前程问题吗?”   叶母惊愕了一下:“!?”   律师继续说道:“我是觉得吧,您这非要把叶书留在身边有什么意义呢?不管叶书在不在叶家,他以后的前程都自有顾先生顾夫人关心,怎么也差不了,反而是你们一点好处都拿不到。如果您把叶书还给顾先生,按这种情况,顾先生至少要付你们抚养费吧?顾家有的是钱,顾先生又是当家人,你要个一两百万的抚育费吧,也根本不算过分。有这一两百万,叶安读哪个学校都不困难,送去留学也不是问题。”   叶母惊道:“一两百万!?这么多?”   律师看她的样子像是心动了,顿时唇边也带了些许笑意,说道:“那可是顾先生的亲生儿子,他家财上亿,这钱肯定是舍得花的。现在叶书还没满十八岁,还有监护权一说。等他成年了,可就是爱亲近谁就亲近谁了,到时候他书包一背回了顾家您也没什么办法,所以您要想好了可要趁早行动。”   叶母还有些迟疑,律师却看了看表,说道:“啊,都快五点了,怕是快下课了。我得走了。”   叶母见他拿包要走,急忙说道:“等等!您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   律师立刻笑说道:“这有什么?这是我的名片,您收好,有事就打我的手机。”   律师拿着包走了,叶母却眼神恍惚地陷入了沉思。   ☆、第19章   几日后,律师把叶母的意思传达给顾占丰之后,他笑了起来。   律师还说了几句什么,但是顾占丰却很爽快,说道:“不用,就按她的意思来。三百万……我觉得这个价位很合适。”   价钱少了,怎么能显出他们对阿臻的重视?又怎么能买断顾臻和叶家的感情?   就叶家的家境,养叶书当然不可能花费掉几百万,但是如果叶母只索取合理的抚养费用,那么顾家最多也就只能取回叶书的抚养权,却不可能割断叶书和叶家多年的情谊。   叶母提出来的这个补偿要求,乍听之下很荒唐,但是对于顾占丰来说……却十分值得。   洽谈好新的协议并且签好字之后,顾占丰亲自和叶母一同前去进行了公证,又亲自到银行当面进行了转账,这件事情就算是这样办完了。   看到银行中那一长串的零时,叶母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得飞快,而随之浮起的那些许愧疚,也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顾占丰总归是叶书的亲生父亲,怎么也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的意思是,我今天下午就来接人……还是叶夫人需要多几天和阿臻告别?”   叶母回答道:“你们今天下午就来接吧。我会帮阿书收拾好东西的。”   等到下午叶书和叶安放学回来,就看见叶父正在看店。两人与之打了招呼,知道叶母正在打扫,就打算先回房间做作业。   结果才到了楼上,就发现叶书房间的门大开着。叶书愣了一愣,走过去一看,却发现叶母正在他的房间里面,把他的书一本一本地往纸袋里面装。而旁边是一个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包。   叶书惊愕地愣在了原地,反而是叶安一看见就叫了出来:“妈!你在干什么!?”   叶母抬起头,看见是儿子,就停了停手,说道:“你们回来了?阿书过来坐,妈有点话跟你说。”   叶书有些茫然,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叶母开口说道:“妈想了好久,你……还是回你亲生父母那边去吧。”   叶书惊愕地望向了叶母,而叶安更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妈——”。   叶母却不管小儿子的反应激烈,继续平静说道:“我和你亲生父母都觉得,你还是回到他们身边更好,留在这里以后不会有什么出息。”   叶书问道:“爸的意思呢?”   他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叶母顿时噎住,半晌才开口说道:“你爸是个老糊涂,只会冲动行事,怎么知道好歹!?总之我已经和顾先生商议好了,他今晚就会来接你……”   叶书却坚持问道:“爸知道这件事吗?”   叶母听他一直问叶父,忍不住就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说了!这事我说了算。”   却见叶安一转身就窜出了房间,在楼梯上就开始大喊:“爸!爸!你快来啊!妈要把哥给送人了!”   叶父愣住,开口“啊”了一声,而后心头就是一紧,就绕过柜台往外走。   叶母显然也被小儿子的混账举动给惊住了,眼见叶父已经蹬蹬蹬地跑上来了,她就急促地跟叶书说道:“叶书!我们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了,现在我们养不起你了!算妈求求你——你走吧!你走好不好!?”   然后她突然就向着叶书跪了下去。   叶书顿时惊呆了。刚跑进来的叶父和叶安也惊住了。   叶书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叶母那么一跪,马上就往旁边让了让,然后也半跪着蹲了下来,伸手就去扶叶母,神态受伤地叫道:“妈,你这是干什么!?”   叶父也伸手去拉叶母,怒道:“你又犯什么浑!?”   叶母却死活不肯起来,说道:“叶书!你答应我我才起来!”   叶书张大了嘴,却应不出声,只能祈求般地望向了叶父。   叶父怒骂道:“答应个头!之前不是你自己不肯让阿书跟他父母相认的吗!?孩子都说不想回去了你今天又给我来这么一遭!?”   叶母索性破罐子破摔,说道:“有区别吗!?你也看到顾家的协议了!你看人家的作派,人家就估算着他迟早还是会跟他们走呢。叶才武!你醒醒吧,我们就是白费力气,就是在白白给别人养儿子呢!”   叶书听到叶母的叫喊,却是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叶母却还在继续喊道:“叶才武,我们还有小安啊。你要为小安想想啊!”   叶书说不出话来。   叶安叫道:“够了!什么叫为了我啊!?为了我就要把哥哥赶走吗!?我才不要你们这样子的假好心!”   叶安年龄小,说话也冲,生气了就开始语无伦次。   叶父也火大,说道:“哪里就少阿书一口吃喝了你……你气死我了!”   然后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鸣笛声。   却见叶母冲着叶书就要向他磕头,说道:“阿书,妈给你磕头,给你磕头行不行……”   叶书见她的动作,却是连滚带爬地往旁边一翻,一手扶住窗栏大声道:“我答应了!我回去就是了!您别跪我,求您了。”   他表情扭曲,虽然没有落泪,却是整张脸都紧皱着,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说道:“求您了……不要跪我,求您了……”   叶安不可置信地望着叶书,叫道:“哥——”   叶父喃喃张口,最后也没能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叶安望望父母,又望望叶书,却发现谁也不肯对上他的视线。他开口问道:“骗人的吧?你们不是当真的吧?”   叶书的嗓音干涩,却平稳地说道:“我回顾家去。所以,妈,你站起来好吗?”   叶母这才任由叶父将她扶起来,一边还对叶书说道:“阿书,你要谅解妈……你跟顾先生回去,这样对你自己也好。”   叶安却突然大叫道:“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哥要跟别人走啊我不要!”   他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叶书,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自从知晓叶书不是他亲生哥哥之后,叶安的心头就一直有着些许不安和恐惧。而这一刻这样的恐惧终于成真,叶安的眼泪完全无法控制。   他死抱着叶书说道:“哥我不要你走!我不要啊!”   叶书却是轻轻摸了摸他颈间柔软的发梢,说道:“小安,我们都长大了……”你迟早也会离开哥哥,不再需要哥哥的。现在只不过这一刻提前到来了而已。   外面的鸣笛声再次响起,紧接着就是顾占丰的声音,开口问道:“有人在家吗?”   叶母听到声音,却是赶紧擦干了眼泪,伸手就要去收拾东西,却听叶书说道:“……妈——我来吧。”   他哄着叶安放开手,然后走到一袋子一袋子的行李前面,翻了下几个袋子里的东西。衣服都是他的尺寸,叶安也不能穿,所以他就按原样拉上了拉链,准备带走。   剩下的书,课本他只拿走了这个学年的课本和练习册,把之前的书本都重新拿了出来放在一边,说道:“旧课本我都读过了,就不带了。上面还有我的课堂笔记,留下来以后给小安预习高中的课程时用吧。”   然后又看了看攒下来的那一摞的科学杂志,说道:“杂志也留给小安。”又对叶安说道,“看在我不在了的份上,你以后爱惜着点看吧,别糟蹋东西了。看一本毁一本,万一过几年想回头看,可就找都找不到了。”   叶安却只是一直哭。   叶父看着不忍,就说到:“我先去和顾先生打个招呼,让他等一下。”   叶书应了一声。   这样挑挑拣拣,叶书最后拿出的床底下的那一摞子奖状。那是他从小到大参加各种比赛获得的奖状。那时候他年纪小,发现自己不怎么讨母亲喜欢,就一直努力地乖一点,想要表现得更优秀一点……总觉得那样子就能讨叶母喜欢。   奖状他也全部塞进了袋子里,另外还有一大本的相册。   结果到最后带走的只有衣服,这一年的课本和练习册还有笔记,以及一袋子的奖状和相册。   看到叶书翻出相册来的时候,叶母的鼻子也有点酸。最后她却只是摸了一下脸,看见叶书收拾好了东西,就说道:“走吧,别让顾先生等久了。”   叶父先到楼下,却发现来的还不只是顾家夫妻两人。   他们身边另外还站着一个女孩,长得很漂亮,看上去和叶书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白衬衫小马甲加西装款的百褶裙,神色紧张。   叶父几乎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应该就是叶书的双生妹妹。   这样看上去,其实从外表上几乎就可以看出两人的相似之处了。相比叶安来,这个女孩的外貌和气质都和叶书更加相近。   叶父忍不住就对女孩产生了些许的亲切感。   他与顾占丰打了招呼,女孩变开口十分恭谨地叫了一声“叔叔好”,叶父便也笑着对她回了一句“好”。   这样看起来,让叶书回去顾家的决定似乎也没有显得那么糟糕了。叶父这样想着。   双方寒暄了几句,叶父说了叶书还在整理行李的事情,顾家夫妇俩便表示不用着急,让叶母和叶书慢慢来。但是除此之外,叶父也实在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了。   幸好叶书也没有让他们等很久,不一会儿叶父就听到了脚步声和碰撞声。   叶书拖着行李下楼了。   ☆、第20章   谢静羽看见叶书走近,就快步迎了上去,伸手就抱住叶书,叫了一声“阿臻”。   叶书被她的举动弄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顾深慢了她妈一步,只好吐了吐舌头,对叶书眨了眨眼,算是打招呼。不过马上她就觉得有杀气,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叶安站在楼梯口,眼神凶恶地看着她。   慢慢的敌意。   顾深一看就知道那就是叶安。她抬眼看了对方半晌,就撇过了头,决定不和对方一般见识。   谢静羽抱了一会儿叶书,发现他有些僵硬,笑容也很是勉强,立刻就有所领悟。   于是转头开口对叶父叶母说道:“那我们就带阿臻走了,就不劳烦两位多送了。”   叶父还想说些什么,喃喃了半晌,最后却变成了一句:“阿书有时间回来看看……”他本想说爸妈,但是却又觉得当着顾家父母的面有些难以说口,最后就没有了后缀。   叶书“嗯”了一声,顾占丰就对叶家人笑了笑,然后帮叶书提了行李,就出了门。   等到到了车上,顾深一把抱住叶书,似乎完全也一点都不怕生,就那样紧紧抱住,笑得开心极了。叶书愣了愣,竟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伸手回抱了一下。   等情绪稳定下来,叶书才听到顾深开口带些许冷意地说道:“他们怎么说得出口?把你卖了三百万,还敢让你有时间回去看看?”   叶书一瞬间便怔住了,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愣了半晌,才迟疑地问道:“……什么意思?”   顾深说道:“你那是什么妈啊?做的都是人事嘛?幸好我们把阿臻你给找回来了,否则简直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你。”   叶书打断道:“那个……深深,你在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懂。什么……三百万?”   顾深问道:“你不知道?”   却听顾占丰在前面开口说道:“前几天陈素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是可以让你回来我们身边,并且愿意从此和你断绝关系——只要我们同意给出三百万的抚养金作为赔偿。”   陈素就是叶母的全名。   叶书惊愕之下,全然无法相信。   他开口道:“……怎么会?”   谢静羽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颤音,立刻对自己的丈夫女儿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过去了。我们先去吃饭吧,阿臻喜欢吃什么?”   叶书却没有这样接受她的变相安慰转移话题,而是开口问道:“她真的这么说了吗?你们给了钱?有什么证据吗?”   顾占丰说道:“把协议给他——这事儿他自己得知道。”   副座的律师便拿出了协议给叶书。   结果被谢静羽一把夺了过去。她的语气充满了威严,一字一句地对顾占丰命令道:“我说了!我、们、去、吃、饭!”   叶书顿时被她的凶悍震撼住了。   顾占丰:“……好吧。”   叶书停顿了一下,才对谢静羽说道:“请您把协议给我吧。顾……说得对,这是我的事情,我得知道真相。”   谢静羽愣了一下,过了许久才终于把文件递到了叶书的手里。   顾占丰回头扫了一眼,顺手就开了车内的灯。   叶书把整份协议清清楚楚地看了一遍,然后捂住了脸。   三百万,断绝关系。叶母的签名。一切都被写得清清楚楚,全无歧义。叶书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三百万,这个数字实在太过熟悉。仿佛某一瞬间,叶书闭上双眼之前,最后接触的那一张支票上,也是一模一样的这样一串数字。   叶书有些自嘲地问道:“我值三百万吗?”   结果坐在他身边的顾深和谢静羽却先后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叶书的肩膀。顾深说道:“阿臻你值一千万。”   谢静羽却被她逗笑了,说道:“你们都是无价之宝。”   或许是因为两人的拥抱让叶书感到尴尬和僵硬,叶书却是没有办法再伤感下去了。   谢静羽又逗他,让他叫“妈妈”。   叶书觉得难说出口,谢静羽就教小孩子一样,读道:“跟我读哦。M-A-MA……”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那么急性子地就想听到叶书叫妈妈,谢静羽很清楚这种事总是需要一些磨合和过渡,她只是在想办法缓和气氛,故意逗叶书笑。   叶书果然露出了略带无奈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的嘴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有心想要叫一声,却又很难叫出口。   谢静羽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笑了,说道:“算了,别急。我们慢慢来。爸妈先带你去吃大餐吧。”   顾家在A市住的是酒店,第二天才会赶回C市。叶书次日本来应该去上课的,但是也没有去,因为顾占丰联系了人给叶书办理转学手续,自己却载着妻儿回家去了。   顾家在叶书的眼里其实显得非常陌生,就好像一个与他原本认知完全不同的陌生世界。   等车停下之后,顾深开了车门,就拉着叶书的手往屋里跑,一边叫着:“大哥!大哥!”   结果叫了好多声才发现顾琤根本不在家。   顾占丰随后就跟了上来,然后顺便交代管家召集了所有在顾宅工作的佣人,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叶书。   对于顾家这个失踪已久,但是每每总会被提到的次子,受雇于顾家的佣人们也都早就有所耳闻。此时见到叶书,好奇之余,却也没有太过惊讶。   反而是叶书自己对于众人井然有序的自我介绍和问好有些适应不良,最后也没能把人全部记住,只是勉勉强强地记住了几个比较有特色的对象。   而后顾深就十分兴奋地把他往楼上拉去。   叶书的房间就在顾深的隔壁,是间有着漂亮落地窗户的房间。靠门的一边是一张高度较低但是时尚感十足的宽阔大床,上面铺着蓝白格子的床单和被褥,显得干净而清爽。屋子的中央是同种色调但是不同图案的软皮地毯,正好扑在了立式电视和游戏机的前面不远处。   顾深拉着叶书到了碟片架的另一边,然后推开了那一扇玻璃门。   玻璃门里面竟还有独立的书房,另一边则是卫浴和衣帽间。   叶书看到衣帽间的时候就愣住了。   这整整一间,竟然都是各种各样适合于少年人穿的各种衣服。每一件都簇新簇新的,甚至还没有撕开标签,而有的根本就没有标签。   顾深进了衣帽间之后,动作就变缓了许多,开始十分认真地挑选起了衣服。   一边挑选一边跟叶书说:“这件是我挑的……我有一套同款的,店家说是情侣装呢。不过我觉得兄妹穿起来一定也很适合的,下次我们一起穿出去试试吧。……这几套都是妈上次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安卡利荷的新款式。”顾深对叶书笑笑,“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妈妈是时尚设计师?”   叶书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你现在告诉我了。”   顾深点了点头,说道:“反正,以后每一天……我都会告诉你很多东西的,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阿臻你也会知道家里的每一件事的。”   叶书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深却很高兴。她又从房间里面翻出了很多东西,各种各样的。有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男生喜欢的游戏,有顾深自己喜欢的书籍,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饰品。   翻到后来,很多东西顾臻似乎都在那个梦境里见过。   越是翻到古早的东西,越是看上去很孩子气。最后顾深翻出了一个让叶书觉得很眼熟的洋娃娃——顾深自己也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啊……这个是我以前很喜欢的洋娃娃。”然后她装作浑不在意地说道,“这个我待会儿带回去。”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给叶书留的东西里面会有洋娃娃之类的东西。   不过叶书却知道,那是因为小时候的顾深还不能理解男孩子和女孩子的不同,她只是全然出于本能地把她觉得最好的东西给留了下来,想要留给叶书。   叶书突然有些为顾深觉得难过。   他想,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孩子是他至亲的妹妹,她对他的好是全无条件,也是毫无保留的。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对顾深更好一些。   而后顾琤回来,叶书又见到了家人里面的最后一位。顾琤本来是个比较精明老成的青年,但是初次见面的时候竟然也有点手足无措。在这点上两兄弟的表现简直毫无差别,到最后反而双双笑了出来。   这样度过了一天,直到夜里睡下的时候,叶书竟然也没有自伤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自从进入这扇大门之后,叶书这十几年来头一次没有感受到任何轻忽和不被尊重。这整所宅子仿佛都在表达着对他到来的欢迎和期待。   就好像等候已久。   于是遭遇了如此之大变故的这一夜,叶书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竟然也完全没有失眠,很快地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天明,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屋子,细细地爬行在纹路柔和的木质地板上,终于让叶书有了一切已经不同的真实感。   从这一天开始,他就不再是叶书,而是顾臻了。   ☆、第21章   顾臻转学后的第一天,就见识了顾深的人气。   虽然没有像小说漫画里面一样有什么人成群结队地打招呼或者大声尖叫,但是顾深一下车,明显整个校门口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到顾臻下车的时候,更是亲自感受到了射到自己身上无数锐利且充满探究意味的目光。   他没顾深那样习惯这样的场景,下车的时候忍不住就全身一寒,起了些微的鸡皮疙瘩。顾深却只是笑笑,不用多说就已经意会到了顾臻的适应不良,主动伸手抓住了顾臻的手,说道:“阿臻你迟早会习惯的。”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中牵着他的手进了校门。   进入学校的时候,顾臻就听到了旁边学生关于他的身份以及与顾深关系的讨论。   而他们走进校门之后不到二十分钟,关于顾深有男朋友,并且还跟男朋友一起来上学的传闻就传遍了整个学校,一时引起轰动。更多人则是在猜测被顾深牵手进了学校的男生是什么身份,哪班的学生。   但是最后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顾臻今天才第一天转校,这边的学生自然是都不认识他的。   不过这轰动出现得快,平息得也快。   早读结束之后顾深还没有进教室,就让不少人有些窃窃私语。结果直到第一堂课开始,顾深才姗姗来迟,而之前处于话题中心的顾臻却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同班主任和顾深一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班主任介绍他是新来的转学生,顾深的孪生哥哥,顿时引起教室中一片轰然。   教室里不乏初中甚至小学时就跟顾深同校的学生,但是几乎没有人听说过她还有个同龄的孪生哥哥的事情。   倒是和顾深关系很好的一个女孩子陷入了沉思。   很快老师就给顾臻指好了位置。因为是中途出现的转学生,所以坐的是最后一行。顾臻便在众人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下,拿着书包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结果快走到地方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邻座的学生,微笑却是猛然间地僵了一下。   一只变态正托腮笑着望向他。   ——为什么顾深会和祁则晟同班!?   顾臻惊愕得差点失态。   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祁变态还特别自然地对他说了声“嗨”。   在直接拿书包砸对方个满脸和压抑自己情绪尽量不要招惹到变态这两个选择之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顾臻的情绪还是被理智占据了上风,略带点迟疑地回复了一句:“你好。”   而后他就放下书包,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或许出于对新同学的好奇心,祁则晟一直时不时地转头看顾臻两眼。因为他的这些举动,顾臻却是略略皱起了眉头,把脸侧向了另外一边,想要尽可能避开祁变态的目光。   这世界上哪怕不算最悲苦,但却也绝对让人觉得不妙的事情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变态”了。   顾臻本以为可以避开季微白,就能连带着避开和他有关联的一大串麻烦了。但是如果避开季微白的结果是一头撞上祁变态,那还不如让他回去和季微白纠缠到死呢。   至少和季微白混的时候,他本人还是不会对顾臻造成生命威胁的。   相比之下,祁则晟的危险度要高多了。   顾臻表面镇定,其实却已经有些焦躁地想到。   说到祁则晟和季微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源远流长。顾臻甚至一度觉得祁则晟对季微白一定是真爱,否则如何能这样用性命去作死,就为了让季微白不爽快?   顾臻最后会和季微白一拍两散,至少要算上祁则晟大半的功劳,剩下的一小半才能让季家的众人,王雨薇和白莎莎等一众人士来分。   在顾臻和季微白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祁则晟找人揍过顾臻,给他使过绊子,尝试过勾搭顾臻劈腿,有一次还差点载着他直接从悬崖上冲出去,玩个两败俱伤……顾臻的胆子并不小,凡是来个正常人他都敢与之周旋,可是祁则晟……还是算了吧。   他是个疯子。   这家伙能不招惹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若是真的招惹上了……到时候也就只能拼一拼谁更狠了。   往好处想,至少他现在的立场并不与季微白一处,也许祁则晟根本不会注意到“顾臻”这个人。   祁则晟注意叶书的前提,是他和季微白有纠葛。   祁则晟和季微白的关系,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   这两人是青梅竹马。所谓青梅竹马,当然不是出于他们自己的主观意愿,而是在他们还是两个连话都说不囫囵的小胖墩时,就会被大人放在一起然后愉快地围观他们打滚掐架。   这样的关系,照理说会维持很多年,哪怕长大了也应该还留有一份情谊在。   事实上也是如此,到中学的时候祁则晟和季微白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好到哪种地步呢?差不多近乎形影不离。   直到初二那一年。   季微白被白莎莎倒追,陷入情网。祁则晟顺理成章地黑化。   很多年之后祁则晟坦言承认了他当年的黑化是因为占有欲和死党被抢走的不甘心,顾臻曾经指出过他对季微白有*,但是却被对方反应非常激烈地否认了,还差点遭到袭击……而在季微白方面,他则一直认为祁则晟的黑化和自己没有关系——祁则晟从小就很黑了。   顾臻觉得,这辈子吧,还是放任他们自己相爱相杀去吧。   转校的第一天没什么好说。   中午吃饭是兄妹俩在一起吃,虽然顾深的朋友很热情地表示要拉顾臻一起吃饭,但是还是被顾深语气婉转地拒绝了。   顾臻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亲妹妹也就算了,要是让他一个人坐在一群女生当中吃饭,感觉真是怪怪的。   而后顾深便带着顾臻熟悉食堂设施和各个贩售分类。到了西式快餐贩售窗口的时候,顾臻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后与顾深说了一声之后,就赶紧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开了机。   开机之后,他便拨通了青春小站负责人的电话。   “……您好,店长……”   “是这样的……我因为某些原因,大概不能来上班了。”   店长很惊愕,说道:“怎么回事……辞职要提早一周说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阿书你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啊。”   “说起来有点麻烦。店长,我现在人在C市,名字也改了,以后就叫顾臻了。整件事发生得很突然,我也没找到什么考虑的时间……”   店长顿时愣住:“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该不是犯事了吧?”   顾臻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说道:“不是。”然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他的情况。   店长一直听得怔住,只觉得顾臻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戏剧性了,到最后只问了一句:“……你真不是在编故事?”   顾臻无奈:“真不是。我过两天连身份证都要更换了。”   看来还真不是。   店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我待会儿问问看谁能临时顶上吧。对了你以后还回A市吗?”   顾臻答道:“我也不知道……如果回来了到时候我再请大家吃饭吧。”   这样把事情说清楚了,顾臻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否则让店里开天窗,当天才开始找人总归是不太好。   结果还没关机,音乐铃声又响了起来。   顾臻对着屏幕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名字是“季微白”。   ……十一假期的时候,季微白向他要了手机号码。虽然不给也可以,但是总觉得直接拒绝会显得太过突兀和刻意,所以顾臻到最后还是给了,只是隐晦地提醒了一下对方自己不需要打电话的大部分时候都不开机,所以最好平时没事就不要打电话。   顾臻迟疑了三四秒,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接通之后季微白的态度很开门见山:“转学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开机?”   顾臻叹了一口气,才回答道:“事情太突然,我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所以也没工夫通知。”然后他就跟季微白说道:“我亲生父母找过来了……我离开叶家了。”   季微白愣住。   顾臻说道:“我现在在新学校,不方便说话。如果有机会回去A市的话,我到时候再约你出来吃顿饭好了。”   然后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了电话,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顾臻决定回头就去换张手机卡。   他一直在考虑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又合情合理地跟季微白撇清关系。突然恶言相向或者无理取闹这种事情顾臻做不出来,现在这情况倒是正好。   他绝不想把自己在顾家的这件事告诉季微白,这样万一季微白要约他出去,他也不能轻易拒绝,一来二去,要是撞上祁则晟,那场景简直不能更惨烈。   相反,要是一直不联系,等以后关系淡了,那么就算在路上偶遇上了,大不了也就是一起吃顿饭的事情……这种程度的交情,对于顾臻来说却是刚刚好。   顾臻自觉考虑得很周到。   ☆、第22章   新学校的升学率比不上顾臻原来的学校那样高,但是各种教学设施却是一流中的一流,就连餐厅的装饰和食物的品质也比原来的学校好太多了。   整个食堂显得很明亮,天花板和墙壁都是大块大块的玻璃组成,像这样阳光明媚的秋日,配上装饰的各种盆栽花草,简直就像个玻璃花房。四壁的窗帘此时也是全部被拉到一旁,可开启的挡光板此时也纷纷被打开,显出头顶上湛蓝的天空。   餐厅里有好几种不同的座位区域,但是最多的都是四人座的方形小桌。顾深带着顾臻去点了餐,就找了张桌子坐下。   顾深和顾臻吃的是一样的套餐,因为顾臻不熟悉食堂的菜式,就直接让顾深推荐了她觉得不错的餐点。   事实证明,顾深的口味和顾臻是非常相似的,至少顾深推荐的餐点,顾臻就觉得都很好吃。   然后吃到一半,顾臻突然看见了祁则晟。   他拿着餐盘,几乎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顾臻这边还吃了一惊,结果就看见他顺势扫了顾深和自己一眼,就走过兄妹俩,走向了后方不远的一张桌子旁边。   那张桌子上坐着一男两女三个学生,只剩下一个空位。祁则晟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也不管一桌的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顾深却回过头去,往旁边扫视了两眼,然后猛然转而拿起自己的小提包,从桌面一路推落到了顾臻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顾臻愣了一下,就看到对面有个女孩子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一边还在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什么人。   然后她就看到了祁则晟的身影。   同时,顾臻却也看清了她的样子。   虽然看上去小了许多,也没有后来那么楚楚可怜和有女人味,但是顾臻却绝对不会认错女人的身份。   那是白莎莎。   白莎莎何许人也?   季微白的初恋,祁则晟的前女友。   顾臻上辈子第一次见她,也是好几年之后了。   当时白莎莎混得是真惨,欠了高利贷,还被人拍了□□威胁。学校不敢去,家里不敢回,在街头就差点被混混剥了衣服,结果还是季微白当时正好遇见,才顺手帮她解了围。   或者是因为毕竟是曾经的初恋,所以季微白一时不忍,就把她带了回来,对顾臻却只说是老同学,让顾臻帮忙照看几天。   就这几天时间,白莎莎就让顾臻深深地体会到了人性的阴暗面。   第一天,白莎莎表现得很好,态度温柔行为乖巧,让顾臻觉得她很可怜。只有偶尔出现的“毫不设防”的柔软和性感的姿态,让顾臻心头偶尔咯噔一下,然后又自己笑话自己想多了。   然后当天晚上,季微白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和顾臻睡一张床上去了。   当时白莎莎的态度就有点异常。   但是顾臻没有证据,所以也没有特意去多想。第二天季微白去上班顾臻去上课,季微白就趁着白莎莎不注意的时候,拿着文件包挡了一下,轻轻亲了顾臻一口。当时顾臻就觉得白莎莎八成看见了,但回头跟她说话她却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结果下午回到家,就发现白莎莎站在门口,眼神幽幽地在等他。   然后就知道了季微白的黑历史。   白莎莎一边说一边哭,当年的事情让她说来,倒是娓娓动人美好得很。而她十分认真地对顾臻发誓,当年的事情都只是误会而已,她喜欢的自始至终就只有季微白一个人。   她要顾臻帮她同季微白破镜重圆。   顾臻觉得简直荒唐,索性语气冰冷地让她自己去跟季微白说。   自然是没说成。   第三天白莎莎就跑到了顾臻的学校,威胁要让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他同性恋的身份。顾臻自然是不受威胁,结果白莎莎还真的嚷了个全校皆知。   这件事直到顾臻毕业时都还在影响着他。   那天回到家,顾臻就跟季微白说了让白莎莎滚出去,要不他自己滚出去也可以。季微白听得怔住,当时也很生气,就训了白莎莎一顿,然后让她离开。但是白莎莎这个人特别会装可怜,最后甚至跪下来求季微白,把自己说得有多可怜就多可怜,还说要是季微白把她赶出去,她也许就活不过明天了。   季微白便和顾臻商量,再留她一日,等明天他就去找刁难白莎莎的人。   对了,那是把白莎莎整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人,就是祁则晟祁变态。   那时顾臻对他笑了笑,转头就进了房间,收拾了一袋子衣物,对季微白说道:“我去学校住一晚。”   季微白自然不愿意,跟他争了半晌,但最后还是没有拗过顾臻,又没办法扔下白莎莎不管,只能放任他走掉。   那时顾臻就有一点点心冷。   白莎莎的事情闹腾了很多天,到最后虽然她回了学校,但是却时不时地回来缠着季微白,俨然以他的女朋友自居。   顾臻自然不舒服,季微白也很烦躁。他既不吃白莎莎送的东西,也不接白莎莎的电话,以此证明对初恋全无留恋。但是白莎莎这女生……怎么说呢?什么都不行,但是只有毅力算是一流的。   拉锯到最后,有天季微白回家就把门一关,根本不理她按多少次门铃,反正不开就是了。   结果当天晚上顾臻睡得热,本能地翻了一个身,就压到了一个会动的东西上面。他还以为是季微白,发觉对方动来动去,就含糊地说了一声:“别闹!”   结果就发现耳边响起一声尖叫。   季微白进来的时候,打开灯看见的就是只穿了一条衬裤的顾臻正一脸惊愕地跪坐在床上,而白莎莎的衬衫已经破了一半,正泪流满面地躺在床上,正嘤嘤嘤的哭着。   各种露点,一副受人凌虐的模样。   顾臻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沉声问白莎莎:“你哪来的钥匙!?”   白莎莎却一脸无辜,问道:“……什……什么意思?”   装得倒挺像。   等顾臻厌恶地从床上爬下来,白莎莎便也哭着爬起来,一头扑进季微白的怀里。如果顾臻不是当事人,大概也会感叹白莎莎这演得简直出神入化。   季微白握住白莎莎的肩,把她推远了一些,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顾臻却猛然走近了白莎莎,拉住她的衬衣就是猛然一撕,说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脱,我就让你脱个干净好了!”   白莎莎原本的形象还是半遮半掩,被他猛然撕了这么一下,却是整件衬衫都变得破破烂烂,完全不能蔽体了。   这回她却是真的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了。   顾臻却还不放过她,说道:“哭啊!叫啊!这边隔音效果不错,外面听不见,我带你去外面吧!大声叫,让所有人都出来看看……”   他伸手拖着白莎莎就要把她往外面拉,白莎莎没想到他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当着季微白的面还敢做这种事情,一瞬间却是真的怕了,死死拉住季微白的手臂哭喊道:“微白!微白!”   最后季微白还是大喊一声:“够了!”他扳下了顾臻抓住白莎莎的手,站到了白莎莎的面前。   顾臻回头,直直地瞪住他。   季微白有些艰难地说道:“她毕竟是个女生。”   顾臻轻轻地笑了:“我大半夜醒过来,发现和一个陌生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你知道那一瞬间我是什么心情吗?   白莎莎顿时发现这情节发展好像不太对,急忙对季微白叫道:“微白!微白!你相信我,是他带我进来的……他想对我……”然后她仿佛说不出口后面的内容一样,又哭了起来。   季微白说道:“你真的没有和她……吧?”   顾臻讥笑:“你觉得呢?”   季微白说道:“你去洗个澡吧,我送她回去。”   顾臻问道:“你送她回去?”   季微白说道:“她就是放不下过去,走偏了路而已……”   顾臻觉得和白莎莎躺同一张床上简直恶心透了,更不能忍受季微白这样的轻轻放过,结果就和季微白吵了起来。这一吵顾臻就再次提了行李往外走。   他表示这房子里的两张床都被白莎莎睡过,他觉得十分恶心,所以不想睡在家里。   这场架很是吵了一段时间,吵到最后,顾臻一度很是严酷地对季微白揭穿了他一直试图粉饰的真相。   “你觉得白莎莎做这种事情是为了余情未了?别天真了好吗?她根本是被祁则晟甩了,又看你好攀附,所以才死缠上你的好吗!?”   这样的说法可能是伤了季微白的自尊心,他顿时就被激怒了:“哦?你倒是知道得真清楚啊?”   顾臻顿时感到了季微白这一句话中的语气异常。   “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是为了攀附我,你又高尚得到哪里去?还不是因为我可以帮到你才跟我在一起吗?”季微白带着冷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23章   季微白的这句话说得实在诛心。   然而更加诛心的是顾臻发现他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如果季微白不是能够帮到他,他会跟季微白在一起吗?不,他甚至根本不会考虑到感情的事情……光是供养叶安就让他筋疲力尽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对季微白的感情也绝没有丝毫的不诚。   他对季微白的感情没有丝毫的不诚。   他的每一个吻,每一次拥抱,每一个笑容,都没有丝毫的不诚。他是受了季微白的资助,可是他也承诺了毕业后为季氏卖命。   顾臻这辈子都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他绝不是来者不拒,所以当季微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是全身都是一僵。   他无法想象,自己在季微白的心中是这样的形象,这样的存在。   多年后,顾臻坐在学校的餐厅之中,和顾深一起看着白莎莎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着两人走来,脑子里面连季微白当时每一丝的细微表情竟然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这样的人,恩记得深,仇记得久。   白莎莎一步一步向着这个方向走来,她的模样要比顾臻当年第一眼见到她时更加青春,更加稚嫩,但也因此没有了当年那种经历苦逼遭遇之后的憔悴感和楚楚可怜。   她一路走到顾臻和顾深所在桌子的旁边,看到祁则晟坐着的位置,一时间愣了一愣。有女生看见她这付模样,就冷笑着嘲讽道:“死缠烂打的,惹人讨厌了也没有自觉。祁少爷也怪可怜的,惹上这种……”   接下来便只是露出笑容不再说下去。   但是谁都会明白她的未尽之语是什么样的词。   却有男生跟着一起起哄调笑:“白美女,不如跟我们一起玩呗。祁少爷这么冷淡,跟他有什么好玩的?”   白莎莎面泛微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半晌,她转过身来,对着顾深问道:“顾深同学,我能坐这里吗?”   顾深语气温和眼中却带着些许冷意,说道:“抱歉,我和我哥哥有些比较私人的话题要聊,不方便和人一起坐。”   学校餐厅里能有什么私人的话题好聊?白莎莎顿时明白了这就是顾深想要拒绝她的借口。   白莎莎顿时有些不甘,可也慑于顾深的背景和人缘,不敢与之硬抗。然后她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顾臻。   她的表情顿时又多了几分哀求,再一次问道:“顾深的哥哥,真的不可以吗?”   时光荏苒,这一幕似乎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当年第一次见到白莎莎,她似乎也是如此柔弱单薄,可怜而无害。顾臻嘴角带了一丝微妙而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怀念的笑意,回答道:“同学,抱歉。”   顾深见她在自己说过不行之后竟然还向顾臻哀求,顿时有些不悦起来,说道:“同学,能不能别挡在我们桌前?或者,要是你实在喜欢这个座位,我们让给你自己另找也可以。”   白莎莎这才似乎受到惊吓一样,急忙对顾深鞠了一个躬,说道:“对不起。”   她没想到顾深敌意这么深。她本来目前在学校的处境就已经十分不妙了,但那也只是来自女生方面。如果顾深真的就这样端起餐盘转身就走,把位置留给她,那么明天整个学校恐怕都会流传出顾深看她不顺眼的传闻。   到时候,哪怕顾深不说话,敌视她的人也只会更多。   白莎莎败退一步,不敢再纠缠,只有另外找位置。   白莎莎走后,顾臻开口问自己的妹妹:“……你讨厌她?”   顾深一边剥虾一边说道:“嗯,很讨厌,完全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然后她想了想,又开口说道:“阿臻你要小心一点……啊,算了,估计她现在也没什么功夫纠缠别人。”   但是她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和顾臻说清楚。   “白莎莎这个名字,在我们学校可以说是鼎鼎大名。哥你之前和季微白同学,原来没有听说过她的事情吗?”   ——倒是真的没从季微白嘴里听说过她的事情。   顾臻只听过白莎莎和季微白两人口中的版本,倒是不知道在别人看来这件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于是饶有兴趣地听起了顾深的说法。   “白莎莎是季微白的前女友。”顾深开口说道,“还是她倒追的。不过也没费什么功夫,季微白就被她追到了,一开始两人的感情还挺好。”   这部分顾臻其实已经听过,便“嗯”了一声,让顾深继续往下说。   “衣服一套一套地给她买,不算高价但是对于初中生已经算是有点负担的钻石和水晶饰品一样一样地向季微白要,有些东西我都不敢像她那样爽快地敞开了钱包买,她倒是花季微白的钱花得十足大方……就连家里举行的一些宴会也正正经经地把她当女伴给带进去,还给她声势浩大地办生日宴会,很多人如果不是因为看在季微白的面子上,谁会去参加她的什么生日宴会?季微白也是个傻瓜,他每个月的零用钱也不是没有止境的,自己还未成年呢,却哪怕省下了平日的花费也要白莎莎过得舒坦。”   这一段顾臻倒是真的从没听说过,顿时愣住。   顾深还在继续说:“那个男生看见了吗?祁则晟,座位就在你旁边的。他原本和季微白是死党。”   顾臻怎么会不认得。祁变态的模样,就算化成了灰他也不会忘记,骨灰盒都得躲着走。   然而顾深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顾臻大出意外:“初二那年,祁则晟的生日会上,季微白送祁则晟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机车模型。”   顾臻茫然,机车模型有什么不对的吗?   顾深笑道:“机车模型啊,还不是限量版的……价格大概就只有白莎莎耳朵上那一对珍珠耳环的价格。你说祁家和季家那交情,祁则晟和季微白那交情,送辆中档机车都只能算是勉勉强强了。就算祁则晟当时还不能骑吧,至少态度在那里。”   顾臻:……   对不起土豪的世界我不懂。   这样想起来,季微白和他在一起的倒是没有表现得这么土豪过啊。   “不过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白莎莎的衣服一天换一套,首饰也是过几天就换个样式,季微白的钱包估计都被她掏空了。但是就算是这样,这世交的情分……”   这个版本和顾臻以前听到过的完全不一样。   顾深继续说道:“后来祁则晟就火了。不过这人发火的方式也挺有意思——他去追了白莎莎。”   “当时学校简直热闹极了。我们学校校风比较开放,就连老师都偶尔会跑出来看热闹。每天白莎莎都会收到两束花,一束白玫瑰和一束红玫瑰,其它还有蜡烛爱心,氢气球告白,烟花告白等种种手段……阿臻你不知道,我到现在为止在书上或者电影里看到过的所有经典告白手段,当初都亲眼见识了一遍。”   可惜听到自家前男友曾经如此卖力地追求一个女生也实在让顾臻幸灾乐祸不起来,他问道:“然后呢?”   白莎莎是怎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或者说,祁则晟是怎么把她从季微白的手里追到手的?   “季微白不是没钱了吗?”顾深语气嘲讽地说道,“祁则晟用一个至少一克拉的钻戒当着众人面向白莎莎告白,要她若是愿意当他女朋友,就戴上它;要是不愿意,就拒绝……他也是个有趣的,那钻戒旁边连发票都留着。”   顾臻却是明白了。   白莎莎戴上了戒指,自然是当众承认接受了祁则晟的追求。这可不是几束鲜花或者别的礼物,收下就收下了也不用负责的。   祁则晟一眼就看穿了白莎莎的本质。   “后来季微白和白莎莎就吵了一顿,还和祁则晟打了一架,之后就转学了。”顾深最后给这件事做了个总结,然后说道:“阿臻你以后可要千万小心像这样的女生。反正我是不相信两个家世背景差那么远的人之间会有真爱这种说法了。那种女孩子如果不是为了钱干嘛来找你?阿臻你长得也好看,那种女生不是看脸就是看钱包,你可要小心。”   顾臻倒是觉得她的话里里面有几分偏见,却只是笑笑不跟她争辩。   半晌,顾深却又开口说道:“……其实季微白那段时间为她花掉的钱,怕也远远不止是一个钻戒的价格。他虽然傻了点,但是对白莎莎绝对是一片真心……白莎莎要是有点脑子,就绝不会分不清楚孰轻孰重。我其实也不喜欢和人一起欺负一个女生,但是白莎莎这事……我也是怕了。”   顾臻愣了一愣,才明白她的意思。   顾深的意思是,他们家也很有钱,谁知道以后谈个恋爱,对方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的家世财产而对她好。   这真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情。   顾臻想了想,安慰道:“不要想太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白莎莎一样的……那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顾深摇了摇头,而后故作俏皮地说道:“所以阿臻你以后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   虽然这其实不能说明什么——但顾深还是觉得:就像叶母会为了三百万把顾臻给卖掉,但是她却知道,顾家哪怕有一天破产了,也不会为了区区几百万出卖自家的骨肉。   因为他们的眼皮子没那么浅。   两兄妹在这边说着话,却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撞击声。   ☆、第24章   祁则晟把餐盘打翻到了地上,各种盘盏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眼神冷冽,脸上带着嘲讽,问白莎莎:“真心的?不好意思,我不相信你白莎莎的真心。”   顾臻没关注两人先前的动静,只能从他的这句话判断出白莎莎应该是向他表衷心了。   他也觉得好笑,当初在季微白面前,白莎莎可是口口声声说是只喜欢过季微白一人的——不过,也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白莎莎却红着眼又辩解了几句,说道:“那时是你开始的,就算你是在玩弄我我也认了。祁则晟,你管不了我喜欢你。”   这几句话里带着哭音,当真是情深意切。   但偏偏周围却已经没人起哄。   祁则晟冷笑:“但我不爽你缠着我。能离我远点吗?”   白莎莎却很有气势地回答道:“不能!”   顾臻想起数年后白莎莎对祁则晟畏之如虎,连名字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模样,突然觉得如今的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觉得,这年岁的祁则晟似乎也还没有那么可怕的样子。   顾臻刚这么想了一下,结果后面的剧情却又有了变化,打破了他先前的想法。   祁则晟怒到极点,不知为什么却又突然笑了,说道:“你要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也可以。”他向着地上的那堆事物的残骸使了个眼神,“你把地上的东西全吃了,我就相信你。我不但相信你是真心的,你从明天开始就是我女朋友,你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买……怎么样?”   白莎莎望了他半晌,然后说道:“你说话算数。”   顾臻顿时被惊愣了。   白莎莎却真的慢慢跪了下去,伸手去捡地上的东西。   顾深大喊一声:“拦住她!”   不知道是因为她因为她的语气太有震慑力还是顾深本人真的在学生之中很有人望,她这样叫了一声,之前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围观的学生里面还真的有人伸手去抓住了白莎莎,一把打掉了她手中捡着的面饼碎片。   然后顾深就穿过人群走了过去。顾臻愣了一愣,却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白莎莎还在作势想要挣扎,顾深却已经对一个女生说道:“找人来把碗和菜都扫掉。”   女生急急忙忙去了。   祁则晟则是眯起了眼睛,颇有些不高兴地望着顾深,问道:“干嘛不让她把东西吃下去,顾大小姐?”   顾深说道:“你是想上新闻还是想上法庭?”   不管是“富二代威逼女同学下跪舔食食物残渣”或者“富二代逼迫少女吞吃餐具碎片导致生死不明入狱”……都同样作死好吗?   然后她就对白莎莎说道:“你要犯傻吧,也该有个限度。”她纤长手指指了指地上夹了一堆瓷盘碎片的食物残渣,说道,“看清楚,真吃下去你就要上救护车了,还未必救得回来。”   顾深其实说得挺有道理,祁则晟也知道她是出于好意,但是他还是觉得很不爽,所以最后只是哼了一声就走掉了。   顾臻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顾深竟然还是学生会年级代表。   怪不得她在学生之中似乎还挺有威信的样子。   新学校的第一周对于顾臻来说可以说是精彩起伏,各种八卦听了一耳,各种新鲜装了一肚。   另外,两个市区就连教学进度也不一样,所以课业对顾臻来说非但没有断层,还另外重新温习了一遍。在顾臻个人的立场上看来,新学校的学习气氛其实远不如老学校来得好,但是抵不过老师会教。顾臻在新学校上到的几堂课,教师无一不是语言生动风趣,各种典故和资讯信手拈来,十分有底蕴。   倒是有点大学教授讲课的味道。   这样一路到了周末。   周末早上起来,谢静羽拉着兄妹俩要一起去逛街买衣服。顾琤在早餐桌上跟顾臻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而这果然是一项需要受到祝福的活动。说是逛街买衣服,但事实上谢静羽却是带着兄妹俩去买了好几双鞋和帽子之类的,然后直到被带着进了美容院的时候顾臻还很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个陪妈妈和妹妹逛街的陪客,直到他被谢静羽和顾深一起拖到美容椅上为止……   ……中途省略两个小时的被镇压剧情。   之后下午到了工作室,顾臻才知道了谢静羽本人竟是个名声很大的服装设计师,名下有“羽蝶”这个中高级女装品牌和“色相”这个高级私人订制品牌,在国内都属于顶尖的大牌子。   虽然平时并不做男装设计,但是谢静羽还是决定为了自家小儿子破例,很愉快地给顾臻量了身高和三围。   而在工作室等候谢静羽的途中,顾臻竟然还看到了几个电视上偶尔看见过的熟悉面孔。他惊愕了一下,就又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顾氏的名声他其实上辈子就经常听闻,只是没想到会和自己有所瓜葛就是了。他对顾氏企业了解得不多,但是既然和季微白在一起,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过其它同行或者不同行的各位商业大鳄。   顾氏主要经营的就是文化,影视,电子等行业,但是对于服装业等等也有所涉及。所以相应来说,谢静羽的工作室里面会有大小明星出入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顾深看见顾臻对进进出出的小明星感兴趣,还跟他说那些明星的八卦。哪个明星作风不好,哪个明星不好相处,哪个明星八面玲珑,哪个明星重情重义,哪个明星很有章法……自她口中说来都条理清楚,简洁明了。   分明这也算是在说人八卦,顾深却往往就是一副就事论事的语气,哪些只是传闻,哪些是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她也说得明明白白,逻辑清晰,简单易懂,却又很少带上个人情绪,让人一听就觉得她说出口的内容必然很可信。   顾臻听着听着倒是对顾深刮目相看,难怪当初季微白对她评价这么高——虽然都不是好话。   顾深的为人处事确实很大气,顾臻听着自家妹妹闲话,难得的一点也不觉得烦躁,反而感到很有趣。   等到下午收到电话回到家,顾臻才发现顾占丰早就等在了家里,与他一起的还有两个比兄妹俩稍微年长一些的年轻男女。   顾深顿时有些不太热情地叫了两声“堂哥”“堂姐”。   顾占丰就向顾臻介绍这是顾家大伯的儿子和三叔的女儿,是他的二堂兄和大堂姐……占了老大排行是两人的亲哥。   二堂兄叫顾长歌,大堂姐叫顾文婕。   而后顾占丰又给了顾臻一张银行卡,告诉他新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已经办好,以后的零花都会直接打到他的卡里。   这之后夫妻俩让兄妹俩去陪兄姐聊天,就先去商量事情了。顾深看了她堂哥堂姐一眼,便让两人跟她一起上楼。   上楼的时候,顾文婕却特意走在了顾臻的旁边,很是明显地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听说你养父母要了三百万的养育费?”   顾臻顿时一惊。   顾深听到这一句,顿时瞪了一眼顾文婕,说道:“三姐,你要是不会说人话,我可以打个电话问问三叔有没有教人学说人话的补习班。”   顾文婕顿时怒了:“丫头片子说谁呢!?尽会告状显示你能耐对吧?”   顾长歌叹了一口气——这两人又吵上了。   顾深眼神凌厉,瞪着顾文婕道:“可不比你要能耐很多?要不要我告诉你我上学期的考试成绩?对了,要不要告诉你阿臻的考试成绩……说真的,我看到他的成绩单的时候还觉得很吃惊呢……”   顾长歌顿时神态惊异地看了顾臻一眼。   顾臻:看来这堂姐成绩不好……而且和顾深还是宿敌。   顾文婕恼羞成怒,叫道:“谁关心你的考试成绩了!?小丫头,整天就知道读书,成绩好有什么用?小心嫁不出去!”   顾深站在楼梯上方,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居高临下地对顾文婕说道:“是哦。我倒是忘了,三姐你人生的唯一价值就在于嫁人了。找到对象没?对方身家几何,相貌如何,成绩单上的红字比起表姐你来怎么样啊?”   两人唇枪舌剑,转眼就来了好几个回合。顾臻好几次想要阻止,但是却愣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反而是当二哥的人站在一旁,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顾臻看他,他就安慰了刚见面的堂弟一句:“放心吧……深深七岁以后文婕就再也没有吵赢过她了。”   顾臻其实不是在担忧这个。   顾长歌看了看他的表情,又继续说道:“而且今年难得二叔把你找回来了,深深心里一定很高兴,就让她们好好吵一架吧。”   顾臻完全不明白顾长歌这话里前后的逻辑关系。和堂姐吵架是顾深的庆祝方式吗?   所以他就问了:“二哥你的意思……我不太懂。”   顾长歌说道:“往年文婕不是吵不过深深嘛,所以老爱拿你的事情出来刺她。今年你都回来了,文婕连她的痛脚都抓不住了,估计这次肯定要一败涂地……你不知道吧,你一直就是深深的逆鳞来着。”   顾臻听得怔住。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厅里爆出了一声大叫:“不就是两个乡巴佬养出来的野小子吗!?你得意什么——”   ☆、第25章   顾臻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一下。   顾长歌听到顾文婕叫了那么一句不像话的,这也有点惊异,就想上去教训顾文婕。   却不料顾深神情可怕,直直地瞪着自家表姐,冷笑着幽幽道:“你也不过就是两个城里人养出来的乡巴佬,得意什么?”   顾文婕怒到极致,叫道:“小丫头!看我撕了你的嘴!”   顾长歌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她,说道:“别闹了行不行!?”   却见客厅楼下的一扇门猛然被打开,顾占丰和谢静羽正好从门里走了出来。顾占丰开口问道:“文婕你要撕了谁的嘴?”   顾文婕瞬间噤声。   顾占丰看了她半晌,说道:“你爸说你性子躁,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实应该锻炼锻炼。据说你爸在A国给你报了个义工活动,一个暑假的时间,我之前倒是想劝他别那么狠,现在嘛,你自己跟他商量吧。”   顾文婕顿时愣住,半晌,叫道:“怎么可能!?”   然后她就再也顾不得和顾深吵架,而是匆匆冲下楼梯奔向了顾占丰身后的房间。   顾占丰这才过来问自家女儿:“怎么又和姐姐吵架?”   顾深翻了个白眼,说道:“每次都是她先说话没把门的好吧……而且……”   顾占丰:“嗯?”   “……她说我就算了。阿臻又没得罪她,她凭什么找阿臻的茬!?三百万又不是阿臻自己要的!”   顾占丰这才知道侄女说了什么。   他愣了一下,却是走上楼梯,然后拍了拍顾臻的肩。   顾臻知道这算是安慰,于是冲着顾占丰笑了笑。   顾深看着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就觉得十分委屈,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全部憋了回去,然后对顾长歌和顾臻说道:“我们上去吧,不管她了。”   这天顾臻直到晚餐时才看到顾文婕,这为三姐很不情愿地跟他道了歉,然后就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反而是顾长歌和顾琤的感情似乎很不错,一直说说笑笑的,只是话题有点深奥,说的不是明星游戏之类的内容,却是新政策和生意经之类的东西。   顾占丰偶尔也会插口说几句。   第二天早上这对堂兄堂姐就走了,倒让顾臻有些迷惑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顾深见他不解,说道:“是来认识一下你的啦。”   最近兄妹俩渐渐变得有默契起来,往往顾臻还没开口,顾深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反过来顾臻对顾深的默契度就差了很多,十次大概有九次猜不对。   ……好像跟全错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哦?   而后路过银行的时候顾臻顺路查了一下顾占丰给他的银行卡之中的数额,然后对着那一长串的零张大了眼睛。   顾深对上顾臻的时候也完全不知道避讳,竟然一共把头凑进来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比我的多好多哦……唔,爸不会是把这么多年的零花钱全部都打进去了吧?”   顾臻有些迟疑地说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顾深吐了吐舌头,说道:“那就用来投资啊。”   顾臻顿时一愣。   “其实我也不会把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花光的啊。爸说我们要从小自己学会理财,所以要我们每次买东西都记账……嗯,午餐和零食的花费每月定一个限额就行,不用每次都记账,但是除此之外的购买行为都要记账,一千以下的花费可以自由决断,一千以上的花费就最好先做一个购物计划,评判自己有多想要它,多需要它,以及之后又能够如何使用这样东西……比如说首饰,就要判断它能怎么配我的衣服,能配多少衣服,我能在哪些场合穿戴它,有没有升值余地……等等。我觉得这种做法很有用,我从小到大靠这种方法少花了不少冤枉钱呢。”   顾臻听她这样说着,仔细想了想,倒是突然佩服起来顾占丰的教育方针。   顾深继续说道:“然后若是有多余的钱,就可以去进行投资了。我到目前为止,尝试过股票,期货,基金,债券,开店……还尝试过做网站……阿臻你也可以试试哦。”   她板着手指一一数过去。   顾臻听得惊奇,问道:“效果怎么样?”   “怎么说呢,有亏有赚。”然后她笑了起来,“还是亏的时候多一点吧,不过我觉得吧,每次尝试的时候我还是多少有点进步的。最近能够稍微赚一点了。”   顾深说得轻松,但是顾臻却知道在那些“亏的时候多一点”的日子里,顾深的心里想必也是很不好受的。   于是他又问道:“现在还有在做些什么?”   “闲钱在进行组合投资,另外店也还开着,就是赚得不多——要去看看吗?”   顾臻的回答自然是肯定。   于是这天下午他们就去了属于顾深名下的小店。   店铺并不大,竟然是个陶艺吧,兼职寄售。顾臻从橱窗前走过,看了一眼摆设的陶艺作品,竟然都相当地不错,倒是让他大感意外。   顾深便对他解释道:“是专门邀请陶艺师制作出来的。店铺的主要收入有三个方面,一是陶艺制品寄售,二是制陶材料出售,三才是自助制陶作业。我们还会每周进行两次的制陶现场教学,邀请专业的陶艺师来进行不同主题的陶艺制作示范。”   听上去其实还蛮专业的,顾臻奇怪地问道:“感觉挺不错的嘛,为什么生意会不好?”   顾深扑哧一声笑道:“一开始当然没有这些项目。”   顾臻顿时明白了。在刚开店的时候,顾深自然不可能把什么都考虑得很周到,而到如今这一步,她也肯定是跌跌撞撞摔了很多跤才走到的。   大概顾占丰让她开这家店的初衷,也就是想让她一路跌倒一路学会如何前进。   顾臻笑道:“其实你一点都没有亏吧。”他伸手点了点顾深的脑袋,“这里一定赚了很多,是发了大财才对。”   顾深也笑了,拉住顾臻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语气得意:“被你发现了!”   然后她露出了正色,问顾臻道:“阿臻你呢?打算怎么用钱?”   顾臻想了想,回答道:“还没有想好,要不回去的时候深深你先给我介绍几个信用好的理财产品吧?”   顾深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等回到家里,顾深搬出了一堆的宣传册,果然很是认真地给顾臻介绍了好几家她印象比较好的基金,又介绍了她自己了解和研究过的一些股票和期货。   到最后,顾臻还带了一堆的介绍手册回了房间。   他翻了一会儿手册,心思却并不在投资理财上面。   他想的是他能为顾家人做些什么……或者说是能回报“父亲”,“母亲”,“大哥”和“妹妹”一些什么。   虽然到目前为止,顾家都没有任何人向他要求什么,仿佛他就应该理所当然地生活在这个家中,接受他们的维护和给予,但是这反而让顾臻觉得有些不安和不真实起来。   不管他出生时与他们是多么地亲密,但是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对于顾臻来说顾家人确实是同陌生人一般无二。所以接受他们这样过于亲密的温柔和无条件的给予,反而让顾臻觉得很不自在。   就连在叶家,或者曾经对着季微白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受到过这样毫无压力,也无附带条件的好。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感情带来的与其说是幸福感,还不如说是恐惧。   他总觉得自己也必须要做点什么,回报些什么,才能稍微抚平这份不安。   第二天早上去上课的时候,顾臻就向顾深问起了顾家人的事情。   然后他知道了关于顾家人的很多事情,比如各人在饮食上的喜好,擅长和喜欢的运动,都有过什么趣事和糗事……等等。   顾深还特别活泼地跟顾臻强调:“阿臻我喜欢吃香草和巧克力口味的点心哦。你可要记好了。”   顾臻说道:“是吗。我也喜欢呢。”   然后顾深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顾臻一眼,说道:“我们果然是双胞胎呢,喜欢的东西好像都差不多。”   她的笑容在清晨有些凉意的秋风中格外灿烂。   顾臻也这么觉得。   仿佛越和顾深相处,就越是能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远比预想中要更加接近,与和叶安相处时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那之后,顾臻了解了顾家所有人的喜好之后,最后还是决定亲手酿一批果酒给大家喝。据他的了解,顾家人包括谢静羽和顾深都是能喝酒的,而且酒瘾还不轻。   这也是顾臻唯一拿得出手的回报了,还是因为食谱的存在。虽然他也能够做菜给家人吃,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叶家,吓着顾家父母还无所谓,吓着顾家的厨师就不好了。   但是酿个果酒就不一样了。   顾臻之前就顺手收集了不少水果的种子,如此已经培育了不少时间,也很是积累了一批果实,这时正好选来酿酒。   比较麻烦的是他对酿酒的实际操作不熟悉,所以虽然也觉得亲手酿制会显得更有诚意一些,但是第一批酒却只能输入既有的操作流程之后,在一旁一边围观一边学习。   只是酿酒的过程比烹饪可要漫长不少,进入发酵期之后,顾臻就没有时间继续关注这个过程了,不得不暂时停止这方面的学习。   因为期中考试开始了。   这是顾臻转学后的第一次考试。   ☆、第26章   到目前为止,新学校的课业都没有让顾臻觉得很困难。相反,风气比原来的学校开放,教师的水准一个也没有下降,反而每一个教师都十分专业且风趣,让顾臻学得很愉快。   不过相应来说,顾臻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的成绩能在学校排哪个名次。到了他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名次能不能到达第一阵列的问题,而是这个学校有没有人比他更学霸的问题了。   总体来说,这次考试的卷子对顾臻来说都不算难,做得比较顺利。考完的时候兄妹俩互相印证了几道比较困难的题目,就没有继续讨论考试的问题了。   反正一般的题目,能不能做对在考试的时候就已经有定论了。而对于顾臻来说,若是自己都不能肯定做得对做不对的题目,其实就是不会,就该考试后直接去看题了。   幸好,这次考试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考完之后第二周的周一,学校放了榜。   公告台前面一大早就显得很热闹,很多人早早到校就是为了能抢先一步在人少的时候看到名次。结果这次的榜单一贴上,大部分学生都愣住了。   榜首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顾臻”?这是谁啊?   绝对不止一个人对于这个名字冒出了问号。   先到的学生们彼此窃窃私语了半晌,还是没有人猜出这位突然空降到榜首的顾臻的身份,直到有跟顾臻同班的学生出现。   “竟然是顾臻啊。”同班的学生也很惊愕,不过还是和不知道的学生普及了一下这位空降党的身份。   “顾深的哥哥?”这样说很多人就知道了。这位第一次转学过来的时候还在学校引起了轰动呢,被人以为是顾深的男朋友。   或许是因为期中的成绩让顾臻再次在学校火了一把,所以这天到校的时候,顾臻第二次感到了同学们灼热的目光,而这次还是略过了顾深直投在他身上的。   顾臻疑惑不已,顾深却没有为这点注视所动摇,催促顾臻一起去看榜。   结果还没走到公告栏前,两人就知道了自己的名次。因为一路上很很多的热心的同学对两人进行了剧透。   顾臻榜首,顾深第三。原本的榜首直接被挤到了第二。   听到这个消息,顾深却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比顾臻更快一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然后绕着他转了半个圈。   一边笑一边说:“哈,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给三姐看看。”   说做就做,她停下了愉快的绕圈,然后就停在原地,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开了机,就对着公告栏拍了起来——尤其是要重点拍摄兄妹俩的名次。   顾臻表情顿时有点僵硬,建议道:“还是不要随便去激怒她比较好吧?”   顾深却毫不在意,说道:“放心吧,三姐很坚强,绝对不会被这点消息给打倒的。”   顾臻顿时默了一下。   他没有再劝说,因为顾深好像玩得很愉快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还是去指望三姐能够有足够坚强吧。   顾深微妙的愉悦暂且不说,顾臻这一次在学校算是真的火了。之前跟着顾深来学校的时候,虽然也受到了许多人的议论,但那终究不过是一时的八卦而已。   但这一次,他却是实实在在地让全校学生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顾深去学生会的时候,会长还问了她一句:“你哥哥想不想进学生会?”   顾深愣了一愣,才笑说道:“会长你真会找时机。”   回去对顾臻问了这么一句,顾臻顿时诧异问道:“就因为我考了第一?”   “其实就是问问,我觉得他也不是认真的。现在进去也最多当个打杂的……不过有组织活动的机会,长见识长人缘……阿臻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试试。”   顾臻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道:“算了吧。”   他最近还有事忙。   考试结束之后,他就开始重新关注起果酒的事情。第一批出来的果酒味道还算不错,顾臻也算基本了解了具体的制作方式,但是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够。   大概是太普通了吧。   虽然因为使用的原材料品质不错,食谱本身的酿造水准也算高明,但是毕竟只是很普通的果酒配方而已。   像这种在外面只要多花一点钱就能买到的果酒,真的能够拿来送给家里人做礼物吗?顾臻很是怀疑。   所以接下来他又去找了不少不同的配方,还买了一堆酿酒的书回来看。看完了,就开始通过食谱研究起了每一种酒的酿造流程和实际酿造出来的效果。   食谱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很有用了,无限提供试验场地和用具的同时,还缩短了整体的酿造时间,让顾臻可以更加方便地测试各种配方,了解各种酿造方式的优劣。   不过他这样做的目标却不是为了研制新酒。虽然说有食谱在手,想要研制新酒也有很大的优势,但是普通的新配方果酒显然并不能塑造出顾臻期待中的结果。如果顶级的新酒配方这么容易研制,那还会有他顾臻什么事啊?   顾臻决定充分利用起自己目前拥有的优势。   就是食谱自身带有的奇特食材。   了解了各种酿造方式之后,他就开始试验着把食谱上通过整合基因链条而获取的特殊食材与正常的普通食材混合起来酿酒。或许是因为他到目前为止收集的材料都有所偏重的关系,食谱上的酒类和汤饮酿造选项里面还没有任何一条材料收集齐全的。   但是对此顾臻也不是毫无办法。他根据分析和使用食谱自带的酿造配方中适用而他又已经拥有的食材,并用两种途径结合不断改变酿造方式来研究新的配方,而后不停试用,想要达到最佳效果。   一开始尝试的时候,每每都酿造出味道古怪的东西。顾臻于是又免不了去研究哪些食材比较不适合使用哪些方式进行处理,那些食材不适合彼此混合使用……试用过程之中,顾臻就发现了这些特殊食材多数都有其特殊功能……比较像是……药材?   只是口感多数都比药材来得好,还有就是未烹煮的时候,这些食材的效用明显没有烹煮之后来的明显。   这倒是让顾臻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也许可以收集一些药材来尝试种植培育,看能不能够也成为某些菜肴的食材。   好些天之后,顾臻总算是弄出了五种还算不错的配方。他又剔除了两种味道稍逊一筹的,两种效果太过超自然容易令人发现不对劲的,最后就剩下了一种苹果酒。   正确说,是一种混合了以月光花的果实作为主要香料而特制的苹果酒,酒味比正常的苹果酒要淡得多,清甜不辛辣,但是却带着十分浓郁的苹果香。   于是说是果酒,其实反而更像是一种果汁。   顾臻私底下给它起了名字,叫做“月色酒”。   酿好之后,顾臻自己还尝试了好几天,试验它的效果。效果基本上很让他满意,每天早上起来喝几口果酒,基本上这一整天他的精神都会很好,学习的效率和思路的清晰度也会增强……但是却又不那么明显,即使只说它是有提神效果的药酒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虽然这样,顾臻在放假的时候还是空了时间出来找机会去了一趟食品检验局,把“月色酒”申请进行了检验。   检验的结果很安全,倒是让顾臻松了一口气。负责检验的人员还问了他一句什么地方买的果酒,说是也要去买两瓶。   看着态度,这酒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安心下来,顾臻就开口跟顾深透露了一下他想要酿酒的意思。   顾深倒是吃惊了一下,问道:“酿酒?”   顾臻只说是要酿一种古方上的药酒,说是对身体有好处,酿了之后就送给顾深和家里人喝。顾臻难得想做点什么,顾深自然是不会随便打击他的,所以便很高兴地回答了声“好啊”。   接下来顾臻还真的很认真地酿起了酒来。   在顾家的厨师看来,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少爷突然心血来潮想酿的什么酒,但是整个操作流程却是做得非常像模像样的,所以有闲空的时候,他也会偶尔伸手帮上一把。   而顾占丰和谢静羽虽然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都表现出了很期待的态度。   这种情况下,月色酒酿成的日子也一天天地近了。   因此顾臻的心情很好,在学校的时候也变得活跃了一些,开始比较自然地跟同学往来。就连祁则晟,偶尔两人之间也会说上几句话,也算是大进步。   白莎莎依旧时不时地来骚扰祁则晟,可是顾臻听着她满口的真心真爱,慢慢竟然也不生气难过了。大概是因为他终于慢慢在心理上也开始脱离季微白了吧。   可喜可贺。   直到这个周一的早上,班上再次出现了一个转学生。   “季微白同学。他以前是就读于本校初中的,后来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转校,现在又回来了。”尽管这样说,老师还是让对方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季微白便也简短地进行了一次自我介绍。   而在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几乎全班学生都发现了他的目光始终望向了一个方向。   “他到底在看谁?看祁则晟还是顾臻?”有人窃窃私语。   “当然是祁则晟。顾臻刚转校过来的,跟他又没什么瓜葛。”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在很多学生看来,季微白目光的方向怎么看也觉得偏了一点,似乎没扔对地方。   而这种疑问,很快就被证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CP的问题,我的剧情主线很灵活,不管CP是谁都能把剧情写完。不过为了避免站错队,也避免妹子们继续纠结,我来剧透一下前世主线吧。虽然是剧透,不过我也不在乎了。   祁则晟想要拆散季微白和叶书,但是叶书浑身是刺头脑清楚很难下手,所以他挑拨王雨薇动手,但是每次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让她的计划出现偏差,致使失败,反而被叶书不动声色地反手一击,导致了王雨薇之前见不得光的手段败露。叶书趁胜追击,最后逼得王雨薇不得不离境。这个过程中,季微白对于叶书的冷静和不动声色感到不安,他由于白莎莎的原因,一直对感情缺乏自信,觉得叶书的翅膀一旦长硬了,也许自己就无法再掌控对方,所以当他发现到这一点的时候,他配合了王雨薇父亲的一次荒唐陷害,顺势解除了叶书的职务,并且任由流言传播,只在私下敷衍叶书。   叶安在初始是想要帮助自己哥哥的,但是之后却产生了不同的想法。他看穿了季微白的心灵缝隙,用言语刺激了对方,最后两人打了一个赌。叶安对季微白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以为他做的一切是因为你?太蠢了,我哥只是因为当初受了你的恩惠,所以才不得不跟在你身边而已。你信不信如果在你和我之间选一个人,他一定会选我?”   嗯,后面的蠢事大家都知道了。至于试验的具体过程,容许我卖个关子。   支票是祁则晟用某种手段胁迫了秘书,假借了季微白的名义给叶书的。他这落井下石的时机抓得特别好,所以秘书不肯让叶书见季微白(废话,见了面就会露馅了嘛),至于最后的那辆车,当然不是祁则晟下的手,他还等着撬墙角呢,就是这变态的感情表现太奇葩,所以叶书愣是没感受到他的真实情绪。最后那辆车是王雨薇的疯狂反击。   这文N苏,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下限已经死掉了。其实前世算不上悲剧,坑爹的就是一堆巧合之后一群低情商的家伙愣是把叶书给弄死了。我一向不相信什么重生就能改变命运,这个重生的剧情其实唯一改变的只有一个人的命运,就是顾深。她少了十年荒废青春的时光。而其他人,不过顺着前生的结局换了一个时间线继续走了下去,并开始编织一个故事的后续而已。其实我稍微一点点代入顾深来着……我真是做梦都希望当初我的哥哥没有被流掉,虽然我妈说那样就没有我了。   顾臻和顾深的设定是七月生日,巨蟹座,重视家人,痴情顾家。祁则晟天蝎,记仇,口是心非,占有欲强,翻脸最快速。而季微白嘛……我稍微保留一下,不过可以说说性格特征:口是心非(与祁则晟共同点),偏执,自尊又自卑,爱钻牛角尖……最后,认准了一个人,哪怕互相折磨也要走下去,不妨来猜猜他是哪个星座?   之前听那谁谁谁的歌,好像叫《在回忆中死去》,听完之后,我和基友们就很有默契地觉得,双傲娇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27章   那天被挂了电话,季微白就一直焦躁不安。   在那之后,他又打了很多个电话,也给顾臻发过短信,却全部都一去不回。一开始他想对方大概是没有开机。   ……可是,这没有开机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吧?   时间长了,季微白也就隐约意识到,可能是顾臻故意不回他的电话……或者,对方已经出了什么事,无法回他电话。   比起前者来,季微白无疑更愿意相信后者。   学校的老师方面打听不到顾臻的消息,他就去了叶家打听——和顾臻同学的这段时间之中,季微白并没有去过顾臻的家里,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叶家是个离学校不远的小杂货铺。   因为顾臻以前经常在家里的店里帮忙的关系,所以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知道他家的位置,季微白要做的不过是向人打听一下具体地点而已。   打听出顾臻的取向并没有耗费季微白多少工夫,虽然叶母的态度不耐烦,但是叶父听说他是顾臻的同学之后,就很有耐性地跟他说了顾臻当前的情况。   C市,顾家!   哪个顾家——这几乎是不用说就可以猜出来了。怪不得之前顾深和顾臻一见面就突然都变得平易近人了——骨血相连的双胞胎能没有亲切感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季微白联系了自家父母,向他们打听了顾家的事情。顾家找回顾臻的事情经过虽然没有上新闻,目前也还没有特意在什么公众聚会中彼此介绍,但是该知道的人还都是知道了。   季孟航估摸着顾家会在新年聚会或者名下公司年终尾牙的时候介绍这位小老板,一边开口关心了独子一下。   “最近过得怎么样?钱还够用吗?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没有再被女孩子骗了吧?”   季微白无奈之下,说道:“爸,你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才会被妈给看得死死的。”   你才会被女孩子骗了咧,氧化钙!   季孟航被自家儿子抢白,顿时有些脸上无光。但过了半晌,他还是说道:“儿子,我有点想你了。下次放假是什么时候啊?”   “元旦吧。”   那至少还要一个多月吧。   季孟航叹了一口气。   电话里季微白那边却也半晌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爸,要不,我回来上学吧。”   季孟航听了,顿了一下,立刻就喜出望外了:“回来好!回来好!这回我们不上原来的学校了,你想到哪里上学?爸回头就去帮你办转学手续。”   却不料电话那头季微白的声音却很坚定,回答道:“不,我回去那边上学。我要和顾家的兄妹读同一个班……能帮我安排吗?”   季孟航这才愣住。   所以季微白就回来了。   老师安排好座位之后,季微白就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一路穿过走道走到了顾臻身边,然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穿过顾臻对祁则晟发难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季微白开口问顾臻:“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   教室之中顿时一片哗然。这对话明显不对劲啊,顾臻竟然和季微白认识?   顾臻左右张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这边已经是非常惹人注目了。他背对着祁则晟,都觉得背后的目光必然尖锐到可以刺伤人。   他对季微白带着点恳求意味地说道:“下课后再说行吗?”   季微白看了他半晌,本不想答应他。不过他的视线一转,就看见了顾臻身后祁则晟那明显带着嘲讽的表情。   季微白的表情和动作顿时都是一僵。   然后他就坐了下来,把书包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道:“那就下课之后吧。”   却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再抛给祁则晟。   顾臻愣了一愣,回头又往自己的左边望了一眼,却不料祁则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回过了头去,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望着讲台上——顾臻自从转学过来之后就没见过对方上课态度这样端正过。   他顿时觉得有些头痛。   左边是祁则晟,右边是季微白,这两位自从认识之后就没见怎么认真上过课的大少爷此时虽然都装出了几近虔诚的态度在上课,但是顾臻还是觉得别扭得很。   这一整节课他都可以说是坐如针毡,反而是这么久以来上得最为焦躁的一堂课。   到了下课,他站起身来,正打算叫季微白,却不料对方猛然站起身来,然后说道:“这里说还是外面说?”   顾臻面对着周围同学看似漫不经心却已经都高高竖起耳朵的模样,选择道:“外面说吧。”   季微白点了点头,就要拉着他出去。   顾臻却不想给他拉着,所以并不让他拉着走:“我说,那也不必拉着手吧?又不是女生。”   季微白顿了一下,才放开了手,转身率先推开椅子走到了走道的一旁,而后就回头等着顾臻。顾臻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往人少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后面就响起了噼噼啪啪地跑步声。顾臻回头一看,发现是顾深跟了上来。   季微白问道:“你跟来干什么?”   顾深在两人前方停下脚步,说道:“这不怕你们打架吗?”   季微白这时看她也有点不爽,总觉得她和顾臻绝对是共犯,于是冷笑道:“我们要打起来了你能干什么?找老师么?”   “不。”顾深的回答要豪迈得多,“我能帮阿臻挠你。”   顾臻顿时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说道:“不会打起来的,我们就说几句话。深深你先回去吧。”   顾深看了他两眼,觉得他的承诺应该还是可信的,于是应道:“好吧,那我先回去吧。”   虽然这样说,但她却只是远远地走了一段路,就靠着长廊一侧的阳台围栏停下了脚步,然后转头开始回望着顾臻和季微白这边。   这个距离绝对听不见顾臻他们的话,却能第一时间发现两人有没有打起来。   季微白也有些惊愕,问道:“她是哪里来的老妈子?”   顾臻坚决不附和。   季微白惊愕过了之后,终于想起了正事,问顾臻:“为什么一直不回我的电话?”   顾臻凝滞了一下,才解释道:“我需要整理一下心情,暂时不想联系原来认识的人……我养母收了顾家三百万的抚育费。”   顾臻不能说他是为了和季微白疏远而故意不回电话,就说了另外一件事。某种意义上,他也没有说谎。   是那三百万的抚育费让他想起了季微白最后给的那张支票,令他无法面对季微白。   顾臻其实很想质问季微白一句“为什么”……可是,如果不是太迟了,大概就是太早了。他终究不能质问十七岁时的季微白,所以还是放弃吧,彻底忘掉吧。   也不要重步前世的后尘。   季微白听了,顿时也愣住了。   他很难从顾臻听似平静的语气之中分辨出具体的情绪,也没有类似的经历,所以无法体会顾臻叙说这件事时候的心情。但是就算不能体会,光从这寥寥几个词组成的语句里面,季微白也能明白,这看似轻巧的话语是多么地沉重。   是,他是顾臻了,不再是叶书。   可是对于顾臻来说,他现在的内心深处,又到底是谁呢?   半晌,季微白却只说了一句:“三百万……也不算多吧。”   顾臻笑了,他说道:“是,对你大概不算太多。”   可是对他却已经很多了。顾臻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不值三百万,有时候又恨自己每次都被这样一个“三百万”买断了所有感情。   在他内心深处,他其实一直觉得,他的感情是很贵重的,远远超过一个或者许多个“三百万”。他可以为他所爱的人付出一切,但是却无法承受这样的轻蔑和羞辱。   这样廉价的一张纸,竟然就可以买断他这许多忍受着各种艰辛和痛苦,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感情与真心。   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大概不管什么样的感情,都总归是会有一个价格的吧。   等到季微白跟着顾臻回了教室,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好像不知不觉就接受了顾臻那个根本算不上解释的解释,但是这个时候反口表示不接受好像已经太迟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还露出笑容,十分自然地对他说道:“我们换一下座位吧?”   季微白茫然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才猛然意识到顾臻在说什么。   他立刻回答道:“不换!”   开什么玩笑?要他跟祁则晟坐邻座吗?那还不如把他杀了。   顾臻见他语气激动,顿时有些郁闷。难道他以后要一直坐在这对宿敌之间上课?光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他也完全不想和祁则晟有所接触好吗?   比起季微白那点争风吃醋的小矛盾,他才是那个好几次差点死在祁则晟手上的人好吗?   但季微白态度坚决,顾臻也不能强逼他,只能暂时放弃。   渣前任和凶残的旧情敌齐聚一堂,顾臻觉得这世上真的还有比他更加苦逼的人吗?   两个小时后,顾臻就知道了,有!   因为午餐时间到了。   ☆、第28章   就连顾臻自己也不敢说这种情况下他能够比白莎莎苦逼。   毕竟他的苦逼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白莎莎的苦逼原因全校都清清楚楚。   午休的时候季微白站起来很自然地跟着兄妹俩一起走,顾深就觉得不太妙,跟顾臻说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中午会很热闹?”   顾臻无奈道:“也没办法啊。”   总不能直言让季微白不要跟他们一起走吧。   季微白隐隐听到兄妹俩耳语,问道:“什么很热闹?”   顾深道:“到了餐厅你就知道了。”   结果等到了餐厅点完了餐,顾深就催着顾臻找了个靠窗的小桌坐下,两人很自觉地面对面坐到了靠窗那一边,把外面的两个座位给留了出来。   季微白却完全没有体会到两人的险恶用心,毫无自觉地靠着顾臻坐了下来。   之后没一会儿祁则晟就出现了。   对方端着餐盘,瞬间就找到了季微白所在的这一桌,向他们直直走来。   ——早知道他肯定要祸水东引。   祁则晟目标明确地向着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然后刚把餐盘往季微白面前一放,季微白立刻就拿手抓住了托盘,僵持着不让他放下来,一边语气不善地说道:“滚远一点!别坐我对面!”   祁则晟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蔑地笑道:“你说了不算。”   然后转头望向顾深,问道:“顾大小姐怎么说?”   顾深回答道:“随便怎么样吧。别把我们扯进你们两个的矛盾里。”   祁则晟又问:“顾二少爷?”   关他什么事?顾臻有点莫名其妙,但绝不想再牵扯到这两人的恩怨里面,也没有为了季微白得罪祁则晟的意思,只说道:“我没有任何意见。”   祁则晟便对着季微白得意地笑:“看来是One On One(一对一)的状态呢。”   季微白顿时咬牙切齿,转头怒目看着顾家兄妹俩。   可惜无论是顾深还是顾臻,都对季微白的怒气毫不畏惧。顾深是有底气,顾臻是因为和他太熟,所以反而根本不怕他发火。   然后祁则晟就趁着季微白注意力转移的这一会儿,把餐盘放了下来。   季微白还想发火,结果就听见顾深开口对祁则晟说道:“不过你还真的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祁则晟回答道:“我不是都忍了一年多了吗?也该换个人来忍忍了吧?说到底,他才是始作俑者吧。”   季微白对于这段对话不免有些惊异,不知道两人在讨论什么内容。   顾臻却是一点意见也不发表,只管自己吃饭。   其实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全是自作自受,谁也不比谁无辜哪怕一点点。季微白有眼无珠,祁则晟没事惹事,目前遭受的所有难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就连白莎莎,也丝毫不值得任何同情。   顾臻这段时间已经知道白莎莎在学校受到了很多女生的敌视和欺负,不是那种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被人故意弄脏衣服啊,或者通知到全班的消息却只通知不到她的耳中一类……那些女生也许有几个是对季微白或者祁则晟有好感,但是很多都只是因为她在学校里面的传闻和高调的作风看不惯她。   然而就算是这样,白莎莎也没有放弃过继续对祁则晟表现她的痴情和无辜。   所以顾臻一点也不同情她。这三个人全部都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他至多同情一下前世的自己。   吃了两口菜,周围好像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顾臻就知道应该是白莎莎出现了,不由地就放慢了动作,抬头望了一眼。   女孩已经端着餐盘走到了桌前不远处,看着这头的阵容倒是瞬间就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祁则晟只偏过头,表情带笑,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恶意地看着她,等她开口说话。   另一个毫无准备的人是季微白,他看着白莎莎,一瞬间也完全愣住了。   旧爱新欢,狭路相逢。   白莎莎愣了一下,就一步一步向着两人走近了过来。   还没走到桌前,却听祁则晟突然开口说道:“接下来打算说什么话,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白莎莎愣了一下。   祁则晟吊儿郎当地说道:“避免你待会儿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我就先跟你说清楚一些——我呢,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相反,我讨厌你讨厌得要死,当初追你不过是看着你烦,想要拆散你们而已。所以你再怎么装出对我很痴心的样子,我也是绝对不会心软,更不会因为这样就被你打动的。”   这话说完,不但连白莎莎愣住,就连其他人也愣住了。   顾臻忍不住想不愧是祁变态,这么残忍无情,冷酷自私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能这么理所当然,毫不迟疑。   季微白愣了一愣之后,顿时怒火中烧,冷笑道:“祁则晟,我是不是对你太容忍了!?”   祁则晟却转过头来,等了季微白半晌,说道:“季微白……你以为我喜欢做这种事吗!?如果不是看不过眼你被这女的耍着玩,我管她去死啊!?”   这剧情进展颇有些出乎大家的预料,季微白的态度也很不好,立刻冲祁则晟怒道:“难道还是我求你管的!?”   这个过程之中,顾臻却一直在盯着白莎莎看。   在他看来,少女的心,在一刻似乎正慢慢地活了起来,眼神都明亮了很多。   顾臻好奇她会怎么做。   只见她开口缓缓说道:“不要说了!你们不要吵了!”然后这样说着,眼泪就那样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真是……神乎其技的演出。   她转头望向了祁则晟,一字一句说道:“你不用这样激我,我知道你从来没喜欢过我,你只是为了季微白……就算是这样,我的感情也不会变的。”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侧脸却是斜着四十五度的对着季微白,滚泪如珍珠,面容若桃李,那柔弱中带着些许刚强的模样,就算是讨厌她的人,也难免为之心中一动。   祁则晟对着她冷哼了一声。   顾臻却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她的目标其实已经转换。   于是他侧脸去看季微白,果然看到对方欲言又止,一副心存不忍的模样。   顾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或者是今天季微白的出现出乎了白莎莎的意料,所以她伸手擦了擦眼泪,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再在顾臻等人的桌前久留,而是转身就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白莎莎这天的作风明显和之前都有所不同。前几日她午餐时还是时不时深情脉脉地盯着祁则晟的脸看的,这一天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直专心致志地只吃饭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反倒是季微白总忍不住回头看她。   虽然这样的情况也可以解释为她是被祁则晟的话伤了心,但顾臻却知道并不是。白莎莎不是一个这么“柔弱”和“敏感”的女生。   季微白回了几次头之后,顾臻发出了一声轻笑,说道:“不放心就过去和她一起吃饭呗。看上去怪可怜的。”   季微白顿时一愣,开口就想和顾臻解释,但是顾臻却轻轻地筷子往餐盘上一搁,说道:“我吃好了。深深你吃饱了没?要不要来点甜点?”   顾深笑说道:“好啊,阿臻你帮我去拿一客巧克力香草球呗。”   顾臻点了点头,就拉开椅子走了出来,去拿冰淇淋了。   留下季微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回教室的路上,季微白试图跟顾臻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臻说道:“哦。”   季微白犹疑了一下,才问道:“我们之前的事……你都知道了?”   “有听说。”   季微白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对她已经没有意思了,而且她现在喜欢的是祁则晟。”   顾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就算有那个意思也没有关系,祁则晟看样子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那女生也怪可怜的,你要是喜欢她,可以去把她追回来嘛。”   季微白顿时愣住。   顾深也在一旁插口兼补刀:“其实这些话你不应该跟阿臻说吧?你不应该去跟祁则晟说吗?看样子他挺生气的。”   季微白瞪着顾深,显然一点也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去跟祁则晟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那时明明是祁则晟做得不对。   季微白当然是不可能去把白莎莎追回来的。对他来说,这女生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固然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可怜,觉得祁则晟太过分,但是也未必没有松了一口气。   相比起来,他更加在意的顾臻的态度。   他至今也还叫不习惯顾臻的新名字,除此之外,对于顾臻在新学校的好人缘也感到很不舒服。以前吧,虽然说顾臻也是偶像级的学霸,但是那时他家境普通,平常吃穿又比较节俭,又从来不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所以人缘其实比较一般,就和季微白关系好点。   但真的说起来,大概也是因为两人差不多没人缘的关系。   然而转校之后,顾臻的人缘却一下子开始飙升。回归了顾家的顾臻可是说家世好,成绩好,性格也好,还有一个在学生中很有人气,足以称为女神级的孪生妹妹,这足以让他在男生女生之中都很吃得开。   这让季微白感到有些不适应。   他有心想跟顾臻说些什么,却又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心情纠结这个了,因为课间的时候白莎莎找到了他们班级的门口。   ☆、第29章   白莎莎到底和季微白说了什么,班上不少学生都很好奇。但是真正敢于当面问出来的却只有顾臻一人。   他本来还是稍微忍了忍,不想问对方的,觉得问了之后就显得他很在乎的样子。后来想了想,他现在和季微白又没什么除了朋友以外的关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别扭也没有什么人会知道他在别扭什么,还不如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就问出口了。   季微白虽然稍微觉得有些羞辱,却也没有瞒他。   白莎莎找季微白,除了对他问好了两句,另外就是希望他和祁则晟和好。她的原话是:“我知道则晟是非常在乎你的,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追我就是因为赌气你陪他的时间少了而已……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的交情因为我的关系而就这样断掉。”   顾臻听完,感叹道:“不是说得挺好的?”   季微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半晌,他问道:“你是认真的?”   顾臻便对他无辜地笑笑。他确实是觉得白莎莎这段话说得很好的,正常情况真是很刷好感度的——如果没有她以前的所作所为作为前情提要的话。   季微白还在苦恼:“她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她总不可能真的认为她随便说两句,我和祁则晟就会和好吧?”   说到最后,他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嘲讽的苦笑。   她想刷你的好感度啊,笨蛋。   顾臻心里这样吐槽了一句,却始终没有说出来,而是叫上顾深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顾臻就开启了酿制月色酒的坛子。   开了坛子之后,金师傅看了一下酒色,说道:“酒色澄澈,酒香扑鼻。小少爷你这酒酿的很不错啊。”   顾臻笑了笑,说道:“师傅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回头给你装几瓶。”   金师傅顿时有点受宠若惊了。   说句实话,在顾家做事吧,待遇不错,主人家的小孩们也都算是有教养的人,但是也相应很分得清主雇之间的关系和权责之分。顾家如此富裕,顾臻却要自己亲手酿酒,这酒为谁酿的自然是不言而明。   金师傅可完全没想到顾臻还会说送他,就算只是客气话吧,心头还是好感度大涨。   他自然是推拒的。拿了主人家小孩孝敬家长的自酿酒算是个什么事儿?   见他推拒,顾臻也不坚持。等到顾深找人去取了定制的酒瓶回来,就慢慢手动地把酿好的两坛子酒给一一装了瓶。   这样一装好,乍看之下数量还着实不少,足足摆了小半片厨房的地。幸好顾家有自家的酒窖,顾深便叫了家里所有的佣工帮忙,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总算把酒瓶子全部放到了酒窖的酒架上面。   然后顾深问顾臻这酒要怎么保存,酒架的温度大概要调到多少才合适,顿时让顾臻愣了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他根本就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酒到底适合储存在多少的温度下。   最后两人拿着手机上网查了半天,决定要储存温度暂定为14℃左右,算是勉强临时性地解决了问题。   而除此之外,顾臻还留下了十余瓶的酒没有放进酒窖,其中一部分给家里的每个佣工都分了一瓶,算是辛苦搬运酒瓶的慰劳,厨师则塞了三瓶,用以酬谢他这段时间帮顾臻照看酒缸。   因为大家都送了,金师傅也就没有再推辞,坦然收下了。   剩下的酒,留下五瓶放在餐厅的酒柜之中,顾臻拿了一瓶就让顾深和他一同去书房,说是可以在做功课的时候开瓶来喝。   顾深刚才闻着酒香就有点馋了,所以虽然觉得抛下父母和大哥偷喝好像不太好,不过既然顾臻都这么说了,她索性也不客气了。   两人到了书房,拿出了作业之后,顾深就取了杯子来,给自己和顾臻各自倒了一大杯的月色酒。   她贪心不足,拿的是最大号的玻璃杯,一瓶酒却是刚刚好只倒了两杯就没了。   月色酒的度数偏低,大概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了。除此之外,顾深却是再也挑不出什么其它毛病了。淡金色的酒液过滤之后十分符合“月色”这个名称,既美丽又有质感。轻轻抿一口,舌尖上全是浓郁的甜香,虽说顾臻说了基底是普通的苹果酒,但是顾深却觉得和苹果酒的口感完全不一样,一口下去,清甜动人,沁入肺腑。   骗人的吧?怎么会这么好喝?   顾深含了一口,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然后又喝了一口……转眼一杯子酒就下去了小半杯。顾臻这时已经打开练习册开始做作业,一看她这个模样,顿时吃了一惊,提醒道:“深深,一口气喝完了待会儿就没了哦。”   顾深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杯子,对顾臻撒娇道:“阿臻你们待会儿再开一瓶好不好?”   顾臻表示:“不好。”   “有什么关系?反正酒窖里这么多瓶呢……”   顾臻说道:“度数再低,那也是酒不是果汁啊。再说了,就算是果汁一口气喝太多了也不好吧。”   顾深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有点遗憾地放下了玻璃杯,拿起笔翻开练习册开始做作业。   月色酒有些微的提神作用,但不是很明显。顾深这天下午做作业的时候思路很顺畅,但她只以为是喝了好喝的果酒心情好,所以状态才特别好,并没有把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等到晚上谢静羽和顾琤都回到家的时候,听说顾臻酿的果酒开封了,都很是捧场,当场就又开了两瓶来配餐。顾琤去取酒的时候,顾深就一直跟谢静羽安利顾臻酿的果酒有多么多么地好喝,一时说得谢静羽也有点期待起来。   顾占丰此时正驻守Z市的本部,却是暂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内了。   而顾臻的酒开封之后,果然也不负众望。   谢静羽喝了一口之后,一双眸子就透出酒鬼特有的那种锃亮光芒,发出悠长的一声叹息。就这点来说,她不愧和顾深是母女。   “就是度数低了一点。”她这样感叹了一句,但是小口小口的啜饮也没有见得因此而缓下来。   反而是顾琤尝了一口之后,转过头来问顾臻:“这酒……真的是阿臻你酿的?”   顾臻应了一声。   顾琤便靠了过来,笑着小声地跟顾臻说道:“要不要跟大哥合伙做个生意?”   顾臻惊愕地望向顾琤。   却见谢静羽马上伸手捏了一下顾琤的手臂,说道:“吃饭呢,就不能暂时放下你那些生意经吗?”   顾琤便冲顾臻笑了笑,说道:“我晚上来找你玩。”   顾臻顿时一头黑线。   大哥你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来找过我玩哦?目的性会不会太明显了?   结果顾琤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不但自己过来找顾臻玩,还打包了顾深。兄妹俩还带了一副强手棋过来,三人就一边一起玩着强手棋一边聊天。   顾琤还蛮有哥哥的自觉,先是十分温和地关怀了一下顾臻的生活,学习,和钱够不够用的问题……然后就十分大方地表示,如果顾臻以后投资的时候亏空了,尽管来找他。他可以为顾臻提供创业资金。   对此顾臻能说什么?   他只有一脸无奈地表示:“谢谢哥。”   一盘棋结束,顾琤不动如钟,赢下的是一座山的筹码。顾深一脚踢翻了他的筹码,表示再玩下去要跟他同归于尽,顾琤只好放弃单方面凌虐弟弟妹妹的乐趣,转而开始坐在小毛地毯上和顾臻纯聊天。   他先是问顾臻手头上有没有钱用,够不够用,得到顾臻的回复之后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投资计划。   “你都高二了,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来试着做做看了。”顾琤双手托着自己的后脑,开口说道,“现在有前途的行业这么多,简直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钱,别白白浪费了机会。”   顾深有些不满,又踢了自家哥哥一脚,这回却是直接踢到了对方的腿上:“既然这么容易,你当初怎么亏的!?”   顾臻愣了一愣,顾深就很有默契地对他解释道:“你别看他说得这么轻松,他初中时第一次投资做一个网络游戏,亏了好几百万呢。我还记得当时他回来找爸坦白的模样……噗。”   顾琤有点尴尬,半晌挥了挥手,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且我当时年纪小嘛,爸也够坏的,明知道我的做法一堆漏洞,还每次都听着我说就是不提醒我……坏透了。”然后他又转头对顾臻说道,“阿臻你要是想找项目的话,我回头给列几个注意点,很轻松就可以分辨一个项目可不可以做,做的时候要注意哪些方面了。我当初就是计划做得不切实际,又没找准盈利点,才亏了那么多。”   顾臻点了点头,应了。   然后顾琤又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果酒就很不错,要是你有空,倒是可以琢磨琢磨做个牌子出来,当然前提是成本合适,量产方便。你这果酒有用到什么贵重或者稀罕的材料吗?”   顾臻停顿了一下,才答道:“用到了一种很稀罕的药草种子,量产恐怕有困难。”   顾琤听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那就算了。”   但是接下来他也没有马上走掉,而是坐在地上就给顾臻耳闻面授起了生意经:“……有些经验真是只有真正开始操作一个项目的时候才会学到。看书看再久,你觉得你都看懂了,但实际上懂和知道怎么使用是完全两回事。一个大型集团的高层,和一个中小型企业的老板,可以说是都各自有自己的优势,但是真正操作起来,前者也许在专业上更加精通,但是后者却能够更全面地考虑问题……打工的和决策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父亲以前就常说,即使亏损也没关系,最主要我们要先学会怎么去决策。哪怕再小的项目,操作过程之中,能学到的也绝对比去大公司打工来得多。这个过程中磨练的不但是人的眼光、心性、决断力,还能让你更明白生意的本质。”   顾臻望着兄长,带着疑惑地问了一声:“生意的本质?”   顾琤看着弟弟那充满好奇的眼神,忍不住就微笑着摸了摸顾臻的头发,说道:“生意的本质,就是让你的顾客在消费中获得愉悦感,让他们产生消费的*。”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我觉得每个人物的魅力都在于他自身的成长性,复杂性和矛盾性,但是没想到两个人都反感的人这么多……不过就算这样说,我也会尽量先把人物的性格给表现出来。我会记录下每章每个ID的意见,如果妹子们的态度一直没有变化,那么最后就按照每个ID最后一次发表的态度下最终结论。这篇文是一旦感情线明朗就完结系列,所以剧情线和事业线会走前面,不管是季微白还是祁则晟,都一直会跟到剧情结尾。另外不管到最后决定便当任何一方,我都会替他最后刷一波好感度再结束,这点我先说明一下。   因为我个人萌认知差(也就是说主角所看到的一切有时候并不是真相),而且不喜欢直白地说出第三者的心理活动,所以中途可能会产生很多误会。比如季微白当初收留白莎莎真的是因为同情心?又或者祁则晟差点载着叶书冲下悬崖的时候,他到底是什么心理?有时候人会因为不理解,不坦白而互相伤害,但是那未必是心存恶意。叶书觉得祁则晟是变态,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并不一定就是无缘无故。季微白的态度看上去暧昧不清,但是他的行为真的是全部依存于感情,而不是另有目的吗?   比如,祁则晟如果只是想杀叶书,有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吗?季微白要是真的只是同情白莎莎,大可把她托付给秘书或者送回季家或者当天直接去找祁则晟谈判,他为什么要拖延,为什么一定要把白莎莎带到叶书面前?……或者说,他在期待什么?   避免浪费手机党的流量,这是最后一次如此长的有话说了。   另附表格:   季微白(X):linda,漏中沙,灰喵,紫色风铃,年前,梨花不哭。-6票   两者(X/√):红尘与沫,夏花秋叶,笨笨,六界之外,女王受,得之,蓝聆露珠,夏天。-8票   ☆、第30章   “虽说阿臻你要是对做决策没有兴趣,以后想来帮我也可以,不过你现在才高中,大可以先找个感兴趣的行业试试水嘛……你想想,等上了大学,如果有在创业的话,女朋友都好上手很多哦。”顾琤继续引诱道。   顾深阴测测说道:“大哥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   顾琤立刻举双手说道:“就是个举例而已。”   顾深说道:“不过你可要失算了。阿臻在学校受欢迎得很,哪里需要什么额外加分。”   顾琤却并不以为然,反驳道:“你知道什么,大学里的女生都很现实的。”   “那就更加不能找了好吗?”顾深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才不要为了钱而来的嫂子呢,大哥你也不许找这种的,听懂了没有?”   顾琤说道:“那也说不准吧?不到关键时候谁看得出来啊?”   顾深说道:“找个家世相当的呗。”   “家世相当也不一定就不是为了钱好吧……而且这样的选择范围也太小了吧。”   顾深顿时怒道:“反正你就是想要看脸找对吧!?”   顾琤左顾右盼了半晌,然后突然“嗯”了一声,光棍地承认了。   顾臻的房间顿时燃起战火,顾臻赶紧往旁边让了一下。   周末的时候,谢静羽说给顾臻和顾深的衣服做好了,让两人去工作室试穿。   衣服是一套秋装三套冬装,款式都相当地时尚,唯一的问题是两人穿起来怎么样都像是情侣装——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是双胞胎兄妹,谁这么大了还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啊。   算是抚慰一下谢静羽升了孪生子多年之后迟来的满足感吧。   不过相比起顾臻来,谢静羽摆弄女儿的*显然要弱一些,而对女装的掌控能力似乎也更强悍一些,所以顾深很快就被放过了,只留下顾臻在谢静羽的手下受苦受难。   她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母亲折腾顾臻。   而后突然就有人开口搭讪道:“你好?”   顾深抬起头,发现是一个带着墨镜,打扮十分华丽时尚的女人。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小,但是保养得宜,气质也十分出众。   顾深愣了一愣,有些疑惑地回答道:“您好?”   女人便开口问她:“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女人既然出现在这里,八成就是谢静羽的客人了。顾深自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便答道:“您请坐。”   女人坐了下来,拿下了脸上的墨镜。顾深看了她一眼,竟感觉出几分眼熟,但是却没能想起到底是谁。   女人的表情还是比较温和的,笑着问顾深:“认得我吗?”   顾深摇了摇头,诚实说道:“总觉得您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您是不是上过电视或者杂志封面?”   女人顿时笑了,说道:“上过几次吧,不过我用镜头对着别人的时候更多一些。这是我的名片。”   顾深愣了愣,才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上的名片。   名片上面是“方楠”两个烫金的大字,然后就是女人隶属的公司。   “魅力映像国际文化有限公司”。   魅力映像是顾占丰掌控的风华集团名下的电影公司,基本上也算是顾家的产业了。这位方楠更算是国内一线的女导演,最近才刚刚签约魅力映像,正要导演的就是一部知名小说改编的电影。   《倾国杀阵》。   顾深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说道:“您好,我是顾深。这里的老板是我妈妈,我爸爸是顾占丰。”   方楠点了点头,说道:“我猜也是。在谢女士的店里坐着,还这么有气质的小姑娘,除了顾家的千金还会有谁?”   她话里其实带了几分恭维的意思,倒是让顾深又是疑惑一下。   诚然顾深也算是方楠老板的女儿,但毕竟也就是个小姑娘,而方楠却是魅力特意聘用的着名导演,对方实在是没有这样恭维她的必要。   而且语气听上去还真诚。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顾深也只有礼貌地笑答一句:“您过奖了。”   方楠笑道:“觉得阿姨在恭维你?”   顾深却只是笑,答道:“怎么会?”   方楠说道:“其实我是说真的。我这两天见了至少上百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很多还是专业演员出生,但是没有一个有你这份气度。顾深你想不想演戏?”   顾深愣住。   等谢静羽终于把顾臻打扮满意了,出了更衣室,方楠已经跟顾深在分析对方希望她扮演的这个角色的性格特征和人物魅力了。   《倾国杀阵》讲的是一位亡国公主的故事。   哀帝是胡兰的最后一位君王,他一生荒淫无道,子嗣也多数腐糜不看,子嗣之中只有两位公主最为有名,一位是具有倾城之貌的苏婵公主,一位是具有无双智谋的苏屏公主。   亡国之日,敌国君王亦听说了苏婵之美貌,欲将之活擒,然而苏屏见势不可挡,却聚集一众后妃帝姬,将众人一一杀死,而后焚城自杀,根本没有给敌国留下□皇室的机会。   但数十日之后,阳曳军却在城中找到了死里逃生的苏婵公主,身受重伤,却无损其无双美貌。   残城之下,其容色艳极千军,令观者尽皆失语。阳曳之王惊艳之余,便将其带回国中,从此开始了苏婵倾国倾城,祸水红颜的一生。   在这个故事之中的苏婵,其实是苏屏。亡国之时,苏婵与苏屏交换了身份,苏婵畏惧遭受□,便与苏屏作出约定,苏屏必然为胡兰与姊妹复仇,而苏婵则在死后将其面皮赠与苏屏,让容貌丑陋的苏屏从此以苏婵之身,作乱世间。   方楠想找顾深扮演的,却是胡兰未灭,还没有换脸之前的少年苏屏——也就是横剑杀亲,火烧连城的苏屏。   因为人设为智高而貌丑的帝姬,所以到时候顾深是要化丑妆的。可是即使如此,这样一个人物,听上去还是非常有魅力,顾深不能说自己对这个角色完全没有兴趣。   谢静羽听完了之后,问顾深:“你想当演员吗?”   顾深很诚实地答道:“有一点。”   方楠说道:“要不明天就来参加下试镜好了。试试总是没有妨碍的。”   顾深望了一眼谢静羽。   谢静羽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去就去吧。如果确定出演妈帮你找老师临时突击一下,务必要保证我家深深一鸣惊人,哪怕只是一两个镜头。”   顾深便抬起头,抿着嘴,对母亲露出深深的一个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眸被眼睑遮去小半,弯成朔月。   谢静羽挽着女儿的手,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两人一起陪着顾深去参加试镜。虽然说是试镜,但其实就是她一个人在试镜。正规的公开试镜之前就已经结束了,顾深是个彻彻底底走后门插队的。   顾深从小就引人注目,就算是在聚光灯下也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意思,所以倒是首先越过了紧张感这一步。而接下来方楠也只是让她试着读了两段台词,并做了几个动作表情,然后又和监制及编剧兼原作者商量了一下,就让她过了。   顾深是后来才知道,这个角色一直是演员未定,因为找不到年龄和气质都合适的演员。如果不是方楠凑巧在谢静羽那里看到顾深,那么这个角色很可能就会让担任女主角的安紫苑兼顾了,虽然那样很容易造成一种剧情上的错乱感。   下午回到家之后,顾深把剧本也带了回来,在自己屋里专心地读着。顾琤回到家之后就溜到了顾臻的房间。   顾臻的房门没有关,顾琤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说道:“阿臻,我进来了哦?”   顾臻正在翻动植物图鉴,听见顾琤的声音,便开口叫了声“哥”。   顾琤进了屋,看到他在看图鉴,问道:“喜欢看生物图书吗?”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让人感觉世界很奇妙。”   顾琤拉过来一张椅子在顾臻身边坐下,然后说道:“我对自然方面的东西了解不多,不过偶尔去旅游的话,看见开阔的风景感觉心胸都会开阔很多,下次放假我们可以一起去。”   顾臻笑答道:“好啊。”   顾琤这才进入正题,说道:“对了,我把笔记带来了。这个是我以前的项目企划书,亏空的数目和亏空的原因分析我也在后面用红笔做了标注和总结。虽然我觉得最好只给你看成功的项目才不会破坏哥哥光辉的形象……不过总归还是失败的比较有吸取经验的价值吧?为了你我可是豁出去了。”   顾臻立刻十分乖巧地说了一句:“谢谢大哥。”   然后顾琤特意放低声音,作偷摸状跟顾臻说道:“深深那边应该也有以前的企划书,还有爸给她批的错漏和总结,那可是满江红呢,不过可比我自己总结的要犀利多了。你要看的话她就算不好意思也肯定会给,到时候要看到有趣的记得来跟我分享。”   顾臻无奈地叫了一声“哥”。   顾琤顿时笑了:“算了,知道你们感情好。”然后他言归正传,问道:“现在有什么想法了吗?”   顾臻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想了几个,但是觉得都不太合适。”   顾琤说道:“这样啊,那也不能着急。先看看我们的笔记吧,或者有时间就出去逛逛,说不定突然就有想法了。”   ☆、第31章   顾臻其实已经考虑过干点什么的问题。之前在叶家,他基本上就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最多考虑一下学习和打工的事情,至于投资什么的,感觉就是距离他很遥远的事情。   但是既然顾家教育儿女的方式是这种样子的,顾臻也有意识地想要融入进去。只是做什么样的项目……他是真的想不出来。   若说是想做的事情,倒还是有的。   大概是进行生物学研究吧。自从之前食谱开始组合形成新种类的动植物时,顾臻就已经开始好奇它作用的原理是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有食谱这个不知道什么原理的诡异作弊器在手,若不能研究出一些超时代的科学技术简直不合理。   但是投资生物研究所的这个选择实在太夸张,都不是几百万能够解决的事情,所以顾臻很自觉地就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果然还是先找个合理的小型项目试试手比较合适吧,他想。   顾臻在纸上涂涂抹抹,写了半天的备忘项目,到了顾深进来的时候都没能反应过来。   结果还是顾深主动出声,他才合上了本子,抬起头来。   顾深开口说道:“一个人总是怪怪的,阿臻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对一下台词?”   这对顾臻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问题,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个复印纸组成的册子。顾臻低头看了一会儿剧本,大致了解了一下故事剧情。   然后他就笑了——顾深扮演的这个帝姬的角色,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威武霸气极了。   顾深要求顾臻念除了苏屏之外所有角色的台词,而她自己则专心扮演苏屏的角色。顾臻应下了之后,就开始读起了台词。   结果没读两句就被顾深打断了,说道:“不行不行不行!阿臻你读剧本的时候未免也太没有感情了吧……不对,不是没有感情,是太像朗诵了吧。你又不是在读课本!”   顾臻辩解道:“要演出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总不能让我真的充满感情地装女声尖叫吧?”   顾深扶额道:“但是你这种读法根本就是一点气氛都没有了吧?我根本进不了状态啊。”   顾臻把复印稿放在膝盖上,问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顾深想了想,说道:“我们换个方式吧。你只读男性角色的部分,我读女性角色的部分。阿臻你读得自然一点,带感情一点,行吗?”   其实顾臻觉得有点困难。国破家亡,生死攸关之际,剧本里的人物实在是都太有感情了……他觉得自己这种外行要表演得自然简直是强人所难。   他停顿了一下,承诺道:“我尽量努力一下。”   这样对了两场戏,顾深却是时不时地要停下来重新琢磨语气和台词的问题。而且中途有几句语境比较特殊的台词,她感情虽然到位了,但是却说不出那种气势。   与其说是顾深的演绎还不到位,不如说是顾深的发声方式有问题……不够有力。   顾臻开口说道:“如果是专业演员的话,是不是发声的方式也有特殊的地方。我记得以前好像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顾深想了想,说道:“果然还是应该先上一段时间的专业课吧?”   顾臻问道:“妈应该这两天就会想办法帮你联系吧?”   顾深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便决定先不去纠结这方面的问题,继续练习。   对了一会儿台词,顾臻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想了想,让顾深先休息一下,然后就下了楼,去了一趟厨房。   末了他就端了两份点心和两杯饮料回来,点心是装在雪白的小瓷碗里面,不知道是蛋糕还是布丁的米黄色漂亮固体,上面布满了细碎但精致漂亮的裂纹,饮料则是淡绿色之中飘着白色絮状物的漂亮饮品。   不管是点心还是饮料,看上去都好看极了。   顾深惊愕地问道:“哪来的点心?好漂亮,哪家买的?”   “哪家也买不到。”顾臻如是回答道,“我的独家秘方,算是……给我妹妹的特典。怎么样,尝尝吧?”   顾深十分捧场,去洗了个手之后,就接过点心和饮料吃了起来。   她先喝了一口饮料,感觉饮料是很淡的甜味,不酸,不是哈密瓜汁,不是青苹果汁,也不是青葡萄果汁。   果汁中的絮状物也很沙口,难以分辨是果肉还是什么特别制作出来的配料。   顾深喝了两口,问顾臻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顾臻回答道:“几种水果汁混合在一起,另外加了一些独家秘方。我把它起名叫做‘一梦遥’。”   顾深重复了一遍:“一梦遥?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顾臻想了想,笑说道:“唔……因为第一次喝这个饮料的晚上我做了一个好梦吧。”   顾深问道:“什么样的好梦?”   顾臻微笑着没有说。   他梦见的是小时候的事情。四五岁的顾深和四五岁的顾臻一起在花园里面玩耍,两人穿得像双胞胎似的。顾琤一直拿着个掌机在玩,而谢静羽看着看着书就睡着了。   那天阳光明媚,连花香都似乎能从梦中满溢出来。到醒过来的那一刻,顾臻发现自己竟然是泪流满面。   这是重生回来之后他第一次掉眼泪。   重生前叶安和季微白的背叛,重生之后季母的偏心和偏见……都没有让他掉过一滴眼泪。   然后顾臻终于明白了,原来幸福和被爱都会让人变得这样软弱。他曾经觉得自己很坚强,觉得什么都可以忍受,什么都可以承担,那只是因为他太过明白,已经不会有什么人因为他受了一点伤而心疼,因为他觉得痛苦而痛苦。   他永远不可能见到四五岁时的顾深,也永远不可能明白四五岁时的顾臻是什么模样。生活在那一段回忆中的只有叶书,安静而早熟,渴望关爱却又小心翼翼。   事实上,直至现在,他也还没有完全和顾深以外的顾家人熟络起来,他们之间始终横杠着某种陌生感。虽然双方都在努力试图想要彼此靠近,却又常常前进一步,就稍稍停顿一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开始观察对方的反应。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做过那样一个梦之后,才会如此恋恋不舍。   “一梦遥”——对顾臻来说,这是他目前制作出来的效果比较奇特的饮品。它似乎能活跃一个人的思维,让人梦见想要梦见的事情,效果有点类似于兴奋剂或者毒品。不过顾臻去检测了一下,发现里面确实没有对人体有害的成分,也就放心了。   因为去了食品检测局多次,那边的人都已经认得他的脸,也开始打探他提供的饮食的来历了。这让顾臻觉得,他还是应该自己去弄一套食品检测设备并学会操作比较好。   除此之外,和“一梦遥”一起出现的点心叫做“笑解语”,似乎能增强一个人语言方面的思维能力,基底的果肉用大部分水果的种类都可以,但是热性的水果如芒果,榴莲,菠萝等等最好不要使用,会导致笑解语的药性减弱。   吃完点心之后,顾深又和顾臻对了半天台词。这项活动一直持续到了饭前,晚餐后倒是没有继续下去。顾深拿了杯果酒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关上门看一些谢静羽受人推荐而带回来的专业书籍。   那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战火缭绕的古城城墙,她似乎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古装少女。城墙之下,兵将均是暮气沉沉,而她的言语亦如同暗夜中的低吟,带着一股沉重感。   然而话出其口,威严赫赫,无人敢于违抗。   敌国兵临城下,城中君臣懦弱无能,她虽想要率军力抗敌军,然而终究独木难支,无力回天。   败信一条一条传来,将士一役一役地战死。她的父王只会蜷缩在王座之上,对她颤抖着问道:“屏儿……屏儿……这可如何是好?”   她悲极无泪,怨他恨他,胡作妄为,沉迷享乐,无法担起作为君王的责任。然而便是如此,亦留恋那幼年时抚摸发鬓的手和那多年的宠爱与无言的信任。   胡兰积弱已久,国中君臣均喜好享乐,兄弟们志大才疏,姐妹们骄纵奢靡……纵她有天纵之才,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独力难支,无法力挽狂澜。   城破之日,她率领最后部将退入宫城,领二三亲信上了王殿。父王神态瑟缩,急切相问:“屏儿,战事如何?”   她说道:“城……破了。”   满堂哗然,胡兰王瘫倒在王座之上。她却没有半点迟疑,猛然拔出了长剑,说道:“父王……女儿来送你上路。”   胡兰王睁大了眼睛,望向了她,意识到之后,胸口却已然一凉,被她一剑刺穿胸口。惊异之后,他嘴角最后却露出了些许笑意。他还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苏屏的脸,却终究没有力气再碰触一下。   瞬息之后,朝中一片大乱。   她回过头来,对众人说道:“诸君,国将亡。惜命者,便速速逃走吧。”   而后,她便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   随着她的脚步落下,殿中猛然发出了一声痛呼,却是有位王子被她的亲信割断了咽喉,睁大眼不可置信地躺在了地上。   朝中一片混乱,有臣子惊道:“殿下这是何意!?”   她语气冷静如初,说道:“我不愿兄弟姐妹受辱于人,特来送兄弟们上路。”   又是一阵轰然之后,有王子叫道:“妹妹,何至如此!?”   她面带惨笑:“但凡你们有一点用处,我也愿以倾国之力护你们出城,为我王室留一点火种。可是啊,诸位兄长,你们多年养尊处优,文不能治国武不能挽弓……城破之后,你们要如何活下去?”   她语声缓缓,但是亲信的动作却丝毫也不曾慢下来,瞬间又是两位王子血溅金殿。有王子俱极欲逃,却被她一手擒拿。   王子拼命摇头,涕泪模糊,叫着:“妹妹!妹妹!我不想死!”   却被她一剑刺穿了胸腹。   醒来的时候,顾臻也是泪流满面。   ☆、第32章   她在梦里的时候没有哭,但是醒来的一瞬间却哭了出来。   梦境里面的景象,感情和思维都太过真实了,让顾深一瞬间分不出来孰真孰幻。醒过来的时候,都好像还能感觉到苏屏帝姬的那种坚定、悲伤和决绝。   顾深打开闹钟看了一眼,发现她睡下去还只有半个多小时。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回忆了一下梦中的情景,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到书桌前摸了本笔记本,开始记录起来。   她是以写散文一样的方式站在苏屏帝姬的立场上写的文字,以这种形式把她梦中见到的场景,事件和情绪记录下来。因为是梦中出现的景象,顾深生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忘光了,于是便强忍着睡意在书桌前面写了起来。   写着写着,顾深神智就清醒了许多,还顺便翻出了剧本,把所有出现过苏屏帝姬的场景都重新看了一遍,一时之间倒是觉得对这个人物有了更深的了解。   后来夜逐渐深了,顾深看了一眼挂钟,考虑到睡眠不住可能导致明天上午精神不振,才把笔记本往桌上放好,躺回到了床上。   睡前她忍不住希望能够继续梦到后面的情景。这个梦虽然很悲壮,令人伤心,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深却没感觉到难受。   大概是因为她在梦中见到的苏屏帝姬,虽然痛苦、哀伤、孤独……却绝对没有过哪怕丝毫后悔的关系吧。   可惜,这一觉她一梦到天亮,始终没有再梦到苏屏帝姬。   第二天顾臻难得是一个人去上课的。   为此还有人关心地问他顾深是不是生病了,顾臻微笑着否认了。   到了教室里,季微白知道顾深请假半个月,也惊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笑着说道:“你们每天黏这么近,突然不在一起顾深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   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顾臻愣了一愣,季微白也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酸,顿时闭上了嘴。   半晌,却听顾臻笑答道:“回家就能见到了,有什么好不习惯的?”   顾深本来就很自立,顾臻也不是一个很黏人或者依赖性强的人。他们感情是好,但也还没到分开就不能自理的地步。   季微白愣了一愣,倒是有些自嘲地笑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好像总是不由自主就说出口一些奇怪的话。他最近已经发现他对于顾臻的想法有些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的来源……他就算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已经醒悟到了。   看到白莎莎的时候尤为明显……以前他不知道有多喜欢白莎莎,但再见面时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季微白明白自己这么想不太对,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觉得白莎莎有点烦——这个女生怎么总在关心根本不需要她关心的事情?   然后季微白就意识到他又想到了不该想的人。   有些人是不经念的。   因为白莎莎马上又出现了,就站在门口等着季微白。   季微白一边心里吐槽我干嘛还要被她叫出去啊,一边被同学叫到了门口。却见白莎莎拿了两张票,跟他说是电影票,要他去跟祁则晟看电影。   季微白想白莎莎的脑子是不是有病?他跟祁则晟去看电影?像话吗?   而后的一瞬间,他却突然福至心灵了。   季微白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想要利用我约祁则晟?”   白莎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愣住。   季微白却觉得她这是承认了,顿时讥笑一声,沉下了脸。   这样阴晴不定,是顾臻后来见惯了的性子,但是白莎莎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在与白莎莎分手之前,季微白其实是没有这样的毛病的。   季微白说道:“你这把戏也应该玩够了。祁则晟和我怎么样,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不劳她费心了。   他又说道:“我不会用任何理由帮你约祁则晟——你死心吧。最好今天之后也不要再来找我,就算来找我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情的,省省吧。”   白莎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样想。她其实不过就是想找个由头再次跟季微白搭上话而已。她承认她这样做是狡猾了一点,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过是想要过得好一点,哪里有错了?   她是喜欢季微白的。就算没有首饰衣服和旁人艳羡的目光,她也是喜欢季微白的。当初的迷惘和动摇,是被祁则晟那张脸给骗了。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啊……祁则晟根本就不喜欢她,只是在耍她而已。   但是季微白却一点也不谅解。   白莎莎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张大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季微白,任由泪水滑下精心装扮过的脸颊。   季微白开始还无动于衷,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白莎莎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过了一会儿,季微白的冷漠终于龟裂了。   他有点生硬地开口问道:“……你化妆了?”   白莎莎顿时愣住,一时不能理解话题是怎么跑的。   季微白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的妆花了。”   白莎莎终于哭不下去了,伸出双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眼妆的黑色已经染到了脸上,顿时失了声。在季微白面前丢了这么个大丑,她终于连哭也哭不下去了,捂着脸转身就跑掉了。   她跑掉之后,有一直躲在门后的男生这才开口八卦道:“她有化妆啊?一点都看不出来。美女也会化妆啊?”   旁边一个同样八卦的女生说道:“据说淡妆画得好的话,看上去会像没化妆一样。啧,你们男生大概都看不出来吧……而且她算什么美女啊?”   季微白没法阻止同学围观,便只是手插袋回到了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突然问了顾臻一句:“顾深平时会化妆吗?”   顾臻愣了一愣,才说道:“不会。”   十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化什么妆啊?   白莎莎一路奔逃回了教室,又拿着自己的化妆包冲进了厕所,清洗了脸上的泪痕补好了妆,结果看着镜中的自己差一点又哭了出来。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平时的零花钱连个牌子稍微好点的化妆品都买不起,再也没有人愿意邀请她去各种派对和聚会,同班的女生可以有专车接送上学她却只能乘坐公交车……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公平。   有人生来家财万贯,却有人如果不努力就什么也没有。   白莎莎想要钱,她几近疯狂地想要钱。有了钱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她是真的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季微白,但是和季微白的交往却让她体会到了金钱的魅力。   再也回不到以往。   有时候她会因此而有些憎恨季微白。   你带我上到云端,却又从云端上把我突然推下来,让我坠落地狱。   白莎莎对着镜子,拼命忍住了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瞪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对面的女孩青春靓丽,眉目秀美,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她应该过得光彩照人。   白莎莎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就不能过得光鲜?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发誓,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定要过得好,比谁都好,因为这是她应得的。她比谁都努力,比谁都忍耐着更多的痛苦,所以这是她应得的。   白莎莎对着镜子,一次一次地对镜子里的自己这样说道。   晚上回家之后顾臻给顾深讲了当天上课的内容,顺口问了她对于第一天培训的感想。顾深便笑着跟他说了自己的感悟,末了,她停顿了一下,问道:“那个‘一梦遥’……真的能让人做梦吗?”   顾臻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道:“其实算是药膳的一种吧。加了点活化神经的药材,但不到兴奋剂那种地步,对身体也无害。”   于是顾深坦然表示:“能再给我调一杯吗?”   顾臻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去给顾深调了一杯“一梦遥”。   顾深喝了之后,这晚上果然又做梦了,不过却不是梦见《倾国杀阵》的剧情后续,而是梦见了自己的演技培训大功告成,在正式演出之中惊艳四方,被许多人赞扬。   怎么说呢……这个梦虽然感觉也挺爽的,但是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顾深早上醒来的时候,用手挡了照射到视线里的阳光,觉得自己真是浪费顾臻的爱心饮料。   然而梦总归都是杂乱无序,不以人的意志而变化的。所以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梦见想要的内容之后,顾深终于打消了通过歪门邪道来达成目的的想法,开始认真琢磨起了人物的性格和表现方式。   这个时候,正式的拍摄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第33章   这两天因为顾深沉迷特制饮料,顾臻也稍微多花了一些时间在上面。   其实从之前开始,一旦有安全的独处时间,顾臻都会主动去研究食谱的功能和新的配方。虽然他其实并没有想好食谱能够用来做什么,但是至少这东西能派上大用场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顾臻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它可能的用途。   他想过开餐馆,但是觉得纯粹只当吃食贩售简直暴殄天物;考虑过做保健品品牌,不过目前的所谓保健品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顾臻自己也说不上来,而且操作起来太复杂,货源也有问题;也打过做药膳的主意,放弃的原因依旧是货源合理性。   考虑了很久之后,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要先解决货源的问题。   所以后来他就主动去找了顾琤,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顾琤听了之后,愣了一愣,问道:“种植园?”   这倒真是个令人意外的主意。   顾臻解释道:“就是之前酿的月色酒,里面加入的配料就是一种药草的果实。这种药草是之前在市场门口有山里老头带出来卖的,说是可以酿酒用。我一开始没有买很多,后来觉得好用想再买,没想到就找不到人了,之后好不容易又遇到一次,我就把他有的全买下来了。现在想来那老爷爷年纪也大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见到……毕竟原料是果实,我就想不如我们自己试着种种看?”   顾琤想了想,说道:“种子还有吗?让我看看。”   顾臻就去拿了一袋子月光花的果实给顾琤看。   顾琤抓着看了两眼,又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似乎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植物的果实,于是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植物的果子吗?卖的人有说叫什么名字吗?”   顾臻便开口说了。顾琤打开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同名的植物和手头上的干瘪果实都对不上号,于是便去拿了个薄膜袋装了一些,说道:“我先拿去让人查查看品种,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你要建个种植园自己种也不错……那酒实在不错,就算是酿酒自家喝也划算。”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拜托哥了。”   在那之后,顾臻开始考虑起了种植品种的问题。如果真的建种植园的话,感觉只是月光花一种植物好像还是少了一点,但是选择其它什么样的植物搭配种植比较合适,而且不引人疑窦,就成了他要思考的内容。   他想了一会儿,总觉得目前拥有的特殊植物种类还太少,因此选择范围也小,才会导致找不到合适的品种。   如果能获得更多种类的种子就好了,那样子基数一大,能够选择的范围也会大许多。可惜目前常见的种子商店有的种子都已经被他买过了,而一些特别罕见或者有地域性限制的品种,他又不知道能在哪里买。   顾深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顾臻在对着书本发呆。她走过去问了一句,知道了顾臻的烦恼,然后十分自然地说道:“网购就好了啊。我们这边没有的种子,网上肯定会有吧?我上次还看见卖捕蚊草的店呢。”   顾臻愣了一愣,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一招。   顾深见他的表情,顿时无语,说道:“阿臻你到底是不是现代人啊?”   顾臻无辜地表示:“不是不常在网上买东西,一时没想到吗。”   然而知道了有效的途径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顾臻和顾深一起蹲在电脑前面,一起选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种子,然后下了订单。中途顾深也曾产生怀疑,表示“种得出来吗”,顾臻就表示试试也没关系。   种子到手之后,顾臻就收入了食谱开始种植,种植完成之后,果然又合成了不少新品种的植物,而且可能是基因摹本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次的新物种合成直接形成了一个井喷。   食谱上的配方犹如晚上六点以后的城市霓虹一样,一个连一个唰唰唰地亮了起来,虽然中途还有不少被跳过的,但是和以前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接下来的日子,顾臻就开始忙碌地检测起每种菜谱和材料各自的用途,而这个过程之中,他成功地分离出来了一个“梦见系列”。   不同于混合特殊食材和原始食材所创造的原创菜式,这套菜式的“梦见”效果非常之强,而且是有特定指向的。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数目还是品种触发了食谱的某个限制,各种已经被制作出来的菜肴配方下面,终于出现了相应的效果提示。   比如“梦见·故事”这一项的制作上,就有一个隐藏配方,要求是“故事”。这个故事的包含范围非常广阔,似乎只要在制作的时候把所有的材料在写有相应故事的纸页上放置一段时间,或者在材料旁边阅读相应的故事,制作就可以产生定向“梦见”的效果。   不过这个故事的载体必须是手写,或者某人直接诵读的,而不允许是印刷或者录制的内容。   这种菜肴的作用完全超出了顾臻的想象,所以他已经没有办法分析它本身产生效力的原因和方式,只能判断它是一种目前顾臻还无法理解的形式在作用于人体和大脑。   “梦见系列”目前还没有完全高亮,现在能见到的只有五种,“梦见·故事”,“梦见·回忆”,“梦见·情感”,“梦见·对象”和“梦见·假设”,而整个梦见系列,顾臻根据食谱的菜式排列估算,至少也应该有十一种。   因为效果实在太逆天,所以一时之间,顾臻也难以分辨这些东西是否真的能拿出去展示在别人的面前。   而在顾臻还在纠结食谱问题的时候,顾深已经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次电影拍摄。   这一部电影之中顾深的戏份并不算很多,但也绝对不少。而这天预定要拍摄的就是她和女主角安紫苑的对手戏。   在这场戏之中,她是苏屏,而安紫苑是苏婵。   远方战火缭绕的夜晚,侍女动作慌张狼狈地跑进了宫殿,开口叫道:“公主!公主!快逃吧!城已经破了,四殿下发疯了,已经杀了好几位殿下和娘娘——三公主已经被她杀死了!”   满殿顿时惊惶一片,苏婵怔愣之下,却没有如同侍女预想之中地开始逃走,而是哀然道:“若胡兰灭国,天下之大,我又逃得去哪里?”然后继续问道,“四姐姐……现今在哪里?”   然后她抬头,就看到了苏屏一身血色,正一步一步走近大殿。   苏屏穿着一身紫色华服,但此时已经被血污浸透。她既是帝姬,又是名将,所以那长裙之上,还嵌有许多甲片,护住了要害关节。   她是提着剑走进来的,剑上还一路滴着血。可是她神态郑重,表情坚定,并不像是发了疯的样子。   侍女们见她的模样,却是纷纷逃窜,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有苏婵双手掩心,问道:“四姐,城……真的破了?”   苏屏应了一声。   苏婵又问道:“你是……来送我解脱的吗?”   苏屏望了宫灯下妹妹那柔美秀丽的脸半晌,却说道:“你可知……阳曳王已经告知诸将……要生擒苏婵?”   苏婵却是一惊。   苏屏又说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苏婵,你长得这样漂亮……城破之后,这就是你活下去的资本。我已经杀了父皇与诸兄弟,后妃,但是那是因为我不想要他们于敌军之中受辱,凄惨而死……可你不同。”   “我已经集结亲信,今晚会做最后一波冲击,尝试突围。若我侥幸不死,那么请你在阳曳都城等我——”   有一天我们姐妹合力,终能重建故国。   “不!”苏婵流着泪,用力摇了摇头,拉住了苏屏的衣襟,说道,“三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婵儿害怕,婵儿没有用……请你杀了我吧,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苏屏怔愣一瞬,然后十分失望地看着苏婵:“蝼蚁尚且偷生……”   可苏婵却只说了一句:“三姐,我害怕……”   曾几何时,那个小小的女孩就连黑夜行路都害怕,总是紧贴着姐姐的后背,软蠕蠕地说一句:“三姐姐,我害怕。”   苏屏闭上了眼睛,忍住了那点泪意。   半晌,她对着苏婵说道:“婵儿,现在只剩下你和三姐了。”   苏婵却流着泪开口说道:“三姐……很厉害。三姐一个人……也是可以的。等我死后,三姐就把我的脸也拿走吧,婵儿没有用,婵儿把脸送给三姐。”   “……三姐,对不起。”   软软倒下的苏婵的尸体,以及苏屏哪怕刺穿胡兰王胸口时都不曾颤抖的双手,衬着那仿佛很远却又似乎正在接近的兵戈声,仿佛预示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个时代的开始。   带着半张面具的苏屏的脸在火光映射下隐隐透出了悲哀与凄凉的色彩,那孤独感笼罩着她的一生,然而却又壮丽了她的一生。   “Cut!”   一声喊叫之后,大家纷纷鼓起了掌。方楠走上前来,说道:“很棒!非常棒!最后一个表情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里面的药物部分涉及到我在法则使系列里面关于精神力的设定,其实我在写这篇文的时候,中心点是聚集在一个很奇特的职业“造梦师”上面,现在的情节看上去可能有点散,但最后会拧成一条线的。至于关于CP问题,谢谢大家的留言,我会注意的。主线其实已定,不管是季微白还是祁则晟的剧情我都会写出来,因为有前车之鉴,这篇我会把双方的好感度都刷完之后再决定CP的。   另外,也不用担心动摇剧情的问题啦,之所以说可以让大家选CP,是因为两人(后期的)剧情我都很喜欢,自己本身也难以决定。另外关于季微白和顾臻的关系……那是因为两人的认知不对等啊。感情都是不对等的,有时候友情也是不对等的。   ☆、第34章   她一连用了一个很两个非常,足见对顾深的表演之满意。   顾深还愣了一会儿,才从那种气氛之中脱离出来,对方楠笑了笑。这个时候安紫苑也从地上爬起了身,方楠便说道:“紫苑演得也很不错。”   安紫苑表情温和,对着方楠笑了笑,等走进更衣室就阴下了脸。   “也”什么的,“不错”什么的,感觉就像附属的安慰一样。到底谁才是女主角?   等换好了衣服,她便私下里开口问助理:“那个女的是从哪里来的?之前的试镜不是说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吗?”   既然是片场新出现的演员,助理自然也是去打听过来历了的,这时就回答道:“听说是方导演在哪里遇见的,好像还是哪个投资方家里的大小姐……很有背景的女生。”   听她这么一说,安紫苑的怒气倒是消去了一些。   “有背景”的女生啊……   若是这样就没有办法了。   名利圈子里混久了的人,自然明白不和强权相扛。就算不是随便见了个有权的就会去趋附,但是避其锋芒这一点还是有自觉的。   《倾国杀阵》这本子是够好的,但是光本子好是不会红的,还要有好编剧,好导演,好班底,好配置……这些都要从哪里来?无非就是大笔的投资、赞助了。   这部电影的投资额就挺高的,班底都是一流的配置,安紫苑能被选中,一是她足够年轻漂亮,二是她确实有点演技,三则是她本来就是魅力捧出来的人。   魅力在同行之中名声和管理都算是比较好的了,虽然成立的历史不算很长,却很是出了几部制作精良的影剧,在圈里圈外的口碑都十分不错。也因此,魅力很少有左道上位的事情,所以安紫苑顿时明白了,这女生能上位,要么就是方楠真的很中意她,要么就是她的背景真的很了不得。   这种情况下,安紫苑之后对顾深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其实本来双方也没有很多共演的镜头,这段时间不过混了个脸熟。   这个过程之中,安紫苑倒是有心打听顾深的背景,但是却都被顾深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   而在顾深忙着拍戏的时间里,顾臻却也没有闲着。   顾琤虽然很是花费了一些功夫,也找专业人士咨询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月光花的产地,甚至就连它的品种来历,生长习惯都说不清楚。   既然如此,顾琤也就觉得这可能真的是某个深山老林里面不曾被发现过的稀有品种了,于是种植园的事情就先被提上了行程。不过,既然要种植一种未知的植物,首先就要了解其习性和培育的方式。   顾琤的意思是雇用几个专业人士,专门来研究下这个品种的培育过程。顾臻虽然其实是知道培育的方法和过程的,但是却没有可以说出来的借口,便欣然同意了。   种植园总体来说是算他的产业,顾琤替他找人,但是整个园子却是由顾臻独立出钱的。而伴随着种植园而建立的酒厂,却是要由兄妹三人合资的。顾臻的钱要花在建种植园上面,顾琤就没让他出资,只算个技术入股,占四成股份,而顾琤和顾深则各自出一半资金,各占三成股份。   种植园未成规模之前,酒厂酿的酒,三兄妹按各自股份分配,自己喝也好拿去送人也好,总之就算是分红了。   顾深目前没有这么多的现钱,就由顾琤先垫着,等她投资套现之后再还给兄长。   这样一分,大家倒是都皆大欢喜了。   接下来就是给种植园选址了。这地址要在寸土寸金的C市市内选实在不现实,市郊选又怕各种不方便,到最后,顾臻好歹也是个重生的,还在C市住过那么几年,凭着记忆圈了一处后来发展不错的。   其实不凭记忆,扫扫地图,稍懂城建的人也能估摸出市区以后会往哪边发展,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顾臻这一圈,也不过是选了一处环境适合,发展方向对口的。   圈完地之后就是正式的建设了。计划书什么的顾臻其实是原来就会做的,而今又有兄长和妹妹的丰富经验作为参考,倒是做得比以前真正工作时候还要更加开阔一些。过了一段时间,种植园的设计图也被送了过来,完全是按照顾臻的要求设计的,温室,培育室,检测室等等……总之是应有尽有。   顾臻根据自己的计划又查漏补缺了一下,修改了几个细微之处,差不多就给设计定了案。   虽然种植园还没种出任何东西,但是兄妹三人都认为这以后应该是一个需要保密的技术产业,因此种植园的安保倒是首先就被放在了第一位,外墙首先就被架上了电网。除此之外,其它高新科技能用上的也全部被用上了。   这样一来费用就会比较高,幸好种植园本身除了仪器设备之外建设方面并不需要花费很多钱,所以顾臻目前还不至于捉襟见肘。   然而就算是这样,顾臻的流动资金也是去得差不多了,不得不开始琢磨怎么赚钱的问题。虽然也可以向顾琤或者顾占丰请求资金支援,但是他现在坐拥食谱,相当于坐拥金山,着实没有把它白白闲置着缺钱的时候也不去用的必要。   而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怎么用?   食物是消耗性的资源,这就注定它的价值有其限度。就算是高档食材,其价值也是有限度的,除非它有除去饱腹之外的其它特殊功能。   比如保健,养生等功能。   ……特殊功能的食物,顾臻不是没有,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除此之外,食谱自带的特殊厨具的设计和他这段时间琢磨出来的菜谱也不合适——这两项的价值要配合饮食行业的运营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纯粹的一次性买卖根本卖不出高价,有杀鸡取蛋的嫌疑。   那么,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形式才能获取资金呢?一般来说,最合适的自然是金融投资,可惜在顾臻的记忆之中到明天下半年之前好像都没有什么大行情的样子,而越是非宏观的行情越是多变,并不是固定的,研究分析金融资讯和行情状态太过费时费力,而且人力毕竟有限,顾臻觉得不现实。   脑子打不开思路,他就想空闲的时候去拍卖行逛一圈,看看最近拍卖的都有些什么东西,以此来做针对性的计划。   这天下午放了学,他本来是打算去逛一逛市里的拍卖行的,却不料刚出了门,就遇到了意外的情况。   有人在校门口等着他。   叶安。   顾臻当时就愣住了。   叶安目不转睛地瞪着出来的人群看,一下子就看见了顾臻的出现,然后就大声叫着“哥”跑了过来。   顾臻愣了一愣,才在他跑过来之后拉着他一起上了车。   他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学校地址的?”   叶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问的。”   顾臻奇怪道:“问谁?”   “……一个一个学校问的。”叶安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回答道,“我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做顾臻的转学生’,问两三个人要是都没有,我就换一所。”   顾臻惊呆。   在他印象里,十几岁的叶安从来不是像这样沉稳执着有毅力的小孩。可是,也不能说叶安就不是这样的性情。   *年后的叶安,也是非常出色的。性情坚韧,但是有勇有谋,他想做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做不成的,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不择手段……当然,若这手段是向着顾臻使的,就显得不那么有趣,反而有些可恨了。   顾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一个人跑来的?爸妈知道不?”   叶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爸让我过来的。”   顾臻这才愣了一愣。   叶安说道:“我想见哥你现在的爸妈,可以吗?”   顾臻问道:“……你要找他们干什么?”   叶安说道:“爸有些事要我传话。”   “不能告诉我?”   叶安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见到叔叔阿姨才能说。”   顾臻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好吧。”   等到了家中,叶安先是被顾家的豪华气派给震惊了一下,但是行为却反而比在家的时候拘谨了很多,顾臻给他取了饮料之后,他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完全不东张西望。   简直不像叶安的性子。   晚上顾深和谢静羽先后回来,两人见到叶安都愣了一愣。   其实不管是顾深还是谢静羽,都恨不得顾臻以后最好再也不见叶家人,但是谢静羽毕竟是成人,也不好对个小孩子摆脸色。她只是笑了笑,说是去换套家居服,要顾臻好好招待客人。   这句“客人”,却是微妙地给顾臻和叶安拉开了距离。   等到顾深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叶安的时候,可就没那么忍耐了。女孩子对叶安的态度看似亲切温柔,却伸手就挽住了顾臻的胳膊,跟他说起了今天在片场的各种趣闻,一边在叶安开口跟顾臻说话的时候非常自来熟地接上对方的话,看似热情,其实却是完全不让叶安有跟顾臻对话的机会。   叶安也不是傻子,只说了几次话,就发现了顾深的真实目的。   他张大了眼睛,望向顾臻。   虽然叶安也没有说什么,但是顾臻还是察觉到了叶安和顾深之间的那微妙的敌对意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仍旧不揭穿顾深,只有意地主动插入对话,不着痕迹地阻止了顾深的继续宣誓主权。   等到晚饭上了桌,叶安也随几人一起进了餐厅,却发现顾占丰并不在一起吃饭。   他开口问道:“顾叔叔不在吗?”   谢静羽笑道:“嗯,他在Z市呢,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叶安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从大衣口袋里面取出了一张支票,扔在了桌上,说道:“这里是……你们的三百万。我要我哥跟我回去!”   顾家众人顿时愣住。   ☆、第35章   半晌,首先出口应答的却是顾琤。他只回答了一句话:“不可能。”   他的语气并不激动也不愤怒,但是却十分肯定,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结果。   还没待叶安再次开口反驳,谢静羽就问道:“这事情……你跟你妈妈商量过了吗?”   叶安回答道:“我妈没有意见。”   然而他的这句话回答得实在太快了,反而让熟知他的顾臻敏锐地发现了——他在说谎。   他犹豫着怎么开口回答和劝说叶安,却被谢静羽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是不可能让阿臻回去叶家的。支票你收好,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吧,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   叶安屋中扫视一圈,发现除了顾臻之外,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沉重而漠然地看着他。   所以到最后他也就只能望向顾臻,叫道:“哥!”   顾臻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才说道:“明天你就回去吧。”   叶安问道:“为什么!?”   顾臻却回了一句:“叶安,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怎么还可能回去叶家?   叶安显然不能接受这种结果,猛然扑了上来,揪住顾臻的袖子,叫道:“哥!?你忘了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们的吗!?”   顾臻却坚冷如同一面墙,答道:“是我不守诺。”   他竟然一句也不辩解。   叶安顿时愣住。   其实,他并不是这个意思。顾臻被叶母用三百万就还回顾家的事情,叶安知道那是他们理亏。但是,终究跟顾臻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是叶安和叶父叶母而不是别人。   叶安总是仗着和兄长的感情,觉得他肯定愿意回来的才对。   却见顾深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了来,一伸手就从顾臻身后抱住了他,然后头放在顾臻肩头幽幽地看着叶安。   顾臻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问道:“深深?”   却听顾深对叶安说道:“你真是傻。自己家的东西没守好被人捡了漏,难道还能原价买回去?”   叶安听了,表情纠结,只是抬头望着顾臻。   顾臻问道:“真是爸叫你来的?”   叶安咬了咬牙,唔了一声。   顾臻又问:“……说要我回去,是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的。”叶安没想到顾臻这么一针见血,顿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回答了,又补充道:“但钱是爸让我拿回来还的!”   顾臻略皱了眉头苦笑起来,然后说道:“你把它带回去吧。”   叶安顿时一愣。   顾臻却继续说道:“让他别有心理负担。一家人过得好才最重要。我在这边一切都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但是叶安却猛然开始掉眼泪,拼命地摇头。   可顾臻心意已决,只温和而坚定地说了一句:“听话。”   第二天顾家的司机就把叶安和支票一起送回了A市。   而从这一日起开始回归校园的顾深就显得有些格外粘人了,到哪里都和顾臻形影不离,倒是让季微白觉得自己有些像是电灯泡。   另外再次跟祁则晟走在一起,也让他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顾臻却觉得庆幸。虽然单独的话这两人他都不想和对方搀和在一起,但是在有顾深在的情况下,让这两个家伙彼此之间去纠结别扭,对他来说却是压力小了很多。   而后几人下了楼梯,走到了通往餐厅的落英道附近,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喧哗。   顾臻停下脚步,仔细一听,结果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学校的观赏池塘不过到人胸口那点深度,基本上倒不至于淹死人,但是顾深听了个隐约之后,还是立刻抢先一步向着曲廊那一边跑了过去。   跑近了才知道是几个女生一起把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孩子推了下去,原因好像是双方产生了什么争执。   顾深停下脚步之后,顾臻几个也跟着她停下了脚步。   被推到水里的人是白莎莎。   围观的学生里面有不少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季微白和祁则晟,显然是这件事和两人有什么关系。   有男生还笑道:“唉哟,你们的粉丝把白莎莎推到水里去了。季微白你不去英雄救美吗?”   顾深身为年级段学生代表,却是完全顾不上男生的调笑,就推开人群挤了进去。顾臻只是稍作犹豫,也跟在她身后穿过了人群。   而在他们身后,季微白和祁则晟其实都有点不太想管这样的事,可惜前面男生调笑了两句,就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而旁边的人又往一侧挤了挤,这样一路拍肩戳手臂的,一会儿就给两人生生让出了一条道。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于是两人虽然没有往前走,但是前面的人让开之后,季微白和祁则晟还是变得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场景。   真是凄惨。   学校的池子是观赏池,观赏池的意思嘛,就是它其实不怎么干净。虽说每周都会换水,但是吧……毕竟也是养鱼的池子。   白莎莎的模样狼狈极了。   因为季微白和祁则晟这边的学生故意发出声响,还叫两人的名字,所以白莎莎忍不住就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伤人至极。   季微白几乎是和她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就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向外面走去;而祁则晟却是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很是愉悦地看着她。   白莎莎的眼泪如滚珠而下。   她哭着叫了一声“季微白!”,但是季微白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就挤出了人群。   一瞬间,白莎莎心冷如冰。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白莎莎还记得那年圣诞节,季微白脱了围巾围上她的脖子,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寒风中带着暖意。   那时的季微白宁愿自己冻得发抖,也不会让她双手冰冷。   而今她落在水里,衣服全部被浸湿,只觉得人都快被冻得结冰了,对方却能够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白莎莎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周围还是一片喧哗,白莎莎却觉得一切仿佛都变成了含义不明的嗡鸣,无法辨清具体的含义。   而后她被顾深叫了几个人送到了保健室,又找了几个女生帮她换掉了湿透的衣服。保健老师给她看过了之后,发现因为受冻,她已经发起了烧。   于是,最后只好找家长来把她接回了家里。   顾深对于这件事感到很头疼,之前推白莎莎下水的女生这时候才终于知道害怕,拼命地想要对顾深解释着什么,可惜这种事情也不是顾深可以独自做出决断的。   最后只有移交老师处理。   而处理的过程也很麻烦。   几个女生供认了她们吵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季微白和祁则晟……这也就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臻也被牵扯到了其中。   女生表示看不惯白莎莎对于顾臻他们死缠烂打,让白莎莎不要再去打扰顾臻他们,白莎莎自然是不肯,于是双方就那样吵了起来。   中途白莎莎似乎还说了一些比较引仇恨的话,激怒了对方。其中就包括嘲讽几个女生没胆气,自己不敢行动,以及对方根本是嫉恨她……等等。   女生们自然是不肯承认,到后来就扭打了起来。白莎莎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推进了池塘里面。   而白莎莎在学校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女生们讨厌她,幸灾乐祸自然不用多说。就算是男生方面,哪怕觉得她也算是个校花级的人物,可是也没有谁想主动英雄救美。   谁都知道,白莎莎的眼光高得很,要求也高得很,不是什么人都能伺候得起的,而大部分男生还是比较现实,为了她而被大部分女生鄙视,不值得。   而这一天之后,白莎莎就开始请假了。她足足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据说班上的老师主动问候了几次,白莎莎都一直卧病在床。   几个女生自然受了处分,不过她们的家世比起白莎莎来说都要好得多,其父母还主动站出来,很爽快地承担了白莎莎的医疗费用,甚至还付出了一笔补偿金,却是和白家父母达成了一定意义上的和解。   而卧病的白莎莎,虽然一直躺在床上,大部分时候都神志模糊,但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却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身体最难受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会就那样死掉。这个时候,她总是时不时地产生幻觉,觉得季微白突然上门来看她了。   她真的很想见季微白。如果她要死了,那么她也要在最后的时候跟季微白解释清楚,她其实并不想要背叛他,那不是她的本意。   她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她。不管这个过程之中她做了什么,那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她的本心从来没有改变过。   然而三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班主任都来探望过她两次,就连推她下水的女生也不甘不愿地来道过谦了……   季微白却始终没有来过。   而后白莎莎也没有死。躺病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却还是重新活了过来。   ☆、第36章   虽然白莎莎觉得自己无比悲苦,但是即使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里面,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样在发生着。   首先白莎莎请假后没两日,顾臻兄妹俩和季微白就先后从祁则晟手上收到了一张请柬。   顾臻有些莫名其妙,顾深却对这些事情很有预见能力,问道:“你的生日?”   祁则晟懒洋洋地笑了笑:“是啊,家里给了我二十张请柬。”   结果季微白把请柬往桌上一放,就说道:“我不去!”   顾深这时已经和两人混的很熟了,便开口说道:“你闹什么别扭啊?”然后转头又问祁则晟道:“我们这边一共多少人?”   祁则晟回答道:“大概也就二十多个人吧,至于那边会不会带小孩来,会带多少小孩来,就完全不能预知了。总之差不多准备了二十到四十个人的活动场地。”   倒是顾臻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这边?那边?”   祁则晟解释道:“……这边是指我自己的同学朋友,那边就是我爸妈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了。我的生日派对好歹也算是个社交场合嘛。不过也不用在意,本来也就是各玩各的,他们谈他们的生意,我们开我们的派对……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带小孩子来。”   顾深秒懂。   就像成人就有成人的社交圈,像他们这样的富家子弟也有自己的社交圈,而且这个社交圈很大程度都是依附在长辈们的社交关系上。   虽然不是所有的朋友关系都要跟着长辈们来行动,但是却会不由自主地受到上层社交圈的影响。顾臻看顾深和祁则晟都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的样子,就知道这种情况显然已经是常态了。   顾深说道:“按照惯例来不就行了?”   祁则晟说道:“不是大换血了吗?”   他说的是年初的政治动荡,整个C市的官方圈子就很是换了一批人。虽然这些跟他们这样的未成年人没什么关系,但是涉及到这种场合的时候就很有关系了。到时候大人到场自有长辈招待,但是年龄相近的孩子就是他们的责任了。就算不需要让他们宾至如归,但是好歹也不能让人觉得糟心。   顾深顿时了然:“哦哦哦,我明白了。不就是想借助于我的资讯和智慧吗?没问题。”   顾臻兄妹俩的生日都在七月,所以顾深之前应该对于情况已经有了基本了解,掌握着第一手情报才对。   祁则晟顿时讶然:“这么爽快?”   其实总体说来,顾家和祁家的关系很普通,还存在着局部的竞争关系。祁则晟没想到顾深同意得这么痛快。   顾深回答道:“都快年底了,我觉得也差不多带阿臻去混两个宴会熟悉下气氛了。阿臻对这方面应该不太熟悉,正好蹭一蹭你的生日派对混点经验值。”   季微白一听,又默默地把扔在桌上的请柬摸了回去。   顾臻愣了愣,指了指自己:“……我要混经验值吗?”   原来参加派对还能攒经验值和升级吗?派对等级?   顾深对自家哥哥笑了笑,解释道:“这里面的关系复杂着呢,光用说的说不明白,等我带阿臻你转一圈你就知道了。”   倒是季微白突然开口问道:“顾臻的事情你们打算在年底发布消息吗?是借着新年的宴会一起发布还是单独发布?”   顾深回答道:“不会单独发布,那样太招人注目了。我妈和我哥的意思都是趁着新年的时候多在几个宴会上向熟人介绍一下阿臻就可以了。也不说找回来……就说刚回C市。”   几人顿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顾深是根本就不想提顾臻被收养的事情,想要只当顾臻在外读书,刚刚回来。至于是在外国或者外省,这个他们也不打算多说,只任由别人猜测就行了。   这样比起直接实话实说确实要好多了,至少可以让顾臻避免掉许多不必要的被评头论足的情况。   而后祁则晟带了宾客名单来跟顾深商量,顾臻果然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顾深对于谁家的孩子跟谁家的好,那些人的孩子已经参加过几次类似的聚会而哪些人的孩子还需要主人家找人陪伴……非常门儿清。   顾臻不懂就问:“这部分都是要祁则晟陪着的?”   祁则晟笑笑:“这么多人怎么陪得过来?”然后他在名单上画了几条线,继续说道,“身份或者长辈立场相近的替他们彼此介绍一下,然后就看看他们自己是不是合得来了。实在不适合或者没有合适对象的,就找专人来陪着聊天好了,反正只要混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专人?”顾臻不太了解这个词的意思。   祁则晟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其实就是C市影视学院和音乐学院的学生,根据要求不同,大概50到500时薪,上台表演的贵一点,只是担任向导或者陪客的角色要便宜一点。”   顾臻问道:“哪种意义上的?”   他问得莫名其妙,祁则晟却难得地听懂了,回答道:“正规合法的那种。”   顾臻惊讶:“还有这种的?”   祁则晟回答道:“怎么不能有?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可以发展人脉,我们是需要比较专业,能让客人不受冷落的陪客……当然,要是私底下双方有了什么交情或者协议,我们也是不会干涉的。”   顾臻皱了皱眉,觉得祁则晟最后补充的这句仿佛暗示了什么隐晦的讯息,让人觉得不安。   顾深却开口说道:“你还是省省吧。真搞出这种事情来万一有什么问题,反而影响双方的关系。”然后她在名单上画上了最后几笔:“女生的话就找女生去陪……男生那边,熟不熟的都聚在一起,到时候搞几个有竞争性的活动,再找三四个女生在旁边充当下拉拉队或者观众,应该就差不多了。”   祁则晟顿时笑了,说道:“真可靠。那就台球或者游戏机吧,活动室就有。”   顾深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到了生日宴会当天,顾深带着顾臻早大半个小时就到了祁家,等宴会开始,她就带了顾臻在身边,偷偷给他开小灶。   “一个人进场之后半小时之内的交谈基本上能看出他的社会关系和交际圈子,半小时之后的就不太能做准了。”顾深给顾臻普及心得,“开宴之后前一个小时的往来通常是偏重于社交关系,因为前半场的时候精力充沛,所以官面上的往来就比较多……两到三个小时之后,你看到主动聚在一起的基本上就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了,毕竟谁都是需要休息一下的,而亲密些的关系才能让人感到放松。”   而后她又说道:“这个时候的社交频率会降低不少,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去打招呼,闲聊不要超过三到五分钟。如果对方开始换饮料,而你还没有受邀坐下,那么聪明点的就应该结束对话了。这种宴会最忌讳喋喋不休,就算有什么合作意向,也尽量开门见山地暗示。”   顾臻觉得吧,开门见山和暗示这两个词好像有微妙的冲突。   然后这个时候,他就听见了旁边有人开口说道:“……最近在考察一个项目,不过资金投入有点凶,正在找有意向的合作人呢。”   “哦,什么项目?”   “关于网络信息技术方面的……”   顾臻顿时懂了。   客人聊了两句,最后却并没有谈到参股或者参股意向这个层面上,一人就祝了另一人一句“好运”。   果然如同顾深所说的一样,有些东西只有在交谈现场才更容易了解到它具体的运作方式。   这样子进行了小半天的教学,突然有人走了过来,伸手就想去搂顾深,一边说道:“婉婉你在和客人聊什……”   然后就见顾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挣扎了两下,竟然没有挣脱开。   这也难怪,顾臻看上去瘦,却是从小做惯了体力活的,因为也没健身或者做一些剧烈运动,所以倒不怎么见肌肉。但是若是有人掐一下手臂,就会发现肉一点也不松软,反而很有韧性。   力气却是大得很。   十六七岁的大男孩,正是精力最好的时候。对方一个成年男子挣扎了几下,竟然都没有挣开,不由地叫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顾深往后退了几步,才说道:“你这个人真没礼貌,平白无故地跑上来动手动脚,还问别人的哥哥想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祁家这请的都是什么客人。”   对方愣了一愣,见她口气这样大,而且看上去还是底气十足的样子,这才有点气弱,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我把你当做我的女伴了。”   顾臻这才放开了对方的手臂。   他自始至终没怎么开口,秉持着谨慎的原则,把动口的工作留给顾深,只是用身体半挡在了那男人和顾深之间,表明了他的态度。   顾臻长得也好看,兄妹俩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因为异卵,面貌只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非常相近,都是那种感觉很大气的高傲自矜,反而让男人看呆了。   男人怔愣之下,竟然伸手就去拉顾臻的手,握住道:“敝姓常,请问贵姓?”   ☆、第37章   顾臻光知道得护着顾深,不能让她被陌生人占了便宜,却没想到这人连他的便宜都占,顿时惊呆。   因为这种行为实在太出人意外,所以他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被握了好几秒钟的手才想起要挣开,结果还很是花费了一点力气才挣脱对方。   这回他也往后退了两步。   顾深也没想到对方能如此放浪不羁,张嘴想说句什么,愣是没说出来。   然后这个时候,救世主祁则晟出现了,随后跟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之前死活表示不会来的季微白。   两人看见这边气氛尴尬,倒是惊异了一下,然后祁则晟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咦,表哥你也在啊?”   这家伙竟然是祁则晟的表哥。   姓常的男子立刻说道:“则晟这是你的同学?给我介绍介绍呗?”   祁则晟见他的笑容谄媚,而顾臻兄妹俩的表情诡异,顿时发觉出不对来,也对他表哥笑,说出口的却是:“表哥你女伴在找你呢。”   常鸣风很渣地表示:“不急,让她再找会儿。”   这对表兄弟还真是渣得一脉相承。   祁则晟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她也没在找,就是我刚才遇见她的时候她顺便问了一句你在哪里……你也不用急,她有人陪着呢,感觉说说笑笑还挺开心的。”   常鸣风卡机三秒,说道:“我待会儿回来找你们。”然后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祁则晟态度轻松地用“绿帽子”的威胁忽悠走了自家表哥,而后就一脸无辜地对顾臻兄妹俩说道:“这边人太多了,我们到二楼去吧。同班的都在那边了。”   顾臻在这边刷出来的经验值也很够他消化一阵子了,何况刚才还被突然冒出来的常鸣风惊了一下,对于这个建议自然是欣然接受。   路上顾深问祁则晟:“那是你表哥?”   祁则晟回答道:“我大姨的儿子,算是表哥吧。”然后他问顾深,“怎么会跟他撞上的?”   顾深说道:“突然跑出来动手动脚,被阿臻给拦住了。然后就说认错人,非要和我们认识认识。”而后她语气有些鄙夷地问道,“你表哥就这德性啊?”   祁则晟回答道:“嗯。他就这德性。”   语气之肯定,回答之果断,顿时让几人都为祁则晟的表哥鞠了一把同情的汗水。   虽然顾深也很愤怒常鸣风竟敢去拉顾臻的手,但是听到他这个回答还是被噎了一下。   祁则晟还继续说道:“我大姨教训过他很多次了,说他看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然后他顿了一下,才说道,“等下,认错人?说起来他今天的女伴确实和顾深你有点像。”   顾臻愣住。   顾深回答道:“算了,这事已经过去了。”然后她有心想问“你表哥是不是男女不忌”,结果张了口又闭上了。反正以后不会见面,还是别问这些比较好。   一行人走到了二楼,   楼上这时也是吵吵闹闹的,这边一群唱卡拉OK的,那边一群在打游戏的。有人在玩扑克,有人在玩卡牌游戏……总体来说,顾臻觉得看起来和普通的生日聚会也没什么区别。   ——不不不,还是有点区别的。   活动室附近有个学生正推着移动摄影车,用专业摄像机在拍摄场内情景,还时不时自配解说,看起来玩得十分愉快。另一边的少男少女好像正在玩乐队器材,虽然听上去玩得实在很一般……   啊……装备真高级。   顾臻和顾深在沙发上坐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少男少女,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就是家世好真的就是天生自带资源倾斜。虽然说家世不代表以后的成就,但是这就好像玩网游的时候自带了无限金钱的作弊码……RMB玩家从来就是这么酷炫。   既然来参加派对,顾臻和顾深也是带了礼物过来的,不过之前就已经交给了祁则晟。顾深送的是一副价值三千左右的羽毛球拍,顾臻送的是顾深替他挑选的一本价格相近的名牌牛皮日志。   ……嗯,在礼物之中属于一般水准吧。   祁则晟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地把东西交给了帮佣看管,然后才去找这对明显在敷衍的兄妹。可惜这两人对于这种行为毫无愧疚感,顾臻还说道:“没办法,我穷酸惯了。你还是关注下季微白送的什么礼物吧。”   季微白送的是一辆机车。   顾深神色微微一动,和顾臻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两人就双双望向了祁则晟。   祁则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而季微白却是把脸别过了一旁,并不去看祁则晟的脸。半晌,祁则晟弯下腰去,看了一眼机车的牌子,笑了起来,说道:“这还差不多。”   季微白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但是这个礼物本身吧,似乎本身就暗示了某种道歉与和好的讯息。   三年前因为一时手紧而选择的机车模型,是季微白和祁则晟关系崩坏的诱因。也许那时候祁则晟看重的也不是区区一份生日礼物,而是季微白那过于狼狈的姿态。   他们之前确实有着情谊存在,但是那份情谊后来终归是随着各自的倔强和放肆而越来越绷紧,最后嘭地一声倏然断裂,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刻痕。   顾臻看着两人别扭的样子,突然转身走向了阳台。   顾深愣了一愣,却也跟了上去。   顾臻在阳台上看着远方,想起前世。   他认识和熟知的季微白与祁则晟,其实和现在眼前的两个人感觉完全不同。季微白多疑,占有欲重,但是对一个人好就是全心全意的,绝不保留。这也是到了最后,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时,顾臻还始终愿意忍耐似乎永无止境的痛苦、怀疑和争吵,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他始终没有怀疑过季微白是爱他的,虽然这份感情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所束缚,消磨,直至伤痕累累。所以最后那场双重背叛,才显得那样伤人,令人痛苦。   顾臻到现在其实还不死心地想问一句:“为什么?”   问叶安一句为什么,也问季微白一句为什么。那样的结局完全不能接受……现在想来,依旧觉得是必须要问清楚的事情。   而相比季微白,祁则晟则十分偏激,放肆,对人充满了恶意。顾臻亲眼见过他把一个女孩子捧得高高的,捧得得意忘形之后,突然翻脸。   所以顾臻才说那是个变态——他的恶意不需要有任何理由,似乎你进入了他的视野这件事本身就是原罪。一开始认识对方的时候,顾臻还觉得他说不定有厌女症,后来才发现,这家伙仇视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不分男女。   ——怎么样?我对你一见钟情,季微白能给你的,我都可以双倍的给你哦。   然后,像对待白莎莎一样,在他上钩之后一脚把他踢掉吗?   那是顾臻的回答是什么呢?对了,他想起来了。   ——谢谢,但是……不需要。   那是一切的开端。   顾深见他沉思,开口问道:“哥,你在想什么?”   顾臻看着她,说道:“唔……深深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这两种感情是可能同时存在的吗?”   顾深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应该会吧。不是有个词叫□□恨交织吗?”   顾臻顿时笑了,说道:“有时候我觉得,截然相反的情绪要是能够互相抵消就好了。又爱又恨的,听起来就觉得好累,而且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   顾深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过顾臻马上就继续说道:“我们从隔壁绕出去吧,给他们留点空间。下午时间还长,深深你想玩点什么?”   顾深跟上了顾臻的脚步,想了想,说道:“唔……我也不知道玩什么,先去找同学吧。”   于是两人就一起去找了比较熟悉的朋友。   那之后等季微白和祁则晟出现的时候,一圈人正坐成一圈在玩杀人游戏。这一局刚刚开始,顾臻就被第一时间抢先毙杀,翻出来一张警察牌。   季微白见他躺尸,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被宰掉了?”   顾臻表示这游戏没法玩了,每次不是第一个被杀手戳死就是第一个被所有人投票处决,结果说完之后就被所有人一致谴责并表示活该,这回连顾深都不帮他。   两人问了才知道,这家伙平日表现温良,玩游戏的时候却十分凶残,利用众人对他的信任感为所欲为,欺上瞒下,巧言令色……总之各种恶行罄竹难书。第一局的时候最为冷酷残忍无理取闹,因为当时大家还没能发现他凶恶的真面目,都认为他十分地纯良无辜,最后导致全军覆灭。   结那一局玩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杀手和两个平民,两个平民都十分激动地指证对方是杀手,并用尽方法争取顾臻的支持。顾臻也非常上道,冷静可靠地进行了各种分析推理,最后选择站在了其中一人的那边。   被投票处决的人自然是死不瞑目,情绪非常投入地表示顾臻一定会后悔的。而获得顾臻支持的人自然是十分高兴,表示对方真是垂死挣扎。   直到“天黑请闭眼”再次响起,对方才露出惊愕表情地望着顾臻。   顾臻笑了。   ☆、第38章   第一局中顾臻的出色表现和凶残演技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只是如此,还不足以他被所有人视为公敌。   问题在于,他在接下来的数局之中都表现得太逆天了。   正常来说,顾臻玩这个游戏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他性格冷静,逻辑性强,观察力也不错,玩这种游戏可以说是有先天性的优势。   所以不管是成为杀手,警察,或者平民,他都是BUG一般的存在,就连临到死前,也能为后人指引出一条光明大道。最后大家忍无可忍之下,决定还是掐灭这种太过热爱秀存在感的BUG,把威胁和金手指都掐死在萌芽状态,净化环境公平竞争——于是每一局的第一杀或者第一投都被顾臻光荣摘取。   被其他人普及了他的所作所为的季微白和祁则晟也很意外。祁则晟开口说道:“平常倒是看不出你这么……”他想了想,觉得很难找出合适的形容词,半天才用了一个不太恰当的中性词,“……厉害啊。”   顾臻笑笑,回答道:“游戏嘛,本来就可以放开一些的。”   现实中他拘谨,也不是因为做不到更放肆,只是主动自我约束不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而已。游戏和做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就像前世,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对王雨薇下杀手——虽然对方未必就会因此感激他。而如果这一次王雨薇再招惹上他……他依旧不会下杀手。   只是要更加彻底地折断对方的手脚,令她不能再为所欲为而已。   不过……或许这种事对祁则晟来说是一样的吧。   顾臻自己修正了一下。对方完全是把人生当做游戏在玩。   因为被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孪生妹妹所敌对,顾臻最后决定让出自己的位置,让别人去加入游戏,互相残杀。   而这种情况下,季微白显然比顾臻受欢迎多了。他在杀人局中的表现也就不过不失,算是平均水准以上,和顾深一样属于群众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祁则晟也加入游戏玩了几盘,但是他以不同的原因同样遭到了众人的怒目,完全不辜负顾臻在心底送给他的深井冰称号。   这家伙完全不分敌我,玩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有时候你根本无法分清对方到底是杀手还是警察,因为他的行为完全不能代表他的立场。   跟一个深井冰玩比拼逻辑的游戏简直不能更虐,因为深井冰的思维是完全不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之内。幸好这家伙也没打算玩很久,只是戏耍了大家几局就跑去其它地方了。   这杀人局一玩就是一个下午,之后还有一顿晚上的聚餐,这次的客人范围就小多了,祁则晟也闲了下来。   顾臻觉得……晚餐的巧克力年轮蛋糕很好吃,回去可以学着做做看。   祁则晟生日之后不久就到了新年,期末考试也在一天一天地接近。祁则晟和季微白两人的成绩一直都比较一般,大概就是考前恶补一下勉强可以考到班里中上位置的程度,不过顾家兄妹谁也没有任何帮他们补习的意思。   甚至于转学之后,顾臻连作业也不愿意给季微白抄了,理由也很光明正大。   ——都快高考了,再继续放纵他就是在害他。   不过虽然顾臻这么说,也没见这两个纨绔认真起来,仍旧是过一天混一天的德性。顾臻也不在意,只管自己读书复习,反正只要别影响到他就可以。   他这次读书,目的性比上一次更强,主要攻读的就是数理四门学科,甚至还找了一些大学和专业教材来看,配合着一些授课录音,其实已经不拘泥于目前的高中课程。   对于顾臻来说,果然还是这种纯科学的内容比较让人心情愉悦。大企业内的权力斗争,虽然他也不至于玩不转,但是总觉得太累。尤其有时候……你的成败其实并不取决于自身的能力,而在于顶头上司的意愿时。   ……他为季微白做了那么多的事,到头来,季微白要卸他的职,拆他的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顾臻不是物欲很重的人,所以他不在乎被一朝卸磨,但他在乎付出的一切都变成笑话。   而今既然有了条件,他自然不会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做了那么多年的高管,顾臻很明白一件事,商业的核心只有两个:技术和资金。而其它比如财务,生产或者销售……说到底其实都是脑力性质的体力劳动。   顾家有资金,而他……有着天降的技术优势,所以他未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拥有的这种诡异优势转变为实实在在能掌握的技术。钱这种东西不需要太多,但是需要用到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短缺才好。   而随着时间过去,顾臻的种植园已经基本上施工完毕。本来顾臻因为流动资金用得差不多了,还想着怎么再设法套一笔钱出来作后续投入,甚至已经挑选了几种植物的花粉试图对现实中的观赏花卉进行杂交变异,看能不能制造出高价稀有花卉……不过这个计划也因为账户里新打进来的一笔钱而暂时搁置了。   然后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凭借他手中掌握的东西,他以后能够回报顾家的只会更多,既然这样,又何必连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   终归是……他以往都太过习惯什么都靠自己。   顾臻其实还不能非常真实地理解亲生父母是怎么一回事,理性上他知道那是他的家人,他们对他只有善意,而没有丝毫的恶意,所以他应该更信任,亲近与依赖他们一些。但真正的情况却是,他们之间的相处终究还是过于客气和小心了一点。   这种异常是时间造成的鸿沟,也许也只有时间才能填平。   种植园建立之后,就在市里进行了注册,然后雇佣了两名专业的研究人员和数位身份可靠的园艺工人负责日常运营。这个过程中,顾臻毕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的十六岁少年,所以几乎没有犯什么顾深觉得他可能会犯下的错误。就连保密协议的细节拟定上也十分详尽严密,几乎无懈可击。   至少在顾深看来,她是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了。   而随着种植园的建立,根据顾臻的要求,种植园中还额外配套了两套特殊的仪器,一套是食品安全监测设备,而另一套则是基因检测仪和相应的配套设备。   因为考虑到自身目前的知识储备还有着缺乏,顾臻并没有开始就选择十分高新昂贵的设备,而是选择了两个老牌的中端设备。价格适中,质量可靠,基本上已经可以满足他的初期要求了。   这段时间里面顾臻非常忙碌,一边要适当地进行期末考之前的复习,一边又要针对种植园的建立而适当学习一些艰涩的知识和对于自己第一个独立产业进行规划。幸好他基础扎实,复习也不过是温故而知新的一个过程。   而因为已经开始提前为高考和大学专业课程做准备的关系,顾臻还可以顺便帮顾深做一下比学校进度更提前的辅导,这个过程中也更加方便他复习已经学会的知识。顾臻以往帮叶安辅导已经辅导出了经验和习惯,而顾深不管从学习态度还是基础累积上来说,都比叶安好太多了。   最后临近考试的时候,顾深倒是知道了一个好消息,《倾国杀阵》已经正式杀青,预定会在春节期间上映。   如果不考虑欢欢喜喜的新年是不是适合上映这样一部明显杀气很重的电影,这倒是一个十分让人期待的消息。   考完最后一门课之后顾臻和顾深先后走出教室,遇到了在走廊中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的季微白和祁则晟。双方道过别之后,就出了校门。   结果顾臻刚和顾深坐上了车,就看到了某个意外的情景,愣了一愣。   顾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有个男生拉着白莎莎要她上自家的车,白莎莎摇了摇手拒绝了一番,男孩子便开口说了什么,白莎莎便没有再推拒,顺从地跟着他上了车。   顾臻看了两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不再关注。   反而是顾深有些讶异,开口说道:“她放弃……了?”   顾臻说道:“不知道。”   不过,如果真的放弃了,对白莎莎本人来说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季微白之前对她固然有点情分在,不过最近看起来耐性也已经到尽头了。   祁则晟更不用说,顾臻至今还记得上辈子看到白莎莎时候对方的狼狈样子,完完全全是不能更倒霉。祁变态现在虽然还没完全变态,但是那种极端的个性也已经初露端倪。继续招惹他,对白莎莎也是完全有害无益。   ……唔,顾臻暗暗想着,既然目前看起来不太可能直接疏远祁则晟,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收集一下祁则晟的情报和弱点,也方便以后万一有天翻脸的话,能有足够的资本先下手为强。   顾臻向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就算前世有点磕磕碰碰,他也没有想过重来一次的时候直接先把祁则晟打残。不过嘛……有备无患总是没什么不好。   总是被动反击,也不是他的风格。   ☆、第39章   顾深的艺名最后定了下来,叫做谢执晚。顾占丰和谢静羽都觉得她最好还是起个艺名比较好,这样不容易让人直接联想到她的身上,影响正常的学习生活。   于是最后在一场家庭讨论之后,顾深终于选择出了这样一个艺名。   顾家没到假期原本都会有一次家庭旅行,虽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全员到齐,但也算是一种惯例了。不过这一年的寒假却没有什么旅游计划,原因有三:顾臻的种植园竣工了,顾深第一次出演的电影要上映了,顾占丰和谢静羽要趁着年底那频繁的宴会把顾臻介绍给一些比较熟悉并且在日后有交互的人物。   年底的各种聚会上,他们将会正式把顾臻介绍给所有人认识。而这些人里面,有顾氏所执掌的风华集团掌控下各公司的负责人,有顾家的世交,合作伙伴,以及其他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家这一代的三兄弟,大伯顾占礼从政,顾臻的父亲顾占丰行二,掌控风华集团,三伯顾占德也就是顾文婕的父亲,则负责风华国际集团。   风华集团和风华国际集团虽然名字相近,其实却是两个各自独立的集团公司。   比起正常的宽裕家境和物质享受,顾臻十分清楚,顾家的这个关系网络才是他们真正经营许久的最大财富。而把他介绍给亲戚朋友和公司高管,本身就是希望他对这个关系网络进行继承。   他会非常用心地把整个关系网络化为己用的。   顾臻曾经任职季家的企业,虽然具体的职务和立场与现在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对于察言观色和生意场上的一些潜在规则还是有些心得的,所以在几场聚会之后,他基本上就已经抓住了大致的节奏,慢慢开始把自己的存在感渗透到顾家的关系网之中。   短短一周多时间,他就足足攒了小半沓的名片。而这些都会是他之后正式开始建立自己的商业网络时候的助力。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顾臻基本上也已经考虑好了之后如何运营种植园的问题。他打算做高端的保健品和药膳——目前想到的运作种类和方式都不还不多,主要是益智类食品和兴奋类食品。   他手上的梦境系列,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兴奋剂,效果上与普通的兴奋剂也不同,不过好在目前在多种检测手段处理下都没有出现对人体有害的迹象,反而似乎能活化细胞和神经,刺激神经反应。在一点上,可以说是目前完全没有出现过的神奇药物。   寒假开始之后,空闲时顾臻就开始协助种植园的研究人员进行月光花的培育。这个培育过程中,顾臻也会毫不忌讳地提出自己的想法,甚至于独立进行某些比较初级的试验。而这个流程中他虽然通常只通过个人的猜想和分析进行动作,研究员们却很快就被他所折服。   似乎有些人天生就有着某种天赋。顾臻对于这方面的专业知识的了解上其实还比较粗浅,但这并不妨碍他偶尔出现的灵光一现和敏锐判断。研究员虽然觉得这位年岁轻轻的老板似乎运势惊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只是有运气而已。   这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逻辑清晰性情冷静,即使多次实验失败也不会因此而气馁。一般来说,坚持通常是和固执相伴而行的,但是顾臻却并不是会在一件事上死磕到底的人,他非常擅长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思路,一旦在某个问题上走入死胡同,他就会查询资料,调整心态,引入一些其他方面的讯息以开阔思路,继而切换实验的方向。   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   短短的两周时间中,种植园中受雇的众人慢慢地就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转变了对于顾臻的观感。而随着月光花正式被种植出来,这种信任感被再一次加重。   因为月色酒的存在让众人看到了跟着顾臻一起干的前途。在一开始他们多数都只是觉得在做的是一份薪资优越的临时工,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位出身富裕的小老板是不是认真在做事业,亦或者只是随便玩一把亏完就算。   一份严谨的合同和合适的工作场所可以奠定初步的信任感,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顾家所主掌,而顾臻本人的态度和能力以及公司拥有的资源和执行的制度才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员工真正看重的东西。   顾臻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   他对于整个种植园的方向和未来都提前做好了一个明确的规划,虽然目前人员很少,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疏忽对于制度的制定。在每一位员工上任之前,他就亲自很明确地跟对方说明了种植园的发展计划,以及对方的升职加薪条件,当前的待遇和以后可能获取的待遇。   一个可靠的计划和明确的努力目标比一味的高薪更加能够让人产生动力,顾臻以这种方式在他的第一任员工面前初步刻印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象。   目前种植园的工作人员数量偏少,不过两位研究员和三位执行大面积种植和植物照管的种植园,就算加上兼备保安和守门指责的保安,也不过才六个人。   而事实上,种植园本身面积并不小,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以后的人员编制只会越来越多。   自从第一批月光花出芽之后,种植园的温室就开始正式进入了使用。这时虽然是冬日,但是玻璃温室之中却是一片郁郁葱葱。而这个时候,种植园之中的各项工作指责也已经有所安排。   两个研究员目前的任务是负责培育月光花并且记录整体的生长过程和培育方式,而在月光花可以基本进入大规模种植之后,他们就可以进行更高层次的研究。   这个研究的范围包括月光花的功用,效能,其药用效果。它是否能与其他植株杂交,形成新的杂交品种……等等。   这个过程中,顾臻的初步计划是大批量地种植月光花,为三兄妹的酒厂提供充足的原谅,让酒厂进入运作。而酒厂进入运作之后,种植园至少就会拥有自己的第一个盈利点,这个盈利点提供的流水正好可以用来维持种植园和种植园内部研究所的日常运作。这个时候,就可以对月光花进行深一步的研究,研究的方向有两个。   一个是月光花的基因片段以及它所能起到的具体作用。月光花这种植物很明显不是目前这个世界已知的植物品种,但是却是以已知品种的基因片段所合成。这让顾臻有心想要探索其中的原理。食谱只能合成自身所原本就知晓的植物品种,但是顾臻却意识到,如果可以有目的性地做出试验,必然还能获取更多的合成效果。   二就是研究月光花的更多用途。虽说目前的月色酒就已经很有前途,但是一种食用性植物香料不可能只有一个使用方式。而是用月光花进行的产品研发,就是顾臻选定的未来发展方向。   这样忙碌着忙碌着就到了新年期间,寒假过去大半之后,顾深参演的电影也要上映了。在满场贺岁片中,《倾国杀阵》这种架空历史剧明显有种逆潮流而行的违和感。不过魅力映像选择这个时候上映,想来也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首映的票,顾家每一个人都收到了。   因为是周六晚上上映,所以顾家是全家到齐,就连顾占丰都临时坐飞机赶了回来。等到了放映现场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包括各种报纸杂志的娱乐版记者和知名影评家。顾深因为自己是演员中的一员,所以坐在了前排,而顾家其它人的座位则是在后方视野较好,但是并不引人瞩目的地方。   《倾国杀阵》讲的是亡国帝姬苏屏借苏婵之名,一步一步从亡国之女爬上皇后之位,最后步步杀阵,诛灭诸敌,最终把胡兰之血脉永远融入敌国王室之中,并彻底掌控住王朝权势的故事。   虽说剧情很言情,但是它却是个权谋型的电影。整部电影之中,苏屏的柔美一面出现得不多,反而是极限地表现出作为一个权谋者的人后的刚强与果决。那仅有的些许柔软和犹疑,也不过是剧情中的些许点缀。   方楠不愧是国内导演中的翘楚,在整个节奏的把握上非常出色,让人看完整部电影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心有所感,震撼不已。   整部电影结束之时,放映厅之内的掌声久久不散,足以证明电影的成功。对于魅力映像以及顾深本身来说,这都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前提是没有发生之后的事情。   电影开始上映之后,在媒体中和网络上的评价就非常不错,虽然也有个别负面的评价,对整体氛围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其中格外出人预料的是喜欢顾深所扮演的苏屏的人非常地多。很多人都特地把她提出来,表示浴血的原版苏屏非常美,虽然出场不是化丑妆就是戴面具,但是却依旧让人觉得特别漂亮特别有气质。   让人觉得为她的坚强和狠辣而心疼。   而随着放映时间的延长,这种言论慢慢扩散开来,许多人开始有心地去搜索“演员谢执晚”的消息和新闻,想要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作品,本身又是什么人。   各类搜索引擎和微型博客上,谢执晚和少年苏屏的搜索量开始不停地攀升,渐渐已经开始超过苏屏扮演者安紫苑。   ☆、第40章   “什么啊……”安紫苑拿着手机刷着微博,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嘛,那女生的背景现在也没能搞清楚。谢执晚的搜索量中,她自己还贡献了不止一个数据呢,反正什么也没搜到。   刷了一会儿微博,她突然发现了一条微博,是一个略有点人气的微博上一个女生用了讨论“谢执晚”的微博了一个叫做“今夜犹未晚”的微博,问她“这个是你吗?”   今夜犹未完回复了一个暧昧的笑符号。   安紫苑顿时忍不住点进了对方的微博。   然后她发现这也是一个已经认证的微博,微博的主人就叫做舒婉婉,是个C市音乐学院的在读女生,但是在网上却也已经小有名气,似乎演唱过好几首知名的网络原创歌曲。舒婉婉不但粉丝有五位数以上,而且安紫苑每次刷新的时候,她的关注量都在不停地上升。   微博上还有对方的照片。   安紫苑仔细地审视了照片上的少女一番,惊愕地发现对方和顾深还真的有几分相似。安紫苑和顾深不是很熟悉,而且每次她和对方见面的时候顾深都是上妆状态,所以她也不是很能分辨照片上的少女是不是顾深本人。   她只是凭直觉觉得,对方和顾深的气质有差异。   啧……让人厌恶。   安紫苑很讨厌目前网络上关于那些说顾深演得比她好的言论——那令她焦躁而且愤怒,可是她又不能跑去找每一个说话的人死命地摇晃他们的肩,大叫“你懂不懂演戏啊才不是谁的角色讨喜有冲击力就是演得好呢”……而且就算她不肯承认,那几场顾深确实演得很好。   所以看到这样一个微博在借着倾国杀阵的声势飞快地涨粉时,她的焦躁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安大明星便迅速地手提从电脑包里面抽出来,往台式电脑旁边一摆,打开电源连上网,又取出一台平板电脑连上网络,然后各自开启网页登录不同的微博账号……开始捣乱。   她开始各种精分各种冒充粉丝,逼问对方是不是“谢执晚”本人,直至对方承受不住一再地逼问和安紫苑自演自导的各种分析和争吵,隐晦地默认和暗示自己就是少年苏屏的扮演者之后,安紫苑才突然登上自己的官方微博,对对方的含糊引导表示怀疑。   战争爆发。   等到这场网络上的闹剧渐渐扩散开来,登上首页热搜的时候,顾臻和顾深才意外从同学那里接收到这个讯息。这个时候,少年苏屏是舒婉婉与舒婉婉冒充少年苏屏扮演者的传闻已经流传得差不多广,而且颇有一点令双方都骑虎难下的意味。   ——谢执晚是谁?谁是谢执晚?   这个话题已经差不多成了几日之内网络上的热搜话题。   顾臻和顾深回到家里,就开了电脑,然后发现谢执晚这个名字在一夜之间爆红网络——虽说之前也已经上了热搜,却没有像今天这样火爆和满目皆是。   两人各开一部电脑,分别找了两个不同的高流量网站去围观当前的情况,发现目前很多人都已经吵出了火气,甚至开始互相攻击。总体来说,阵营势力分为几方:舒婉婉粉,安紫苑粉,谢执晚粉舒婉婉向,谢执晚粉安紫苑向,以及围观路人。至于各种名粉实黑或者名黑实粉的存在,因为属性太过复杂所以两人暂时也只能忽略不计。   情况如此复杂,真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顾深打开微博,搜索了一番,然后就退出了自己的账号,开始申请一个叫做谢执晚的新账号。正申请着呢,结果就收到了来自于魅力映像CEO苏成泽的电话。   顾深接了电话,问道:“苏叔叔?”   苏成泽笑说道:“深深这回可是一夜成名了。”   顾深说道:“被掐出来的名气?”   苏成泽说道:“那也是名气嘛。”   顾深回答道:“苏叔叔你想说的不应该就只是这些吧?”   苏成泽笑了:“其实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虽说网上掐起来只会扩大电影和你的知名度,但是万一失控就不太好了。闹到这个程度,差不多也该你出去澄清一下了。我知道顾董的意思是不要让你过早地进入公众视线,所以我们这边考虑过之后,就不开什么记者会了,只替你申请了一个官方微博。已经认证过了,是我把账号报给你,你自己去澄清一下,还是公司这边直接帮你处理了算了?”   顾深倒是愣了一下,感叹一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然后一边向对方询问了账号和密码。   苏成泽便开口把账号密码报给了她。   拿到账号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方便了。顾深先是登陆了一下账号,发出了自己作为“谢执晚”的第一条微博。   ——大家好,我是谢执晚。今天第一次申请微博,用谢执晚的名字说话,我的心也是砰砰砰的。有人可能会问:谢执晚是谁呀?谢执晚呢,不过是个普通的女生,有一天走在路上,突然遇上了一位神仙教母……于是,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啦。有人想认识神仙教母吗?快去方楠导演吧。   顾深发出这个微博之后没多久,微博就被魅力映像和《倾国杀阵》剧组的官方微博双双转发。   处于热搜期间突然开通的谢执晚官方微博,几乎是一被转发就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粉丝数几乎是三位数三位数地在增长,评论和转发的数量也是无时无刻不再刷新。安紫苑下了通告在休息室刷微博的时候,就发现整个事态出现了令她出乎意料的变化。   许多粉丝或者不是粉丝的账号都开始纷纷对顾深提出疑问,顾深则是筛选了一些问得比较频繁的内容进行了统一回答,然后发布了长微博。   “首先感谢大家的关注。先郑重表示,我可不是什么神秘人哦,不过下半年就要上高三了倒是真的。试卷堆得像山一样高,老师的眼神像狼一样可怕……听说做不完卷子的小羊羔就会被叼走变成储备粮耶。所以为了让你们在明年的高考之后还能见到我,请允许我暂时偷偷地把自己藏在人群之中,熬过接下来关系到未来前程的这一年多时间。”   “有人夸我说演得很好……谢谢夸奖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对演戏没什么心得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苏屏这个人物真的很有魅力,作为女主角她真的是超帅有没有!?而胡兰灭亡的时候,正好是她从‘苏屏’变成‘苏婵’转变的一瞬间。那一天,过去的苏屏死去了,而新的苏婵诞生了……我看到剧本的那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胡兰飞火,苏屏守城的样子。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角色,和你们一样,着迷于她的帅气,坚定和强大。她的美丽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心灵。所以有时候我看着紫苑姐扮演的那个苏屏,几乎也要痛恨起来,因为她真的演得很好……那么好,觉得她是在自己的内心里把少年苏屏一点一点地杀死了。”   “当然,紫苑姐肯定是很无辜的,因为杀死少年苏屏的明明是编剧的笔,导演的镜头,和后期的剪辑……可是我们依旧不能否认,紫苑姐的表演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她演活了成年后的苏屏,才会让我们这么真实地感觉到了少年苏屏的死去。”   ……   “也许剧组的所有人都是构成了这一切的原因。我们共同创造了这样一部出色的作品,我对于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感到非常光荣。其实能受到大家的喜爱,更多地应该感谢方导演为我提供了这样一个角色。因为即使没有我,我觉得很多人也会和我一样喜欢上苏屏,喜欢上这个刚强中……带着些许温情的少女。”   从头到尾,顾深都决口不提真假谢执晚的问题,而是把话题引导了“苏屏”这个人物上面,然后十分真心诚意地夸赞了安紫苑一番。   安紫苑收到名为“谢执晚”的ID发来的道谢私信之后,顿时觉得无趣极了。她当然不是为了顾深而跟舒婉婉掐得热火朝天。事实上,她对顾深的意见也很大,觉得对方抢了自己的风头。   可是看了顾深的长微博,又见了她的私信,反而让安紫苑完全没了斗志。   什么啊,对方表现得如此乖巧懂事,反而显得她在无理取闹一样。而且她明明本来是很讨厌顾深的……却好像被她攻略了一样。   嘛……过了这一年,要是对方人气散了,就给她推荐个角色吧。嗯,看在对方这么卖力吹捧自己的份上。   安紫苑心想:我绝对绝对没有心虚。   心虚是什么?可以吃吗?   不过,不管顾深如何试图平息事态,总归还是有人想要锲而不舍地追究一些她想含糊过去的事。   第二天早上,顾深打开微博一查看,就发现上面刷满了“你知道舒婉婉冒充你的事情吗?”.   这样的留言刷了几百上千条,反而把真的粉丝留言给拆分得支离破碎,夹杂在众多的讯息中变得难以察觉。   ☆、第41章   事实上到了这种地步,网络上的掐架已经跟顾深本人没有什么关系了。大家都已经吵出了火气,相比起顾深的态度,更加注重自己的正确性。   微博底下的留言还在不停地增加,不少人在向着顾深科普着关于舒婉婉冒充她的事情,顾深本来还不是很在意,但是当评论越刷越多话题越来越热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整件事的严重性。   魅力映像那边临时分配给她的一位公关助理,也很快打了电话给她,告诉她目前的事态必须得到处理。   网民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们不管粉转黑或者黑转粉都非常地快速。顾深刚刚有点名气,如果这个时候应对不当,引起了大多数的反感,那么接下来就会很不妙了。   网络时代就是这点麻烦。以前只要躲着记者就可以,现在微博上还要时时关注,一段时间不进行处理别人就会认为你在装傻。   顾深初次接触到这种事情,就算以往一向年少老成,这时也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由地开始在电话里面询问起对方有什么意见和经验,结果后面顾臻却掰过了顾深的电脑屏幕,对着它打起了字。   ——似乎有看到一两句类似的传言,但是对于整个情况都并不了解。或许有人愿意给我系统地说明一下?   顾深看了一眼,顿时愣了一下,那边还跟人说着电话呢,却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阿臻!?”   顾臻对她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处理公众问题,算是顾臻比较驾轻就熟的一种工作。他对于豪门的规矩习惯并不了解,但是对于各个普通阶层的人物心理却是比较清楚的……因为他两辈子都是从这个阶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说到底,不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这一辈子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在追求一样东西,通俗点叫做存在感,哲学点嘛……可以说是为了实现自我存在价值。   他一边从在顾深微博下刷评论的人那里接收着各种讯息,一边手脚利落地开始搜索各种关键词,了解目前网络上的风向。“谢执晚”如今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公众人物了,一举一动在保持自身原则的情况下,还得符合社会准则和大众期待……顾臻得调查一下目前众人对于顾深是个什么样的期待。   幸好网络本来就是个开放的场所,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在网上掩饰自己,而更喜欢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态度,所以顾臻很快就掌握了大概的情况,明白了当前的风向。   舒婉婉目前几乎是一边倒地受到谴责。   ——老实说,顾臻觉得这种情况,顾深实在是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必要了。但是事到如今,不管是哪一方都有些骑虎难下:不管是真粉丝还是假粉丝,已经有很多人替顾深打了前站,如果这时候顾深没有点表示,怕是有一大批人对她转黑。   但是若是落井下石得太明显,仍旧会有很多人会对顾深转黑。有些事情,他们可以一遍一遍地要求顾深去做,但是顾深真的去做了,反而会被对方所厌恶。   公众人物真不容易……顾臻一边这样笑着感叹道,一边开始啪啪嗒嗒地打字发新微博。   “之前关于舒婉婉的事情已经了解。查看了许多聊天记录与微博截图之后,我也认为她虽然没有直接开口说她是谢执晚,但的确暗示和误导的意思。今夜犹未晚,我觉得你有出来向大家道一下歉的必要,不管是对你的粉丝还是我的粉丝,你觉得呢?”   结果没过多久,舒婉婉就回复了顾臻: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就是谢执晚!请不要污蔑我,谢谢!   对方显然是打定了坚决不承认的主意。   不过对于顾臻来说,这也无所谓。对于他来说,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帮助顾深转移一下关注,刷一下公众好感度。   此时舒婉婉死不承认,顾臻也不在意。因为对方的回复明显惹怒了不少人,之前集中在顾深身上的关注与逼问,随着舒婉婉的死不认错,很快又转移了出去,如同突然转向的潮水,向着舒婉婉涌了过去。   顾臻差不多只用了短短小半个小时,就把矛盾中心重新放到了舒婉婉的身上,动作轻巧地帮顾深化解了一场危机。   顾深挂了电话之后,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顾臻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种植园。   随着时间过去,种植园里面第一批的月光花已经渐渐地成熟了起来,虽然还没有结果,却已经开花了。   这种草木既然以花为名,其花朵也必然会有其特色。据种植园的研究员所说,月光花的花朵密密麻麻,且非常美丽。每片花瓣都莹润如白玉,因为表层纤维十分细腻,所以在一点微光下都会呈现淡淡的莹白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它自身会发光。   顾深听说还有这种事情,立刻表示要跟去一起看,顾臻就带着她一起去了种植园。   进入培育室之后,果然很快就看到了一层一层的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植株和莹白色的美丽花朵。顾深第一眼就看呆了,就连顾臻乍见之下也觉得有些惊艳。   他之前不是没见过月光花的各个生长阶段。但是只是看着微缩版的种植格子,和直接看到遍布视野的花海却是不一样的。哪怕三层的培育架子使整个培育室里面的植物看上去都显得有点密密麻麻,却也仍旧掩饰不去那植株天然的美貌。   顾深走到架子前,伸出手小心翼翼触摸了一下花瓣,说道:“真是想象不到,这么漂亮的花,竟然会生长在深山老林之中从来不曾被人发现过,只有山里的老人采来酿酒。”   顾臻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决定他还是什么也不说了。   却听旁边的研究员笑着说道:“这花要求的生长条件可古怪了,如果不是老板提醒,我们自己研究恐怕要不知道多少功夫才能种出来。想来这花也是因为地理环境特殊,才能一直生长繁殖下去,如果发现的人多了,能不能种出来先不说,就怕还没传播开来就被人糟蹋灭绝了。”   顾深听了,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了一声。   顾臻顿时觉得欺骗这么认真的研究员和妹妹的自己有点渣。   因为花已经开了,顾臻估算了一下结果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也该考虑这一批的用途问题了。这一次的种植量实在不小,虽然因为其本身的特性,亩产并不高,但是用来酿造月色酒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看过了花之后,顾臻就跟顾深说明了目前的情况,然后问她酒厂的事情。酒厂的事情虽然目前是顾琤在主持,但实际上进行督建的却是最近比较闲的顾深——因为还欠着酒厂的股份资金。   顾深听了之后,答道:“酒厂是已经建好了,设备也准备得差不多,但是过年之前恐怕都是招不到人的。”   这也算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顾臻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不急在春节之前,反正月光花真正到成熟适合采摘的时期也还有一段时间。我想问的是酿造出来的酒打算怎么处理。之前虽然开玩笑说我们各自分了自己喝或者送礼都可以……不过现在的种植量这么大,总不可能真的全部自己喝掉?”   那得喝多少年?   顾深思索着答道:“肯定要上市的。不过这个我做不了主,还是要找大哥一起商量下吧。”   顾臻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家之后,等顾琤到家,就一起聚在书房开了个小型的家庭会议。家庭会议上,顾琤听取了弟弟妹妹的意思之后,说道:“正月之后再招人确实比较合适,不过在那之前倒是可以先把各种证书跑全了。食品业需要跑的证书实在不少,我可以让李特助或者王特助去帮你们跑,这样省事一些。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现在没事也可以自己去跑一跑,顺便到各处去认认门,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也方便。”   顾臻也正想扩展人脉呢,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两人答应了之后,顾琤就交代秘书整理出了一个名单,上面有各种顾臻和顾深需要跑的机构,办的手续,以及可以去见一见的人。   顾琤对着名单看了半晌,又拿了一支笔,一边说话一边标注了起来:“专利局可以找郑先生,或者钱先生……郑先生人很好,也好说话,你们把手头上的酒送过去几瓶给他尝尝鲜,他自然会帮我们催一催。我们的酒没什么问题,所以还是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另外这位甄先生也可以找,不过他为人比较古板,八成是什么也不会收的。到时候你们可以带盒巧克力或者蛋糕去给他家孙子孙女吃,顺便和他唠嗑唠嗑,说说酒厂的计划定位和好处,以及酒厂的污染治理制度……他喜欢守规矩的人,要是他对你们的印象好了,自然也会帮我们催着点。”   他把名单上的许多名字都用笔标上了不同的符号,就着自己脑子里的资料一一跟顾臻和顾深交代了一遍。   顾琤的大脑简直就是一部C市势力网络的活字典,有些人他其实也不过就是见过几面,却对对方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顾臻觉得,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就不过如此了。   ☆、第42章   顾琤的资料无疑是很有用的,帮助兄妹两人少走了不少弯路。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一边等着月光花成熟,一边按着顾琤提供的攻略跑了不少相关部门,一家一家地办各种证书。   这个过程中,顾臻倒是见了很多人,也跟不少人混了个脸熟。有些人是他原本就在之前的各种宴会派对中见过的,但是却是这个时候才多少有些熟悉起来。   顾琤最后还是派了一位秘书助理来给两人帮忙,但却并不是为了帮忙办理各种手续,而是帮忙巡视酒厂,查验工程的最后完成度和质量,顺便置办各种办公设备和监督最后的设计装修。   顾臻和顾深的日子则是不停地在跑证件和拜访相关人士之间度过。有顾琤的攻略和顾家的光环笼罩,顾臻明显觉得自己这一回办事比上辈子任何时候都顺利得多。由此可见,人际网络确实是一个人能够拥有的最大财富。   两人忙得天昏地暗,几乎一整天就是在跑关系和跑关系的路上。这样跑了几天,顾深染上了一个很糟糕的习惯。   她迷上了手机游戏。   顾臻其实也觉得有些无聊,不过他对这个时代的手机游戏兴趣不大,大部分时候都拿着平板在做计划书。月光花的培育进入了轨道,酒厂也已经竣工,那么基本上的运营计划就差不多应该提上台面了。   结果到了商业局门口,这边顾臻刚刚下了车,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叫喊,叫道:“顾深!?”   兄妹俩同时愣了一下。   却见跑过来五官深刻,发色深棕的青年人。对方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面目俊逸,但此时的神态却十分焦急。   顾深愣了愣,叫道:“啊,秦叔叔你好。”   青年的额头顿时都快具现出一滴汗,说道:“喂!别叫我叔啊,你叫谁叔叔啊!?叫哥哥也好叫名字也行,为什么要叫叔啊!?”   顾深顿时一脸无辜,说道:“你本来就比我长一辈嘛。”   回头她才对顾臻说道:“这个是小姨丈的弟弟,叫做秦予风,阿臻你还没见过吧?”   秦予风听顾深这么一说,顿时就抬眼去打量顾臻,然后十分热情地握住顾臻的手,说道:“这就是阿臻吧?唉哟听嫂子提了很多遍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了,真是好运。顾深你们的车能不能先借我用一下?”   顾臻和顾深忍不住就双双送给了他一张扑克牌脸。   秦予风说道:“别这么看我,我是真的有急事。如果有时间我是很想跟你们多聊一会儿的,能看帅哥美女谁愿意去看那一群臭老头啊。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看在他如此奉承的份上,顾深不再纠结他言行不一的态度,开口问道:“你的车呢?”   秦予风表示:“刚才不知道哪里跑来的愤青,把停在局子前面那一溜的车轮胎都戳破了,看门的大爷也没点警惕性……现在那边已经报了警,就是我这边的事拖延不得,大中午的又半天不见出租车……”   这时候正是中午一两点钟,算是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候,就连出租司机也不免偷个懒,犯个困,难怪秦予风拦不到车。   顾深问清了秦予风的目的地,便让司机先把他送过去,回头再来接顾臻和自己。秦予风免除了迟到的危险,自然是十分感激,先后拍了拍顾深和顾臻的肩膀,满口允诺回头请他们吃好吃的。   几天后他再次离境之前,果然送来了一大袋子好吃的,包括各种昂贵的进口手工巧克力,糖果,糕点和饼干……这个时候顾臻也从顾深那里知晓了这位小叔叔的来历。   他其实并不姓秦,秦予风只是他的中文名,父方姓的是华盛顿,但是和某个乔治没什么具体血缘上可以追查的亲戚关系。他父亲是银行家,但是这位名为迪恩,中文名叫做秦予风的小叔叔却是一位毕业于USC的年轻导演。   ……导演吗?   这天顾臻一边看着专业书,突然开口问顾深:“深深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想好之后考哪所大学了吗?”   顾深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其实,我想考影视学院。”   顾臻顿时沉默。   顾深有点局促地问他:“是不是很奇怪!?”   顾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顾深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因为感觉真的很有趣,在镜头前完完全全地变成另一个人,演出一个非常精彩,几乎不可能在现实中这样完美演绎的故事……怎么说呢,无论怎么样,人的一辈子就只会是一辈子对吧?而且也可能不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对吧?但是,如果在镜头前面……我却可以过很多种不同的人生,变成很多不同的人。”   她非常努力地想要让顾臻理解自己的想法,顾臻却笑了笑,问道:“深深你喜欢演戏?”   顾深回答道:“很喜欢。”   顾臻又问道:“有什么特别想要演出的故事吗?”   顾深想了想,笑着回答道:“其实我觉得只要是好故事或者有魅力的人物不管是什么都可以。不过非要说的话,我倒是真有想要演出的故事……”   然后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说道:“阿臻我去拿书给你看。”   然后她就砰砰砰跑上了二楼,而后抱下来一堆小说。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小说,什么类型的都有。爱情的,魔幻的,科幻的,恐怖的……甚至还有几本名着。   顾臻的嘴角抽了抽,问道:“……这些都是?”   顾深答道:“这还只是一部分,其实就是我喜欢的小说啦。也不是真的全部想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就是觉得都是很好的小说,如果有机会能够扮演里面的人物我会觉得很高兴。”   顾臻随手捡了一本,看了一眼封面上的标题《渡生者》。   他问顾深:“……这些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顾深愣了一愣,才回答道:“当然没什么不可以。”   顾臻见她的模样,柔声允诺道:“放心,我会很爱惜的。”   而这天夜里,顾臻就真的拿着这本小说看了小半本。   《渡生者》这部书是由一个一个的中篇小故事连成的,主角是一个对自己的过去毫无记忆的少年人,常年在一条梦境之河上面摆渡。而很多很多人都会在梦境之中来到这条河边,这些人往往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所以夜有梦思,在梦境之河的河畔流连不去。   若少年遇上了这些梦中人,就会把他们摆渡到对岸去。这些人总是絮絮叨叨地与少年说着自己的事情,而随着渡入河心,他们就会在河中看到回忆中的景象,他们在世间的各种烦恼,痛苦……及喜悦。   从忧愁和痛苦之中解脱的人会直接向着河中坠落下去,回到尘世,只在船上留下一个泥偶。而那些在烦恼与痛苦中挣扎着,挣脱不去的人,则会一直出现在河边,一次一次地渡过这条梦境之河,即使醒来也不会解脱。   对于少年来说,他要做的是收集九十九个泥偶,实现一个愿望。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愿望是什么,但他始终相信只要收集全了足够数目的泥偶,他就会知道最后的愿望。   夜色渐深,顾臻对着书本打了个哈欠。   但是他却没有去睡觉,而是取出了一份制作“梦境·故事”的材料,拿了个盘子装好了,然后轻声地在旁边读起了《渡生者》的第一个小故事,《你自己所不知道的愿望》。   这个故事和少年本身的设定有着微妙的共同性,讲的却是一个出生富裕,从小就没有什么愿望不能被实现的女孩子的故事。徘徊在梦境之河旁边的女孩从小就被各种宠溺,所以她也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幸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夜晚她却都在梦境之河河畔徘徊。   最后她坐上了少年的船,却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烦恼。   他们在河上飘飘荡荡,少女在河中看到了自己过去那并不漫长却平凡无奇的一生。在他人的眼中,她富裕美丽,聪明自由,是值得艳羡的。但是这样的她,心头某一处却始终觉得空空荡荡的。   她看着水中的景象,直到觉得那景象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她就那样子一头栽进了水里。   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班级上那个衣着永远最寒酸,相貌完全称不上好看,就连手都粗糙无比的丑女孩。   ……   顾臻读完了整个故事之后,给自己烹制了一份“梦境·故事”,然后吃了下去。   吃完之后他收拾了东西,稍微梳洗了一下,就关了灯,啪地一声躺到了床上,倒头就睡。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仿佛成了梦境之河中摆渡的少年,而张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的却是面向远方,神态陌生的顾臻。   顾臻明明在做着梦,却不知道为什么知晓了自己是在梦境之中。   而顾深正是他的第一个乘客。   ☆、第43章   梦中的少女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与班上最为贫困,最为落魄的女孩交换了身份。与她正好相反,这个女孩不管想要什么东西,她都无法得到。   少女不适应这样的贫穷,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她却也只能慢慢接受事实……但是却不是完全就这样接受。   不会再被无偿给予的东西,就自己伸出双手去争取。也许作为另外一个人,要获取同样的东西会比原本困难,但是百十倍的困难,获得的也是百十倍的喜悦。   这个过程之中,她受到许多阻挠,承受了很多不公,见识到了很多她原本绝对不会见到的事情,也学会了许多她原本绝对不可能去学的东西。   当她最后以自身的努力和能力获取到大家的认可,喜爱与理解时,那一瞬间的喜悦和成就感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梦醒的少女第一次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个梦境显得比较长,但是非常完整。顾臻醒来的时候,还仿佛能看见那个有着顾深模样少女的影姿。   ……其实顾臻对于电影电视什么的兴趣并不大,但是如果顾深想要演戏,他觉得他也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顾深是风华的小老板没错,但是就算是风华集团也不会只因为她的一点喜好而去大量地投资影视剧,更遑论魅力映像了。对于魅力映像来说,他们的每一分投资都是为了收益,是为了业绩而做出的决定。   但是对于顾臻来说,他想实现顾深的梦想。   这样的愿望可远比防备和教训祁则晟或者王雨薇什么的有诱惑力多了。事实上顾臻现在对祁则晟或者王雨薇根本没什么想法,至多就是如果下次王雨薇要害人时被他撞到了,绝对要教训她到跪着唱征服……至于特意去找对方麻烦,他还没这个兴致。   顾深想要演戏这种事情又不一样。这是顾臻愿意去为之做些什么,愿意去为对方实现的愿望。   尤其是这一天下午,网上又爆出了一段新闻。   “《钻石女人》剧组选定舒婉婉作为第二女主,意外上位疑似暗藏□□!”   虽然这个新闻很快被其它各式各样的说法掩埋下去了,但是顾臻和顾深还是怔愣了一下。   在这段新闻之中,舒婉婉,安紫苑和谢执晚之争又被提出来特意说了一番,用来增加报道的噱头。   《钻石女人》是时代娱乐正在筹拍的小说改编电视剧,第二女主的分量其实很是不轻,没想到会被舒婉婉一举夺得。网络上许多人都在刷□□说,但是即使这样也无法阻止电视剧的正式开拍。   顾深对这个新闻并没有发表想法,也没有做出过多关注,只是随便扫了扫自己的微博,就关了网页,开始拿出寒假作业来做。   顾臻陪着她一起做。   假期临近结束之时,酒厂才开始正式发表招聘广告,招聘了第一批的酿酒师和工人。正式生产之前,顾琤与弟弟妹妹商量过之后,正式把月色酒改成了月色白,并且以此为名注册了商标。   而月色白的生产过程也很复杂,作为一种西打酒,月色白与一般的传统西打酒在口感与功用上都有明显的差距,顾琤把它定义为一种保健酒类饮料。广告在年结刚过的时候就开始高频率地在几个电视台和各类娱乐时尚类杂志开始投放,但是月色白却没有马上上市。   第一批酿造成功的月色白,每一瓶的玻璃瓶底都被内雕了独一无二的编号标识,并且由顾臻顾深兄妹俩带着,装成大礼包,亲自送到了一些亲朋好友以及顾家商业伙伴的手中。而在那之后,顾臻就针对正月里的各种晚宴和聚会,包括魅力映像和绮丽音乐两家公司主板的各种宴会,以及本市一些知名人士举办的慈善晚宴,代表故时风尚酒厂专门为对方提供酒水赞助。   这一措施几乎保证了月色白流窜于整个C市的各种聚会之中,第一时间在所有人的舌苔上刷出存在感。预广告和适当的饥渴营销很快就让月色白的名字在各处流传开来,被许多人所关注。   而在这一片关注之中,月色白终于姗姗来迟地上市了。   第一天上市的月色白除了正式的三种包装外,还出了一个迷你的赠品装,酒瓶很小,只有几口的量,但是当日凡是在各大专柜购买风华名下产品超过三百元的顾客,都可以获得一瓶赠品装的月色白。   酒水从来不是低价商品,就好像保健药物也从来不是低价商品。月色白兼具两者的性质,价格相当于两倍同等容量的进口西打酒,正常情况下来说,经济状况一般的家庭是不会去买的。   不过,如果认为奢侈品消费市场里的主力都是上流阶级或者富裕家庭,那完全是一种错觉。通常来说,价格在一定档次以下的中档奢侈品,属于一般家庭也能偶尔负担得起的消费,只不过他们未必都愿意把预算花费在你这个牌子,这类商品上面。   是否能争取到这部分的消费者最终还是看产品本身的魅力。但是在那之前,必要的营销手段终究还是不能缺少的。   顾臻对月色白西打酒很有信心。   前期的营销手段起了明显的效果,月色白一上市就进入了热销。虽然其定价相当高,但是愿意买的人却依旧不少,刚上市的时候甚至一度脱销。   商家方面最后不得不实行了限购手段。   顾琤虽然一开始就预测月色白一定会卖得很好,但是其热销程度和利润额之大仍旧让他有预期之外的惊喜。这之后,他和顾臻商议了一下,要求加大生产,规范化整个酒厂的制度,顺便继续扩招一部分职员,进行包括成本核算,新品研制,广告宣传等多方面的事物处理。   顾臻没有很多意见,只是顺势借着这一波的招聘,为种植园也完善了一下人员配置。   然后,寒假就结束了,顾臻和顾深也到了开学的时候。   开学前几天,学校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白莎莎翻身了。   ……不过正确说来,她也不能说是翻身了,只是似乎找到了自己新的定位,而完全改变了行为作风。   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季微白或者祁则晟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一次。相反,她开始更多地和她自己班级上的男生走在一起。   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有时候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个漂亮女生和好几个男生走在一起,看上去就特别显眼。   学校里的女生还是一样地讨厌白莎莎,使绊子是经常有的事情。但是即使遇见了这种事情,只要情况不严重,白莎莎通常也就皱皱眉头,咬紧牙根全部忍了。   白莎莎在男生之中很受欢迎,哪怕黑历史一大堆,却长得漂亮。对很多男生来说,女孩子只要长得漂亮,就总有受到原谅的理由。   而这些和白莎莎走在一起的男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家境都很不错。这一点从衣着打扮上就可以看出来。   和这群男生混在一起的时候,白莎莎的形象也明显有了一些新鲜的改变——比如身上出现了新的小饰品,换了一个更加时尚的背包……等等。   顾臻觉得,她似乎是真的转移目标,放弃继续向着季微白或者祁则晟进行骚扰了。   虽然不知道她的心态上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顾臻却觉得她是难得聪明了一回。从前世开始,她就是硬生生把季微白对她仅有的那点旧情给生生给折腾光了的。这女生其实没什么大本事,除了靠着胡搅蛮缠坑了季微白一回,到最后也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那天晚上,季微白到底没有把白莎莎送回去。他固然对白莎莎有几分情谊在,不想做得太狠,但是绝不是对这女生毫不恼怒的。   ……她竟敢跑顾臻的床上去勾引对方!?   比起白莎莎偷拿钥匙和私自入侵,季微白反而更加愤怒于对方竟然敢去碰顾臻。   顾臻提着行李往外走,季微白自然是死活不肯的,所以到最后他也顾不上白莎莎,只能跟着顾臻一起跑出了门。   到了车库,顾臻开门上了车,季微白便一边打电话半夜催促秘书来处理掉白莎莎,一边忙不迭地硬上了车。   白莎莎见两人下楼时候本来想跟上来,但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却真的不敢跟上去。这栋公寓的电梯和走廊上都有装备摄像头,就算没遇上流氓,被摄像头拍到也是够她受的。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季微白追着顾臻离开。   一路上,季微白一直都试图跟顾臻说话,但是顾臻却一句话也不说。等到车开了将近十分钟,顾臻才开口说道:“这么个女人……是你的初恋?”   季微白其实已经后悔带白莎莎回来——他也完全没有想到白莎莎能够这么作这么没有下限。在他年少的记忆中,白莎莎除了有少许虚荣,还是比较单纯的。   顾臻太过冷静太过独立,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背负,而这样的性格……让季微白觉得有点不甘心。   爱情中的人本应该患得患失,季微白也并不例外。爱情中的人理应当亲密而腻歪,然而顾臻从来不是这样的性格。   顾臻明明并不娇养,却长成了一朵高岭之花。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季微白觉得不满足。   然而面对这几日间发生的一切,季微白觉得如果告诉顾臻“我只是想看你吃醋”这种理由简直就像梦话或者神经病的言论,八成会被顾臻一巴掌拍死。   这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骑虎难下”,季微白目前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并没有旧情难忘,只想用前女友这样的存在刺激一下顾臻,希望能够打破他的冷静。白莎莎就像一个安全距离,因为太过遥远的时间和太过不堪的过程,季微白反而觉得自己和白莎莎之间是有一个可以撇清的安全距离的。   甚至,他愿意用自己完全不想要提起的那一段黑历史去交换两人之间更加接近的距离。   当然,这种理由在白莎莎的各种疯狂行为之后,全部变成了苍白无力的笑话,还是因为实在太冷而变得说不出口的笑话。   最后季微白只能干涩地解释道:“跟初恋没什么关系。就是……毕竟也是老同学,我才想帮一下忙。”   ☆、第44章   季微白和顾臻的争吵姑且不论,白莎莎在这个过程之中除了白白引得双方都厌烦,还真的没有获得任何好处。   而且那天晚上……季微白就真的那样让她穿得破破烂烂地回去了。   那天晚上秘书来接白莎莎的时候,两人的家中已经被恼怒中的白莎莎砸碎了一个花瓶和一套装饰陶偶。那套装饰陶偶还是季微白特意定做的两人的Q版人偶,让季微白特别愤怒。   然而他最终也没有对白莎莎干什么,只是在电话里面特别交代秘书不用替对方找替换的衣服,直接让她那样子……回学校。   至于回学校之后,对方的同学和老师之中会流传出什么样的传言,说句实话季微白已经不怎么关心——他对白莎莎已经仁至义尽。   因仁至,所以义尽。   他心寒的是顾臻说出来的那句话。   ——我大半夜醒过来,发现和一个陌生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你知道那一瞬间我是什么心情吗?   对于对方来说,他其实并不在乎白莎莎是怎么样的身份,或者为什么样的目的而来,就连对于季微白的劝导,都那样道理齐全而让人无法辩驳。   ——完完全全地站在季微白的立场上,对他理性地剖析着。   可是,你自己呢?你自己心里就没有哪怕一点点愤怒和不甘?   顾臻从来不和季微白吵架,两人一旦有什么立场上的差异,他总会一个人默默地退让,就像当他不愿意与白莎莎同处一个屋檐下,他也只是提起行李出去找个地方住上一夜。   他也从来不会拿乔,比如说白莎莎送走之后,季微白要他回来,他就会回来。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温顺,不如说是高傲。   他看似做出了退让,其实一直谨守着自己为自己定下的规矩。顾臻自觉欠了季微白的情份,所以对季微白诸多忍让,而这样的忍让,让季微白觉得不安与疑虑。   高中的时候,季微白因为之前遭遇的祁则晟同白莎莎的事情,跟谁都不亲近,但是只有顾臻不一样。他喜欢顾臻的性格——这个人虽然不常对人敞开心扉,却又从不轻易背叛任何人。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因为金钱而造成的背叛或者不背叛,都同样伤人。   ——如果她是为了攀附我,你又高尚得到哪里去?还不是因为我可以帮到你才跟我在一起吗?   当顾臻一脸冷静客观地让季微白跟白莎莎断干净的时候,季微白忍不住就嘲讽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看着顾臻惊愕中带着受伤的眼神,后悔得无以复加。   明知道他最是骄傲,却每每总是口不择言。   但季微白依旧不想要道歉——他不会说对不起,也不会收回说出口的那句话。如果顾臻不是那样想的,就该自己说出口,否定他,冲他发火。   可顾臻一句话也没有说。   季微白心里凉透一片。   似乎从一开始,债务关系就像横杠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深沟。有些人受着受着就成了习惯,有些人欠人一分都时刻记着要还。   季微白厌恶前者,却又害怕着顾臻是后者。   若有一天顾臻觉得自己已经还清了所有的情分,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季微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一时援手能让顾臻用一生相还。   季微白就像一个小孩。他每次爱一个人,都只懂得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给予对方,可是如果对方拒绝接受,他就变得不知所措。   白莎莎后来的情况顾臻并不清楚,只知道她过得不是很好。她读的是和祁则晟同一个学校,但是似乎最后连学位都没拿到过。   季微白那一日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就觉得心头有愧,第二天就让人去把家里的锁和顾臻的整张床都换掉了。门锁换了指纹锁,只输入了他和顾臻的指纹。   碎掉的陶偶,说是有多昂贵却也不见得,但是对于季微白来说,却是他很重视的东西。   说过的话也像是刻在心头的裂纹,虽不明显,却时时提醒着一个人的心被伤到过。   所以当这辈子顾臻看到白莎莎竟然就这样放弃了继续纠缠祁则晟和季微白时,都替她松了一口气。   她的行为仍旧让顾臻觉得三观不合,不过这种情况对顾臻来说却是少了一个麻烦。不用每天看到这女生真是大好!   至于偶尔的擦肩而过,顾臻反而不怎么在意了。反正他和白莎莎本来就没有什么私人瓜葛。   这一天下午课后,顾臻往办公室送收好的作业,正好经过白莎莎的教室门口。因为是课外活动时间,所以这个时候每个班级都没有几个人。   但是顾臻却偏偏看见白莎莎站在她班级的教室门口,一动不动。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走了过去。   结果经过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里面传来一句话:“……她啊,只要随便送点什么东西就肯定能约出来,对吧?”   顾臻本能地望向了白莎莎。   怎么想都觉得里面的男生正在谈论的人是白莎莎。   这个时候白莎莎也正好感觉到顾臻的存在,转过头来跟他四目相对。   两人互望了一眼,白莎莎就收回了视线,猛然一甩头转身向着顾臻走过来时候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教室里面的谈论还在继续,全部都是一些难听的话。根据谈话的内容判断,里面闲聊的不少都是之前和白莎莎玩在一起的男生。   顾臻停下了一会儿,就重新抱着一叠作业向着办公室走去。   过了几天,他还看见过几次白莎莎和她班上的男生走在一起,仍旧说说笑笑,打情骂俏,丝毫也没有一丝吵过架的样子。   顾臻想她也是够拼的。   这个过程中,白莎莎稍微注意到了顾臻这边的视线,僵硬了一秒钟,才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几天后两个班级一起上体育课,顾臻打完球去洗脸的时候,白莎莎就跟了上来。   她质问道:“之前的话,你听到了吧?”   顾臻回答道:“听到一点。”   白莎莎说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可耻吧?这么虚荣,所以才活该被人骂,被人看不起。”   顾臻心想,这关他什么事?但是面上他却只是带着点疏离味道地笑了笑,回答道:“怎么会?”   白莎莎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可是谁又不自私自利呢?我想穿漂亮的衣服,想戴漂亮的首饰,这也是错误吗?大部分女生脸上装得乖巧,但心里也不一定就不想那么做,只是她们不敢而已!”   顾臻不知道她为什么特意来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们其实根本就跟陌生人无异。   然而白莎莎的表情扭曲,神情激动,仿佛试图着寻求认同一样说道:“哪个女生敢说不在乎每天穿得又破旧又难看?我不过就是想要过得好一点而已。我家里没有你们那么有钱,可是我总有权利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努力吧?”   顾臻叹息一声,回问道:“既然你这么觉得,又问我干什么?”   既然白莎莎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都是理直气壮的,又何必向一个根本不熟的陌生同学寻求认同?   白莎莎愣在原地。   顾臻的话,说不出地一针见血。   她为什么要追上来,要对一个陌生人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向对方寻求认同?   那大概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像她自己一遍一遍自我催眠地理直气壮。她在自我怀疑,在自我否定,在怀疑和痛苦。   她需要一个知道了她到目前为止所有经历的人而不会因此而嘲笑讥讽贬低她的人……来告诉她一个答案。   ——一个她所期待的答案。   但很显然,顾臻不是那个她期盼中会给予她认同的人,也不会肯定她自身目标的正确性。   顾臻给予出的答案和她的期待却是完全相反的。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听到赞同的意见,那么恐怕会失望了。”顾臻毫不留情地回答道,“你要怎么做是自己的事情,只要承担得起后果就可以了。就算人人都有追求高品质生活的权利,你追求的也不是什么正当的方式。当然,这跟我无关。”   白莎莎傻在了原地。   然后顾臻拧干了手上的毛巾,就转身去找顾深会合了。   在学习和经营种植园中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酒厂第一个月的盈利很快就结算出来了,而月光花果实的供货款项也被打到了账面上。这个过程中,顾臻又招聘了几位生物专业的研究员,把研究植物杂交技术的项目正式提上了日程。   食谱中的专属植物本身是以各种常见植物的基因片段合成的,理论上这种合成其实也是通过现代科学手段来完成,只是目前还没有听说有定向合成这种技术。而如果只靠随机地合成,也许要几千几亿次的试验才能得到一个最完美的品种。   食谱本身的技术,至少也领先了他们几十几百年难以预估。顾臻倒是想研究它的存在原理,可惜对于这种几近魔幻的存在,他目前实在找不到一种合适的研究手段。另外万一研究坏了,他就损失惨重了。   所以短期内顾臻的目标在于一步一步把食谱里面的种株一样一样地研究清楚,就算不能直接放入市场,至少他自己得清楚,植物本身的基因构造,如何种植,有什么样的功效……等等。而一旦开始不断地杂交出新的品种,那么把食谱里面的植物给拿出来就会变得毫无压力,毕竟在实验过程中把某个品种替换成另一个,对于顾臻来说根本就是不动声色的事情。   只有这样他才能把食谱里面拥有的技术最大程度地转换成自己真正的财富,哪怕有一天他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它,也可以凭借学到的技术和知识受益一生。   而要做到这一点,以及要完成顾深的梦想,他都需要更多更稳定的资金流。顾家再有钱,但是也不可能无止尽地为他提供巨额现金,所以顾臻必须把如何攥取资金的问题提上日程了。   而事实上,这一年可以说是天时地利具备。从二月开始,顾臻就开始截留了种植园的大部分盈利以及酒厂属于他的那部分分红,与顾家每月打入的零用一起投入了短期方便套现的金融产品之中。   另一方面,他对顾家父母兄长提出了希望提前一年参加高考,以方便之后更加投入到种植园经营和新品种研究中的想法。   ☆、第45章   顾臻提出这个想法时,整个顾家都十分惊愕。   顾占丰想了想,倒是没觉得顾臻这个要求过分,毕竟顾臻的成绩确实很好,既然他自认已经预先学习了高中三年的课程并且有所掌握,那么应该不是夸夸其口。   顾占丰只是惊讶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而顾臻对此也有很好的解释,他目前已经基本温习过了高中期间的所有课本,自认学得还算比较扎实。而目前种植园所需求的一些更高层次的技术,却已经不是高中这个阶段的学习可以提供支援的。他虽然可以买相关的书籍自学,也可以在疑难的时候去询问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但是这样的学习方式毕竟有些不妥。   想要更加完善更加系统地学习相关的专业知识,那么还是要早日到大学去。   这个要求显然是合情合理,可以接受的。顾占丰于是又开口问道:“那么你就这样决定了?以后想学生物专业?”   顾臻郑重地点了点头。   顾占丰又开口说道:“我们家的产业多数分布在电子和文化领域,在像是农牧业或者生物技术方面都没有任何涉及……连饮食行业都没有涉及。如果你去确定要学这个,恐怕我们以后都没有办法给你很多帮助,这个你明白吧?”   顾臻认真地回答道:“我明白。”   其实他本来也不需要更多的帮助或者扶持,相对于世界上大部分的同龄人来说,他的起点都已经高到让人艳羡了。   前世他没有任何家世作为辅助,也一样一步一步走出来了。哪怕辛苦一些,但是重要的永远是一个人自身的决心和能力。而这一辈子,他拥有的已经比他能够想象到的还多很多。   顾臻没有什么不满足。   顾占丰点了点头,对顾臻说道:“那就这样吧。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学校,跟你们老师说这件事。”   第二天,顾占丰延迟了一日回Z市,花费了一天带着顾臻去了学校,跟老师说了顾臻想要跳级,直接参加七月高考的事情。   这事情显然惊愕了不少人。这时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学期,就算顾臻成绩再如何优异,这一年的差距是抹不开的。   对于这样一个很有可能拿下市状元甚至省状元的好苗子,听说情况的老师都来围观了一下,顺便试图劝说顾占丰和顾臻不要急于一时,反而导致准备不充足。   但是最后在父子俩的坚持下,学校还是为顾臻安排了一场跃级考试。   等到一张一张地考卷批改下来,一个一个地分数打出来,高三级班主任与任课老师们看着顾臻的眼神就一个一个都变得炙热起来。   因为时间太赶的问题,顾臻的回答其实并不能算是完美无缺,有些题目只是简单地写了一下解题思路和速算出来的答案。很多草稿也是直接就打在一旁的空白处,让卷面显得有些潦草凌乱。但是即使如此,毕竟是很短的时间内做了好几科的试卷,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做题时的应付自如,以及良好的心理素质,很快就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何况因为是当场批改试题,所以顾臻做出来的卷子正确率如何几乎是有目共睹,很显然这孩子并不仅仅是应对性地死记硬背了各种练习题,而是真正把课本上教的各种知识点都吃透进去了,而且也牢牢地记在心里,所以做起卷子来才会这样举重若轻。   这样的好苗子,即使在高二再多读一年,也让诸多师长觉得是浪费了他的时间。   校长检查了每一套模拟卷子的分数,又问了担任顾臻任课老师的语文老师:“平日作文怎么样?”   老师知道回复了之后这个学生八成以后就不会归她教导了,但还是老实回答道:“风格很稳,议论文写得最好,高考只要发挥正常就一定会拿高分。”   老校长点了点头,然后对顾占丰说道:“既然孩子的水平已经有了,那么跃级的要求就是合理的。不过具体安排到哪个班上还要再商议一下。你们先回去,等我们商量一下再通知你们。”   顾占丰其实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会这么给力,显然他说已经掌握了高三的知识并不是说说而已。因为很是在众人面前长了面子,所以他的心情也很不错,对着老校长点了点头,说道:“麻烦您了,王叔。”   老校长摇了摇头,笑说道:“不麻烦。这样的麻烦要是多来几次,我梦里都要笑醒。我从事教育也几十年了,要是年年都能看到像顾臻这样的好孩子,我觉得我再干几十年都不费劲。”   这是老校长的真心话。本校的各种师资和设备是很好的,可惜大部分学生的家境都比较优越,对于未来的选择性也多,平日里读书就显得比较散漫自由。   校风开放固然没什么不好,也不能代表学生就没有好好学,但是老一辈的师长总是有那么点偏执,希望能教出那么几个足够出色,能够在多年以后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学生。   而后顾臻也向校长和诸位老师道过谢,才跟着顾占丰离开了办公室。   等回到教室的时候,顾臻在办公室被许多老师围观的消息早已传闻开来。他刚推门进去,就有人主动开口问他怎么回事。   顾臻也没有隐瞒,用短短几句话就说清楚了越级考试的事情。   反正事情已经基本决定,所有人迟早都会知道,所以顾臻也没有为了低调故意不说的意思。   这显然是个惊爆的消息,听完他的回答,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等他回到座位上,季微白开口问道:“为什么?”   顾臻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要跳级?”   为什么呢?其实跳级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顾臻之前就有所考虑,不过没有真正决定下来。   而最终顾深促成了他的决心。   季微白继续问道:“顾深也一起跳级?”   顾臻愣了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她继续读高二。”   顾深不像他,早就读过了这些课程,而且之前又经过有目的性地复习。顾臻觉得她还是按部就班地读完高中比较好。   两兄妹之前就这个问题私下商量过,顾深其实有些不理解。这一次顾臻没有瞒骗她,只是很认真地告诉她:“深深,我没办法很清楚地告诉你为什么,也不想欺骗敷衍你。我只能告诉你,我想实现你的愿望……你相信我吗?”   顾深看了他半天,最后选择了无条件接受顾臻的决定。   她问:“这个原因,跟阿臻你有时候拿出来的……那些像是有魔力一样的点心有关系吗?”   顾臻顿了一下。   顾深却又马上回答道:“阿臻你不用回答我也没关系,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嗯,那是给我的特典,特典就只是特典……对吧?”   她对顾臻露出微笑。   顾臻于是也对她笑了笑,回答:“对的。特典就只是特典,所以深深你只要享用就可以了。”   然而季微白不会理解。所以他看着顾臻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责怪。   顾臻有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就好像他对季微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这辈子他明明什么也没做过。   顾臻读书的时候,祁则晟突然开口说道:“你的成绩,想要跳级根本不可能吧?”   顾臻愣了一愣,却发现祁变态这句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对方的目光正带着笑意地越过他的桌面望向另一侧的季微白。   季微白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关你什么事!?你难道行吗?”   顾臻心想活该——让你们富二代,让你们一天到晚上课睡觉,让你们老是抄人家的作业……让你们活得肆无忌惮。   祁则晟和季微白的成绩也不过中上——当然成绩并不能代表能力,成绩代表的只是你能考上什么样的学校。   这两人前世今生都不可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学,真是可喜可贺。   而那之后,很快顾臻就被调到了高三,和高一级的师兄师姐们开始一起上课。   高三的学习气氛要比高二浓厚了许多,哪怕在一向风气宽松的本校也是一样。升上高三之后的第一次模拟考试,顾臻依旧是当仁不让地高居榜首,顿时让所有人都有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而对于顾臻来说,学习或者生活其实都没有什么变化。   种植园这边,根据他的计划,研究员们已经开始研究各种杂交月光花和其它植物的手段,并且有了一些并不明显,但是多少有些鼓舞作用的成果。   但是这还不够。想要扩大这些成果,扩大人力物力投入却仍旧是必须的。   而这也是顾臻之所以想要提前一年高考,在暑假之前就从高中繁忙的学习中解脱出来的原因。   因为这一年的下半年,因为各种原因,全球的气候突然变冷,是一个着名的寒流年。传说中的小冰河期侵袭全球各国,造成大面积的各种冰雪灾害。   而同时相伴而来的,就是一波棉花期货的大行情。   这一年的八月到十一月之间,期货棉花价格暴涨三百倍,不知道多少人依靠这股潮流杀入金钱场,甚至有人手持六百万资金,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攥取了整整十三个亿的资金,而就算是这样,也不是当时的极限操作。   这是真正不会因为市场中的博弈而出现逆转的,不可违抗的大行情。   顾臻上辈子是金融专业出身,对于这方面的资讯了解得很多。金融业中,无论股票,期货,期权等等,都是十分高风险高利润的项目,可惜一般人都要至少做个七八年才能勉强上手,不过不失。   所以顾臻虽然是金融毕业,最后从事的却不是证券行业。这行费心力,上手慢,初入行要交的学费足够让很多人一蹶不起。顾臻从来谋定而后动,自然不会一头冲进去。   但是他也不排斥跟随这一波大行情,为自己攒一笔快钱。八月的气候将会成为他会否入市的重要依据,而在那之前,他需要先把其他事情处理好。   顾臻想要在七月结束高中生活,空出时间来进行证券投资,并通过这一波可能来袭的大行情狠狠赚上一笔后就一击脱离……这复杂的考量,是不适合与任何人直白地说出口的,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个借口成功地说服了顾家父母和顾琤,而唯一一个对此仍然抱有疑虑的顾深,却十分体贴地并没有追根究底,而是默默地支持着他。   对于这样的妹妹,顾臻反而越发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如果顾深想要演戏,他就用自己的双手满足她的愿望。若是前世,他或许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今生的幸运既然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资本……那么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顾臻是那种下定了决心就会一心一意去实现的人,所以这之后他就开始一边聚集资金,一边开始专心地进行考前复习。   不管以后想做什么事情,一个好的学历对于顾臻来说都是必要的。也许现在的学历已经无法决定他的人生,但是它依旧会代表顾臻的自我价值含金量,代表他人对他的观感和社会信任感。何况,对于顾臻来说,同样是一个本科文凭,顶尖学校和末流学校能够学到的知识,见识的场面,享用的师资力量也是完全不同的。   在七月之前,他放弃了所有的其它事情,把种植园方面的各类事物安排好之后,除了每月查询一下账目和研究进程之后,就不再过多地干涉。相反,越是决定七月之后就开始脱离高中生活,他这时的状态就越专心,精神就越集中。   而在顾臻下定决心要力压一众高一级的学长学姐,全心全意向着高考出击的同时,在他原本班级空荡荡的座位两旁,祁则晟和季微白两个人正在隔座聊天。   这天祁则晟刚到教室,就发现季微白正出人意料地在对着课本在做题。他的学习态度散漫,基础打得也不结实,一向考试都是前三天才开始突击,所以很多题目要对着课本上的公式才能做得出来。   但是这样的季微白,这时却十分认真地在做着题。   倒是让祁则晟十分惊讶。   看着对方临时抱佛脚看了一会儿,祁则晟开口说道:“你就算从今天开始整晚不睡觉地读书,也是没有办法今年就参加高考的。”   季微白说道:“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觉得顾臻说得对。我要是到现在还不开始用功,明年难道就直接找所二流大学赞助入学?我还是想上所好学校的。”   祁则晟见他嘴硬,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用探究的眼神盯了季微白一会儿,却在对方抬头的瞬间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也拿出了书来看。   祁则晟不知道季微白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他自己却明白了一件事。   他觉得不甘心。   他从小就做什么事情都很轻松,虽然有时有些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栽一跤。他心里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虽然有时他的行为会让人觉得过分和不近人情,但是祁则晟却觉得那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更加洒脱和看得明白。   如果一件事情,你可以干净利落地一次了结,又何必因为顾念他人的想法而拖拖拉拉,踌躇不前?如果一件事情,你觉得做了之后会让自己痛快很多,那么又为什么要因为它不符合“规矩”而不去做它?   他活到这么大,做什么都没觉得困难过。读书什么的,虽然目前比较一般,却也不是因为读不好,而只是因为他自己懒得去花心思。   在祁则晟心里,他觉得自己只要想,那么就算要考上榜首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不过当隔壁实实在在坐了个榜首的时候……祁则晟才发现,自己或许坐井观天了。   顾臻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这几个月的接触中,祁则晟觉得自己已经比任何人都了解顾臻的本质。   甚至于顾深。   就像当年可以一眼看透白莎莎一样,祁则晟有一种天赋,就是往往比一般人更容易察觉他人的本质。这种能力,说是阅历也好,说是环境造成也好,或者说是天生异禀……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第一眼看见顾臻的时候,他一步一步走下讲台,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时候却神态沉稳地移开了目光,祁则晟就发现了这是一个很稳的人。   稳是什么意思呢?   稳是说,顾臻是一个对自己的决定和想法都很坚定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大部分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改变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决定,自己的感情……被诱惑,被放弃,被改变。而越是稳的人,他们越不容易被外界因素轻易地改变。   而一个很稳的聪明人,就越发不容易被改变。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证明了祁则晟的这个判断。   顾臻从来不是一个闭着眼睛往前冲的人。他总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顾深的身后,却会在她做出任何决断的时候伸手帮助。他似乎从不会被愤怒或者喜悦冲昏头脑,无论是名列榜首或者无意中被同学打碎了墨水瓶毁掉了练习册,他都不会生气。   ——是真的没有生气。   因为祁则晟问过他:“你为什么不生气?”顾臻却只是愣了一愣,说道,“因为没必要?”   而祁则晟很快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说没必要。那天顾臻让打翻墨水的男生跟他去了一趟办公室,直接把染了墨的练习本给老师看了一眼,证明了这是一场意外,回来就拿了一本新的练习册。就连那天的习题他都没有做第二次,因为他很直接地问了老师,已经做过一次习题,可不可以不用做第二次。   而老师就那样答应了。   到最后,打翻的墨水瓶和脏掉的练习册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祁则晟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他认真地想了一下,如果他或者其他学生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做?无非要么生气,要么忍耐。但是无论是哪种方式,得出的最好结果也就是和顾臻得到的无异而已。   或许,顾臻也不是真的从不生气,只是祁则晟不知道而已。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常常你觉得他深沉的时候,他却表现得很坦诚;你觉得他肤浅的时候,他却总会有出人意料的聪明做法。   祁则晟自认自己做不到对方的地步。   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祁则晟感觉到了不甘心。   沉默了一会儿,祁则晟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顾臻想要考哪所大学吗?”   季微白愣了一愣,然后才意识到,他连这点都不清楚。   他一停顿,祁则晟就从他的表情之中看到了答案,笑说道:“你喜欢他,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祁则晟这句说得挺小声,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但是季微白还是听清了。   他张开了嘴,一瞬间竟然惊愕得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只顾着直愣愣地看着祁则晟。   祁则晟说道:“看来我猜对了。你喜好的类型还真是千变万化……”   白莎莎和顾臻的类型和层次都相差太多了吧?这两人不管怎么看,从性格到喜好到行为作风,都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季微白被他一句话诈出内心的秘密,顿时神色紧张,问道:“你想干什么?”   祁则晟看他紧张的样子,也眼神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放心吧。顾臻没什么惹人讨厌的地方,我不会随便乱来的。你要是喜欢他就喜欢吧……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季微白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发现的?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祁则晟回答道:“没有啊,你表现得一点也不明显。你可以认为是我观察力太过犀利。”   ……要不要这么自恋?   不过祁则晟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季微白倒是放心了一些,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直说了。你要跟我保证,不会对顾臻出手。不管以后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我有什么得罪了你的地方,你都可以对着我来,但是不要对顾臻出手。”   祁则晟说道:“我不是已经说了,顾臻没什么让我看不过去的地方,我不会随便乱来的吗?”   季微白说道:“我不要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我要你的保证。”   祁则晟带着些讥讽地笑问道:“我的保证你相信?”   却不料季微白神情十分认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肯说,我就相信。”   祁则晟听了,沉默了一下,这才举起了一只手,语气十分郑重地开口发誓:“我发誓,以后不管季微白和顾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季微白做了什么讨厌的事情,我祁则晟都不会对顾臻出手。”   然后他有些无趣地望向了季微白,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季微白顿时松了一口气,冲着祁则晟露出了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2010年小冰河时期,8-11月棉花暴涨三百倍,因为期货的杠杆原理(5%保证金制度),据行业内部传闻,有人以几百万资金套出十多亿甚至数十亿的资金。我这里就借个事例,背景架空。大家可以当做平行空间。   不过若是有GN穿越或者重生回去了2010年以前,到时候倒是可以愉快地进场玩一把,十万块本钱就能混个千万富翁妥妥的……我开玩笑的。期货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另外关于昨天的剧情视觉不对,我写的时候其实就有点感觉了,不过因为太过急于把这个矛盾扔出来进入下个阶段,又想不出其他切入角度,就忽略了。谢谢大家的提醒,下次会注意的。   ☆、第46章   而后七月上旬,高考结束。考完最后一门课的那一天,顾臻出了考试的学校,竟然发现季微白和顾深站在一起在等他。   他顿时有点意外。   等上了车,顾深先是问了他感觉如何,顾臻说了。然后季微白就表示有事想要找他说,于是司机载着三个人一起去了一家甜点店。   等到了店里,季微白点了茶饮,迟疑着怎么把顾深支开和开口说话。   顾臻吃了一口冰饮,也很好奇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但是季微白却一直只是看着他沉默着不开口。   季微白想起了以前和顾臻在老学校的事情。   和顾臻关系好起来是在开学之后两个月左右。刚入学的时候,季微白因为长得俊秀和打扮时尚还是很受欢迎的,很多人都对他很好奇,也会主动凑上来跟他说话。不过那时候季微白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厌恶人群的状态,所以态度就相当冷淡且不客气,慢慢就变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   这也就算了,反正季微白本来就不想受人欢迎。   而在这个过程中,顾臻是少数几个并不会特意来找季微白说话的人。尤其他的座位还正好就在季微白旁边,所以这种冷淡就特别明显。   那时候季微白只以为这是个比较高傲或者内向的人,并没有十分在意。但是后来邻桌久了,季微白发现顾臻其实并不高傲,相反还很温柔很有耐心。至少给同一个人把一道题讲上三遍还丝毫也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耐心,季微白自己是绝对没有的。季微白有一次尝试性地向他借作业“作参考”,顾臻也是很爽快地借了。   但是这样一个长得好看,成绩优秀,性格温和的人,在学校的人缘却和季微白差不多糟糕,这让一开始的季微白多少有些不解。   不过渐渐就明白了,因为相比起季微白,顾臻在学校的各种流言也并不少。季微白听到的就有他家境不好,家里开一家寒酸的小杂货铺,放学时常常穿得像个民工似的灰扑扑地在店里帮忙之类的传言。当然,光是这样并不足以让顾臻变得无人理会。   他之所以人缘不好,还因为他在课后或者假日几乎从来不跟同学出去一起玩。初中时似乎就有流言,说顾臻性子非常傲气,看不起人。还有人说他自恃过高,曾经有两个家境不错长得也不错的女孩子先后向他告过白,都被他很决绝地拒绝了。   因为这样多方面的原因,所以顾臻虽然长得好,却没什么女生愿意接近他。   或许是因为这样有距离感的人际关系让季微白觉得安心,又或者是因为同样的处境让季微白觉得有同类的感觉,两个人不知不觉就成了一般意义上的朋友。   偶尔打下招呼,一起去吃饭,偶尔讨论一下一般人会谈论的话题,比如作业,新闻和电视剧。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季微白就喜欢上了顾臻。   这种喜欢很复杂,并不只是恋爱感情而已,而是一种介于友情和喜欢之间的情绪。两个人在一起很愉快,会在意对方是不是不高兴,甚至于在意对方的身体健康……因为想要当一辈子的朋友,所以才会在乎对方好不好。   这样子的想法很奇怪,但却是季微白的真实感情。   那时顾臻午餐吃得很拮据,季微白心里知道他可以是零花钱太少,却又没敢直接说出来,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所以就胡搅蛮缠地吐槽顾臻是素食动物,或者戏称他是和尚,一再怂恿对方尝尝自己的午餐。   大部分时候顾臻都会倔着,不肯吃。但是偶尔季微白卖蠢卖得在点子上,也会成功地让对方软化,喝上一口蛋羹或者夹两筷子肉食。   顾臻总是小心翼翼,尽可能克制着不显出嘴馋的样子。但是季微白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心头柔软。   那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感情,行为上却已经本能地开始靠近顾臻。   他想:就算暂时要分开,也得先让对方知道。   于是趁着顾深去WC的时候,季微白连一分一秒都没有浪费,就开口说道:“顾臻,我喜欢你。”   顾臻顿时愣住。   季微白可能是担心顾深一会儿就会回来,所以语速有些急促,很快地说道:“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很奇怪,但是高考前我怕影响你考试没敢说,而过个半年一年的我又怕会来不及。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回复什么……我就是想要先告诉你。”   ——叶书,我喜欢你。   季微白的声音明明近在一旁,却又遥远地好像穿透了某个时空障壁传来。顾臻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我不是想要你现在回答我,而是我看着你这么辛苦会觉得难过。我知道你很厉害,跟班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你什么都能忍耐,什么都扛得起来。可是叶书,你偶尔……可以不那么辛苦的。   ——你为什么不试着……稍微依赖一下别人?   这个别人,就是季微白他自己。   顾臻在便利店值晚班,季微白就找各种借口约人在隔壁的KTV唱歌,但他自己既不唱歌,也不喝酒。他就是蹲在那里负责花钱请客和看人唱歌,然后等到午夜前准时抛下所有人溜出来,去找顾臻。   顾臻生硬地拒绝了他许多次,但是季微白都只是固执地不肯放弃。然后没有固执过对方的顾臻,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沦陷了。   那时是他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没有真正接触过社会的孩子一瞬间就被压上了生活的重担,那种孤独和无助简直无法言喻。这样的情况下,还在读中学的叶安是完全帮不上忙的,无论在行为上还是精神上,都无法成为顾臻的支柱。   但是季微白却是固执而强硬地撑住了顾臻,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顾臻,我喜欢你。”   告白之后季微白神色紧张地盯着顾臻,目不转睛关注着他脸上的每一点变化。顾臻却只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并没有露出惊愕或者生气的表情。   季微白顿时整颗心都提得高高的,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或许其实有戏。   哪怕顾臻最后考虑之后说出口的其实是拒绝,但是只要他没有很激烈的厌恶情绪,就说明他应该还是有戏的对吧?   而后顾臻终于开口回复了。   “抱歉。”   “我对季微白你没这个意思。”   “以后也不会有。”   “你放弃吧。”   斩钉截铁的回复,不留余地的拒绝。季微白突然想起高中时候的流言,那时很多人都说,顾臻拒绝女孩子的说辞非常过分,所以很多女生对他都有敌意。   平心而论,顾臻说的话并不是很过分,就是太过坚决果断不留余地。季微白一直觉得他和顾臻的关系是不同一般的。他不是学校里那些看谁长得帅就一头扑上去的女生……他和顾臻还是有不浅的交情的。   可是现在看来,对顾臻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顾深回来的时候,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桌边这么安静。顾臻和季微白之间的气氛在之前的对话之后就显得有点沉重,顾深回来之后,就看见两人一言不发地面对面坐着,顾臻难得地在神游,而没有动几口桌上的冰点。   她惊讶之余,问道:“怎么了?”   然后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没事——”却又双双住口。   顾深觉得这气氛看上去就不像没事的。   她怀疑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然而等到三人上了车,司机把季微白送回了家门口,停下了车的时候,季微白却又突然站在车前,对着顾臻说道:“明年的时候,我会考你的大学。我们到时候大学里见!”   顾臻和顾深都是愣了一下,顾臻还没来得及回答或者拒绝,季微白就已经转头离开,显然是不想听到顾臻的回复。   顾深以为这是季微白表示没生气的发言,便对着顾臻笑了笑。   顾臻也回赠了她一个笑容,然后一回头就偷偷拿出手机给季微白发短信。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会喜欢你的。放弃吧。”   而季微白回复的只有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不。   顾臻不气馁,又如同骚扰一般地连续给对方发了三条“放弃吧”的短信,结果季微白似乎跟他杠上了,每次都第一时间回复了一个果断而执拗的“不”字。   三次以后顾臻放弃了继续作这种无用功,把手机往包里一塞,看起了文件。   顾深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确定他没有生气,才开口问道:“阿臻你和季微白吵架了?”   顾臻安抚地对她笑了笑,回答道:“没有,就是有些不同想法。”   顾深见他用词含糊,就犹豫着没有继续追问。然后这个时候,顾臻却面迎着车窗半开的那点缝隙之中吹进来的风,感叹了一句:“今年夏天特别凉快。”   顾深愣了一愣,才回答道:“嗯,风吹得有点冷呢。”   这异常凉爽的天气无疑是某种暗示与征兆,预示着某种大事件的发生。于是一结束高考,顾臻就开始忙碌起了抵押贷款的事情。他拿种植园做了一次抵押贷款,打算再筹集一笔资金,同目前有的现金一起,进行一次大动作。   气温骤降,石油涨价,玉米丰收……这些对于一般人都代表着什么呢?不过是遥远的对生活影响十分有限的新闻而已。   不过对于投资者来说,任何事件的影响力和影响范围超过一定程度,就会成为巨大的机遇。   气温变化也不例外。   这年的夏天非常凉爽,凉爽到都几乎让人以为秋天要提前到来了。暑假期间,顾臻告诉顾家父母和顾琤他想了解一下证券投资,家人也没怎么大惊小怪,只让他入市的时候谨慎一些,最好找一家信誉好的专业投资顾问公司,倒是没有认为顾臻会选择亲自操盘。   而后考试的成绩出来,顾臻果然成绩十分优异。   但是学校诸位师长所期待的高考状元却是没有了。   这一年的高考,C市一名学生以极高的分数名列市状元和省状元。顾臻的分数和对方只差了一分,但是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只勉强了混了个第二名。   学校的老师肯定是十分失望的,本校建立时间不久,从建立以来就没有出过市状元或者省状元这样威风的人物,顾臻可能是近年来的唯一的希望,却以一分之差败给他人。   就算是谢静羽也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她还是安慰顾臻道:“没关系,这成绩上什么学校都绰绰有余了,状元什么的不过是虚名,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顾臻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目前的全副精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棉花大行情上面,根本无心去管高考多了一分或者少了一分的事情。退一百步来说,不管是状元还是榜眼,在他人的眼中也都是“高考成绩非常优异”这样一个评价,而这种评价对于顾臻来说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打了个哈哈,就把谢静羽的安慰给敷衍过去了。   顾臻的第一志愿选择的是G大的生物专业。G大是本省的大学,整个学院就位于市内,而且理科十分出名,另外与顾深想考的C市影视学院也就是半个大学城的距离,对于兄妹俩来说,不管以后互相见面还是一起回家都非常方便。   八月中旬开始,顾臻基本上就是白天看行情,晚上读一些专业书籍的状态。八月中旬,顾臻依靠各种手段聚集了一千八百万的资金,就开始慢慢入场棉花期货,而这个过程中,他也比较平和地跟顾琤报告了这件事,只是没有说到具体的情况,顾琤便以为他只是随便试手,并不以为意。   棉花期货是5%保证金,20倍的杠杆效应。不过顾臻谨记期货投资的原则,哪怕在熟知后情的情况下,也从来不曾满仓购买,始终保持10%-25%之间的舱位。   九月学校报到,G大要求强制住校,顾臻住校之后,仍旧在学校附近单独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居室,方便白天来看盘。从开学的九月到十一月,他完全没有产生任何交际活动,上课时从来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连许多同班同学都不怎么认得他。   这样一路到了十一月下旬,顾臻最后完全出场的时候,手头资金已经变成了整整45亿,通过多个种植园员工户头最后重新聚集在他的数个银行账号内。顾琤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都觉得自己是因为发疯而产生了幻听。   十一月底,顾占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整个人都惊呆了。当他询问起顾臻具体情况时,顾臻并没有隐瞒,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全球小冰河,所以棉花会涨价,这真是最过简单直白而逻辑清晰的理由了。顾占丰又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收手——要知道顾臻手头的多头全部出手之后没多久,棉花的价格就开始迅速回落了。   而顾臻的回答也很简单——价格涨得太高了,而种植园最近有了新的研究成果,到了追加投资力度的时候。   种植园最近发展小有成效,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之后,种植园聘请的大厨研究出了多种月光花果实的使用方式和可以制作的独特食品,其中就包括入料饼干糕点,饮品雪糕的香料等等,但是具体选择什么样的产品进行开发,还没有具体的结论。   另外就是,研究员这边,他们成功地杂交出了一种效果与月光花很接近,但是果实却可以直接被食用的果树品种。这对于整个研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而且很可能产生更大的经济效益。   所以这边顾臻已经开始准备投资新的产业,直接开始培育这种果树,并将其制作成为一个高档饮料品牌。而另一方面,顾臻需要招收更多的研究人员,为月光花和研究出来的各种杂交新品种植物制作基因图谱。   知道什么样的基因片段造成了这类食谱植物的特殊效果,会对整个生物学的研究很进步起到重大的意义。而制作基因图谱,尤其是制作数目巨大的基因图谱,将会是一个工作量庞大的项目,所以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   顾臻的所作所为显然让顾占丰觉得很惊讶。他惊讶的不是顾臻能够不动声色地套到四十亿的资金,而是在于他在这笔意外所得之后,竟然还能把心思收回来,知道自己的能力限制而把精力重新投回到实业上面。   而顾占丰认为,顾臻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十二月的时候种植园进行了再次扩员。这次种植园的地点被完全转移,到了郊外一篇非常大的园林区域。而原本的种植园则招收了更多生物学方面的研究人员,开始研究各种植物的基因图谱。   其中除了月光花极其与各种植物的杂交品种,还包含了各种有特殊药物效果的药材和食用植物。   顾占丰与兄弟通话时谈起了这件事情,令顾臻的两位叔伯都十分惊讶。顾占礼表示顾臻研究的这些东西都是于家于国有益,让顾占丰尽量支持。顾占丰笑笑,回复自己的大哥道:“这还用大哥你说?丢了十几年找回来的孩子,难得的是非常优秀,就算他什么也不会我们也会让他衣食无忧,何况这孩子确实很有些能力……我自然是支持的。”   而顾占德接到电话时,顾文婕正好在一旁,听说了这个消息,还以为是幻觉,呆蒙蒙地开口问道:“……什么赚了几十亿?”   顾占德看着自己在外面玩了一夜回来一大早洗澡准备睡觉的女儿很不顺眼,开口道:“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顾文婕早被训得没脸没皮,大姑娘的还趴在老爹肩上撒娇,问道:“什么赚了几十亿啊?谁赚了几十亿啊?谁这么厉害?爸你告诉我嘛。”   顾占德眼神戏谑地看了她半晌,回答道:“你‘两个乡巴佬养出来的’堂弟。”   顾占丰之前在这件事上告了顾文婕一状,顾占德也觉得女儿对待弟弟妹妹的态度恨不得体,还因为这件事很是教训了顾文婕一顿。这时见她好奇,正好用她自己之前的话来刺她一句。   顾文婕睁大了眼睛,叫道:“骗人!”   顾占德说道:“……高考成绩,省内第二名。国内的高考可比你以前考过的难多了,同是一家人,你看看你自己的成绩,再看看你两个哥哥和弟弟妹妹的成绩……”   完了!顾文婕想,又开始了。   而顾文婕在承受顾氏洗脑*的时候,顾臻正在翻着之前顾深抱给他看的各种小说,跟顾深说着自己的感想。   他把所有的小说都评价了一遍,顾深却只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聊读后感,还很开心地跟他一起分享读书心得。   结果末了,顾臻开口问道:“你想先拍哪个?”   顾深愣了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臻就又重新问了一遍:“明年暑假的时候我想投资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你对哪部小说比较有兴趣?我去帮你洽谈改编权。”   顾深这回真的愣住了。   如果几个月前顾臻说起这句话,顾深只会觉得他非常乱来。但是现在顾臻手持数十亿流动资金,说这种话可以说是有十足的底气。   顾深那一瞬间的惊愕,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受宠若惊。   她想起顾臻一年前决定要跳级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他说他一定会实现顾深的愿望,顾深当时以为他是为了以某种方式给她更多的特典……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顾臻的表情很认真。他很认真地想要真的为顾深投资电影电视剧,让她扮演想要扮演的人物,演出想要演出的故事。   顾深盯着顾臻看了半晌,而顾臻还依旧漫不经心地翻着一堆小说,好像他说的都只是一些很平常的话。   顾深却忍不住心中的酸涩,猛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顾臻。   顾臻被惊异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有湿湿热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耳边,沾湿了他的衣服。而在他的脸庞一侧,顾深的泪珠子如同断了线一样,噗通噗通地掉了下来。   ☆、第47章   顾臻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让顾深感动得金珠子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他这样疑惑着,就开口问了一句。   顾深呜咽着回答道:“我就是觉得……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顾臻笑了,说道:“你要这样说,大哥可是会哭的。”   顾深听了,一顿之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就是想说……能把阿臻你找回来真好。”   顾臻点了点头,柔声回答道:“我明白。”   这个时候,顾臻入读大学已经有三个多月,大半个学期都快过完了,但是几乎没有建立起什么人际关系,和寝室的同学几乎也没说过几句话,通常都是一大早出去,熄灯前才回来。   所以这天上午他慢悠悠地抱着手提在属于他的那张空桌前面浏览网页的时候,同寝的舍友还很惊讶,问道:“大忙人今天不出去?”   这句大忙人其实有点嘲讽的意思,暗指顾臻不合群。但是顾臻只作不知道,笑答道:“忙完了,以后都会比较空闲。小赚了一笔,所以今天想请大家吃顿饭,愿意赏脸吗?”   顾臻的反应不同常人,完全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个大男生纵然原本有什么不满,但是面对舍友这么落落大方的反应,却也不能再计较下去。   顾臻问了舍友们知道他们都能吃辣之后,就选择了一家中等档次的川菜馆。这时正是冬天,今年的天气又格外寒冷,吃一桌辣到舌尖冒火的川菜,倒是正可以驱散不少寒意。   到了馆子里之后,顾臻参照三位舍友的意思叫了菜,气氛一时之间倒是融洽和自在了许多。等茶水和酒水也送上来之后,张家华就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大少爷只喜欢吃什么西餐日本菜之类的,没想到也喜欢来这种川菜馆。”   这句话一说,不但顾臻愣了一下,其它两个舍友也露出惊讶的样子。   张家华开口解释道:“之前中文系的那个朱晴晴还在打听你的事情,说生物系有个有个高帅富,长得比偶像明星还俊俏,而且浑身上下穿的都是高级定制……怎么听都是在说你,难道不是?”   顾臻笑了笑,心想这些大学生的眼睛也未免太尖了一点,然后婉转解释道:“我妈妈是设计师,我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她自己店里做的。她自己做的倒真的是服装定制,不过是女装而已。”   “那手上的表总不是吧?”   顾臻手上的表是手工定制手表,是今年七月顾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真真切切价值数万的名表,没想到对方对奢侈品这样了解,一眼就看出他的手表价值不菲。   他只好笑笑。   其他两个室友显然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位每天早出晚归的室友竟然还是个土豪,意外之余,谭晖突然开口问道:“你家这么有钱,你之前应该不是在打工吧?”   说到这个地步,顾臻也没有隐瞒,回答道:“做了点投资。”   他之前说小赚了一笔的时候,几人还都以为只是打工赚了点钱。但是如今一看人家这派头,这身家,就知道对方的小赚了一笔和自己以为的小赚了一笔恐怕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几个人心里猫爪子在挠一样地想知道对方到底赚了多少,但是这种问题毕竟太过交浅言深,所以最后试探着问了一句没问出来之后,就比较有眼色地转了话题。   酒过三巡,几人聊到了学习和前途的问题。   都说新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然而事实上这个学科就业率相当之低,就业情况也十分地困难,就算是G大这样的名校也不例外。   顾臻本身不忧虑就业的问题,所以对于这方面没有什么关注和调查。但是通过与研究所中研究员们的接触,他也知道这一行业的就业形势其实十分不乐观。研究所的研究员个个毕业名校,学历极高,其薪水水平也就中上,但是一群人已经很满意了。最主要的是,在顾氏的研究所,大部分研究人员看得到前途所在。   相应来说,这群学生就惨多了。   这年头学生物专业的,有几个不是被各种报纸和杂志上关于生物科学光辉灿烂的前途描述所诱惑?虽然也有确实喜欢这一行的,但是选专业这种事情,兴趣固然重要,前景也是必须要考量的。   而生物专业在当前社会产业的实用性几乎为零。这专业可以适用的行业大多更乐意选择其他专业性更强的毕业生,比如说化学专业等等。   谭晖喝了两口小酒,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沮丧了起来,说道:“新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我现在都还相信这句话。不过我妈大概承受不了我读个四年名牌大学然后直接失业的下场。”   几人也已经入学小半年了,对于目前本专业学长学姐的情况多数有所耳闻,因此都有些闷闷不乐。   许乐倒了一杯啤酒,开口说道:“听说叶扬师兄已经确认留校了。”   叶扬是本院的一位成绩非常优秀的学长,除了顾臻以外,其它三人似乎都和对方有所接触。张家华怕顾臻听不明白,还特意跟他科普了一下对方的光辉履历。   谭辉回应道:“但是我们一届里这么多学生,能够做到留校的有几个?”   恐怕好几届才难得有一个。   张家华见几人情绪低落,就拿了酒瓶给几人倒酒,说道:“别说这个了,再说下去连菜都要变得不好吃了。换个话题吧。”   于是一群人换了话题,聊起了班上以及日常在玩的网游,一时之间气氛倒是轻松了很多。   一顿酒喝完,一群人醉醺醺地回去了寝室,惹得不少同学侧目。   顾臻本人并不酗酒,然而可能是有遗传,天生酒量就很好,虽然喝得也不少,但是除了两颊微红,一点也没显出醉态来,反而动作艰辛地左拉一个右背一个地拖着三个室友安全回到了宿舍。   这天之后,顾臻与几人的关系总算慢慢变得好了起来,校园生活也慢慢进入了正轨。   十二月初,他委托了魅力映像去向《琳琅纪》的作者洽谈版权,最终以高价谈下小说的影视改编权,然后又聘请知名编剧与原作者共同执笔将小说改编成电视剧本。   这个剧本的改编过程持续了将近半年时间,改好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第二年的暑假,而这个时候魅力映像方面的资金也已经到位,由顾臻全额出资,魅力映像负责发行,顾臻唯一的要求,就是女主角必须由顾深出演。   《琳琅纪》由顾臻名下的故时风尚酒厂,心香食品集团共同冠名赞助,真正拍摄已经是第二年七月的事情。   而在前一年的寒假,顾臻和顾深兄妹俩受到在国外的叔父邀请,问他们寒假时要不要到AS市去旅游渡假。   顾占丰知晓弟弟想要培养孩子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就替两人应下了。顾臻听到这个消息时虽然有点意外,却没有拒绝。   反而是顾深有些不满,表示对和顾文婕好好相处实在有些为难她,还问顾占丰到了AS市之后能不能住酒店,不跟顾文婕住在同一间房子里。   ——自然是不可以的。   于是寒假时,两兄妹就各自背着小背包上了飞机,坐上了去往AS市的航班。   下了飞机,穿过机场通道,顾臻和顾深远远地就看见了顾占德夫妇和顾文婕一起站在接机口等着他们。顾文婕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而第一次见到的叔叔叔母却态度端正多了。   看到两人出来,任惜语立刻露出了笑容,远远地迎了上来,问道:“深深!这位是阿臻对吧?乘飞机累不累?休息得好不好?”   而顾占德跟在她的身后也开口说道:“不错,是个精神的孩子。”   顾臻便冲着两人笑了笑,叫道:“三叔,三婶。”   顾文婕这才匆匆忙忙地收了手机,快步地跑了过来,说道:“喂!还有我呢!叫姐姐!”   顾深立刻冲她扮了个鬼脸:“我们才没有考试成绩永远上不了A的姐姐呢!”   顾文婕立时十指交叉抱拳,作了一个要活动手脚准备揍人的动作,说道:“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谁的地盘上?”   顾深眉头一挑,轻蔑地一笑,不以为然,不以为惧。   顾文婕最恨她这种倨傲的样子了,便想要扑上去挠她,结果顾臻脚步微微移动,就挡在了顾深和顾文婕之间,脸上笑意盈盈,叫了一声:“三姐。”   顾文婕动作顿时一顿,觉得有些尴尬,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顾臻,说道:“嘛,你还蛮懂事的嘛,跟顾深这个臭丫头不一样。”   顾深偷偷锤了顾臻一下,埋怨他竟然叫顾文婕三姐。   顾臻便对她笑笑。   他很少和人争口头便宜,对上顾文婕更是不必。既然是一家人,这声三姐是必须要叫的,又何必因为一时意气,失了风度。   果然,顾臻的言行在顾占德和任惜语心里很是刷了一截好感度。顾占德见他言行得体,不记仇,顿时很是喜爱,一时之间连态度都亲密了许多,说道:“不用理你三姐这不着调的,到叔叔家里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你姐姐要是欺负了你,尽管来跟三叔告状,到时候三叔一定狠狠教训她。”   顾文婕听自己老爹这样说,顿时不高兴地叫了一声:“爸——”   虽说顾深和顾文婕的性格很不对付,但是在AS期间,顾文婕还是很负责地带了两兄妹出去玩,主要在于她对于顾臻的投资过程很好奇,所以态度也显得热情了很多。   她的这种态度难免让顾深觉得很势利,前后言行不一,于是嘲讽了两句。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好几次差点掐起来,都被顾臻从中阻拦住了。   顾臻觉得……好累。   这样玩了几天,到了顾文婕一个白人朋友的生日,她就跟人说好,当天带弟弟妹妹一起去。   对方知道了,笑着问:“就是你那对超级讨人厌的堂弟妹么?”   显然顾文婕平日没少在朋友面前抱怨顾臻和顾深。   顾文婕说道:“妹妹讨人厌……弟弟嘛,还成吧。”   顾臻和顾深是不怎么乐意跟着去参加所谓的生日派对的,但是顾文婕兴致勃勃,十分坚持。就算顾臻和顾深跟她说不在乎被留在家里自己玩,顾文婕也坚持不肯。她的理由是顾占德让她带着弟弟妹妹,万一发现他们被留在家里不管她之后岂不是要挨训?   所以顾臻和顾深只好妥协,任由她载着去了她朋友的家。   到了地头,顾臻和顾深发现顾文婕朋友的家里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和顾占德口中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有点差距。   顾文婕的男朋友是个俊俏的白人青年,性格比较外向热情,就是那双眼珠子转得太过灵活,让人觉得有点难以应付。   在外人面前,顾深好歹也算给顾文婕面子,并没有和她呛声,而是老老实实地跟顾文婕的朋友一个一个打了招呼。顾文婕难得见她这么乖巧的样子,顿时自觉很有面子,也不再计较顾深是她最讨厌的堂妹这件事,跑去给两人拿了冰淇淋。   顾文婕去拿冰淇淋的时候顾臻注意到一件事,就是顾文婕对于主人家非常熟悉,去取用冰淇淋的时候那名叫做吉米的白人青年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仿佛她在这座房子里面显露出主人一般的作态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讶的。   而他们的朋友也对此习以为常的样子。   看来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很亲密了。可是顾臻觉得,看三叔的态度,是完全没有把顾文婕的男朋友放在眼里,最多就是暂时放任顾文婕再玩几年的想法。   至少每次顾文婕提起吉米怎么样,安德鲁怎么样,莉迪亚怎么样,顾占德的态度都只有一句“少跟乱七八糟的人鬼混,偶尔也多去公司学点东西”。   顾臻有点不知道顾文婕本人是什么态度——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也只是在及时行乐。   这时其实派对还没开始,顾文婕是过来帮忙做前期筹备的。厨房里几个女生正在准备派对上的餐点和零食,顾文婕也被叫进去了帮忙。吉米和另外一个男生在外面搭奇怪的架子,似乎是为了准备晚上的篝火晚会。   顾臻和顾深只能坐到沙发上吃冰淇淋和看他们忙碌。   忙到一半,有个女生把顾文婕叫了出来,说道:“维姬,橄榄油和柠檬都用完了,能帮忙去买点吗?”   另一个女生立刻叫道:“顺便再买两打酸奶和一块火腿吧。要整块的,别买盒装的,不够用。”   这群女生里面只有顾文婕和另一个女孩莉亚自己有车,莉亚正在做乳络蛋糕,自然是挪不开手的。顾文婕也爽快,说道:“行,那我去买。还有谁要买什么东西的?干脆一起列个单子出来。”   然后她又对着外面的男生喊道:“我要去一趟超市,快来个够男人的帮我提东西。”   外面的男生在商量的时候,她走到顾臻顾深旁边,交代了一声,说道:“我去买下东西,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看电视什么的随便一点也没关系。”   兄妹俩一同点头应了,顾文婕便拿了提包跟个男生出了门。   顾深百无聊赖地拿着个遥控器换着台,其实觉得挺不自在的。本来就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的家里,顾文婕一走,他们更是一个熟人都没有了,其实挺尴尬。而且她的英语成绩虽然不错,但也仅限于书面做题和简单的日常交流。这里的电视上全都是外语节目,顾深要很努力地连听带看字幕才能听懂个七八分,看得也不怎么高兴。   但是也就是一天的事情,所以她还是决定再忍耐一下。   过了没多久吉米他们弄好了木头架子,进了屋,看见兄妹俩坐在那里一脸无聊和一身拘谨,便逗着他们说话,问道:“对电影节有兴趣?”   他的语速不慢,顾深愣是在脑子里把他的问题循环了两遍才弄明白意思——这时候她转到的频道播放的正是星路广场的电影节专题。   顾深看了一眼屏幕,回答道:“不。”她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我的英语不好,看不太懂。”   只不过是在各个频道之间乱转而已。   吉米看了两眼顾深,觉得这东方小姑娘看起来挺漂亮挺乖巧的,倒没见和顾文婕说的那样牙尖嘴利,尖酸刻薄。   不过,现在维姬是他的女朋友。既然维姬不喜欢这个小姑娘,吉米也不会特意去违逆她的意思。   他笑盈盈地看了两人一眼,开口说道:“你们东方人总是很害羞,特别是来旅游的,很放不开。待会儿玩得高兴点,别太紧张了。”   然后就去放置工具了。   等放置好工具,吉米的电话正好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顾文婕打来的,便接了起来。   “嗨,甜心。快回来了吗?”   顾文婕回答道:“很遗憾,达令。本跟抓娃娃机杠上了,我觉得他半个小时内不可能抓到任何东西,半个小时后得看他的钢镚会不会用完了……诗妮(顾深Shinee)跟何塞(顾臻Jose)怎么样了?告诉他们我晚点回去。帮我看顾好他们,我可不想回去被他们告上一状,再挨我爹地一顿臭骂。”   “哦,他们很好,好极了,就是看上去有点无聊。我还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呢。”吉米笑着回答道。   顾文婕问道:“什么惊喜?请千万别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他们都是天才和怪胎,古板得很,可没你的幽默感。你会吓到他们的。”   吉米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然后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头见。”   顾文婕回答道:“回头见。”   放好工具收了电话之后,吉米远远地跟几个同伴说了几句话,就冲着顾臻和顾深走了过来,开口说道:“我刚接到维姬的电话。她在一家餐馆等着我们,我们中午出去吃。”   顾臻问道:“现在?”   吉米回答道:“十二点是午餐时间。餐厅的距离有点远,我们早点出发,到了正好可以吃饭。”   他说路远,果然很远,顾臻和顾深上了车之后,吉米却开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车,才到了一片十分繁华热闹的市区,正是AS的星路广场。   因为是电影节期间,所以整个广场以及周围的区域都是人山人海,热闹异常。吉米在路边一处地方停了车,然后对顾臻和顾深说道:“你们先下去,我找个地方停车。”   兄妹俩不疑有他,便先后下了车。结果刚出了车门,名叫安德鲁的青年却突然猛然靠近了顾臻,说道:“咦,你的钱包看上去很眼熟,哪个牌子的?”   然后猛然一把从顾臻的口袋中摸走了他的皮夹。   顾臻一愣之下,猛然转身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却被对手抬手往后一甩,把他的皮夹扔进了车里。几乎是同时另一个男人也伸手就去抢走了顾深的小提包。   顾臻发现不对,猛然一脚把叫安德鲁的青年绊了个踉跄,就冲着抢顾深背包的另一个人冲了过去,一下子把对方扑倒在地。   兄妹俩的默契值在那一瞬间奇妙地达到了满值,顾深见那男人被顾臻扑倒,伸手就试图夺回自己的手提包,然后大叫一声“help”。   可惜吉米停车的地方选的太好,虽然隔了一排旧式小别墅就是人声鼎沸的广场,偏偏就没有人听见顾深的叫喊。   见情况脱出控制,安德鲁爬起来就同另一个人一起扑上来想要压制住顾臻——顾臻的力气固然不小,但是这群男生也不是宅男,一时之间倒还真把顾臻压制住了。顾深刚抓住自己的提包,就被一个大男人一把推倒在地,重重地摔了个尘灰漫天,提包也被对方咬牙切齿地抓住,用力扔进了车里。   顾臻惊怒之下,却愣是忍住了没有惊呼出声,而是一个膝击重重地撂在了对方的小腿上,逼出对方的一声闷哼。安德鲁见同伴被压制,着急之下,也顾不得“教训一下对方”的初衷,伸手就往顾臻身上抡了一拳。   眼看顾深挣扎着又要爬起来冲上去助阵,吉米赶紧大叫一声:“别跟他们纠缠了,快走!”   两个大男生便又恶狠狠地打了顾臻两拳,才爬起来赶紧逃了。而顾臻也没让他们好受,几下膝击让其中一人站起来的时候膝盖一软,差点又摔倒在地。   吉米的车扬长而去,顾深忍着全身酸痛慢慢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地爬到顾臻身边,还没开口,就听顾臻躺在地上,忍着疼问道:“深深你没事吧?有哪里摔到了没?”   顾深眉头紧皱,有些好气地说道:“你才没事吧!我看他们打了你好多拳,声音听着就好可怕。你还好吗?”   顾臻便扯着脸龇牙咧嘴地对她笑,说道:“我没事,缓缓就行了。我是男生,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却没有动弹,因为一动扯到肌肉就疼得要死。   顾深看得都替他疼,然后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顾文婕这个混蛋!我跟她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妹妹真心是亲情向啦~~只是我很喜欢写亲情,写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而已。另外评论区我一直有看,就是怕引起战争所以没有回,但是大家的意见我都有认真考虑的,虽然没有回复,但是如果很多人提到的话,我是会在写后文的时候作出调整的。最重要的CP问题,我依旧在考虑中,一是我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季微白和祁则晟方面的剧情我一定要写完,跟CP关系其实不大,是因为我想表现这两个人物。对我来说,能展现性格特征极为强烈的人物真是一件超级幸福的事情。第二就是定CP在计划大纲里面是比较后期,接近完结的事情,所以我不着急。顾臻的性格大概跟我的观念有关系,因为我坚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和“谋定而后动”这两个想法,而且始终觉得“生气是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所以文里的顾臻就显得有点太淡了。评论我都看见了,我不会改变这个人设,但是我会记得下一篇文的时候做一个更接地气的人设。   ☆、第48章   上了车之后,安德鲁感叹了一声:“真够厉害的这两个小鬼。我还以为又是CN人又是优等生的,肯定很好对付。没想到那小鬼反应真够快的……呲……疼死我了。下手真重。”   吉米说道:“我看到你们揍了他好几下,可别真的把人打伤了。对方情况怎么样?我们只是教训教训对方而已——”   “知道了!”杰弗里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小子根本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弱鸡,我伤的说不定都还比他重……法克!疼死我了。他力气到底有多大?道格拉斯的拳头都没他重。”   等几人回到了吉米的家中,才勉强缓了过来,只有杰弗里的腿还一直疼,结果拉起裤腿一看,黑紫黑紫的,全部都是淤青。   有女生看见这情况,愣了愣,就去找了外敷的伤药来给杰弗里上药。然后三个人拿着顾臻和顾深的皮包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翻看。   结果一翻开几人就惊呆了。   顾深的提包构造很简单,不过就是一条围巾,两台手机,一些钱币,一包纸巾,一支诗兰雅音的防冻面霜和零碎的便笺通讯录……这也就算了。   重点是顾臻的皮夹。   小小一个皮夹里面,能装的东西其实更少,但是里面却有两家世界级银行的白金卡,不认识的中文卡片若干,以及两千以上的现金。   ……普通的AS本市人,谁会带那么多现金?多数都是刷卡的。   2000元几乎已经超过法定盗窃重罪一倍的数额,看到那厚厚一叠现金的一瞬间,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吉米停顿了一下,关上了夹子,烫手似的把皮夹扔到了桌上。半晌,杰弗里干笑两句,说道:“都说CN来的旅客有钱,果然不错。维姬家两个亲戚小鬼都这么有钱。”   但是屋里的其它人却不像他一样粗神经,一个都没说话,也没笑。   十余秒之后,吉米说道:“我们就是开个玩笑,他们有多少钱关我们什么事?”   但是回答他的却不是厅里的任何人,而是厅外传来的顾文婕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玩笑和有钱?”   厅中众人顿时一惊。   然后吉米开口说道:“啊,维姬,你回来了?”   顾文婕开口问道:“诗妮和何塞呢?”   然后她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顾臻和顾深的皮夹和小提包。   顾文婕愣了愣,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诗妮和何塞呢?”   吉米有些尴尬地对她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维姬你不是说讨厌这些亲戚吗?我们小小地教训了他们一下。”   顾文婕惊愕之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道:“什么意思?你教训了我的弟弟妹妹?”   “只是一个恶作剧,没什么大不了的。”吉米立刻解释和强调,“我们没有任何伤害他们的意思。你不是说他们很讨厌吗?所以我们就耍耍他们喽。”   但是顾文婕的脸色却一点也没有好转,阴沉着一张脸问道:“然后?”   “我们把他们带到星路广场,然后把他们留在了广场那边……你知道,星路广场现在很热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顾文婕却没有被安慰道,而是一字一句语气严厉地责问:“你把我的弟弟妹妹带到了星路广场,把他们扔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并带走了他们的钱包……然后你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吉米耸肩,说道:“哦,拜托,维姬。我以为你讨厌他们?”   顾文婕说道:“我讨厌他们是我的事情,但是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谁允许你教训他们的?我有给你允许吗!?”   吉米被她这样咄咄逼问,也有点火气,开口说道:“我、说、了!这就是个玩笑。那是星路广场,也许他们还能在那里看看表演玩上一下午。这又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顾文婕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步履急促地跑了出去。   但是跑到一半她却又转身冲了进来,越过吉米跑到了茶几前面,一把抓起了顾臻的钱包然后伸手夺过了一个女生手里属于顾深的小提包,才再次转身跑出去。   吉米问道:“你要去星路广场!?”   顾文婕却不理他。   吉米追上去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但是顾文婕上了车,啪地一声关了车门,就自己上了锁,根本就不让吉米上车。吉米只好开了自己的那辆小白羊,跟在了顾文婕的轻语者后面驶上了公路。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身上没有一分钱,离居所可能有两个或者两个小时以上的路程距离,怎么办?   顾臻好不容易慢慢挪动手脚坐了起来,揉了揉身上酸痛的地方,就开始为当前的处境发愁起来。   钱包和手机都被抢走,显然对方是有预谋的。就是不知道这预谋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其他,或者只是顾文婕对顾深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做这种事情捉弄他们。   但无论如何,伤害顾深不能原谅。   顾臻揉了揉肚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然后对顾深说道:“我们走吧,看看附近有没有警局,我们去报警。”   顾深愣了愣,说道:“这样好吗!?”   顾臻的回答很冷漠:“这事情做得过了,不管是不是三姐的意思,她都该受点教训了。如果不是她的意思,那么我们教训那几个小子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是,正好让她离这种人远一点,改一改那烂性子!和这种人混下去迟早出事。”   顾深沉默了一下,倒是没有反驳。   她心里也觉得恨恨的,顾臻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她现在都忧心他其实还在疼,就是没说出来。她要是男生就好了,有那个体力和力气,至少也把对方打个半身不遂,不能让顾臻一个人挨揍。   当然,关于顾臻肘击和膝击对方的那两下,在她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兄妹俩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让自己显得尽量不那么狼狈,才通过一条巷子进入了人声鼎沸的星路广场。   星路广场说是一个广场,实际上却是一个独立的繁华市区。此时正举行着电影节的相关活动,除了各种电影放映和宣传,外围的各个街道也十分地热闹。这种摊位和街头表演自然是必不可少,另外还举办着许多各式各样的有奖宣传活动。   托这篇热闹的福,兄妹俩刚转了一个弯就遇见了巡视站岗的警察。   顾臻便拉着顾深走上前去,跟警官问了声好,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了自己的情况。   却不料警官打量了兄妹俩一番,问道:“你们是CN人?”   顾臻一听就觉得不对,说道:“是,我们是CN人,是来访亲加旅游的旅客,但这不是重点。先生,我们被抢劫了——我觉得这才是对话的重点。”   警官笑了笑:“我听到了,你说你们被几个白人男性抢劫了——不过我不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糟,不像是被抢劫的样子。而且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给把你们的护照拿出来,我要看你们的签证。”   顾臻听他这么一说就明白了。他们的运气还真是糟透了,这个警察明显是个种族歧视者。   他说道:“如果你给我们看你的警官证,我们可以给你看我们的护照和签证……Racial Discriminator(种族歧视者)。”   警官一听顿时暴躁了,说道:“男孩,我要逮捕你——”   结果顾臻一握顾深的手,牵起她就往人群里面跑,警官追在身后骂骂咧咧叫了好几声,想要抓住他们,但是最后还是被他们逃了。   顾深听得一知半解,只听懂了那句“逮捕”。好像自从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就没遇到什么好事,钱包被抢了,顾臻挨打了,还被警察恐吓了……感觉可怕极了。   她握着顾臻的手,心里不安极了,总觉得两人这是走近了一个陌生的可怕世界。   幸好顾臻的手很稳很温暖,而且脚步也很坚定。逃出警察的视线之后,顾臻慢慢缓下了脚步,然后开始站在街口,四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那之后顾臻一路拖着顾深的手,沿着人流往前走着,见到警官也不随意上去询问,总要观察一下之后才继续往前走。   顾深握紧他的手,问了好几次:“怎么办?”   顾臻安抚地对她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看我的。”   最后他们到了广场的另一侧,顾臻终于挑中了一位笑容可掬,正和路边的摊位店主说着话的中年黑人女警察,上去问道:“女士……”   他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女警停顿了一下,便让兄妹俩跟着她走。兄妹俩跟着她到了附近的警局,总算和顾占德通上了电话。   通电话的同时,警局吵吵嚷嚷地涌进了一堆青少年。顾臻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听到有个带着些许耳熟的声音叫道“顾深?顾臻?”   满耳的英语之中,这句中文就显得特别清晰。   顾深抬头望去,跟在这堆青少年后面进来的青年不是秦予风又是谁?   这位混血青年在AS市的警察局里面看到顾臻兄妹俩也是有够惊讶的,两方一对话,顾臻才知道秦予风本人正在参加电影节,是因为他正在观看的电影会场有青少年粉丝闹事,才被熟识的电影导演拜托过来关注处理结果的。   秦予风听说了两人这边的事情之后,说道:“这事完全可以告他们故意伤害!你身上的伤怎么样?我先载你们去医院看看吧。”   顾深说道:“不用麻烦秦叔叔了,三叔待会儿应该就会让人过来接我们的……”   秦予风一脸内分泌失调地表示:“别喊我叔叔了行吗?我是你姨丈的弟弟又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要不叫我叔叔我可以给你跪着唱征服!”   顾深顿时有些噎住。   顾臻忍住笑意,从善如流地说道:“深深叫秦大哥好了。我们各自论辈好了,不要计较这种细节。”   顾深耸肩。   秦予风这才满意了,说道:“你哥比你爽快多了。”然后他开口说道,“我带你们去诊所吧,去看看情况顺便验个伤。不管最后要不要起诉,把证据先准备齐全了总是不错的。顾三哥那边我打电话去说吧。”   他说了就做,果然马上给顾占德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之后,秦予风与顾占德说了几句话之后,顾占德就让他把电话交给了顾臻。   电话里,顾占德让顾臻跟着秦予风去诊所,还安抚他说回去会好好教训顾文婕,让他不要难过,先把伤势料理好。   顾臻虽然其实除了些许恼怒,并没有真的难过,但还是顺口应了。   到了诊所之后,顾臻被拖进去检查伤势,顾深虽然是妹妹也知道避嫌,到底没跟,反而是秦予风跟了进去了解情况。   等到顾臻把上衣一脱,那满身的乌青几乎让人不忍卒视,连医生都愣了一愣,问道:“怎么这么严重!?”   不过一系列检查之后,顾臻其实没有被发现受到什么严重伤害,骨头也都很正常。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小伙子看不到一块儿肌肉,但这筋骨肉却硬得很。深藏不露啊。”   因为医生这么一句话,秦予风转眼就犯了手贱的毛病,给顾臻递外套的时候顺手就掐了一下顾臻的腰,试了下硬度。   顾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秦予风开口说道:“嗯,是挺硬的。外表文弱其实健壮,也算是反差萌吧。”   顾臻吐槽道:“之前我就想说了,秦大哥你的说话风格未免也太有CN网民风范了吧?”   秦予风无辜状表示:“有什么问题嘛?我是CN人啊。”   顾臻这才一愣,瞪着他的褐发黑瞳,高鼻深目看了半晌,问道:“你说真的?”   秦予风讪讪笑道:“嘛,我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显然他的国籍不是。   而后秦予风解释道:“这种事情主要还是看一个人的自身定位吧。你知道的,CN不允许市民拥有双国籍,而且也确实有太多各方面的限制。但是对我来说,即使不是CN国籍,我心里清楚自己受多少CN的影响,我的思维方式,观念形成都受到CN文化的浸染。不是我自夸,我中文学得比英文好。”   顾臻心道:作为一个AS导演英文学得还不如中文好这种事你得意什么?   顾臻默默在心里给这位年轻的叔伯贴上了一个“逗比”的标签。   但是对于秦予风的好感度还是哔哔哔地上升。   后来两人等出检验结果报告的时候,秦予风就对兄妹俩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是在CN跟着我外公长大的。我爸崇拜CN文化,虽然他的中文说得惨不忍睹,但是追我妈的时候却可以用谁也听不懂的中文鸡同鸭讲地跟我妈说上好几个小时。后来送我去让我外公带也是他的主意,因为我外公是个老教授。”   “我爸虽然中文说得不好,不过对CN文化却很了解。他看过很多古文书,认为CN最伟大的地方就是五千年不曾中断过的文化传承,这是其他任何国家都做不到的。这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文化都是时光与众智的集成,而CN作为世界上历史最悠久,人口最庞大,传承最完整的古老国家,它的智慧和财富完全不可衡量。他很羡慕我出生就混着一半的CN血统,而且坚持让我在CN长大——这表示我会以最空白的心态去接受一种最为丰富和盛大的文明。”   兄妹俩听得愣住。   秦予风开口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四书五经,因为我爸妈和外公一直在我耳边灌输着‘这是最伟大的智慧’,‘这会让你的心灵得到升华’……奇怪的是也许我也被洗脑了,后来一般小孩会觉得枯燥的各种古书我都读下来了,而且很喜欢。后来读哲学原文书,越发觉得真是十分伟大的着作,仿佛所有西方研究了几千年的各种哲学理论,都在几千年前被诸子百家研究得十分透彻,而且往往一个宏大的理论,只用寥寥几句话就精妙地被描述了出来,且余韵十足。”   “你能想象吗?CN人在两千年前就发明了地动仪和浑天仪,四大发明影响了整个人类的发展史……他们还同时发明了麻沸散,知晓如何开刀动手术。太多太多的文化遗产,太多太多的文化奇迹。如果这些文明进一步发展下去,也许就根本没有十六世纪的西方什么事了。可惜,或许是因为出色的人物实在太多,历史最后选择了自身的前进方向,选择了让这段文明在权谋和心术上发展到了极致,而舍弃了其它的发展方向。但是即使如此,它的智慧也不容小觑,我想如果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这样一个文明作为自己的归属,因为其它文明与它相比,都相形失色。”   顾臻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可惜很多CN人都并不这么想。”他们更希望成为其它任何国家的人而不是CN人。   秦予风便轻轻地“呵”了一声,说道:“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明白一个道理:所有外物都是可以改变而且必然会改变的,而只有文化归属是属于你自己的,会影响你一生的。”   然后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它赋予我的智慧,是我这一生都会为之受益的。”   顾臻说道:“我现在相信了,秦大哥你绝对是一个CN人。”哪怕肤色白皙,头发棕红,但是内心的思想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源。   秦予风对于他这一点上的认同感到很满意,于是笑嘻嘻地拍了拍顾臻的肩,说道:“对嘛,我是CN人来着。”   而后报告出来,三人出了诊所,秦予风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嗨。”他看了一眼,发现是陌生号码,但还是接了起来。   结果却是警局打来的电话。   对方表示有一对年轻男女找到了警局,听描述好像是来找顾臻兄妹俩的。女生说是顾臻的堂姐,问顾臻兄妹俩要不要回去见一见。   秦予风一听就知道对方在说的是顾文婕,就问了顾臻和顾深的想法。   兄妹俩有点意外,但还是表示要回去看看。于是秦予风就又载着他们回了警局。结果刚进了警局门口,就听见了顾文婕和吉米的争吵声。   顾文婕说道:“我们结束了,吉米。”   吉米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不赞同,说道:“就因为我把你的表亲扔在了星路广场?”   “不是‘就因为’,而是‘怎么能’。”顾文婕说道,“你认为把我家人身无分文地扔在离家一百多里远的地方是什么完全不重要的事情吗?我无法相信你会这么做。”   听到这样的争吵,顾臻三人却是不由自主地都同时停下了脚步。   “那只是一个玩笑,好吗?”吉米叫道,“我不能相信你这么古板。还记得吗?你说过你最讨厌传统CN人的那种古板态度的——你现在变得和她们一样古板和开不起玩笑了!”   “那就是我错了。”顾文婕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一个传统的开不起玩笑的CN人。如果曾经有那么一秒钟我觉得自己不是,那么那肯定是我头脑发昏了。我突然发现家人对我很重要,就算是最讨厌的家人我也不喜欢别人对他们开这么过分的玩笑。有些事情我可以说,但是有些事情你绝不可以做。我就是这么霸道——现在请你离我远点。”   等候室里两人还在吵着架,顾深本来很生气,但是听着顾文婕的大喊大叫,勉强听清楚了几句话的她反而一口气就泄了出去,生气不起来了。   吵了半天,吉米气冲冲地冲了出来,看见顾臻和顾深的时候倒是停下脚步愣了一下,而后就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骂了一句法克,走了。   顾文婕也擦着眼泪跟在后面走了出来,看见顾臻和顾深的时候瞬间一怔,猛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顾深,用英文叫道:“谢天谢地,你们没事!”   顾文婕和秦予风正好相反,很小的时候就来了A国,所以英语反而比中文更像母语,一情急就冒了出来。   顾深被她的热情和激动吓了一跳,直接僵在了原地,然后就听顾文婕难得十分温柔软萌地用哭音说道:“对不起,我感到很抱歉,达令。这全是我的错。”   而全身僵硬的顾深回答她的就这有一句话:“说中文!”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这里的基因合成不是转基因,而是更完善的杂交技术(未来)。另外自然杂交的植物和转基因是不同的……我确实在文中写了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可能是太无趣了所以大家略过去了吧。转基因技术是人工调整和剔除基因段落,而杂交技术却是自然发生的。食谱有新技术可以避免转基因的不足而形成更加自然的定向培育(因为是未来科技),所以食品检验会证明它不是转基因生物。而研究所也是自然杂交,只是顾臻会通过现有的图谱选择基因更相近的植株,多次交配之后使它的基因构成靠近食谱的原生植株……是不是很难理解?不过仍旧谢谢大家的提醒,我会在后面加上小白鼠*试验的部分的。   期货部分是真实案例改编,而且如果真的重生,这个投资是真的可行的。请百度2010年棉花期货就知道了。   ☆、第49章   顾文婕瞪着顾深,表情十分无辜,说道:“这句英语很简单,不至于听不懂吧?”   顾深吐槽道:“……是我不想被你叫‘达令’好吗谢谢!”   达令这个词是英文里面表达亲昵意思的常用词,哪怕是陌生的路边老太太,也会对路过的年轻人叫一句达令作为称呼而毫不违和,可是它的中文含义却是“亲爱的”。顾深受不了被顾文婕叫做“亲爱的”。   顾文婕恨恨说道:“真不可爱!”   亏她还为这小丫头片子担心了半天,甚至为此跟吉米分手。   但顾文婕并不后悔说要跟吉米分手。   她对吉米抱怨过很多事情,比如说顾家令人厌恶的封建家长氛围。小时候别的白人孩子都可以直接管父母叫名字,但是顾文婕却必须用中文叫爸爸妈妈,否则就会被训斥没礼貌,没教养。在A国家长若是打孩子是违法的,但是顾占德才不会管这种事情,顾文婕从小到大挨过两次打,每次都是鸡飞狗跳,每次都让她印象深刻。   CN人的家庭对孩子管教总是比较严厉和古板,比如说十六岁之前顾文婕就不被允许晚上跟朋友出去玩,即使要出去玩也一定要在九点之前回家,而这对她的朋友们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渐渐地,顾文婕就讨厌起自己作为CN侨裔的这件事。   七年级的夏天,她和同学出去玩,彻夜不归,结果天还没亮就被风风火火闯到朋友家里的父亲给拎了回去,然后就挨了一顿打。   她生平只挨过两次打,那是第二次。   那时她已经十三四岁,再不像小时候一样只知道害怕和哭泣求饶,已经学会硬着嘴和顾占德顶牛。她哭着叫喊:为什么别人就可以我就不可以!?顾占德打她是犯法的!犯法的!   但是顾占德却并不在乎她这点小小的反抗,说道:“那你去报警啊。到时候你被送到领养机构,我绝对不会想办法把你弄回来的。到时候看谁还管你!?看谁还在乎你!?”   ……顾文婕自然是不敢的。   这件事让她知道了,法律管不到她爸身上。   或者说,如果她爸不愿意,那么法律就管不到她爸对她的教育方式。因为被领养机构接走对她来说比对她爸的威胁大多了。   而她第一次挨打,却是在国内。那时候还年幼的顾文婕和更加年幼的顾深吵了一架,结果当天顾深就离家出走了。   所有的大人都乱成了一团,顾文婕也被顾占德狠狠地打了一顿。她屁股痛得要命,坐也坐不了,一边还要承受着堂妹可能因为她而从此消失,或者发生意外的事实,难过、不安和后悔几乎把顾文婕整个人埋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时小小的她很多内容都没听懂,即使听懂了后来也几乎都不记得,就记得那时顾占德吓唬她说:“深深不见了。如果她回不来,我也没脸见你二伯,以后你就去上寄宿学校吧,再也不要回家了。”   那种恐惧几乎压塌了她。   她害怕深深从此消失不见,也害怕父亲真的再不要她。她总是和顾深吵架,总是被对方惹恼然后也想要让对方生气,可是如果顾深真的从此失踪……只要想到这个,顾文婕的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如同急急坠落的水滴一样顺着下巴往下掉。   她趴在沙发上,一次又一次昂起头望向顾家的客厅门口,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看到顾占丰或者顾占德抱着小小的顾深走进门来,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顾深说对不起,直到后来流着泪睡着,再被梦境惊醒。那时她是那样害怕再也不能告诉对方一声“对不起”。   顾文婕已经不记得后来顾深回来之后她到底有没有说过“对不起”,但是她很高兴今天自己说出来了。   就像多年心愿了断。   顾深还在一点都不可爱地对她翻白眼,说道:“就算被你觉得可爱我也一点都不会觉得高兴。”   顾文婕手上就突然用上了大力气,几乎是勒住顾深的手臂一样抱住了对方,引得顾深炸毛一样地想要挣脱她。   ……呐……虽然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妹妹。   结果回家之后,顾占德已经手拿一把戒尺,等在客厅之中。   顾文婕看到这个架势,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便一狠心走了进去。   顾占德见她这幅皱眉抿嘴,表情严肃的模样,倒是愣了一愣,问道:“挺有勇气啊?这么理直气壮?”   顾文婕摇了摇头,用英文说道:“请打我吧,打得用力一些。因为我确实该打。但是请不要用这把戒尺了,十几万的古董呢,不值得。为什么不直接拿把扫帚来呢?”   顾占德皱了皱眉,说道:“说中文!”   顾文婕声音沮丧地说道:“爹地你打我吧,我绝对不躲。”   顾占德问道:“知道错了?”   顾文婕“嗯”了一声。   顾占德问道:“错在哪里?”   “我识人不清,交的都是烂朋友。我成天跟人抱怨家里不好弟弟妹妹不好,其实不好的明明是我自己。我说话不经大脑,做事不负责任,早该被打一顿。”   “很清楚嘛。”顾占德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知道错误,也已经反省过了,这顿打我就先省下来吧。今天就先不打你了。你这些朋友确实够烂的,阿臻身上有伤,你先和深深一起送他回房间吧。”   “有伤?”顾文婕愣了一愣。   顾占德的双眼紧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的‘朋友’为了抢阿臻和深深的包,把阿臻围殴了一顿。”   顾文婕的表情先是僵住,然后开始扭曲,出现愤怒和懊恼的表情,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臻既然知道了之前的事情不是她指使,顾文婕还因此要和吉米分手,这时也气不起来了,反而出口安慰她,说道:“没关系,都只是皮肉伤,不要紧的。”   但是顾文婕却没有被安慰到。她顿在原地半晌,才说道:“这群混蛋!我要和他们绝交!全部绝交!”   那是她弟弟妹妹啊,又漂亮又聪明,平时就算顶撞她,她自己在家时也是连随便动一动都不敢的,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带去见朋友,却遭遇到了这种事情。   吉米以前不是没有捉弄过学校里那些惹人讨厌的对象,那时顾文婕只觉得他又聪明又幽默,还会和他取笑那些被捉弄的可怜虫。   而直到这一刻,顾文婕才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   顾深见她神色暗淡,一张脸皱得像什么似的,便开口说道:“绝交就绝交呗,这种朋友绝交了也不可惜。我说你啊,以后可长点心吧。到底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啊。”   顾文婕看她半晌,却无法反驳。在各方面上,她还真是差顾深许多,所以顾文婕瞪了顾深半晌,愤愤说道:“从今个开始你就是我姐,行了吧?”   顾深翻了白眼。以为谁都跟她似的孩子气,喜欢占这点口头便宜啊?   等到到了楼上,顾文婕又去把两人的提包和皮夹拿了回来,让顾臻和顾深看看有没有掉什么东西。   顾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钱包,倒是一样东西都没有少。反而是顾深检查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叫道:“我的怀表不见了!”   顾臻一愣,问道:“怀表不见了?真的不见了?你再找找。”   于是顾深又把手提包里里外外地翻了一遍,但还是没找到。她紧皱眉头,语气焦躁地说道:“我肯定它不见了。怀表我是一向放在隔舱的小袋子里面的,不可能放在别的地方。”   顾文婕开口问道:“……是什么怀表!?”   顾深说道:“和阿臻的是一套的,汶东莱的机械怀表。我们互相送生日礼物的时候,送的怀表和手表是同款式的一对,丢了一只就不成套了。”   第一次在一起度过的生日,兄妹俩互相商议之下互相赠送的东西是一对钟表,以钟表所代表的含义表示以往十六年的分离终归都只是短暂,而未来相处的时光却会充足而长久。   这只怀表对顾深的意义非凡。   顾文婕站在哪里,做了几个急促的呼吸,然后就突然转身往外跑了出去。   顾臻和顾深面面相觑一眼,一个把皮夹往口袋里面一装一个匆匆拿起手提包,也先后穿过房门跟了出去。   等到冲到车库前,顾文婕的车已经一个打转冲了出去。跟在三人后面一路追上来的顾占德和秦予风一脸莫名其妙,问道:“她这是要去哪?”   顾臻说道:“深深掉了东西,她大概是要去向那些人拿回来——秦大哥我不放心,能麻烦你开车和我们一起跟上去吗?”   秦予风反正今天已经翘了放映会,也不在乎再陪他们跑一趟,于是便答应了。   三人上了车之后,秦予风就开着车直接跟在了顾文婕后面。   但是很明显他对于AS市的路线图和去往吉米家的路线都没有顾文婕熟悉,很快就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跟丢了顾文婕的车,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红灯迟迟不肯熄灭,绿灯久久不见亮起,秦予风不由地焦躁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却听见顾占德镇定地说道:“不用急,文婕的车上有定位系统,我知道她目前开到哪里了。”   秦予风一愣之下,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担心第一次被顾家兄妹拜托这么件小事就被自己弄砸了。   等他们再次上路,秦予风的车和顾文婕已经隔了一段距离,而且随着时间过去,这段距离还在不断拉远。   顾文婕到了吉米家的门口,便下了车锁了车门,然后冲了进去。   玄关的们开着,顾文婕进了屋之后,就看见一群人正在说笑着什么,似乎她的离开对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影响。   倒是吉米坐在一旁,显得比较安静。   进门的声音惊动了少男少女们,一群人抬起头就看到了顾文婕,吉米叫道:“维姬!”   顾文婕说道:“我来拿我妹妹的怀表,把它还给我。”   吉米回答道:“什么怀表?所有的东西你不是已经都拿走了吗?”   “至少价值七千元的汶东莱,定制手工怀表,上面有编号的。如果有人拿了,最好现在就还给我,如果我报警,再被搜出来就是赃物,你们知道后果的。”   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半晌,一个女生耸了耸肩,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万元!”顾文婕说道,“一万元A币,你们把它卖回给我。如果卖二手商店,你们未必拿得到一半的钱。”   于是有个女生开口说道:“你承诺?”   顾文婕回答:“我承诺。”   “好吧,但是我要现金。”女生回答道。   女生的回复也惊到了周围的人,旁边名叫莉兹的少女拉了一下说话的女生,叫道:“你疯了吗!凯勒!?这是偷窃和勒索!你真的拿了维姬的怀表?”   凯勒一脸无谓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她这么有钱。是她自己说要付钱赎回的。顺便,这是她妹妹的怀表,不是她的。”   “不管是谁的,你不该拿。”莉兹开口说道,然后叫道,“它在哪里?把它还给维姬!”   凯勒抬起下巴,撇嘴道:“不,我要看到现金才会拿出来。”   莉兹叫道:“凯勒!?”   凯勒不为所动,只直直望着顾文婕。   顾文婕闭了闭眼,做了深呼吸,然后说道:“我明白了。”   然后她转身向外走去。   有好几人先后开口叫道:“维姬!”然后便都没有再出声,因为吉米也同时叫了一声维姬。   吉米问道:“你要去哪里?”   顾文婕回答道:“去取现金。”   吉米说道:“你不是当真的吧?”   顾文婕:“我是当真的。”   “不,这很荒唐。”然后他对凯勒喊道,“把怀表拿出来!碧池!你让我们羞耻!”   凯勒骂道:“管好你自己吧,巴斯塔德!这是我的战利品!”   吉米走回去,说道:“战利品!?不,这是贼赃。你偷了我女朋友的东西,如果你不拿出来我很乐意送你进监狱!”   凯勒说道:“我不在乎。我们可以比比看谁先进监狱!你抢劫了那对兄妹,你记得吗!?”   吉米捋起袖子便想着凯勒走了过去,众人赶紧都过来拦他,房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等顾臻和顾深兄妹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里面混乱一片的景象,这场景一直持续到了警察到场,才勉强平息下来。   顾臻拜托顾占德报了警。   抢劫,故意伤害,偷窃,勒索……多种罪状叠加,警察不得不不把一群少男少女分好几辆警车带走。   吉米被带走的时候,还回头叫着:“维姬!维姬!”   顾文婕十分冷漠地说道:“你已经不是我的男朋友了,再也不是了。”   这一天之中,她伤透了心。她以为很酷很可靠的男友殴打了她的弟弟妹妹而且还抢劫了他们的财物,玩得很好的女生偷窃了顾深的怀表然后对她开口勒索——好吧,这并不是突然的转变,吉米一直就喜欢捉弄别人为乐而顾文婕甚至曾经一度觉得他这样做很酷,凯勒平日就会有些小贪财和借钱不还……可是,不是这样的。   顾文婕知道不是他们突然变得可恶了,而是她突然明白了站在对立立场的人对于他们的行为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触。   她想:我怎么会变成这种人?原来我一直是这种人吗?   肆意伤害他人而不自知,把对陌生人无缘无故的攻击和戏弄当做一种娱乐……还引以为傲。   父亲说得对——他们,包括她自己,都是一群人渣。   而这边顾臻正对着顾占德叫来的律师说着什么。顾文婕忙于自怨自艾,自然是毫无所觉,倒是顾深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在乎经济赔偿。我知道你们国家在对于青少年犯罪上有很多的保护和容忍,但是我要他们至少在少年监狱呆上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这是我的最低要求。除此之外你额外让他们多呆一个月,我就多付一成的佣金。我承诺。”   律师自然没有异议。   那之后,顾臻没有等到判决就和顾深回国了,但是他从顾文婕那里知道了判决的结果。一位有能力的律师加上昂贵的佣金果然就能给人带来超过预期的成果。   金钱至上的国度,似乎连人心都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变得扭曲和挣脱道德的枷锁。   这件事发生之后,比较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顾文婕似乎突然从那种叛逆少女的状态脱离了出来,一夜之间变得懂事了很多。虽然偶尔还会露出粗鲁的本性,说出不经大脑的言辞,但是总体来说频率却降低了很多,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改正。   顾占德顿时特别欣慰。   因为和一堆朋友都闹崩了,还和其中两人陷入了官司,所以顾文婕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一同玩乐和开派对了,于是就每天跟着顾臻和顾深兄妹俩闲逛。   顾臻和顾深则跟着秦予风闲逛。   AC市的电影节十分热闹,与其说是电影节不如说是众多电影节和颁奖典礼的集合,能从第一年的十月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的二月初。不过秦予风自己还有电影在竞夺奖项,所以也不纯粹只是在玩耍闲逛。   顾臻和顾深特意去给秦予风捧了一次场,看了他的第二部作品《至苍老之处》。这部电影是一部知名小说改编的邪典电影,背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全片并没有奇幻的要素,但是通过村子诡异而隐含深意的无数怪异习俗,却生生让秦予风塑造出了恐怖冒险片的气氛。   哪怕不是兄妹俩喜欢的类型,但也不得不承认是一部挑动观众心跳的好片。   看完片之后,顾臻和顾深又逛了不少店铺和活动摊位。走到某一个室外舞台的时候,顾深突然对正在举行的活动产生了兴趣。   这个活动叫做《电影模仿秀》。   这个活动不管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参加者只要在门口售票处交付十元的入场费然后领取一张号码牌,然后等聚集了四十个参与者的时候,活动就开始了。   活动的内容是模仿一位近现代的着名大明星。参与者可以模仿他在出演过的任何一场电影之中的片段,而观众可以给自己觉得模仿得最像的人送花或者扔小费。最后统计出来,每一场的优胜者都有三百元的奖金。   顾深显然很喜欢这样的活动。这时海报上绘着的明星正是斯嘉丽·赫伯,一位在五十年前声势隆重,风华绝代的女明星。顾深正好对她的好几部片都有印象,还记得不少台词。   她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秦予风见她有兴趣,就鼓励她去参加比赛。顾深于是又看了看顾臻,顾臻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就欢快地去交钱领票了。   结果比赛开始之后,顾臻就笑喷了。原来这个比赛其实是不分男女的,也就是说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上了台模仿的对象就必须是指定人物。于是顾臻就开始一再地看到一米八的壮汉轻抚“长发”手压“裙角”做娇羞状……笑翻一场的观众,   这一点国内就几乎没有办法比。这里的人确实远远比东方人放得开许多,所以生活的乐趣也多了许多。   而在见过千奇百怪,完全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恶搞的各式各样的斯嘉丽之后,顾深终于上场了。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顾臻却是愣住了。   这妹子不知道从那里弄到了白色连衣裙和宽边的草帽,在造型上已经有气氛形似当年的斯嘉丽·赫伯,但是更厉害的是女孩的眼神灵活而生动,笑容明丽却陌生……竟也有七分神似那海报上的斯嘉丽。   ……明明肤色,发型和身姿都完全不一样。   顾深白衣飘飘,走过舞台,然后在道具椅子前面作了一个开车门的动作,而后才坐了上去,说出了斯嘉丽在《孤独旅程》中的台词。   “十月一日,我踏上了旅程。我和我的狗……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但是必然有某一个地方,是属于我的目的地。”   “我应当离开,我知道我必须逃离这里。否则这个镇子就会把我吞噬掉,我的灵魂,我的思想,我的青春。它死气沉沉,一直在试图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   她的台词说得仍旧不是很好,带了明显的口音。但是顾深却说得很流畅,感情也很到位,反而让人能够不去在意她的外国口音。   然后,顾深背对着观众,摘下帽子,伸了一个懒腰。   这一个懒腰简直把孤独旅程中斯嘉丽的神韵表现到了极致。等她站起来向着观众做了个俏皮的鬼脸时,现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所有能追到现在,能容忍作者的错别字,BUG以及思想上的不成熟而一直鼓励我的人,谢谢你们的意见,支持和鼓励。这文里之前有两个*ug,一是我为了时间线的合理性改了叶家父母的车祸日期,却没有把文里的日期改掉,二就是一顺手就把四公主苏屏一路打成了之前刚在侍女口中亡故的三公主。对不起我是个坑货= =。   然后谢谢长评或者短评呼唤我的姑娘们,放心吧你们的留言我都看见了,就是出于各种考量打算延迟回答,或者直接用剧情回答。不过介于很多人十分在意CP的问题,我还是回答一下,我之前承诺过的内容不会变,如果留言的风向没有改变的话,季微白的剧情还会继续,但是他应该不会成为最后的CP。祁则晟……我目前还在考虑中。   至于剧情中关于外国社会和歧视问题的描述……我只是根据自己对于个别亲身经历的事件稍微进行了同类塑造。GN们说的其实都是事实,发达国家的反歧视力度十分强,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就并不歧视他人。为什么这么多反应歧视问题的作品?这么反歧视的法律?正是因为这个问题在社会中十分严重。另外,吉米一开始并没有袭击顾臻的意思,只想出其不意取走两人的背包让他们坑爹一下。后情发展其实是因为兄妹俩的战斗力超乎了他的想象,所以才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他其实也后怕。警官十分生气就是因为顾臻称呼他"种族歧视者",他的做法是分别对待,但是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另外我知道今天的剧情也会有争议,关于凯勒的剧情……但是这种事是真实会发生的,外国人也不是每个素质都很好,相反,他们的*反应更加直接。当然,也有确实素质好的……我这里安排了莉兹作为代表。   ☆、第50章   主持人把三百刀的奖金给顾深的时候,还笑着说了一句:“小姑娘你也许不是我见过最专业的表演者,但是你绝对有着非常出色的天赋。形似不如神似,也许你可以去哪家电影公司试试——全国最有名的电影公司都在附近,多么方便。”   顾深却只是笑笑接过了三百刀的奖金。   她当然是不需要去哪家公司去应聘的,因为她有自己独属的投资人。   回到台下,顾深正好听到顾臻在和秦予风说些什么,她隐隐约约听到“可以由你导演”什么的,不由有点惊讶。   走过去才知道,秦予风鼓动顾臻带着顾深一起来演他的电影,而顾臻却反过来鼓动秦予风来导演他投资的电影,由顾深主演。   两人争辩和互相说服了半天,结果谁也没有说服谁。   其实两人说的都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亏他们说得这么起劲态度这么认真。   在AC市度过的寒假很快就到了尾声,紧接着就临近了开学时间,顾臻和顾深也不得不回国了。这个假期虽然开始有点波折,但是后来两人却都玩得比较愉快。   顾文婕可能是看到顾臻身上的伤势之后心有所愧,整个寒假都对兄妹俩表现比较容忍和温柔,性格好像也一下子变得柔顺宽和了许多。   因为她的主动退让,顾深虽然偶尔还会习惯性地毒舌,但是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几次之后就慢慢改变了态度,不再故意和顾文婕针锋相对,反而偶尔也会说两句话安慰对方。   临走的时候,顾文婕在机场告别兄妹俩,顾深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对顾文婕说道:“嗯,我这段日子玩得也还蛮愉快的,你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了,你一直不跟我吵架我还觉得有点怪怪的……那个,知道之前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我还是挺高兴的。”   顾文婕听了,顿时眼眶也有点红红的。半晌,她露出一个略显刁蛮的笑容,说道:“小丫头你很M唉……”然后声音顿了一下,说道,“我从来没有希望过你们出事,真的。”   她最讨厌顾深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想把她弄哭而已。   嘛,姐姐欺负妹妹,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是天生就有的权利对吧?因为如果别人欺负顾深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会让对方好看的。   那也是她的责任。   兄妹俩回到C市差不多已经快到了开学的时候,顾臻关心研究所的进展,就先去了一趟种植园。因为提前通知过,所以目前研究所三组项目的负责人都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准备好了向他汇报进展。   A组的负责人宣布,新品种的果树一切数据正常,在对小白鼠进行饲育之后,可以明显提高其大脑活动及智商,不过因为饲育期过短,目前还不能判断是否会影响其寿命。倒是可以肯定其生育能力并未受到影响——第一批参与实验的小白鼠目前最多的已经生育两窝幼鼠,一窝多的能有十五只,活蹦乱跳,十分健康。而且与同期作为参照组的小白鼠的幼崽相比,哪怕不喂食果子,也保持了一定的智力优越性。   相对比之下,之后新培育的果树品种,多数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虽然已经筛选过了配种的果树品种,但是其中能够正常繁殖的不到百分之二,而这百分之二中,不带其它基因缺陷,果实不会引起小白鼠病变的,只有两个标本。   这两个标本还在二次培育和继续观察中。   顾臻点了点头,对A组负责人交代道:“不管是成功或者失败的例子,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把各个试验的育成植株都记录下基因图谱,我回头会找家软件公司设计专门的应用软件针对这方面的内容进行归纳整理和分析。这是个几乎可以说是从零开始的庞大工作项目……但是我会尽可能地维持资金注入。关于这点,有什么困难吗?”   A组负责人有些惊异地问道:“全部试验样本吗?”   顾臻点头确认:“所有试验样本。”   “如果这样,我们的设备和人手是远远不够的。记录基因图谱的工作量非常之大,我们的工作进度会变得极为缓慢。”   顾臻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说道:“那就增加人手。我们现在不缺资金,月色酒的销量非常好,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进一步注入资金……人手问题嘛,你回头把职责细化,我们有针对性地招聘相关人员,数据输入管理的和观察研究的分开,这样人事压力应该会小一些……”   之后轮到B组和C组的报告。B组的研究项目是和“梦见系列”有关的内容。顾臻并没有直接把梦境系列相关的植株拿出来,而是通过食谱反推了某种通用食材的基础基因片段来源,然后确立了研究项目。   B组的负责人这时也报告了研究的成果。比起A组的负责人,他的神态明显比较凝重,说道:“……目前的研究已经有了成果,也确实有具有相应预期效果的植株产生……但是……”   “但是?”顾臻看着对方问道。   “具有成瘾性。”负责人虽然语气艰难,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顾臻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那就继续尝试,看是不是能最后剔除掉具有成瘾性的元素。凡是具有成瘾性效果或者对于*有伤害性的品种,除了保留基因提取样本之外,都全部销毁……我回头让人来改建一座安全度更高的库房,到时候这些样本都专门另外看管和保存起来,避免流出去。”   听顾臻这么说,负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一直在担忧,老板要是要把这样的品种投入市场怎么办。他本人是极其满意目前的工作待遇的,但是这年头学生物还一撞南墙头不回的人多少有些执拗的书生意气——B组负责人这半个月已经就万一顾臻要量产化这种成瘾性植物体纠结出了至少二十集的控诉社会黑暗的电视剧,剧情都快进行到他被顾氏陷害然后锒铛入狱了。   ……结果小老板只用五秒钟就做好了正确的决策,让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难免有点失去为生民立命机会的失落感。   C组是研究成果产业化的项目小组。相比A、B两组的进展缓慢,C组则直接拿出了数种产业化方案让顾臻进行考虑。   研究所目前产业化的内容有两项,一是月光花的种植和货源提供。货源总体来说是向两个方向提供:用于故时风尚酒业的酿酒原材料和提供给心香食品集团的糕饼香料。二就是种植园新址那边新型果树的种植。这部分由于种植时间尚短,还没有具体的产出,但是以后必定会是收入的大头。   心香食品的具体产品研制由名下厂家独立研究,而研究所这边的项目则是挖掘月光花在各个方面的具体功用。   C组负责人表示月光花果实有着明显的宁神和益智的作用,基本上可以作为益智草药使用,而根茎也有相近效果,可以考虑提纯或者与其它益智的药物配合研究出保健药物,效果必然显着。除此之外,他还指出,月光花的根茎相比果实,直接食用时虽然带了苦味,但是却有很明显的镇定和醒神效果,很可能对于治疗抑郁或者躁狂之类的病症有良好效果,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国内历史上对于药草一直有着十分深入的研究,每种药草的各个部位在医学上往往都有着多种不同效用,而像月光花这种药效显着的稀有草药,理应当也有不少其它功用才对,可惜他们研究的时间太短,所以还不能彻底地挖掘出它的所有用途。   这场进度报告会结束之后,顾臻特意把研究所目前担任所长职位的研究员和人事负责人给留了下来,跟他们说了一件事。   “我打算找几所在生物专业方面比较有名气的高校,招收一部分应届毕业生或者大四实习生进行基因图谱的记录工作。”   温所长原本是高校教授,被顾臻给挖角过来的,听到顾臻这么说,怔愣之下,倒是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顾臻回答道:“我放假前几个同学已经在纠结就业问题了。”他有些自嘲地笑道,“才大一啊,所有人就已经开始忧心忡忡了。进大学之前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专业,那叫一个雄心勃勃,结果一上了大学就开始抓瞎,迎面一闷棍打上来,躲都躲不开……我们都觉得新世纪必然是生命科学的世纪呢,但是新世纪多漫长啊?如果要等到几十年后,我们这一代怎么办?”他叹息一声,“科学是需要承前启后的,但是承前启后的过程中,不知道要炮灰掉多少牺牲者。说句实话吧,像温老您这样的人物,不管到了那里,都是有立身之地的。”   “但是,那些一腔热血,选了生命科学作为未来,却在毕业就面临失业的师兄师姐们呢?我也是进入了这一专业才听说这种情况的,之前我还真是傻不隆冬地一直以为学这专业必定会前途一片明亮的。生命科学也许在几十年后会成为一个世纪的勋章,或者这一届毕业生有一天也会变成温老您这样的人物……但是,更多的人,也许在等到这一天,走到这一步之前,就不得不转业,或者寻求别的出路,或者枯死在寻求真理的路上。”   说到这里,顾臻不免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文艺,太煽情了,于是停顿了一下,笑说道:“我的想法幼稚,您别笑话我。”   温老摇了摇头,却开口说道:“不,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幼稚。”   “说实话,你会说出这样的话,让我觉得很吃惊。”   说到吃惊这个词的时候,温老的脸上露出的却不是惊讶,而是十分温和重视的笑意,和一声悠长地叹息:“一般来说,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其实对于一项科学发展到什么程度都漠不关心。而真正关心它,愿意为它付出代价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保持着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的研究者,还有一种是真正能够从一项新技术中获利的商人。前者付出心力,后者付出成本。而现在的情况是生物技术的研究某种意义上正处于一个过渡期,很多人甚至于像我这样的老倔头,都不敢说能确切看到一个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种无法获利的研究是商人所不感兴趣的,这就造成了很多进入这个专业的学生根本找不到可以看见的出路。”   “我以前有一个学生……”温老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己纠正道,“不,或许是每年都有这么几个学生,分明十分优秀,最后却往往毕业后就只能转业。我任课的时候,每到毕业季就是最过为难的时候,因为学生会过来作就业咨询,询问这方面的建议。但是我能安排的人数实在有限,有时候哪怕推荐书都送出去了,把学生夸得像多花儿一样,大部分时候人家还是会以不适合为由直接拒绝。”   “我是真的不希望任何一个学生转业的。其实这也理所当然,我毕竟算是师长,教了一个学生四年最后对方从事的却是同教授的内容毫不相关的职业,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所以不管是本硕博,只要来向我咨询这方面的建议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劝他们坚持下去,尽量选择本行业相关的工作,努力地试图说服他们,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温老回忆当年,颇有些伤感地自嘲了一下:“想来他们心里肯定没少骂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切实际。”   顾臻安慰道:“温老您是坚韧可敬。”   温老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蠢,是自私,是没用。我总指望着学生能为我的理想付出,却又无能得没有办法为他们做点什么。”   然后他又说道:“你的主意很好,非常好。该实行。基因图谱的整理和记录工作本身难度不大,一般的本专业毕业生,甚至是在读学生,只要稍微培训一下就都能做,但是同时又能让他们学到东西。若是培养的时间久了,以后这些人都会成为研究所的中坚力量。这法子使得。”   既然得到了温老的赞同和支持,顾臻就有了把念头付诸行动的信心。   第二学期开学的前几天,他带着律师找到了学院的负责人及老师,商议起了这件事情。   顾臻之前在学校的表现除了有些低调不合群,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正常的。尤其是他的作业和考试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所以教授们多多少少都还对他有点好印象。   但是却不包括这个带着律师前来的顾臻。   等顾臻开口把他过来的目的说清,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应声。院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是很惊讶且欣喜的,唯一不肯回复的原因就是……他实在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逗他玩。   大一新生跑来院系办公室找院长和教授说我们研究所想要接收本校的毕业生——这种事是个智商八十以上的正常人都会觉得不真实吧?   而院长和几个教授唯一没有立刻把顾臻赶出去的原因只是因为对方的成绩实在优秀,而且神态认真郑重,有着莫名的说服力,并不像在胡闹。   顾臻之前就预料到对方可能缺乏对他的信任,所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院长一表明自己的态度和怀疑,他就开始详尽地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研究所的能量和立场,并且拿出了证明自己是心香食品集团全资股东和故时风尚主要股东之一的文件证明。   一份份的证明终于震撼了在场师长们的心。   最后定下初步的合作协议时,院长觉得自己的气都是虚的,对着顾臻莫名有种敬畏感。而后他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心说我这是为了学生。   离开了G大之后顾臻又去了好几所其它知名高校,最后一共签下了三份合约,都是毕业生接收协议书。   之后他才暂时收手。   而后去研究所送文件的时候,顾臻正好遇见温老在拿着几张照片在打电话。他走近扫了一眼,顿时就愣了一愣。   那是一叠子的毕业生合照,温老正对着合照背面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拨号。   老先生看见他进来,就说道:“我给以前的学生打个电话,看看有没人愿意来这边干的。当初我有个挺得意的学生,后来转行进了银行工作……还有一个博士生,当了一所省级重点高中的生物老师。”   他的话只是平平常常,但是听在顾臻耳朵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悲哀。   能让顾臻挖来当研究所的所长,温老的名望和本事自然是不可小觑的。然而就算是这样,他手下带出来的得意学生,也是转行的转行,当老师的当老师……   这种苦涩感,在大学里呆了正好半年的顾臻,也多多少少通过同级的学生和不同级的师兄师姐而有所体会。   温老的电话接通之后,先是和学生彼此问候了两句,然后就说起了研究所的事情。半晌之后,对方的脸上便露出了惊愕之色。   最后温老只说了几句话。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那你好好工作吧。”   放下电话,温老对顾臻轻轻摇了摇头。   顾臻问道:“……他不愿意来?”   温老的笑容有些勉强,说道:“他说他现在的工作比较稳定,而且最近刚升职了,不想换工作。嗯,也能理解吧。我再给别人打一个。”   这回却是打给那个做了高中生物老师的学生。   两人这时都有点心理准备,觉得这个八成也是不成的。但是温老还是想打,顾臻也没有出口干涉。   电话接通以后,温老照例还是跟对方介绍了一下研究所的情况,问他愿不愿意过来和自己一起做事。   结果那边的青年回问道:“研究所?研究生物基因技术的?”   “对。”   “管吃喝不?”   这跳跃性的对话让温老顿时一愣,然后哭笑不得,说道:“待遇应该算不错了。”   然后就听青年回答道:“好!我过来!”   这爽快的态度一瞬间倒是反而把温老弄愣了,又开口说道:“你不先了解一下。”   青年却回答道:“不用,老师的话我绝对信得过。而且我也实在不耐烦在这里伺候一群小祖宗和他们背后的大祖宗了。还是搞技术快活多了,不用被一堆人胡搅蛮缠。”   看来他教学生也实在教的不耐烦了。   而后对方问了地址电话,就表示会尽快地赶过来。   温老和顾臻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应下了,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语。温老怕顾臻误会,就对他说道:“杨曦这孩子虽说性子有点活,但是学术态度还是很认真的。我的学生里面他是少数几个始终不气不馁想要考进研究所工作的。”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性子直的人处起来舒服,是优点来着。”   温老说道:“是这样。”   结果没两天,叫杨曦的青年就提着行李大大咧咧地跑了过来。他到的时候是大半夜,天没亮就跑到研究所敲门,看了保安好半晌的臭脸。   早上顾臻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跟温老坐在一个路边的面摊上吃得稀里哗啦。听说顾臻是老板和顶头上司,倒是让杨曦很是惊愕了一番。   青年伸出油腻腻的右手,说道:“不回家告家长的老板就是我心中的好老板。来,老板,握个手!”   顾臻一听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被原来在教的熊孩子给折腾惨了,却是忍俊不禁,噗了一声,才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放心吧,能炒鱿鱼的老板是绝对不会回家告家长的。”顾臻说道,“而且我中二毕业好多年。”   ☆、第51章   杨曦的性子确实很活,但是一旦走进实验室,态度就端正了许多。   不过该犯的二还是继续犯。一进实验室的时候,他就沿着墙把能看到的设备全部研究了一遍,也摸了一遍,那猥琐的模样就像在摸绝世美女一样。   温老见他这付蠢样,整个人都被气乐了,说道:“至于这副模样吗?你是一辈子没见过还是怎么样?”   结果杨曦却真的很认真地说道:“还真是好几年没见过了。高中里面啥都没有,我说我们院长咋就不肯要我呢?”   温老听了,倒是沉默了一下。   不过杨曦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开口说道:“这部是新型号的?我能打开看看吗?两年都只能用显微镜观察鱼鳍和洋葱表皮细胞,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上次偷偷拿了学校的艾伦萨光学显微镜做实验,还被主任教训了半天,不就是几万块的光学仪器吗?他们又不用,难道是摆着装台面的吗?等我有了钱——”   温老听自己的学生肆无忌惮地喋喋不休,顿时觉得在顾臻面前有点丢人,便伸手给了杨曦一个暴栗,说道:“开设备就开设备,哪来这么多废话!?”   但是杨曦根本不怕他,还是坚持要把话唠进行到底,说道:“老师你听我说,我憋好久了。等我有了钱,我非得买两部艾伦萨,一部上面做一个观察实验——”   温老的表情已是惨不忍睹。   他无力道:“你的目标就是买两部光学显微镜?可真是出息!”   杨曦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目标和想法都有点上不了台面,于是便讪讪一笑,装作什么也没说过,就兴致勃勃地去看仪器了。   顾臻本来其实已经给预备增招的应届生和文员准备好了制式合同,但是事到临头却又觉得不是很合适。   温老的得意门生,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能留校或者进研究所,但是对方不管从立场或者本身的能力志向上说,似乎都不应当与应届毕业生等同待遇。   温老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说道:“你没听他说吗?他自个儿觉得管吃住有实验做就很好了。”   这话顾臻自然是不可能当真的。   于是后期又修改了合同的多处细节,才正式聘用杨曦。   在这之前,杨曦很自觉地就和其他研究人员混同在一处了。他不是本地人,从老家赶回来一时之间也每个住处,幸好研究所的宿舍原本就很空,而有一部分研究员还是通勤上班的,所以临时装个杨曦毫无压力。   几天后合同下来,杨曦就受到了正式的聘用。这青年本身功底很扎实,所以顾臻索性让对方直接成为了新部门的负责人。   但是由于目前外包给软件公司的基因图鉴分析系统还刚只是挂了个单,甚至还没有正式向顾臻提供设计方案,而最早一批的实习人员也将会等到开学以后才进行招聘,所以杨曦其实还只是手下一人没有的孤家寡人。   他也不在意,等到温老和顾臻先后跟他交代了他所担负的职责和工作的内容之后,他便很爽快地开始工作。杨曦先是了解了一下目前研究所里有涉及的植物品种,然后就开始从基础品种开始分析记录。   外包的软件系统还没弄好,杨曦就用普通的电脑自带办公软件,自己做了个简略的表格先用着。   在顾臻看来,这是一个会做事的人。   研究所的事情在一天又一天地更加进入正轨,随着正月结束,新员工也慢慢招聘得差不多了,基因归纳组的架子基本上也已经搭起来了。   顾臻避免不了地在学校的部分人群之中名声大噪。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这种事情只要工作之后彼此接触总会被发现,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研究所前来招聘的当天,顾臻为了了解具体情况,也跟了上来。   当时来围观的低年级生也还是蛮多的,别系的也有,照理说顾臻除了外貌也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最多只以为他是被提前录取了的实习生。   当然,这个实习生抱着台手提缩在招聘室一角,从头到尾是都没有被人叫过去打过杂的。反而是一轮时间过去,就会有人递给他几张文件,未免有些让人侧目。   不过在这个阶段,也没有人会知道顾臻在这件事之中担任的真正角色,甚至连想象也不会去想象——招聘上的各种奔波和面试过程本来就劳心劳力,再浪漫的女生偶尔也会缺少幻想的动力和精力。   不过关于顾臻和碧缘研究所还有心香集团有关系的流言却是慢慢地流传了开来,尤其是平常比较熟悉或者有所接触的同学,很多都在背地里猜测他的背景身份。   顾臻迟迟没有自爆,同寝的张家华就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和碧缘有关系对吧?”   顾臻很是爽快地回答了一声:“嗯!”   这么爽快?   张家华说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然后他又问道,“有人说你是碧缘和心香老总的儿子……是真的吗?”   顾臻失笑——他是谁家哪门子的儿子?他自体分裂吗?   看他的笑模样,张家华就知道自己大概是猜错了。但他不明白这个问题有哪里好笑,于是说道:“不是就不是,哪里有这么好笑?”   顾臻说道:“你不懂里面的笑点。”   张家华便问道:“那你说笑点在哪里?”   顾臻却挥挥手,说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研究所增加了一批人手之后,基因图谱归纳项目就正式开始上马了。大约一个月之后,顾臻要求的定制软件系统也已经基本完成,进入了试用期。   随之而来的是学校中实习生们对于碧缘老板的留言,一段时间之后张家华等人也听说了关于碧缘的投资人其实是G大在读学生的传言,张家华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顾臻的身上。   之后回来一问,顾臻很坦然地承认了。   张家华愣住。   半晌,许乐才突然开口问道:“碧缘招人的标准是什么?你们每一年都会到学校来招人吗?求碧缘目前具体的工资待遇还有研究方向。”   顾臻便一一回答了他的每个问题。   最后他说道:“……我们十分注重研究员的动手实验能力,因为一旦招人之后是需要他们立刻进入工作实践状态的。目前的研究方向是生物基因学方面,通过研究培育和配种一些对于神经有正面影响的植物来获得效果更为显着的药材。”   许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顾臻,那个……同等条件下,作为你的室友,碧缘会考虑优先录取不?”   顾臻失笑:“如果你能保证同等条件,我的室友当然是优先录取的。”   许乐点了点头,然后笑说道:“其实我就是问问,既然知道碧缘招人的标准和条件,我当然要向着这方面加把劲,怎么也不可能到最后都只能跟人混个‘同等条件’的。我回头就去多做实验多看看基因学。”   反而是谭晖比较谨慎,问顾臻道:“作为研究所,我怎么觉得你这招聘量也太大了。待遇对于应届生也太……”   顾臻觉得碧缘的待遇其实不错,所以有点不解,问道:“觉得待遇不够好吗?”   谭晖说道:“不是,我之前调查过上一届毕业后从事本职相关的师兄师姐的待遇标准,你这个……有点太过优越了。”   顾臻越发不解,问道:“优越不好吗?”   谭晖说道:“不是不好。但是我怕你亏损啊。”物有反常既为妖,站在谭晖的立场上,如果要找工作之后肯定是要找一份合适的,能够长期稳定而有前途地坚持下去的工作。   但是顾臻的态度怎么看都觉得儿戏。虽然目前来说,不管是碧缘还是心香集团看上去都是优质企业,但是顾臻的手这么松,可靠吗?   顾臻倒是没有嫌弃舍友多管闲事,杞人忧天,而是开口说道:“心香的盈利很稳定,我承认我对研究所有所让利,但是放心吧,我是认认真真地在做实业,自然会保证每一笔投资都物有所值,不过是短期或者长远考虑的区别而已。”   谭晖看他神态郑重,语气肯定,倒是放心了很多,顿时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天去上课的时候,顾臻感觉室友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大概是长时间的阴郁和一堆的负面传闻里面突然出了一条不错的消息,让人看到了多少有点盼头的未来。其实几人都还有点担心他们毕业的时候碧缘是不是真的还会继续招人,不过不管怎么样,目前这却是好消息。   而那之后,不但是许乐,几人都对基因学方面的内容上心了起来,也开始关注这方面的国际资讯和研究进度。   不过相应来说,顾臻和几人的心理距离似乎又拉开了一些。   室友对自己有敬畏感这种事情,顾臻很快就感觉了出来,但是也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他们目前在各个方面的条件都相差太多,自然不可能混得亲密无间。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拥有的多了,老天爷就要从别的地方拿走一些找补回去。   大一的下半个学期,顾臻在G大声名大盛。不管是本院的还是非本院的学生,都对其身份充满了各种猜测和想象,几乎没有人不曾听说过这位新生的能量非同一般。   相比起象牙塔中的成功,象牙塔外的成功很显然更加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顾臻第一个学期因为专注于证券市场行情,和同学们并没有变得十分熟络。而第二个学期,又因为碧缘和G大的协议引起了众人的猜测和仰视,于是越发显得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于是到大一的第二个学年结束为止,被顾深和顾琤同时调笑过的所谓告白事件都始终没有发生。事实证明,条件再好的帅哥,如果他连一点暧昧的意思也不肯表现出来,是不会有女生愿意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不顾矜持,贬低自己的。   然后就是暑假了。   暑假之前,《琳琅纪》的剧本终于全部改编完毕,其花费的时间和心力显然并没有白耗。顾臻通过这一本剧本和投资计划,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说动了知名导演费陇执导这部电视剧。   说到这个,也不得不说一说这一年的影视圈。   从前两年开始,影视圈就开始流行起各种网络作品改编的小说,其中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   成功的典例就是去年的《爱情童话》,凭着笑与泪共存的甜美剧情赚走了许多少女或者非少女的眼泪,是近年来最为火热的小说改编电视剧,真正演绎了什么叫做万人空巷。不成功的典型就是《青帝》,这部在网络点击火热的知名小说,在改编之后却是惨遭滑铁卢,原着读者指责毁原着,而非原着读者也认为无趣之极,“根本不知道在讲什么”。   顾臻对于剧本或者影视什么的了解不多,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内行,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自己除了提供资金之外,并不干涉剧本的创作甚至于电视剧的拍摄。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挑挑拣拣的——在选择导演之前,他先是获取了一本记录近年来有反响的电视剧的名录,然后参考了原作者的意见勾选了一部分风格合适的作品,最后亲自观看了每一部的剧,然后在自己觉得最优秀的这部分里面挑选了导演。   除去时间不合适的,立场不合适的,以及不愿意接这类型的剧本的,最后选中的对象就是费陇。   而谈妥了整个合同之后的顾臻就和对方表明了一个十分坚定的态度,表示作为制作人的他除了资金问题之外,不会对于电视剧的创作过程做出任何干涉。顾臻以前工作时就十分明白作为外行指点内行是一种多么令人厌恶的行为,而且他既然已经通过作品来确认过了对方的能力,就不会再去干涉对方的具体创作过程。   相应地,他希望对方能尽量从电视剧本身考虑,制作出一部优秀的作品。   费陇一开始对于投资方指定女主角的前提还有点迟疑和不虞,是看在剧本和投资方提供的优越条件的份上才决定接受邀请。但是后来正式见到顾臻,与他聊过之后,便很快对其行为作风产生了好感,尤其是顾臻明言整部剧完全由费陇做主,自己并不会干涉。   另外顾臻也没有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指定顾深的行为应该被费陇理所当然地接受,所以在合同签订之后就给费陇介绍了一下顾深的情况。   费陇听说对方是谢执晚的时候,稍微回忆了一下,又百度了一番,才想起了这个名字在哪里看过。   《倾国杀阵》上映时票房相当之高,口碑也十分不错,因此费陇还是看过的,甚至还分析过电影的各项要素。所以当顾臻特意提醒了一下之后,费陇就唤起了对于顾深扮演角色的印象。   至于微博上的真假谢执晚纷争,虽说当时也闹得纷纷扬扬的,但其实除了在网络上吵得昏天暗地,更多的人甚至根本不清楚它发生过。   费陇对于顾深有不错的印象,顿时对于“指定女主角”的膈应也没这么厉害了。顾臻又开口为顾深说了不少好话,强调了顾深的性格认真,以及她对于原着的喜爱。   费陇在顾臻的立场上考量了一下,倒是反而能够理解顾臻指定女主角的初衷了。毕竟对于投资方来说,如果他们自身的目的是为了女主角的意愿而花费大价钱投资一个剧本,那么只是指定了女主角的扮演而在其他方面给导演充足发挥余地这种做法,其实还算比较大气了。   但是费陇还是希望能尽早和顾深见面,彼此了解一下。   导演希望和主要演员进行面对面的沟通,这是很合理的要求,顾臻自然不可能拒绝。他表示顾深去年年末已经通过了艺考,正在进行文化考试,等高考结束就可以来见费陇。   费陇表示理解。   之后高考结束的第二天,顾深就跟着顾臻去见了费陇和剧组的其他人员。   顾深性情外柔内刚,待人处事都很有礼貌,初次见面就给费陇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费陇觉得顾深的形象和屏幕中的少年苏屏似乎有一些差距,不过也因为顾深看上去不像十分骄纵自我,自以为是的模样而松了一口气。   而后《琳琅纪》就开始拍摄了。   《琳琅纪》这个故事,从字面上来说,就是讲的一个少女依靠玉石而写成的发家史。少女琳琅幼年时身居西南边境小镇,父亲是个虽然出身贫寒,却靠自己的能力慢慢练就一身好本事的翡翠雕刻师。她与青梅竹马的李同杉从小感情亲密,形同兄妹。后来战乱频起,两家的父母先后遭遇不幸,琳琅被误以为是李同杉母亲的孩子带回了李同杉的外祖母家,而李同杉却被一位路过的军人收养……   《琳琅纪》拍摄的这个暑假中,顾深的成绩很快也出来了。短短时间内,顾臻听到的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顾深以优越的成绩被C市影视学院录取,而坏消息则是,白莎莎竟然也以比较一般的文化成绩和相当优越的艺考成绩进入了C市影视学院。   这一年,从顾深原本就读的高中考入C影的一共才五个人,其中就包括顾深和白莎莎。   而第二个坏消息就是,祁则晟和季微白都考入了G大,祁则晟是商务管理专业,季微白是法学专业,两人的成绩竟然都相当不错。   顾臻总有一种自己未来的生活又会变得很热闹的不妙预感。   而这种预感丝毫没有错。   大二开学第一天,顾臻的寝室里多了一整盒的爱伦娜芝士蛋糕,上面还放着一张简洁却典雅的小小卡片:这一家的蛋糕特别美味,吃到嘴里的时候有种幸福的感觉。尝尝吧。   后面并没有标注送礼人的名字。   但是顾臻却知道蛋糕是谁送的。   季微白以前就特别喜欢干这种事情,他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别细心——路边某家店里一款特别美味的蛋糕,一些精致小巧有特殊含义的小饰品,或者某个有着特别意义的节日。   ……他总是特别执着于一些细节。   顾臻自己的生日,忙起来自己都会忘掉,但季微白却总是记得牢牢的,而且当天必然会弄出花样百出的所谓“惊喜”。他刚接手集团那一年,因为有业务而出差,顾臻本来以为他肯定回不来了,就在公司加了几天班。结果到顾臻生日那一晚,季微白愣是坐了十多小时的飞机飞回来——那时是年底,因为不是计划中的行程,所以差点没订到班机,季微白就定了一个时间段相当诡异,中途还要等三个小时才能转机的航班。   那天晚上顾臻回到家,开了灯,结果就发现季微白坐在方桌前,桌上摆了两盘盖着保鲜膜的西餐冷菜,还放着只有各种纪念日才会被拿出来用的烛台和一枚打火机……而季微白,手支着头坐在桌前,脑袋睡得一顿一顿的。   顾臻不忍心叫醒他,就扶着他上了床,盖上被子让他好好睡了一觉。结果从第二天开始,季微白就闹了好几日的别扭,一直闷闷不乐的,因为自己一时犯困而把重要的日子睡过去了而觉得不甘心,整出许多的幺蛾子。   现在想起来,其实顾臻还是有点感慨。   舍友们一边好奇蛋糕是谁送的,一边调笑顾臻说这妹子好,知道抓住男人的胃就是抓住了男人的心。   顾臻便只是笑笑,心想你们要是知道送这蛋糕的妹子的真实身份,恐怕会大吃一惊。   他说道:“我现在不想吃蛋糕,你们吃吧。”   谭晖听了,迟疑了一下,说道:“送给你的蛋糕,我们吃了不太好吧?”   顾臻回答道:“没有关系,不过是个蛋糕而已。我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回头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顾臻虽然知道季微白的科系,却不知道对方的班级宿舍,而且只是一个蛋糕的话也实在不值得特意送回去,恐怕找到人的时候奶油都化了。   谭晖等人看了一眼顾臻消失在宿舍门口的背影,觉得他八成是不肯吃这个蛋糕了,所以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拆了包装盒。   反正蛋糕这种东西,要是顾臻真的还回去,反而让妹子难堪,所以就让他们来做件好事吧!   ☆、第52章   季微白在自己的床上看到几张纸钞和硬币的时候,一开始还并不以为意,只以为是谁随手把钱放错了床铺。   不过随后无意识地算了一下钱数时,却隐约觉得这个数字有点耳熟,然后猛然记了起来,之前订爱伦娜的蛋糕礼盒时,刷出去的不就是这个钱数吗?   他突然转头,问室友:“我床上的钱是谁放的?有人看见吗?”   却听同寝室的一个男生说道:“是一个二年级的师兄过来让我放你床上的,说是还你的钱。怎么,弄错了?”   季微白却没有回答他,就一路冲出了寝室。   刚冲出寝室的时候,他是一往直前,非常利落地想要直闯顾臻的寝室的。但是随着走廊上的凉风一吹,他的脚步却也缓慢了下来,慢慢地变得沉重。   季微白想:我这是在干什么?   去质问顾臻为什么要还他钱?这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顾臻不愿意接受他的礼物,所以要把钱还回来,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可是,季微白想,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说到底,他送的也不过是一个蛋糕而已。若是顾臻不愿意收下,不喜欢吃,扔掉也无所谓。可是他却偏偏要算好了钱,一分不差地还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告白被拒绝,所以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这个念头几乎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   高三的那一年,是他过得最为孤单的一年。虽说前几年他就过得不怎么像样——初二和白莎莎分手之后,他就变得偏激,孤僻,厌憎人群,讨厌与人相处,甚至连成绩也一落千丈。在那之前,他其实也曾是个好学生。   但就算在当时他也没有像这样觉得孤单。   也许是因为他喜欢白莎莎的程度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样深。   季微白和顾臻熟悉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以往的事情慢慢看开了。那时候他根本没有自觉喜欢上顾臻的意识,只是觉得这个邻桌同学真是厉害,似乎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动摇。   至少对于季微白来说,顾臻的处境比他糟糕多了,因此反而衬得他的纠结和固执越发微不足道,衬得他那自觉天都要塌下来的烦恼其实幼稚可笑。   了解到这一点,季微白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后来他就开始注意顾臻。   刚开始和顾臻成为朋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邻座的同学未免太过优秀和完美,后来才意识到,顾臻的完美背后是一堆的臭脾气和莫名其妙的矜持自傲。   然而就算这样,季微白还是觉得顾臻很好,他甚至自己找了各种理由给顾臻开脱——内心骄傲,那么就不会行为下作;态度冷淡不合群,说明他的友谊贵重而不廉价……总之顾臻什么还没说,季微白就已经自己替他作了所有的解释。   归纳到一句话,就是季微白喜欢顾臻。   而这样的爱慕让人觉得无比孤单,且患得患失。对方高考之后的告白,其实季微白困兽之下作出的努力——到那一刻为止,他对未来还毫无准备。   分离来得太过仓促。   于是季微白重拾起了至今崭新的旧课本,努力尝试着复习那些其实他自觉根本没有真的进过脑子的试题。这无疑是十分艰难的,一个人一旦习惯了懒散,想要把坏习惯纠正过来就会变得比以往养成习惯还难好多倍。   实在觉得一团乱麻头昏脑涨的时候,他就打开日记本,给顾臻写情书。   写一行一行,虽然羞耻Play,但是对于季微白来说却是完全发自内心的肉麻语句。因为情感真挚,所以他竟也不觉得羞涩。   这样慢慢写着,就写了整整一本。   季微白踌躇满志,决心坚定,每当学习到空闲的时候,就拿起笔记本涂涂写写。日记本是其一,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本专门写满了各种追求计划的小册子。偶尔从小说或者网络上看到什么触动人心的小段子,他就把它们都记下来,想着有一天可以对顾臻用。   这种事成了季微白空闲时候的休闲娱乐,和促使他读书的动力。因为有着这样的目标,繁重和杂乱的课业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难熬起来。   ……当然,季微白也想过,万一考不上G大怎么办?   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话题。   可对于季微白来说,这却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在决定考G大的时候,他的成绩还只在班级中段游曳,听说他想要考G大,班主任的表情那叫一个纠结,各种跟他讲道理摆证据,总之就要证明他现在的成绩距离很远很远,最好不要定下不自量力的目标。   季微白何尝不知道这个目标不自量力?   可是他却依旧坚持。   不自量力也好,异想天开也好,希望渺茫也好……对于季微白来说,顾臻既然在G大,他就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下。   他也想过万一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如果这样的话,就读一所跟G大地理位置相近的大学……无论如何,他要离顾臻近一点。   季微白也知道,考上G大,或者学校离得近,并不表示顾臻就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他。可是如果距离遥远,那么就连努力的机会也没有了。   随着顾臻寝室的慢慢接近,季微白的脚步越发慢下来。   然后他看见了推门出来的顾臻。   两人迎面遇上的一瞬间,季微白的情绪已经冷静了许多。   他开口问道:“要出去吗?”   顾臻看见他,也怔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但是他没有说是什么事。   季微白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生疏感。他有点茫然,是分开的这一年造成的这种莫名的生疏感,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而导致。   他对顾臻说道:“我想请你吃顿饭。”   顾臻应得很爽快:“好!”   他也想跟季微白把事情说清楚,停止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   这么爽快的回答显然让季微白有点意外。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开了个包厢。等上菜的时候,季微白说道:“我说我喜欢你……所以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顾臻叹气,回答道:“你给男性朋友送蛋糕礼盒?”   季微白说道:“跟男女没什么关系吧,好像你平时就不吃甜点似的?我不过就是觉得这家的很好吃,所以才想送一盒过去。”   顾臻说道:“……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   季微白又问道:“你觉得我讨厌吗?或者,觉得被男人追求很恶心?”   顾臻回答道:“我没有觉得你恶心,季微白。我只是对你没有那种想法,所以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他叹了口气,努力劝说道,“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父母不会希望你喜欢男人的。大学里面的好女孩很多,不见得每次都会遇上一个白莎莎,你完全可以谈一场正常的,全新的恋爱……不用非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季微白黯然道:“我做不到。”   顾臻看着他。   “顾臻,你所有的感情和情绪是不是都能靠理智来控制?”季微白的神态复杂,开口对顾臻问道,“你从来没有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吗?”   顾臻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世上没有完全不能控制的感情,不过是你自己不想去控制而已。”   还有一句话顾臻没有说出来。   季微白觉得无法控制,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遇上过真的完全没有退路,不控制自己就无法活下去的情况。   也许他永远也无法了解,但顾臻无意当他的老师。   季微白也沉默了一下,才抬起头,注视着顾臻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是!是我不想去控制。我喜欢你,我不想去控制这件事情,我更愿意放纵这样的感情……我不会去控制它,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臻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会接受的。”   季微白有点受伤,苦笑说道:“我知道,你说了好几遍了。”   顾臻又说道:“既然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坚持下去?”   “……因为我想坚持下去。”季微白回答道,“你可以尽你可能地对我冷淡,回避,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为坚持不下去而放弃,但我现在不想放弃。也许到最后……反而是你首先投降呢?”   “我不会投降。”顾臻说道,“季微白……你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们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以及会发生些什么。   季微白听到这么莫名的一句,却只以为顾臻心里有所动摇,便开口说道:“那你就说出来。你有什么想法就对我说出来啊!你什么也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的神色激动,眼神纯粹而坚定。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季微白的感情总是这样直接,偏执而热烈……他的眼眸之中映出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仿佛也就只能映照出这一个人。   顾臻每次看到这样的眼神,都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那一天的吻,你搂着叶安的手臂……是你真的心意已变,还是我做了一个噩梦?   但是他问不出口。   眼前的季微白终究不是与他相濡以沫十年而后毅然背叛的季微白,甚至也不是那个在雨中的电话亭下等候着他,用一个幼犬般的欣喜眼神让他心旌动摇的季微白。   顾臻曾经爱过的,不是这个还年少而无畏的季微白。   承认这个事实对于顾臻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季微白所展望的未来,却是顾臻已经彻底丢弃的过去。对于顾臻来说,这时的季微白与其说是他年少时的恋人,还不如说是只是一个与他恋人很相似的其它人。   顾臻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想把任何事情都剥碎了细细地解释给你听。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别给我送东西了,你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不希望听到外面传出奇怪的留言。”   季微白听了,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明白了。”   顾臻愣了一愣,心想这么痛快?   结果季微白果然是明白了那段对话的重点。   过了两天,顾臻就收到了一份来自新生学妹的礼物和粉红色的情书。学妹长得很可爱,一张婴儿肥的小脸,送完礼物就跑了。这还是顾臻入学一来第一次被拦路送情书,很是引起了轰动。   结果把信件拆开一看,顾臻看到了什么?   满纸介于少女臆语和跟踪狂之间的表白言论……字迹他丫的却是季微白的。   顾臻已无力吐槽。   季微白本人无法沟通,而且死活不肯放弃,顾臻也没办法,最后只好进行冷处理。他倒是没有再把送来的吃食照原价给付给季微白,毕竟如果一直这么做,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端倪。   季微白也不缺这点钱。   但是他也没有吃季微白送来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天性不喜欢浪费,他真的会把东西扔垃圾桶给季微白看。不过现实是,最后所有吃食都祭了室友的五脏庙。   反而是那情书,顾臻比较不清楚要怎么处理。   他本来想直接撕碎了扔到垃圾桶的,结果撕了第一下之后就被室友给冲上来誓死阻拦了。面对着不知真相的室友“不通情理”,“不知好歹”,“你知道我国有多少娶不到老婆的单身汉吗”这样的控诉,顾臻最后愣是没敢动手。   后来就把信件带了回来。   信件带回来之后,顾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又从头把信读了一遍。   看完整封信,他一时恍惚之间,差一点就把信夹进书里放到抽屉里面,后来猛然反应过来,才又把书里的信抽了出来,甩进了废纸篓。   他恍恍惚惚的动作令出房间泡茶的顾深吃了一惊,开口问道:“阿臻,你怎么了?”   顾臻自己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怪异,便笑着对顾深说道:“没什么,在想事情,一时走神而已。”   从新学期开始,顾深就开始和顾臻一起住了。   顾深的学校不像G大一样管得严,第一年还要求强制住校,所以顾深比较轻松就申请了外宿许可。但是虽然家在本市,顾家离大学城也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兄妹俩是没打算住家通勤的。   就像一开始两人约好的一样,他们决定在学校附近找一处房子一起住。   结果到了暑假期间,顾臻才急急忙忙地开始另外找房子。   他原来住的房子是向人租用的,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单人住家——如果那厨房兼餐厅兼客厅的狭小房间也算是“厅”的话。   当时顾臻在尽可能地聚拢资金买涨棉花期货,自然不会花钱去购置学区房。而且他毕竟是普通人家出身,从小就习惯了节俭,虽然后来随着眼界的开阔,花钱的手笔也大了起来,但骨子里终究没有那么娇贵。对于顾臻来说,房子能住人就行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让顾深也跟他挤一件狭窄的旧屋。   所以暑假期间呆在一间老旧公寓里面办了一年公的顾臻退掉了旧屋,重新找了一间宽敞明亮的高楼公寓买了下来,就是两人现在居住的屋子。   在那之前,顾臻一直把租屋的事情隐瞒得很好,顾深虽然曾经也来找过他几次,却一次都没有机会到过旧屋,所以也没有发现顾臻把自己的生活质量降得那么低劣。而到了大二,顾臻连旧房子都已经退租了,顾深就更不可能发现这件事了。   现在兄妹两人住的公寓很大很宽敞,同时跟家里一样也带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顾深在屋子里放了不少盆栽植物,每天早上起来作发声训练的时候顺便浇水,生活过得很是惬意。   除了房子之外,顾臻也开始自己开车,不过车却不是自己买的,而是这一年父母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顾深是一辆深红色的阿基塔娜,是一位窈窕火辣的美人,而顾臻的却是一辆黑色的莫尼黑,是一位冷静神秘的绅士。   比起顾臻平日的为人处事,这辆车的存在感实在是太过于高调了。第一次开车进学校的时候,甚至一度引起了围观。   大部分学生其实并不一定知道莫尼黑是什么牌子,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觉得这车“看上去就很贵”。   结果这天顾臻回家时,就看见祁则晟站在车旁边,不知道是在等他还是只是在围观他的新座驾。   顾臻有点莫名其妙,问道:“你大少爷不会也对一辆车大惊小怪的吧?”   祁则晟说道:“你就是来看看实物做一下参考。你爸妈提醒了我,我生日的时候也向我爸要辆车好了,反正也可以考驾照了。”   顾臻问道:“参考什么?车的牌子?”   祁则晟说道:“是啊。”   “然后有结论了吗?”   祁则晟点了点头,回答道:“有!这种没有个性看上去就特别装的车果然不适合我。我还是买辆跑车好了。”   顾臻顿时无语——跑车才是真的又张扬又装好吗?他问祁则晟:“你特意跑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骂我吧?”   祁则晟莫名其妙,说道:“我没有骂你啊。我是真的觉得这个款的车很装。”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对你拒绝季微白没有什么意见,还相当喜闻乐见,干嘛骂你?”   他根本没有提到季微白好吗!?   顾臻:“……你怎么知道的?”   祁则晟笑得得意:“稍微观察下他的行为态度就知道了吧。我还知道最近传得很热闹的送情书事件八成也是他搞的鬼……你跟他说了像是‘不想被人知道’或者是‘别给我惹麻烦’这样委婉的拒绝对吧?”   等下,对你来说,这种的拒绝其实是很委婉的吗?   顾臻觉得自己每次对上祁则晟都会化身吐槽狂魔。   却听祁则晟开口说道:“不过我觉得这种程度的八成没有什么用。你如果真的想要干净利落地拒绝他,还不如直接找一群混混把他揍一顿,然后威胁他不要来招惹你……”   什么馊主意!   祁则晟意识到气氛不对,抬起头望向顾臻的时候,就看见对方一脸冰冷傲慢地看着他,问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眼神却很冰冷,祁则晟直接看得愣住了。   顾臻再次问道:“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祁则晟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投降道:“……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顾臻点了点头,十分虚假地“哈、哈”了两声,而后就阴下了脸,说道:“抱歉,Get(获取)不到你的笑点,我得先走了。”   然后他就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又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跟变态真是没有共同语言!   这么馊的主意……偏偏顾臻觉得,要是放祁则晟身上,对方说不定还真的做得出来……就像当年对待白莎莎一样。   但是,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儒家说“以直报怨”,却不是“以怨报怨”。顾臻虽不信儒家,却也知道,所谓以直报怨,绝不是人窃我一鸡,我灭人满门。   恩怨分明的前提,是你知道你有多少恩,多少怨。而对于顾臻来说,他对季微白,可以不理不睬,可以不假声色,但绝不能是蓄意伤害。   回到家中的顾臻还是有些郁郁,不过很快这种郁郁就被打破了。   研究所来了信息,表示B组的研究有了显着的成果,有一例新品植株的效果完全达到了预期,而且在对小白鼠进行多次*实验之后,并没有产生成瘾现象。   这显然是个很好的消息。顾臻一时之间便也顾不上再纠结祁则晟的事情,就出门开了车,直奔研究所而去。   到了研究所之后,杨曦就跟着B组负责人,在仪器和电脑上分别向他展示了新植株的基因构成,生物性征,以及图鉴形象。   B组负责人也向顾臻介绍了这种编号Dr8706的植物到目前为止的实验成果。   “无成瘾性,食用后能够在睡梦状态中活跃大脑皮层神经系统,有造梦的效果,梦境清晰度和活跃度与自然发梦有所区别,即使苏醒后也会有一定记忆。”   顾臻听了,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猛然抬头问道:“你们进行了人体实验!?”   作者有话要说:回复:   1.顾深第一次出国口语不好这个设定我自觉很合理,就好像顾文婕一着急就冒英语一样合理。高中英语成绩优秀和口语出色是两回事,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我也没说她完全听不懂,就是反应较慢,别人说下一句的时候她还在琢磨上一句,自然就跟不上对话了。   2.我有一个远亲表弟是香港人,两个表弟在国外出生,共同特点就是小时候中文超渣,听得懂简单的中文对话,但是说不了,而且一到快速复杂的句子就抓瞎。现在当然好多了,不过也是父母逼出来的。有时候语言环境决定一切。   3.我也想软萌啊我最喜欢软萌妹子了但是天性如此没有办法,别拦我让我去死一死先!   ☆、第53章   大脑皮层神经活跃度也就算了,但是梦境这种东西在醒来之后能不能记住,肯定不可能采访小白鼠来得知。   所以顾臻立刻就知道了实验员们肯定进行了人体实验。   不过当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负责人便立刻干笑着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怎么会?我们哪有人体临床实验的对象?”   可惜这明显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那表情的干硬连个小学生都能看出不对。   顾臻也不问是否了,直接开口问道:“都有谁参与了人体临床实验?”   负责人嘴硬道:“哪有什么人体临床实验……”   顾臻一字一句问道:“都有谁!?”   负责人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对上老板就是有点心虚,哪怕老板只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胆气不足的,只觉得这小老板气势也太强了。   “……我们组全参加了。另外,小杨也参加了。”   杨曦被负责人出卖,顿时声带埋怨地“喂”了一声。   明明只要自己坦诚就可以了,完全不用把他给招出去的!这大叔!   负责人继续补充道:“我们都签了知情同意书的。”   顾臻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说道:“把同意书拿来给我看看吧。”   等到一沓子的知情同意书都拿到手之后,顾臻看了看,便负责人重新坐下,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张老师,我暂且这样叫你吧。如果我们现在是在学校,我八成还是要叫您一声教授的。”   他的态度比以往都要平和客气,反而给负责人一种不安感。负责人有些局促地说道:“老板您这话说的……我明白,这事是我不对。”   顾臻却不理会他过于快速地承认错误,而是继续说道:“您是前辈,肯定知道对于人体临床实验方面的各种道德法律要求。我想您也一定曾经在课上多次向学生强调这方面的内容。”   负责人沉默了下去。   顾臻问道:“您是不是觉得,新品种经过了*动物实验,并没有出现明显的问题,所以人体实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负责人开口回答道:“老板,我知道人体实验和动物实验不一样,我都知道的。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会反省。您也可以处罚我。”   顾臻说道:“不,你不知道。”顾臻嘴角微弯,带了些许苦笑,说道:“您到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吧?因为现实就是,目前的临床实验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负责人再次沉默了。   顾臻说道:“您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不必要的悲剧和意外,其实都源自于‘侥幸’。像这种培育的新品种杂交植物药材,我们都知道必然需要经过人体临床实验这一步,但是按规矩和不按规矩走,区别会相差许多。若我们按照规矩走了,即使造成了伤害,也是无法避免的非经济成本……反之,那就是不必要的损失。”   半晌,负责人才开口说道:“抱歉,老板。是我过于急躁。”   顾臻看他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有了点后悔的意思,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B组整组都牵扯进去了,我就不对每个人进行一一地批评责罚了,毕竟‘法不责众’——想来你们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吧?”   负责人尴尬地低下了头。   顾臻说道:“不过如果真的什么惩处都没有,我觉得这对我们研究所会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这次我只惩处两个人。张老师,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B组的项目负责人,而降职成为协助负责人。至于新的负责人,我会从另外的项目组调派过来。”   负责人顿时怔愣了一下,才着急道:“老板,我……”   顾臻神态安静,坐在那里望着他,等他发表意见。   负责人说道:“……我已经负责了B组这么久,研究基本上也已经进入了正轨……”   顾臻的问题很直接:“觉得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功劳可能会被别人抢走?”   负责人没有说话。   顾臻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吧,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心里是明明白白的。但是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他态度坚决,到最后负责人只能无奈地离开。   等负责人离开之后,杨曦却没有走,开口问道:“接下来是要处置我了?”   顾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你这点问题,暂且就记过警告吧。我先去找温老。”   杨曦愣了一下,然后也追了上去,问道:“找老师干什么?”   顾臻一边快步前行一边回答道:“他目前是研究所的所长,研究所出现了违规操作的行为,我不找他找谁?”   杨曦惊愕道:“你说要责罚的有两个人,所以另外一个人是——”   “温老。”顾臻接了他的话头说道,“没错你猜对了。”   杨曦急道:“这事跟老师没有关系。”   顾臻回答道:“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我把研究所交给温老管理,他就需要为这边发生的事情负责,我想温老对这一点的看法应该也是与我一致的才对。他要不要为这件事负责……要我跟他沟通了之后才能决定,至于你……不管是记过也好警告也好,还是等温老自己来跟你说吧。”   顾臻还真是抓住了他的痛脚,杨曦顿时被踩了尾巴一样,五官都扭曲纠结起来。   混蛋,喜欢告老师的小屁孩他也最讨厌了!   结果温老看完了一叠子知情同意书,听完了整件事的经过,叹息了一声便承认了:“是我失职。”   顾臻说道:“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也可以大致了解。目前研究所的大部分研究员年纪都偏轻,以前又大多是做学术的,对规矩制度不上心或者有些急于求成,其实都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但是你不赞同对吧?”温老笑问道。   “是!”   温老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这事是我失职,我以后会密切关注研究所的状况,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的。”   顾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虽然也希望温老你在这方面更加关注一些,不过我觉得这种事情光是不轻不重地罚一下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我决定给每个项目组配上一个监督员。”   温老这才愣了一下。他思索半晌,说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于是数天之后,顾臻就带了新聘任的监督员进入了实验室。新聘用的监督员全部都是法学专业毕业,熟知各种法律。顾臻聘用的这几人又比较熟悉医药学方面的法律法规,正好用来作为项目的监督员。   在那之后,顾臻才终于有时间开始慢慢了解新培育出来的Dr8706号的具体信息。   在研究所成立初期,他就已经假公济私地很是录入了一部分重要食谱植物种类的基因图谱,只是这部分的图谱完全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来没有展现到任何人的面前。   而几个项目正式确立的时候,他多少有利用手头上的基因图谱与实验个体进行对比,引导实验过程向着他所预期的方向靠拢。   A组的项目是通过现有的食谱品种杂交出其它可食用的杂交物种,而B组的项目则是通过食谱中基因信息,使用现有的食用植物品种不断杂交和剔除有害因素,最后培育出最接近食谱中品种的物种。无论是哪个项目,同一个特点就是都在积极地把食谱含有的技术给化为己用,化成真正的现代技术可以解析,可以利用的生物技术。   那天之后,杨曦虽然没有真的受到实质的惩处,但是却也狠狠地被温老教训了一顿。对此他多少有点不服气,但是也明白这事情错在自己,所以只是沉默了几天。   后来顾臻来调用基因图谱的时候,杨曦忍不住就开口问道:“Dr系列的植物,你准备拿来做什么用处?迷幻剂吗?”   顾臻愣了一愣,停下了操作电脑的动作。   他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你不觉得除了迷幻剂,它还能够用来做很多事情吗?”   杨曦的脑子顿时有些用不过来,说道:“等等,我不明白……你到底想用它来做什么?活跃大脑皮层神经系统,在睡眠状态下制造梦境的药品……我不明白除了迷幻剂它还能用来干什么。虽说你特别交代了不能遗留成瘾性的作用,但这也不能改变它的迷幻剂本质不是吗?”   顾臻笑了笑,说道:“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杨曦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顾臻开口道:“你觉得我是想要制造迷幻剂盈利的不良商人,所以感情上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对吗?”   杨曦直直望着他,算是默认了。   顾臻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态度郑重地回答道:“目前我对于Dr系列的研究有几个打算,一个是睡梦辅助学习,一个是梦境催眠精神治疗,还有一个就是潜力激发灵感药物……前面两种,都是通过药物配合一定的催眠手段来进行的,后面一种则是可以为艺术工作者或者科学研发者提供的纯粹灵感药剂。”   “!?”   杨曦这才露出了惊愕的神态。   顾臻说道:“你要说是迷幻剂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错。不过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没有成瘾性,不影响思考能力,并且能够在睡梦中活跃深层意识的迷幻剂,比起害处来无疑益处更多。我们形容非常出色的电影,有时候会形容其是‘简直是嗑药才能拍出来的水准’,而不少科学发明或者艺术创作,其灵感的起源都来自于梦境……这就说明,有时像做梦这样的深层意识活动对于思想和灵感的迸发是很有用处的。”   顾臻的想法天马行空,却又偏偏合情合理,让杨曦觉得无法反驳。这是杨曦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领域,不是说他不知道这样的逻辑是成立的,而是他没有这个方向的思路。   而后顾臻又说道:“至于精神性治疗的事情,是之前深深在看的一本小说给我的灵感……”或者说,他之前做过的,那个关于幼年时顾臻和顾深一起玩耍的梦境也同样促成了这个想法的出现,“最近看新闻,或者一些网络上的帖子,总觉得像是抑郁症,焦虑症,狂躁症之类的患者越来越多。我就算没有类似的经验,也知道这种精神上的病症会让人非常痛苦……所以之前发现Dr系列的药物效果的时候,就稍微设想了一下,如果使用催眠加上梦境人格重塑,会不会有一定效果。”   “像这种精神疾病的患者多数精神敏感,感情和精神敏感的人容易做梦,而梦却是杂乱无章的。如果可以用药物和催眠引导梦境的内容,并在这之中植入一些让人觉得愉悦,幸福,温暖的片段,那么是不是会对病人重新建立起对生活信心和渴望有一定效果呢?”   顾臻这样说的时候,还随手又比对了几段基因图谱,态度十分平常,仿佛他在说的只是十分普通的日常问候。   杨曦却在心里给他跪了。   他不由地有些稍觉惭愧,为自己小心之心度了顾臻而觉得惭愧和后悔。他倒是没有怀疑顾臻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因为意识到对方不可能只因为他的质问而临时编造出这么详细而具体的内容来忽悠自己。   至少,杨曦自觉做不到。哪怕就算给他充足的时间筹划,但如果他平日对这方面的社会问题并不关心,就绝对想不到这方面的用途。   他这才真正对这位小老板真正地产生了些许敬畏之心。   见面第一眼,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少年人,最引人瞩目的不过是那俊俏的相貌。可是这世界上相貌俊俏的人多的轻浮,自私,凭仗色相而行凶之辈,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惊叹或者亲近的。   而后知道他出身富裕,竟然是研究所的小老板。   那时杨曦吞一口面下肚,差点噎住,脑子冒出来的只有一个词:坑爹。   中二期自以为是的破小孩最讨厌了!中二期自以为是还出身富裕被宠溺得不知天南地北的破小孩最讨厌了!中二期自以为是出身富裕被宠溺得不知天南地北还非要干涉他所不能掌控的东西的破小孩……简直讨厌得令人发指。   但是杨曦也承认……有钱就是硬道理,所以他……屈服了。   当时祈祷最多的就是这小破孩不要什么都要插一手,不要整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不要对别人指手画脚。   结果每一件不期望发生的事情全部发生了。   顾臻对于研究所的大大小小事情都非常上心,甚至有空的时候自己还会亲自关在他的私人实验室里做上几个小时的实验。他总是试图保持对着整个研究所的全盘控制,反而把温老衬托得像个形式上的代管人。   杨曦不知道他对于自己名下的其它两个产业是否也这样用心,但就他对顾臻的行程的了解,他判断对方应该没有这个时间。   话说你一个富家子弟,不管名下的大集团大企业,反而对个研究所这么上心,本末倒置不本末倒置啊——一开始,这样的想法和吐槽杨曦也未必没有。   可是时间久了,接触多了,杨曦反而慢慢对顾臻产生了一些敬佩之心。   那是因为顾臻确实有那个心性和能力,并不只是玩玩而已。他在专业上的累积也许不够那些老研究员深厚,但是他很明白自己的能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心里都门儿清。   这种事情,别说杨曦在大一的时候,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对于一个有能力,有责任心,处事清晰讲理,赏罚分明的老板,杨曦不能违心地去固执批判。   就算之前研究员私下擅自进行临床实验的事,杨曦虽然为张研究员抱不平,但是心里也未免没有佩服的意思,觉得顾臻做事十分有原则。   而这是第三次杨曦对顾臻产生新的认知。   对于一种迷幻剂一样的药物安排出这样光明,正当,有益性的多种策划,哪怕顾臻的语气是十分寻常的,但是杨曦却觉得看到了顾臻的智慧和心胸。   军人看刀,知它可以保家卫国;恶人看刀,知它可以谋财害命;强者看刀,觉它可以安身立命;弱者看刀,畏它可能伤人伤己。   你眼中看到一样东西的形象不同,通常都是因为你心里装着的东西不同。   这一年从九月到十一月为止,Dr系列的药剂一直在测验和实验之中,直到十一月中旬,顾臻才喊了一个停,准备正式进入人体临床实验阶段。   招募测试人员的招聘书主要还是在几个医学相关的学校或者学院里发布,通知上明确写明了要测试的是会造成幻觉类的药品,为抑郁症等方面的疾病而研发,同时招募正常健康的人和有这方面烦恼的人各数名,进行对比测试。   因为是有偿兼职,而且薪资相当不少,所以虽然告示本身和药物效果感觉上带有一定危险性,但是还是断断续续有人来应聘。   来应聘的人各式各样,并不仅仅只有高校的学生。这其中既有自身处境相当痛苦的抑郁症或者狂躁症患者,也有一般对这方面比较关注的医学院学生和家中有此类病患的病人亲属。   顾臻聘用的第一位测试者,就是一位中医院的女学生,专业成绩非常优秀,而且对这方面的药物十分关注且感兴趣。   顾臻与她面试过之后才知道,女学生的母亲是一名深度的抑郁症患者。黄女士本来是一位非常朴实且性情温柔坚韧的农村妇女,可惜嫁得不好,遇人不淑,却又运气不好,早年先后生了两个女儿,一直被婆家仇视和折腾。后来老公闯祸逃去了外地,几年不见一点消息,黄女士就一边务农,一边折腾了一家小店,愣是把两个女儿拉扯大了。   在黄依玲看来,她母亲自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然而这样伟大的母亲,却始终面对着世界的恶意和不公。一家人的生活刚有了点起色,结果她父亲却从外面又跑了回来。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流氓,百无一用,只会指天怨地,好吃懒做。   她的母亲是最为温柔传统的那种女人,所以哪怕再多的苦难也始终能够忍受。她也是最伟大的母亲,父亲发酒疯的时候,会打人骂人,而且六亲不认。这种时候,哪怕是一向温柔忍耐的母亲,也会倔着头皮护着两个女儿,和丈夫对顶。   那段日子,其实黄母也有熬不住的时候。黄依玲那时读的是省城的高中,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趟,这是负责抚慰黄女士的,也只有她才读小三的妹妹。   或许因为是幼年一直生活在贫苦和偏见当中,黄女士的两个女儿都很懂事,早熟,乖巧,成绩优异,是黄女士最大的骄傲。   那时黄依玲已经走出了村子,见识了更加广阔的世界,对母亲颇有些“怒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感情,也曾三番两次让她硬气点,跟丈夫离婚。   这种行为在亲戚朋友看来当然是相当大逆不道的,所以她的想法是没有任何人支持的。黄依玲其实几次都发现她母亲心底里其实已经认可了她的观点,但是却每次都又很快地被别人所说服,想要继续忍耐下去。   那些人会用她和她妹妹来说服她母亲,各种危言耸听,用名声,用人情,用“离婚女人的孩子不好嫁”这样的理由来束缚她母亲。   那样一个传统的女人,所有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都只是由周围这个小小的村落所赋予,她的想法很多时候都不够决绝,不够果断,不够干净利落。   黄依玲那时年少,在她眼里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黑就是白,所以心疼母亲的同时,也难免对她发出了许多的责难。她最气愤的时候,甚至对黄女士喊过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到目前的处境,根本就全是你自找的!”   她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在母亲的心头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有很久以后,母亲靠在她的肩上,一遍一遍地对她喃喃着“对不起,玲玲,菲菲,对不起”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了悔恨和痛苦。   黄依玲读大学的那一年,她的母亲为她攒下的大学学费差一点被父亲偷走。气愤之下黄女士突然爆发,坚持要跟丈夫离婚,结果被暴躁的丈夫抓住了头发,压在床板上殴打。   还在读小学的黄依菲背着书包进门,听到争吵声就本能地跑了进来。看见母亲的惨状那一瞬间,她忘记了母亲的交代和叮嘱,扔下书包就尖叫着扑上去抱住了父亲的手臂。   然后被父亲用尽全力地一把甩开,一头撞到了门柱上,半晌没有动弹,头上缓缓地淌下一束鲜血。   ☆、第54章   对于一位传统,隐忍,慈爱的母亲来说,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是什么?   是伤害她的孩子。   那一个瞬间,黄女士整个人都狂暴了,她一口咬住了丈夫揪住她头发的手腕,她丈夫吃疼,反射地想要甩开她,却生生地被她从手上咬下了一块肉。   黄女士吐出口中的肉块时,却是一眼也没有望向惊恐的丈夫,而是一把扑向了自己的小女儿:“菲菲!?菲菲!?”   黄依菲却什么也没有回答她的母亲,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黄女士的丈夫这才意识到不对。然后他再也管不了许多,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就匆匆地从屋里逃了出去。   黄女士却已经顾不上他,一个人抱着小女儿,一路跑出了好远,抱着黄依菲一路跑到村子里的诊所。   可惜黄依菲的伤太严重,诊所一看就觉得这伤难治,就让她把女儿送去镇上的医院。   然而等到送到镇上,连急救室都没有进,医生就对她摇了摇头。   黄依玲接到通知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憔悴的母亲,和妹妹的丧礼。   她是后来从别人的口中知道整件事的经过的,而在她见到母亲的时候,黄女士始终非常沉默。她自始至终只会重复一句话:“……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黄依玲最后把父亲以蓄意杀人的罪名告上了法庭。   父亲最后被判了刑,但这也令黄依玲在家乡的名声毁得干干净净。就算明明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正正当当,都是恩怨分明的,但却仍旧被许多人认为“不孝”,“冷血”,“白眼狼”。奶奶家的叔伯更是三番两次地找她麻烦,都被黄依玲机巧地躲了过去。少年意气的黄依玲并不在乎他人的议论,但这件事情却让黄女士觉得更加痛苦。   法庭上,柔顺忍耐了一辈子的黄女士第一次无比坚决地把这十几年来丈夫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既没有畏惧他人的议论,也没有害怕丈夫的威胁……因为担忧他人的议论,担忧那些别人灌输给她的“道理”和“人情”,她失去了乖巧的小女儿。如果连性命都没有了,那么她还为何要去畏惧“坏了名声”“女儿会找不到好人家”这样遥远的事情。   她只知道,她要保护玲玲,她要为躺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再不会醒来的小女儿菲菲报仇。   这事情最后上了报纸,传遍十里八乡。在公众的关注和谴责之下,黄女士的丈夫最后终究是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但是黄依玲和她的母亲却越发难以在家乡待下去。为了躲开麻烦,也为了不去想起妹妹的惨死,黄依玲就带着母亲一起到了C市。   可是,这样的不幸对黄依玲来说并不是结束,而仅仅只是开始。   来到C市之后,黄女士的精神就渐渐地出了问题。她常常陷入严重的自责情绪而无法自控,因为罪恶感而产生自我厌恶的心理。小女儿的死对她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即使令丈夫入狱也无法减轻这样的罪恶感。   她常常觉得,如果当初她没有那样懦弱,早点和丈夫离婚,亦或者在那时候有好好保护小女儿,就不会让她死去。   她还那么小,她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怎么能就那样突然死去了?   由于这样的罪恶感和痛苦,黄女士陷入了深度抑郁。黄依玲虽然也是医学专业的学生,但是对于母亲的心理疾病却毫无办法。她也带母亲去看过医生,也尽自己的可能做出了努力,黄女士也很想为了仅剩下的女儿作出努力。   ……她就是做不到。   她常常做着做着事就开始发呆,风吹动门的声音总让她产生幻觉,仿佛听见小女儿开门进来。她会在半夜里突然被噩梦惊醒,且一旦被惊醒就会出现莫名的恐惧,非要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摸一摸大女儿,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才稍微能安心下来。食欲越来越小,有时候明明饿得胃都开始反抗了,但是喉咙里就是带着一股恶心感,无论如何都不想吃饭。   黄依玲哭着跟她说:“妈,你吃两口饭吧,别吓我好吗?”   黄女士便努力地往嘴里挖饭,强迫着自己去嚼,去咽,但是有时却会突然恶心地想要吐出来。   黄依玲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   恶毒的人毫无罪恶感,活得那么肆无忌惮,而善良勤劳如她的母亲,却要为根本不应该怪责于自己的错误而遭受苦难。   在学校看到告示的时候,她其实也不对告示抱有多少信心。她只是实在走投无路,所以才抱着那一点侥幸的心理,向碧缘研究所递交了简历。   顾臻听完了她的整件事之后,又问了她不少问题。   “你妹妹性格怎么样?”   “你觉得你母亲的心结在什么地方?”   “……如果还能再见到你妹妹,你觉得她说了什么,会让你母亲比较欣慰,减轻罪恶感?”   ……   顾臻很认真地问了许多问题,黄依玲也十分郑重地对每个问题给出了答案。其中有些问题,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确切的答案,顾臻却也不强求,只留空这个问题而继续下一个。   等问完了一堆的问题,觉得似乎已经没什么可以提问之后,顾臻这才关上了笔记,对她开始介绍实验的详细情况。   “我们尝试的治疗方式是通过催眠配合药物来制造定向的梦境,然后通过愉悦的梦境来缓和病人的心理压力,重建人生观和价值观。”顾臻对对方开口说道,“因为处于实验初期,我们目前的医疗方案还只停留在理论基础上,中间可能要经过多种修改和调整,这也就是同时希望病人与病人家属共同参与的原因。我们希望在治疗过程中,尽量避免对于病人造成二次伤害。”   “我们之前已经进行过安全性与药物反应测试,可以确认药物本身对人体是无害的。但是在实际药效测试阶段,由于我们面对的病人是一群精神上十分敏感的人群,我们很需要在实验同期得到病人家属的协助和配合,深入了解到病人的精神状态和思维方式,以取得更好的治疗效果。”   黄依玲耐心地听完了顾臻的讲述,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而在那之后,顾臻便根据得到的讯息,与几位心理学的专家和催眠师进行了多次讨论与商议,最后终于制定好了治疗方案。   在签订了协议书之后,第一次治疗却是在黄依玲身上进行的。在服用过药品之后,催眠师对其进行了催眠,令其慢慢回想起妹妹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   催眠师的声音低沉而柔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亲切和信任。   “……你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她穿着杏黄色的裙子,头上缠着白色绷带……”   “她是谁?”   是依菲。   黄依玲慢慢沉入了梦中。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女孩。   黄依玲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背景是一片十分荒芜的建筑废墟,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杏黄裙子的小女孩,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一脸无聊的样子,在碎石和砖片之间徘徊。   [菲菲?]   女孩子猛然地回过头来,抬起头望着她,叫道:[姐姐!?]   她的表情还是那样活泼,那样明亮,脸上还是带着那依赖又欣喜的笑容,仿佛每一次黄依玲放假回家,给她带回廉价的小零食小玩具时女孩脸上会露出的欢喜表情。   女孩一头扑到了黄依玲的怀里。   那触觉,那气息,都如此真实。黄依玲心里知晓自己应该是在梦境里面,可是这梦境也未免太过真实和清楚。   她仿佛都能看清楚黄依菲脸上的小绒毛。   恍惚中,她忍不住就怀疑起这真的是一场梦境吗?还是其实她是在死后的世界见到了真的妹妹。   黄依玲伸手轻轻摸了摸黄依菲头上的绷带,说道:[……有人给你包扎了啊,还疼吗?]   黄依菲用力摇了摇头,说道:[不疼,菲菲一点也不疼。所以,姐姐和妈妈都不要难过,不要哭。不然菲菲也想哭了。]   黄依玲说道:[姐姐已经给你报仇了。]   黄依菲又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姐姐好厉害……以后坏人再也不能欺负妈妈了。]   黄依菲暗地里总是偷偷管父亲叫做“坏人”。   ……真的是菲菲。   黄依玲泪如泉涌,猛然用力地抱住了女孩。   从一开始到最后,黄依玲一直表现得很坚强。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未必不曾一个人包裹在被子里,手指紧攥被角,牙关锁紧声音,无声地哭个昏天暗地。   她不是不会脆弱……她只是不得不坚强。   黄依菲乖巧地靠在她的怀里,小小的手指擦拭着姐姐的眼泪,说道:[姐姐不要哭,姐姐一直哭,我会不敢走的。叔叔说如果我很快就得走了,但是菲菲舍不得你们。]   [叔叔?]   [因为菲菲已经死了,叔叔说我要离开这里,才能重新变成小宝宝,才有再见到妈妈和姐姐的机会。可是我很担心妈妈,她一直在哭……]女孩子努力地笑着,不让姐姐看到她的害怕和难过,语气强作欢快地说道。   黄依玲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陷入梦中的情绪不可自拔,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意识到还在实验的途中。   可是即使明知那是梦境和催眠效果,黄依玲醒来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真的是药物效果……”不是真实的吗?   顾臻说道:“……如果是跟你母亲的沟通,为了方便病情痊愈我们可能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善意隐瞒,但是对你的话,我觉得还是说实话比较好。这确实只是梦境和药物作用,你脑中形成的主体梦境印象是根据你的记忆和深层意识的渴望而出现的,我们的催眠师做的只是引导梦境的方向。”   黄依玲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些许失落之色。   顾臻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留给了她一些整理心绪的时间。   等黄依玲终于调整好了心态,顾臻才跟她说起对她母亲将会实施的治疗计划。   “考虑到抑郁症毕竟是一种心理疾病,我们不会尝试简单粗暴地通过梦境就直接说服你母亲。暂时我们这边讨论之后,决定把治疗过程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我们会尝试使用梦境催眠调整黄女士的心理状态,制造与你妹妹相关联的正面梦境,让她的精神尽量地安定下来。初步的计划是让她在日常生活中感觉到希望,能够正常地饮食和睡眠,获得一定的生活动力。这个过程我们预估是需要两到四周的时间,主要还是看你母亲的状态。”   “第二个阶段是心理说服阶段。这个阶段则需要你或者心理医生的同步配合。我们需要在观念上扭转她的想法,解除她的罪恶感,让她确实地意识到,没有人责怪她,她没有做错什么,她的自我惩罚和负罪感都是不必要的。无论你或者你妹妹,都不会希望她消沉下去,自我惩罚,而更希望她能振作起来,过得很好。”   “而最后一个阶段,我们才尝试消除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让她从你妹妹的过逝之中解脱出来。这个过程我们会回归到梦境治疗,让你妹妹在梦境中跟她正式告别,也让你母亲从中获得解脱。”   顾臻说道:“到时候,也希望你能从这件事之中获得解脱。”   黄依玲瞪大了眼睛,然后本能地捂住了嘴。   “从之前和你的谈话里,我能发觉你对这件事也感到很痛苦。不但黄女士在自责,其实依玲你自己也有很深的自责心理。但是事实上,不能体会黄女士的痛苦和理解她的想法,并不是你的错误。同样,无法像个现代女性一样果决,自强,毫不犹豫地给婚姻和人生止损,也不是黄女士的错误。”   他对黄依玲神态温和地笑了笑:“其实这些都是生活环境造成的,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做出与她们的生活环境和成长背景完全违和的决定。所以你的想法,或者黄女士的想法,都不是错误的,只是不幸运,被其他人附加了太多不合情理的强求而已。但是,我希望你们都别再责怪自己了,那不是你们的错。”   黄依玲抿了抿嘴,伸出手动作狼狈地擦掉了眼泪,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几天之后,黄依玲把母亲带到了研究所。   黄女士本身对于什么实验是没什么了解的,她只知道自己生了相当严重的病,而且这病让女儿很不安。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疯了或者傻了,但是女儿坚决否认了她的话。她其实也想治好自己的病,所以当女儿说要带她去治病的时候,她就很顺从地来了。   黄女士自己不怎么认识字,虽然能简单地记个帐,但是更复杂的合同或者文件就看不懂了。所以黄依玲就把文件一字一句地读出来,然后挨句解释给她听。   然而即便是这样,黄女士理解得其实也十分辛苦。   最后治疗开始的时候,黄女士也只理解了顾臻等人要通过帮助她做梦来治疗她的病。黄女士并不理解做梦怎么治病,甚至还偷偷私下问女儿怀疑她是上当受骗了。当黄依玲强调了治疗过程不用一分钱,治疗结束后也不用付钱,黄女士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治疗。   服用药丸之后,在催眠师的催眠之中,黄女士慢慢进入了梦境。   好像是阳光很暖的午后,她坐在屋子的摇椅上织毛衣,然后她总觉得旁边好像还有其它别的人,结果低头一看,就看见了小女儿低着头,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米来高的方凳前面写作业。   她惊愕地看着对方,叫道:[菲菲?]   女儿便抬起头,面带疑问地望着她:[啊?]   小女孩的头上一块干裂凝结的疤。   黄女士却欢喜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说道:[我……我在做梦吗?你没事……天哪,你没事。]   黄依菲的小脸皱了皱,才语气天真地说道:[妈妈你真的是在做梦啦。]   黄女士怔了怔。   黄依菲说道:[我们都在梦里啊,所以才能见面。实验室的大哥哥跟你说过了吧,这是梦啊。]   [可是,你……]   黄女士看着小女儿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只是在梦里。   如果是梦的话,怎么会这么真实?梦不是都是混乱不堪的吗?   黄依菲凑近了黄女士,拉住她的手去摸自己的伤疤,说道:[妈妈,伤在慢慢变好哦。所以你不要难过了,你难过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难过呢。]   黄女士忍不住就抱住了她。   十岁的小女孩笑得像个小天使一样,无忧无虑的,靠在母亲的怀里,没有一点烦恼。   黄女士真希望这个梦境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如果这个梦永远不要结束就好了。   到醒来的时候,黄女士觉得一阵茫然若失。   她对黄依菲说道:“我好像看到你妹妹了。”然后又拼命地追问大女儿,“真的是梦吗?怎么会是梦呢?菲菲的手也暖暖的,梦里的手怎么会暖暖的呢?”   黄依玲很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安抚了母亲激动的情绪,把她带回家去。   纵然这样,出研究所的时候,黄女士还是不停地回头望向大门,嘴里喃喃着“怎么会是梦呢”,又追问黄依玲:“我们还会再来吗?我还能再见到菲菲吗?”   黄依玲自然是都给了肯定的答复。   预定中的治疗在循序渐进地进行着,随着时间过去,黄女士的病情果然如同预料之中一样有了明显的好转。首先,她开始有了一点期盼,每天都十分期待去进行梦境治疗的时间,为此食欲也慢慢恢复了,而且精神也好了不少。   她夜里的睡眠也安稳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生活中有了期盼,她慢慢不再一惊一乍,即使偶尔惊醒,也能自己控制着平和恐惧心理了。   而后顾臻通过黄依玲的反馈认为时机已经比较合适,就让治疗进入了第二阶段。   疗程进入第二阶段的时候,黄依玲开始配合研究所方面的医生,开始对她灌输一些对于治疗有利的观念。他们分别以各种新闻资料让她了解到一些社会事件,让她明白黄依菲的死并不是她的错误,让她了解农村女性承受家暴以及小女孩因此遭受的偏见和伤害并不是一种偶然,而是旧式习俗压迫女性的一种普遍现象。   他们让黄女士明白了错误的并不是她,而是这一个压制着,伤害着,逼迫她忍耐再忍耐的错误社会意识。随着时间过去,黄女士慢慢从一窍不通变成了能够用简单直白的言语理清之间的关系,也理解了错误的并不是她,而是暴戾自私的丈夫,和那些用“女人应该顺服”,“谁让你生了两个女儿”这样的话语胁迫她,贬低她,伤害她的人。   这是一个复杂而艰苦的过程。黄女士的文化程度有限,很多时候都听不懂太过复杂的道理。但是最后经过黄依玲的努力,治疗最终还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十二月底,黄女士终于成功地拜托了黄依菲亡故的心理创伤。她依旧不是很明白梦里的黄依菲是如何出现,但是她却决定告别女儿,让她去投胎。   最后的梦里,她抱着“小女儿”,谆谆叮嘱,要她安心地去投胎,投一个好人家。醒来的时候虽然依旧有不舍,却是终于彻底放下了。   黄女士并不是这段时间顾臻治疗的唯一对象。事实上,从临床实验开始之后,研究所就开始进行了许多例的治疗实验。到年底为止,已经治疗了四十例以上的相关心理疾病,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   十二月底黄女士的治疗结束,在寒假到来之前,顾臻还接到了黄依玲的电话,说她的母亲加入了一个妇女儿童保护公益组织。这个组织主要是针对女性和儿童进行自我保护意识的科普和宣传教导。   黄女士在里面最多只能打个杂,但是她做得很用心。   顾臻觉得这样也很好。   而在那之后,Dr8706的实验也基本告了一个段落,寒假期间临床实验结束,申报审批,主要申报了三种药品,最后都审批通过。   所以这天下午,顾臻就带了两版的胶囊回到了家中,去找顾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1.首先谢谢罗宾笔的提醒,因为我不是生物专业对这方面的法律也不了解,所以这方面查询资料难免有不知道方向查询有误的情况,很感激指正。你说的我已经记在笔记中,尽量在后文进行补救。实在补救不了的,等后期完结修文的时候也会设法改正。真的很感谢告诉我这方面的常识。   2.关于时间问题,时代背景是架空的,虽然很多事情借用了现实的框架,但是关于高考,小冰河的时间,还有莫名其妙的A市,C市,AC市首字母没有描述符合的对应对象的问题,是我故意的。   3.此月光花不是彼月光花。只是用了这个名字而已。然后这些植物真不是转基因的,我认为转基因和杂交的区别在于有没有破坏物种的自然基因序列和结构完整性,而我的设定里是“食谱不会造成基因链人工缺陷,因为它来自同等文明平行空间十四万年后法则时代的星盟”,那时候的技术自然是完全不同的。而真正进入基因配种的时候确实使用的一直是杂交技术,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第55章   寒假期间,顾臻出品,顾深主演的电视剧《琳琅纪》终于要准备上演。这部电视剧长达四十九集,是一部女*业向的长篇电视连续剧,中途夹杂着国仇家恨若干,爱情故事若干,但是终究中心都是在于表现李琳琅这个人跟她和玉石的故事。   顾深第一个选择这部剧的理由也很朴实——因为她觉得这个故事的情节和人物性格表现比较简单直接,没有那么复杂,属于她能尝试着掌控的范围,所以想从这样一部剧上手。   但是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以什么样的方式参与到了整部剧之中,《琳琅纪》都在众人的共同作用之下诞生了。早些日子的杀青宴这一天,费陇的心情格外之好,就敬了顾臻许多杯酒,直把自己也喝得醉醺醺为止。   《琳琅纪》是一部女性向的励志剧,顾深是第一主角,而男主角李同杉却是由当红的年轻男演员,顾深的校友简知非来扮演。当然,这剧里的重要男性角色必然不止一个,戏份与简知非不相上下的就有扮演苏哲的何青文和扮演路生的叶铮名。   宴席上简知非倒是行为很有分寸,但是何青文就有些让人觉得不舒服了。整场宴席中,就见他一直给顾臻敬酒,还一直管他叫二哥。   ——二哥你个头!你被我大了多少岁啊?我要残忍点管你叫叔都理直气壮。   顾臻脑袋上一头黑线,回头就私底下跟顾深吐槽:“这得多厚脸皮,一把年纪了扯下脸管我叫哥?”   他一般说话都有点顾忌,不会轻易恶言伤人,但是这违和感实在忍受不了,憋不住就向顾深吐槽了。   顾深笑了笑,表情倒是平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和神态不符:“我还想管他叫叔寒掺寒掺他呢。人家这是听说了我背景不得了,想追我。今天其实还好了,你在,他有点顾忌。你不在的时候才叫尴尬呢,□□裸的献殷勤,还听不懂拒绝。”   顾臻开口问道:“……他缠着你!?”   顾深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倒没有。他不敢太过分的,只能说有些不识趣。”   顾臻便问:“需要帮忙吗?”   “现在不需要。”顾深回答道,“拍摄都结束了,估计他也没有什么机会献殷勤了。何况,我觉得他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或许只是想闹个绯闻或借个势,不用去管他,避开就行了。”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叫我。”   顾深笑着应了。   除了这点小事之外,总体来说杀青宴的气氛还是比较愉悦的。费陇性格随和,酒宴上的性情也豪爽。其他人的酒量暂且不说,至少情商和酒品都还不错,算是尽兴而归。   而后到了寒假,《琳琅纪》正式上映。发布会上顾臻倒是也露了一面,倒是喧宾夺主地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微博上甚至还出现了热搜“《琳琅纪》发布会惊现俊美多金投资人,风头掩盖三男星”的情况。   这种热搜通常不会持续很久,所以顾臻并没有在意。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随着消息传播范围的扩大,他的身份很快就被许多人所知晓。毕竟顾臻本人在高中和大学里名声都不小,所以很快有他的同学或者校友发表了微博。   “——G大二年级生物系男神,成绩优秀,性格随和,据说家里非常有钱,名下还有独立的生物研究所。最重要的是——没有女朋友!”   同高中的学生也不甘落后:“我高中和他同校,全校没有人不认识他的好吗?每次考试都一定名列榜首,高二那一年直接跳了一级,提前参加高考,简直是神一样的人物。对了,他还是那一年市里和省里的高考榜眼。”   有人趁机打听:“他和谢执晚什么关系?”   答曰:“孪生兄妹。”   这倒真是一个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但是,又不算十分出人意料。   A市的一间教室里,女孩拿着自己的手机,把屏幕面向叶安开口说道:“我说,这个顾臻和你哥哥长得好像。”   叶安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就重新低下了头去做题,连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女孩顿时有点郁闷,说道:“你至于这样嘛?连下课都在做习题?要不要这么用功啊?”   好像从中考开始之前,叶安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出去玩的时间也变少了,成绩一下子窜了上来,和一起玩的几个朋友都拉开了距离。   而后中考之后,就只有她和叶安上了同一所学校,和其他人都分开了。   当初女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叶安上同一所学校——就他那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   叶安被她吵得烦躁,就开口说道:“你刷你的微博就是了,还管别人干什么?”   女生便倚在桌子上,一脸八卦地望着叶安,问道:“我怎么都没看见你哥哥?他现在应该也在读大学吧?哪个大学?”   叶安望了她半晌,只回答了她四个字。   “关你屁事。”   粗鲁的叶安暂且不予评说,事实上在叶书的老同学里面,也有人看到了新闻视频,觉得这个顾臻和叶书长得很像的。只是叶书高二刚开学不久就转了学,而且也没有和任何人保持着联系,唯一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季微白,不久之后也转学走了,所以也没有人能说清他的近况。   而顾臻的资历和背景太过闪耀,一些老同学里面虽然也有人心存怀疑,最后说起时却多数只是彼此笑着说一句“怎么可能”,“只是长得像吧”然后带过了话题。   但是未必没有人心里暗暗觉得,这个顾臻就是曾经的叶书。就是这样的故事未免太过传奇,像是八点档的电视剧,因为烂俗而让人觉得虚假,所以很多人即使心里怀疑,也最终没有信誓旦旦地断定出口。   不管曾经或者现在的同学是什么样的想法,对于顾臻来说,安排好的事情都要继续下去。微博的热议还在继续,他自己却没有听从魅力映像方面的建议开通官方微博。对顾臻来说,有一个公众平台是有利也有弊,他自认不是公众人物,不需要在这种方面增加自身的公众娱乐影响力,所以还是拒绝了。   不过经过与魅力的通话,他倒是意识到了可以为碧缘研究所设置一个官方微博,方便展示自身技术和科研理念。   而后就是寒假了,《琳琅纪》正式上映。这部知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制作精美,情节紧凑起伏,就连演员也都是俊男美女,很快就进入了热播。   顾臻从前世开始就对电视剧电影什么的不是非常关心,所以对于哪些剧后来很红那些剧遭遇滑铁卢的事情也没什么了解。不过他倒是知道,前世的时候他是没听说过《琳琅纪》这部电视剧的,而前世的顾深也和演员扯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虽然如此,前世的历史也没有影响到这辈子《琳琅纪》的火热和流行。顾深的眼光很好,《琳琅纪》在制作和放映的过程中,都被证明了是一部十分适合影视化的作品。顾深的演出也许还不算精湛老成,演技也因为镜头和戏份的增长而暴露了一些短板,但是却仍旧有不少闪光之处。   这样的顾深,配上一件坚强,勇敢,可爱,善良的少女形象,很容易地就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这之中虽然也有些许的不和谐之声,让初入行的顾深偶尔心塞一下,不过她也知道,比起其他一些女演员和偶像明星,她这时候获得的评价已经是很好了。   所以即使心塞,她也会认真地去看一些对于电视剧,最主要是对于她本人的评价,一边心塞一边自我审视自我反省。   对于这样的妹妹,顾臻倒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骄傲。   寒假期间,由于在等候药物的审批结果,所以顾臻也闲下来了一些,偶尔也会站在不知道是制作人还是双胞胎哥哥的立场,陪顾深跑个电视台,上一两个访谈节目之类的。   他还是不喜欢陪谢静羽和顾深上美容院,不过对于送顾深上节目什么的倒是没什么意见。偶尔空闲的时候,他也会带着顾深出去兜风。   顾臻在研究所呆得久了,几乎都没有交上过什么同龄人的朋友——季微白和祁则晟不算其中。倒是顾深的朋友一直不少,对于顾臻的事迹了解不多,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真实感,所以没那点敬畏之心,反而偶尔能一起出去玩。   顾深从高中起就比较要好的两个闺蜜,都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其中年贝贝是风华集团名下电子科技公司CEO的独生女,而孟倩则是谢静羽一个闺蜜家的姑娘,都是和顾深感情很好的死党。年贝贝有个被几人戏称是她“未婚夫”的竹马,而孟倩则有一个差了两岁左右的弟弟,也常常会跟着兄妹俩一起出来玩,混的很熟。   孟倩的弟弟孟随很明显暗恋顾深,可惜个性腼腆,又有点宅,从来说不出口。他姐姐肚里明白,却也从来不肯帮他,还私下里跟顾深直说:“他离谈恋爱还早着呢。连告白都不敢说出口的男生,就算是我弟弟,我也不能拿来坑深深你啊。”   可是她也跟顾深说了:“要是他哪天真的鼓起勇气来跟你告白了,唔,我也不能强求,就希望深深你也认真考虑一下。这家伙虽然作为男人有点靠不住,但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够听话,我平常差遣他跑腿打杂都应得很快。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是他姐啊,姑嫂关系肯定妥妥的。”   她虽然是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是顾深却也很认真地应了。   “虽然我觉得我对小随大概是不来电的,不过他真告白的话,我肯定会认真应对的。”   在顾深或者孟倩看来,孟随不过是小孩子罢了。虽然私底下做了这样的约定,但两人都没有真的把小孩子的初恋给看得太重。   而孟随虽然因为个性腼腆而导致一接近顾深就会手脚不协调,但是和顾臻相处的时候却还是比较自在的。   顾臻也发现了这小孩对于逻辑性的东西很有一套,下西洋棋的时候和顾臻基本上是各有胜负,围棋稍微弱一点,但是棋风却始终很稳。   这天去市郊的渔场钓鱼,末了烧鱼的时候,孟随看顾深她们没注意,突然开口对顾臻说道:“顾二哥,你知道……网上有水军在散播顾深姐的坏话吗?”   顾臻顿时一愣,才问道:“散播顾深的坏话?什么坏话?”   孟随说道:“之前有几个国内的大型论坛上面,有几拨水军在散播留言。我观察和追踪了一下,发现他们是有组织的。有人假装魅力内部的工作人员,私下传言说你和顾深姐根本不是兄妹,其实顾深姐是被你……包养的女明星,然后有人就根据这个‘知情人的说法’不停地炒作……”   顾臻听得愣住,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眼神中也显露出了些许怒气。   他说道:“你在哪里看到的?回头把网址传给我。”   孟随见他重视,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之后回到家里,收到了孟随传过来的讯息之后,顾臻便上网开始看相关的流言,结果看着看着就越来越生气,而后便给顾琤打了电话,发送了地址。   顾琤收到了顾臻发过去的地址之后,很快就回复了电话,说道:“这事我找人去查。”   顾臻说道:“查到了什么大哥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琤应了一声“我会的”就挂了电话。   这事大概延续了几天,而这几天顾臻也没闲着。他难得地跟着顾深一同上了一个访谈节目,以孪生兄妹的身份简单地接受了一次采访。   原本节目单上是没有关于顾臻的戏份的,虽然也有不少人对顾臻的身份很有兴趣,但是他对曝光自己没什么想法。所以这次他临时主动给对方打电话,表示想在节目中陪同顾深一起出场,倒是令电视台手忙脚乱之余,也欣喜于意外的收获。   几天后访谈节目上映的时候,顾琤这边的调查也有了相应的结论。   “这次的风波,据目前看来,疑似是时代娱乐方面的手段。”   顾臻愣了一愣,竟然没觉得意外。   时代娱乐就是之前捧舒婉婉的影视公司。如果没有舒婉婉的事件,那么顾臻还未必会对它有什么印象。   《钻石女人》在国内热播,同时捧红了三位女主角,舒婉婉就是其中之一。这部剧风评一般,但是收视率却很高,在国内至今仍旧很有人气。   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故事主线的格调上有高低差距,《琳琅纪》和《钻石女人》走的其实是同一条路线,都是珠宝和女人的路线。   顾臻问顾琤:“舒婉婉最近又要出新片了?”   顾琤在电话中回答道:“我没关注这方面的事情,等我搜索一下。”   顾臻听了,却也把手机夹在了脖子和耳朵之间,偏着头打开网页搜索起了舒婉婉的最新信息。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舒婉婉果然要开始拍摄新剧了,新剧的名字就叫做《百合与玫瑰的战争》。而剧照上面,顾臻看到了不止一个熟悉的人物。   他快速地搜索了剧情简介和演员表,发现这部剧里面不止有个舒婉婉饰演“白百合”艾美,还有一个十分熟悉的人扮演了舒婉婉饰演人物的闺蜜陈雪。   ——白莎莎。   顾臻对于舒婉婉或者白莎莎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他绝不会放任任何人往自己重要的亲人身上泼污水。   “时代娱乐……”啧,有什么反击的手段能够让对方挨一记就吃疼吃疼的呢?   顾臻因为流言对于顾深的无故攻击而暂时陷入狂暴状态,短时间内一直在思索一些黑化的反击计划。兄弟俩好几天都要么晚上一起躲在书房嘀嘀咕咕,要么就是和顾琤频繁地通电话。   顾琤的助理最近常常无论什么时候进门都老看见老板在跟自家弟弟煲电话粥,脑子里已经开始冒出各种诡异的想法,甚至开始替老板忧心忡忡起来。   结果兄弟俩还没能见识完对方肚子里的坏水呢,顾臻就意外地接到了魅力映像方面打来的电话。   “时代娱乐……想找我合作?”   顾臻眯了眯眼睛,语气稍带冷意地说道:“我又不是演员不是导演,跟他们有什么好合作的?”   经理说道:“我也是这样转告对方的,毕竟顾先生您不是圈里人,即使有什么合作意向,也不应该找您。不过对方的意思好像是对你手上的某部小说改编权有兴趣……说是不管同不同意,都希望能找您吃顿饭,当面谈一谈。”   顾臻沉思了一下,考虑到目前正是要给时代娱乐使绊子,所以还是答应了。   去看看对方想干什么,打什么主意,才能方便他更好地制定计划,绊对方个狗啃泥。   于是通过魅力映像做好了预约之后,当天他就去了约定好的咖啡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方约的是一家装修很小资的情侣风的咖啡厅。   顾臻进咖啡厅的时候,还差点以为约他的人是个女人。   结果和对方一照面,他就愣住了。   那是个大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长得倒是端正俊气,但笑容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痞子味道。   对方开口就说道:“顾少爷可真是难请。我这是闯三关斩六将,才总算能见上你一面啊。”   顾臻看了两眼,愣是没想起来对方的身份,于是开口问道:“……我们以前见过?”   青年顿时夸张地作了一个捂胸的动作,说道:“你这就太让我伤心了,亏我还对顾少爷你念念不忘的。我姓常,叫常鸣风。我们在我表弟的生日宴会上见过,还记得吗?我表弟是祁则晟。”   顾臻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莫名其妙上来要抱顾深的肩,还突然握住他的手死命占便宜的神经病。   顾臻有点无力。   早知道是这家伙,他就绝对不会答应过来了。顾臻虽然只见过对方两次,但是却已经本能地察觉到对面的这家伙找上门绝对不是为了寻求什么合作。   这家伙至今色心不死啊。   不过既然已经上当了,顾臻也不再纠结这种细节,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时代娱乐的什么人?”   常鸣风笑了笑,说道:“这个嘛,我在时代娱乐的立场和顾少爷在魅力映像的立场是一样的。”   ……是时代娱乐的少东么?   “这么说,舒婉婉是你的女朋友?”   顾臻还记得之前有过相关的新闻,虽然因为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关心,所以只留下了隐约的印象,但是因为自身记忆力不错,还记得大概内容是说舒婉婉攀附时代娱乐的少东家上位的事。   常鸣风听他这样问,立刻开口否认了,说道:“怎么会,我和舒婉婉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已。我也不过惜才爱才,所以才帮了她一把。”   却见顾臻抬起头,对着他勾起嘴角,带了点蔑视地轻轻一笑,说道:“……真没用。”   常鸣风顿时愣住。   顾臻确实继续说道:“你也别当我是傻子好吗?花大价钱给她拍了两部当红的剧,别告诉我你连她的衣角都没碰上……是我看上去像傻的……还是……你不行?”   把最后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顾臻的眉眼弯弯,眼里犹如潭着一潭秋水。微微张开的双唇和带着淡淡轻蔑之意的语气愣是惹得常鸣风目瞪口呆,口干舌燥。   ……   四个小时之后,祁则晟接到了顾臻的电话,从他手里回收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表哥。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本来还又惊又怒,结果看到两人的模样时却是一点火气也没了。   顾臻坐在酒吧一角的沙发上,正神色懒散地同时玩着两部手机。而常鸣风正烂醉如泥地倒在一旁,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   祁则晟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想听听对方在说什么,结果就听见常鸣风在翻来覆去地说两句话:“……二少……二少……你看我……行不行……”   ……什么跟什么?   祁则晟问顾臻:“他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顾臻仍旧在玩着手机,一边不甚在意地回答道:“没。他大概有那个心,不过显然力不足。”   ……要不要这么毒?   祁则晟看着他玩手机的模样,倒是想说两句什么,又觉得似乎说什么都不是很适合,最后就说道:“既然这样,我先把他带回去了。”   却听顾臻说:“……稍微等一下。”   祁则晟:“?”   “好了。”顾臻把手上的一部手机扔给了祁则晟,说道,“走吧。”   ☆、第56章   常鸣风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迷糊,但是就算是在神志不清醒的状态下,他还没忘了顾臻的事情,声带睡意地问祁则晟:“顾二少呢?”   祁则晟便拿了他的手机,给他看了一眼自定义的开机问候。   [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保重。]   常鸣风顿时不悦:“你怎么乱动别人的手机?”   祁则晟说道:“这是顾二少给你的留言。”   常鸣风愣了愣,然后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抢过了祁则晟手中的手机唰唰唰地点了几下查看起来。   结果越是查看脸色越是糟糕。   没了……全没了。   其实东西没了对于常鸣风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重点是消失的是什么东西。常鸣风自己的手机,他自己自然是最明白里面装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臻全看见了?   问题是……他删掉自己手机里的东西干什么?甚至于……他动自己的手机干什么?   常鸣风这才意识到的,顾臻怕是早有预谋的。就算不是早有预谋,他在遇见自己之后也肯定是有些设计。   他必然是哪里得罪了对方。   前一天晚上顾臻回到了公寓,还没来得及把新收获的战利品上传电脑,就接到了顾琤的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顾琤也毫不浪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之前‘自称魅力映像工作人员’爆料的人找到了,和水军果然是一伙的。”   顾臻听了,立刻问道:“是什么人?”   顾琤回答道:“我们这边的技术人员一直在追踪和解析水军的IP地址,好运的是这批水军好像不是专业做这一行的,很多方面都并不谨慎和细致,我们很快就追踪到了他们的主要IP分布。”   顾臻再次追问道:“哪里?”   顾琤回答道:“就在本市。IP主要分布在长秀技工学院和附近的网吧点。我已经找了人去附近蹲点,务必保证他们下次行动的第一时间就抓出这群人。”   顾臻点了点头,然后对顾琤说道:“哥你稍微等我一下。”   然后他到书架旁边拿了一本市内地图,翻查起了长秀技工学院的地理位置。   找到长秀技工学院的位置之后,顾臻顺势扫视了一下前后左右的网吧位置,结果就看到了一处虽不曾预想到,却又并不出意料的建筑。   ——C市音乐学院。   长秀技工学院位置比较偏僻,基本地处大学城的最边缘,但是他们对面却是大名鼎鼎的C市音乐学院,出了不少有名的人物。   没错……就是舒婉婉原本就读的学校。   他开口对顾琤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时代方面的动作,而是舒婉婉私下的策划。”   顾琤愣了一愣,才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顾臻说道:“时代娱乐大老板的儿子今天说什么想来和我谈合作,结果同我喝了一下午的酒。现在他手机里和女明星在一起的各种限制级照片都在我手里……如果是时代娱乐预谋要抹黑深深,那么他不太可能一无所知,怎么敢这么毫无防备地跟我喝酒?”   顾琤说道:“或许只是他人比较蠢呢?”   顾臻无奈,说道:“哥你要是非得这样跟我抬杠,我们就没法聊了啊。”   顾琤投降:“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常鸣风这人脑子不好……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喝酒的?他在时代除了塞小明星和睡小明星还会干什么?他能跟你谈什么合作?”   “……说是想要我手头上的影视改编权。”顾臻简短地这么说了一句,就快速地转移了话题,说道,“常鸣风不是重点,我之所以说这件事可能是舒婉婉私下下的手,一是因为常鸣风知道深深的身份而她应该不知道,二是因为如果是时代娱乐的计划,他们的炒作团队会更严密更正规化,而不会仅仅只是雇佣几个三流大学的在校学生。所以要确实证明这一点,其实只要弄清楚了这群水军和舒婉婉之间的人际联系就行了。”   顾臻的判断虽然简单,却十分有说服力。顾琤最终还是被说服了,开口说道:“我让调查的人关注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兄弟俩聊过的第二天,顾臻就收到了来自祁则晟的电话,结果接通之后,说话的人却是常鸣风。   常鸣风的声音里带着哭丧的语调,说道:“顾二少,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我?”   顾臻便笑了笑,说道:“常先生你说笑了,你哪有得罪我……”   他的声音带着凉凉的笑意,语气平淡如初。   “……你得罪的明明是我妹妹。”   常鸣风愕然。   祁则晟在旁边问道:“你对顾深干了什么?”   常鸣风非常糊涂:“我什么也没做过啊。我见都没见过几次顾大小姐。”   但是比起自家表哥来祁则晟明显更相信顾臻的人品和判断力,所以祁则晟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但是自己都不知道?”   常鸣风对于这种问题感到非常愤怒:“我做没做过什么怎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结果祁则晟根本就不相信他,说道:“电话给我。”   然后顾臻就听到祁则晟的声音问道:“顾臻,顾深发生了什么事?”   顾臻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说道:“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需要我帮忙吗?”   顾臻拒绝道:“不用,我们能处理。”   “跟我表哥有关?”   “……”顾臻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跟他女朋友有关。放心吧,你告诉你表哥,他的照片我会先留着。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他……谁要他偏偏要这时候找上门来呢。”   祁则晟听了,明白顾臻只是想要在手里抓常鸣风一个把柄,顿时放心了,便和常鸣风说了顾臻的意思。   常鸣风抢过了电话,急切道:“我的照片——”   顾臻笑答道:“它们的归宿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你如果够听话,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常鸣风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心又吊了起来:“你要我做什么?”   “现在什么也不用做。”顾臻回答道,“需要你和时代娱乐给个说法的时候,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而后常鸣风终于拿到了他一直十分想要的顾臻的手机号码,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却一点也激动不起来了。   当日晚上顾家兄妹的访谈在电视上播出,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顾深亲口承认了自己和顾臻的关系,也表示了《琳琅纪》是顾臻为了她想要演出而制作的剧。   顾臻虽然既不是演员,也没有什么作品,但是仍旧获得了很大的人气。他在访谈节目之中跟顾深的互动更是被很多人所喜爱,甚至因此很多小女生都直接开始管他叫“哥哥”。   顾深的信誉危机也因此而解除,但是不管对于时代还是舒婉婉来说,这都不会是结局。   访谈之后顾深的风头一时无两,加上《琳琅纪》的热播,其粉丝每天都以一般人也能够感觉到的速度在迅猛增加。而这个过程之中,偶尔也有质疑顾深“履历太完美”,“背景太夸张”,“作秀炒作”的不和谐声音,但却都被主流声音给淹没。   舒婉婉尤其不满,打电话给对方,说道:“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做事?现在网上的情况全是管她叫女神的,根本连一点负面声音都听不到好吗?”   结果那边的男声懒洋洋地回答道:“喂,舒大小姐,你要知道,我们只有十几个人,而人家是成千上万的粉丝耶。再说了,你不喜欢别人叫她女神,但是人家就是很女神啊——家里有钱,长得漂亮,成绩又优秀,还性格好,人缘好,演技好。你要真有本事,就做得比她更女神啊,冲我们发火有什么用?”   舒婉婉说道:“我不想听这些!妈的我付你们钱不是为了听你们夸她的!”她生气的时候,忍不住就爆了一句粗,然后对男声说道,“把电话给李莉,我跟她说。”   李莉是舒婉婉的同学,男生的女友。   她接了电话之后,却也是跟他男朋友一个意思:“婉婉,要不……我们算了吧?”她试图说服舒婉婉,道:“人家有财有势,而且说到底谢执晚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何必这样死盯着她不放呢?不如我们来宣传你的新剧吧?”   却听舒婉婉冷哼一声,说道:“宣传新剧我需要你们干嘛?时代的资源比你们广泛多了。我要的是把谢执晚打压下去!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叫我什么?小谢执晚!谁他妈的是什么小谢执晚啊!?”   然后她开口说道:“我晚些再给你们转一笔钱过去,你们再招些人。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怎么编,反正一定要给谢执晚好看。”   李莉觉得她的要求强人所难,还想再劝说,结果就被舒婉婉不耐烦地打断:“如果你想说做不到,或者想要半途不做,就把之前拿了我的钱都还我。”   李莉顿时噤声。   [……宣传新剧我需要你们干嘛?时代的资源比你们广泛多了。我要的是把谢执晚打压下去……]   顾臻摘下耳机,说道:“有时候,嫉妒心真的是太可怕了,简直让人失去理智。”   顾琤面露厌恶,开口说道:“这女人脑子有病吧?”   顾臻笑了笑,说道:“既然确定是她做的就好办了……”   结果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顾臻接起电话,说道:“喂?”   那头打电话的却是魅力的公关经理,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顾先生,顾小姐的官方微博下面吵起来了。有个女粉丝出来爆料,说是之前对于顾小姐的负面报道其实是时代娱乐的舒婉婉暗中主使的。那女生自称是长秀技工学院二年级生,学校有位学长前几日找人做兼职,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所谓的兼职竟然是在网上做水军,编造各种黑料黑顾小姐。据粉丝说……雇佣水军的人的女朋友就是舒婉婉的同学。”   顾臻和顾琤面面相觑,半晌,兄弟俩都失笑出声。   顾臻说道:“几事不密则成害啊。”   顾琤道:“她的行为本来就粗暴愚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到什么地方都是适用的。”   “那现在怎么办?”顾臻问道。   顾琤说道:“……利用一下这件事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时代和魅力就在网上上演了一场攻防战。时代方面《百合与玫瑰的战争》就要上映,舒婉婉这时候爆出这等丑闻,自然是十分让对方头疼的。   因为这件事,舒婉婉被时代娱乐的金牌经纪人谭咏音叫进办公室,狠狠教训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连脸色都变青了。   但是即使如此,时代方面还是不得不努力为舒婉婉挽回声誉。毕竟在新剧中,舒婉婉扮演的是知性高雅的“白百合”艾美,而不是心思恶毒手段下作的心机女。   所以哪怕时代娱乐这面的公关部门都对此抱有怀疑,却也不得不给舒婉婉作一次危机公关,在宣传中把这件事宣传成这是谢执晚的粉丝恶意污蔑舒婉婉。   结果没过几天,网上就出了一则爆料,声称是时代娱乐内部员工亲眼所见,舒婉婉其实是被时代娱乐的少东家所包养的,对方捧她上位,她陪对方睡觉。   这种报道其实之前就有出现过,只是没有实证。不过这次的爆料与以往有两点不同——第一,这篇爆料从微薄上传出,爆料的用词,语句和风格和之前“爆料”谢执晚被顾臻包养的微博一模一样。   第二,它有配照片。   照片里面的舒婉婉穿着一身性感睡衣,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被对方喂酒,一边还对着镜头妩媚地笑着。男人倒是西装革履,脸部还是被打了马赛克。   但是照片上的舒婉婉却已经足够惊爆所有人的眼球。   舒婉婉看到新闻的时候,几乎差点要晕过去,急急忙忙就打了电话向常鸣风哭诉。就连时代娱乐的高层,也有人真的以为是自家员工之中出了叛徒,一边急着继续商议危机措施,一边开始自查。   倒是常鸣风,看到这样一张照片和后续的新闻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顾臻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   他知道了舒婉婉的所作所为之后,多少也有点腻歪。先不说因为对方的关系他被顾臻所敌视,就算是一般的情况,因为个小明星得罪顾家这种事,对于常鸣风来说也是让人膈应的。   所以对于舒婉婉的哭诉,他最后也只是敷衍安慰了两句,心里却已经在考虑冷处理对方了。   在常鸣风看来,他花钱捧红这群小明星或者花钱养她们,而小明星们则负责替他消遣无聊,这是一件非常公平的事情。因为是他花钱买对方,所以他对于消遣的对象也有一定的要求。   比如说不能给他招惹麻烦,不能让他在外面没有面子,不能在他面前拿乔……等等。   这种情况下,舒婉婉的私下作为却让他觉得很是不爽。舒婉婉是时代麾下的签约演员,她对顾深对手,顾家和魅力映像只会以为是时代在阻击他们——虽然时代也不是没有和其它影视公司争锋相对过,但那是在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   这种争锋相对绝对不能是为了一个还没两部作品的小明星,若有一天舒婉婉当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天皇巨星还差不多。   但是目前看来,光看她那气度,就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个没有气度的作家,艺术家,学者,甚至导演……都可能成功。但是一个没有气度的演员或歌手,却很难获得成功。   这就是现实。   在这一场无缘无故的战争中,舒婉婉一心想要把顾深压下去,却毫无自觉地暴露了她自己最大的缺点——不识时务。   新闻最终还是被时代给压下去了,又或者其实并没有压下去,毕竟这件事爆发得太过突然,又太过有根有据,所以时代娱乐最多能做的只是尽他们的能力把整件事的影响压到最小。舒婉婉的名头经此一役,终究是坏了,甚至影响到了新剧的收视率。   观众是一种很情绪化的存在,他们有时候观看电视电影的理由千奇百怪,并不仅仅被影剧本身的质量所影响。所以有人会为了喜欢的偶像明星而买票进电影院,而有人则会因为不喜欢的明星而放弃一部原本可能感兴趣的电影。   这也是在电影的拍摄预算中着名演员的片酬能站到如此大的比例的原因。   而舒婉婉的负面事件直接影响到了她在观众眼中的形象。若是她是一个演技出众,素有积累的资深演员,那么这些负面消息就只会是负面消息。   但她却还只出道不到两年。   这时的舒婉婉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对她的真正影响,还指望着过一段时间这样的负面新闻就会沉浸下去。因为心里忐忑,所以这一阵子她已经开始缩起尾巴做人,对于常鸣风的态度也殷勤了许多。   然而就算是这样,时代下一部的主推时装剧《我爱你,陌生人》的预定主演也换了人。   舒婉婉被勒令在家反省的时间里,常鸣风却并没有闲着,依旧酒吧沙龙地鬼魂。而这段时间里面,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女伴。   这个女伴也是顾臻所熟识的。   ——白莎莎。   当然,对于这时的顾臻来说,时代娱乐的主演是谁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拿了常鸣风的把柄之后,这段时间倒是轻松了许多。常鸣风之前还想用“向顾家道歉和感谢他手下留情”这种理由作为借口把顾臻约出去,结果被顾臻一口拒绝。   顾深的《琳琅纪》在播出之中大受好评,虽然有毒舌的评者表示“这终究不过就是一部还算有点深度的偶像剧”,但是顾深明白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这部剧捧红了顾深和两位主要配角的男星,其中扮演男主的简知非倒是没有算在被捧红的行列之中——因为他本来就很红了。   真正一路爆红的却是顾深。作为一部女性向偶像剧,一般来说女主角应该都是比较没有观众缘的,但是顾深却突破了大部分人的认知。   原因之一是这部片本来就是一部女强片,女主角的打扮虽然柔美秀丽,但剧中的形象却别有一种帅气和坚强的味道,而且不是那种传统女性的“坚强”,而是那种勇敢,果决,利落的坚强。   这个形象无疑和“苏屏”有着一定的重合。   但是相比起苏屏,琳琅的戏份更多,形象更加丰满,所以存在感也强。   到这部剧结束之后,顾深收获的女性粉丝竟然比男性粉丝差不了多少。而后面和顾臻在一起的访谈和舒婉婉事件又再次让她的名字上了一趟热搜,使更多人知晓她,了解她,成为了她的粉丝。   目前搜索殷勤附带的国内最大百科上甚至已经有了“国民兄妹”的词条,代指的就是顾臻和顾深兄妹俩。   一夜爆红,也不过如此。   而后就是大三开学时间。   药物申报通过之后,顾深便筹集了资金新建了厂家。由于建立药厂本身还有一些非常复杂的手续,所以距离药品真正上市其实还有很长的时间。   不过顾臻手上倒是偷偷藏着一些私人使用的药片。   顾深简直迷上了这些药丸子。   每天晚上睡觉前看一部电影或者读两篇小说之后服药睡觉,睡着之后精神就仿佛进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化身为许多不同的人物,开始探索陌生的领域。   顾臻也同她说了:“这东西可能虽然已经测定没有成瘾性,但是很可能吃着吃着就会上瘾。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新的美好事物总是容易让人上瘾,在这点上,这跟早几十年刚发明的电视,电脑……甚至汽水饮料之类的也差不多。深深你要保持自己的出色自制力,不能药物上瘾。”   顾深说道:“我尽力。”   虽然这样说,但是她还是觉得,梦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第57章   Dr系列药品被证实效果之后便开始正式上市。这东西理论上来说并不是处方药,而纯粹只是植物中的提取要素,但是由于其产量有限,并不公开在市场上市。   顾臻主要向三个行业供应Dr系列的药物,一是各大医院及心理诊疗所,二是各类国内外文学类,艺术类或者科技类的赛事,三则是针对演艺圈。   Dr系列申报通过之后,顾臻额外成立了一个新的独立理疗所,名字就叫做“造梦理疗所”,专门对于文化界和文艺界开放,主要开展的业务就是结合饮食,催眠和药物,对顾客进行心理状态调整,还提供特殊的梦境引导。   Dr.唯心主义的药片能够有效地调动深层意识,在不影响睡眠质量的情况下使人拥有愉悦而有序的梦境,但是通常一个人自身很难决定梦境的具体内容,偶尔使用时心情状态不好,也有可能陷入噩梦之中……因为Dr的特殊作用,这种药片作用而产生的噩梦场景也格外真实,让顾臻担忧会影响到一个人正常的心理健康。   所以目前这种药物只会在理疗所之内动用,而并不对外供给,主要也是担忧梦境太过真实,在没人控制的状态下反而对一个人的精神造成伤害,另外也担忧有人沉迷药物。   不过相应的好消息是,实验证明,在表层意识活跃的时候DR唯心主义并不能对人的大脑起作用,也就是非睡眠状态或者浅眠状态下DR唯心主义是无法对使用者产生效果的,而人类的睡眠*由自身的肢体和精神疲惫度决定,所以想要一直沉迷DR唯心主义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第二,由于DR唯心主义本身会导致一个人在梦境中也拥有基本的正常思绪和逻辑,所以必要情况下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到“梦中自救”。这是遭遇到非计划的噩梦时候的自救方案——万一自救不了,也会因为应激反应和自我保护意识而主动醒过来。   理疗所成立之后,顾臻简单地宣传了一下,前七日每日都只邀请一批与他有过往来的导演,演员或者其他业内人士来做梦境理疗。   专业的心理医师会根据对方的要求作出一个有针对性的理疗计划,主要是针对三个方面:创伤性理疗,灵感性理疗,和体验性理疗。   大部分客人选择的都是灵感性理疗和体验性理疗,几乎很少有人选择创伤性理疗。顾臻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也算是在预料之中——毕竟要进行创伤性理疗就要涉及到一部分心理创伤,造梦理疗所不是官方医疗机构,一般的客人对他们未必有这样的信任感。   不过因为造梦理疗所的理疗效果十分明显而有效,许多相关的文艺界人士也确实需要像这样的深层思维发掘或者梦境体验,所以很快就变得宾客盈门。   在这个过程之中,方楠导演带了一个十分大名鼎鼎的人物进了顾臻的理疗所。   顾臻接到电话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意外,直到赶到理疗所见了本人,才终于相信了。   方楠带来了先后当过两任影帝,名声响彻国内外的天皇巨星黎凌。   三十二岁的黎凌今天正是演艺生涯的高峰期,目前坊间的传闻很多认为他可能获得人生中的第三个金翼奖奖杯。新影片《拾骨》在国内外风头无两,票房和口碑双丰收,顾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真的会到造梦理疗所求助。   黎凌希望做的是创伤性理疗。他在《拾骨》中的演出出神入化,被人所称道,而现实中的情况却是,直到影片已经上映的现在,他本人还是无法从角色中解脱出来,无法出戏。   黎凌理智上明白自己是黎凌,但是感情上却总也无法从扮演的角色中脱离出来,不经意间就会作出电影角色才会有的行为,产生属于电影角色的情绪。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幸或者不幸?   顾臻同理疗师一同认真地听完了黎凌的烦恼,几人在内间商议了一番,最后定下了简单的治疗策略,才出来跟黎凌进行了一番谈话。   顾臻的治疗计划是让他重新深入扮演“黎凌”这个人物。说到这个,入戏太深这种问题,多数都是因为对于角色的自我意识盖过了对于演员本身的自我意识。这也不奇怪,相比于现实来说,总归是故事里的人物性格更加激烈,完整,具有戏剧性。人可以浑浑噩噩地活着,但是故事却不能浑浑噩噩地进行。   而这样有个性,有深度,有戏剧性的人物,会让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也是可以理解的。尤其表演者对于人物性格的挖掘又往往是最深入了,远胜于粉丝和观众。   制定了治疗方案之后,顾臻便让黎凌先同理疗师聊一聊他自己的事情,比如少年时期,家庭,初次出道的艰辛,演出每一部影剧时候的心得和心态变化。   理疗师的问题问得很细致,而且更多集中在了黎凌自身的心理或者感情变化上而并不以现实发生的事件作为重点。   黎凌作为一个出色的演员,很快就隐约意识到了理疗师的意图和想法,并作出了积极的配合与回应。而随着理疗师问题的深入,他还回忆起了很多他自己也印象不深,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旁枝末节。   谈话结束的时候,顾臻对他说道:“周末来的时候,能够带一本家庭相册过来看看吗?到时候可能会有用到的时候。”   黎凌只迟疑了一下,就开口答应。   虽然目前还没有开始正式进入梦境理疗,但是从目前的谈话上看来,黎凌隐约感觉到了对方采用的方式是有效的。   这之后,顾臻回了一趟学校。上完下午的课顺便回寝室找舍友问了一下校庆的事情,就见到自己的空衣柜里面塞了好几封信,室友表示是有女生送的。   国民兄长的称呼出来之后,顾臻的人气越来越高。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因为大二开学时候季微白通过女同学传达的信件打破了某一个结界,自从那时候开始,顾臻遭遇的告白和收到的各种情书就越来越多。   ——恋爱吗?   “这是第几封了?”谭晖开口问道。   “第七十四封。”许乐在旁边突然开口说道。   顾臻有点意外地看着对方。   从大二开学开始,季微白就开始不停地通过别人给顾臻送情书,有时候是三天一封,有时候是五天一封,也不知道他哪里有这么多废话可以写。   事实上,这也不是第七十四封,因为寒假和暑假的时候季微白都有继续给顾臻写情书,只不过是直接寄到了他的公寓里面,所以许乐不知道。   而上课期间,他的花样要更多一点,信件还会配着小礼物出现。夹杂在其它很多女生送的礼物或者情书里面,渐渐显得不那么显眼,但是季微白的自己顾臻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来的。   许乐开口说道:“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就直接拒绝不行吗?干嘛这样子老是不上不下地吊着别人?”   顾臻愣了一愣,才回答道:“你说得对。”   然后他拿起信,就打算出门去找季微白。   结果许乐却又叫道:“哎你打算就这么去?你要怎么跟她说?人家好歹也是个小姑娘,你要直接冷冰冰地——”   却不料顾臻猛然转过了身。   “……拒绝吗……”许乐尴尬地把话尾说完。   顾臻开口问道:“……你说的是送信的那个小女生?”   许乐说道:“什么小女生!?人家有名有姓,叫做秦幼蓝。我说,人家好歹也给你送了一年多的情书,把名字记住是基本的礼貌吧?”   顾臻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那女生?”   许乐顿时涨红了脸,噎了一下,喃喃道:“人家喜欢的不是你吗?”   顾臻看着舍友害羞的小模样,顿时觉得脸部神经有了想要抽搐的感觉,无奈问道:“你既然喜欢她,就没有开口问问那些情书是她自己写的还是帮别人送的?”   许乐愣了一愣,张大了嘴,露出了傻相。   顾臻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肯定完全不明真相,所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放心,我不是要去找你家秦幼蓝。现在呢,我去找罪魁祸首摊牌,你去找秦幼蓝告白,咱们正好同时解决掉自己的心事。”   然后他把许乐往前一推,说道:“去吧。”   而后等到了祁则晟的宿舍,顾臻才听说季微白也搬出去了,于是就又向对方问了季微白在校外的居住地址。   结果一看到那地址,他脸色就沉了下来,骂了一句:跟踪狂。   这家伙的住所,就在顾臻住处的同一栋大楼楼下三层。   然后他的心头一动——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信件送到宿舍?顾臻略一迟疑,却是伸手拆开了信件。   季微白的情书,除了第一封之外,他就再也没有拆开过。他不想去拆那些信件,因为害怕动摇自身的意志,总觉得若是一一读过那些文字,很可能就会无法再表现得那么坚决。   毕竟,他们之间也并不只有伤害和不愉快的回忆。   结果拆开之后看见的却是一张白纸。   顾臻把信纸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甚至对着光观察了一下,确定它确确实实只是一张白纸——这是什么意思?   顾臻疑惑着疑惑着,就到了季微白的公寓门口。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按响了对方的门铃。   结果季微白开门出来,看见是顾臻,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突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瞬间顾臻有种来错了的感觉。   而后进了屋,季微白给顾臻倒了杯牛奶,问他:“你……看到信了?”   顾臻皱了皱眉头,然后从信封中抽出了那张白纸,问道:“你说这个?”   季微白顿时愣了一愣,然后伸手拿过信纸和信封看了一会儿,才突然恍然大悟,说道:“不是这个。你只看了这个?”   顾臻“嗯”了一声,然后问道:“给我送白纸是什么意思?”   季微白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送的。我以为你不会回寝室了,所以信都是直接放你家邮箱。装白纸的信……应该是秦幼蓝自己送的。她喜欢你们寝室的一个男生,说对方人很好,很温柔,还三番两次帮了她的忙。可惜你们寝室的人都以为她一直在给你写情书,秦幼蓝觉得那男生对她温柔也是因为觉得她一直给你送信表现得很痴情的关系,所以不敢说出真相,怕让对方对她感到幻灭。我跟她说这个学期不送信了的时候,她很沮丧,我就给她写了一堆的信封,让她自己随便塞张纸进去继续送……不过我有跟她说,该表白的时候就表白。”   顾臻听得无语,半晌,却又忍不住想笑。   这还真是……季微白的作风。   却听季微白继续说道:“有些人是即使努力过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有些人也许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会两情相悦。”   顾臻听了,顿时一征,然后就对上了季微白的眼睛。   季微白的神态很平静,看不出情绪,但是顾臻却似乎能看到对方掩饰在平静表象下面,犹如幼犬一般的受伤与祈求的眼神。   顾臻移开了视线。   季微白见他这样的反应,却只是稍微有点干涩地笑了笑,努力作出轻松的模样,说道:“暑假里寄出的那封信,是第一百封……不过我猜你大概也没有看。你要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大概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吧。”   “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写完这第一百封信,我在接下来的四十九天之内就再不会给你写任何一封信。如果这四十九天中,你会主动来找我……我就不放弃。”   顾臻沉默了一瞬,便立刻站起身,表示:“当我没来过。”   然后他转身就要走。   结果被季微白一把拉住了手臂,说道:“别这样,听我说——但是我放弃了!”   顾臻停住。   季微白说道:“我放弃了……我不想放弃但是我决定放弃了。我知道你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回应我。如果你连信都不肯拆开看一眼,那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吧?”   季微白的眼神哀戚,说道:“说到底,你已经给自己划定了一条线。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越过这条线。你一直比我固执,有原则,所以我的行为注定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再一次说道:“我放弃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不会再去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我说假如四十九天之内你回来找我,就会坚持下去,因为我觉得如果你来找我,说明你至少会有一点点的动摇……如果是那样,我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顾臻看了他半晌,才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对不起……”   季微白转过头去,在顾臻看不到的角度捻去了克制不住从眼里涌出的泪珠,说道:“假如说对不起的时候你其实从来没有一点动摇,那就别说这句话。”   ……因为他期待的,从来不是这么一句“对不起”。   公寓的门轻轻地关上了。过了好久,季微白才转过头,露出一张*的脸。他走到门边,想要打开门,却又最终放手。   他靠在门上,半晌,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包簇新的烟,拿了打火机点燃。   结果抽进去一口,却被硬生生地呛出一连串的咳嗽,最后还是放弃了自虐,只点着一根烟如同点一束香,有如在供奉哪尊莫名的神明,却又不知道是在供奉谁。   顾臻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然后从一个角落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件和九十九封没有拆开的。   他并没有数过,只是在每次看见上面的字迹时,都那样粗鲁地把信件塞进了盒子里。   为什么没有撕毁?为什么没有扔掉?为什么没有抛进垃圾桶扔进回收箱?顾臻没有去想这件事,或者他非常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然而,到这一天为止,一切都结束了吧。   顾臻拆开了最后收到的那一封信,把它一字一句地读到了最后。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这样的表情,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以前,只有在最想要哭的时候,他才露出这样的木然感,仿佛戴上一张面具一般,既掩饰了脆弱,又掩饰了感情。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顾臻抬起头,然后看到了顾深。   顾深倚着门,表情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顾臻仿佛一瞬间从属于过去的氛围中脱离了出来,凝固的表情一瞬间就生动了许多,然后问道:“深深?你回来了?”   顾深开口说道:“这个……是季微白写给你的信?”   顾臻:“!?”   顾深顿时笑了:“干嘛这么惊讶?其实祁则晟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季微白的字迹我多少还是认得的,而且……他从一开始对你的态度就不同寻常。”   顾臻叹了一口气:“具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顾深回答道:“我觉得我是一直都隐约有点感觉的,不过刚才一瞬间才福至心灵了一下。”   “……”顾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臻你拒绝了他吗?”   顾臻已经被惊愕得麻木了。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顾深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啊。虽然说是异卵,也没什么心电感应,但是果然还是有很亲密的联系对吧?阿臻的很多事情,我都能感觉到,这就是亲兄妹之间的默契吧。”   顾臻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这个说法,然后问道:“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顾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阿臻你好像有点排斥他,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过,虽然我不讨厌季微白,如果阿臻你讨厌的话,我们就不和他往来好了。”   顾臻说道:“我没有讨厌他。”   虽说最后迷惑,伤心,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忍不住要去轻蔑,可是却偏偏没有厌憎和恨意。因为他们确实十分真诚地相爱过。   也许只是他不够了解……人心终究都会变。   顾深想了想,才说道:“可是,你不想和他太靠近。”   顾臻没有否定或者肯定顾深的说法,而是问道:“深深你相信前世吗?”   顾深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前世……但是我相信轮回。我之前有一次吃了药片之后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好像在另外一个不同的平行空间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我就是不知道阿臻你养母的家在哪里,然后一直一直在找你。这样子,一次又一次,后来我慢慢也长大了,遇见过很多人,然后有一次终于在一个论坛的一个花痴帅哥的帖子里面看到了你的照片。我当时就觉得……啊,这个人是我哥哥。然后我就找啊找……找到了流出那张照片的便利店的旧员工档案,然后一路找,最后好像是去找季微白了……然后我就梦醒了。”   她笑着说道:“真可惜呢,如果没有梦醒的话,我就知道长大之后的阿臻长什么样子了。”   顾臻的表情却有点认真。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梦?”   顾深想了想,说道:“……上周一吧?”   怎么可能?   顾臻突然伸手摸了摸顾深的头发,开口说道:“不可惜。一点也不可惜。二十五岁的我长成什么样子,深深你过几年就能看到了。”   “是嘛。”顾深笑了笑,然后顿了一下,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非常犀利的问题,“……为什么阿臻你知道我梦里要见的是二十五岁的你?”   ☆、第58章   这真是个好问题。   顾深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提到过二十五岁之类的内容,但是顾臻却十分确定地说出了梦境的内容。   这不可能是巧合。   顾臻一直很小心,做什么事情都步步为营,尽量为自己找到足够的挡箭牌来模糊视线。他的胆量从来不小,只不过做事心细如发,并不轻易授人把柄。   这个过程中,大部分人都被他瞒过去了,只有在一直关系亲密,同进同出的顾深面前,他免不了地露出了许多破绽。   那是因为他信任顾深。   他许久不说话,顾深看他的表情,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对方为难了,便开口说道:“……啊,我就是问问……如果为难的话,阿臻你不用说也没关系的,反正不管阿臻你做什么——”   结果就听顾臻开口说道:“我告诉你。深深你不用这样子,你无论如何都相信我,我难道就不相信你吗?”   “我告诉你。”   然后他说起了自己的事情,说起了十六岁那年的不知道梦境还是前世的记忆,说起了自己暑假的攒钱过程和假期来C市的真正目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我去找你的时候,阿臻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顾臻点了点头。   顾深露出干涩的笑容,笑道:“哈哈,那你可瞒得够好的。”   顾臻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会说抱歉,因为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寥寥两句道歉可以解决的。我只告诉你一件事——现在的深深,现在的爸爸妈妈和大哥……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从现在……到以后。”   顾深看了他半晌,然后突然掉着眼泪,一下子扑进了顾臻的怀里,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并没有觉得阿臻你做错了什么,你和我不一样,你从小一直以为自己是叶家亲生的,所以你想要留在叶家也是正常的,可是人家就是难过嘛。”   顾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摸了摸她的头。   说完这些,她又哭了一会儿,才擦开了眼泪,说道:“真是的,我在说什么……人家什么的,一点也不符合我的形象。”   其实,一点也没有不符合。   他再次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软毛。   情绪恢复之后,顾深开口问道:“所以阿臻你讨厌季微白,是因为梦里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顾臻说道:“正好相反,梦里我和他有过很多让人心软的回忆,真正不愉快的……是最后的结局。”   顾深又问:“阿臻喜欢男生吗?”   顾臻想了想,回答道:“并没有特别喜欢男生或者女生,只是那时候正好……”   顾深听他这样回答,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恋爱呢?”   顾臻愣住,半晌,才对顾深笑问道:“你也不是还没有恋爱吗?”   “我想当演员和大明星啊,所以才决定暂时不去谈恋爱。而且也是暂时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如果真的遇见非常中意的对象,我肯定是愿意谈一场恋爱的。”   顾臻说道:“那我也是现在正有事要忙,暂时不想谈恋爱。”   却听顾深开口幽幽地说道:“根本就不是吧。”她说道,“我觉得……你是在害怕。”   顾臻停顿半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顾深说道:“我不知道阿臻你‘梦见了’或者‘记忆中有过’什么……我不会为难你一定要你说出来,除非你自己想要说。可是阿臻,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道失恋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一千个人里面也许才会有一个人一场初恋走到人生终结,那剩下的人呢?”   “是不是他们从此以后最好就不要恋爱了?”   顾臻回答道:“我没有这么想。”   “但是你在这么觉得。”   顾臻沉默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顾深,或者他其实根本无法反驳。   某种意义上,顾深说对了。因为受过伤害,所以顾臻对于恋爱有一些畏惧感,或者说排斥感。他本人并不曾觉得那是因为恐惧……或者说,他觉得那只是因为排斥。   半晌,顾臻坦诚道:“……大概是有一点,虽然我没有自觉。”   顾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所以,不管是男是女,阿臻你去试试吧,不要在乎以前的事情,只要自己觉得高兴就好。”   顾臻愣了一愣,才抬头望着她,问道:“你觉得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顾深回答道,“喜欢男生或者女生,喜欢年长者或者年少者,喜欢一个人,是跟外部因素没有关系的吧?”   顾臻问道:“那……如果我喜欢的对象是一个‘灰姑娘’呢?”   顾深想了想,说道:“也没有关系。虽然我之前反对得那么厉害,但我并不是真的觉得家境不好的女生人品就不好,而是担心你们会被居心不良的人伤害。但是,这种担心也很奇怪——我之后稍微反省了一下,说到底,大哥说得对,人品好不好都是一个人自己的事情,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张大了眼睛,帮阿臻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比起你的钱来更喜欢你的人而已吧?”   顾臻笑了起来。   “深深,谢谢你。”   顾臻和顾深促膝长谈了一次,或许是因为坦白了一些秘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   结果谈话进行到一半,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是祁则晟的电话。   顾臻愣了一愣,伸手接了起来。   接通电话之后,祁则晟的语气还比较冷静,但说出口的内容却丝毫也跟冷静扯不上关系。他开口说道:“顾臻,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顾臻问道:“什么事?”   “帮我介绍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风评好一点,长得帅一点的男明星。”   顾臻张着嘴停顿了三秒钟左右,然后啪地一声按掉了手机。   没半晌,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顾臻扫了一眼屏幕,一看还是祁则晟,不由地眯了眯眼,露出危险的眼神。他接通电话,开口就说道:“你当我什么?掮客吗?”   祁则晟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好吧,是我话没说清楚。时代那边……常鸣风在捧白莎莎你知道吧?”   顾臻听得愣了一愣,很明显地注意到祁则晟称呼常鸣风直接用了全名,而不是我表哥。   “嗯,有听说。”他回答道。   “舒婉婉之前闹到了公司,还指责白莎莎是第三者,现在两个人都以正室自居,新闻闹得很大……”   顾臻耸了耸眉。   “我堂姐生气了。”   顾臻惊异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搞清楚话题的跳跃性。   祁则晟解释道:“我堂姐是我二堂叔的女儿,跟常鸣风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但是她和常鸣风从小就是青梅竹马,是订了娃娃亲的。常鸣风往日最怕她,每次闹出这种事都会被她揍,都快变成惯例了。但是这次我堂姐终于想通了,她不想揍那个混蛋了。”   顾臻顿了一下,然后快速说道:“你堂姐是真的想谈恋爱还是找个人装一下甩掉常鸣风?有什么条件和要求没有?你表哥看上去四体不勤,要不我们找个有肌肉的?”   祁则晟在电话那头猛然挥了一下拳头,说道:“我就说你肯定会配合的。我堂姐说要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什么都行,只要长得俊的。如果两人说得来就谈恋爱,说不来的话就装个样子,她会付雇佣金的。我堂姐跟常鸣风不一样,她是女强人,钱多得很,而且不用啃老。”   然后他想了想,说道:“对了。我堂姐说请的人格调越高越好。如果格调很高不想要雇佣金的话,那么她也可以出资拍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捧一捧对方。不过他们要签合同,避免后面出现纠纷。”   真是豪放霸气的堂姐,而且考虑得相当周到。顾臻回答道:“我回头帮你问问。”   而后他果然很认真地去帮对方问了几个人,最后谈下来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之前在《琳琅纪》里面和顾深演对手戏的简知非。   简知非听了这个雇佣请求之后,倒是不像别人一样一听说就拒绝了,而是主动开口问了明细,知晓对方主动表示要求签合同的时候,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顾臻反而有点惊讶。   简知非的想法也很简单:主动表示要签合同,那就表示对方比他更怕被缠上。而且对方只是要求在外面扮演一下男朋友的角色,总体上来说也不属于卖身的范围,只当是随便接场恋爱戏而已。   至于对于绯闻方面的担忧,简知非更是很看得开:“我和你妹妹都没什么意思吧?但是外面的绯闻还是传得一套一套煞有其事的。随便拍什么戏这事都是难免的,平常心就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简知非接了祁则晟的招聘。   结果大约两周之后,常鸣风先后和白莎莎、舒婉婉都分了手,而简知非和祁思羽直接谈上了恋爱。   祁则晟因此而特意打了一个电话找顾臻出去吃饭,说是祁家姐姐要谢谢顾臻。   ☆、第59章   祁则晟和祁堂姐请吃饭,并在餐桌上跟顾臻说了事情经过。   这件事的经过简直精彩起伏,至少顾臻听得是惊叹连连,祁家姐姐更是粗鲁得很,完全没有名媛的风范,非常直言直语地说道:“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为这世上除了他我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事实上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挑的,能看上那家伙我简直根本就是一点要求都没有好吧?”   结果简知非很是无奈地在旁边“喂喂”了两声。   祁姐姐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收敛了一些,清了清喉咙,轻咳两声说道:“我以前一直听闺蜜说相亲超级容易遇到奇怪的人,不过看起来还是正常人比较多吧。果然是我的运气不错?”   简知非真挚地表示:“首先我们没有相亲,其次你这也不是在夸我。”   祁姐姐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他:“那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夸?”   顾臻对祁则晟说道:“你堂姐真有趣。”   祁则晟说道:“她从前就女汉子。”   顾臻停顿了一下,才又问道:“不过你这样帮一边,你表哥那边没问题吗?”   祁则晟耸耸肩,说道:“两家整个都闹翻了。不过无所谓,谁爱闹就闹呗。说起来我本来就和堂姐比较亲,而且常鸣风传绯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也见识过了吧……他那德性?”   勾搭些小明星也就算了,还纠缠顾臻,又勾搭上白莎莎。简直让人看不过眼。   顾臻倒是不清楚他的心理活动,不过思考了一下,还是赞同了祁则晟的想法。常鸣风确实挺作死的。   被赞同的祁则晟显然心情不错,便也对顾臻笑了笑。   祁姐姐显然对顾臻很有好感,多次表示以后如果有她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说,祁则晟的好友她也会当弟弟看待的。   顾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祁则晟的好友”而感到有些尴尬,不过知晓祁姐姐是好意,所以并不拂她面子,就笑着应下了。   之后过了几天都没什么大事,顾臻便一边忙碌于研究所的事情,一边帮顾深筛选剧本。因为《琳琅纪》的热播,目前顾深的风头一时无两,魅力方面一直在催促顾深接新片,但是顾深本人很谨慎,一连看了三个剧本都没有接。   顾臻也看出来了,她不是很在乎扮演的角色是否能够光芒万丈,也不是很在乎出演的剧本能不能突出演技,她更喜欢故事中人物的人格表现和互相之间的感情互动。人物表现越深刻内心刻画越生动,对顾深就越有吸引力。   当然这种人物本来就适合突出演技,只不过顾深并不会因此而偏好性格更极端表现力更强的人物,而更喜欢平平常常,能表现出一些生活温馨和普通人的烦恼和人性闪光点的故事。   了解了顾深的喜好之后,顾臻之后挑选剧本也开始往这个方面考虑。   这天周五晚上,顾臻和顾深吃完了晚餐,就在家商量接下来的拍摄计划,却不料顾琤在这个时候敲了几下门,进了屋。   兄妹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叫了一声“大哥”。   顾琤拍拍胸,说道:“最近看你们两个倒是越来越有双胞胎的感觉了。”   顾深吐槽道:“本来就是吧?”   顾琤笑笑,没在意自家小妹的吐槽,看了一眼两人散落在房间地面上的计划书和小说原作,问道:“在挑改编剧本的小说啊?”   顾臻笑道:“大哥你也来帮一起挑不?”   顾琤蹲□,翻看了几本书的封面,考虑了一秒钟,就决定放弃:“算了吧,我对小说什么的兴趣不大,会看睡着的。”   顾深吐了吐舌头,说道:“你就对能赚钱的企划案兴趣最大了对吧?”   顾琤反驳道:“别把我看得这么拜金,你哥我就是对能够展现自身能力的事情很有兴趣好吗?”   顾深耸了耸肩。   顾臻问道:“最近业绩如何?”   顾琤笑答道:“还不错。”然后神态一正,说道,“其实我找阿臻你有事。”   顾臻意外一下,才说道:“要不大哥你坐下来说。”   顾琤回了一声好,便从旁边捡起来一个小垫子,放在了竹地毯上,然后坐了下来,说道:“阿臻你的Dr.唯心主义生产得怎么样了?”   顾臻回答道:“目前产量不是很高,不过暂时也没打算大面积铺货,所以没什么问题。”   顾琤问道:“如果我这边要下订单,你能匀多少出来?”   顾臻回过头,对顾琤露出疑问的神情。   顾琤见他神态疑惑,便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们一直在研究拟真网游的事情吧?”   顾臻点头答道:“有听说过。”   “虚拟网游这个项目,目前来说有三大难题,一是数据量和计算量的问题。拟真网游与键盘网游的性质完全不一样,数据量和计算需求自然也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第一个难题就是芯片问题。关于这一点,目前各个公司的研究方向主要是光子芯片和生物芯片这两个方向。当然,就当前的技术来说,凡是市面上目前处于销售状态的芯片和服务器,基本上都不能承载一个哪怕最初级形态的拟真网游或者拟真社区的计算量……当然,这是以目前在售的超级计算机作为标准。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在高新技术这一块的领域内,大部分顶尖公司都有保持十年左右的技术储备,然后定期性地释出新产品,以确保自身的技术领先。”   顾臻很快地就抓住了顾琤话中的重点:“所以,大哥的意思是说,其实有不少公司已经有了可以支撑拟真网游技术所要求计算量的芯片?”   顾琤笑道:“真聪明。”   顾臻又问道:“这‘不少公司’里面,也包括风华?”   顾琤笑着点头。   顾臻顿时张了大嘴,有点小兴奋,小激动,半晌,他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才想起来顾琤之前说的是三大难题,于是问道:“……另外两个难题呢?”   顾琤说道:“第二个问题是人工智能的问题,但这个问题不大,人工智能对于拟真网游来说也许会是会最终完善拟真网游的重要因素,但是我们并不强求一蹴而就,所以初期还是可以以模拟人工智能来代替的。而我之所以想要让你匀一些Dr.唯心主义出来,原因就是我们的技术研发需要它来改善第三个难题。”   为了方便顾臻理解为什么拟真网游的研发需要Dr.唯心主义配合,顾琤简单地跟它介绍了一下拟真网游的原理。   目前的拟真网游主流研发方向有两种,一种是通过五感的感觉来形成类似于拟真的游戏感受,方法类似于现今存在的5D电影,另一种则是通过一定手段形成外部神经波段来截断和影响人的精神,这种手段会直接影响在大脑上,所以会更加真实,直接。   顾琤认为拟真网游必定会以后者作为归途,而前者不论从技术上或者游戏感受上,都只会是一个过渡的手段。   但是后者的研究无疑会比前者更加困难,在伦理和安全性上的要求和质疑也更多。人脑是非常精密的器官,直接影响大脑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对其造成伤害。这种情况下,很多实验难免会缚手缚脚,使研发进度经常性地停滞。   “我们现在基本上已经进入了生物实验的状态,已经使用过多种不同生物进行过实验,还进行过两次没有危险性的人体脑波干涉实验。虽然目前的电子波强度并没有对人体或者动物造成任何伤害,但是第一次直接实验后测试者反馈了表示影像和声音都比较模糊,更像是做梦,而无法形成具体清晰的印象。第二次的时候我就尝试性地让他们使用了Dr.唯心主义,结果实验过程证明,在同样温和无害的波段强度下,使用过Dr.唯心主义的效果好许多,完全能促使大脑形成完整,真实的影像。”   顾臻不知不觉地放下了手上的小说。   他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大哥……你们这个神经波的技术,可以向我的研究所释出吗?我们不需要具体的画面或者五感指令,只需要基本的技术可以辅助催眠使用。”   顾琤怔愣了一下,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说道:“若只是基本的仪器和技术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以内部价格低价共享,不过还是要开过会之后才能给出正式答复。”   顾臻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顾琤问道:“你想用这种技术辅助心理治疗?”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们目前的治疗颇有成效,就是每一个疗程都需要耗费相当多的人力,需要多位心理专家好催眠师参与,导致理疗的效率始终不太高。我一直在想怎么能降低人力投入,提高治疗效果,让更多的人受益。”   顾琤点点头,说道:“你做的这件事非常有意义。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但也知道阿臻你在做一件很好的事情,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顾臻点了点头,笑说道:“谢谢哥。”   顾琤也笑了:“好,现在话题拉回到药品供应量的问题上。你们目前Dr.唯心主义的产量具体有多少?能给我们提供多少?”   顾臻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大概数字,然后说道:“具体产量大概就是这样,能提供多少要看我们接下来会收到多少订单。我的计划是Dr.唯心主义在产量上去之前,都只优先向精神心理方面的医疗机构或者部门低价提供,而只有先满足了医疗方面的需求,才会考虑作为一般的特殊助眠食品上市。你知道的,Dr.唯心主义的用途与普通药品都不同,本身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处方药,我之所以先进行药品申报和限制向要医疗机构提供,就是希望能够先在心理治疗方面帮上忙……现在这种情况太多了。”   顾琤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要求你匀多一些出来了。你回头统计好了订单和库存,第一时间通知我吧。阿臻你好歹考虑一下是咱自家要用,多匀些过来。”   顾臻很爽快,回答道:“当然。”   而后第二天顾臻就去了研究所,询问Dr.唯心主义的生产和销售状况。自从过审之后,顾臻就开始让人组成了专门的推广部门,有计划性地派出推广人员向本省甚至是附近省市的多个大型心理疾病研究机构推荐Dr.唯心主义,同时研究所从早期到现在所进行的所有治疗案例,他都让人一一记录在案,让推广员同时向各个机构展示,以进行治疗方面的参考。   结果这天当他比较乐观地询问推广方面的进度时,负责人连同一众推广员都是静默无声,半天没有回答。   顾臻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来,沉下了脸问道:“情况不好?”   负责人顿了一下,才回答道:“非常糟糕。上个月的推广涉及了七十三家相关机构,但是目前只有五家反馈回来订购药品的意向,然而经过调查,其中的两家都并没有将我们提供的Dr.唯心主义用于相关的心理治疗,而是直接作为迷幻剂的代替品高价出售给了毒瘾患者。”   顾臻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阴冷。   ☆、第60章   顾臻这时对于整个研究所来说都已经颇有威望,所以他沉着脸的时候,一时也没有其他人敢于出声。   半晌,他开口说道:“我们的药品没有成瘾性,也无法对毒瘾发作起效,不可能作为毒品或者迷幻剂的代替品。”   负责人回答道:“这点我们也调查过了,正确来说,他们出售药品的对象并不是正在吸毒期或者戒断期的患者,而是已经完全戒断完成,但是控制不住心瘾有复吸*的病人。”   半晌,他说道:“……我们目前的决定是停止向这两家供货,但是……对方在这方面有不同意见。他们认为我们一旦断货就是对患者的生命不负责任,因为这很可能导致戒断者因为控制不住心瘾再次复吸。”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顾臻。   顾臻回答道:“断货吧。无法自控的人,总会去追求更加高级的愉悦感,就算暂时被Dr.唯心主义所控制,但也还是会渐渐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梦境。如果他们不能自己控制自己,总还会复吸的。我们的药品目前很紧张,没有必要浪费到这种人身上。”   他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但是所有人都对他很信服,所以当顾臻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大家也都因此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也已经做了决定一样放松下来。   顾臻其实有点生气的,所以他向负责人要了两家机构的名单,虽然一时还没有功夫想如何教训这种无良机构,但是心里已经给它们记了一笔。   他觉得可以找私家侦探调查一下对方是不是还有其他违规操作,然后向有关部门进行举报或者在新闻上曝光。   但是这是其次了。   他转头问起了负责人关于那六十八家拒绝使用Dr.唯心主义的机构的问题:“剩下不愿意订购药品的机构是什么原因?实验效果不好?”   负责人叹了一声气,回答道:“不是。我们找了几家比较大型的医疗机构私下了解,主要有几个原因,一个是对方认为我们提供的案例之中真正拥有参考价值的是医案,而相比起医案来Dr.唯心主义不过只是个点缀。对方的意思是会保留医案作为参考,但是不会采购药品,因为觉得药品的作用不大。另外有两家表示,目前我方提供的所有案例,都至少要求两名心理医师,一名催眠师共同参与治疗,而且要求全程跟踪病情,这对于医疗资源的消耗要求太高,属于一般的医疗机构很难承受的成本范围。很多医疗机构根本没有专业的催眠师,而且大部分病人支撑不起这种档次的医疗费用……还有三家,暗示我们的药物价格太低,不具备‘操作余地’,所以最后决定不进行订购。”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负责人的态度比较紧张。接触到目前为止,研究所里面的众多工作人员对顾臻的行为作风也已经比较了解,除了知道他行为老成,处事周到之外,也知道了这位老板是个做事非常严谨,且为人十分正派的青年人。   因他正派,负责人担忧他会生气。   “……等下,我没有听明白。”顾臻开口说道,“我们这边的价格虽然低,但是药品暂时并不对外出售,即使出售也绝不会以同样价位,应该给他们留出了充足的盈利空间才对。怎么会‘缺少操作余地’?”   负责人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认为对方的意思是‘药品采购部门缺少操作余地’。”   顾臻顿时听明白了——这是明目张胆地在要求拿回扣啊。他一时倒是有点被气乐了,开口说道:“给他们吧。”   负责人一愣。   顾臻说道:“把药品价格往上提几个百分点,多出来的那几个百分点就全部当作回扣给他们。他们要多少回扣我们就给多少。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他们敢拿,我有什么好不敢给的?”   然后他又交代道:“我们的账目依旧按照标准价目做,回扣的部分全部列入公关花费项目里。记得账目要做清楚。”   平静的语气内含凶残啊。   室内众人顿时全部噤声。   负责人却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我以为老板你会生气。”   顾臻笑答道:“为什么要生气?总归他们贪污公款,损公利私,损伤的也不是我的利益。说到底这种事情如果只是私人行为,瞒得了一时,瞒不了长久。他们敢明目张胆地提出这种要求,上面肯定有人纵容。总之目前我们还是先关注药品推广问题。万事起头难,现在我们不强势,暂时就照人家的规矩来,没什么好纠结的。”   众人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顿时都笑了,说道:“是,Dr.唯心主义绝对是具有极大意义的重要发明,等我们推广开了之后,到时候对方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事。”   顾臻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结,而讨论起了另外的问题:“关于催眠师和医疗资源需求的问题,我这里目前已经有了一些解决方案。过一段时间我大哥会代表风华科技向我们内部价转让一部分电子仪器和相关技术,让仪器可以取代催眠师的作用……”   “等下,老板。”有人十分震惊地发出疑问,“我们研究所是属于风华集团名下的?”   顾臻回答道:“不,研究所是我名下的私人产业。不过我姓顾,我父亲是目前风华集团的拥有者,大哥是当前的掌事者……李晟,你既然都在这里工作几个月了,怎么会不清楚顶头上司是谁?”   李晟顿时有点尴尬。   结果负责人开口说道:“其实老板,你刚才开口之前,我也不清楚你和风华集团还有这样的关系。我倒是知道谢执晚是你妹妹……老板你可够低调的。所以谢执晚其实是风华老总的妹妹?”   顾臻问道:“……我没说过?”   负责人很肯定地表示:“你没有说过。”   顾臻点点头,表示:“好了,现在我都说了,你们也知道了。总之我们和风华集团不会有很大的关联,毕竟行业不同,能有所交集的范围也有限,所以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也不要紧。不过我哥哥这次转让的技术对我们研究所非常有意义,属于高新电子技术,可以代替催眠师的大部分作用,我很快会和Dr.组的研究人员商议,把相应的仪器投入实验。另一方面,对于忧虑医疗资源和催眠师的相关机构,我们可以在初步实验之后邀请他们过来参观,看看仪器的使用效果和治疗效率,是不是能够解决他们的困扰,降低对医疗资源的需求。”   “至于对于药品效用信任度过低的问题,我目前没有十分有效的解决方法,也许只能通过时间来慢慢建立信任。”顾臻想了想,说道,“主要还是要持之以恒地进行宣传,推广和说服……这个过程肯定会非常艰难,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坚持下去。如果谁在这方面有好的建议或者提案,也可以提交给我,我都会认真考虑。”   有个推广员想了想,举起了手。   顾臻开口道:“请说。”   推广员开口道:“老板有没有考虑通过媒体宣传或者拍摄相应的纪录片?说到底,Dr.唯心主义的最终使用对象是受到心理病痛折磨的患者,他们反而会比相关机构更加在乎新疗法的疗效而不是盈利性和经济性。而一旦病人本身对于这种疗法表示出需求,那么医疗机构自然会引进。”   顾臻听到媒体宣传的时候还觉得这种手段有些浮夸,但是听到后半段时却陷入了思索。他沉默了一会儿,便对对方说道:“如果有具体的想法,你可以提交企划案上来,我会认真地考虑。”   在那之后几天,顾臻收到了好几个提案,其中就包括媒体宣传的提案。对方详细地讲述了在宣传方面的看法建议,和形成这种想法的原因。   ——一部分媒体医疗节目的主持者其实并没有相应的行医资格,但是许多人却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并且造成了许多所谓养生食品的热销。可见媒体的影响是巨大的。当然,我并不建议直接对Dr.唯心主义进行推销,毕竟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卖药。我觉得可以适度地利用媒体拍摄一些纪录片,把人们的视线吸引到这些病症和相应的治疗过程上面来。一旦有更多的人关注这方面的内容,或者明了如何对待同类病患或者进行自救,那么对于Dr.唯心主义的关注必定会持续上升……   顾臻到手的企划书很长,详细分析了可以使用的一些媒体手段。有些顾臻明显可以看出疏漏,觉得不是很适合,但有些主意却相当不错,被他拿出PDA记录了下来。   之后他在家的时候,突然对顾深开口说道:“深深你觉得‘渡生者’这部小说怎么样?”   顾深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我虽然很喜欢这种单元式的故事,不过这种题材在国内比较冷吧?”   顾臻回答道:“不会冷。现在不少公司都比较胆小,不敢轻易尝试新题材。但是我不觉得小众的题材就会冷,相反,好故事不管在哪里都会受欢迎的,说不定它反而出乎意料地适合用于拍摄电视剧呢。”   顾深问道:“所以,阿臻你觉得我下一部拍摄‘渡生者’比较好吗?”   顾臻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如果是‘渡生者’的话,目前的剧情有点平淡了,有点不够贴近目前的社会话题。”   他说道:“深深,你稍微等一段时间,我想要先联系原作者。”   而这之后,顾臻不但联系了《渡生者》的原作者,还联系了之前一些医案涉及的多位病人极其家属。   “……要在电视上播出我们的事情?”黄依玲与母亲面面相觑,露出惊愕的表情。   ☆、第61章   “是,我想找剧作家改编你们的故事。并不止是你们,还有一些其它典型的例子。当然我们会做一定文学性的改编和修饰,并不会完全按照现实一字一句地写上去,也不会涉及你们的真实姓名,影响你们的现实生活。”顾臻对黄依玲解释道,“想拍这个剧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想要让更多人了解像是抑郁症,狂躁症,焦虑症……以及其它这一类的心理疾病是怎么一回事,让许多病人及家属了解这样的病症并不可耻,并能够积极寻找治疗途径。我们想要向一般人展示,抑郁症是怎么一回事,源于什么因素,是基因,激素分泌失常,生活中所遭遇的伤害,亦或者自卑感,负罪感?正常人或者患者家属应该如何跟抑郁症患者相处,什么样的行为和言辞能减轻病人的痛苦,而不是使其进一步加重。”   黄依玲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问自己的母亲:“……妈,你觉得呢?”   黄女士用带着方言口音的语调说道:“我觉得可以,我多亏了顾先生才能慢慢好起来,能帮到别的生病的人真是很应该的。”   她的语调和语法都有点怪怪的,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声音里的温柔明理。   黄依玲笑了起来,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那之后顾臻又征求了好几位前患者和患者家属,其中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也有人虽然有些迟疑,最后却是同意了让顾臻改编他们的故事。   最后的剧本主体定下来的是十二个故事,组成了第一季的内容。   这部电视剧初步定下的名字就叫做《无罪论》——这题目暗指了整个故事的中心内容:精神类疾病不是罪行。   这十二个故事,大半由研究所的案例改编,而小半则是由一些老旧的新闻和真事改编。   第一集的故事是《无罪论·有罪判定》,讲的就是一位患有抑郁症的少女,因为小时候家庭不幸,少年时期受到过恶人的性侵害,而年长之后又因为畏惧人群无法寻求自我价值,所以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处于抑郁期间的她给自己下了有罪判定,父母的重男轻女与因此对她的冷暴力,年少时候受到的侵害,以及后来患上的严重抑郁症,都因为一些畸形的观念和言论而成为了她自觉“有罪”的证明。   在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选择了自杀的那一天,她从市中心的一幢高楼上跳下,在坠落的一瞬间,与大楼中的一个人四目相对。   幸运的是,少女最后掉到了便利店的机动车顶棚上,没有死。不幸的是,她的身上几处骨折,还出现了残疾的可能性。   ……   因为是讲述抑郁症患者的故事,所以整个故事的初期基调都是比较沉闷的。但是顾臻自己虽然不曾参与编写,但是却主动加入主线的设定,与作者和导演都进行了长期的沟通,要求整个故事一定要色调明亮,尤其是结尾,一定要有一个温暖人心的结局。   这也是必须的,顾臻希望的是这部剧能够真实地向一般人展示抑郁症患者精神状态和痛苦来源的同时,还希望能通过一个美好的结局给予对方信心,而不是制造完全相反的社会效应。   剧本编写的同时,他也在尝试联系演员。第一集之中,顾深出演抑郁症少女已经确定,而出演心理医生的男演员,顾臻还毫无概念。   顾深虽然也提议了几个人,不过顾臻认真想了想,都觉得不是很适合。有些是年纪太轻,有些是形象太阳光太浮,不适合扮演一个年岁较长,性情成熟,可靠的心理医生。   那之后过了几天,顾臻听说消息说是黎凌的创伤性理疗完毕,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对方通过魅力的经理传话说想要跟顾臻约一面,请他吃饭表示感谢,同时还有一些事情想跟他商量。   顾臻回复了之后,两人就约在了一家中档餐馆见面。   到了地方之后,顾臻发现对方已经很是等了一会儿时间。黎凌的打扮看上去挺随意,一件灰扑扑的夹克,头发比较凌乱却又不是非常凌乱,表情无精打采的,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就很难认出他的身份。   顾臻就算明知黎凌约了自己见面,也很是花了一点功夫才确认对方的身份。   对方并没有戴墨镜,戴口罩,围围巾或者戴帽子,但是似乎连门口的服务员都没有意识到包厢里坐的是一位大明星。   顾臻有点惊讶:“怎么这个打扮?”   黎凌看到他出现,才把背挺直,坐得端正了一些,神色也随之一变,让顾臻亲眼见识了何谓变脸……不,或者说是变身。   他问顾臻:“很奇怪?”然后解释道,“这样比较不惹人注意。”   顾臻扫视了他两眼,问道:“你有戴墨镜吗?”   “没有。”黎凌回答道,“这打扮要是戴墨镜,大概只适合三十年前的氛围——那时倒是流行穿皮夹戴墨镜的打扮。”   “没人认出来?”   黎凌回答道:“不会有人认出来的。”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偶像剧里面常常放一些明星走路上被人认出来追堵的场景,所以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好像大明星走路上就会被认出来一样。其实根本不会,一般来说当演员的也就是想被认出来的时候才会被认出来——化上妆,穿上有个人风格的衣服,然后走台步一样大马金刀地走——保准能被认出来。其他时候嘛,还是省省吧,正常走路上,别特异独行,很多人就算心存怀疑,也是不敢认的。就算认出来了,就回答‘黎凌,好像是哪个明星对吧?唱歌的?’或者直接回答‘黎凌哦?我老婆也说他长得有点像我,可惜我不演戏。’”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语气也是惟妙惟肖的,好像真是无辜的路人似的。   顾臻顿时叹为观止。   “其实觉得一般人认人都是认脸的也是一种错觉。我们认人其实都是从衣着,体型,动作,仪态上开始的。举个例子,找个体型相近,模样和我有三分像的人,让他穿上我的戏服,然后我穿普通的衣服……过半的观众会认为对方才是黎凌,而我只是个模仿者。”黎凌摊手,“所以只要在肢体表现上表现得‘不像黎凌’,就很难有人能认出来。事实上,就连大屏幕下换个妆,还有很多观众意识不到演出的人是谁呢。”   顾臻迟疑了一下。   他还记得黎凌之前来理疗所的原因和理疗师采用的方案。   黎凌的问题是“入戏太深”,而理疗师采取的方案是让他“重新扮演黎凌”。在整个理疗过程中,这位大明星给人的最大印象应该就是“自身存在感的缺失”了。   对于一位影帝级的人物,说他自身缺失存在感听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议,但事实上就是如此。黎凌出生于龙港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有两个兄弟,他是次子。一般三兄弟的家庭,次子都是属于最容易遭到忽略的位置,黎凌小时候各方面表现又一般,所以无论在家人或者同学朋友眼里很不起眼。   但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表现欲,非常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这种存在感缺失和表现欲强烈的双重性格特性促成了他在演艺方面的大成功,也导致了他入戏深出戏难的问题。   对此理疗师采取的方案是整合了“黎凌”本人的生活经历和一些重要事件,把它重新整合成了黎凌这个人物,让他重新完整,连贯和深入了演出了一次自己。   顾臻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那说明你演得好。”   黎凌笑着回答道:“谢谢。”   然后他就进入了正题。   他希望和顾臻商量购买Dr.唯心主义的事情。黎凌在使用过Dr.唯心主义之后,几乎是迅速了解到了这东西在对于他磨练演技上的好处。这相当于自动模拟了一个个虚拟的场景和完整的各种效果来支持他扮演各种角色,排练一幕幕戏。而且在这样的梦境里,使用者还可以思维清楚地控制自己在梦境中的行为和思想,对于演员来说,简直是梦境一样的药物。   顾臻想了想,说道:“我们的药品目前是不对外出售的,因为考虑到在没有理疗师引导的情况下可能会对人造成精神性的伤害,比如说过于恐怖的噩梦导致的惊吓之类。不过如果黎先生你需要相应的体验性理疗,可以直接向理疗所预约。”   黎凌问道:“体验性理疗包括这种内容吗?”   顾臻回答道:“如果你愿意给理疗师提供剧本或者背设的话,他们会提供相应的催眠引导。而且我们最近将会测试一些新的疗法,可能用仪器代替催眠师的作用,黎先生您可以偶尔来理疗所看看。”   而后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问道:“黎先生对心理医疗方面的内容有兴趣吗?”   黎凌愣了一愣,才回答道:“是有一点兴趣。怎么?”   顾臻说道:“事实上,我最近正想筹办一部电视剧,不过是每集一百分钟左右的电影式剧集,每集都是独立的故事,算是专门宣传心理病症和如何关爱这类病人的纪录片。我知道这个提议对黎先生可能有点为难……但是不知道黎先生愿不愿意看看剧本?”   黎凌本人是不怎么拍摄电视剧的,但是顾臻的理疗所毕竟也帮了他忙,而且他自觉以后很可能还会有求于顾臻,便没有直接地拒绝,而是开口说道:“如果拍摄时间不是太长的话,我很愿意先看看剧本。”   顾臻也是一时兴起,并没有一定要黎凌接下角色的意思,听到他的回复就觉得比较满意了,于是说道:“剧本目前还在修改中,如果黎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跟你说说大致内容?”   黎凌回答道:“请说。”   顾臻便跟他说了整部剧的大致策划,剧情的主要原型和改编自的新闻事件,以及黎凌在里面扮演的角色。   黎凌一开始对故事还比较有疑虑,但是听顾臻说着说着,倒是觉得整个故事的剧情是极为紧凑和起伏的,人物形象也足够丰满。   他听了半晌,才发出一声苦笑,说道:“如果这是一部正式上映的电影,那么我绝对很乐意参与。但是周播的电影型单元剧的话……我大概要看了剧本才能作出决定。”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其实多少已经有点想要出演的意向了。   顾臻便与对方又针对剧本讨论了一会儿,黎凌问了不少问题,顾臻都一一回答了,有些回复不了的细节,就给了黎凌编剧和导演的电话号码,让他之后与编剧跟导演直接联系和讨论。   这一顿饭吃完,顾臻倒是觉得希望还是相当之大的。之后他与黎凌告别,上车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顾臻接起了电话,结果就听到祁则晟在电话里喊道:“顾臻,江湖救急!帮我个忙。”   ☆、第62章   突然收到祁则晟的电话,倒是令顾臻感到比较意外。   他开口问道:“怎么了?”   祁则晟的声音有点急促,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我这边情况比较复杂,电话里不好说,先汇合吧。”   结果汇合之后,顾臻才发现祁则晟还真是遇上了一个大问题。   见面时祁则晟的车后箱是半开着的,顾臻拉开一看结果发现里面里面蜷缩着阴沉沉的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蜷缩在车后箱里最狭窄的地方,张大了眼睛幽幽地看着顾臻,乍看之下简直像是个小鬼。   顾臻乍看之下也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半晌才意识到应该只是个躲在祁则晟车里面的小孩子,而不是什么灵异的存在。   他开口问道:“哪里来的小孩?”   祁则晟回答道:“不知道。之前车后箱忘了锁,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偷钻进去的。我中途在好几个地方停过车,发现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   顾臻无奈:“你全程没有锁车后箱啊?”   祁则晟理直气壮地表示:“我以为它是锁着的嘛。”   顾臻懒得跟他争辩,说道:“问问是谁家的孩子,家住哪儿,回头把人送回去就是了。”然后他身体前倾些许,靠近了一下车箱开口,开口柔声道:“小朋友,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好吗?”   小孩子只是蜷缩在车箱之中不出声,警戒地望着顾臻。   顾臻又说道:“里面又窄又热,躺着不舒服。我抱你出来,你到车里睡好吗?”然后他就伸手想要去抱小孩子。   祁则晟紧张地盯着车里的小孩。   顾臻的手慢慢接近小孩子,眼看就要碰到小孩子了,祁则晟却猛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掌,替他挡了一下不知道什么。   一点润湿打在了顾臻的虎口上。   顾臻愣了一下,才发现祁则晟是一手的血。   他顿时有些惊愕地望了望祁则晟,又望了望小孩,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却见小孩的手里露出半截刀片,明明在瑟瑟发抖,眼神却凶悍如一只狼崽子一样地瞪着他们。   祁则晟说道:“……果然,你也不行啊。我还以为你开理疗所,应该有办法哄它出来的。”   顾臻皱了皱眉,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你的手!”   祁则晟回答道:“没事儿,小伤。”然后直接有手指把一直在渗出血的伤口轻轻一刮,直接用手按住伤口,说道,“一会儿就止住了。”   ……真是粗暴。   顾臻抱怨道:“你有点正常人的反应行不行?”然后就转身绕过了车子,说道,“等我一下。”   他到便利店里面买了伤药,纱布和止血胶布,然后出来给祁则晟处理了一下伤口。处理伤口的时候,顾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祁则晟手上靠近手心的位置还有另外一处伤口。   顾臻皱了皱眉,问道:“这孩子之前刮过你?”   祁则晟说道:“否则我怎么会让他呆在我的车后箱?把人拖出来随便找个地方把人扔下让它自个儿去找警察不是轻松多了?”   顾臻叹了口气,说道:“没人性的想法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出口行吗?”   祁则晟耸耸肩:“哪里没人性了?我要没人性直接拿把刀来把它分尸了它连哭都没处去。而且找警察不是很正确的做法?他们不干这些每天闲着白吃税钱吗?”   顾臻不理他的强词夺理,转而问道:“这孩子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普通小孩应该不会随便爬进别人的车后箱躲着还带着刀片随时准备割人的吧?”   祁则晟只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顾臻看了祁则晟两眼,结果发现对方表情无辜完全没有要做出任何表示的意思,于是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先把它弄出来,之后再送去警局吧。”   祁则晟对此表示了赞同,说道:“你的研究所里面应该有乙醚吧?先把它迷晕弄出来再说。”   结果却被顾臻狠狠瞪了一眼,说道:“乙醚你个大头鬼!”   最后却是顾臻戴了一副钢丝防割手套,伸手进去直接缴了小孩的械,强行把小孩给抱出来的。抱出来的时候,被小孩子生生抓了好几下,虽然力道不大,但还是把顾臻的手臂抓出了好几道红痕。   祁则晟在小孩抓了第三下的时候,就一把抓住了小孩的手,威胁道:“找死吗!?”   结果小孩子被抓住手的时候,却是生生地突然颤动了一下。   顾臻抱着孩子,感觉得很清楚。这孩子的颤抖非常明显,而且同时口中还发出了很轻的,仿佛在压抑着的呜呜声。   顾臻对祁则晟说道:“祁则晟!放手!”   祁则晟愣了一愣,皱了下眉头,又恶狠狠地瞪了小孩一眼,才终于松开手。   顾臻柔声对小孩子说道:“我现在把你放下来。你不要乱动,我要稍微掀一下你的衣服,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如果没有伤,我们就把你送去警察局然后让警察送你回家……如果有伤,我们就带你去医院治伤,你听懂了,就点一点头。”   小孩子瞪了顾臻许久,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祁则晟在旁边抱怨:“需要这么麻烦吗?直接送警察局算了。”   顾臻感觉到祁则晟这样说的时候,小孩明显又颤抖起来,便开口略有些冷淡地对祁则晟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忙的话,自己先回去吧。这孩子交给我就好,我会处理善后的。”   他的语气比较温和,并没有带什么情绪,但是祁则晟却敏感地察觉了几分生疏和不赞同。   祁则晟想了一会儿,便突然一笑,说道:“算了,麻烦是找到我头上的,怎么好推给你一个人解决。而且这小鬼看上去有点麻烦,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也能帮个忙。”   顾臻看了他一眼,总觉得祁则晟好像在试图说服他自己一起来帮忙一样,但是却没有揭穿。   然后他轻轻把小孩子放在了地上,让对方站稳,才语调温柔地说道:“现在我要卷起你的袖子,看看你的胳膊。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结果他一把人完全放开,小孩子就突然一个转身,往后猛然逃跑。   小孩子体型灵活跑得快,一下子就跑出好几米的距离,祁则晟伸手就想抓住他,结果还没等抓住人,小孩就自己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顾臻知道小孩子由于小脑平衡力发育不完全和体型的关系,是比普通人更容易摔倒的,所以并没有十分惊讶,只是追上去想要把小孩抱起来。   但是小孩子却半天没有都没能自己站稳,虽然在顾臻的怀里依旧全身绷紧,但是努力了好几次就是没能站稳。   最后,眼泪噗嗤噗嗤地往下掉,但是却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小孩子哭泣的方式十分奇怪——如果这种模样放在一个成年人甚至于十来岁已经度过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对于这样看上去最多五六岁的小孩就比较异常了。   五六岁的小孩,感情表现都比较直接,一般来说都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很少会忍耐着情绪不发泄出来。在求生本能上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孩子还缺乏自己处理各种危机的能力,需要依靠情绪表现和哭声来表现需求,引起成人的关注。   于是,就越发显出小孩的表现不正常。   这个小孩,如果不是哑巴,就是精神状态上有问题。而从他之前发出来的含糊的呜呜声和警戒心十足的表现来看,顾臻觉得……应该是后者。   他的表情严肃,声音略沉,双手抓紧了小孩,对祁则晟说道:“祁则晟,帮我把他的衣服撩起来!”   祁则晟虽然觉得他的这个要求非常掉节操,但还是挑了挑眉,帮忙把挣扎着的小孩的袖子和衣角都卷了起来。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小孩身上,到处都是暗红发黑的瘀伤,疤痕,甚至还有两处非常可怕的烫伤,燎泡密布,惨不忍睹。   小孩子被两人盯着伤处看,整个人都再次紧绷了起来,然后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和努力挣扎。   顾臻沉默半晌,把小孩抱了起来,说道:“去医院。”   然后就抱着小孩坐进了祁则晟的车里。   小孩还在呜呜地挣扎,顾臻就柔声安抚道:“别怕,别怕。我们去给你看伤,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停顿了一下,心里一片絮乱,隐隐有些想法呼之欲出,于是又试探性地再次问道:“你是不是害怕回家?如果你害怕回家,就对我点点头,我们就不送你回去。”   小孩子僵硬了一下,一双乌黑分明的大眼睛盯着顾臻,似乎在审视他一般,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才带着些许畏缩和迟疑地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攥住了顾臻的上臂的短袖袖子,攥得那么紧,力气大得几乎不像是小孩子。   只有那具小小的身体依旧紧绷着。   作者有话要说:嘛,祁则晟的剧情本来就安排在后期啊,事实上季微白在后期的时候也还有一段剧情。另外祁则晟被顾臻骂神经病不是说他日常反应深井冰(那叫逗比),而是说他遇事走极端。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所以在我看来,深情的另一面,也叫做占有欲,嫉妒,偏执。它能转换成关怀,温情,幸福,也有可能制造出伤害,痛苦,束缚。所以,能因为爱一个人而克制自己,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反之,无限放纵自己的负面情绪,也可能最后制造出不幸。   最后有一行推荐献给女神,是关于女权的,强烈推荐。   艾玛-沃特森联合国演讲 呼吁男女平等   ☆、第63章   到了医院,做完检查,医生向两人详细询问过情况之后,才说道:“孩子身上的伤势很严重,并不只是各种瘀伤和烫伤的问题,还有骨裂。”   顾臻张大了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乘车的时候,以及躲在车后箱之中的时候,那孩子始终没有发出多少声音。顾臻完全想象不到对方该有多疼。   “另外,那孩子是个女孩子。”医生继续说道,“只看身体状况,严重营养不良,体重肯定不到十公斤,可能更少。目前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是孩子身上的伤很多,新旧都有,按情况推断,虐待者不是拐子就是家人亲属,反正肯定和孩子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待会儿给做一份伤势报告,但你们最好尽快报警,避免夜长梦多。”   顾臻点了点头,听从了医生的劝告。   之后他又开口询问了医生关于孩子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的问题,医生重新检查了一番之后表示:“声带没有任何问题,也能偶尔发出声音。听觉是正常的,能对别人的话语做出相对的反应,所以应该不是残疾……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   顾臻听了,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声带没问题也是好事。”   而后警察来到,知晓了整件事之后,由一个女警负责进病房查看了孩子的伤势状态。这个过程中孩子对女警很是排斥,怎么挣扎也不肯就范,结果踉踉跄跄扯下了挂针跑出了病房一下子撞进了顾臻的怀里怎么也不肯离开。   顾臻一开始还想把她从身上剥下来,结果一看到小孩糊了一脸的泪珠子泪痕就心软了,问女警说:“我抱着她可以吗?”   女警看了两人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因为这件事的关系,顾臻小半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都耗费了在医院里面,最后还是祁则晟把他送回公寓的。   第二天他起得有点晚,因为是下午的课,所以上午抽了点时间去了医院一趟。结果还没到病房门口,就被护士叫住了,说道:“你可算来了。”   却原来护士今天早上一过来,就发现小孩不见影踪,结果后来还是在窗帘后面的墙角找到小孩子的。但是小孩子蜷缩在墙角,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肯出来,如果强拉她就异常用力地挣扎。   护士没办法,把早餐放到了矮柜上,退出了房间,才让小孩子偷偷在没人的时候爬出来吃掉了它。   因为她营养不良,医生怕她饿久了消化不良,所以只让护士给了一小碗的粥。结果回去一看,小孩子把粥连同碗底都舔的干干净净,一点汁水都没有留下,人却又重新躲到了窗帘的后面,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过要给她上药打针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件大麻烦。   所以护士看到顾臻出现才这样高兴。   小孩子很依赖顾臻。好像从昨天把她带到医院开始她就有点缠着顾臻,顾臻在的时候,她就很喜欢把整个人贴在顾臻身上,仿佛那样子就能装成顾臻身上的一张膏药,从而不令其他人注意到她。   顾臻不在的时候,她就会偷偷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是个有遮挡的,能挡住别人视线的地方,似乎那样会让她有安全感。   她至今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是别人问她问题,或者听到别人说话,她也会多多少少做出一点反应,多数都是肢体动作。对除了顾臻以外的人都很有警戒心,包括祁则晟。   上午的时候顾臻特意打了个电话去警察局问了一下,但是对方对于找到小孩的父母还是毫无头绪。因为小孩子本身不会开口的关系,所以想要从她口中问出家庭地址或者父母姓名也基本上不可能。   因为情况暂时不明朗,顾臻也没有办法,只有先尽可能地看顾一下小孩,哄着她挂了水,吃了药,又给她带了一些糖果和故事书。小孩子看见糖果眼睛都明亮了许多,等顾臻把一捧糖果塞进她的病服口袋里时,小孩子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然后非常快速地捂住了口袋。   顾臻看得愣了一愣,才摸了摸她的头。   在顾臻的比划和柔声诱导下,小姑娘拿出了一颗糖果,递给顾臻,让他给剥开了之后,张大嘴让他把糖果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顾臻问她:“好吃吗?”   小姑娘含着糖的时候,幸福得连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听到顾臻这样问,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顾臻又拿出故事书,给她读童话。   祁则晟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场景。   他看了半晌,才说道:“你也未免太过……”   他想了想,却没有说下去,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算合适。   温柔?体贴?好心?好像都是褒义词,不太符合祁则晟的本意。可是如果说鸡婆,圣母,伪善……祁则晟却又不觉得顾臻是伪善。   大概……就是和正常人不同?普通人会对陌生的小孩子这么好这么上心吗?   顾臻转过头来,问祁则晟:“太过什么?”   “……上心她上心到不正常了吧?”祁则晟最后说出这么一句。   顾臻想了想,说道:“一般人看到这种事情都会这么做的吧?我这只是普通人的做法而已。”   才不普通呢。   祁则晟在这方面和顾臻明显有不同看法,他一点也没觉得顾臻的做法普通。正常人明明应该是跟他一样,对这种麻烦事躲还来不及呢。   ……又是非亲非故的。   可是,祁则晟不知道怎么的,又觉得这么做的顾臻看上去很顺眼。虽然在旁边配图的物件(小姑娘)看上去不那么顺眼(因为这丫头用刀割了自己两次,还在顾臻的手臂上抓出好几道印子),但是顾臻的表情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很舒心。   他走上前去,说道:“你气量也真大,她之前把你抓得手臂都一道一道的了吧?回去的时候顾深没说你?”   顾臻回答道:“她每天早上都要晨起练声,晚上没课的时候都睡得早,没看见。”   而早上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穿了长袖衬衫,顾深更没有发现的机会儿。   之后顾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其实就是一点印子,连抓伤都算不上,自己上点除疤药就行了。”然后他突然又想起了点什么一样,开口问道,“你的伤呢?怎么样?”   祁则晟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说道:“看。”   祁则晟的手掌上面倒是没有缠纱布,伤口也已经结了疤,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顾臻想了想,说道:“你的气量不也蛮大的吗?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祁则晟说道:“我不跟小孩子计较,反正就算放狠话她也听不懂几句。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就阴惨惨地笑了起来,说道,“要她年纪再大一点就不一样了。”   顾臻不理他的恶意卖蠢,只问他:“回家的时候没人问你?”   祁则晟手上的伤和他不一样,除非他夏末就戴手套,否则很容易被人看见。祁则晟又是住家里的,不可能没人发现。   祁则晟回答道:“我爸和我妈不在一起,我跟我爸过。不过我爸回来的时候不多,他的女人不敢管我。”   顾臻从前世到今生都一直不怎么了解祁则晟的家庭情况,所以听到这一句反而愣了一下,有种说错话的尴尬感。但是祁则晟的表情太正常了,连语气也毫无难过的意思,弄得他最后只能说一句:“这样啊。”   祁则晟看他的神色凝重,却是笑了笑:“干嘛这种表情?我倒没觉得有什么难受的。”但是他看着顾臻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忍不住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说道:“我妈没有和我爸领过证,他们是未婚生子,后来我妈嫌我爸不解风情,所以就嫁了另外一个追求者。我从小到大没见过她几次,偶尔遇见也就叫一声阿姨,她也从来不把我当儿子。”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爸对我算是很不错了,至少零花钱一定管够。他第一任老婆是个贱人,一开始装得很好人,但日子一长就露出了真面目,不但两面三刀还经常爱私下找我的麻烦。后来我整了点小手段,在老爸面前揭穿了她的真面目,老爸就跟她离了。”   “现在这一任,我爸都没有跟她结婚,所以她哪里敢对我怎么样?讨好我都还来不及。”   他这样说的时候,神态高傲又带着一点惫懒,但是顾臻看着他的表情却还是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祁则晟看了他一会儿,就走了过来,在顾臻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了下来,说道:“而且,我也没见过什么母亲的怀抱,所以也不会觉得难过。”   顾臻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而后看着他抿着嘴唇,略微带着点倔强的侧脸,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拳头。   “伸手。”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里面,祁则晟称呼小姑娘是“它”,而我在背景描述里面用的是“他”,这两个词都能体现“性别不明”的意思,但是我用它们分别暗示了一下两人对于陌生人(陌生小孩)的态度和看法。祁则晟的态度不是针对陌生“小孩”的,而是针对他不关心,不认同,不在乎的所有“生物(人类或者非人类)”的。   之前评论里还有人问起过叶书的身世问题。有人表示叶父叶母是买卖孩子的人,但其实我从来没有说过叶书是被买卖的。我在原文中已经提示了“叶大叔不是这样的人”,“人贩全部被捕获了,除了顾臻之外的小孩都找回来了”……当然,如果问起细节,我觉得花时间写个《疯狂的石头》或者《宿醉》一样的喜剧故事肯定能圆起来,不过如果不那么复杂,用“阴差阳错”就可以直接概括了。这世界上总是时时刻刻在发生巧合跟意外,而只有巧合跟意外最难追查。有人提起没有收养手续的问题,这其实是很正常的,查一查我国早十几年时候的收养情况就知道了。一般收养手续没办只有两个原因:一、没有法律意识;二,指望养着养着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养成了亲子。在设定里叶书是被当亲生儿子报户口的,所以到死都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是养子。叶书确实是叶父叶母以为不能生育所以才养的孩子,这点从年龄上其实我有过暗示,谢静羽看上去年轻漂亮,而叶母其实显得苍老,顾占丰叫她嫂子,这并不只是保养的关系,而确实是叶母比顾占丰年纪还大——而顾琤比叶安至少大了七岁以上,叶安是叶家的老来子。   至于祁则晟为什么不报警而来找顾臻,原因有两点,一是他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二嘛……求大家意会,直接提出来就不美了。   ☆、第64章   这句话听得祁则晟其实有点莫名,但是看着顾臻严肃的神情,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结果顾臻在他手里放了一颗巧克力糖。   祁则晟无语:“给我糖干什么?”   顾臻回答道:“巧克力据说能调节情绪,吃一颗总是没什么害处。”   祁则晟把巧克力捏在手心,看着顾臻和小孩都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半晌,真的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口。   小孩咽了咽口水,捂住了自己的口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拿一颗巧克力糖出来吃。顾臻见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祁则晟吃掉了巧克力之后,评价道:“廉价巧克力……对面超市买的吧?”   小孩瞪着他。   顾臻笑说道:“你就别挑剔了,一时半会我到哪里找什么进口原装高级手工巧克力啊。能吃不就行了?”   祁则晟想了想,说道:“……算了。”   顾臻停顿了一下,开口道:“如果你妈妈没有抱过你,你爸爸呢?他小时候会经常抱你吗?”   祁则晟手肘抵在扶手上,回答道:“会啊。他小时候挺喜欢抱着我闹腾的,上了初一还常常会试着把我举起来——可惜我长得快,很快他就不好动手动脚了。”   顾臻说道:“那就好。”   祁则晟的话倒是让顾臻回忆起一点往事。比起祁则晟来说,他其实还算蛮幸运的,谢静羽喜欢用肢体动作表达感情,就算是叶母,小时候也会背上背着叶安,怀里抱着他地照顾孩子。   也许大部分的人,成长过程中都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留下不同的遗憾。   这样过了几天,警局一直没有查到小孩父母的消息,也没有听说哪里有人报警说丢了孩子。小孩的身份仿佛变成了一个谜团。反而是顾臻在几天后接到了黎凌的电话,表示对到手的《有罪判定》剧本很感兴趣。   《有罪判定》里面,黎凌要扮演的男医生是一位曾经目睹病人跳楼自杀而一直耿耿于怀的年轻医生,他既有作为一个年轻人的天真,热血,也有心理医生见多了疾病伤痛的漠然与沉重。   这个人物就身份和性格设定上并不特殊,反而十分普通,并没有很多极端或者古怪的人物特色。不过黎凌看了整个剧本之后,对这个人物真是中意得不得了。   因为它真实。   因为一部剧“真实”而想要演出听上去似乎有点诡异,但是事实上,对于一个演员来说,“真实”的剧本并不容易遇到。电影还好一点,一般的商业化电视剧,除非真的是很大牌的导演或者官方大作,否则他们更愿意考虑剧本的商业性,戏剧性而忽略其逻辑性,合理性……乃至人性讨论。   因为发掘和讨论人性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件很不讨好的事情,这种剧拍好了也许会有不错的评价,看过的人也会觉得好看,感人,乃至触动内心,但是在播出的过程中,往往会因为压抑或者沉重而使人排斥,陷入叫好不叫座的尴尬处境。   不论对于导演,编剧还是演员来说,要把握这个度,令其观看性和文学性保持一种平衡都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除非投资者很有底气,或者导演自己很牛气,否则愿意拍摄这类作品的公司着实不多。   而黎凌拿到剧本之后就意识到了,这次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顾臻有意投拍这部戏,主要原因虽然是因为想要做一个系列的宣传纪录片,但是既然让顾深来饰演女主角,未必就没有想要靠这部剧给她捧回来几座奖杯的意思。毕竟,这类的影片本身就是一些艺术性奖项最为青睐的题材。   ——挖掘人性,反映社会。   难得的是,以黎凌的演艺经历来看,这个剧本虽然涉及了很多现代社会所关心的问题,但是主调并不阴暗,反而带了些许的明亮色彩。   整部片不停地展露,发掘人性的阴暗面,却又不停地以人性自身的闪光点与之对抗。爱与痛苦,善良与自私,温柔与暴躁……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剧情中彼此斗争,而最后,无论哪一场战争,人性的闪光部分都最终取得了胜利。   这是人性的胜利。   黎凌看完剧本就知道了,这将会是一部好作品。   创作者从头到尾就没有尝试通过剧本批判谁,而只是娓娓讲述了一个平凡,常见而又感动人心的故事——讲爱着彼此的人如何慢慢学会妥协,从彼此伤害变成彼此体谅;讲心里有着伤口和残缺的人如何彼此补全,彼此抚慰,最后一同获得幸福。   沉重的题材,现实的演绎,童话的结局。   这是黎凌对于这部剧的评价。   另一方面,顾深也看完了整个剧本。   她对整个故事十分有感触,但对于女主的心理和行为却难有很深入的共鸣。不过她有投资商和顾臻妹妹好感加成,所以不但编剧带她去扫了不少新闻典故和一些相关论坛的求助帖子,让她更加了解主角的生存情况和心理状态,就连之前来过研究所和理疗所的人里面,也有几个女孩在被询问之后,表示愿意跟顾深聊一聊,讲一讲自己的生活经历。   而对于顾深来说,这对她完全是一个新世界的展开。在这之前,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她所不理解的苦难——比如贫穷,父母离异,性别歧视,但是对她来说那真的是很遥远的事情。   她更不能了解的是通过那屏幕一角,受害者只敢在匿名论坛的角落才敢诉说的事实……原来有这么多女孩子都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受到过性侵害。   看到那一条条留言,一声声在蜷缩在角落里的倾诉与自白,与呜咽,顾深莫名地就冒出了一股愤怒——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报警,不去起诉,不让那些混蛋获得应有的报应!?   她伸手就想回复帖子,结果被女编剧按住了手。   她问顾深:“你想说什么?”   顾深说道:“让她们报警和起诉!”   女编剧问道:“你知道她们如果报警和起诉,之后会遇到什么吗?或者说,你能保证报了警之后,□□者就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吗?她们就会解脱,过得比以前好吗?”   顾深愣住,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   半晌,她皱着眉,神色痛苦说道:“可是,放任犯罪者逍遥法外,只会让更多人受到伤害吧?”   女编剧苦笑着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问道:“那又怎样?”   顾深愣了一愣,没听懂。   女编剧再次开口道:“那又怎么样?放任犯罪者,不敢去报警,不敢把自己受到的伤害摆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她们的错误吗?顾深,她们没有这个责任,她们不过是努力想要保护好自己的伤口,不让它受到二次伤害。”   女编剧偏过头,抱着胸,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个世界很奇怪,而且在变得越来越奇怪。公众不去谴责犯罪者,反而总在怨责受害者,被□□在公众的眼中,在亲朋好友的眼中,其过错甚至要严重过□□者。我们的法律在说着一个道理,人民却在相信另外一个道理——何其可悲?”   顾深沉默半晌,说道:“我并没有……觉得她们有错。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做点什么!”   最后几个字,她是吼出来的。   女编剧说道:“那就演好这个角色!”   顾深再次一愣。   女编剧说道:“文字,媒体,艺术……这些东西的影响是非常伟大的。非常,非常,伟大。对于这些女孩来说,她们需要的不是让一个两个的坏人被绳之于法,而是整个社会能够改变它的态度,能够让受伤害的人不用再被舆论二度伤害,能够挺起胸来堂堂正正地做人。”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告诉世界什么是错的,告诉每一个人他们在做着一种怎样残忍的行为。而这正是顾深你所擅长的,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然后,女编剧虽然还皱着眉头,却露出了一个十分真挚的笑容。   “你是我的粉丝,我也是你的粉丝。我非常非常喜欢你们兄妹两个,尤其是认识之后。你和你哥哥都是很好的人,因为你们虽然自己过得很幸福,却并不会因此而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有很多人是这样的,他们不关心别人的事情,他们累积财富,享受奉承,但是对从眼前经过的不幸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他们拥有财富和地位,但是这些财富与地位都只会服务于一两个人,对这个社会毫无益处。”   “而你们不同。”   “顾深,你是国民妹妹,也是国民女神。很多人喜爱你,很多人崇拜你,很多人愿意听你说话,很多人会为了你而去了解一些事,关心一些事……所以,你愿意为了这些女孩,这些和你一样年轻,却一直承受痛苦的女孩,发挥你的影响力吗?”她神色温柔,“也许我们能做的很少,也许我们每次都只能改变寥寥几个人,可是只要我们去做,就总会有不同。”   她再一次郑重地问道:“你愿意吗?”   ☆、第65章   顾深怎么会不愿意?   她本来就是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而在努力,可是越了解这个角色背后所背负的意义,她就越发下定决心要扮演好这个女孩。   她对于有些事情并不够了解,那也没有关系,她会一一尝试着去了解。就像女编剧说的一样,她看见这一切——她没法视而不见。   而表演,本来就是她的本职。   她一开始只是想演出不同的人,享受不同的人生。她会想要演出《有罪判定》只是因为顾臻想要她演出,以及故事和人物让人觉得感动。   可是在阅读剧本的时候,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她对于不同的人物了解实在太少。她的世界太过狭隘,接触的圈子太过限定,这让她演绎不具备“顾深特色”的人物时,就有些茫然而乏力。   说到底,目前的两部剧,苏屏和琳琅两个角色,顾深都不过只是在演绎自己,或者自己理想和认可的形象。   可是……这又哪里谈得上是“体验不同的人生”?   现在明白这一点还不迟,因为她还年少,一切还刚刚起步,顾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去了解。   女编剧给她指引了一条路,在那之后,顾深开始主动地寻找相关作品,围观女编剧推荐的相关论坛。编剧很认真地告诉她:“网络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在这里人们更加容易直白地表现自己的内心,向陌生人袒露真实的想法。他们会无限放任和放大自己的人性特征——包括好的和不好的部分。坦诚自己的想法和欲念,坦诚自己的不甘与恶意……越是流动性强和匿名性质高的论坛,人们的戒心越小,越能显露真心。在这里你往往能看到各种不同的人,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性格。”   “你需要注意的只有两点:一、网络上表现的只是真实想法,而不是真实感情。二、学会分辨幻想,谎言。”   “这并不容易,但是很有用。”   顾深便听女编剧的话,开始花费不少时间,慢慢在论坛和论坛之间游荡。她越是游荡,越是发现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想法都是千奇百怪——这就像是一个折射了无数思想碎片然后被次元壁无限放大其色彩形状的世界。   真实夸张扭曲到荒谬,谎言中却又时常不自觉地泄露出真相。   女编剧说:“如果每一个人都是由成千上百的碎片构成,那么你在论坛上捕捉到每一块关乎于金钱,道德和感情的语言碎片,都是发言者人自身人格的一部分,而且是构成他们人格的本质。它的占有比例很小,你从这一块小小的碎片里面并不能看到一个人的全貌,但是这却是真实存在的社会主体观念的折射。”   “理解它,就是理解一种思想,一种人性。你不需要去认同它,只要明白它诞生的土壤,和指向的方向。”   “我默认顾深你是能够代入他人的位置思考的人,当然我也是。因为你是演员,我是作者,我们都必须先理解他人,才能以自己的方式表现一个人物,或者很多不同的人物。但是要理解他人,我们首先也要明白,这世上也有人是无法代入他人的。”   “一个人永远无法理解超出它自身认知观念的事情,而有些人更加狭隘,他们无法理解他们本身不曾经历过的事情。所以当我打开一个论坛的时候,我会首先分析哪些言论是理性的,哪些言论是感性的,哪些言论是理性和感性共同作用下的发言,而哪些言论是完全同时脱离理性和感性,只为发泄而存在的。”   “一个人的发言总是他自身的性格,经历,喜好,观念息息相关,他们无法作出与自身观念相违背的反应,即使刻意掩饰,也常常因为争论的深入而暴露出真实想法。比如在《有罪判定》之中,曹雪在选择自杀之前进行的这场最后的匿名求救,每个人的反应就是对这一状况的印证——这些留言里面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是曹雪最后选择自杀的原因,而它们反映出来的社会态度才是曹雪的压力来源,与促使她决定放弃生命的理由。”   顾深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相关的帖子和新闻,因此对于女编剧说的话此时已经有了比较深入和直观的了解,越发理解到了其中的无奈。   而后一段时间,她又开始直接和一些顾臻早前的病人接触,对于这方面的理解变得更深刻了一些。她接触的五个女性病患里面,主体的发病原因都可以归类在几个方面:离异家庭,家庭暴力,性侵害和少年心理创伤……而五人全部遭遇过和感受到过性别上的歧视与恶待。   ——全部。   除此之外,研究所的心理医生还向她普及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常识,让她知道了在统计记录中,女性患上抑郁症的几率是男性的两倍,而其中的多数都有过幼年心理创伤。很难说明这几率是受了生理差异或者社会态度的影响,还是两者皆有之。   但是对于顾深来说,这个数据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然后这些曾经患过抑郁症的少女也并不像顾深预想中那样阴沉和消极。相反,与顾深说起自己的经历的时候,她们的态度温和,对亲人朋友都有很深的感情,并不像顾深以为的那样偏激或者生无可恋。   顾臻为她解答了疑惑。   “抑郁症的具体发作原因并没有完整系统的总结,但是总体来说,抑郁高危人群都属于心思细腻敏感,心理负担较重的人群。也就是说她们有较为沉重的社会责任感和想要体现自我价值的*……就目前来说,抑郁症患者大多有自罪倾向,认为自身的存在没有价值,或者对于亲友抱有负罪感,认为‘死了的话对所有人都比较好’。很多病人的这种想法,并不是出于憎恶或者厌世,而是寻求自我解脱的一种方式。”   “也就是……出于爱?”顾深眼睛红红的,望着顾臻,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顾臻点了点头,给了她确定的答复:“对。”   “可是,太可笑了。”顾深语气略带激动地说道,“如果很重视自己的至亲,怎么会觉得自己死了对方就能活得更轻松呢?”   “深深你不理解也是正常的。”顾臻回答道,“很多时候,抑郁症病人的压力也来自于家人朋友。学习,工作,或者恋爱方面,很多时候有父母家人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出口伤人,但是抑郁症患者因为心事重,所以对于否定其存在价值的言语会铭刻在心,而且反复自问。这种情况下,对亲人的重视也会反而成为他们的心理负担。”   顾深听着,想了一会儿,回忆起剧本的细节,反而有些明白了。   曹雪因为父母离异的事情一直处于自责状态,她的母亲经常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埋怨她不是男孩的意思,而这种观念从小就在曹雪的脑子里扎根,虽然明知生为女儿并不是自己的错误,但是每次感觉到母亲的失望和怨责,她都觉得十分痛苦。   但同时,她又非常爱她的母亲。父亲是个人渣,母亲虽然重男轻女,但是离婚的时候,她还是不顾父母兄弟的反对要了女儿的抚养权。母亲承担着沉重的工作,一个女人独自撑起一个家庭的天空,和女儿全部的未来。她没有再嫁人,也许是因为不信任男人,也许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女儿。而在这种情况下,看见母亲的艰辛的曹雪,哪怕经常承受不合理的责难,亦感触于母亲的艰苦,深爱着自己的母亲。   十二岁的时候,因为母亲的疏于看顾,她被母亲上司的儿子所侵害。那时的她懵懵懂懂,心中留下了严重的畏惧,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真正的可怕之处。   而二十岁这一年,专科毕业的她畏惧社会,畏惧外界,工作也因为精神抑郁而做得乱七八糟。她没有恋人,因为对于男性有着严重的恐惧。她努力想要振作,想要让母亲幸福,但是她只是做不到。   母亲的责备和强求一直让她觉得痛苦,而每一次被责备“没有用”,“没出息”,“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再这样下去我在邻里可丢死人了”的时候,曹雪都会产生深深的痛苦与自责。   她一遍一遍地恳求母亲不要再说了,可是母亲却无法了解她的痛苦,而只认为那是一种顶撞。   她的精神抑郁越发严重,最后终于受到确诊。   但是母亲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是个精神病,她不许曹雪去接受治疗。她认为女儿如果是个精神病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她坚持曹雪一定能够自己好起来。   母亲考虑的是女儿要是传出精神病的名声,就再也难找到很好的对象。但是对于曹雪来说,这却是一种无法回避的指责。   ……她,从来都只是一个负担,一个耻辱。她的存在,始终在让母亲觉得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两章稍微有点太理论化,但是也就这点内容了,因为这部分是女编剧帮忙引导顾深的部分,对于全文它应该是非常微不足道的部分,虽然对于单章来说它们占有的篇幅确实有些大。我把它特别写出来只是为了稍微提一下女编剧教了顾深什么。对了,这位女编剧是顾深的女神,就是《渡生者》的原作者。之前的剧情是她给顾深上课的部分,顾深会从她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包括一些思维方式。   ☆、第66章   《无罪论》。   顾深终于明白了,这个系列的系列名为什么要叫做《无罪论》。   因为顾臻想要向所有拥有和故事中人物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传达一个讯息:他们是无罪的,都有原谅自己,获得幸福的权利。   《有罪判定》本身并没有太多说教的内容,它只是表现了一个普通患抑郁症的女孩可能曾经在生活中遭受的苦难,其中很大一部分的苦难是非常普通常见的,也许很多正常女生都会在生活中遇到的。   因此,才显得尤其真实。   顾臻和导演商议的时候,基本就做出了要求,要让整个故事的调子明亮而温柔,哪怕是最为阴暗的剧情,也必须暗藏着温柔的信息。比如说曹雪在网络上发出的那个帖子,在她出门寻死之前,是她即使努力辩解也无法扭转的攻击,谩骂和不理解,但是当她冲出门去想要寻死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屏幕上,正有人为她发出第一句支援、辩解和援护。   这是女编剧根据顾臻的要求创作出来的情节,倒并不是为了制造巧合的阴差阳错什么的,而是暗示着一个讯息:若是曹雪愿意多作一刻停留,也许就会看见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样的细节,几乎覆盖了全剧的每一个部分,唯一不同的是在前期的曹雪看不见,而后期的她却会渐渐发现。   剧本改了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细节,让每一个情节都变得紧张起伏。   这并不是顾臻主动要求,而是女编剧在每次和故事原型的女孩们聊过之后主动进行的修改。她和几个女孩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经常根据她们的看法调整剧本内容,并且把修改好的剧本给她们看。   女孩们也把自己的经验反馈给了女编剧。   “怎么说呢,发帖是很无奈的事情。因为我没法跟家人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也没有办法跟同学朋友说……因为没有那么好的朋友,也因为怕被人传得人尽皆知。会去网上求助,是因为总觉网络和现实之间有一道安全网……这个也要分情况的吧,或者说看运气。我发过两次帖子,并不是都会得到同情或者安慰——总会有人说‘楼主就是太作’,‘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更加努力一点呢’,或者‘我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就没有过成你那个样子呢’……这种话是最令人难受的,因为这正是我会觉得痛苦的原因。”   女编剧问道:“那什么样的话会让你觉得能够稍微重燃生活的信心呢?”   女孩想了想,说道:“听说有人与我处境相似然后最后慢慢在自己的努力和家人的理解下扭转了局面,或者说有人给我和爸妈一起做了心理分析,说你们都没有错,鼓励和建议我去沟通去做点什么的时候吧……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想做点什么,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很彷徨……那时很需要别人的关心和认可,所以哪怕是陌生人,如果看到有人打出一长段的话来安慰自己,就算是其实都是言不达意的话,只要语句看上去很真诚,我都会因此觉得得救了。”   女编剧便拿着本子,把她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   她还问了其它很多很多的问题,女孩子也很乐意倾诉自己的想法,所以努力回忆,说了很多的自身经历和心理变化。   顾臻到达的时候,几个骨干主创包括女编剧和导演正在讨论剧情设置的问题。这一天一行人在讨论的是一个很细节的问题,就是论坛对战。   在故事中,论坛论战的部分有着很浓重的象征意义,它是对于整个社会态度的一种缩影。在对战中出现的每一个角色,每一段对话——都如同女编剧之前告诉顾深的一样——代表了不同性格不同背景的群体的一种态度。   这场论坛对战本身预定使用一种较为新颖的表现手法,就目前的分镜来看,是在曹雪因为罪恶感狂奔出房间开始,直到她被推出手术室为止,不停闪过的论坛画面和不同的人敲击键盘的手来表现的。   一开始女编剧是设定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发言和态度背后人物的详细身份和性格,使其发言与形象形成对应性,但是导演认为这么做会喧宾夺主,所以最后就变成了只用手和服饰来表现这种社会背景差异。   只有在最后第二天的清晨,曹雪在病房中终于张开眼睛的一瞬间,导演才设置了最后一个展露人物整体形象的镜头。   一个十□□岁的女孩,从逼仄杂乱的窄小卧室的单人床上爬起来,顶着母亲的责骂,打开了那台每次开启都会嗡嗡作响的古董机,第一时间去翻开帖子,留下最后的留言。   ——楼主你还好吗?如果你还在的话,请回复我一句,让我安心吧。你要相信抑郁症是能够治好的,你妈妈一定是想要你好好活着的。   ——我要去上班了,等你的回复。   顾臻看剧本和分镜以及听他们的讨论时,并不是很清楚是出于什么考量促使对方最终选择与曹雪年纪相近的女孩的形象作为最后社会的善意一面的代表。不过在他这边看来,这种设置还是比较合情合理的。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导演和女编剧则尝试去以他们的想法去完成这些要求。虽然因为他不是主创,所以最后展现的剧本和分镜都与他期待中有着微妙的不同,但是顾臻知道,只要对方表达的主线与自己的要求是一致的,他就不应该进一步地干涉。   而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对方把一切都做得很好。   《无罪论》的拍摄准备工作在稳步进行中,只是替捡来的小孩寻找家人的事情始终没有进展。   警局方面,顾臻也是三天两头地在催促,但是始终都没有消息传来,据说联系了其它地区的一些警局,也没有发现条件相符儿童失踪案的报警。   顾臻对此毫无办法,只有等。   结果过了一段时间,祁则晟突然打了个电话,通知顾臻说孩子父母找到了。   顾臻收到消息,跟着祁则晟到了一家市中心的KTV,结果七拐八拐到了一条走廊尽头,就见一间包厢门口守着两名穿着普通的青年人正在聊着什么。   祁则晟走过去,两人和他眼神相对,就让开了地方,让祁则晟和顾臻过去。   守门的青年看上去很平凡,一个穿着深蓝色的休闲薄毛衣,一个穿着格子长袖衬衫,抽着烟,聊着天,就好像普通的小饭馆或者公交车上可能会遇到的青年人。   但是顾臻还是感觉到了不同,不着痕迹地多瞄了两眼。   祁则晟从以前开始就在各个诡异的圈子里有着出人意料的能量,似乎这辈子也没有变化。   等打开门走进了包厢,顾臻看到的却是一对神态动作都十分拘谨的中年夫妇和一名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喝着啤酒拿着手机刷微博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精神气全无,带着一双熬夜打游戏到天亮才能熬出来的黑眼圈,看上去没有一点气场。中年夫妇看见两个俊美的青年人推门进来,刚开始是愣了一愣,然后就是明显的紧张和茫然。   中年男子看到祁则晟,立刻站起来开口叫了一声:“祁少爷。”   中年夫妇这才知道要见他们的竟然是这样两个年轻俊美的少年人,顿时愕然。   祁则晟让中年人往旁边让了让,然后拉着顾臻一起在中央的长沙发上坐下,开口问道:“我让人请两位过来,是有些私人的事情想要问两位。”   夫妇两人之中的男子开口道:“我们应该……不认识您吧?”   祁则晟说道:“素不相识。”然后又笑道,“但却也不是毫无牵扯。”   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哪里得罪您了?”   祁则晟回答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不知道两位最近有没有丢了什么不该丢的东西?”   夫妇两顿时都是心头一震。   他们丢了什么?   如果说起最近的话,其实也就一样不该丢……但是却还是被弄丢了的东西,就是两人的女儿。但是这能跟眼前看上去就很有钱的大少爷什么关系?   对于祁则晟的问话,夫妇两一时噤声,许久无言。   祁则晟目光犀利,瞪着两人,再一次问道:“有没有!?”   他这一次的问题依旧不算大声,嘴角还也带着似有还无的笑意,但是语气中却隐隐带了些许令人心惊的威胁意味。   半晌,中年男人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我们……我们没丢什么东西。”   祁则晟看了他们许久,看得对方都快要不自在起来,然后才伸手进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小孩在医院吊挂针的时候,祁则晟随意拿了手机拍下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答应成了那种仿佛寻人启事一样的照片打印纸。   他展开了照片,在夫妇俩面前轻轻抖了抖,问道:“这么说,她不是你们的女儿?”   ☆、第67章   看到眼前的照片,夫妇俩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青年确实是因为自己女儿的事情而出现的。   夫妻俩双双愣住,露出惊愕不安神色。   顾臻其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有一点是明白了。这夫妇俩大概是被祁则晟用什么手段威胁了一下,才被带到这里来的。   而且看样子,祁则晟还打算把这威胁继续刷新一下存在感,靠这种非正当手段诈出对方的真实态度。   顾臻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他本人是不喜欢用这种方法抄捷径的,毕竟人要是太过习惯与依赖于使用“非常手段”,总有一天会大意失荆州。不过他也不会用这种理由去劝祁则晟——祁则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上辈子起可以说就深有体会。   祁则晟所认可的规则,不是他所认可的规则。祁则晟所认同的世界,不是他所认同的世界。   他们如今可以和平相处,是建立在双方都自觉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前提下。顾臻认为这个距离可以说是刚刚好,没有任何想要贸然改变的意思。   何况,在这件事上,只要想起小孩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顾臻就不觉得祁则晟用些什么手段会显得过分。   祁则晟抖动着手上打印的A4照片纸,继续威胁恐吓夫妇俩,说道:“你们要看清楚了,如果说谎骗我或者用话敷衍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这小孩躲在我的车厢里面,莫名其妙地用刀片偷袭了我。当然,连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我也不好和她太计较对吧?所以我只找应该负责的人。小孩子的错误,当然是该父母负责的。”   “我一向是恩怨分明的。这小孩刮了我两刀,连本带利我只要她父亲一只手臂……不过如果你们推脱不承认,我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他的语气缓慢但是却不容置疑,从头到尾都带了满满电视中坏人所专属的霸道和专横。顾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就看了他一眼,开始怀疑他是说真的还是只是在唬人。   祁则晟的脸看不出情绪。他的嘴角是带笑的,但是怎么看上去也不像是亲切或者愉快的笑容。从顾臻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的神态很认真。   ……理智上顾臻觉得祁则晟应该是在说笑的才对,不过有一瞬间顾臻又有点不确定——这家伙的性格深处一直掩藏着那么一点疯狂——按曾经某位背景有那么点复杂的大人物的话说,是“有胆气,会有大出息”。   ……不过,对于顾臻来说,不过是间歇性神经病而已。   顾臻至今还记得祁则晟押下自己的一只手一条腿替季微白赌命时的那种冷静和谈笑自如,也记得那一夜王雨薇的事情被他揭穿之后,祁则晟那冷冽的眼神和之后差点载着他同归于尽的疯狂决绝。   虽然最后刹车还是及时被踩下,但是后来警察提到的前轮距离断崖边缘的距离始终让顾臻觉得,那时他们能够活下来,确实只是因为好运。   那是他用差点残废的代价换来的死里逃生。如果不是顾臻用手表划车窗玻璃然后直接用手去砸破车窗想要逃生,祁则晟未必会踏下最后那一下的刹车。   祁则晟是真的想载着他一起冲下悬崖,顾臻大致上能猜想到对方的想法——他对季微白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很难说清那是由于爱还是恨,亦或者只是某种不甘。   祁则晟似乎想要从季微白那里占到上风,所以他用了很多方法来试图证明季微白的错误,试图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而对于祁则晟来说,顾臻就是决定他们这一场争执胜负的最后证据。   顾臻这块骨头太过难啃,而祁则晟到最后已经接近偏执。   顾臻知道他和季微白曾打下一个赌,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赌注和内容,但是他知道季微白对那个赌很上心。   季微白一直对着祁则晟有着一种莫名的警戒,他曾经在一次和祁则晟见面之后,莫名其妙地对顾臻说过一句极狠的话:“叶书,如果你背叛我的话,我就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顾臻那时已经习惯了这对竹马时不时地情绪失控和放狠话,很是平静地回答了一句:“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不会背叛。”   那时的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却不知后来一语成懴。   不过,这辈子,顾臻还是第一次看到祁则晟的这一面。他……应该只是在吓唬对方吧?   在顾臻印象之中,祁则晟这个人虽然是个间歇性神经病,但却也不是随便为了什么人都会发病的。顾臻看了小丫头身上的伤觉得很愤怒,但是祁则晟未必就有这样的感情。甚至于,今天看见祁则晟为这件事费的心,顾臻都觉得很惊讶很意外。   他决定暂且只静静看着祁则晟如何掌握事态。   只听祁则晟继续说道:“……到时候,就不是一只手臂的事了。”   顾臻其实觉得这两句话很可能吓不到这对没有见识过祁则晟前世手段的陌生夫妇,但是事实是他很明显地高估了对方,或者祁则晟已经通过什么手段让对方理解了他说出口的话语所具有的可信度。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顾臻当初的勇气,能够冷静地判断,然后反将祁则晟一军的。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半晌才开口说道:“那个……祁先生,那丫头……那丫头神经有毛病,已经失踪很多天了,我们也不知道她跟谁跑了。这真不管我们的事啊……我们也不想生个脑子有病的丫头啊。”   “哦?”祁则晟摸了摸手背上那已经呈现淡淡红色的伤口印痕,说道,“一句不管你们的事就可以全推脱了?既然有精神病,你们怎么没好好看管?我看她失踪了这么久,你们也没有在找嘛?”   中年妇人结结巴巴说道:“不不不……我们一直有在管教她的。我们都把她关起来不让她随便见人的,谁知道这死丫头偷偷不知道从哪里偷拿了刀片,戳了她爹就跑了……老头子,你快给他们看看你的伤!”   中年男人立刻回答道:“对对对!你们看,我手上还有伤呢,就是这死丫头戳的!我们天天管教她呢,可这死丫头根本不听话,打都打不听。祁先生,这真不关我们的事啊……要不……要不……你就拿那死丫头的手臂抵您的……伤……”   然后就见顾臻突然站起了身,说道:“我去一下W.C.。”   然后便绕过沙发走向了一旁的卫生间。   祁则晟愣了一下,盯着顾臻的背影,看着他走近了洗手间,关上了门,才回过头来瞅了一眼夫妻俩,问道:“哦,你们都怎么管教她的?”   顾臻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放水洗了把手,又伸手捧了把水洗了脸,这个过程之中他的耳朵一直高高竖起,听着外头的声音。   外面夫妇俩丝毫不敢隐瞒,说起了如何“管教”小孩的事情。   顾臻听得指甲都快要嵌进了掌心里。   祁则晟仍旧笑得很冷,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面无表情,饶有兴致地问着夫妇俩“管教”小孩的细节,以及小孩的“病”。夫妇俩的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对于小孩的痛恨和厌恶,愚昧和刻毒到让人觉得不敢相信。   顾臻觉得自己要是在外面,八成会控制不住情绪,让祁则晟的设计出现破绽。   夫妇俩还在继续说:“……我们也打过她,也骂过她,就是没有用。罚她不吃饭吧,那死丫头还会偷吃的,连用开水烫都不能改掉她那贼性子……”   ——畜生!   他想到那浑身是伤,拿着刀片满脸警戒的小孩……她到底是怎么样活到现在的?   到最后祁则晟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臻那面无表情的脸。他对顾臻开口说道:“如果真的那么生气,就出去直接揍他们两拳,何必躲在这里生闷气呢?”   顾臻听着外面夫妇俩被带走时候的求饶和不解,问道:“这是要抓他们到哪里去?”   “去警察局。刚才的对话我已经录了音,和那对人渣一起送到警局去……”祁则晟开口回答道,“做到这种程度,那堆吃公粮的废物总该能处理了吧?”   这话说得很是有点*。   不过顾臻反而松了一口气。   据他所知,本市的市警察局长似乎是祁则晟的亲舅舅,前世的时候顾臻倒是跟对方见过一面,虽然对方和祁则晟之间的相处模式十分剑拔弩张,但是似乎也是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导致,至少见面的那一次,对方还帮了顾臻一个忙。   祁则晟这次的手段有点越线,不过既然最后送了警局,只要上下协调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然后顾臻便站直了身,说道:“我也一起去吧。”   祁则晟却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说道:“别!事情办好了会有人通知我们的,你先别走,陪我喝两杯唱会儿歌。”   顾臻愣了一愣,对于这个要求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考虑到祁则晟这次算是帮了大忙,还是坐了下来。   祁则晟开了瓶啤酒,说道:“你对那小鬼也太上心了吧?”   顾臻笑着回答道:“彼此彼此。”   祁则晟回答道:“没有。我对小鬼的身世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就是看你很在意才随手让人帮忙查了一下。”   顾臻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谢谢。这事我领情。”   祁则晟又问道:“……你和季微白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和他没有任何事情。”顾臻眯了眯眼,坚决否认道。   祁则晟眯了眯眼睛。   祁则晟不喜欢去警局,但是消息却很灵通,对那一边的动态也把握得十分到位。也不知道他怎么安排的,那边的人甚至开了手机免提让顾臻听了一次现场。   夫妇俩虐待并遗弃小孩子的原因很快也被问出来了。   原来这对夫妇都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现象,怀孕时吃了不少药,就想生个男孩,结果明明B超照出来的是个男孩,实际上生出来的却是个女孩。   因为这件事情,夫妇俩一直对小孩比较不喜。但是真正让两人开始虐待孩子的原因,却是小孩一直反应迟钝,甚至到了两三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对病症的资料不了解,大多都是各种查询资料得来的。但是我看过的一些抑郁症病人的求助帖和相关如何对待的帖子却很多。我很容易触动,所以有时候会看得眼泪唰唰唰地往下掉……再然后,忍不住就选了这个主题。然后之所以把它和受虐儿童和性别歧视结合了起来……是因为我觉得很多时候,它们确实是结合在了一起的——性别歧视-》离异家庭-》暴力/冷暴力-》心理创伤-》抑郁症。   性别歧视和社会暴力,有时候基本上是无形的。甚至于剩女论点和男女之间明显不同强度的婚姻压力,都是一种性别歧视。而很多时候,这种伤害可能根本就来自同性,至亲,甚至于同性的至亲——你的母亲。她也许很爱你,只是不如爱你的兄弟。假使你没有兄弟,她也许也会宁愿你去将就,你的不婚比你的不幸福还让她感到难受……可是有时候她自己也不会明白,不幸不会来自不婚,晚婚,只会来自不适合的婚姻,没有选对的丈夫。   最后,关于感情主线:爱应当是彼此妥协。   ☆、第68章   其实顾臻之前多少也有点发现,那孩子喜欢发呆,不喜欢人群,对玩具或者童话图册的兴趣也不大。非要说的话,倒是对于糖果什么的还算是有兴趣。   如果说是自闭症的话,那孩子的状况其实并没有到那种程度,只是略有点孤僻而已。但是不会说话的原因就有点难明了,声带没问题的话,医生认为是心理问题。   虽然也有可能是智力发育迟缓,但是顾臻认真观察过那孩子,确定孩子的智力没有什么问题。她虽然不说话,但是周围人跟她说的话,她大多数都能听懂。   她绝对不是精神病。   接到警局关于中年夫妇的起诉相关安排通知后,顾臻回家却正好看见顾深在做着奇怪的事情。   她在客厅外面花园平台的地上放了一个非常具有旧式风格的橡胶大水盆,自己跪在地上,拿着一个不知道哪里买来的木质洗衣锤正在用尽吃奶的力气锤衣服。   “啪!”“啪!”“啪!”   顾臻在客厅门口站了十秒钟,纠结楼下的住客为什么没有来投诉,最后只能认为对方这个时间段可能不在家。   他惨不忍睹地捂了一下眼睛,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走过去问道:“深深你趴地上……不累吗?”   顾深揉了揉腰,回答道:“又酸又痛。话说手洗衣服真不是人干的事情,明明电视上放的时候看起来还蛮轻松的。”   顾臻无奈道:“你这样趴着能不累吗?”   “我没办法啊……实在找不到可以锤衣服的地方。难道我要在洗手台上锤吗?地方也不够大啊。”   顾臻问道:“干嘛要干这个?”   顾深回答:“……想了解下每天洗衣服,做饭,打扫是什么感觉。”   顾臻顿时明白了。   剧本中,曹雪从小就做着家里大部分的家务,因为她的母亲白天要工作,晚上又去夜市摆摊,非常辛苦。   不过,要顾深从这种方面开始体会,也太辛苦了一些。   顾臻开口说道:“Dr.唯心主义不好用吗?”   顾深想了想,回答道:“有一点不一样。做梦的时候倒是能感受到很多不同的想法和感情,但是不能体验‘辛苦’啊,也不能学习如何做家务,和感受其它细微的情绪。”   “也是。”顾臻点了点头,然后在顾深的一旁蹲了下来,说道,“你这样洗洗不干净衣服的,我来教你吧。”   顾深很惊愕:“阿臻……你来教我?”   顾臻看到她惊讶的样子,顿时笑了:“我不能教你啊?”   “你会?”顾深不相信。   顾臻回答道:“初中时偶尔会帮忙家里洗一下衣服……虽然很久没洗过了肯定有点手生了,不过教你个架势还是没问题的。”   顾深张大了嘴,半晌,说道:“为什么你要洗衣服?”   顾臻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深深,能够像生在我们家一样生活无忧自然是很幸运的事情。不过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够这样的。所以,就算不富裕的家庭,也有不富裕的活法。帮忙做个家务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不需要大惊小怪。”   他十六岁之后,就连叶安也学会了洗衣服。虽然顾臻并不跟叶母一样嫌弃叶家的破洗衣机洗不干净衣服,总是坚持要手洗,但是洗衣机先后罢工了几次之后,叶安却还是慢慢学会了各种技能。   他总是洗得很费劲,因为并不熟手,往往总是事倍功半。但是即使,顾臻看着一向娇生惯养的弟弟能够主动分担起家务,拿着洗好的衣服来求夸奖,心头也总是一片暖意。   那时,他也是这样子,手把着手教叶安怎么洗,怎么才能省力地把衣服洗得更干净。   终究已经回不去。   顾臻手把着手教会了顾深如何手洗衣服,看着她跪在地上,姿势古怪又笨拙地糟蹋着两人的衣服,怀念心疼之余,又有点欣慰。   因为,顾深真的很努力。   不过想要在这方面努力,光是在高层公寓的阳台花园里面蹲着锤两下湿衣服其实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所以在和顾深商议之后,两人最后做下的决定是给顾深找一家情况和剧本里面女主的家庭背景相似的人家,然后与对方商议协调好之后进行半到一个月的体验性寄宿。   这段时间里,顾深会完全以那一家女儿的身份来进行生活,包括日常花费,家务量和吃穿内容。   这对顾深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她从小到大习惯了优渥的生活,虽然乍看之下,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只要努力一下就能熬过去,但是真正做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并不只是生活质量上的差距,还有生活习惯和生活态度上的不适应。   第一天寄宿,她斗志十足,虽然有各种不适合和疲劳,但是新鲜感盖过了一切的负面感受。   然而到第一周的寄宿结束时,顾深已经开始感到深深的疲惫和难以忍受。对于她来说,整整一周的家务负担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空闲的时间,不但影响了她的日常学习和娱乐,重复的体力劳动还让人有一种精神上的倦怠感。   而她甚至还不是承担着和曹雪一样的工作量,因为自始至终,寄宿家庭的小姑娘都在和她分担着家务作业。   小姑娘看到顾深劳累的样子,中途也曾让她不要做了,劝她去休息,说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好。但是顾深却总也憋着一口气,并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和认输。   对方能做到的,顾深不相信自己连一半也承受不了。   有些时候,人就靠一口气撑着。休息一两天容易,但是这口气泄了,很多事情就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对于顾深来说,她既然真心想要演好这部戏,就不能泄了这么一口气。   寄宿的第二周,顾深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撑到了极限,好几次冒出想要放弃的念头,只是临到想要出口之前,却又吞了下去。   她想:“再多坚持一天吧。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一天。”   就那样坚持着,顾深猛然一回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依旧会觉得过于忙碌和疲惫,但是也慢慢学会了在这样的生活节奏里面调节自己,并不会再觉得难以忍受。   如果问这一次寄宿给顾深的最重要感悟是什么……大概就是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感恩。   并不只是对于富裕生活的感恩,还有对于生活本身的感恩——在与小姑娘和其母亲同住的这段时间,两人教会了顾深很多东西,不仅仅只是言语上的教导,还有一些并非言语上的东西。   那是一种物质资源贫乏的状态下,一种彼此宽容,彼此谅解的生活态度。对于这样家庭的母女俩可能很普通,只是一种甚至未曾经过思考就已经自然而然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可是对于顾深来说,却十分撼动。   寒酸、节俭、斤斤计较的生活……但是她们过得很坦然,并不埋怨,也不抱怨……或许,偶尔当母亲的也会说几句工厂的事情,责怪给她找了麻烦的同事或者上司,或者苦恼于这个月又要连着上十几天夜班没有假,但是也不过就是餐桌上那么一声很快就会被以往的闲谈。   顾深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抓住了故事之中属于“曹雪”的神韵。   对于曹雪来说,她的生活哪怕艰辛,其实却并不是让她痛苦的。就如剧本中表现出来的一样,她目睹母亲的辛苦,从小主动负担起家中的杂事……她其实是非常爱她的母亲的。   曹雪是个敏感的女孩,所以才会对她母亲偶尔表现出来的那些许重男轻女异常敏感,进而无限放大,成为了责备自己的缘由。在整个故事中,曹母其实并不曾怨责过曹雪是个女孩这件事,只是通过曹母对于她祖母曾经刁难的回忆与抱怨,曹雪敏感地意识到了母亲婚姻不幸的根源。   ——她知道错误的根源不在自己,可是当这个世界把这种偏见和伤害都视为理所当然,曹雪也就无法不慢慢陷入一个情感的误区——如果不是我,母亲是不是会过得更好一些?   从小见到母亲的艰难和辛苦,所以曹雪从小就想要长大之后能够有出息,能够让母亲享福。意识到自己做不到这一点的时候,差不多是曹雪崩溃的边缘,而曹母的埋怨,责备和失望是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罪恶感几乎就要杀死她。   理解曹雪的问题很简单,可是要体会她的感情世界却很难。幸运的是顾深最后还是摸到了一些边缘。与以往不同,顾深这一次对于扮演角色的理解,似乎比之前都要更加厚重和深入一些。   而这种厚重和深入,在之后的拍摄之中,也渐渐显露出了它的意义。   《无罪论》的剧本在一一地完善。   一个月之后,小孩的案件正式受审,顾臻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旁听了整个审理过程,而整个案子很快也被媒体曝光了出去。   震惊许多人。   但是这也不是结束。   小孩子的父母最后都已经故意伤人罪被起诉,因为顾臻稍微借用了一下社会舆论的作用,所以两人被判得偏重,目前双双入狱,小孩的抚养权也被强制要求转移,但是领养人或者是领养机构却都还没有决定。   顾臻稍微用了点关系,以小孩的心理障碍为理由,让小孩出院之后暂时留在研究所进行疗养,直到找到领养人为止。   但谁都知道这不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而在给小孩寻找领养人之前,顾臻开始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以小孩的治疗观察日记为主题,在一家大型主流报纸上开了一个专栏。   《心路尽头》。   这并不是突然灵机一动的念头,事实上在开始筹划无罪论的时候,顾臻就已经开始就这件事在挑选媒体并进行谈判,本来预计是《无罪论》播出之后同步进行发布,但是因为具体商谈的进程产生了出人意料的进展,所以《心路尽头》反而要提前无罪论先出场。   正好小孩的事情这时十分受关注,顾臻稍一迟疑,就决定了以小孩的治疗方案隐去具体姓名身份来作为第一个案子。   ☆、第69章   以《无罪论》来吸引社会关注,而以《心路尽头》来记录和宣传Dr.唯心主义相关医案,是顾臻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事情。   《无罪论》是影视剧,为了表现其主题的独立性,顾臻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在其中打广告的想法,可能还有点隐性广告的因素,但是至少在剧情上,并不影响主题的表现。   而《心路尽头》则是顾臻打算实实在在记录和公开在公众面前的具体医案,配合Dr.唯心主义的使用,医治到什么程度就做记录一样写日志一样在专栏上发布,一方面是增进其真实性和可信性,让读者能够直接而完整地了解各种心理病症是怎么一回事,以及Dr.唯心主义的具体作用方式,而另一方面,是试图在“顾臻”这个名头还有点影响力的现在,顾臻想要再一次扩大和引导这一层的影响力,把它往自己需要和期望的方向引领。   一个人的人际网络和社会影响力,是一个人在社会中所有硬实力的具象化。顾臻现在不缺钱不缺关系,要是想做点什么,需要的就是这点让人信服的影响力。   《心路尽头》刊登的第一天,那小小的专栏之中传递的信息十分简单,就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小孩的年龄,性别,身体状况,可能造成自闭性格和语言障碍的背景原因——怀孕期间的违规药品服用,以及遭受的虐待等等。   除此之外,顾臻也稍微加上了一些个人的观察和感想。   他在客观的信息表述之后写道:“她对于陌生人的畏惧感比较重,如果有其他人出现,会偷偷地躲到我的背后,而我不在的时候,则会一个人躲到有遮蔽的角落,躲藏会让她有安全感。”   “刚开始住院的时候,孩子一度偷拿过隔壁病人的水果刀,偷偷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被医生发现的时候,还稍微引起了一些骚动。后来经过协调之后,我们与医院商议,给小孩保留了一把未开刃的小折刀。”   “小孩其实并不能很明白刀片的作用,但是她显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获取了一个讯息——刀具能够保护她。持有刀具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我们认为最好还是让小孩拥有这种安心感。”   “我把刀交给她的时候,十分郑重地告诉了她:这把刀她只能用来保护自己,不能用来伤害任何人。她可以保留刀具,但是一旦她用来伤害了别人,那么她就没法再留在这里,也许会被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我不知道她听懂没有,因为她点头的时候,脸上还是一片茫然,只是拉住我的衣袖,然后快速而紧张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她的意思是不想被送走。”   “她保留了那把小刀,但是直到出院为止,她都没有再尝试用刀去刺过别人。小刀的存在有效减少了她把自己藏到床头柜后面的窗帘之中的几率。”   顾臻用简单而直白的词句,细细描述了从见到小孩到正式接她出院这段时间小孩的各种行为和自己与之的互动。   最后的最后,他以小孩的身体数据做了一个结尾。   “最后,今天给小孩称了体重,9.7KG。也许过两天就能超过10KG了,值得庆贺。”   整篇文章中,顾臻的描述简单而直接,并没有描述得很煽情或者论述得很艰涩,都只是一些普普通通陈述事实的语句。   然而就因为这样,反而显得一篇小小的半报告,半叙述体的短文更加引人关注。   一开始看报纸的人,都不是十分关注娱乐圈或者年轻偶像的年龄层,他们往往只是在看见专栏之后,被被特殊少见的内容类型所吸引,顺势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就被文章中的内容吸引住了视线。   简单看来,这只是一个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者对于一些病例的研究报告,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令这位研究者产生了把对于研究对象的观察报告发表在了报纸上的念头,想引起社会的关注,并且试图以此为例普及一些如何对待此类问题的日常处理方案。   而研究对象的资料很明显地指出了这是一名有自闭倾向的受虐儿童。如果只是这样其实并不引人瞩目,但是当笔者缓缓写出小孩的日常行为表现时,小孩所受过的伤害和正在承受的心理创伤却很快显得触目惊心起来。   顾臻并没有写出十分血腥的内容,比如小孩子身上那让人不忍目睹的伤痕。他也没有写得十分动情和催泪,夸张地描述他对于小孩所遭遇不幸的同情和不忍。   但是当他娓娓道来时,很多人却从那简练干脆的文字之中,感受到了小孩所受到的那深重的心理创伤,和医者对于小孩异常行为那温和的处理和体谅。   看报纸的人很多其实连顾臻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在偶然一瞥之下,顺势看下了整篇短文,然后稍微记住了这个专栏。   人类天生对于幼童受到的伤害比对成人更加敏感和关注,连带着顾臻的专栏也因此更快地受到了不少关注。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把这个“顾臻”和顾臻自己联系起来。   《无罪论》拍摄完毕之前,顾臻并没有在媒体上对于自己的小小专栏进行刻意的宣传。他只是一步一步地间隔性发布着病理报告。   病理报告并不完全只集中在小孩身上,还被他间歇性地夹杂了其它的心理障碍案例,分编号发表短文,但是小孩的情况无疑是最为受关注的。   自闭症在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很好的治疗方法,尤其对于小孩目前的情况来说,顾臻只能尽力地建立小孩与其他人之间的信任感,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很困难。   顾臻为此给小孩设立了多个小游戏。   其中一个游戏是在研究所中小孩能够接触的人群中选取了十几个亲和力比较强,家里有孩子或者常常接触亲眷家孩子的工作人员,然后让他们每人随身携带一种小孩喜欢吃的糖果或者点心。顾臻亲自画了一幅地图,上面标明每种食物的取得地点和看守“NPC”,并画了小孩需要作出来以取得“战利品”的手势。   当天如果小孩想要吃哪一种糖果,就要找到看守糖果的工作人员,然后主动与对方进行手势交流,以取得想要的糖果或者点心。   而到了后期,这种交流活动也慢慢开始升级。顾臻不再设置“守护怪”,而开始设置“特殊地形”,比如柜子顶上,或者吊篮之中这种小孩子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取得的地点。   而附近必定还有一个正在工作中的任务NPC等着小孩去对话。   小孩慢慢从被动交流,开始学着主动交涉,寻求帮助。   对于顾臻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随着专栏中对于小孩的观察报告和治疗报告一点一点地展开,慢慢文章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高。顾臻并不仅仅只是纯粹记录下小孩的状态,他还会在报告中十分简略但是清楚明了地表述某个治疗行为的作用和对于小孩的心理影响。   而在专栏开放两个月之后,顾臻受到的关注终于到了一个□□。   有心理机构在孩子双亲的要求下,对于一位患有自闭症的儿童尝试性地模仿实施了顾臻在报纸上发布的医案,而在一个多月之后,小孩的合作性有了明显的提高。   而随着这条新闻的出现,顾臻的报纸专栏几乎是一夜之间受到了强烈的关注。这种情况下,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专栏作者的名字与他本人可能会有的关系。   在顾臻所受到的关注之中,关注其专栏和关注其本人的群体有着极大的差异。关注其专栏的多数都是青年或中年男子,以及一些家庭妇女。而关注顾臻本人的,却往往是一些年轻的少男少女。   而当他的形象与报纸上的名字重合的时候,读者群似乎也在一瞬间开始重合。很多平常并不关注此类新闻或者文章的少男少女,也煞有其事地开始查询相关的新闻,有模有样地关注起了顾臻的身份背景和他的专栏文章。   随着这股风潮的扩大,自闭症儿童和其他一些顾臻已经发表的议题很快地变成了流行话题。   这个时候《无罪论》还只完成了两集的拍摄,但是顾臻在感受到这股风力之后,只与魅力映像商议了短短数日,就毅然决定趁着这股热潮开始宣传《无罪论·有罪判定》,并且提前将它作为独立电影上映,不再等候全剧拍摄完成。   反正无罪论每一集的内容也是各自独立的。   下了这个决定之后,顾臻就很快采取了行动,对于《无罪论》追加了广告投入。之前《琳琅纪》的版权收入很不错,所以顾臻对于《无罪论》的资金投入也并不吝惜。   铺天盖地的宣传配合着顾臻的新闻,虽然被人诟病有借机炒作的嫌疑,但还是快速地带起了《有罪判定》的关注度和热潮。   这部之后一路横扫各大奖项,赚走无数人眼泪,被称为“生命挽留信”的电影,在上映之前的评价非常负面,很多人认为顾臻是想要借着心理案例累积的关注和人气迫不及待地想要捞钱。   但是真正上映之后,这种声音却是一瞬间就全部沉默了下去。   ☆、第70章   在多年以后,很多人评价起这一系列的影片,仍旧会感叹一句“好片”。   《有罪判定》本身的画面质量并不十分高清,毕竟一开始这部影片并不是以电影的标准来进行拍摄的。能够勉强进行大屏幕放映,这还是因为拍摄时候剧组使用的摄像机本身质量十分过硬,但是在正式放映时和最新电影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然而电影正式上映后几家电影杂志评价这部电影时,还是给了它一个“诚意之作”的高评价。   《有罪判定》的“诚意”,不在于画面,而在于剧本和内容。   在影评中,杂志十分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到目前为止,顾臻作为出品人不过出品了一部剧集和一部电影,它们分别启用了不同的编剧,不同的导演,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都是十二分用心的诚意之作。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这当然不是巧合。   顾臻的每部投资都十分注意挑选编剧和导演,而剧本的创作时间是非常漫长的,且中途他会主动促使和要求导演与编剧彼此进行沟通——顾臻自认为在编剧和导演上都只是一个外行,他只是坚信一个道理——一位创作者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什么地方,观众或者读者会是最清楚的。   作品杰出与否也许各人都有不同的判断和认知,但是创作者有没有诚意却是一般观众都能看到的事情。   所以他只会根据对方的作品挑选一个有能力的人,然后签订一个优渥但是各种要求极为繁复的合同。在这之后,放开手,做一个彻底的观众。   而作为投资者,现实证明顾臻的这种做法是十分有效的。   《有罪判定》审批通过之后,就以很快的速度安排上映了。顾臻一开始对它的预期并不高,所以安排的场次也比较少,但是这部剧的导演却对着《有罪判定》怀着很大的期望,尤其是放映方式突然要从周末电视剧场转变为在大屏幕上放映,未必没有让对方产生一种天要促使其成名的宿命感。   在他的据理力争下。顾臻最后还是向魅力多争取了几处院线。   不过尽管如此,《有罪判定》的上映配置也绝对不是受期待影片的上映配置。即使魅力方面也觉得它的内容和质量都非常优秀,却仍旧并不看好它的票房。   在魅力方面看来,这部影片的主题太小众了。   抑郁症这个主题不但小众,而且本身的题材偏于阴暗,并不适合主流观众的喜好。或者很多人只要看到这个主题,就会本能地产生排斥感,不想要接触到这么沉重的话题。   所以从一开始,魅力就没有以抑郁症主题电影来宣传这部片子。   他们的宣传语是“爱仍旧可以相遇在死亡之后”,而背景是高楼上挥着半透明翅膀的少女,和高楼下完全不见容貌,只能看见半个背影的男主角。   乍看之下,这宣传海报真是少女得不得了,完全走梦幻风格,所以即使题目是“无罪论·有罪判定”这种听上去就很黑化很严肃的用词,还是有很多人被海报所迷惑,被骗进了电影院。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部治愈向的爱情片,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部片表现了许多有关抑郁症病人和其它情感障碍方面的问题。   很多女孩子都是因为被谢执晚或者顾臻的名头吸引而进了电影院去观看这部电影,但随着剧情进行下去,大部分人却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对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现代女孩来说,她们处于这个时代的转折点,曹雪身上经历的大部分都是她们会有所感受的——甚至深入到深处,仿佛就是她们本人的经历。   家庭离异,性别歧视,自我价值的寻求——若是早一百年出生,有些事情她们不会经历,有些痛苦她们不会意识到,只会麻木承受;如果晚一百年出生,也许那个时候所有的问题都已经有了定论,哪怕没有,也会展现出了一个追寻的方向。   而她们偏偏都出生在这个时代的转角。   女孩们都已经学会思考,学会关注自己,却还思考得不够透彻,关注得不够坚决。曹雪的迷茫,有时候其实就是她们自身的迷茫,只是大部分人的疑惑和痛苦并没有那样强烈和极端,但是她们却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   电影的前二十分钟节奏一直很快,导演从故事一开始,就保持了一个十分紧张的氛围。故事的开头就是少女的独白和日记内容,伴随着争吵声,叫骂声,碗盏破碎声,开始了整个故事。   不到十分钟的片头,曹雪年轻而短暂的人生就被叙述完毕——老屋之中灯影摇晃的争吵,判决宣读结束之后曹母对律师神态紧张的确认,出租屋,晚归的母亲,小曹雪探头探脑的等待,谁人都可以欺侮和蔑视的单亲母亲,母亲的温柔和暴躁,第一次尝试分担家务时那带着焦味的蛋炒饭……直到那天假日里,在陌生人家中那懵懂而受伤的回忆。   在影片中,导演并没有详细展示出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光线和一双穿黑皮鞋的脚,和一些充满诱骗性的台词,暗示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而后就到了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的曹雪,初入社会,内向而胆怯,仅仅因为被男同事抓了一下手腕,就做出了受到惊吓的过度反应。她在工作上表现怯懦,明明好几次有出色的表现,最后却往往都与应得的回报与机遇失之交臂。人缘极差,被人称为古怪的女孩。   因为她的怯懦与心理障碍,曹雪在学习和工作上一直都表现得比较失败,这种失败也令曹母总是对她怒其不争,伴随着生活的压力,常常吐露一些过分伤人的言语。   导演只用了一个典型的场景表现了曹雪与曹母的相处状态。   刚在公司经历过一场人际风暴和冷嘲热讽夹枪带棍的曹雪,回到家中,发现母亲已经在家,立刻露出了有点受到惊吓的神态。之后,曹母问了她的上班情况,因为她的吞吞吐吐而皱紧了眉头,很快两人就争吵了起来。   曹母歇斯底里地指责女儿:“你是不是想要我去死?”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指控。曹雪站在原地,睫毛轻动,嘴唇颤抖,无法回答。   而旁白的曹雪已经用平淡无波,却又充满哀伤的语调在念着那残破的日记:“当她这样责问我的时候,我无法回答。我心中有一股愤怒,愤怒于她怎么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语,可是心头却又无比冰凉。”   “我怎么会希望你有哪怕一点点不好?妈妈……我愿意替你去死。”   而随着曹雪病情的加重,她的情绪也越开越失控,常常坐在那里发着呆,突然之间就哭起来。曹雪意识到自己不正常,因为这份痛苦,她去见了医生。   ……   电影初始的剧情节奏始终很快,大量的剧情往往都只用一个或者两个镜头就快速地拉过。但是对于坐在观众席上的许多人来说,他们要理解这样的镜头都并不困难——因为那几乎是许多家庭都会多少会发生的情景。   谁家没有父子母女之争呢?愤怒时候的脱口而出,大部分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却总也伤人至深。   ……   大屏幕前方,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子料风衣,带着些木然,却又有些痛苦地看着屏幕上演出的一个个场景。   随着痛苦的曹雪发出最后一次求救,收获的却是一些与她的期待完全相反的责备或者建议……有人责怪她的懦弱,有人辱骂她的母亲不配为人母,这令曹雪深深地感觉到了无力和痛苦。   受到的攻击让她痛苦,茫然,原来她确实无用之极,连发个帖子都能为母亲招惹攻击和伤害。   生病的痛苦,母亲对于她想要去看医生的愤怒和不赞同,以及那一句句“我女儿怎么能是一个精神病!?”深深地压垮了曹雪。   她颤抖着双手,点击了好几下才终于关闭了网页,而后便拿了自己的小钱包,开门跑出了家里。   而这个时候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陷入犹豫,难得想要去买一块曹雪爱吃的牛肉,作为昨天发火和口不择言的道歉。她也不知道,在她快步奔向车站,乘上前往市中心的巴士的过程中,帖子开始以飞快的速度拉长。   黑呢子外套的女孩看着屏幕上飞快拉长的帖子,随着曹雪的奔逃不断切换的敲击键盘的手和那一双双手中敲下的词句,却是愣住了。   在这些言语中,有人安慰曹雪,有人为曹雪的母亲辩解和分析,告诉她两人都没有错,只是需要更多更循序渐进的沟通时机……有人向曹雪分析了抑郁症的原因和痊愈途径,而有人甚至以自身的遭遇来安慰曹雪……   女孩睁大了眼睛,她拼命地想要看清上面的每一行每一句,可惜字幕刷新得太快,她没有看清楚。   但是这一切终究都是无用功。   大屏幕面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曹雪停一停脚步,等候一下妈妈的电话,或者多看一眼后续的留言,可是曹雪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一路往前冲进了一家大酒楼,乘着电梯跑到了楼顶花园,然后几乎毫不迟疑的攀过围栏,从高空一坠而下。   而在坠落的一瞬间,有人与她四目相对。   黑呢子女孩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影院中许多人一阵骚动,甚至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或者开口大骂,心里却复杂难言。   曹雪落在便利店的顶棚上,被顶棚遮挡了一下才掉在地面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还留着呼吸。   当路人惊喜的声音喊出口,叫道“她还活着!”的时候,几乎电影院里面大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后是医生,救护车和匆匆赶来的曹雪母亲。   当看到女儿苍白着一张脸,如同尸体一般躺在担架上时,曹母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会寻死。   曹雪总是很沉默,很乖巧,甚至有点逆来顺受。曹母无数次为她的不争气而恼怒,但是对于她来说,曹雪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个会去赌气自杀的孩子。   她很茫然,又很后悔。早知道这样,昨天就哄哄她,不要骂她就好了。   然而她不明白,对于精神方面病症全无了解的她这时还不明白,曹雪忍耐的痛苦与她所以为的有着多大的差距。   随着故事一步步地进行,曹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抑郁症,是什么在杀死她的女儿。主动出现的心理医生带着对曹雪奇妙而莫名的感情,而在对方的询问和劝诱中,曹母终于因为惧怕而松口,坦诚了女儿得了抑郁症。   短短的对话中,曹母第一次理解抑郁症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精神失常,但是却也并不是只要自己努力就能痊愈的。   医生劝她带曹雪就医,但是曹母却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医生开口说道:“抑郁症病人通常生活得十分痛苦,他们的病症并不完全是心理因素,还有生理因素,但是生理会不断地影响到心理。这种痛苦让他们难以忍受,所以选择自杀并不是一种个体现象,而是一种普遍现象。”   他开口,一字一句地问道:“大嫂,‘您女儿精神有问题’这样的议论,真的比您女儿的生命,她甚至愿意去自杀也难以忍耐的痛苦更加重要吗?”   ☆、第71章   曹母沉默了许久,紧皱着一张脸,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最后的语气却十分肯定地说道:“我想要她能结婚生子,嫁个可靠的人,以后有很多孩子……可是哪怕她真的变成了疯子,她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自然是希望她能活得好好的……”   面对着大屏幕上的情节,黑呢子外套的女孩捂住了嘴。   此时放映厅之中一阵沉默,似乎所有人都被曹母的挣扎和痛苦所感染,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而剧情继续下去,比起开场的紧张和沉重,后面的剧情却因为医生的插入而慢慢变得舒缓和明亮起来。   总体来说,这是个爱情故事。作为一个爱情故事来说,它的切入点不是十分常见,曹雪和医生的相处过程既是病人和医生的相处模式,又像是各自有着创伤的恋爱中的男女的相处模式。   两人如同一对刺猬,彼此小心翼翼地缩起硬刺,尝试接近,但是又会在受惊之后猛然竖起防备,不小心就互相刺痛,而后在懊恼与后悔中调整姿势,调整脚步,再一次缓缓接近。   而医生对于曹雪,又有着一种额外的包容。   这样的爱情很平淡,但却有足够温暖人心。   处在陌生人群,和陌生人说话的曹雪总是情绪十分紧张而局促,连母亲都不曾注意她一旦紧张害怕就会嵌进手心里去摁出一个个鲜红印子的手指,可是只有医生会对她说“深呼吸”,“深呼吸”然后递给她一只药膏。   单独相处的时候,医生总是坐在病房的一侧,让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彼此安全的距离,然后与曹雪对话。不知不觉之中,医生成了她每天期待想要看见的人。   同事来探病之前,花了一天多时间才终于能够跟医生提出请求请他陪伴的曹雪让人觉得心疼,而在关键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为曹雪挡住恶意的医生却令人心动。而后医生的身份受到怀疑,医院与病人方面的误会,曹雪反过来的保护和僵持……剧情环环相扣,偶尔紧张偶尔温馨,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就引人看到了结尾。   最后医生毫不迟疑地放弃了代表了执念的遗物,用它卡住齿轮,争取时间救出了曹雪的剧情让人心头一松的同时,忍不住就倏然心折。   看到结尾的时候,黑呢子外套的女孩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总觉得好像又有了一点点生活的勇气。   曾经的□□犯的落网,曹雪最后的解脱,分别给两人下了有罪判定与无罪判定,让惩罚落到了应该受罚的人身上。   这也许就是《有罪判定》的真实含义。   这部电影,在影评之中的评价各异,每个影评的关注点仿佛都有着不同,但是基本上都众口一词地对之评价极高。   《艺术周末》写道:“《有罪判定》作为一部商业电影,它所具备的的艺术性让人觉得震惊。有人可能会问,它算是商业电影吗?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它的故事中心是一场爱情,次线是一度碎裂却又重新开始修补的亲情,整个故事都是走的典型的传统商业片路线,就是遭遇困境,解决困境,赢得胜利。”   “以这个主题来说,有些人可能会问,它的艺术性表现在哪里呢?”   “艺术性就表现在整个过程中对于每个人的描写和解析。这个故事的整个结构都是非常普通的,甚至是折射到许多普通家庭,普通少女身上的。家庭矛盾,职场斗争,新鲜人的脆弱和不适应,然后因为女主的身份设定,即是忧郁症患者的立场,这些矛盾在她的身上呈现了数倍的放大。而这种属于社会新鲜人的矛盾,在男主的身上也有所体现——因为实习期的经验不足,他亲眼目睹第一位接触的抑郁症病人从楼顶一跳而下,命丧黄泉,而这也成了男主心里的执念和创伤——一边歇斯底里地哭着喊着‘我想活下去’,一边却又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少女,越是理解到其中的矛盾性,才是越让医生感到痛苦的原因。”   “她们不是一时冲动,她们也曾无数次想要把自己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作为影评人,我不得不说一句,作为投资人的顾臻如果是想通过这部剧来引起社会大众对于抑郁症的关注,普及这方面的常识,无疑是成功的。至少以我的立场来说,我固然曾经对抑郁症有个模糊的印象,但是直到看到这部剧的时候真的了解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病人的事情——比如我知道了‘抑郁症病人其实很多都是想要痊愈的,她们并不是简单地消极逃避,而是一直处于一种思想挣扎之中,处于与痛苦的角力状态之中’……显然我们开口对一个抑郁症患者说‘嘿,伙计,振作点’是毫无用处,因为他每天也许都在尝试这么做。”   “至少,曹雪就曾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要努力’。”   “导演并没有美化或者丑化任何人,他十分坦诚地表现出了每个人符合其自身性格的态度和想法,每一段情节在现实中似乎都让人有一种即视感,曹母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她爱曹雪,但也会把自身的压力转移到女儿身上;曹雪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女儿,她每次做出的行为,似乎都离自己的计划和预想差上这么一点点,因此而持续失败,最后让母亲对她十分失望和恼怒。”   “这是我们每天都会遇到的事情,经历的情节。现实中的大部分人,都很难全时间控制自己的情绪,说正确的话,做正确的事。”   “但是这部电影又是梦幻的,温暖人心的。”   “这种梦幻和温暖人心,来自于片中的三个抉择。”   “第一个抉择属于编剧——她让曹雪从高空坠落,却又侥幸活了下来。第二个抉择属于曹母,在害怕流言蜚语和女儿的生命健康两者之中,她最终选择了女儿。而第三个抉择属于医生,在对过去的痛苦悔恨和曹雪的性命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曹雪的性命。”   “三方的决断,正是对曹雪的命运的决断。在第三次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曹雪半空坠落的那一幕中,论坛里面飞快闪过的留言和屏幕外观众屏住呼吸的一瞬间让我有了一种错觉——所有人都仿佛都在发出一声挽留:不要死。”   “于是曹雪活了下来。”   “世界的善意,亲人的爱,以及走出痛苦拥抱新生的勇气,这些能让一位抑郁者患者走出不幸。也许这就是这部电影想要向公众传达的信息。”   ……   影评数量很多而且一篇比一篇长篇大论,有些论点很精确,有些论点带着偏差,但是顾臻都一篇一篇地读了下去,读得很仔细。   他想了解这部电影吸引到了多少公众关注,有没有达到预期中的影响力。   而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一开始电影的票房和上座率并不如预期——由于顾臻在导演的坚持下增加一部分院线,所以首映时电影的上座率甚至还不到百分之三十。如果不是首映还好,但是因为是首映,这种上座率对比顾臻投入的宣传费用显然是非常凄惨的。   顾臻觉得那天晚上,导演可能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或者是因为口口相传的效应,《有罪判定》的上座率却是以坐火箭一样的速度飞速上升回暖,竟然在第二周结束之前一度爆满。   魅力方面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形,不过还是按照例行的习惯开始试探性地增加院线。   这么一路增加,竟然在第四周的时候爬上了年度票房的最后一位,还在继续缓慢地往上爬。而随着电影的放映场次增加,上座率增长,顾臻出乎意料地收到了一条讯息。   这段时间之中,抑郁症或者其它病人送医治疗的比率明显有了很大的增长。甚至连顾臻自己的理疗所,最近都接收了好几位相关的病人。   这种收获可以说是预期之中,同时其效果也在意料之外。   这年年底,《有罪判定》持续热映带来了两个十分重要的影响——一是决定就医的抑郁症患者明显增加了,二是《有罪判定》突然入选年度电影大奖金蔷薇,获得最佳编剧,最佳造型设计,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等五项提名。   很遗憾,就是没有导演预期中的最佳导演或者最佳影片提名。   提名出来之后,剧组的大部分人都感觉到了导演的小小失落。   对此,顾深专门为导演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宴会,只聚集了一部分关系比较好的工作人员,给了导演一个惊喜,并为他送上一个迷你的CD型“谢执晚”奖杯。   多年以后,这个刻着“您就是我们心中的最佳导演”的安慰性礼物,成了顾氏金牒奖中最特殊的一个奖杯。   这个奖杯在正式成为世界级影视大奖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别名,就叫做金温暖奖。   而当时对于受奖者还是领奖者来说,整个奖杯也不过是表达了一个意思:“世界因你而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黑呢子女孩是位抑郁症患者。   ☆、第72章   《有罪判定》引热议,同时还附带的小小效应就是有几家原本没有谈下来的机构突然转变了风向,答应就Dr.唯心主义和碧缘进行互相往来,技术学习和药物引进,而更多家机构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松动。   其实《有罪判定》的电影和碧缘所拥有的医学技术完全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但是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你是一个有威望有成就的人,哪怕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他人对你的信任感还是会连带着一起升高。   《有罪判定》热映之后,顾臻在学校又多了不少粉丝,连收到情书的数目都又到了一波□□。这天去学校,门卫就给他递了三封信件。   顾臻拆掉看了几眼,结果发现三封里面竟然有一封是匿名的。   他顿时愣了一愣。   匿名的这封情书性质很特殊,说是情书,却又并不完全是情书。   顾师兄:   你好。之所以想给你写这封信,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告诉大家,抑郁症和疯子的不同,谢谢你帮我告诉了爸爸妈妈我的难受,也谢谢你告诉我我也能得到幸福。   我已经在看医生了,吃了药之后总觉得脑子都不好用了,麻木而迟钝,但是难受似乎也好了一些。妈妈还是很忌讳精神病这个说法,所以她一直在试图鼓动所有人去看《有罪判定》,强调抑郁症和精神病的不同……爸爸最近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总是一直努力想要找机会夸我。不过我想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夸奖的地方吧,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觉得心情平复了很多。   ……   我想等我的病好了之后——会好的对吧?因为曹雪也痊愈了——等我的病好了之后,我也许会来见师兄一面。到时候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顾臻看完了信件,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重新把信收了起来放好。他倒是想回复一声“加油”,不过女孩既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留下地址或者联系方式,显然是不想被他知道身份。   既然如此,他便也就在心里祝愿对方一下,祝她早日痊愈。   而后顾臻便去了一趟研究所。   进了实验室的时候,杨曦正在一边端着饭盒吃饭一边对着控制台输入指令,偶尔才盯着屏幕往嘴里扒几口饭。   顾臻进门的时候倒是叫了他一声,但是对方就像没听见似的,只一心一意地看着屏幕,对顶头上司的出现听而不闻。   顾臻见他这个样子,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状态,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他走到一边输入密码开始翻开最近的工作进程,查看图谱的进度。   就这样看了半晌,其它研究员也都吃完饭回来了,纷纷和顾臻打了招呼。这之后大概又过了几分钟,杨曦也猛然抬起头,转过头来问道:“老板你来了?”   其它研究员就对着他笑:“老板都在这边坐老半天了,杨哥你才发现啊?”   杨曦吞掉口中的饭,说道:“老板不说话,我没发现嘛。”   顾臻倒是没有解释自己其实开口叫过对方,只是杨曦自己没有反应,只是笑了笑就开始询问起最近的工作进度。   等差不多交代完毕,有人就对顾臻说道:“对了,老板,微微那里有点事,温老让你没事的时候去找他,看看微微。”   微微就是小孩,名字还是顾臻给起的。顾臻愣了一愣,应了下来。   之后他去找温老,一进门就发现微微坐在办公室的角落一笔一划地画着什么,顾臻开门进去也没抬起头来,只管着自己在那里写写画画。   温老看见他进门,对他点了点头,就低头对小孩叫道:“微微?微微?你看谁来了?”   他叫了好几声,小孩才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望向老人,然后缓缓地顺着老人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向了顾臻。   微微与顾臻眼神相对了一瞬间,然后又迅速地移走了视线。顾臻便开口柔声说道:“微微。”   在他的强迫下,微微再次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微微张了张嘴,做了个口型,但是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温老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走到微微旁边,按了按她的肩,说道:“别害怕,勇敢点。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微微低头,看了看温老的衣角,又眼神犹疑地望了一眼顾臻,突然大叫了一声:“哥哥!”   顾臻顿时愣住。   微微于是又轻轻地,有点怯懦地再叫了一声:“哥哥?”   顾臻蹲□,轻轻伸手抱了一下孩子,说道:“微微真厉害。微微很勇敢。”   微微有点茫然地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历经半年时间,他们终于让微微开口说了话。   温老说道:“之前还很担心,不过看起来我们还是比较幸运的。这孩子的问题并不是很严重,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至少让她正常生活和跟人无障碍交流的可能性很大。”   顾臻点了点头。   微微第一次说话是件大事,顾臻为此特地打电话通知了祁则晟一下——这家伙这段时间里面也会时不时地来研究所看小孩两眼,虽然频率并不高。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是自己捡回来的小猫小狗,总不能看她饿死病死。   因为这种理由,他也会给微微带点小零食小玩具什么的。   祁则晟听说微微能说话了,下午就跑了过来,但是微微很明显对他很不待见。小孩子虽然注意力有点差,但记性却很不错,一直记得这个心眼很坏的大哥哥带来的糖果里面常常夹杂着味道很奇怪的惊吓类糖果,小玩具里面还会有会动的拟真小蛇小蜥蜴。   不受待见的祁则晟就捏她的鼻子扯她的小辫子,最后被顾臻一把拖走:“你多大岁数了啊你!?”   祁则晟骂了小孩一句“忘恩负义”,才对顾臻说道:“你说她这事儿上你出的力多,我出的力也不少吧?我们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   这句话要这么说也确实没有错。小孩父母这件事上面,其实祁则晟起到的作用还更大一些。不过他平日行为太过我行我素,就算难得做了好事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出于好意,自然也无需感激。   顾臻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平时干什么不是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总不能指望微微一个小孩子来理解你。”   祁则晟愣了愣,半晌才笑说道:“我也没有要求她理解,就是不爽这臭丫头对我的那副死样子而已。”   顾臻见他这个样子,只好说道:“……算了,你高兴就好。”   祁则晟见他的表情,便开口说道:“……你相不相信,只要我愿意,我肯定能哄得这丫头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叫‘哥哥’?”   顾臻看他挑着眉,充满了挑衅的神情,说道:“别闹了,这孩子和普通人不一样,可经不起你随便吓唬和折腾。”   祁则晟问道:“你不相信?”   顾臻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我相信。”   顾臻一直觉得,祁则晟想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能够达成的。反正他的人生之中,是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像祁则晟一样意志坚定几近偏执,为了目的完全可以不择手段。   祁则晟望向对方的眼睛,发现顾臻的眼神很澄澈,很认真,并没有一点言不由衷的意思,顿时怔住。   顾臻继续说道:“我相信很多事情只要你想做肯定能做到,不过有时候,相比起实现目的的过程和付出的代价,这一切都实在是不值得罢了。”   他把微微抱了起来,走进了屋里。   祁则晟发了一会愣,才站起身跟了上去——他有些疑惑于顾臻说话时的态度,仿佛对方真的明白了他话中未竟的含义,或者说看穿了他的本质。   祁则晟觉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顾臻和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熟络,最多只能算是关系不错的老同学。   但有一瞬间他又不是很确定这一点。   这让祁则晟觉得有些迷惑。   他追着顾臻进了屋,开口说道:“为什么不值得?先不论手段问题,如果你没有竭尽全力去实现它,你怎么能确定它是不值得的?”   顾臻微微一笑,回过头来,问道:“实现了之后呢?”   “?”   顾臻一字一句问道:“等到实现了之后才发现它是不值得的,那不是更加糟糕吗?没有实现就不能确定它是不是值得,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因为你能够得到的都是不确定的,而失去的只会是早早被确定的。等实现之后才意识到它不值得,但是你中途失去的……”   “……却注定只会不可挽回。”   祁则晟怔住。   半晌,他才回答道:“我自然会确定它是值得的。”   顾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可能说服祁则晟的。他们从来都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   他不再理会对方的反应,而是柔声细语地让微微吃下Dr.唯心主义,在长椅上坐好并戴上了实验仪器。   祁则晟看着顾臻忙碌的背影,再一次想到:我自然会确定它是值得的。   ☆、第73章   祁则晟小时候就很普通人有点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天生智商比较高,这孩子小时候就很有一点中二病的倾向。同级的小朋友自然不用多说,向来是被他鄙视“幼稚”的对象,就连比他大个好几岁的小孩子,他也不是很爱搭理,甚至常常把对方呛得出不了声。   玩游戏的时候,祁小朋友也从来是碾压全场的存在,那时候唯一可以和他分庭抗礼的就是季小朋友。可惜两人在掉节操这一点上完全不是一个水准,所以祁小朋友下黑手下得十分哈皮的时候,季小朋友通常只能板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地抗议和谴责对方。   等到再年长一些,又遇上新上任的后母暗地里下黑手,本来天性就有点黑化的祁则晟最后十分透彻地领悟到了一个道理——成王败寇,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对方可以给他下一百次不痛不痒的绊子,而他却只需要瞅准时机,给予致命一击就行了。   这样的人生哲学,贯穿了祁则晟的前二十年。   中途并非没有受到挫折的时候,但是即使如此,祁则晟也依旧认为只要达到了目的,最后付出的那些代价都是有价值的。   他现在依旧那么认为。   祁则晟一直觉得自己看透了顾臻,看透了对方的作风,原则,以及隐藏到内心深处,固执到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的自我……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在他窥探别人的时候,他自己同时也一样被窥探着。   他不知道顾臻看透了多少,但是对方坦诚出来的部分已经足够让他惊愕。   或许对方窥探到的,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更多。   祁则晟无意识地把手伸进了长裤的口袋,摸了摸处于待机状态的手机,然后才开口对顾臻说道:“《无罪判定》我看了。”   顾臻回答道:“哦?”然后他快速地继续说道,“不用跟我说感想,我猜八成没有什么好话。”   祁则晟被噎了一下,吐槽道:“你对我的偏见也太严重了吧?”   顾臻于是抬头望着他,停顿了几秒,才说道:“……那你说吧。”   祁则晟就说了:“黏黏糊糊的爱情故事,在我看来开场直接让女主角跳楼身亡才叫做精彩。后面的爱啊亲情啊什么的,简直就是矫情到了极点,完全没有意思,让人都想睡过去。”   顾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觉得我对你的偏见一点都不严重。”   祁则晟问道:“你好像不奇怪我会这么说?”   “你是特意想要来激怒我的吗?”顾臻问他。   祁则晟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我觉得你不会这样就生气……”因为他觉得对方并不会因为自己说了实话就生气发火——那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   顾臻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去看《有罪判定》?”   在他印象中,祁则晟并不是会去看这类题材作品的人才对。   祁则晟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支援下朋友的票房?不,似乎也不是这么温情的理由。   后来祁则晟想,大概是因为他很想了解一下顾臻这个人。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祁则晟和顾臻在性格喜好上一直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奇异地却能够互相理解,这对祁则晟是一种很难得的体验。   他觉得他和顾臻在骨子里面有一种很相近的东西,一种同类的感觉。这是祁则晟不管和什么人相处时都感觉不到的,哪怕是季微白。   季微白的世界太理想太要求完美,而祁则晟的人生太过现实太追求结果,这几乎是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连祁则晟之后也慢慢意识到,他们那虚假而勉强的所谓“友谊”是几乎不可能维持下去的。   如果两个人的认知,信念,目标完全不能互相认同,那么,他们真的还能是朋友吗?   祁则晟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笑了起来。   对他来说,和季微白之间的这点情谊还是有点意义的。所以,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这个问题他考虑了三天。   三天之后,祁则晟给季微白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开门见山地跟对方说道:“我是来通知你,我要毁诺了。”   季微白愣了一下。   祁则晟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理直气壮了,季微白还从不曾见过哪个人把毁诺这种事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的,所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祁则晟继续说道:“我要对顾臻出手了。”   季微白停顿一下,才急忙说道:“我跟顾臻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知道。”   “如果他哪里招惹你了,则晟,看在我的面子上——”   “没有!”祁则晟快速说道,“而且这句话不应该你说。我本来觉得没有必要跟你说这个的,只是觉得当时毕竟答应了你这么一句,所以才打电话通知一声。”   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是认真的!”   然后,季微白还没消化掉话中的内容,手机里就只剩下了忙音。   几分钟之后,他给祁则晟回拨了电话。   季微白在手机中一字一句地对祁则晟说道:“祁则晟!你要是伤害顾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边半晌没有声音,许久祁则晟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满不在乎地说道:“随意。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从拨出这通电话的时候,祁则晟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而后寒假到来,种植园的产量终于扩展到了某个程度,对于不管是顾琤这边的游戏研发,还是医疗机构的药品供应,都可以敞开来提供并且还有所余裕。   顾臻和心香食品这边的负责人开了一个会议,专门商议增加新品种的问题。这两年研究所的研发支出主要一直由心香提供,主要来源于月色酒和月色果汁两个牌子的饮料,以及其它一些同类点心食品。顾臻觉得有必要让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对心香进行技术反馈。   经过长期的研究,Dr.唯心主义基本上可以确定对人体无害,而且即使睡梦中遭遇一定的噩梦,基本上也可以依靠本人的意志扭转,或者强行醒来,并不会对生理造成不可扭转的影响。   事实上,因为Dr.唯心主义本身就是人对自身深层意识的一种反应,因此并不会真的产生自身无法承受的恐怖或者悲伤梦境,至少就目前来说,顾臻还没有在实验中见识过。大部分时候即使以恐怖片为题材进行梦境导向,如果做梦的人认为这个情景是他所无法承受的,那么梦境自身会对其内容作出各种处理,包括但不限于动画化,自动打码等方式——只要做梦者自己有这个概念。   某次实验中,据说某人在梦中还直接出现了“高能预警”和“弹幕保护”,醒来后直接被同僚们吐槽了个狗血淋头。   从这些频繁而大量的实验结果中,研究所方面也基本上确认了Dr.唯心主义的安全性,所以顾臻便跟心香食品商议,可以正式将之作为保健品上市了。   当然,Dr.唯心主义跟月色酒和月色果汁的效用不同,自然也不会用相同的方式运作。这种像糖果一样的小药丸,预定价格要比月色酒还要高昂许多,并且一开始将会进行限定出售。   首先,心香向国内近期举办的多种文学类,艺术类,科技类赛事提供了赞助。最顶级的赛事通常都有固定的奖项,心香提供的就是所有到场客人的礼品赞助。而一些次级的比赛,则是直接进行奖品赞助。   除此之外,Dr.唯心主义就只在顾臻的理疗所进行上架,而且还不是面对所有顾客出售。它的第一级优先出售对象是一些有名望,有地位,有成就的业内人士,凡是这类客人,理疗所都会以VIP价位对之出售Dr.唯心主义。   相应之下,面向公众的正常价位就相当高昂了。顾臻并没有将药品作为普通消费品来定位,而是把它作为了一种真正的奢侈品。   就他本人来说,也并不赞成将Dr.唯心主义当做单纯的娱乐或者食用物品,这也是Dr.唯心主义会优先面向文化,艺术和科技行业出售的原因。   不论哪种价位的Dr.唯心主义,都是以单人三十粒每月的限定量来进行销售的。顾臻并不会干涉客人购买药品之后是否会进行转手倒卖之类的行为,这已经不算他关注范围内的事情,他这时候关注的是医疗机构方面的事情。   这两天推广组已经开始表示,有不少原本并没有谈下来的医疗机构突然向研究所表示了药物购入的意向,同时有几家原本就在合作的机构对Dr.唯心主义的订单这个月也开始猛然增涨。   顾臻听完了推广组这边的报告,然后笑了起来:“凡是最近提出要订购Dr.唯心主义的机构,订购价都以外部销售价为标准。原本的订单价格保持不变,但是凡是增购的部分,也都按照新价格来。如果要增加低价订购的数目,我们要求提供病人资料和证件复印件。”   推广负责人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这样的话……可能会引起对方不满……”   顾臻笑了笑,回答道:“无所谓。现在是我们的主场。”   ☆、第74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臻是不无解气的。   一年前碧缘自身大幅让利,试图推广Dr.唯心主义在心理治疗上的应用,但是各大机构全部进行多方推脱,索取回扣和非法外售的事情亦有不少。如今宣传起效,Dr.唯心主义在医疗上的作用和地位亦在逐步上升,日益强势的碧缘终于可以有底气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规矩来办事。   这对顾臻来说无疑是大大出了一口气。   而也是差不多时候,顾占丰回家时和妻子以及长子商议后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决定让顾臻和顾深两兄妹开始正式负责执掌魅力映像。   本来顾占丰的意思是让顾臻和顾深兄妹俩一个执掌魅力映像,一个执掌未来文化,但是后来商议之后,顾臻的意思是自己管理心香和碧缘已经相当费力,所以不想再多管理一项产业,怕有心无力。   不过顾深这时候也确实差不多到了应当开始学习掌管一处产业的时候了,而魅力映像确实是最适合她的选项——专业对口,她自己又是签在魅力名下的演员,这种情况下顾深空降遭到的反弹会很小,上手起来也会更轻松。   而在顾深初掌魅力的这段时间之中,顾臻也允诺会在旁协助。来自父母和顾琤的信息支援自然不必多说,顾琤一开始就帮妹妹梳理了一遍人事关系。   顾深本身已经在魅力混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魅力内部的人事算是很熟络了,几乎是顾琤稍微提点了一下,她就举一反三地明白了许多内中的门道。这段时间因为魅力原总裁被调职为新设立的三维影像技术公司国外区域的推广负责人,魅力内部的几位副总此时都难免有些蠢蠢欲动,顾深的空降明显会让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不过她本身就算是顾氏的小老板,因此反而最不容易惹人不满。就算有人的期望因而破灭,多数也只能自己忍下,没有胆子给顾深脸色看。   相对来说,顾深最应该担心的反而是被人敷衍和架空。毕竟她本人还有演艺方面的活动,不能百分之百地全时间关注所有公司动态,与几位副总以及部门经理的沟通和交接,很大程度上会决定她对公司的控制力度。   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顾臻也在顾深接手的初期同时开始帮顾深理清事务,保证公司的大小决策两人都能够了然于心。   这就让他的日程显得有些忙碌了。   对于顾臻来说,研究所方面的事情他是放不下的,属于必须要时刻关注的内容。心香方面的业绩形势则基本上属于可以放手,只需要每个月查询账目确认运营状态的情况,当然这也是因为心香目前的构成还比较简单,并不需要特别紧盯的关系。   相对来说,魅力的运作就复杂多了。   至少顾深和顾臻接触了一个月有余,也还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情况。为此顾臻最近又开始主动为自己配了一位司机,放弃了自主驾驶,只为了能够利用在路上的有限时间,来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或者查看一些必要的文件。   在这点上,顾深也未必比他轻松。   大约开始往魅力跑了十几天之后,顾臻就接到了祁则晟的电话:“恭喜正式涉足娱乐圈。”   “你消息倒是灵通。”顾臻回答道,“不过你弄错了,我只是临时帮下手,等情况稳定了就不会再插手了。魅力以后会是深深的舞台。”   祁则晟笑了笑,才说道:“是这样啊。那帮我祝贺一下顾深。”他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而是开口转而问道,“那年底的金蔷薇大奖,你会代表魅力出场吗?或者是代表《有罪判定》剧组出场?不管是代表哪一方,你应该会到场吧?”   顾臻愣了一愣,才回答道:“嗯。”他停顿了一下,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你想要哪个明星的签名?”   祁则晟笑笑,说道:“不是,就是先问问……我有点小计划,现在还不是很确定,所以不能直说。总之金蔷薇奖之前,再约你出来吃顿饭,到时候再细说吧。”   ……   挂了电话之后,顾臻觉得有点疑惑,祁则晟突然问起金蔷薇奖显然应该是有什么用意,但是具体什么用意,光是凭短短几句话似乎很难弄清楚。顾臻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计较这种事了。   凭对祁则晟的了解,还会跑来找人提前预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哪怕说得含含糊糊的,但也至少表明他对顾臻是没什么敌意的。或者,至少目前还没有什么针对顾臻的伤害性行动的决定。   如果他要对顾臻做些什么,通常都不会事先通知——他会找一个措不及防的时机,然后突然做一些正常人根本无法接受的有冲击性的举动,这种行为也许并不是毫无理由的,但是绝对不会遵从于一个普通人做事的过程。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做一件可能在*上或者感情上伤及自身的事情,总会犹豫迟疑,需要有一个自我过渡的过程。但是祁则晟几乎不会有那个过程,或者他是有的,只是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   越是决定自身命运的行为,他往往做得越坚决,往好处说是果决,但是顾臻觉得说不定用孤绝来形容更合适一些。   这种人非常难做朋友,因为他们对任何事情往往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实行。当他对你宣告一件事的时候,那就真的是宣告,而绝对不是征求意见。而同时你如果要对于他的行为表示反对的话,那必须得是反抗,连抗议都是毫无作用的。   顾臻从以前开始就觉得这种人实在是难对付。幸好这辈子他和祁则晟从一开始就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挂了祁则晟的电话之后,顾臻继续看文件,然后不经意间就翻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文件。   那是一份时代征求股份受让意向的文件。   顾臻从头到尾扫了好几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一时之间忍不住愣住,半晌才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询问相关的详细情况。   时代也算是个历史悠长的大公司了,怎么没声没息就开始寻求收购了?   对方听了他的询问之后,回答道:“顾总您不了解,时代其实从早几年开始就一直陷入恶性循环了。常鸣风这个人不太管事,但是却特别喜欢往剧里面塞女演员,又喜欢盲目地进行大额投资。前几年的几部片全部都是大额投资,但除了个别的影视剧之外,几乎没有几部是最后回了本的。现在时代总公司那边似乎已经对影视这边的长期亏损感到不耐烦了,前阵子董事会之后,直接撤了常鸣风的职务,然后就开始寻求收购意向。不过他们要价太高,我们这边又有自己的片库和发行渠道,按照目前的条件来说,收购时代影视的性价比并不高,虽然可以谈一谈,但是谈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顾臻听完了,又问了几个问题,差不多了解了主要的情况,便挂了电话。   他与时代那边的负责人通了一次电话,商议了一下见面的时间,而后就给顾深拨了个电话。   几天后双方在时代娱乐见面时,顾臻已经大致了解了一部分时代娱乐目前的状况。其实刨除近期运营的状态不说,时代娱乐本身还是有不少的高价值资产,比如多年积累的版权库,几位实力派影星的合约等等……这也是时代娱乐敢于要高价的底气来源。   如果时代有心拆分出售的话,顾臻倒是很有兴趣出价。   双方谈了一上午没谈下来,时代方面的负责人便订好了桌子邀请顾臻等人一起去吃饭。   酒桌上谈生意也算是一种习俗了,顾臻天生酒量好,不怕人灌,所以也没退却,就直接受邀去了。等进了包厢,还没上菜,结果负责人先叫进来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魅力从来没有让旗下演员陪酒的惯例,所以时代方面的这一手倒是把顾臻弄得愣了一下。   不过比起进来几个女星,对于顾臻来说更加令人惊愕的反而是打头进来的女星的长相和身份。对于他来说,打头进来的这个,却是他熟到印象不能更深刻的老熟人。   ——白莎莎。   白莎莎看见顾臻的时候,也是脸色一白,明显有些不适应。   负责人这边还在叫道:“莎莎,怎么了?怎么傻愣愣的?快去给顾总敬酒啊。”   白莎莎却没有动。   顾臻看了她两眼,很惊讶她为什么在这里。他扫了其他几个女孩两眼,发现都没有什么在电视上见过的面孔,至少没有能让他眼熟的。据他所知,就算是时代这样的公司,也并不是什么样的女星都会有这种“额外公关任务”的,一般来说,稍微出名点地位高一点的,绝不会这样中途随随便便被叫出来陪客。   而在顾臻印象中,白莎莎应该还是多少演过一两场大戏的,又曾是常鸣风的前女友,怎么会是这个待遇?   白莎莎僵直不动,负责人顿时有点恼怒,语气也变重了起来,靠近她低声威胁道:“哎……我说,你今天有点儿不长眼啊?”   白莎莎看了一眼,才彷如大梦初醒一般,眉头微颦,尽量自然地露出个笑容,走到顾臻旁边坐下,说道:“……顾总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都会好的,虎摸妹子们。所以要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幸福总会在某个转角等候……如果你在去到那个转角之前就停下了脚步,那就真的会够不到它了。所以再坚持一下吧,相信每一天你都在更靠近它。   ☆、第75章   她说出这么一句,倒令负责人颇有点惊讶地问道:“顾总和莎莎……是旧识?”   顾臻看了白莎莎一眼,回答道:“是老同学。”   白莎莎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地承认了,停顿了一下,才笑说道:“是啊,同校不同班的校友。当时顾总在学校可有名,我也算是仰慕者了。运气好才有机会和顾总说过两次话,没想到顾总还记得我是老同学,为这我也要敬顾总一杯。”   她这两句话,却是把顾臻捧得极高,而把自己压得极低。顾臻难免因此而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见白莎莎说完这一句,就一仰脖子自己灌了一大杯子的西打酒,也不管顾臻是什么反应。   ……那姿态,相当之爽落。   顾臻不由觉得这姑娘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说呢,感觉更加圆滑世故,却也好像丧失了一种锐气。   顾臻本人曾经是相当讨厌白莎莎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后来又没怎么见过面,顾臻也没有这么多的感情可以留给她,所以渐渐那种厌恶感就淡了。   现在见面,也不过就是一个曾经认识且不怎么合拍的陌生人而已。   在这一点上,白莎莎明显比以前聪明多了,除了一开始的招呼,便再也绝口不提旧事,只尽一个陪客的本分,一边敬酒,一边说一些风花雪月的段子,仿佛只是普通初次见面的主客与陪客一般。   负责人本来有心让白莎莎探一下顾臻这一方的口风,但是白莎莎却似乎突然一改常态,变成了个木愣愣的疙瘩,对着负责人的明示暗示就是不开窍,也着实令他有些无计可施。   因为白莎莎表现得落落大方,有礼不逾矩,出于礼尚往来顾臻也没有给她脸色看,甚至还礼貌性地回了两句祝福:“承白小姐盛赞,我也祝白小姐事业蒸蒸日上。”   白莎莎也不推辞,笑意盈盈,很干脆地就喝了酒。   然后她笑着,压低了声音,彷如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事业……我还有戏可以演么?”   顾臻倒是没听清楚她自言自语说了什么,只觉得这一次见面的白莎莎着实和以往的感觉都有些不一样。   然而他并没有很在意这些。一来他对白莎莎本人的近况并不是十分关心,二来他本人并不想在人前和白莎莎表现出会引人误会的熟络态度——直白点说,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和白莎莎“很熟”。   事实上,白莎莎自己对这一点应该也很有自觉,所以她始终和顾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时代和魅力方面的接触很不顺利。魅力方面的人员离开之后,负责人特意把白莎莎留了下来,质问她:“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人?”   白莎莎有些懒洋洋地说道:“我知道啊。别说我们还算老同学,就算不是,现在打开搜索引擎一搜,关于顾臻的讨论可是随时能刷好几页……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还这付样子?你但凡热情点,跟人家交换个电话什么的——”   “凡是他随便给个角色,我就能发达了?”白莎莎打断了对方的话头,脸上带着一点讥讽的笑意继续说了下去,“行了,你这话也说太多遍了,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刘先生,我说你这话……你自己信吗?反正我是已经不信了的。”   负责人见她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沉声问道:“你不想红了?”   白莎莎停顿了一下,眼神在一瞬间有些迷茫和恍惚。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摆正了姿态,解释道:“顾臻的妹妹是谢执晚,他们是兄妹,还是孪生的。顾臻不管手上有什么好的资源都一定是留给谢执晚的。而且顾臻这个人我知道,不说相貌家世,你认为以他的人品气质,缺投怀送抱的女人吗?你见过他传出什么绯闻吗?”   负责人顿了一下。   白莎莎说道:“让我去勾搭顾臻……你也是真太看得起我了。”   她的黑历史满满地都快溢出来了,就算有人不知道,那也绝不包括顾臻。这种情况下哪怕让她厚着脸皮去勾搭顾臻,白莎莎也自觉没底气。   白莎莎的出现令顾臻意外之余,也有些疑惑。他虽然当面没有直接询问白莎莎的事,但是回家之后就跟顾深说起了这天的情况。   结果反而是顾深觉得很奇怪,问他:“你不知道?”   顾臻顿时讶异了:“我应该知道吗?”   顾深盯着他看了半晌,发现自家哥哥真的就是一副很无辜很茫然的样子,想了想说道:“阿臻你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和事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好歹是一只脚踏在娱乐圈,白莎莎又算是个老同学,她的事闹得反响挺大的,你多少应该听说过一些呢。”然后她思考了一下,说道:“嘛,不过你那么忙,去公司的时候估计也没什么人会专门跟你讲八卦,不知道也挺正常的。”   而后她才跟顾臻说明了一下情况。   “白莎莎这事,之前我们学校还流传得挺广的。现在差不多整个系都已经没什么人跟她说话了,网上也传得纷纷杂杂,说她……嗯……”顾深作为一个淑女,总觉得这个词似乎不太雅,但稍微停顿了就继续说出了口,“……□□。她现在在公众网络上有个很难听的外号,就叫‘□□女’。”   顾臻有些不解,问道:“怎么闹到这种地步的?”   “她有些自作自受。”顾深这样回答了一句,表情却多少带了些凝重,“之前和常鸣风分手的时候,她的主演自然也黄了,后来就一直跟人争角色。为了抢到角色,她先后陪睡了好几个人,虽说最后也只拿到一个很微不足道的角色,却把几乎所有同学都得罪了。阿臻你也知道的,圈子里有些人是很不讲究的,潜了女明星在酒桌和牌桌上炫耀的人也不少,何况白莎莎都还不是什么有分量的人物……本来这种事在圈子里传,不传到外面去,她最多也是被人议论一下……”   顾臻顿时明了。   但是这个圈子里,凡是做了的事情,哪里有能完全不传出风声的?   顾深继续说道:“……传闻,嗯,接下来的只是传闻。传闻之前和白莎莎一起被老师推荐去试镜的女生里有人背后有点关系,据说知道了里面的关节之后就把这件事捅到了网上,还雇水军直接刷成了热门话题,最后才导致目前的情况。”   顾臻说道:“晒了照片?”   顾深不带笑意地扯了扯嘴角,说道:“积毁销骨,需要什么照片?何况这事儿外面人不知道,但是圈子里也几乎已经是传得板上钉钉的事了。时代又不肯出大力气给她公关,她也只能认命。”   顾臻听了,倒是略有感叹。   因为微微的专栏报告告了一个段落,顾臻就开始考虑下一篇报告选择什么具有典型性的病例比较有帮助。   他打算新病例之中开始引入Dr.唯心主义的作用,而且最好是能够在医疗外接装置下帮助患者自行疗养的常见心理障碍。   询问理疗所之后,所长倒是笑了:“说到这个,倒真的有个案例。”   然后他对顾臻讲述了一下具体情况。   原来这天下午理疗所就有一个预约,预约者是个刚刚高考落榜的女学生,而预约的治疗项目却是“拖延症”。   顾臻听到之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失笑道:“拖延症?我们能治这个?”   所长明白他的意思,顾臻大约是觉得拖延症这种东西本身算不上是病,完全是一个人的自我控制能力不行。而既然不是病,理疗所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治疗。   所长便开口解释道:“并不是拖延症那么简单。她今年高考刚落榜,情绪非常低落,本来已经决定要复读再考,但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注意力总是无意识地转移……现在已经有轻微的抑郁倾向了。”   顾臻听了,皱了一会儿眉头,才说道:“其实我不太理解有拖延症的人是什么心态。”   所长笑笑,说道:“老板你是个有效率有自控能力的人,不了解也是正常的。”然后他想了想,“如果你对这个题目有兴趣,我给你简单讲讲?”   顾臻点了点头,回答:“行。”   拖延症总体归结起来,其实是一种时代病。缺衣少食的年代是养不出拖延症的,也只有生活有基本保障的时代才会养出这样的病,说是富贵病也不为过。   而且这种毛病一旦养成,就很难消除。   所长给顾臻讲了一下病症的大体情况,又开口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家长对孩子都太过宠溺了,连吃饭睡觉都是准时叫起,这很容易让孩子养成一种依赖性,而丧失自我管理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一旦没有在合适的年龄培养好,之后想要矫正就非常困难了。”   顾臻问他:“你们已经有了治疗方案了吗?”   所长颔首:“理疗师目前的计划是让她在虚拟场景中重建时间观念。也就是说通过梦境让她一直循环经历某个‘必须被完成的事件’,成功完成会有奖赏,而如果拖延到倒计时结束,则会发生不幸的事情——以这种方式先培养她的危机感。目前我们正在建立梦境模型,要先看看吗?”   “好。”顾臻应道。   ☆、第76章   到了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顾臻基本上透过玻璃门窗看到了里面的大致情形。所长推门进去之后,几人就停了下来,跟顾臻打了一声招呼。   顾臻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商讨和演示。   理疗所针对高三女孩谢思所给出的计划是通过创建梦境关联模型来辅助重建时间观念。顾臻观察了一下他们给出的三维模型,发现对方是通过一个个细小的任务和每个任务伴随的精神奖励来完成这个模型的。   根据理疗师的介绍,在一开始的时候,女孩需要完成的只是一些简单容易的任务,当然获得的奖励也会比较没有价值。但是随着她的完成度增长和自制能力增强,任务的强度和复杂度也会不断增长。   理疗师特意对着顾臻解释了一番这个模型的原理和目标:“拖延症与其说是一种心理疾病,还不如说是一种心理习惯。习惯很难被治疗,只能被培养。我们的治疗方案总体还是目前一般常用的拖延症治疗方案,就是加强任务完成时候的成就感和让患者在完成预定任务的过程中获得喜悦情绪,以此来培养患者自身的‘作业*’。”   “不过新仪器和药物结合之后的效果很特殊,我们觉得从精神波段和药物功用两方面继续挖掘,肯定还能挖掘出许多更加广泛的功效。比如这次的治疗方案,我们就融合了一般人自我纠正拖延症的要点和网游常见的任务奖赏模式。”   理疗师认为网游的任务奖赏机制对于机械辅助纠正拖延症会有一定的效果。其实如果不是目前造梦仪能够解析和发出的精神波段还比较有限,他甚至想要数据化奖励机制——网络游戏的数据化结构能够吸引人沉迷和产生重复作业*不是没有道理的,理疗师想要的就是把这种机制的魅力融入到正经的日常工作学习之中,用以解决拖延症问题。   理疗师继续说道:“我们还想把这种医疗方案直接完善和模板化——虽然现在造梦仪还是我们内部使用的机器,但是我注意了一下它的体型和引进价,即使风华对我们是内部价输出,但是考虑到他们研制这类仪器的目的最后一定是指向市场化,也许它的普及只会是时间问题。这种情况下,我们现在先编写可以自助纠正拖延情绪的程序并不断完善,也许到时候就可以直接用于自主治疗。”   顾臻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就肯定了对方的看法。理疗师得到了顾臻的肯定回答,知道自己的推测方向是正确的,顿时精神一振。顾臻鼓励了对方两句,便没有再犹豫地把这个题目放进了专题备选。   理疗师的医案本身做得中规中矩,并不十分令人惊艳。但是难得的是这份大局观和战略眼光——顾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如何模板化一些基本病症治疗方案确实是造梦仪的下一个研究方向,既然你们自己已经有想法,那就给我交份企划案上来吧……也好早一天立项和批下预算。”   理疗师顿时露出几分惊喜。   女孩的病案是否可以使用作为范例,还必须得征求本人和监护人同意,所以顾臻目前也只能先把它放入备选,具体能不能使用还要看情况。   因为理疗所方面的例案还需要时间去确认,所以下午顾臻也没有继续在理疗所消磨时间。他先在手提上和顾深以及整个魅力方面的各部门进行了一次比较简短的网络会议,确认了一下各部门的工作进度,询问了一下秘书关于当天的行程安排,而后就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时代娱乐换了东家。   虽然这个时候报纸和媒体都还没有正式发布消息,不过魅力已经接到了可靠的讯息,常氏手上目前所有的时代娱乐股份都已经转移了拥有者,只是具体的收购数额目前还不确定,估算值大约有十亿上下的起落。   顾臻语气郑重,问道:“知道收购者的身份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们目前的讯息并不是十分确定,不过据说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北斗或者北斗有关的投资公司。”   顾臻沉默了数秒。   北斗……祁家。   顾臻对于祁则晟家里的事情并不是十分了解,但也知道祁家之前因为解除婚约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虽然一开始是常鸣风被抓了纰漏,可祁家姐姐的决绝也令常氏高层很不高兴。   不过常氏的掌事者并不是常鸣风,而是他二叔,所以这事最后还是被压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顾臻唯一关心的就是这次收购跟祁则晟有没有关系。   他想起对方前阵子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顾臻怀疑对方打这个电话时所说的计划就是这次对于时代的收购,可惜他本人对于祁家的内部权力情况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祁则晟自己在祁家是不是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无法判断,这次收购的决议有没有受祁则晟意愿的影响。   如果是四季的话,顾臻反而了解得比较多,毕竟他曾经也在季微白手下做过事,就算这辈子和前生有区别,但总也会有一些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顾臻的手往大衣口袋里伸了伸,想拿出手机来,但是快拿出来的时候,却又松了手,改变了主意。   他打开网页,开始搜索时代和北斗集团相关的新闻。新闻的数目太多种类太杂,他于是又过滤掉了娱乐和慈善相关的内容。   余下的基本上就属于半干货了。   顾臻一路上研究了不少北斗的资料,虽然并不能通过这些资料就直接确定北斗的决策方向,但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之后,顾臻多少还是能够分析出一些对方可能持有的经营方向……就这点来说,收购时代娱乐这个决策就显得有点难以理解。   因为与他们一贯的作风并不符合。   顾臻思索了半晌,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显然他们已经到了碧缘。顾臻便也只有先放下这件事,把注意力移到正事上面来。   这样过了两天,差不多就是金蔷薇颁奖典礼了。前一天祁则晟打了个电话问他相关的事宜,顾臻才确定对方不但是收购时代的主要力量,恐怕还打算直接出席金蔷薇。   他有点恍然,怪不得前阵子问他金蔷薇的事情,想来那时候说不定北斗就在和常氏洽谈收购问题了。如此说来,后来时代多方接洽,想来也是在价格上和北斗谈不拢的关系……甚至有可能是故意做出这种举动迫使北斗让步。   这无疑让被利用了的顾臻有点不爽。   所以面对祁则晟的时候态度也有点淡淡的,笑不到眼里去。   不过祁则晟显然并不在乎他的故意冷淡,他只要顾臻同意了一同参加颁奖典礼就十分满意了。本来,顾臻代表魅力,祁则晟代表时代,是不可能一起参与典礼的。   但是祁则晟偏偏那样做了,显出一副和顾家兄妹私交很好的模样。   当然,祁则晟不会□□裸地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还是比较婉转的。他来的时候是以谈合作的借口和顾臻坐到同一辆车上的,还煞有其事地给出了一个企划案。   企划案厚厚的一叠,顾臻只翻了几下就惊讶地发现,这还真是一叠做得很用心的企划书,看上去并不像是随便抓出来的借口,而更像是筹划已久的一个计划。因为坐在前往颁奖典礼的车上,所以顾臻也不方便细看,只能暂时先把它收了起来。   而等到了会场,祁则晟第一个下了车,然后十分殷勤地快速抢了顾臻素来的职责,动作十分夸张和戏剧性地给顾深开了车门。   顾臻见状,只好放弃了和祁则晟争抢这个资格。   而后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顾深两侧,如同双星拱月一般地同顾深一起进了会场。顾深秀美,顾臻俊俏,这本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祁则晟却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圈子的媒体下,陌生的俊美脸孔在众多记者的些许茫然之后,也引来了不少闪光灯的照射。   等三人入了座,才有人开始彼此打听和顾臻兄妹俩一起进场的这个帅哥是谁。而当祁则晟作为时代娱乐新拥有者的身份终于被挖出来的时候,不少记者的情绪都快随着他们的相机温度发烫起来,许多热情的问候瞬间淹没了祁则晟。   有人甚至都想好了明天头条的标题:《谢执晚,女人的终极理想》。   在很多人看来,再没有什么比顾深出现在这里时候的这一幕更让无数女性羡慕了——暂不提亲缘关系,在她身边的两位青年可以说是含金量十足的高帅富,俊美,高挑,而且富有。   还不是一般的富有。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把一个少女从灰姑娘直接变成众人艳羡的公主。   不过很快记者们就没有什么机会在三人中挖掘出什么更深入的新闻了,因为颁奖典礼要开始了。   ☆、第77章   金蔷薇的颁奖典礼耗时不短,顾臻坐的位置说显眼不是很显眼,说不显眼却又受到了闪光灯的多方关注,所以就算中途想要开下小差先看一下祁则晟提供的企划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之前扫了两眼企划案,对于里面提到的内容兴趣很大——原来他还奇怪北斗集团目前涉及的明明是节能电器行业,为什么会突然插手影视圈……不过看到这个企划案就完全能够理解了。   而祁则晟会找魅力合作的原因也很清楚了——现在的时代独自恐怕根本吃不下这么一个大饼。而凭祁则晟和顾家兄妹的这点交情,想要分小半蛋糕给魅力获取双赢的结果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顾臻心里有了数,顿时安心了不少。   颁奖典礼开始之前,祁则晟愣是找了法子混到了顾臻旁边的座位上。这时金蔷薇排座是有点讲究的,剧组来哪些人,怎么排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祁则晟本人是时代的新东家,座位自然不可能和顾臻他们在一块儿。不过他要想干什么事儿,金蔷薇奖颁奖典礼的制作人显然也是制止不了的。   所以祁则晟从开幕开始就愣是和顾臻蹲到了一块,还开口聊起天来。   聊得还挺开心。   说句实话这两人对于谁拿什么奖都不太关心,顾臻也最多对于顾深能不能拿到最佳女演员稍微上心一点——他于《有罪判定》最多就算个投资方和技术顾问,具体的贡献都表现一些硬性配置上,具体的想法和感悟是没有的。   所以剧组其他人神态紧张的时候,也就他一直在和祁则晟窃窃私语。   两人聊的是新企划案相关的事情,祁则晟一坐下来就开口问顾臻:“怎么样?对这次合作有兴趣没有?”   顾臻回答道:“我还没看完呢,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一个人怎么决定得下来?总归还是要和深深商量一下,再开个会。”   祁则晟见他这样谨慎,却并不当真,只开口问他:“你就凭感觉先说说觉得这事是做得还是做不得吧。反正又不是现在让你订协议签合同,只是问问你的想法罢了。”   顾臻顿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做得的。这种事只愁没有关系门路的,哪里有往外推的。不过真的要做,需要耗进去的功夫心力和资金都不算少,你总得让我把计划带回去好好研究和商量一下。”   两人聊的计划是建立有线收费电视台。   顾臻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只记得好像也是这两年,国内开放了收费电视台的限制,开始允许架设商业电视台。第一批假设的商业电视台一共有五个,具体开始运营的时间他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却很清楚目前还没有正式的法规下来。   也就是说,祁则晟目前给出的消息是可信度很高的。   这也可以解释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插手时代了——北斗公司原本一直是能源行业的大势力,最近几年才涉足节能电器等行业,但是他们的本身的背后关系非常硬,甚至一直是和政府力量相配合的。如果对方依靠本身的背后关系拿到了一个电视台名额,自然会考虑配套的节目问题。   祁则晟会来找顾臻合作的原因也很好理解,因为时代本身的节目储备恐怕也很难撑起一个收费电视台的播送量,如果祁则晟本人对于节目的质量要求比较高的话,那就更难支撑了。   以时代目前的情况来说,高质量受欢迎的剧集年代都比较久远了,而最近两年的剧集,要不是彻彻底底的扑街片,那也是口碑极差后劲不足的狗血剧。相比之下,反倒是魅力自从创建以来的这近十年,都一直在连续不断地出口碑与收视都极为赚人眼球的好剧。   顾臻问祁则晟:“现在看企划太显眼了,待会儿要是深深拿奖我在低头看文件说不定会变成新闻,不如你直接跟我说说企划的内容——你们目前对这个商业电台是怎么定位的?”   祁则晟说道:“我们这边初始的五个电视台,上面对于各自的定位都有预先的要求,这一点是不能更改的。我目前手头上的这个,必须做成有人文性质的收费电视台,初期上面有资源倾斜和资金补助……目前的硬规矩是可以有电视剧,电影性质的节目,但是主题上必须有人文情怀,所以我才找你。之前我得到了那么一点消息……几位老人家都非常看重《有罪判定》,认为它是一部非常好的影片,你这一部我记得是系列作吧?”   顾臻没有隐瞒,说道:“对,是系列作,七集一部的剧场式影片。目前其实剧本已经编写到第六部了,不过除了已经上映的《有罪判定》,其它的现在都在返工中,因为计划与原本不同。”   《无罪论》原本是准备每周末在午后剧场上映的电视剧集,结果因为情况有变而开始登陆影院。第一部暂且不说,后面几部却是都不得不回炉重造,以适应目前的人气,取得利益最大化。   祁则晟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我们现在想要的是《琳琅纪》和《无罪论》的电视放映版权。《琳琅纪》涉及玉石文化,《无罪论》关怀社会性心理病症,基本上都符合我们的主题。当然我们自己这边也有准备相应的一些剧集和节目,只是准备有些仓促,实际上的效果如何也很难说……”   两人如是聊着,不一会儿就迎来了《有罪判定》获得的第一个大奖,最优秀原创剧本奖。   女编剧上台领奖,中途感谢众人,感谢到顾臻的时候,摄像太难免往他这边一闪,顾臻也就立刻对着台上露出个笑容。   祁则晟也摆出了正经的模样。   两人坐在一块,迥异的气质与莫名和谐的气氛难免又引得导演多给了两个镜头,女编剧下台的时候又不分对象地给了剧组每一个人一个拥抱,同样引来摄影机的关注,也让顾臻再没有什么机会和祁则晟继续说话。   随后的气氛就越发紧张起来,到后来顾深的奖项要颁发的时候,上台的直接就是剧组的男主角——上一年的金蔷薇奖影帝黎凌。这也算是一种惯例。   黎凌颇有表演意味地打开了小纸条,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宣读了这一届的影后获得者。   “谢执晚!”   这算是意料之中,又在期盼之中。顾深站起来,情绪激动地拥抱了一下顾臻,又拥抱了女编剧和扮演母亲的女演员。   上台的时候,她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开口说道:“首先要感谢导演、哥哥和所有的剧组工作人员,当然这个大家在我还没上台的时候就都知道了,我就不需要多说了。”   她的发言引来一阵善意的笑。顾深非常自然地调侃了金蔷薇奖的例行发言规则——感谢导演,感谢制作方和感谢剧组人员。   然后她才开口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名单,这是一般来说其它上台的演员不常会需要感谢的部分,但是这个名单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她们是我在演出这部戏的时候最应该感谢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我并不方便说出她们的名字,但是依旧感谢在演出之前和演出时她们对我的支持,感谢她们愿意把自己的感情传达,感谢她们愿意信任这个笨拙,娇惯,演技不到家的我……谢谢你们,还有祝你们幸福!”   虽然顾深说得含糊,但是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她说的时候,静默之后,还是送给了她一阵掌声。   顾深表情激动,隐隐含泪,对着观众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才接过了黎凌手上的奖杯,给了对方一个重重的拥抱。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顾臻回到家,才跟顾深说起商业电视台和合作企划的事情。   也是这个时候顾臻才有时间看祁则晟在之前递给他的那一沓文件。   祁则晟对于商业台的策划性很明确,基本上就是完成政治任务之后能够盈利就满足了。他对于具体的电视台运作方向也没什么概念,顾臻看了几页计划书就发现这企划绝对不是他做的,一问果然如此。   全部阅读过之后,顾臻发现这其实是两份计划书——一份是合作企划,另一份是一个综艺节目的具体创意企划。顾臻一开始还觉得对方是不是随手拿错了,结果看完全部内容才发现,这确实是时代方面具体合作项目的一个意向书。   整个企划是一个明星作为向导的人文旅游节目,时代方面似乎是想要与魅力合作,整合双方的人脉和影响力,来强力推出这个节目。   企划书很长,就算是顾臻和顾深只是简略地把全部内容扫了一遍,也花了小半个小时。因为从金蔷薇奖的晚会上回来本来就比较迟了,最后顾臻还是收了企划书,催促妹妹去洗澡睡觉,绝对把具体的考量留到第二天。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顾臻还没出门,就收到了魅力方面的电话——谢执晚的私人微博被黑子刷屏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谢执晚这个艺名的问题:   顾深起艺名的时候:高二生,只演了一部剧里面看不到脸的人气配角   顾深现在:正式出道的女演员,影视学院大二学生   嗯,大概就是这样。她现在用不用艺名确实是不要紧了的。   ☆、第78章   顾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感到很惊讶——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没有谢执晚的黑子这种概念。   安紫苑有黑子,舒婉婉有黑子,白莎莎有没有粉不知道,黑子满世界却是毫无疑问的。但是顾深的话,却是少有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黑点的女演员。   一来她出身富裕,是出了名的背景深厚。虽说目前为止顾深是顾氏大小姐的消息都没有真的外传过,但是她身份不一般的事情却是从一开始就有传闻的。   不管承认或者不承认,这个社会都在一天比一天变得越拜金。顾深的家庭给了她很大的庇护,至少让粉丝们免除了对于她傍金主上位之类的猜测。很多粉丝对于家境不好而横空出世的女明星有着一种天然的恶意,而顾深的背景让她有天然的优势避开了这个惹人敏感的话题。   有时候,甚至很难说清,有些粉丝对她的喜爱是对她自身的喜爱多一些,还是受她的背景加成影响多一些。   然而无论如何,顾深的天然优势让她避开了女演员大多数会有的掐点——外貌,作风,演技。顾深是天然的气质美女,且不论容貌问题,她平日的气度风仪是十几年在优越的环境中一点一点培养而成的。某种意义上,她的气场要比顾臻还要强大——顾臻的气场出于心性与阅历,而顾深的气场却出于本能。   而顾深的演技,一直以来都始终处于同年龄女演员上方一大截。顾臻始终保证着自家妹妹在出演一部戏之前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去进行补充和积累。这种情况下,顾深的演技即使不是天赋异禀,却也不会有大的短板。   而剩下来唯一可以挑剔的也许就是作风问题了。   顾深的作风在以往一直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她扮演的角色向来都有点“倾国美人”的意思,但是恰恰两部都是少女们会喜欢的帅气美人,苏屏的刚烈与果决令人心折,而李琳琅的坚韧和聪慧也受人喜爱。男主男配们最终都仿佛映衬了女主角的魅力十足,这也导致了顾深的女粉丝一直很多,差不多属于可以跟男粉丝分庭抗礼的情况,或者甚至更多一些。   而在戏外,她又几乎没有和男明星传出过绯闻。魅力在这方面一直小心翼翼,粉丝也默认顾深并不需要借势上位,这种情况下,顾深的形象可以说是接近完美。   而越是完美的形象,越是容易遭到破坏。   顾深演出《有罪判定》,这个人物角色跟她以往的形象完全不同,只是一个普通的抑郁症少女,而顾深也生动地表演出了她的痛苦,温柔,软弱和努力。在这一部戏里面,顾深表现出来的演技是不可否定的,她甚至因此获得了自己的第一个金蔷薇影后。   但是就因为这个形象太过于生动,它不由得就给顾深光辉的形象上抹了一层灰。加上颁奖典礼上顾深被顾臻和祁则晟一左一右双星拱月般走过入场式的场景太过引人注目,当天晚上顾深的微博和粉丝论坛就双双吵了起来。   有软萌的粉丝十分紧张地在顾深的微博下询问“晚晚,金蔷薇上跟你走地毯的男的是你男朋友吗?”,也有人愤怒地表示“结果谢执晚也不过是这样庸俗的女人,真白费了我喜欢她这么久”……各种流言淹没了顾深和多个新闻媒体的微博,顿时把这个话题顶上了首页。   顾深也很快知道了众人愤怒的理由——而这种愤怒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她原本的粉丝。他们认为谢执晚背叛了众人原本对她的喜爱。   顾深把微博下的留言一条一条地看了下去,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顾深到现在为止,也算见识过不少次别人家的粉丝掐架,但是顾深这边却一直比较平和安静,或许是因为顾深没有多少黑的关系,粉黑掐架一直不怎么能掐得起来。   所以有些语气过火的谩骂,□□裸直接迎面冲来的恶意,顾深全部都没有感受过。而真正感受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只觉得胸口一滞,几乎差点呼不上气。   ……这样□□裸的恶意,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到过。   ——乱交女!露出本性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晚晚你谈恋爱的话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看你的片也不买你的海报了!   ——谢执晚,敢不敢不用你那双脏手去碰我家黎凌!?   ——什么有罪判定!难看死了,不就是个神经病吗?谢执晚你也就是个神经病,怪不得要演这种片呢。   ……   各种各样的流言充斥着顾深的微博,让她第一次感到了从心底浮起的寒冷和无措。她无法理解这些恶意的来源。   ……她做了什么?   顾臻还在和魅力方面沟通,半晌看到顾深的表情,然后绕过茶几望了一眼顾深屏幕上的信息,才对她开口说道:“深呼吸……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根本不是你的粉丝,是浑水摸鱼的水军而已。”   顾深如同窒息之后突然重获呼吸的鱼一样,猛然抬头望向了顾臻,问道:“真的?”   顾臻对她微微一笑,说道:“你要相信,真正喜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一张照片,一句他人的诽谤就对你恶言相向。他们不会宁愿相信别人而不相信你。”   顾深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我的粉丝会骂出这样难听的话。”她伸手捂了捂眼睛,说道,“不理解或者不相信我这都没有什么,毕竟我们之间都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他们从始至终能够看到的都只是屏幕上的我,而我能见到的也就只有一个个ID和一行行文字而已……可是即使这样,我依旧不愿意相信我的粉丝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臻笑了笑,说道:“深深,你知道吗?在这点上,你和那些怀疑你,否定你,拿着自己的理想要求你的粉丝都是一样的。”   顾深移开手,用惊愕的目光望着顾臻。   “你事先预设了粉丝必须是可爱的,善良的,礼貌的,而不是如同你预期的粉丝都是‘难以想象的’,这跟那些要求你必须‘只演出苏屏、李琳琅这种角色,必须高高在上假装成女神,且永远单身不能谈恋爱’的粉丝有什么不同呢?”   顾深开口,想要辩解,但是却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无可辩解。   顾臻继续说道:“粉丝里面固然有善良的,可爱的,愿意无条件喜爱你的,但也一定会有暴躁的,偏激的,因为某些条件才喜欢你的……就算是这样的粉丝,他们对你的喜爱也并不作假。就算他们自身并不完美,却也不是你因此而去挑剔他们,厌恶他们的理由。他们视你为偶像,而你作为偶像,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嫌弃他们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顾深听到这里,顿时有些焦急地反驳道。但是当对上顾臻的眼神时,她望了自家兄长半晌,突然泄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没有这么想过,但是说不定确实潜意识里有过嫌弃。”   顾臻笑了起来,为她的坦诚。   他开口说道:“深深,偶像这个词有很多意思。它可以是木偶泥胎,也可以是一个人精神上的支撑。现在的明星,我也说不上是哪一种。在影响力上它应该是后者,但是在行为和代表的精神意义上,它又和前者没什么区别。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么一具木偶泥胎来的,所以他们舍了本性,涂红抹绿地装了这么一座偶像。而有些人,是别人比着他的模样做了木偶泥胎……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他自己,只不过别人喜欢了他的样子。你觉得你是前者,还是后者?你是想要扮成别人喜欢的样子,还是努力让别人喜欢上你的样子呢?”   顾深思考了半晌,说道:“我明白阿臻你的意思了。”然后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十分诚实地说道,“我觉得……现在的我是前后两种都有点。但是我还是希望他们喜欢的是我的……是我顾深。”   “如果是这样,你要注意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随着时间过去,你都会失去一部分粉丝。如果你当前者,粉丝们可能会随着年龄成长渐渐不喜欢原来喜欢的偶像模样,而如果你当后者,他们可能现在就觉得你和他们的理想不同……你总要做好准备失去一部分粉丝的。”   “但那是值得的,对吧?”顾深曲起一条腿,坐在小毛毯上,仰起头望着顾臻,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和当我自己相比,失去一些迟早会失去的粉丝……总归还是值得的对吧?”   顾臻缓缓地对她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判断:“对。”   顾深想明白了就是好事,顾臻便和她讨论了一下怎么处理公众舆论的问题,却听顾深开口说道:“阿臻,接下来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吧。”   顾臻愣了一愣,却见顾深十足认真地说道:“我迟早要学会如何处理这些问题的。我不能永远依靠你。”   面对这样的妹妹,顾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好吧,你试着自己处理。只记住一件事——如果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在这里。”   顾深露出了一个十分舒展的笑容,望着他郑重地“嗯”了一声。   数个小时后,顾深检查了一下错字,把自己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弄出来的长微博上传了微博。   微博开头只有直白简明的两个粗黑的问答作为标题:   ——晚晚,你恋爱了吗?   ——还没有。   ——晚晚,你会恋爱吗?   ——是,当然。我会。   顾深十分认真地写道: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承诺不会去恋爱,不会拥有男朋友。哪怕有人觉得自己会因此没有办法再喜欢我,有粉丝觉得无法接受,会因此而讨厌我。   “我依旧不会给出违背本心的承诺。”   微博一出,群情哗然。   ☆、第79章   顾深的微博一发表,就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有人暴跳如雷,埋怨顾深一点都不在乎粉丝,也有人表示理解。但无论如何,顾深发出了这样一项申明,就不会因此而后悔。   她在微博上一字一句写道:“……即使演出了苏屏,我也不会成变成苏屏;演出了李琳琅,我也依旧不是李琳琅……在每一次演出之中,我都如同在进行一场旅程。而在每一次观看之中,你们也如同在进行同样的旅程。”   “我不会变成任何人的理想,就像谁也不会只是我的‘粉丝’。我们各自都会有各自的生活,也会各自前进,学习,偶尔失败;恋爱,偶尔失败;生活,偶尔失败……但是失败也不会让我们停下脚步,我们依旧会如同彼此的旅伴,各自向明天前进。”   “我不会停留在原地,不会成为谁的记忆,乃至于回忆。你们恋爱的时候,我也会恋爱;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也会结婚;你们第一次拥抱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也许也正在拥抱我的……然后有一天,我们都老了,苍苍白发,回忆过去。”   “直到这一天,也许你我都会发现,这一路上我们都曾相伴走过。虽然谁也不曾为谁而停留,谁也没凝固成谁的旧回忆,但是至少这一路,我们曾经相伴走过。”   “我也想过,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离我而去,也许只有寥寥几个人最后留了下来,和我风雨共度,但是我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扮演了一次你,成为了一次你,在故事或者现实中经历了一次‘你’的人生。我也不会后悔带领你,陪伴你,走过了一趟又一趟的旅程,体验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无论这些人生,是不是理想的人生。无论这些故事,是不是代表理想的旅程。”   “所以我不会停留在纯真无辜的十九岁,也不会始终只是苏屏或者李琳琅。我不但会扮演曹雪,还会扮演很多其它的角色——不那么聪明,不那么完美,但是却真实地如同生活在你们身边的人……甚至,真实得就仿佛你自己一样的角色。”   “我也依旧会扮演一些只在你我理想和梦境里出现的人物——那些你或者我,想要成为却还没能够成为,甚至不能肯定能不能成为的角色。”   “我也会恋爱,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和某个人。我现在也确实不知道对方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是同行,或者影迷?是我认识的人,或者还未认识的人?当然,这个角色必定要先否认掉那天晚上和我一起走过红地毯的帅哥,作为老同学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们:他并不是我的款。我不知道我会认识什么样的人,爱上什么样的人,但是我至少可以承诺,我不会违背本心,隐瞒事实。”   ……   顾深的微博很长,但是最后还是有很多人一字一句地读了下来。虽然最后还是有很多粉丝表示“没办法喜欢一个属于别人的谢执晚”,但是更多的粉丝还是被这条长微博所触动,对于顾深的坦诚表示了赞同和理解。   甚至还有一些人,因为这条长微博而宣布喜欢上了顾深。虽然也许只是路人粉一样的程度,但是至少还是把这次风波引向了好的方向。   魅力对于顾深这次突然之间未经商议的自我主张感到很是措手不及,不过顾深本来就属于他们管辖不了的人物,尤其是她现在本人差不多可以说是魅力的大老板了,所以几个部门也只有开始捏着鼻子给顾深收拾残局。   就算是这样,顾深也并不后悔自己坦诚地发表了这么一条长微博。   顾臻对她的做法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赞同。   顾深的粉黑事件闹得纷纷扬扬,虽然最后情况还是被控制了下来,但是顾深还是免不了出现了一部分的粉丝流失。而且可以预料到的是顾深的态度必然会导致她之后很难再有那种仿佛陷入恋爱一般的狂热粉。   对于这方面魅力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毕竟从一开始顾深的定位就不是青春偶像。   倒是这天顾深发出长微博之后不久,黎凌,简知非,安紫苑等好些合作过的演员就转发了微博,并且发言支援。尤其是黎凌,在一边约束粉丝闹事的同时,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跟顾深开导了两句。   顾深也一一回复了回去,向对方表示感谢。   顾深在自己的事情上虽然不能说处理得完美无缺,但也算是渐渐顺手起来了。顾臻发现这点之后,也安心了许多,顿时有时间可以专心于另一件事。   他目前关注的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理疗所少女的拖延症问题。   少女的拖延症问题目前进展非常微妙。   如果说是完全没有效果,似乎也不是。但是说它有效果吧,偏偏这个效果起效的方向非常诡异,完全和预期背道而驰。   顾臻到了地头之后,开口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理疗师便解释了一下整个实验的进程和具体使用的方法:“我们现在的医案是把她日常需要完成的一些事情转移到梦境之中,然后通过制造梦境,模拟出她日常所需要完成的所有事务,并将之任务化,从易到难地慢慢让她养成有序完成任务的习惯……”   顾臻问:“没有效果?”   理疗师迟疑了一下,说道:“不,梦境治疗的效果很好。小姑娘虽然一开始无法跟上节奏,但是慢慢就能在时限以内完成任务了。包括梦境学习本身都很有效果,她最近的成绩也有长进。”而后他顿了一下,才说出了“但是”部分的内容,“但是这个治疗效果有很大的依赖性,小姑娘只有在梦境之中才有学习和完成任务的动力,只要转移到现实里来,她的所有拖延习惯还是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善。而且梦境体验和现实的治疗执行条件上也有很大的差异,这是无法跨越的问题。现实中我们没有办法限制她的活动,无人监管的状态下可能诱惑到她的因素太多了,手机,小说或者其它……这都是我们无法隔离的东西。”   顾臻问道:“在梦境中她要进行正常的学习作业没有问题?”   理疗师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问题:“嗯,没有问题。”   顾臻顿时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下午来的时候,让我跟她对面聊一聊吧。”   理疗师应了。   等到下午小姑娘出现的时候,顾臻就和她以及她的母亲面对面地坐了下来,稍微聊了一会儿天。   他问女孩:“在梦里可以克制住的话,为什么在现实中无法克制呢?你尝试过代入梦里的状态来进行学习吗?”   女孩似乎是认识顾臻,所以神态有点小兴奋。不过因为顾忌到母亲,并没有直接开口咋咋呼呼,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睛紧盯着顾臻,回答道:“试过的。但是很难带入。”   顾臻问:“自己有感觉到难在哪里吗?”   女孩想了想,回答道:“在梦境里的时候,因为有倒计时和评分制度,感觉做起事情来很有动力。但是现实中的话,虽然我也想学习,但是总是忍不住会走神。”   顾臻又问:“试过使用番茄钟吗?效果怎么样?”   女孩回答道:“没什么用。我没办法按照计划做……”   “控制不了,忍不住就想去做别的?”   女孩看上去有点羞愧,低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顾臻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如果有人看着你,比如说你妈妈在一旁监督,你做的时候会不会好一点?”   女孩再次轻轻“嗯”了一声。   顾臻听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跟女孩母亲商量让她到隔壁的房间坐一会儿,想要和女孩私下聊一会儿。   女孩年龄也不算小,何况两间屋子之间根本就是玻璃墙,双方都可以把对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彼此听不见对话而已。当母亲的也知道顾臻大概是对女孩进行一些可能她在场的时候不方便进行的心理开导,很可能还和女儿对她的态度有关——她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跟着理疗师一起去了隔壁。   女孩顿时有些小紧张。   顾臻开口问她:“谢思,你自己……想要重考吗?”   谢思愣了愣,半晌,才回答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顾臻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   顾臻又开口问道:“你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计划吗?比如说以后想要读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   谢思想了想,自己的两只手互相玩着手指,半天才开口回答道:“妈妈说我没什么出息,所以读个师范学校的中文系,以后去当中学老师就好了,也不用她担心。”   顾臻看着她低头的模样,若有所思。   他问:“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比如说去学设计或者艺术之类的?”   谢思听了,愣了一愣,然后抬起头呆呆地看了顾臻半晌,才开口回答道:“我……我肯定不行的。”   她没有说不想。   ☆、第80章   顾臻顿时有几分明了。   这个问题其实就有些不好解决了。   说白了,拖延症其实就是一个人不想做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所以把这件事情一直往后延迟。这个不想做的事概念是很宽广的,可能包括日常生活,读书工作等等。   就谢思的情况来说,她在有人督促的情况下做事都能有不错的效果,但一旦脱离监管,她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这显然是对正常生活和工作都很不利的。   如果让顾臻分析,谢思拖延症的起因肯定是早期自我控制能力没有培养好,也就是谢家妈妈对她一直以来的管教过于严厉,而导致女儿形成了很强的依赖性。往深处分析,谢思说不定还对相应的作业有一定的逆反心理。   理疗师的分析书上面认为谢思的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她自身缺乏足够的自我管理能力,而另一个则是她本人缺乏足够的生存压力。   这两点分析大体上都是对的。但是如果真的说起来,这也并不是全部。   而顾臻仔细查看了一下之前的理疗日志,发现理疗师从始至终都一直在培养作业习惯上打转,而始终没有涉及到更加本质的内容,比如说扭转谢思的作业观念。   他对这一点感到很奇怪,所以中途出了会客室与对方交流了一下。   理疗师的意思是纠正谢思本身生活状态的医疗不好实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稍微朝着谢思母亲所在的房间投了一个眼神。   顾臻秒懂。   说到底,谢思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的,只是解决方式很有可能会和谢思母亲所期待的有所不同,甚至让对方无法接受。   偏偏这种类型的问题,如果没有家长的配合,又很难进行有效的治疗的。   对于谢思的治疗,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放开对她的日常管制,让她尝试着独立生活一段时间。另外,如果能让她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也是一个极好的途径。   但是就连顾臻也并不觉得谢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放弃对于谢思的掌控。   这一次的治疗中,最大的问题甚至都不是谢思个人的习惯问题,而是谢母自身的控制*。   顾臻决定自己主动去与对方聊一聊。   在顾臻艰难地谢母进行交涉的同时,祁则晟也没有闲下来。时代自身的两套剧集都已经开拍,他开始比较迫切地希望早日得到顾臻的回复——这样才会方便两个人开始进一步地共事,拥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所以在通过电话知道顾臻在理疗所处理一个医案的时候,他就不请自来了。   他来的时候,顾臻才刚刚调整了针对谢思的医疗设计。   他叫停了任务制度——谢思对此还有点念念不忘,询问她之前累积的任务奖励等级怎么办。顾臻索性承诺她,如果她成功治疗了自己的拖延症,那么等外接设备正式上市出售的时候,他会直接把谢思目前为止的训练数据一并交给她。   女孩这才安心了。   顾臻之所以叫停任务制度,是因为感觉到了把虚拟数据作为女孩作业动力的这种医疗方向的错误性——本来,像谢思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作为生活和学习动力的明明是对未来的期盼和理想才对。   但是谢思在这方面明显没有这样的动力,而与谢母的交涉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困难——对方固执地认为,自己为谢思准备的未来是最为安稳的。   这种情况下,顾臻也就只有从生活压力上面下手了。   顾臻亲自出手,给谢思设计了一套医案。   祁则晟到达理疗所的时候,就见理疗师迟疑地表示让顾臻再考虑一下,因为他的设计方案有点太乱来了。   祁则晟顿时感到有些好奇,问道:“什么样的方案?”   顾臻设计的方案被他自己叫做“暴力疗法”。虽然这个方案其实并不暴力,至少不是行为意义上的暴力,但也确实如名称一样简单粗暴。   无法从形成根源上解决问题,顾臻就决定尝试从生活压力给予谢思刺激。   他让理疗师和程序师配合着,重新编写档案,引导谢思在梦境之中经历“压力事件”。这种压力事件基本上和现实是相符合的,主要出自三个方面,就是经济压力,社会舆论和感情压力。   这些事件最大的特点就是其真实性。基本上顾臻让对方选定的这些事件都是有很大可能会发生在谢思自己身上的。   ——只不过是五六年甚至于十年后的谢思。   某种意义上,这种梦境被称为虚拟穿越也并不为过。   祁则晟把头凑过去的时候,顾臻正在给谢思设置“穿越”情节——她养了一只猫,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喂过猫了,而且家里完全没有剩下一点点猫粮,可供猫吃的食物也没有——因为她也好几天没有出去购物了。而这一天她回家的时候,猫咪已经有气无力地趴在门口奄奄一息了。   祁则晟又听了几个设计,发现果然如同理疗师所说的一般,一个设计比一个设计更加狠辣。   ——应聘工作结果让她看一沓看不懂的文件,刚付了房租结果家人生病住院付不出医药费,同学结婚但是工资连付日常支出都不够于是不得不去向父母借钱……祁则晟看了半天,就见顾臻发展出了几十种人生的苦难方式。   他奇怪道:“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却见顾臻愣了愣,才笑道:“一点也不奇怪。你没怎么受过穷所以不知道,人总是越贫困才越会想要奋起的。谢思之所以完全没有认真学习和作业的动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从来没有受过穷,受过饿。她目前的状态一直属于‘就算拖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情况,所以我们首先要让她感受一下一直这样拖延下去可能会有的‘严重后果’——不是高考失利,这个概念太虚幻了,我们需要更加切实一些的。”   他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次疗程,就开始为谢思施行新疗法。   祁则晟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他似乎觉得这类的内容可以用在一些电视节目上,所以这几天一直都过来围观和作参考。   而在外显屏幕上,祁则晟一直紧盯着理疗师对于谢思输出的指令。   顾臻同他解释道:“因为人在梦境中的反应要远比真实反应来得快很多,所以我们并不会手动进行指令输入,而是相应地对整个情绪进行一个预设,然后让电脑根据使用者的情绪反应来发布相应的命令。”   而当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祁则晟就看见了屏幕上电脑发布的自动命令——猫,可爱。   造梦仪发布的命令似乎都不是连贯的句子,而往往都是一两个关键词,传送到使用者大脑之中之后,再有对方通过自身的大脑活动自动补全。造梦仪本身则只负责关键方向引导的作用。   而这个梦境治疗的过程中,理疗师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停引导谢思的梦境走向,并经由这些走向来取得自己需要的结果。   醒来的时候,谢思哭了起来。   这算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所以顾臻并没有开口进行劝慰,而只是伸手递给了对方几张纸巾,就让谢思跟着母亲回去了。   而接下来的几次治疗,理疗过程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节奏,直到某一天晚上,顾臻接到理疗所的电话,说是谢思的母亲给理疗所打了一个电话,大发雷霆。   顾臻大半夜爬起了身,去了一趟理疗所,才知道谢思这几天在家里常常大半夜地哭湿一枕头。谢思的母亲拼命追问之下女孩才表示最近的治疗让她觉得很痛苦,所以谢母才半夜驱车到理疗所来质问一众负责人。   对此顾臻的回答也很不客气:“您认为创伤性治疗应该是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活动吗?”   谢母说道:“但是我不是来让你们给我女儿制造精神压力的!她已经够难受了!”   “那么她最近的拖延症状有好转吗?有开始主动进行学习吗?”   谢母顿时噎住。   最近谢思的拖延症状确实有了很大的好转。甚至于她晚上睡一半哭醒的时候都会突然爬起来翻出功课主动开始读书复习。   “其实……”顾臻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客气,“谢思本身是根本不需要心理治疗或者辅导的,只要您愿意给她一个健康正常的成长环境。她的问题一般出自于您的过度溺爱,而另一把则出于您的过度控制……关于这一点,我之前应该已经跟您讨论过了?”   谢母说道:“我是她妈,就算看管严厉了一点,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她始终不肯承认谢思目前的状态与她的教养不当有关。   顾臻挑了挑眉:“如果是这样,你又为什么需要把谢思送来理疗所进行治疗?”   谢母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把思思交给你们这群道德败坏的不良医生手里。我不会再把她送来治病了,以后都不会再送过来了!”   然后她进了自己的车,啪得一声关上车门,就开车离开了。   ☆、第81章   下一次理疗时间,谢母果然并没有把女儿送过来。   但是她的这种坚持也就持续了一个星期而已。   隔了一个星期之后,谢母打了个电话,试探性地询问了是否可以继续治疗,顾臻不知可否,约她某日见一见面。   等见了面,顾臻发现谢思也坐在旁边。他本意是想和谢母私下交流一下,不过既然谢思已经在了,他也没有纠结,就开口问谢母为何改变了主意。   谢母迟疑了一下,才表示“谢思坚持要继续治疗”。   这个答案倒是令顾臻惊讶了一下。   他开口问谢思:“你想继续治疗吗?为什么?不是觉得难受吗?”   谢思小小声地说道:“现在难受总比以后难受要好。”   顾臻顿时惊奇了——这个女孩思路还蛮清楚的嘛。   为了这一点,他也决定再尝试一次,和谢母好好沟通一下:“既然这样,我也就直说了。您或许会觉得我干涉太多,但是既然要治疗谢思的拖延症,没有家人的配合是很难做的。说到底,谢思之所以会把事情一直往后拖延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做,她对于完成功课有很强烈的排斥感,另一个角度看来,也是因为她对未来没有自己的期盼,所以没有冲劲。”   谢母顿时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说道:“她没有冲劲……她如果不想当老师,还能干啥?”   顾臻把头转向谢思,发现女孩已经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顾臻对她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自己的想法大声地对妈妈说出来。如果错过今天的机会,你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把它说出来的机会了。”   谢思听了,却是猛然抬起头,望了望顾臻,又望了望谢母。   谢母见她这样子,意识到自家女儿说不定还真的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顿时有些愕然,对她说道:“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思低声说道:“我说过的……”   谢母:“?”   谢思有些犹豫地望着谢母,开口说道:“我想学画画……”   谢母顿时愣住。   其实谢思小时候学过画画——那时候谢母很重视谢思的课余技能,带她报了好几个兴趣班,但是学了一段时间,谢思都没有坚持下来。   她的脸色有点冷,说道:“你不是不想学画画的吗?”   谢思有点大声地说道:“但我后来又想了!”她皱着眉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开口道,“你让我五六岁去学素描,我当然很讨厌。可是那也不是因为我不喜欢画画啊……我一直很喜欢的。”   谢思说道:“我后来……我后来一直有自己买书偷偷练习的。”   谢母表情纠结,说道:“你现在都快十八了,才突然跟我说想要学画画,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却听顾臻插口道:“来得及的。绘画这事不像别的,多的是大器晚成的人物。而且尹女士你如果只是想要谢思当个老师,当语文老师或者美术老师想来区别也并不大吧……只要谢思喜欢,愿意一直进修。”   谢母想要反驳:区别怎么不大?竞争力上差多了!   可是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吐出来。   事实上,在她看来,现在谢思的竞争力已经很糟糕了,因为她高考直接落榜了,而且即使复读,也不确定就能考上好的大学。   谢母叹了一声气。   她望了谢思一会儿,谢思有点局促地回望自己的母亲。谢母本想问她为什么有想法不直接跟自己说,后来转念一想,又记起谢思其实不是没说过,只是因为小时候谢思弃学过,所以只要谢思一说起,她就认为对方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当做一回事,甚至还会因此教训女儿。   半晌,她才开口对谢思说道:“如果你是真心想学画画,以后就要一直认真学,绝对不能够再半途而废。”   谢思没想到会有谢母会有这种出乎意料的思想变化,顿时愣住,好一会儿才懵懵懂懂地用力点了点头:“我……我会的!”   而那之后,顾臻才终于开口,和谢母商量起了具体的治疗方案。   谢思的情绪问题虽然已经解决了一部分,但是本质的问题还没有被解决,她的拖延症习惯也没有被改正过来。   谢母对谢思说道:“虽然说美术类学校对于文化课的要求比较低,但是也不是没有。你现在的成绩也说不准够不够得上分数线,所以即使要学美术,你也要好好上课。”   谢思此时正兴奋呢,自然是快速地点头答应了。   其实,若是没有谢思的这一次落榜和看似已经比较严重的抑郁情绪,谢母是不会答应让她去学美术的,但是如今她也已经认命了,只能由得女儿去了。   而后因为情况转变,顾臻就决定重新梳理一下对于谢思的治疗方案。   情绪根源的问题既然已经解决,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快速有效地纠正谢思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事实上,再次确认之后,顾臻确定谢思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时还是注意力比较集中的,并不会同样进行拖延。   而之后谢思可能是因为对未来有了一点盼头,所以学习的时候明显动力增加了一些,也稍微能坐长一点时间了。   但是这样的集中力对于高四的学习压力来说似乎还依旧欠缺了一些。   对此,顾臻特意找了几位理疗师开了个小会,商议具体的治疗方案。   他们开会的时候,某人又不请自来。据祁则晟所说,他对顾臻这边的心理治疗过程非常有兴趣,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要在频道中也设置一个有关于心理健康讲座的早间节目。   顾臻一开始觉得他这个想法有些莫名其妙,简直是不管看到什么都想拿着往电视节目里塞,颇有一种早点凑齐节目量早日解脱的急躁感,令他忍不住就开口问祁则晟:“你对目前的工作很不满意?”   祁则晟最近和顾臻也在某种程度上有了不错的默契,一听就知道顾臻在吐槽自己乱竽充数,顿时觉得有些不爽,说道:“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节目问题的好吗。现在保健养生的知识讲座这么火,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开个心理健康类型的讲座节目……到时候也不需要你出场,直接聘请你们这儿的理疗师出镜,还能给你们打广告呢,哪里不好了?”   他说的也算是合情合理。   顾臻上下打量了祁则晟一番,总觉得他并不是那种为了区区一个可能的节目而如此亲力亲为,尽心尽力,自己全程跟随的人物。   但是他也想不出其他什么祁则晟这样用心的原因,最后只能暂时被他说服。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进来吧。回头我给你找个专门的顾问,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祁则晟问道:“问你不行?”   顾臻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难明的怀疑,说道:“我下午还要去研究所转一圈。”   顾臻忙碌,祁则晟就算想要同他拉近关系,也实在是不怎么能找到合适的时机。不过祁则晟对此也不是毫无办法,他主动问道:“你这么忙,接下来的节目能跟吗?”   他问的正是之前企划书里面提议的,将由魅力和时代合力录制并作为主推的综艺节目《美丽搜寻者》,目前已经进入了前期筹备。整个节目里会有四男四女八位参赛者,而顾深目前已经确定是先期八位参赛者之一。   这第一期的节目,魅力和时代会各自派出两男两女四位目前人气正高的小明星,先把声势炒热起来。魅力这边已经决定两位女星是安紫苑和顾深,男明星还没有做出决断,时代那边的情况顾臻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会不会请外援。   对于祁则晟的问题,顾臻的回答很实际:“就是因为拍摄时如果要跟外景很花时间,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先处理掉一部分迫切需要处理的事情,之后才不会混乱。”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会议室的人也慢慢前前后后地到齐了。商议的过程之中,祁则晟慢慢也听明白了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中途休息时私下跟顾臻说道:“这也算病?”   顾臻回答道:“凡是影响到一个人正常生活工作的心理障碍,你都可以把它当做是病。”   祁则晟想了想,突然开口调戏他,问道:“那相思病算不算是病?”   结果顾臻的回答却是一本正经的:“你都说它是相思‘病’了,你说它算不算是病?”   这回答怪无趣的。祁则晟顿时觉得有些无聊。他这人一无聊就容易迁怒,一迁怒就变得非常凶残,于是说道:“也真亏你愿意这么有耐心地陪着她们玩儿——什么拖延症,不就是一个意志力不足一个过度惯孩子吗?你信不信,就算这事儿你不管,过个几年在她妈管不到的地方,自然有人会教她什么叫人生?到时候不管什么病……她都得给‘自然痊愈’了。”   结果顾臻白他一眼,说道:“你这不废话?我当然知道大部分时候这些都是小病,就算不治多数也会好的。但人家来看病是为什么?医院诊所什么的不就是做这个的吗?人家来看病,我们给治病。自己好不了的我们想法子给治好,自己能好的我们治得快点安全点,让病人少受点苦处。”   祁则晟嘴巧心快,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拿个似是而非的歪理把人家说得晕头转向,让别人的逻辑生生地跟着他跑掉,连他们的老师都被他这样玩过。   偏偏顾臻这个人平时很少与人争辩,但说出来的话从来极有说服力。他的主意又正,祁则晟愣是分毫也没说动他。   顾臻人长得好看,瞪过来那一眼就也有点好看。祁则晟心里有鬼,总觉得他那一眼瞪得别有意思,就干脆半真半假,胡搅蛮缠地跟他辩了起来。   ☆、第82章   跟聪明人辩论本来是件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但是跟个打定主意要胡搅蛮缠的聪明人争辩就未必有那么愉快了。   顾臻一开始还很认真地跟祁则晟说理,后来辩着辩着就感觉出不对味来。祁则晟没事招惹他,自然也不至于太没诚意,所以还是用了心去胡搅蛮缠的,说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至少听起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是表情上忘了遮掩。   顾臻原本一边看会议档案一边在跟他辩说,注意力也只分了一小半在两人的论题上。祁则晟一时松懈,就摆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花痴模样盯着他瞧,结果正好被抬头的顾臻看了个正着。   祁则晟表情僵硬了一下自然是不用多说,就连顾臻也愣是被吓得把刚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半晌,顾臻把文件往茶几上一放,问祁则晟:“逗我呢?”   祁则晟便笑:“哪有?”   顾臻见他那神态,也不想跟他说下去了,说道:“行了,你赢了。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你不是我们所里的工作人员。”   他收了会议记录,站起身拿了外套,就准备往外走。   祁则晟这才有些紧张,问道:“你生气了?”   顾臻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个笑容,回答道:“没。我去碧缘了。”   那笑其实平常,但是祁则晟看了那么一眼,却总觉得打从心底里面痒起来。顾臻的身形修长,不穿外套的时候腰身显出几分细致挺拔,祁则晟总有一种想要搂上去的冲动。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伸出右手抓住了蠢蠢欲动的左手,决定还是矜持沉稳一点。   结果顾臻穿上大衣外套,把手□□口袋里面之后,祁则晟看他一路推门出去,这回却是想要去抱他的肩了。   ……真是,有完没完。   他一下一下扳着自己不安分的手指,活动着关节,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安分点。   祁则晟的花样太多,顾臻回想着他这天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总觉得似乎有一些不怎么美妙的预感。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稍微停留了一下之后,还是被他放过去了。   他宁愿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魅力和时代的合作已经确定,祁则晟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可能拿整个时代跟他开玩笑——那他就不是普通的发神经,而是真的精神出问题了。   顾臻理清了自己和祁则晟之间的利害关系,就放下了这件事,尽量不去深入追究祁则晟行动背后的深意。   他也未必没有心存侥幸:或许是因为事情发展的不同,至今为止祁则晟还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前世的那种偏执和亡命之徒才有的行事观念……顾臻觉得这样很好,他丝毫也不想深入了解祁则晟的本性,最好他一辈子不要表现出来,至少在他面前不要。   或者,再往好处想,这个时候的祁则晟与季微白并没有闹到前世那样不可开交的地步,也许祁则晟自己也还没黑化成顾臻见过的模样,所以他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顾臻对于祁则晟的异常行为一直是默默观察和警惕,表面上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居多。   因为要录制《美丽搜寻者》节目的外景,所以顾臻必须要空出一些时间,先把一些能够提前处理的事情处理掉。   谢思的治疗过程在与谢母说开之后慢慢变得顺利了许多。这当然也有谢思自己心态转变的原因,顾臻也把这部分写进了专栏文章内。   在新医案对于拖延症的分析之中,他强调了社会压力和自身追求对于改善拖延症的重要性。顾臻的专栏最近不论在业内还是在公众眼中都慢慢开始具有威信力,所以他每次下笔的时候反而越发小心和追求依据性起来,希望尽量避免给人传达错误的讯息和知识。   对于寒假一开始就要录节目的事情,顾占丰和谢晚晴都表示了理解和支持,顾占丰在这方面十分开明,直接表示:“事业要紧。”   反而是顾琤发了几句抱怨,说道:“还想趁这个机会让你们和你们嫂子多熟悉一下呢。”   顾琤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和顾深年龄相近的漂亮女生。两人的关系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暂且不讨论,顾琤倒是把该替女朋友做的事情都做全了,看上去挺认真的。   顾臻只有笑着说一句:“以后有机会的。”   只要顾琤专一一些,把这段感情平平稳稳地维持下去别三心二意,想让弟弟妹妹和女朋友培养感情肯定是有时间的。一辈子呢。   随后在顾臻正式出发之前,《心路尽头》的新主题也出现了一些阅读反馈。相比起抑郁症来,拖延症显然是影响人群更加广泛的主题。   新专题发表当天,报社就收到了二十余封写给顾臻的信件,除此之外,专栏上附有的电子邮箱更是很快就被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邮件。可惜出节目这一周,可以想象顾臻都会极为忙碌,不会有什么时间阅读和回复信件。   幸好原本这些信件就并不是他负责回复的,从开专栏之后不久就另外有理疗师轮流负责回复这些信件,与读者进行交流,顺便给出医疗建议。顾臻的缺席也并不影响交流的继续进行。   而同时,顾臻则同顾深并祁则晟一行坐上了外景车。   这时候《美丽搜寻者》的演员都已经定下来了,魅力这边,除了顾深和安紫苑之外,男演员是简知非和一位年纪较小的新演员,比顾深还小一岁,目前只演过一部还算红的偶像剧,魅力这边一开始就交代好了,让他管顾深叫做晚晚姐,表现得尊重一些,尽量减少暧昧感。   而时代这边,两位女演员一位叫做叶重雪,二十六岁,是时代有多年资历的一姐,另一位则是近两年才演都市剧而聚拢了不少人气的新生代演员,曹真。两位男演员,一位是时代麾下目前颇有人气的偶像明星梁斌杰,另外一位却是个外援,人气男模程西。   这个阵容,说华丽也算不上华丽,但是对于一档新开辟的综艺节目来说,也算是相当有分量了。   而所有人里面,真正要说成绩和业内影响力,自然还是以刚获得了金蔷薇影后的顾深为首。圈子里没有相关背景还能混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人精,就算没有玲珑七窍,基本的眼色都是不缺的,所以除了将会直接在地头和队伍集合的曹真和程西,其他人都是一开始就来跟祁则晟和顾家兄妹俩打了个招呼。   曹真此时正在A市赶戏,程西的飞机要明早才到地方,这两个人都要明天才能正式见到。   安紫苑尤其热情,从头到尾就一直陪着顾深聊天,还一直顺着她的话,试图找顾深感兴趣的话题聊。别人热情,顾深自然也不可能没有礼数,结果平日只是偶尔能照上一两次面的两人,说着说着竟然也有了几分熟络。   等到了酒店,顾深四周张望了一番,总体来说对于住宿环境感觉还不错。只是因为外景地是A市的关系,她心里有些感慨。   说起来,A市这地方她也有好几年没有来了。因为是古城,距离又不太远,所以她小时候还是来旅游过好几次的。不过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却是来接顾臻……那之后,或许是因为心理上有些排斥的原因,她倒是都没怎么再到这里来过。   再次踏入这个城市,顾深的心情有点复杂。   这个时候的她倒是不像几年前一样,总是害怕顾臻会因为某种原因而选择回去养父母身边了。兄妹间好几年亲密无间的相处,血浓于水的感情,总是不会作假。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顾臻的神情,迟疑着想了很多。   顾臻看见妹妹抬头望着自己,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却听顾深开口问道:“既然都到了A市,阿臻你要不要顺便去叶家看看?”   顾臻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道:“……再说吧。”   随后剧组安排房间。为了预算考虑,屋子的安排都是两人一间,顾臻和祁则晟也不例外——两人是一套双人间。除此之外,顾深和安紫苑是一间,其他人也是同性的两人住一个套间。对于剧组来说,这个安排也并不只是节省了预算,另一方面还可以制造爆点。   明星间的互动,也是可以选择性安排入节目的一个情节点。   安置完毕之后,因为这天还并不会开始正式拍摄,所以有人就计划着趁着天没黑先出去逛一圈。顾臻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主要还是虽然离开了几年,但他对这个他前后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太熟悉了,反而没有好奇。   有一句话叫做“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对于顾臻来说,目前他就是这个状态。   顾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了留下来陪顾臻。她倒是没说什么担心的话,只说:“七天呢,有的是逛到吐的机会。今天晚上还是留在酒店,先养精蓄锐吧。”   而除了兄妹俩的众人,就都成群结队地出去了。   回来的最早是祁则晟。   顾臻在和魅力的副总进行网上沟通的时候,祁则晟突然开门进来,然后把一袋子的外卖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顾臻有几分意外,然后顾深就伸手拿过食袋,解开了包装,查看了袋子里的东西。   都是当地知名的小吃,有些甚至还来自不同的店。顾深顿时对祁则晟刮目相看,说道:“看不出来啊,祁则晟你够朋友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很多妹子看文是囫囵吞枣啦,但是哦,前面有写哦,顾臻要专栏发布的医案有两个前提,一是匿名,二是必须征询同意,也就是签合约的。虽然只有一两句话,但是我确实在76章有写“女孩的病案是否可以使用作为范例,还必须得征求本人和监护人同意,所以顾臻目前也只能先把它放入备选,具体能不能使用还要看情况。”以后这样的留言我不会回复了,只要在文里我自认已经有合理解释的或者会有合理解释的,我都不会特意回复了。另外祁则晟听到的也是医案,不是女孩的*信息,他只是针对拖延症本身的普遍状况发言……嗯,就这样。   ☆、第83章   祁则晟笑了笑,大言不惭地回答道:“我一向够朋友,你今天才知道吗?”   却听顾深开口笑答道:“现在知道也不迟呀。”   反而是顾臻,正儿八经地开口对祁则晟说了声“谢谢”。   他这样郑重,虽说带了几分疏离感,却又有几分属于认真的人独有的可爱,祁则晟心里有几分蠢动,就伸手摸着自己的指关节,说道:“不用谢。”   而后顾臻关了即时通讯吃饭,祁则晟便也拿了双筷子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好。祁则晟买回来的东西全是特色小吃,而且远不止三人份,看来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吃饭,就顾着找餐馆买外卖了,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买回来同顾臻兄妹俩一起吃的。   因为没有饮料,几人又在酒店叫了酒。顾臻不喜欢啤酒的味道,主要要的还是红酒和西打酒。祁则晟的酒量还不错,酒水只拿来下菜,倒也没人喝得醉醺醺。   取出所有的菜式之后,顾臻有点发愣。祁则晟对A市不熟悉,买吃的全部都是根据旅游手册上的饮食推荐直接来的,所以买到的一些食物也并不全是真的当地美食。   但是里面有一个苏氏的鱼豆腐煲,却是顾臻以前就会偶尔跟叶家父母一起去吃的。A市靠山临海,本来各种山珍海味就非常富裕,所以饮食上玩出来的花样也多。   苏氏的鱼豆腐煲,工序复杂,汤料鲜美,在整个A市都极有名气,即使是非就餐时间也一向是宾客盈门,更不要说是就餐高峰期了——不排上大半个小时的队,一般根本抢不到位置,就连外卖也要等上好半天。   叶家不常在外吃饭,不过偶尔特殊日子的时候也会一家人一起出门奢侈一回。苏氏的鱼煲味道鲜美,价格也算是在他们的消费能力之内,所以顾臻那时候还是跟着吃过好些回的。不过叶家父母显然不可能像祁则晟这样子不问价钱,看到什么就随手买下地点上一桌子的菜。   就算价格可以承受,出于节俭的本能,他们也只会叫上一份中锅的鱼煲,再配上两样素菜。那时候中锅的苏氏鱼煲大概十二块鱼肉块,吃的时候他们是用分的,所以通常是叶安分上五块,叶书分上三块,叶父叶母两人各自吃掉两块。   顾臻之前对于到了A市要不要去叶家看一眼的事情一直抱有迟疑,说他对最后离开时叶母的做法没有怨念和耿耿于怀,那绝对是谎话。事实上,顾臻对于叶母的做法怨气很大,这也是顾深主动询问,他都没有直接表示会去叶家探访的原因。   可是这一日看着放在眼前的这一碗鱼煲,顾臻却突然泄了一口气。   有什么好生气呢?很多事情根本就是从出生就已经被决定了的现实,他终究血脉里是姓顾,而不是姓叶。叶家如果像顾家一样富裕,他们也未必会计较养子的一口吃用,一点花用。同样,如果叶书真是叶家的亲生孩子,或者叶安后来没有出生,叶父叶母也肯定会把他当宝贝一样疼爱。   这世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所有的偏爱,单恋,不公,都是有它诞生的原因和生长的土壤的。   顾臻现在依旧十分厌恶和不认同叶母最后的做法,但是却也已经能够理解她会那样做的理由了。   祁则晟看顾臻一直盯着苏氏鱼煲表情复杂,忍不住开口问道:“顾臻你难道讨厌吃鱼煲?”   顾臻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对着祁则晟摇了摇,笑说道:“……不,我很喜欢。”   他笑着说喜欢的时候,语气一点也不敷衍,反而十分真挚。那种语气很容易让人觉得心里一暖。   祁则晟买的菜肴小吃种类比较多,买的时候完全是抱着把旅游地图上距离比较近的推荐小吃全部买一遍尝尝味儿的想法,相应每种的分量就比较小,鱼煲也是小锅的。等打开盖子,虽说还热腾腾着,但是也已经失了刚出锅时候的温度。   祁则晟听他说喜欢,就直接把鱼煲放在了顾臻的面前,自己拿了其他东西摆好。这位大少爷,能对人做出的最大体贴大概也就到这地步了。对此顾臻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三人吃到一半,造型师姐姐和安紫苑就一起回来了,还给留守的顾臻他们也另外带了菜回来。安紫苑看到几人已经在吃饭了,言语这带着几分失望说道:“哎呀吃得这么丰盛,看来我的外带是白带了。”   顾臻就笑着让她把菜放下来,一同再吃两口。   安紫苑注重身材问题,本是不愿意多吃的,不过难得顾臻邀请,她向来是很给上司同事面子的,所以也很是爽快地坐了下来,只挑着油性不大的菜肴慢吞吞地吃着。   原本只祁则晟和顾家兄妹二人还比较安静,造型师和安紫苑回来之后就又显得热闹了一点。一群人坐着吃饭,难免就会聊上两句。安紫苑开口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旅游节目呢,祁老板我们做节目的时候是不是可以顺便旅游啊?”   祁则晟回答道:“做这节目不就是让你们旅游吗?不过旅游的时候顺便还带着任务而已,你不觉得这样才更有趣吗?”   安紫苑想了想,顺着他的话尾回答道:“也是。就是这节目的任务主题也太虚了一点吧?‘寻找美丽’?啧啧啧,这种题目是考验我的艺术成绩吗……其实我是外国语系毕业的。”   祁则晟似笑非笑,语气带调笑地回答道:“没事儿。其他人也会一样糊涂的。”   安紫苑顿时被他噎住。   顾臻便对祁则晟说道:“别戏弄女孩子。”尤其是不要随便去噎我手下的员工。   祁则晟很听话,回答道:“好。”   他果然不再噎人,之后就只是一个劲地跟顾臻说话,还问顾臻觉得哪个好吃打听对方喜欢吃什么东西,中间不停隐晦地自曝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和其它喜好。   顾臻开始一直笑着听他说,偶尔接上两句话,后来说道:“……大河虾你喜欢沾蒜汁,我知道的。”   祁则晟顿了一下。   顾臻自觉失言,闭上嘴不再说话。   祁则晟看了他一会儿,眼睛里似乎带着莫名的光芒。顾深吃了一口茶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顾臻,然后又望了望祁则晟。   ……为什么他会知道祁则晟的口味喜好?   自然是因为祁则晟带他去吃过大河虾。   曾经季微白和祁则晟的关系时好时坏,季微白对于祁则晟的感情很复杂,但是却总有这种那种的原因,让他不得不跟祁则晟有所往来。这个过程中,顾臻自然也和祁则晟慢慢熟悉了起来。   公司往来的时候,季微白偶尔会让顾臻去应付祁则晟。初始祁则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时情况还算正常。但是后来知道之后,他的言行就开始轻佻了起来。   顾臻知道,祁则晟除了有意想要挖季微白墙角之外,内心也是多少有几分看不起自己的。这也不奇怪,在祁则晟看来,顾臻应该和白莎莎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凭着一点颜色想要攀高枝的家伙。甚至因为因为顾臻是个男人,反而更加令他觉得自甘下贱。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祁则晟不是他什么人,对方看不起他,他也未必就有多看得起这个神经病。那时对于顾臻来说,他遭遇的怪异眼光多了去了。   ……大部分人的轻视和鄙夷,他其实都还是能够忍耐的。   顾臻从来不喜欢“攀高枝”这个词,甚至包含这个词后面代表的含义。物质上的不劳而获,必定会导致精神上的不平等……这也是他为什么劳心劳力,费尽心思想要回报季微白的原因——他打从心底里面,希望两人的关系是平等的。   轻佻的祁则晟即使在季微白推脱的时候,也会十足闲适地点菜和谈公事,也不恼怒,也不发火……只是挖墙脚的行为变得越是明目张胆,后来只要季微白一惹他不高兴,他就来找顾臻的麻烦。那时对于四季来说,顾臻也算是高层了,祁则晟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挑剔企划,合同和项目细节,把顾臻玩得疲于奔命。   这种情况一度持续了好几年,直到有一次他骚扰顾臻直接被季微白抓获,季微白才果断地把跟北斗往来的业务全部从顾臻这边移走,转交给了另一位副总……那时的顾臻和季微白还因此吵了一架。   因为这样的经历,所以顾臻对于祁则晟的很多事情都十分清楚。祁则晟本人嗜好水产,和人请客或者谈事情很多时候都会在一些有名的海鲜餐馆,甚至是游轮上。关于大河虾的食用习惯,差不多是祁则晟第一次明目张胆表示要挖季微白墙角的时候,顾臻就知道了。   安紫苑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不长眼了,竟然直接开口问道:“顾总和祁总的关系很好吗?”   顾臻愣了一愣,才回答了一句:“……还行。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在也是校友。”   祁则晟听到这个回答,稍微低了低眼睑。   ☆、第84章   顾臻的回复颇有些微妙,让人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才好。其实顾臻也知道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回复得再稍微稍微热情和亲密一点,毕竟现在魅力和时代正在合作状态,他和祁则晟的交情也确实好几年了。   只是他不想。   幸好这个时候剧组又有人回酒店了,看他们这边热闹于是来打招呼,正好解了安紫苑的尴尬。   吃完饭之后,导演找人玩牌,顾臻也玩了一会儿,就有眼色地自己收了赢来的彩头走掉了。他是投资人之一,当然没有人敢像中学时把他赶走不让他参与,但是他离座的时候大家还是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顾臻早就习惯这个待遇了。   回到房间,正好遇上顾深和几个女演员级工作人员在那里玩真心话大冒险,祁则晟也夹在其中,目前刚好处于被刁难的状态。   一群人看见顾臻过来,纷纷招呼他来一起参与。顾臻还有点犹豫,结果就听顾深叫道:“阿臻你来我旁边吧。”   最后他还是走了过去。   因为屋里的大多是女明星,所以大家玩得还是很克制的,基本上大冒险都没有什么暧昧的命令,多数以冒险为主。   祁则晟被刁难在露台外围玩单杠。   酒店的露台是装饰性的露台,外围全是不及腰的玻璃围栏,上面横着一段金属扶手,结实还是比较结实的。   但是重点是,他们的客房在酒店的七楼。   这其实很冒险了,顾臻听说了这个要求,很是有点惊讶,然后立刻对提出要求的女孩说道:“太危险了,这是想要闹出人命吗?改个要求吧。”   女孩的胆子也是被气氛所渲染,才一点一点膨胀起来的,被顾臻这么浇了一桶冷水,顿时也冷静了下来,说道:“嗯……是太危险了,那我换个吧……”   结果却被祁则晟自己拒绝了,说道:“不用。”然后他便神态轻松,满不在意地走到露台前面,伸手抓住了扶手,用力地拉了拉,似乎是在测试手感,然后就猛然就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皮夹和手机往一旁的地上一放,又先后脱掉了两只布拖,就一个挺身翻出了露台。   女生里面顿时就有人捂住了嘴,发出一声低呼。如果不是祁则晟的姿态从容,手看上去又抓得很稳,怕她已经发出了一声惊叫。   顾臻其实也被祁则晟吓了一下,结果对方还悬挂在露台上,开口问下令的女孩:“要做到哪种程度?”   露台扶手不是真的单杠,所以还会有玻璃墙和楼层地板磕着人,祁则晟发出的声音也有点怪怪的,带着点呼吸不顺的气促感。   女孩似乎也被吓到了,急忙说道:“可以了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   顾臻也开口说道:“别闹了,掉下去摔残了你是活该,要是砸到别人对方该多倒霉——我拉你上来。”   结果祁则晟应了一声,却一只手突然放开,单手拉住栏杆,一个空中转身,抓住了另一面的栏杆,然后就这样吊走到了露台的另一边,然后才用手撑住栏杆,腰腹用力爬了上来。   他上来之后拍拍手,问道:“这样才差不多。”   顾臻看着他,面色有点不善。   但是一堆女生却看得很兴奋,纷纷赞叹祁则晟说他好厉害。   顾臻一口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出来,索性一个人走回了厅里。祁则晟本来还神态得意,一言不发地默默听着一群女生的赞叹和崇拜,结果看顾臻这个模样,赶紧跟了上来,说道:“你生气了?”   结果回答的却是顾深:“废话!”   兄妹俩都是守规矩的人,对这种破坏公共安全和不顾全自身生命安全的行为充满了鄙视。   祁则晟盯了顾臻几秒,然后就坐到了他的对面。这家伙做事的时候从不听人劝,但是过后认错却认得飞快。他快速地说道:“抱歉!抱歉!是我不对,下次绝对不做了。”   顾臻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先说好,你的命是自己的,爱怎么玩都是你的自由,我是没什么干涉的余地。不过你要这时候出了事,不但会影响到酒店,也是在给剧组找麻烦,给深深和我找麻烦。”   祁则晟很受教地应道:“是!是!我下次不做了。”   顾臻没好气地闭上了嘴。   而后大家也纷纷回来坐好了,女生们见顾臻这个样子,就开始劝他:“顾总别生气嘛,只是个游戏而已。我们待会儿注意一下,不出这种主意就行了。”   之前下令的女生也出来认错,说道:“我太欠考虑了。顾总不要生气啦,我给你陪个罪。”   其实这事跟顾臻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不太可能真的给对方脸色看,所以只是比较生硬地笑了笑,说道:“我没有生气,不用这样。”   而后游戏继续,祁则晟第一个点名的就是顾臻:“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臻停顿了一下:“……真心话。”   他才不要陪这家伙玩什么危害身心健康的冒险。   祁则晟顿时笑了,开口问道:“顾臻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提出来之后,满场女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臻的身上,连顾深都不例外——她也很关心自家孪生哥哥的感情问题。   顾臻却是大约沉默了四五秒,才回答了一句:“……没有。”   祁则晟问:“为什么要想这么久才回答?”   女孩子们也起哄:“对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里需要想这么久?”   顾臻却很是坦然地回答道:“我要想一想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喜欢某人。感情的问题总归是要慎重一点的。”   他这个回答明显是原来有喜欢的人,顿时有人敏锐地问道:“这么说之前有过咯?”   顾臻却很狡猾,回答道:“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我拒绝回答。”   一群人顿时抱怨他太狡猾。接下来轮到顾臻提问,他便随便提问了一个人,结果很快问题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顾总以前喜欢的人是谁?”   结果顾臻的回答却是:“一个高中同学。”   大家顿时发出了“欸”的叫声。有人就对提问者抱怨道:“你这样问不行啦。”然后又问顾臻,“顾总以前喜欢的人是个怎么样的女生?”   顾臻笑而不语。   却听祁则晟在旁边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   顾臻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之后才若无其事地说道:“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吧?”   有人就表示:“太狡猾!顾总你太狡猾。不过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们迟早会问出来的。”   顾臻也不跟他们顶,只笑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怕了。行了,老盯着我问没意思,我要逃了。你们继续慢慢玩吧……深深提问权我转让给你了。”   然后他就站起身逃命去了。   大家自然是不愿意,可惜这游戏终究只是游戏而已,谁也没法逼顾臻一定得要玩下去,只能任由他溜走。   其实不止别人好奇,就连顾深也挺好奇的。所以到人散了为止,她还特意溜过来找了一次顾臻,说道:“阿臻你竟然还有喜欢的人?还是高中同学?是转学之前还是之后的事情?”   顾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回答顾深的问题,只含糊地回答道:“是转学之前的事了。那之后就已经慢慢不喜欢了。”   顾深问:“初恋?能跟我说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顾臻想了想,才说道:“……其实我不太想说,因为发生过不少不愉快的事情。”   “那就算了。”顾深心头稍稍一动,脑子就自然转开了,大概已经脑补了一场不怎么愉快的初恋,于是说道,“那就下次再说吧。”   然后她眼神微妙地审视了顾臻一番:“……知道阿臻你还是会恋爱的我就放心了。”   顾臻哭笑不得,说道:“你有资格说我?”   结果却见到顾深神秘一笑,表情里面似乎有些许未尽之语。   晚上祁则晟洗好澡的时候,顾臻已经躺下睡了。   顾臻的睡姿有点像他本人的性情,很是端正庄重。他就那样双手按着被角,眉目舒展,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   祁则晟在他床边站了一会儿,还伸出手指偷偷描了几下他的眉眼唇线,才克制着缩回了手,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按灭了台灯。   第二天的时候,顾臻起得要比祁则晟更早。祁则晟一起床,就看见他靠在沙发上在开着手提喝着牛奶咬着吐司在看新闻,见祁则晟起床,很随意地打了一声招呼。   而后剧组聚齐,刚刚赶上大部队的曹真和程西也先后到位,正和导演打招呼。顾深也早早跟大部队聚集在了一起,反而是没什么正式任务的顾臻和祁则晟姗姗来迟。   正式拍摄开始之后,首先就是抽签分组。结果顾深抽到了B组,和魅力的小帅哥温禾分在了一起。其余三组,A组是安紫苑和梁斌杰,C组是简知非和叶重雪,D组则是曹真和程西。   然后,旅程就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很多事情,后面都会有后续的,不用急的。很多时候我只是战线拉得长,但是重点也不会忘记写的。如果说写作意图的话,从开始写植物园,写Dr.唯心主义开始,就是为了以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让有些人窥见前世,但是这需要有一个过程。我是会为了引出一句中心台词写好几万废话的人,就是为了一个过程合理性……所以请大家多包涵一下啦。如果按顺序的话,目前的收线顺序是收养事件,心路尽头医疗后续,和唯心主义普及事件后续……还会继续拉开的线大概就是唯心主义普及引出前世的梦境,心路尽头医疗案引出祁则晟的人格问题和他的真心,然后顾深的感情线和事业线引出顾臻本人的真实态度和白莎莎的后续事件……确实全文发展很缓慢,但是我已经尽量减短了一些枝节部分的叙述了。   ☆、第85章   剧组里面最后一个赶到的是曹真和她的助理。   这位时代的新秀给人的感觉有点微妙,和她的前辈叶重雪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和作风。非要说的话,反而有点像是安紫苑,很会来事儿。   但是,偏偏又没有安紫苑那样会来事儿。   也就是她的“会来事儿”明显有些太挑人了。其实安紫苑也挑人,但是人家对不用刻意讨好的人至少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不像曹真,对无心讨好的人就很明显地露出几分高傲来。   而程西和她相比却是另外一个极端。这位知名男模看上去有些过于沉默,到了之后也是和几位负责人打过招呼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了。大部分时候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腼腆地笑笑,回答绝对不会多于两个字。   全部主要人员都到齐了之后导演开始宣布活动规则:“每个组都会有一部摄像机跟随,规则是七天时间内,在A市以及时限内可以往返的周边地区,寻找一项你们觉得‘最美丽’的内容,可以是人,事,或者景。我们会给每人派发一部小摄像机,作为记录道具。当然这部小摄像机和我们的摄影师是不冲突的,你们记录自己的主题,而摄像师记录你们。”   “最后一天回酒店集合,我们会有专门的评委审核每一组的主题和内容,同时和观众的投票一起综合结算分数,得票最多的将成为擂主。”   决定搭档以后,双方自然都要彼此熟悉一下。顾深很快就开始和温禾打了声招呼,讨论起待会儿要走什么样的路线。而其他三组也并不例外,都纷纷找到自己的搭档,开始商量起了之后的行程。   温禾的性子感觉比较软,或者不是软,只是比较尊重顾深,总之顾深问了几句,他都是表示让顾深决定就好,他负责全程打下手就行。   这种态度说好听点叫做随和,但是作为搭档的顾深却感觉到了压力。   除此之外,简知非和叶重雪那一组似乎也在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安紫苑和梁斌杰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梁斌杰满脸笑容,指手画脚,把安紫苑也说得笑靥如花。剩下曹真那一组却是气氛比较低迷,曹真正拿着旅游手册和地图册,一脸傲慢地说什么话,而程西却是低头一言不语地玩着摄像机,只偶尔应上一句。   说是傲慢并不过分,曹真长得漂亮,但是看人时总有一种抬起下巴,用眼角看人的感觉。偶尔低头,却又带着居高临下的神态。有时候明明是笑着的,也不会让人觉得亲切,而只会让人觉得傲气。   公众多说她是冷艳美女,但事实上看她不顺眼的人也相当多,在女观众之中的人气更是差到极点,是和顾深正好相反的情况。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认曹真是个会让任何人都觉得眼前一亮的大美女,是不是符合观众的审美或者讨人喜欢是一回事,但是客观上是不是让人惊艳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这样对照下来,才显得程西的冷淡特别引人注目。   然后四组搭档的看点也就都出来了。   开始拍摄的第一天,顾臻当然是会跟着顾深一起行动的,虽然所谓的一起行动也只是跟在摄影师后方观察活动进程。   在计划里,顾臻当然不可能七天都跟随着妹妹一起行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跟随一段时间,了解节目的大体进展和实际实行情况。理论上祁则晟也应该跟一队的……结果他直接辍上了顾深兄妹俩,把余下的几组都交托给导演他们去操心了。   温禾问顾深先去哪里,顾深看了看旅游手册,决定先去中心公园。那里属于半个旅游区,人多,却又多不到风景区的那种地步,而且市民比游客多。“寻找美丽”这个主题有点空泛,但是顾深对它还是有些基本概念的。不管国内国外,美这个词总是会被和真、善相联系起来,而真、善这种题目,往往就同人相关了。   为了拍摄方便,顾臻和顾深是没有坐在同一辆车里面的,第一辆车里面坐的只有顾深,温禾,摄影师和摄影师助理。顾臻和祁则晟则是坐着另外一辆车辍在后面。   顾深与温禾商议后续行程的时候,顾臻则是正开着手提在进行即时通讯。他就算出来的时候也没怎么闲着,研究所那边是天天要联系的,理疗所那边谢思的理疗状况是要跟进的,另外接近年末,心香,种植园和魅力的营收利润也是要检查的。   而另一头,祁则晟也开着耳麦连着手提,一面和导演联系了解其他三组的行动进程。   目前的报告是,曹真他们往风景区去了,简知非和叶重雪不知道怎么打算的,直接步行出了酒店一直在附近闲逛,而安紫苑和梁斌杰却是往外郊的游乐园去了。   祁则晟笑说道:“看来大家主意都还蛮正的嘛。”   却听顾臻说道:“曹真是想去拍风景照?我看她八成会给自己拍一个写真集。安紫苑和梁斌杰是想去拍小孩吧?简知非和叶重雪……在附近的话,我猜不到。”   祁则晟问道:“顾深你总能猜到吧?”   顾臻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她应该是想去拍一些细节的东西。”中央公园这种地方也很难找到轰天动地的内容。   等进了园内,顾深果然是拿着相机对着路人在指手画脚,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臻虽然跟着他们,但本身是不打算干涉和插手节目的录制的。他找了个小亭子,和顾深约好了会和的时间,就坐了下来继续办公。   理疗所给他发了最近的报告,他在写给《心路尽头》的稿子。   祁则晟也在他面前拿了PDA玩耍,其实却时不时地在偷看顾臻。两个人坐在凉亭里面,虽然不是明星,但是某种程度上却似乎比明星还要显眼。   没一会儿导演那边发过来一段视频,是安紫苑那边的进展。祁则晟没有直接打开,而是开口说道:“顾臻,王导给发了一段视频。”   顾臻给段落敲下了最后几个字和一个句号,然后才站起身,走到了祁则晟身边,开口道:“看看?”   祁则晟点开了视频。   结果里面却是出乎两人意料的内容。   视频一开始出现的就是一个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拉着两个氢气球在玩耍。顾臻看的时候觉得有几分眼熟,等小男孩转过头来,才惊愕地望向祁则晟。   他问:“你儿子?”   怎么可能?祁则晟也不管视频,直接给导演打了个电话,问道:“这视频是什么玩意儿?”   导演见他火气大,愣了一愣,才说道:“摄影师在安紫苑那边拍到的小男孩,因为惊讶和你长得这么像,所以特地和家长说了一声给他拍了一段视频。”   祁则晟挂掉了电话。   顾臻带着三分调笑问道:“真不是你儿子?”   结果祁则晟没好气地回答道:“我怎么可能有儿子!?”他最讨厌女人了。   但是……陌生人真的有可能长得这么相像吗?   祁则晟盯着视频半晌,然后突然轻轻发出了“噫”地一声。   顾臻被他“噫”得一愣,探头过去一看,却只看见一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伸手拉住孩子。   他问祁则晟:“不会真是你儿子吧?”   结果原本表情阴鸷的祁则晟就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是那女人家里的保姆。”   顾臻愣了半晌,才意识到那女人是谁。   ……祁则晟的亲妈?   “所以这是你弟弟?”   祁则晟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她又生了一个。”   看来她除了祁则晟生了不止一个儿子。   可是孩子都五六岁大了才在这样意外的情况下被发现,祁则晟这消息也够不灵通的。   屏幕上的小男孩看上去很活泼,一点都不像祁则晟这样阴森森难以讨好。顾臻看了一会儿,就主动伸手按下快捷键关了视频。   祁则晟惊愕地回头看着他。   顾臻迟疑了半晌,在要不要做什么动作安慰一下对方之间犹豫,最后还是伸手拍了拍祁则晟的肩。   祁则晟笑了起来。   他说道:“……真想弄死那小东西。”   顾臻一时之间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然后他就意识到,祁则晟很可能是说真的。   因为对方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有点狰狞,眼神阴鸷凶恶地继续轻声说道:“……真恶心。我看到这张脸就觉得恶心,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长得跟我这么像,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他这样说着,缓缓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说道:“我只要看到这些人,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他这样说着,原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对顾臻伸出了一只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撩起了袖子。   顾臻好一会儿才理解到他这个动作的意义,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小臂,果然摸到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他是真的从生理上厌恶着看到那个小孩,厌恶对方的存在。顾臻怔愣之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虽然尽量自然却仍旧显得有些仓促地放开了对方的手腕。   ——祁则晟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反应?这样深刻甚至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感反应,必然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感情。   为什么要展露给他看?   ☆、第86章   祁则晟的情绪总是如同坐过山车一样,顾臻一点也不想跟他变得亲密无间。但是他看了祁则晟半晌,却最后还是没能粗暴地直接略过这个话题。   说到底,像祁则晟这种猛兽,愿意像这样子毫无防备地露出肚子来求人抚摸,也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如果太过粗暴地拒绝,还不知道会引来怎么样偏激的报复。   有些人对于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应有的慎重对待极为敏感,甚至会因此而做出异常偏激的行为,祁则晟就是个典型。   所以顾臻顺着他的话题,开口问道:“你长得像你妈妈?”   许多年的心理交战,他早就明白哪些话题在哪种情况下对于祁则晟算是雷点。现在祁则晟已经表现得相当明显,就是等着顾臻发问。   所以他问了。   祁则晟说道:“嗯,很像。”   顾臻又问:“你是讨厌你妈,还是讨厌你弟弟?”   祁则晟用手支着头,靠在石桌上,看着顾臻说道:“都讨厌。不过想也知道,我弄不死她吧——”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默契,顾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祁则晟话里的“她”指的是他亲生母亲,顿时无语地想:你还真想过弄死亲妈啊?   他低下头,问祁则晟:“你不是说不在乎她对你什么态度吗?”   “是不在乎,但是就是恶心有人跟我长得那么像,不行吗?”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恶心到想吐。”   顾臻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口是心非。   但是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祁则晟对于被遗弃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屑一顾,冷血冷情。   他就是嘴硬而已。   顾臻觉得嘴硬到这程度祁则晟也算是够奇葩了,明明是他自己想说这件事想倾诉,还非要等着别人来问,还非要说一堆会让普通人觉得惊悚和可怕的狠话然后等着人来问。   他有一瞬间超级不想配合。   但是看着祁则晟那明显表现出“我很孤独我很受伤我没有人可以倾诉”的姿态,顾臻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说:“你要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就好好说。说这些话吓唬谁啊?”   祁则晟眼神中似是带着一抹笑,表情却还是如同之前一样的紧绷,问道:“吓唬不了你?”   顾臻反问:“你觉得呢?”   祁则晟又强调:“我真的会做的……有时候。”   顾臻说道:“我知道。”   “我这种人……你不怕吗?”   两人四目相对。   半晌,顾臻说道:“怕也没用。而且说到底你也就是个普通人,就算心狠手辣了点,也还是普通人。有什么好怕的?”   “竟然当面说别人‘心狠手辣’……”祁则晟这样说着,却反而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不怕。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会怕的,也会躲避和隐忍我……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怕疯子的。”   顾臻说道:“在我看来你一点都不疯,相反,脑子清楚得很。就算是神经有毛病,出问题的也绝对不是逻辑那根弦。”   所以才会显得这家伙尤其可怕。   祁则晟说道:“我当然不疯,我就是比大部分人都聪明和有决断而已。”   这种话自己说出来真的不是不要脸吗?   顾臻简直无语,说道:“暂缓夸自己,你不如先把你妈和你弟弟的事给说清楚。”   结果祁则晟却一边傲娇地表示“有什么好说的”一边继续说道:“我小时候遇见过她那个大儿子一次,因为看到就很生气,所以把他骗到了教堂的地窖关了起来。结果你知道那女人后来威胁我什么?”   顾臻很配合,问道:“什么?”   “她说,就算她大儿子出事,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因为说到底我也是她儿子。但是她会恨我,会一辈子恨我。哈!”   祁则晟发出一声冷笑,然后问道:“好像谁在乎似的?她那种话,除了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还有谁会放在心上?她以为她是谁?”   他语气冷冽地说道:“……早知道她就这点威胁力,我就直接把那小子给弄死算了。”   顾臻按了按太阳穴。   因为信息量太大,他现在已经很难分辨这只突发性神经病的话里哪句是当真,哪句是口是心非。他意识到自己每次和祁则晟说话似乎大脑都一直运作得很累,果然是因为对方的感情曲线太复杂。   想了半天,顾臻才开口说道:“那女人是很过分。她那话说的就好像爱过你似的,但是如果真爱你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管不顾,让你一个人被后妈欺负,让你这么小就得自己想办法赶走后妈?到这时候再作出这种两难的态度,确实挺恶心的。”   祁则晟静静地看着他。   顾臻说道:“你别再惦记她了。不值得。”   祁则晟说道:“我才没有惦记她。”   他的语气很平稳,甚至带着些许傲慢和嘲讽,似乎真的完全对对方没有留恋。   但是顾臻却不怎么相信。   而后吃午饭的时候,顾臻就一直在发呆。   他在回忆上辈子和祁则晟之间发生的事情。说句实话,除了几件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其它的顾臻很多都忘得差不多了。遇到有针对性的情况可能会想起来,但是凭空回想却多少有些困难,很多细节都记不起来了。   如果说顾臻对祁则晟的总体印象,大概就是“狠,爱威胁人,爱挑拨人”,如果非要加一个,大概就是对季微白执念颇深。   说起来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只是因为祁则晟的态度一直充满了挑衅,所以顾臻对对方始终保持着很强的警戒心。现在想来……这家伙是不是自觉和顾臻算得上朋友?   如果是这样也未免太荒唐了。   因为顾臻从来没有觉得前世时他和祁则晟也算得上是朋友。   几人中午是在烧烤店吃的午餐,顾臻沉迷于思想的海洋,不知不觉就烤了一堆各色肉菜,赢得了大伙儿的一致好评。只有顾深心疼地提醒了自家兄弟:“别老做苦工,你也吃啊。”   顾臻这才记起来要吃。   顾深很少见他这样子发呆,便开口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顾臻听她发问,迟疑了一下,最后也没有瞒她,轻声回答道:“我在想祁则晟是不是有点信任感缺失的问题……”   顾深听了,眨了眨眼,说道:“阿臻你这是什么职业病啊?你还没毕业啊至于就得了职业病吗?”   顾臻无奈道:“别闹!”   顾深这才认真了一些,盯着祁则晟半晌,回答道:“倒不觉得他信任感缺失……自负过头倒是真的。”   “你不觉得他有时候攻击性太强了?”   顾深想了想,说道:“他就没有攻击性不强的时候。”而后停顿了一下,问顾臻,“攻击性强能说明一个人信任感缺失?”   顾臻回答道:“还是有一定联系的。”信任感缺失的表现形式不一定就是强攻击性的人格,但是祁则晟的话,看他平日张牙舞爪的样子,以及素来死撑着死活不肯露怯的态度,说他对周围的人有信任感……顾臻还是比较难相信的。   顾深又问:“信任感缺失算心理疾病?”   “……不算。”   “那你管他干嘛?”顾深直言直语,“我看他的样子,就算有那么一两三四种病,也只有他折腾别人的份,怕是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的。”   她说的其实很在理,顾臻竟然无法反驳。   他之前也是对人这么说的。一个人只要生活在世界上,就会有喜怒哀乐有性格偏向,所谓心理障碍也多数就是性格偏向的一个强力放大,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就不需要被认为是病。相反,任何心理障碍,只要影响了正常健康的生活,那就是疾病了。   结果顾臻沉默了一会儿,却回答了一句:“好歹算朋友?”   顾深说道:“又不是关系这么亲近的朋友。”   祁则晟一直背着身吃东西,装作没听到兄妹俩议论他,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手一伸穿过顾臻背后就搭到了顾深的椅背上,问道:“我说,顾小妹!?你干嘛老干扰你哥关心我?”   顾深没想到周围这么吵祁则晟还能听见两人低声的私语,立刻开口说道:“哈!?你偷听!”   祁则晟说道:“如果我算偷听,你们算不算背后说人啊?顾、小、妹?”   顾深翻白眼,说道:“别叫我顾小妹,我比你大。”   祁则晟耸肩:“三个月。”   “大三个月也是比你大。”顾深盯着他说道,“小、弟、弟!”   顾深本以为祁则晟会因此而跳脚,结果对方却是看了她半晌,突然一笑,嘴里嘀咕了一声。   顾深没听清他说什么,顾臻却是听清楚了。   祁则晟嘀咕的那一句是“迟早让你喊哥”。   这份孩子气,不由得就让顾臻有些失笑。   午饭后顾深继续努力,与他们暂时分离之后,顾臻突然开口对祁则晟说道:“去湖边走走?”   祁则晟自然没有不可。   这时的天气,靠湖的地方其实有些阴寒,所以人并不多。走了一段路,顾臻才开口说道:“之前的话是我不对……我没有恶意。”   祁则晟说道:“我知道。”   顾臻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祁则晟没有回头看他,却十分自然地说道:“顾臻,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么一两句话就受伤呢?大部分时候,我如果觉得不痛快了,通常只会有更多人比我更不痛快才对。”   “你不应该担心自己才对吗?”   ☆、第87章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不会的。而且就算你要干什么,我也未必就怕。”顾臻如是回答道,“另外,就算你这么说,报复是报复,如果你没有被戳到痛处,又怎么会不痛快?又为什么要让别人不痛快?”   祁则晟说道:“你又知道了?”   “我说错了?”   “你说错了。”祁则晟说道,“都让别人几倍地不痛快了,我自然也就出气了,又怎么还会受伤?”   顾臻轻笑一声:“偷换概念!”   出气和不受伤,根本就没半丁儿关系。   顾臻突然有些明白了祁则晟性格形成的理由——在孩子最需要关爱的幼年期,祁则晟只能依靠一个基本不常在家的父亲。继母是个人前温柔人后辣手的女人,所以祁则晟在学会信任一段感情之前,他先一步学会了如何使用手段。   有些事情,确实并不能全部怪责祁则晟。   顾臻想了好一会儿,最后面对着水波荡漾的湖面,开口说道:“祁则晟,我们和解吧。”   祁则晟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问道:“和解?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了?”   顾臻摇了摇头:“不是。”虽然不是吵架,应该说,并不是吵架这么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事情。他说道,“你不明白也不要紧,总之,我认你这个朋友,你认不认我?”   祁则晟笑着说道:“我还一直以为我们早就算朋友的。”   顾臻说道:“既然是朋友,我就先说好了。你以后要对我身边的人做什么,都要先经过我的同意。可别自作主张,擅自插手‘朋友’的事情,替‘朋友’做决定。”   祁则晟知道他在说白莎莎和季微白的事情。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好。”   顾臻笑了。   后来两人坐在长椅上,顾臻问祁则晟:“你跟我说句实话,先不说白莎莎的事,对于季微白,你有稍微哪怕一丁点的后悔吗?后悔当时……不应该那样做法过激?”   祁则晟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   顾臻说道:“哪怕是为了和季微白之间的那些交情?”   这回祁则晟至少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没有。”   他怎么可能后悔?他怎么能够后悔?走到了那种地步,骄傲如祁则晟,怎么可能会承认后悔?   而另外一头,顾深还孜孜不倦地拿着一个摄像机到处拍摄着。她也不是漫无目的的,事实上她有着很明确的目的,就是“拍一些生活中不经意就会错过的小美好”。   但是一个人头脑中能想到的和她现实中能做到的事情往往不是那么一致。比如说顾深吧,她的抓拍技术和自己的预想明显就有着一个差距,而如果选择不间断录像的话,又会导致内存很快告罄却依旧没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事实上证明,一般生活中不经意就会错过的小美好,顾深的摄像机也总会不经意地错过。摄影师倒是毫不犹豫地拍到了她想要拍摄的每一个镜头,但是这只尤为强烈地凸显出了顾深的可悲。   ……她就是拍不到自己想拍的东西。   不过技术不足毅力补,顾深靠着非凡的行动力,最后总算也拍到了几个需要的镜头。可惜消耗的体力比连续长跑两个小时也没少多少,实在难说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晚上回到酒店,顾深试图着排列和连接目前拥有的照片和视频,但是总觉得有种素材不足导致捉襟见肘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跑出去找了跟随他们的摄影师,结果好说歹说了老半天,对方也没答应把视频素材复制一份给她。   最后顾深只有放弃了作弊,努力思考着如何靠自己开辟出一条胜利之路。   第二天顾臻没有跟着顾深继续行动。   他头一天跟顾深交代了一声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门。   乘着公交转了半圈,顾臻看着窗外的景色感叹万千。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接到了祁则晟的电话,问他去了哪里,顾臻只说自己有私事要办,半天就回。   他下车的地方,是离叶家最近的站牌。   这条老街这么多年以来好像就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顾臻远远望去的时候,发现叶家的杂货铺看上去新了几分,似乎看上去整洁漂亮了一些……但是,也就这样了。   看来叶父叶母用那笔钱把店面装修了一下。   不过只是重新装修最多就花个几万,显然是根本不到九牛一毛的。顾臻大约能猜到叶父叶母会怎么样规划剩下的钱,无非就是给叶安买房子娶老婆,然后再供孙子孙女上学。   他远远地站在街角,并没有走近去看,似乎只是想这样远远地看上几眼,证明那杂货铺还在,知道对方还在那样地生活就够了。   旁边的一位大叔看了一眼,觉得这个漂亮青年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眼熟,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上来问道:“叶书?你是不是叶书?”   顾臻认出这位老邻居,对对方笑了笑,叫了声:“春林叔。”   大叔问道:“你这是回来看你爸妈的?”   顾臻回答道:“只是经过附近,顺便来看一眼。他们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大叔回答道:“还挺不错的。小安也考了个不错的大学……你不进去看他们?”   顾臻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不了。我不进去了。”   大叔看了他几眼,突然问道:“阿书你跟大叔说,你到底是跟自家爸妈走了还是被卖掉了?这两年街坊一直在传,说你是给你爸妈卖给有钱人家做那个去了……你这孩子也算是街坊看着长大的,要真有这种事,你可不能白白忍着,你春林叔没什么用,但是也不是欺软怕硬的——”   顾臻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段话,倒是失笑:“春林叔你想哪儿去了?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还有个龙凤胎的妹妹,根本不是你们想的这回事儿。”   春林叔听了,突然问道:“你妹妹是不是叫……是不是叫……谢……呃……谢……”   “是,她艺名谢执晚。”   春林叔顿时重重拍了一下大腿:“那臭丫头给我看照片的时候,我还想怎么可能,大概只是长得像,没想到真是你。你现在是叫顾真对吧?”   顾臻笑着应了一声。   “既然这样,阿书你为什么都不回来看你爸妈?”春林叔知道了情况之后,转而开口问道。   顾臻顿时沉默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三百万的事情,只开口说道:“我父母和叶妈妈签了协议,我本来就是不应该来见他们的。”   他说得含糊,春林叔一时没转过来,问道:“什么协议这么不近人情?叶婶就这么签啦?然后你就真的不回来看了?”   顾臻说道:“里面情况复杂,我不方便多说。总之我就是回来看一眼,一会儿就走了,您不用管我,先忙吧。”   然后他冲着春林叔笑了笑,就往另一侧的街道走了过去。   大叔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不行,回头便进屋跟自家老婆说了几句。春林婶听了,就洗了个手,出门往杂货铺去了。   这时是上午□□点的时候,因为是学校附近,上课之后路人就比较少。顾臻坐在候车亭等了一会儿车,就听见有人跑了过来。   顾臻抬头望向对方,顿时愣住。   叶母似乎正在做家务的样子,身上还穿着围裙。她捏着围裙的裙角擦了擦*的手,表情看上去颇有点局促:“阿书——”   四年不见,她看上去似乎又老了许多,都快像个老人了。   顾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叫道:“……叶妈妈。”   四年前他对着谢静羽还叫不出“妈”,但是四年后回到这里,却已经觉得很难再出口叫叶母一声“妈”了。   母亲的位置终究注定了只有一个。   顾臻叫出这一句的时候,叶母愣了一下,瞬间神情有了一丝恍惚。   再不能这样清楚地感受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有所不同。   而后她清醒过来,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顾臻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很好。你们呢?”   “我们……也很好。”叶母这样说道。她欲言又止,又叫了一声:“阿书……”   顾臻望着她。   结果叶母却是问道:“……你真的不进来坐坐吗?”   顾臻摇摇头,笑答道:“不了,有人还在等我呢。”   叶母顿时有些失望,说道:“这样啊。”她有些局促地又用手抓了抓围裙,说道,“有事忙也没办法。你以后还会来这边吗……那个,就是有时间的话,妈……叶妈妈想请你吃顿饭。”   顾臻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叶母的神态紧张,模样苍老,就那样直盯盯地望着自己曾经的孩子,眼中的神光紧绷到仿佛就要在某一个瞬间崩碎,沉重又可悲。   最后他还是对叶母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好啊。下次有机会的话我来蹭您一顿饭。”   顾臻却不知道,在他上了车之后,叶母转过身的瞬间,却是一瞬间泪流满眼。   她其实是想问顾臻一句:你恨我吗?   在很多很多个夜晚,她也会常常为一点小事,一个根本无关紧要的细节暴跳如雷,仿佛被踩了痛脚一般。往往只有真正的夜深人静时候,才会承认,心中有愧。   一个人可以骗所有人,但是却骗不了自己的良心。它会一次一次叩响你的心门,愚蠢而不识趣,却令你睡不安寝。   她总是想起那个小小的孩子,躺在自己的怀里,只是那样望着她,却让她的心几乎都融化成一滩水。   她也曾祈祷了很多个夜晚,那夜的人影最好一直不回来找,一直不回来要,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这个孩子,拥有这个孩子。她也曾默默发誓,只要老天爷愿意给她留下这个孩子,她会给他全心全意的爱,他们虽不富裕,但是她会是一个很称职的母亲。   可惜老天嘲弄,最后她的誓言却通通都被打破。   她至今不后悔为叶安做的一切,她只是想问叶书一句。   “你恨不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金手指……我记得的呀,目前研究所还在进行基因片段记录和解析呢。怎么说呢,这本身在星盟只算个生活辅助道具,但是如果按照正常路线,顾臻拿着它一辈子最多富甲天下,自己赚个盆满钵满,但是他本来就衣食不缺了,我觉得意义不大。   所以我的目标是让他解析其中的生物技术,破解基因图谱,最后让这个时代的生物技术前进一大步……既然有金手指,果然还是要这样用吧?   ☆、第88章   《美丽搜寻者》的活动出现了很多出乎意料的情况,四个小组最后都分别选择了不同的主题。曹真这一队中途两个主角就分开了,曹真一直在风景区转悠,哪怕没有给自己拍全一整本写真集也差不多了。相应的,程西却一直都是不见踪影的状态,据导演说,他坚持一个人在一处悬崖上拍摄朝阳和夕阳,已经这样坚持了整整七天,其他时候在哪里就连导演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致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摄影师前几天还试图给他几个镜头,后来介于这家伙一直如同一块望夫石一样蹲在摄像机前面一蹲就是好几个小时最多就左右换下手,摄影师也放弃了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相应地其它两组就有趣多了。   简知非和叶重雪一直在各个居民区徘徊,但是按照摄影师的话来说,他们也不是漫无目的或者无的放矢,似乎获取了很多摄影师觉得有趣或者不错的镜头。   安紫苑的那一组据说也有趣得很,两个大明星一直在跟着小孩子转悠,据说整个表现也像小孩子差不多。不过因为双方的个性都比较强烈,所以不讨论他们的拍摄成果,光是两人的互动就很有趣。   比较出人意外的是顾深选择的主题——她前两天还是执着于各种生活中的互动,但是中途不知道是经过了什么样的思想变化,她直接拿着摄像机拍了个角度独特的DV历史解说短片,竟然也惊艳了不少人。   现在的情况,简知非这一组的主题是“爱”,安紫苑这一组是“天真”,程西和曹真从头到尾就不再一处,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最后得到的主题竟然也殊途同归,可以用同一个主题来归纳“自然”。   而顾深的主题自然是“历史”。   录播完成之后回到C市之后还有一个简单的后期现场录制,录完之后已经是夜深,祁则晟便请兄妹俩去吃夜宵。   结果夜宵吃到一半,顾臻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到来电号码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始离座去接电话。顾臻很少有需要避开顾深才能接的电话,所以顾深望了一眼祁则晟,又望了一眼自家兄弟的背影,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电话来自季微白。   季微白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顾臻了,顾臻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来电。   结果接通了手机之后,话筒里面季微白的声音传来,颇有一些急促地说道:“顾臻,你最近有没有和祁则晟见面?”   “……你找他有事?”   季微白十分紧张地问道:“有没有?”   顾臻答道:“魅力和时代最近有一个合作计划,我和他还是经常见面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季微白说道:“小心祁则晟。”   顾臻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祁则晟?”   “这事有点复杂,我很难说得很明白。总之,你相信我。”季微白的语气有点激动,几乎接近于强求:“顾臻,我怎么也不会害你。你跟他见面的时候,尽量警惕点,也不要跟一起开车去偏僻的地方。”   顾臻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听到他说不要跟祁则晟开车去偏僻的地方,才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不过我会注意的。”   那之后季微白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冷场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最后只说了声保重,就挂了电话。   顾臻回到餐厅,季微白坐在沙发上发呆。   咖啡桌上,是一整版只拆了一两颗的Dr.唯心主义。季微白之前只是一时兴起买了一盒回来,但是渐渐就开始沉迷了进去。   他的第一个梦境,还是有关于他和顾臻的。   梦里是他对顾臻表白心意,而顾臻笑着答应了。   梦醒之时,心头一片空荡荡。   即使是这样,却也依旧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吞下Dr.唯心主义,一次又一次地重新进入梦里,为自己制造一些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之中的念想。   但是这样的梦,却是越做越空虚,越做越不知道满足的。   结果他不但没有随着现实中的疏远而逐渐淡忘掉顾臻,反而越陷越深。就好像中了什么能让人成瘾的毒,最后连自己的思想都变得无法控制。   越是梦见,越觉得痛苦。   可是季微白却又已经答应过顾臻,再不去纠缠他。   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一个人尝试着戒断“顾臻反应”。他试着减少服用Dr.唯心主义的次数,尽量不去胡思乱想,不去做梦。他给自己找了不少事做,指望着能因为疲惫而一觉睡去直接就无梦天明。   但是,却依旧还梦见了顾臻。   这个梦和之前的所有梦境都有所不同,因为这个梦从头到尾都不是他所期盼的或者让人觉得愉快的。   也因为没有服用Dr.唯心主义,所以这个梦境的清晰程度并不如以往。   梦境开始的时候,季微白意识到自己是在等人。虽然没有人确切地告诉他这一点,但是他偏偏就是知道他在等的是顾臻。   而后有人出现,告诉他顾臻有事,临时被祁则晟带走了。梦里的季微白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然后坐车去追祁则晟和顾臻。   但是没有追到。   他们的车一直开错地方,哪里也没有顾臻的影子。而后终于找到的时候,他就看到顾臻一身是血,倒在祁则晟的身上。   季微白一向是个感性的人,所以当这个梦境连续几日重复出现的时候,他不由得就有些忧心起来。   即使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是他过于担忧祁则晟会有过激举动而产生的幻觉,但是仍旧没有办法只把它当做一场梦境。   也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忍不住就给顾臻打了这么一个电话。   但是他却不知道,顾臻关了手机回到座位上,脑子里却只想着一件事。   季微白八成已经使用过Dr.唯心主义。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顾臻也不是很清楚,Dr.唯心主义能够梦见前世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他也尝试过想要研究其中的关联,可惜没有足够的试验模本实在很难做出可信的论证。   他虽然也想要研究食谱里一些有针对性的配方原理,但是目前基因图鉴上的积累还有限,并不能分辨出大部分片段的相应效果。考虑到继续拿出新植物可能会引起怀疑,而只是直接合成植物技术积累又不够,最后的成果会有一定危险性,所以顾臻最后还是放弃了。   然而哪怕直到这时候,顾臻心里还隐约有着一个念头。   他想知道为什么?   四五年过去,顾臻心里对于季微白的感情或者恨意都已经慢慢淡了,就如同他对于叶母的一些怨念。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依旧怀抱着某种执念。   为什么他最后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为什么季微白和叶安最后会双双选择了背叛他?   这已经快成了他心里的一点执念。到最后,顾臻隐约已经发觉到他的这点执念甚至不是因为对季微白或者叶安还有留恋,而仅仅只是因为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对方对于他曾经给予过的感情和信任的否认。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他的感情曾经如此廉价,被人这样毫不在乎地以这种残忍粗暴的方式所践踏。   他想:或许这是老天爷在暗示他,做点什么吧。   这样想着的顾臻,下了一个决定。   不过今天他们的业务似乎特别忙碌,因为没多久祁则晟也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竟然啪地一声就挂掉了电话。   结果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看了屏幕四五秒钟,才把它接了起来。   接起来之后,电话里的怒吼声连顾深都差不多能听见:“臭小子!你又挂我电话!你给我等着!”   祁则晟一脸厌烦地说道:“我都说了,别给我打电话了。我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和你没关系,也不会认。”   那边这回的声音稍微轻了一点,似乎说了什么,祁则晟露出了些微惊讶,带着些许戒备地问道:“你找他干嘛?”   “……这事你直接找官方负责人就行了,既然是公事那边自然会给你回复,找我传什么话?还要电话号码?我又不是你的秘书。”   然后顾家兄妹就听到那边又吼了起来:“不是看你和人家熟想省点事吗!?你就算不认我,我也给你兜了不少事了,问个手机号都不肯,你白眼狼不白眼狼啊!?”   祁则晟把耳机从耳边挪开,瞪了半晌等他吼完,才说道:“……算了,我正跟他吃夜宵呢。你自己跟他说吧。”   然后他就把手机扔给了顾臻,说道:“有人找你。”   顾臻完全没想到打给祁则晟的电话却是找自己的,愣了愣才接了起来,说了一句:“喂,你好?”   对方问道:“顾臻?”   顾臻应了声“是”,然后问道:“您是哪位?”   “我是市警察局局长,李会生,是祁则晟这臭小子的舅舅。我们这边有项工作想要委托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谈谈?”   ☆、第89章   顾臻微惊,不知道警长找他能谈什么生意。   而后仔细交谈了一下,才知道详细情况。   之所以打这个电话,却是为了少年监狱的事情。   李局长说道:“我看了你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专栏文章,你们理疗所在细微心理调节方面实在是很出色。虽然现在正在进行的研究不是什么复杂难攻克的病症,但是光是科普的方向和能产生的社会影响就很了不起了。”   顾臻说道:“您过奖了。”   “不耽误你们夜宵,我就快速简练地说两句。”李局长性格很利落,说话也爽快,“我们今年有个文件是要降低青少年犯罪率和改善少年犯思想改造效率。一般来说,会进少年监狱的少年犯,如果能长期教育改造一定时间以上都会有一定效果,但是这种效果和改造的时间长度息息相关,所以我们希望借助你们的技术,在心理方面也进行一定程度的配合教育。”   他想了想:“当然因为某些原因,我们这边肯定不可能购买专利。但是我们毕竟是政府机关,可以在别的地方给予补偿……具体情况,你有时间过来一趟局里,到时候我们详细说。”   顾臻应了,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祁则晟开口问了谈话内容,知道之后,说道:“你什么时候过去?到时候我陪你吧。”   顾臻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去警局?”   祁则晟耸肩道:“不怎么喜欢……”   他看了顾臻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解释:“……我不喜欢受人恩惠。他老想着让我欠他人情,我很讨厌。”   “你亲妈的兄弟?”   祁则晟“嗯”了一声。   “……你们之间毕竟还是有点血缘联系,人家也未必就是图你什么……”   结果祁则晟轻轻一笑,说道:“你不知道吗?越是不图财不图利者,才是所图甚大啊。”   这话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说错。这世界上什么债,只要有心都能还得清,只有感情债是一旦沾染上,不管怎么想还干净都是用不上劲的。   偏偏祁则晟又是这么一个偏激固执的人,让他欠一个他不愿意扯上关系的人感情债,比让他去死还难受。   顾深吃完最后一口馄饨,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才说道:“你这性子真不好相处,简直是天生孤家寡人的命。别人要是对你好,你还浑身不舒服了?”   顾深斜眼看他。   祁则晟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回瞪。   半晌,顾深突然移开了视线,转过头来对顾臻说:“阿臻饺子你还吃不吃?”   顾臻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顾深在问他那份的虾饺。因为是夜宵,他们是在一家茶餐厅吃的,他和祁则晟一人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又一直在说话,就没怎么吃东西。   而这个时候顾深却是已经把她的那份都解决完了。   顾臻说道:“你要是还不饱就吃吧,我不太饿。倒是你体力消耗比较大。”   顾深也不客气,就继续夹了个饺子开始吃。   这段时间顾深做活动,一直在跑来跑去,体力并不比正式拍摄的时候消耗得少,所以食量也是直线上升。   祁则晟看她吃的这个豪放劲,忍不住吐槽道:“你不是明星吗?吃这么多不要紧吗?”   顾深完全不在意,回答道:“拍戏可是体力活,不吃饱了哪有力气东奔西跑大哭大笑?你别看有人天天啃小黄瓜把自己也饿得像根小黄瓜,真正上戏的时候没体力跑不动,导演可不会因为她够林妹妹就不开骂。”   祁则晟无语。   顾臻却笑着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顾深是真的十分认真地在生活、学习和工作。自从拍摄了《有罪判定》之后,顾深似乎突然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道路,最近不但开始大量阅读心理和哲学方面的书籍,而且也开始习惯性地观察他人。   顾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自己雕塑成一个美丽的花瓶,她一直很认真地在学习演戏。在她看来,一个人胖或者瘦都是一时的事情——事实上她觉得,等自己年纪再大一些,戏路开阔一些,她甚至不会坚持自己现在的形象。   她很乐意变成许多人,贫穷或富有,优雅或庸俗,高尚或卑劣……人性的每一个□□或者低潮她都乐于去表演。她不会把自己局限于一个美好,单调,令人艳羡的影像之中。   就像女编剧曾经说过的那样,她不会让自己去演出一个偶像……她要令别人将她视为偶像。外貌是一时的,而经验和内涵是一生的,她现在只想朝着未来前进,而并不想计较一时得失。   第二天早上,顾深听到声响,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披了件外套推开了卧室门,发现顾臻已经在做早餐了。   她看看时间:才六点多。   顾深问自家兄弟:“要出去?”   顾臻回答道:“走了这么多天,回来了得先去研究所看看。正好今天有一对夫妇有意来看看微微,我过去顺便给孩子鼓个气。”   顾深听了,说道:“那等我一下!我也去!”   然后她就回卧室换衣服顺手带上了门。   等顾深换好衣服梳洗完出来,顾臻已经准备好了两人份的早餐。   他看见顾深一脸素颜,问道:“不化妆?”   顾深说道:“……先吃饭,出门前涂点防寒霜就行了。又不是素颜见不了人。”   顾臻仔细看了看妹妹的脸,说道:“也好。再好的化妆品一直用也伤皮肤,少用反而好。顺便穿暖和点吧……”   顾深应了,吃完早餐就去披了一件羽绒服,又戴了一顶暖呼呼的皮绒帽子。   “嘿,全副武装完毕!”   她跑出来,笑嘻嘻地这样说道。   然后两人就开车一起去了研究所。   等到了研究所,时间还早。微微一般跟温所长一起出动,这个时候大概还在睡懒觉或者吃早餐,顾臻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先跟杨曦讨论目前的研究进程,而顾深则带着这两日的读书笔记去和心理师进行交流。   这段时间的积累下来,杨曦的工作也开始有了越来越明显的进展——主要是研究所里面已经积累了足够多数目的标本。通过对比数量众多的标本和它们的生理结构,杨曦解析基因结构的速度也开始加快了一些。   顾臻听说这一点的时候也顿时精神一振,便开始打开资料库,细细地观察起了每一个片段的结构特征。   到目前为止,杨曦的小组已经做了成千上万的标本录入,其频率高达每日三位数上下。培育新植株的时候,因为个体植株和种籽之间也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异,所以研究所方面一直也在对比无数原植株的基因样本,然后通过交叉比较来多次细化基因片段,以获得更加精确的信息。   因为植物的生长过程本身也会引起基因上的变化,所以同时杨曦也在长期记录一些植株的基因片段变化和外在结构变化的关联。因为专用程序的存在,这种基因对比的耗时被有效地减低,不过介于基因条的庞大数量,目前的数据输入依旧不是很完整。   但是至少,杨曦已经能够说出部分基因片段在特定植物上的外界表现和结构影响,包括一部分外在基因和遗传基因。   对此,杨曦表示:“虽然说目前算是有了一定效果,但是如果真要记录和了解一种植物的所有基因片段,可能就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如果想要了解所有植物存在的基因片段……”   顾臻说道:“……不需要一百年。这不会是有生之年系列。”   杨曦惊异地望着自家老板。   顾臻却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事实或者一个真理,神态十分自然语气也极为笃定:“万事起头难,第一个植株品种我们几乎可以说是从零开始,自然进展缓慢。但是你要知道,一种草本植物,它的主体构成是相似的。这说明什么?它们之间的基因结构也会有很大一部分的雷同。而我们一旦理清其品种特征的主要基因构成共同点,我们就相当了解了一个品种,之后只是个别基因片段集合对其的影响和展现在外部的不同表现。”   “这不会是有生之年系列,我不会让你等到临死才看到研究成果。”   杨曦看了他半晌,才说道:“即使真的到我死后才能看到最终的结果,我也并不会觉得失望。只要我们的研究不会半途而废。”   顾臻忘了他半晌,说道:“我之所以建立心香,就是希望研究成果和资金供应能够形成良性循环。现在心香的利润很大,是时候考虑扩大这边的项目研究了。”   杨曦惊愕道:“现在的投入已经很大了!”   顾臻笑说道:“但是这都是值得的。杨大哥,基因图谱……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研究,就像你所说的,按目前的进度下去,即使一百年也许都看不出明显的效果。但是我们都默认这是值得的……所以,加大投入也是值得的,因为这是能够影响历史进程的伟大事业。”   杨曦望了他半晌,笑了起来,说道:“对!”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之所以标题不够明显,是因为我是个标题渣啊,我不知道怎么起才对啊。   ☆、第90章   杨曦很庆幸,自家老板除了是个商人之外,本身还是一名研究者。事实上,基因图谱的问题各大机构都是一致在研究的,殊不见有个专门的学科就叫做基因学?   关于人体基因构成的研究多年来一直都在缓慢进展之中,虽然具体应用也有所限制,但是那至少有国家级别的巨额资金支撑。   而其他关于动植物方面的基因研究,虽然目前也在进行之中,但都属于非常局限性的研究。而且因为研究经费的问题,很多这方面的研究都急于投产,而忽略了其中的危险性。无论是转基因还是杂交技术,都无法确保产出的植物基因序列是安全的,只是杂交的危险性确实要比转基因小一些,因为自然的繁衍有一种规律,会自动排除掉逆反其生存规则的因素。   而新品种的安全性要么需要经过时间的检测,要么需要从本质上分析理解。   前者无疑是治标不治本的,而后者偏偏又需要长期的,巨额的资金投入,而且短时间内都很难得到回报。   一般愿意以私人力量这样做的人,难免会被人当成傻子。   顾臻就是这么一个傻子。   杨曦几近崇拜地尊敬着这位傻子老板。   所以即使他本人也十分希望早日出成果,但是还是比较理智地表示:“虽说研究重要,但是加大投入的事情还是要慎重一些。这是一项必定会旷日持久的研究,比起进度来稳定更重要一些。我可不希望中途资金链断裂,研究半途而废。如果有可以投产的项目也投产吧……毕竟光出不进不是办法。”   顾臻笑道:“放心吧,资金链方面我有分寸。”   毕竟他还有食谱的存在呢。   顾臻对于食谱的感觉很复杂……他本身是个理性的人,但这并不表示他对于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会死活不肯相信。如果在理性和现实之间进行调和,也许有人会因此觉得自己疯了。   不过,顾臻却认为,理性并不代表把自己的思路围困在某个死胡同里面。   姑且承认食谱的存在,也认同自己二十多年里养成的逻辑思维……那么既然穿越重生都可以存在,为什么食谱就不能存在呢?   如果以理性来解释,顾臻更愿意相信无论是穿越或者重生,都是源自于某种未知的原理。而食谱,可能是来自未来或者某个未知文明的技术。   不清楚它到来的过程,也无法深究。但是既然到了他的手中,他就希望能把它利用起来。书上有句老话,叫做“天与不取,反受其咎”,顾臻十分认同。拿到食谱的时候,顾臻其实还有几分犹豫的,因为以外星文明为假设背景,你无法确认对方的技术对于地球土着有没有伤害性。   但是顾臻还是用了它,且以自己为实验对象,测试了它的安全性。   这并不是他天真愚蠢地认为那是上天给他的金手指,必然是有益而无害……那只是因为他在风险和利润之间进行了对比,认为这神奇的食谱确实值得他冒一次险。   就这点来说,他和研究所里面那群把自己当做临床实验对象的科研疯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试验了食谱的安全性之后,他本来可以使用它做很多事情……比如积累财富,炫耀自我,收揽权力……等等。食谱确实有这样的力量,这其中的技术太过超前,顾臻根本难以想象它到底是属于哪个时代的产物,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靠着它做一切想做的事情,但是顾臻最终没有那样做。   积累财富,炫耀自我,收揽权力……不管其中的哪一项,他即使不依靠食谱也可以独立完成。而且,用它来达成这样的人生目的,太过浪费。   事实也证明,顾臻的想法是对的。   终顾臻一生,哪怕他只能读懂食谱百分之一的技术内涵,其中的内容也足以支撑顾臻所在的这个世界进入新时代,新篇章。   你品尝过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世界的喜悦吗?   这其实胜过富甲天下。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杨曦已经解读出来的有关于月光花本身的基因片段已经有七千余条,其中五千余条是在其他品种的植株标本中就存在的,而另外二千余条则是目前没有在既有的实验品种中发现过的。   这个进度对于整个记录下来的基因库自然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研究本身来说,也已经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了。   杨曦很认真地对顾臻说道:“老板,很多年后,也许你会成为新的‘基因之父’。他们会对着你的照片和影像介绍:这是基因图谱的完善者,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我是说真的。”   顾臻对他笑笑,回答道:“如果真有这样的成就,我觉得这成就应该属于你。”   杨曦一愣,顾臻便走出了实验室。   大约九点的时候,与温所长约好时间的那一对夫妇到了研究所。   在那之前,顾臻就先和微微沟通了一番。小女孩现在十分依赖顾臻,虽然在正常交流沟通之中还有一定的障碍,但是至少已经可以正常生活。   她今天的情绪不是很好。当然,每次有陌生人来看望她时她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小姑娘畏惧着陌生人,她对目前的生活状态非常满足,似乎不希望有任何改变。   顾臻为此特意跟她强调了很多遍:“等叔叔阿姨来的时候,微微你要记得叫人,知道吗?如果叔叔阿姨有话问你,你也要回答,不能装作没听见,知道吗?”   微微低头,装没听见。   顾臻看着她那副装死的模样,说道:“你这样我可要生气的。”   微微这才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顾臻:“我不要跟别人走!哥哥不要不要我!”   顾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没有让你跟别人走,只是现在先见个面,你们要处得好的话才会考虑收养问题,所以你乖一点,知道吗?”   微微撅起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而后等夫妇俩出现的时候,她确实乖乖地叫了声叔叔阿姨,可惜除此之外就死死地抓紧了顾臻的裤腿,躲在他身后完全不肯出来。   顾臻就只有带着歉意地向对方解释:“这孩子有点怕生。”   幸好这对夫妇的性格不错,耐心也足,很是温和地表示了理解。   顾臻和温所长一起向夫妇俩介绍了一下微微的具体情况。为了证明微微的智商正常,顾臻还当场让夫妇俩出了一些简单的数学题考校小姑娘。   这段时间里温所长没事的时候,也稍微教了微微一些东西,所以这种程度的提问微微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之后的沟通却很有问题。微微对夫妇俩有明显地抗拒感,无论如何都不肯与地方主动交谈。凡是夫妇俩问什么话,往往都要顾臻催促好几次她才肯好好回答,完全地非暴力不合作状态。   最后两夫妇走的时候,也没有明确地表现出要收养的意愿,甚至也没有表示下一次还会不会来看孩子。对此顾臻其实能够理解,毕竟谁也不想收养一个根本无法沟通的小孩。   夫妇俩离开之后,顾臻就给了小姑娘脸色看,故意不理她也不跟她说,表现出强烈的“我生气了”的态度。小姑娘这才着急起来,抱着个画画本子就一路小尾巴似地跟在顾臻的身后,顾臻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中途因为跑得太急,小孩子的平衡感又没有发育好,小姑娘愣是平地摔了一跤。顾臻听见声响,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结果小姑娘却一咕噜儿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眼泪珠子都没掉一颗,就扑上来拉住了他的裤腿。   顾臻心里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转过身来,弯下腰抱起了微微。   他叹息道:“小家伙,你这可要人怎么办啊?”   微微伸出胳膊,紧紧地抱住了顾臻的脖子,说道:“哥哥不要不要我。微微想跟哥哥还有爷爷在一起。”   顾臻摸了摸她小小的背。   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总归是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才能健康地成长。顾臻并不在乎连带着养一个微微,但是他不认为纵容微微这样一直离开同龄人生活是一件好事。   温老听完了他的想法,说道:“其实……微微并不笨,相反她可能比大部分孩子都要早熟一些。”   “?”顾臻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温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迟疑了一下,最后却没有说出来,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说道:“找收养家庭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有时候收养这种事情也像恋爱结婚似的,讲究一点缘分。”   这种事顾臻也是知道的。但是不可否认,现在的现实情况是孩子岁数越大,被收养的几率就越小,而微微已经六岁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顾真”不是错别字啦,是故意的。稍微想想,输入法一直默认顾臻,我怎么会不小心打成“顾真”呢?那是因为人家大叔只听过名字而没有没有见过写法,所以觉得顾臻是“顾真”呀。   ☆、第91章   去警局的路上,顾臻与祁则晟说起了这件事。   祁则晟听了之后,说道:“就你心软。这熊孩子你揍她一顿她就听话了。”   顾臻说道:“那也未必,微微性子太倔了。而且她除了这件事之外其实都蛮听话的,年纪小小吃了这么多苦,有点警戒心也不是什么错事。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你就算强逼着她听话,如果她内心不认为是对的,最后只会导致更多心理问题。”   祁则晟听了,沉默了一下,竟然没有反驳。   顾臻倒是觉得他肯定是能理解的。祁则晟本身也是那种性子很倔不喜欢听人劝的人,从小就很有主见,所以在这一点上肯定比别人更容易理解。   之后两人到了警局,见了李会生。李会生一进门就看见等在屋子里的祁则晟,就走过来想要拍下他的肩,结果被祁则晟一侧身就躲开了去。   李会生的表情上立刻出现了不满,马上又伸手猛然抓向祁则晟的肩,祁则晟伸手就是一挡——舅甥俩直接在休息室打了起来,转眼就是几个回合。   顾臻看得愣住。   祁则晟武力值不低是顾臻早就知道的事情,否则他不可能混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套个麻袋敲个闷棍什么的。不过他倒是没想过对方打起来的时候还挺有章法,看上去似乎还不全是野路子的样子。   拳打脚踢你来我往了半晌,李会生最后抵住祁则晟,然后突然发劲把他推开两步,说道:“不错,看来这阵子功夫不但没落下,还多少有点长进。”   祁则晟只回了三个字:“要你管!”   顾臻在旁边看着都替他觉得不好意思。祁则晟遇到他家舅舅,性格脾气瞬间退回到十三岁,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   但这倒是让顾臻知道了一件事。   祁则晟对于他舅舅的态度,很显然没有他自己口中说的那样排斥和生疏。他本人并不是一个会在任何人面前都表现出其孩子气一面的人——事实上,在大部分人面前,祁则晟的行为态度也许偶尔狂妄自我,但是绝对跟幼稚扯不上关系。   ……相反,很多时候,他都有些过于早熟和偏执,并因此而显得自视甚高和目中无人。   虽然祁则晟态度不驯,但是三人毕竟还有正事要谈,李会生也没有再和他继续计较下去,而是正了正神色,对顾臻伸出了一只手,说道:“顾先生你好。初次见面,让你见笑了。”   顾臻立刻与对方握了一下手,答道:“李局您好。”   绝口不评价人家舅甥之间的相处模式。   然后三人才坐下来,开始说起了正事。   双方一谈就是大半个小时,李会生甚至还让人拿了新下的文件以及一些记录和数据给顾臻看。顾臻把具体的文件看了一遍,发现C市的少年犯改造结果确实大多不如人意。   李会生的意思是希望理疗所提供技术支援,花费一定时间为少管所中的少年人设计一套人格重塑的流程。他本身是看了顾臻专栏中使用Dr.唯心主义和造梦仪进行责任感重塑的相关记录而冒出这个念头的。   警局方面认为顾臻虽然在专栏中已经说明了造梦仪在治疗拖延症过程中的局限性,但是这个流程对于拖延症起效不显着,却并不表示对于少年犯也会不起效果。甚至于最近的几次心理咨询中,作为志愿者的心理咨询师都向李会生提议了尝试顾臻名下理疗所所使用的新疗法。   了解大体情况之后,顾臻说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是具体的方案我们这边肯定要先做一个资料收集才能决定。如果方便的话,李局长定一个时间,我安排人去向孩子们了解一下具体的个人情况,好针对性制定方案……另外,之前的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可不可以给下我?”   对此李会生自然不会拒绝,很痛快地就把联系方式写给了顾臻,并且答应尽快安排时间让顾臻这边的理疗师过去了解情况。   和李会生说定了这件事之后,顾臻又回去魅力,取了《无罪论》第二部《执着的约定》的剧本。   无罪论第一部的大火,令创作人员对于第二部越发慎重起来。《执着的约定》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定稿,讲的是一名离异男青年与女房客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带着一点悬疑色彩,讲的是新租了房子的唐心每天晚上接近零点的时候,都会好几次听见有人在门外走动,因此而忧心不已,结果经过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才发现每天准时十二点跑去检查大门是否上锁的人,正是住在她隔壁的年轻房东。   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离异的房东,独自住在一间宽敞的小楼里面,过着规律到让人觉得诡异的生活。他性格温和,为人勤劳爱干净,但是却偶尔会出现令人费解的行为……   主笔《无罪论》的女编剧似乎很喜欢给每个男主角都安排一个复杂的,令人动容的,展现人性内涵的过去。《执着的约定》里面,男主也有着这样一个过去——前妻怀的是别人的儿子,两人离异之后他就再没有被允许见过孩子的面。婚姻的不幸引发了他严重的精神症状……每次在家的时候,他都会出现许多无法自控的强迫行为,比如望门,周期性地泡牛奶,以及幻听等等……   因为这些强迫症状,心理医生最后建议他招一个房客,打乱自身的生活方式,以此来进行暴露性治疗,而唐心便这样进入了对方的生活。   于是两人鸡飞狗跳,让人哭笑不得的同住生活就此开始。房东一再强调希望唐心“随意”地生活,但是每当唐心开始制造出不属于对方习惯范围的生活痕迹时,却又往往惹得对方异常焦躁。   这种焦躁令唐心无奈之余,也对对方产生了些许无奈和好奇。于是在彼此容忍和不断协调的过程之中,他们熟悉了起来、   随着两人对彼此生活的逐渐深入,房东原本规律的生活终于慢慢也变得不得不随着唐心的行为而改变。   顾臻关上了剧本。   在这个故事中,男房东是一个非常守信用的人。之前《有罪判定》的主剧情其实已经提出了一个中心论点,就是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其病症的本质和源头都在于自身的精神交战。无论是道德感,价值观还是其他什么的东西,当它们的存在意义遭受到破坏时,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自我认可。   《有罪判定》说明了根源,而《执着的约定》却是讲述了一位心理疾病患者与普通人之间最本质的不同。   男主角和妻子做过一个约定,这个约定是“婚姻”,而他和未出生的孩子也做过一个约定,这个约定是“爱”。   在他的认知之中,与妻子的约定已经被对方取消,但是与孩子的约定却依旧扔在进行中,所以他本能地不肯放弃这个约定,并因为不能实践它而感到焦躁。   故事的结尾,唐心最后想办法让男主角与孩子见面,让孩子亲口表示了自己过得很幸福,并且不需要男主角的爱,从而让对方获得了解脱。   两人最后拥抱在一起,唐心告诉对方:“他不是那个和你做好了约定的孩子……所以,你应该先让这个孩子获得出生的机会。”   于是在游乐场的背景下,男主最后向女主求了婚。   顾臻不是影视圈的人,对于剧本创作什么的也没有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判断一个故事是不是触动人心。   《执着的约定》至少在故事性上没有让他觉得无聊。   回家之后还是中午,顾臻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标记,发现顾深今天整天都有一场慈善宣传活动,是去孤独症儿童医院做义工并且之后直接进行义务集资表演的活动。   因为和微微慢慢熟悉起来的关系,顾深不但私人捐助了这方面的医疗研究和福利机构,今年还参加了好几场这样的活动。   既然顾深不在,顾臻便先把剧本放在了咖啡桌上,然后下楼去了。   他去了季微白的公寓。   按了几下门铃,但是里面始终没有反应,顾臻迟疑了一下,才给季微白打了个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   季微白这时候正在四季集团的员工餐厅,随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看见来电人的名字差点连心都漏跳一拍,赶紧接了起来,应了一声:“喂?”   顾臻开口问道:“喂,上次电话里来不及多说。你最近还好吗?”   季微白立刻应道:“我很好。”然后说出口之后又立马后悔——他怎么会脱口而出我很好呢?明明见不到顾臻的这一年多对他来说完全糟透了。   顾臻听他这样回复,倒是放松了一些,开口道:“最近忙吗?”   “还好。”季微白的语气里明显透出几分紧张,像个毛头小子似的,难免引起了旁边公司员工的好奇和惊异——这位小老板平时可难得显得这样青嫩,众人不免怀疑电话对面的是他女朋友。只听他紧张兮兮地说道,“我是说……不忙。”   “既然这样,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喝个午茶吧。正好上次的电话我也有事想要问你。”   ☆、第92章   顾臻主动打电话来联系自己,对于季微白来说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惊讶之下,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顾臻说是要问上次电话里面谈到的事情。   他心跳顿时漏掉一拍。   说什么?要跟对方承认自己一直使用Dr.唯心主义然后意淫两人在一起吗?就算他不说Dr.唯心主义的事情,要仅仅凭借自己所做的几个梦就要求对方警惕祁则晟,这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但是季微白犹疑了数秒,还是回答道:“……好啊。我随时都有空,你定个时间吧。”   理由荒唐或者暂时想不出合适的回复之类的,根本就无所谓。季微白只知道一件事——他想见顾臻,不管是因为任何原因指向任何目的……如果顾臻说有事需要见面,不管对方是为了什么事,季微白都不可能拒绝。   “那就……这个周末吧。”顾臻想了想,开口说道,“周日下午两点,你到我家来,方便吗?”   季微白虽然说随时都有空,但顾臻也没有把这“随时”太当真,还是定了个比较靠谱的时间。   季微白“嗯”了一声。   之后顾深到家,看了剧本,问了配戏的男演员。魅力这时候其实还没有决定男主角的身份,顾臻也如实回答了。   不过他也许诺顾深,之后的男演员必定会是实力派演员,至少也会保证对方的演技在水准以上。毕竟《无罪论》这个系列本身不是偶像剧,对于演员的演技水平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顾深问自家兄弟:“你们问过黎先生了吗?”   顾臻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的档期不太合适,我们之前就跟他经纪人沟通过了。黎凌最近正在拍摄的《星语者》是科幻大片,和我们的拍摄期可能有小量的冲突。而且黎凌之前能够演出《有罪判定》本身就已经是友情帮助了,这次再找他就不太合适了。”   顾深说道:“说不定人家会想参演呢?”   顾臻惊愕地望着顾深。   结果顾深想了想,对他说道:“你们这边先别定下男主角,我回头先问问黎先生的意思。”   顾臻基本上还是能够理解顾深的心情的——黎凌和顾深合作过的其他演员基本上都不太一样。顾深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和几个真正在演技上有出色表现或者获得过业界认可的影帝影后级人物合作过,在共演的时候顾深就很佩服黎凌了,因为对方是真正一个对戏时让她感觉不到在“演戏”的人物。   之前共演的演员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顾臻还是觉得顾深有点太奢求……毕竟黎凌的身份很不一般,而魅力目前针对《执着的约定》所能给出的片酬,跟真正的商业大片也有很大差距。   而后第二天上午,李局长就联系了顾臻,说了关于理疗所去少管所了解情况的具体安排。两人把时间定在了周五——因为对于理疗所来说,周末周日也是客流高峰期。   周五上午八点左右,顾臻带了大约七八人的队伍到了C市的少管所。这一上午他们如同面试一样跟每个少年犯人聊了过去,主要是询问对方的家庭背景,并安排对方做心理题。   C市的少年犯实在比顾臻想象中的多太多了,几乎都抵得上大学一个主流科系的学生量了。至少除了服装和精神面貌之外,顾臻觉得这次心理辅导的场面跟去大学面试招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带来的理疗师数目有限,所以顾臻自己也亲自上了场。   在他的安排下,针对一个人所安排的时间大约是五到十分钟左右。因为有警方帮助,所以基本上问话的过程还算顺利。   一个少年人在他对面坐下之后,顾臻看了看他的资料,了解了一下对方的家庭背景和犯罪记录,然后开口说道:“王文杰对吧?你好。”   这名叫做王文杰的青少年,本身是因为伤害罪而入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敲诈勒索,小偷小摸的不良行为,顾臻目前也不打算深究。   王文杰没什么精神地回答道:“你好。”然后他面带疑惑地观察了顾臻一下,说道,“你是心理医生?感觉也太小了吧?”   顾臻便笑了笑,说道:“人数不够,我本来只是个打下手的,现在是临时凑数。你不用把我当做医生,直接把我当个发表格的就行。”   然后他继续开口说道:“你呆在这里半年了吧,想家吗?”   王文杰问道:“这是医生的问题?”   “对!”   “……有点。”   顾臻说道:“在这边的日子觉得难受吗?有没有觉得特别难以容忍的地方?如果有的话可以说出来,我们会记录下来,然后跟上面沟通一下。”   “难忍的地方很多啊。”王文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你们干不了啥的。”   顾臻笑说道:“这也说不定。”然后他开始解释道,“虽说是在所里,但是目前来说,上面还是挺关心你们的心理健康的。当然,目前来说你们在这里是受处罚的,所以可能过得不是很愉快,但是说到底,你们都还年轻,最后都还是要出去的。所以你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面,心理和生理上可以保持健康是很重要的。它关系到你们出去之后的生活状态。”   “你有没有想过,你出去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少年想了想:“……我想到我家门口的那家拉面馆吃三大碗拉面。”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   顾臻问:“除此之外呢?有没有想过那之后想做什么?”   王文杰想了半天,才回答道:“……我不知道。”   ……   整个交流辅导的过程持续了一整天。中午一行人出去吃了一顿饭,然后又回来继续这个流程,最后到结束的时候,顾臻手上已经有了好几百份的心理卷子。   晚上专门成立的这个小组还额外开了个会,李会生和几名警员以及少管所的所长也过来旁听了一下。   顾臻说道:“就我们目前收集的材料来看,基本上可以说明几个问题。第一,这些孩子们目前的心态都比较压抑,而且消极;第二,他们刑满之后想要做的事情多数都和个人*有关,无论是口腹之欲还是其他什么,很少几位才有和学习与工作相关的想法;第三,凡是被关押三个月以上的犯人,他们于家人朋友的感情联系都已经变得非常薄弱,甚至有一部分表示对于出去之后与父母亲人的相见也已经没什么期待感……”   顾臻开门见山,李会生等一众政府人员都没想到他的言论会这样犀利……而且直接。   顾臻说道:“就个人来说,我没有研究过关于犯罪心理之类的内容,但是从今天收集到的资料里面,我大致有几个想法:首先,我不是很赞同在目前的少管所所实行的管理方案——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想法,我理解少管所或者少年监狱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对于犯罪者进行管理和惩罚而建立的。但在某种意义上,它确实磨砺了犯人的意志,但是却并没有对于犯人的思想观念进行合理有效的纠正。”   “我们暂时还没有充足的时间分析今天取得的所有资料,但是如果光从我今天自己记录的内容里面来看,我觉得你们目前的管理方式有三大特点:一,军队式的作息管理以及苛刻的饮食内容十分磨砺犯人的意志;二,放纵犯人之间彼此竞争和人际往来的做法非常得弱肉强食的精髓;三,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状态完全割裂了犯人的社会联系,让外界对犯人的影响逐渐性地减弱,包括每个人自身的社会联系。”   他笑吟吟地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没有不对。   李会生偏过头,咳了两声。所长倒是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最终想不出说什么好。顾臻的陈述中其实多少带了一些讽刺的味道,可惜在场的人都无法反驳。   半晌,李会生才开口说道:“你的判断相当正确,这也是我们之所以想要寻求改进的原因……你们这边有没有办法对这方面做出改进?”   “有!”顾臻点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   李会生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爽直,顿时愣住。   顾臻问道:“我之前提到了社会联系的问题。李局长你知道对大部分人来说,在一个可以以违法行为获得利益的情况下,什么会阻止这个人进行违法的行为吗?”   李会生问道:“道德观念?”   顾臻摇了摇头,回答道:“是对于本身所拥有的社会联系可能遭受破坏的恐惧。说得简单点,就是亲友的议论,父母的失望,朋友的鄙视……这世界上不说所有人吧,但是怕也有一小半人的道德感并没有强烈到让他们严守社会规则。而真正迫使他们去遵守的,是他们周围的环境,以及他们对现有环境的重视和联系。”   “成年人暂且不说,但是所里的少年人大多都缺少一种跟周围环境的健康和紧密联系。要么就是他们本身周围的环境就不健康,要么就是他们与周围环境的联系非常薄弱。”   “李局长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的建议?”   “愿闻其详。”   ☆、第93章   “我认为可以加强犯人和外界的联系。比如周末的时候,局长可以安排一些各行业从业者的就业讲座。其它还有一些想法,目前还需要筛选,暂且不说。但是我强烈建议所长给每个人设立一个上锁的小柜子,空间小一点无所谓,但是要确保安全性。”   李会生莫名:“理由?”   “局长知道那种人最容易铤而走险吗?”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顾臻。   顾臻本来也就是用的设问句,所以没有等对方回答就自己回答道:“是一无所有的人。不管是哪个时代,最容易铤而走险的永远是一无所有的人。犯人们在外面也许不是一无所有,但是在所里确实是接近一无所有的状态。而一旦刑满释放,他们马上就会接触到一个规则更宽松,人们的警戒心更弱的环境。这就好像从一个戒备森严的城镇走进了一个家家夜不闭户的城镇,再次犯罪几乎是一件极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顾臻的比喻浅显易懂,李会生几乎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问道:“这跟给他们设立上锁的柜子有什么关系?”   顾臻回答道:“确立私有财产观念。法律的基本职能之一就是保护私有财产安全,而据目前的资料看来,一般来说很多人入狱前多数是意外性的伤害罪为多,但是出狱之后如果再次犯罪,就多数是有预谋的盗窃,抢劫,勒索行为居多了,虽然也会伴有一定的人身伤害行为,但是从目的性和犯罪起因来看,却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们比一般没有犯过罪的人更容易犯罪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第一次’的心理障碍已经被越过,第二就是落差感和生活断层。”   “我简单解释一下这个问题。一个人在财富积累和社交积累的过程中,会培养出习惯并获得成就感。而每个人乐于财富积累的前提就是他们对于自己的积累过程有相应的安全感,也就是他们相信自己积累的财富是会长期属于自己,能够被依赖和自主使用的。而他们靠什么来维持这种安全感呢?”   顾臻露出一个笑容,正打算继续往下讲,结果就听到有名警官开口回答道:“法律?”   顾臻愣了一愣,然后才打了个响指,说道:“Bingo!没错,法律。”   “有人可能觉得阻止一个人违法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惩罚,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但更多时候,是因为人们依赖于法律来维护他们的利益,给予他们安全感。这种情况下,对法律依赖性越重的人,他们越不容易去犯罪。因为犯罪这个行为过程造成的损失,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归纳一下,也就是拥有越多的人,越害怕规则被破坏。越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对于规则的敬畏心就越小。”   “一个可以放置私有物的柜子,哪怕再小,它代表的含义却是不一样的。我不是说军队式的管理有什么不好,如果只是以培养纪律性和服从性作为目的,这种方式是极有效的。不过,如果是要纠正一个人的观念想法,这种方式显然有些不适合。”   “一旦刑满释放之后,在犯人建立起新的生活联系之前,他们很可能会因为巨大的落差而选择放弃重新建立生活联系,积攒财富,而直接再次犯罪,快速满足*所求。”顾臻说道,“要改善这种情况,我们就要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观念上让他们认可‘合法所得的私有财产是受法律维护的’,并不只是让他们理解到侵犯私有财产可能会导致的惩罚与损失,也要让他们感受到守法能够得到的好处……关于这方面我也有些想法,详细内容之后再说。二就是建立和维持他们与外界的生活联系,包括但不限于学习,工作,感情方面……重点是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未来是有希望的。”   所长问道:“教育和工作方面我多少能理解,但是感情方面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能帮他们找对象?”   顾臻回答道:“不,纯粹只是和外界的感情交流。比如说您可以一个月安排一次义工活动,让这些孩子给孤儿院或者其它慈善机构进行了小物件的制作,然后让慈善机构方面根据编号一对一地回返信件。”   座下的人听了,细细思索,顿觉其中奥妙。所长更是一拍手,说道:“这主意妙啊!还有吗?”   顾臻说道:“细节之后回头再商量,我一个人的主意有限,具体方案到时候会有心理师组成小组慢慢制定。总之目前的主要方向暂且定为这个,柜子和其他细节方面,两位能够配合吗?”   李会生说道:“柜子方面我们回去讨论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有其他细节的话,你们最好一一列出来,我们回头开会可以一条一条地讨论,讨论完了再回复你,也免得浪费时间。”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具体需要配合的细节内容我们这边也需要商量一下。整理出来之后,周一交给你们可以吗?”   刨去周末两天,这个速度可以说是非常快了。李会生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开口应了。   之后顾臻晚上回家已经是九点多了,顾深在保温柜里面放了饭菜正等着他。顾臻其实已经跟着其他人简单地吃了晚餐,不过不想拂了顾深的好意,还是陪着她吃了两口夜宵。   进餐途中,顾臻收到了《无罪论》导演的电话,对方开门见山就说了黎凌愿意自降片酬出演《执着的约定》,顿时让顾臻大感意外。   顾臻想了想,说道:“《星语者》的片酬都快接近九位数了……”   导演的心情很好,回答道:“商业片和文艺片的标准不一样。黎凌看了剧本,说是很喜欢故事和人物的挑战性……《星语者》商业性质太重,肯定没法竞逐明年的金蔷薇,所以黎凌愿意参演《执着的约定》也不奇怪。要我说,这才是有追求的演员……”   这家伙最近自我膨胀得厉害,简直恨不得自诩是新一代的电影之父……在他看来,黎凌愿意演他的戏不是给他面子,而是慧眼识珠。顾臻握着手机撑着听完了他的一长串夸赞连带自夸。   电话接完,顾深探头问:“谁的电话?《星语者》怎么了?”   顾臻问她:“你把剧本给黎凌了?”   顾深嘿嘿傻笑。   顾臻说道:“如你所愿,你们又有合作的机会了。”   顾深看了他一会儿,有些试探味道地问道:“阿臻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因为我没有预先跟你商量就找了黎先生?”   顾臻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回答道:“你想太多了。你能演想演的戏,能和喜欢的演员搭档,对我来说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每个人都有为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做决定的权利,也应该为之做出尝试。”   “你能说动黎凌,我只能说……深深,干得好!”   顾深顿时露出灿烂笑容。   而后的周六上午,顾臻同人开了一上午的会,主要是讨论针对少年犯人的心理改造问题。周日上午他则一直在整理文件和撰写报告,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停下。   然后他打开了食谱,开始制作点心。   点心制作好之后一个多小时之后,季微白准时来到。门铃响起的时候,顾臻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是正好下午两点,时间相差不到十五秒钟。   顾臻开了门。   季微白站在门口,穿了一身极为时尚的灰黑色呢子大衣,神态略有些严肃地望着顾臻。   “进来吧。”顾臻招呼他进门。   这还是季微白第一次进顾臻的公寓。   他只是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就收回了目光。   而后顾臻引他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给对方和自己各自泡了一杯茶,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吃了多久的Dr.唯心主义?”   季微白惊愕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回答道:“……也就几个月吧。”   几个月是几个月?顾臻有些暴躁地想道,不过也听出来对方似乎不想承认具体的服用时长,便转而说道:“这药物虽然不上瘾,但是也不排除会因为服用太久而沉迷其中,心理上产生依赖性。你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季微白低下头,声音有点低地回答道:“我最近都已经没怎么在用了。”   顾臻顿时有点意外,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产生这样的心理变化。然而这也终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没有再纠结下去,而是进入了正题。   “季微白……你服用Dr.唯心主义的这段时间都梦见了什么?关于之前针对祁则晟开车带我去哪里的话,是不是服用药物之后梦见的?”   那一瞬间,季微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第94章   季微白之前还一直在迟疑怎么样跟顾臻说梦境的事情,却没聊到顾臻会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   他迟疑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服用了Dr.唯心主义?”   顾臻说道:“难道你没有?”   “……是。”季微白沉默了数秒,才回答道。   但是他马上又开口辩解道:“但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内容,跟Dr.唯心主义没什么关系。”   顾臻说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你就不该会梦到我的事情。”   “就算没有Dr.唯心主义,我也一定会梦到你的,顾臻。”季微白突然神态激烈地回答道,“那是因为我想要梦见……跟药物无关。”   顾臻被他突然的激动惊到,半晌都没能开口说话。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不是和药物有关的问题我们暂且先不讨论,总之你先告诉我梦到了什么。”   季微白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梦见祁则晟和你一起开车出去,然后我去追你们的车,追到的时候你一身血淋淋地倒在他身上。”   ……这是那时候的事情。   那天祁则晟在计划书上挑了半天刺,顾臻就知道对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那时他正因为王雨薇的出现和挑拨被烦得焦头烂额,完全没心情跟祁则晟纠缠,可惜他们两之间的主动权从一开始就没有在顾臻手上过,所以如果祁则晟坚持要找麻烦,顾臻就算精神再疲惫心情再不耐烦,也只有接着。   那段时间的事整个对顾臻来说都糟透了,王雨薇做事没有底线,季父却只把她当做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三番两次帮她给顾臻添乱。如果不是季微白在立场上态度足够坚决,顾臻很有可能当时在集团中就变得使唤不动人。   但是即使如此,大大小小的麻烦也着实不少。   其实王雨薇本身并不是很厉害的人物,她的棘手之处就在于背景和季父季母的支持。当时如果顾臻心狠点,针对她的性格弱点设计几个小陷阱,基本上轻轻松松就可以整得对方翻不了身。   之所以没有那样做,不过是因为考虑到这样的做法太过刻毒……顾臻并不想把这种手段用在季微白的亲人身上,更不希望让季家父母因此而记恨上他。   于是过多的顾忌难免令他缚手缚脚,因而心力交瘁。   偏偏这个时候祁则晟还来火上浇油。他之前已经试图挑拨顾臻好几次,问他“你为季微白这样忍耐,值得吗?”顾臻就回答他:“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这样争论了几次,祁则晟的耐心似乎也差不多快到了极限。那天他挑刺挑了个把个钟头,顾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则晟便懒洋洋地说道:“哎呀,看文件看得头疼,陪我出去兜个风吧。”   顾臻叹了一口气,说道:“……祁老板,我很忙。”   祁则晟却并不为所动,只带着点看上去有点讥讽的笑意说道:“有什么事比陪客户更需要你忙的?”   顾臻只好答应陪他出去兜个风。   他交代了助理几句话,便跟着祁则晟上了车——顾臻猜到了对方应该是有话要说。   结果上车之后,祁则晟就开口说道:“你说你这样子,活得快活吗?”   顾臻听着这具有鲜明指向意味的开场白,无奈之下,吐槽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只要开口,我就差不多能猜到你接下来会说什么了?我还想问你这样子活得快活吗?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地给微白添堵之中?”   祁则晟顿时沉了下脸,说道:“别胡说!我可没有特意想找他麻烦。”   这话连鬼都不信。   顾臻便挑挑眉,说道:“那你继续说。”   祁则晟不带愉悦味道地哼笑了一声:“你知道吗?这半个月你在忙着应对季家和王家刁难和主持项目的这段时间里面,季微白跟王雨薇约了几次会?”   “那不叫约会。”顾臻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那不叫约会叫什么?”祁则晟笑道,“孤男寡女,四处游玩……”   顾臻打断他:“微白根本对她没有任何意思。如果可以选择,他大概还宁愿跟我换一下位置……你知道的,他讨厌女人。”   祁则晟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你对他倒有信心。”   “当然。”顾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祁则晟见他这样坦然而肯定,神态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问道:“你对他有信心,却不知道他对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信心?”   顾臻听了,心头一动,眯起眼睛望着对方,问道:“什么意思?”   祁则晟笑道:“你要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跟季微白说你的坏话——他的父母,亲戚,朋友,还有一个每天对他卖嗲的女人……你确定他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顾臻顿了一下。   祁则晟又说道:“季微白的性格,你比我要清楚。没错,他对你的感情很深,本人也是个长情的人,而且又讨厌女人……你确实没有什么必要担心王雨薇那女人把他勾搭走。那女人和白莎莎差不多蠢,季微白要是这样也能上钩,那也不是季微白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王雨薇也许不能影响季微白,但是她能影响季家伯父,季家伯父能影响季家伯母……而季家伯母,你觉得她够不够做你的对手?”   顾臻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季夫人一直都是个明白人,她自己会有妥当的判断的。”   祁则晟说道:“万一她的判断……是和你对立的呢?你要指望季微白在你们的冲突中站在你这一边吗?你觉得……可能吗?”   顾臻紧皱眉头,略带不满地望着他。   祁则晟的声音却放柔了许多,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叶书,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顾臻回答道:“是吗?没看出来。”   “不要和我抬杠。”祁则晟说道,“至少在目前你所有的对手里面,我要比你的同事,朋友,上司都可信一些吧?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也许我比季微白还可信那么一点。”   顾臻回答道:“你说的都不过只是假设而已。”   祁则晟说道:“但是这假设几乎就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他的语气加重了一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季微白根本就没有办法为你做些什么,他能够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更多……至少在我这里,你不会遇见‘王雨薇’一类的人物,也没有需要和对方的父母一起被选择的忧虑——”   顾臻却开口快速地说道:“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撬季微白的墙角。祁则晟,不管你和季微白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总归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上面?”   结果却见祁则晟猛然砸了一下方向盘,猛然大声道:“我说了!我没有在撬季微白的墙角!”   顾臻被他猛然抬高的声音给惊了一下,静默了好几秒钟,才开口问道:“不是在挖墙脚,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想说你爱上我了?”   祁则晟的声音有点干涩,听见他这样问道,忍不住就回头看了顾臻一眼。他对上顾臻讥诮的眼神之后,皱紧了眉头,瞪了顾臻一眼,才说道:“是啊,我爱上你了。所以,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顾臻翻了个白眼:鬼才会真的去考虑,除非他想落得跟白莎莎一样的下场。他开口正想拒绝,结果却听见祁则晟放软了声音,带着哄骗意味地再次开口说道:“这样吧,我跟你做个保证。只要你答应跟我,我之后就再也不找季微白麻烦了。你看,这个交易划算吧?”   顾臻回答道:“不划算。我拒绝。”   祁则晟顿时阴了脸,语气也沉了下来,说道:“你再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顾臻回答道,“祁则晟,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会上当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恨季微白,还是其实是太过在意他……但是真的,够了。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了。”   祁则晟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哪里不如季微白?”   顾臻简直无语:“我爱季微白……我不是出来卖的,好吗?”   祁则晟说道:“我没说你是出来卖的。”   顾臻笑了,转头不再跟他说话。   结果祁则晟沉默了半晌,却说道:“叶书,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很……中意你,所以你认真考虑一下。”   顾臻说道:“……抱歉,我办不到。”   祁则晟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真是绝情啊,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吗?叶书,你实话告诉我,真的无论如何一点可能行也没有吗?”   顾臻想了想,说道:“祁则晟,微白的眼光一向不怎么样。”   “哈?”   “你总能找着好女孩的。别连出柜都非要跟着他一起。”   祁则晟听了,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放开了方向盘,一把抓住了顾臻的手腕,说道:“叶书,够了。我已经说了两遍了,跟季微白没有关系。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不是来听拒绝的——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顾臻怒道:“你在开车呢?找死不要拖着我。”   结果却见祁则晟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措不及防地锁上了方向盘。   顾臻叫道:“祁则晟!?”   祁则晟说道:“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顾臻说道:“别闹了!”   祁则晟却笑了笑,说道:“叶书,我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你说吧,你要跟我,还是跟我一起死?”   ☆、第95章   “祁则晟!”顾臻厉声喝道。   “我是认真的。”祁则晟说道,“陪我!或者陪我去死!”   顾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便伸手去开车门。   车门自然是打不开的,祁则晟说道:“没用的,都锁上了。”   顾臻说道:“要死你自己去死,”   他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前面目前还算空旷笔直的公路,估算着前面的转弯还有多久。他不知道祁则晟什么时候会和突然出现的车辆撞上,就算一直没有遇见行车,但是A市郊区近山,有山道,他们这时行驶的道路尽头就是一处,开下去就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这个疯子!   顾臻拿出钥匙扣上的折叠刀,毫不保留地划向了车窗玻璃。   随着连续两声刺耳的玻璃刮划声,祁则晟叫道:“你干什么!?”   然后就见顾臻一拳头砸上被划了两道刮痕的车窗——玻璃哗地一声碎裂出了网纹。顾臻几乎没有迟疑,马上就又是一拳。   车窗碎裂开来,受到冲击的玻璃碎片如同翻飞的水晶蝴蝶一般向外散落,顾臻伸手就去扳那些边缘的玻璃残片,一只手被戳得鲜血淋漓也一声不吭。祁则晟伸手想把他拉回来,却因为车内的空间限制而使不上力。   顾臻看上去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只准备跳车逃生。   祁则晟只好急忙重新插上钥匙给方向盘解锁,然后踩下刹车。   车停下的时候,顾臻顿时松了一口气。祁则晟说道:“你疯了!?”   顾臻松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问道:“到底是谁疯了?”   祁则晟问道:“为什么?季微白哪里好,值得你为他这么拼?”   “微白可能有很多毛病,但他起码是个正常人。丫的你就是你个疯子!谁会愿意跟个疯子在一起!?”顾臻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去开车门:“打开车门,让我下去!”   祁则晟说道:“我是疯子,难道你就不疯吗!?叶书,看看你的手!谁会在这种情况下这么果断地破窗求生……正常人都是会妥协的!你妥协一下会死啊!?”   顾臻便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妥协的。”   祁则晟看着他,说道:“季微白是你认为不可妥协的内容?叶书,你确定这么做有价值?季微白根本不会明白这些的——你以为他待你不同常人了?你错了,哪怕不是你,而是像白莎莎王雨薇那样的蠢货,他要是觉得爱上了,他也不会觉得她们和你有什么不同的。”   顾臻回答道:“那是他的优点。温柔善良,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祁则晟,你对谁都不真心,自然不会知道真诚的可贵。”   祁则晟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真心?”   他紧盯着顾臻。   结果就见顾臻苍白着一张脸,双眼空茫,身体似乎摇晃了一下。   顾臻的血抑制不住地往外渗透,对话的这段时间已经浸透了衣摆和裤子。祁则晟情绪激动,一时没有发现,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半身血淋淋了。   祁则晟这才着急起来,说道:“怎么这么多血?你伤口这么严重怎么不说一声……”他四下环顾,最后拉下领带给顾臻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开车急匆匆地去了医院。   顾臻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季微白,所以并不知道两人之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倒是知道季微白那时候应该和祁则晟打了一架……虽然那时季微白还不是很清楚祁则晟一直在试图撬墙角。   不过从季微白的话里,他多少却是知道了,季微白做梦的时候确实没有服用Dr.唯心主义。所以他反而奇怪了,对方到底是如何会梦见前世的事情的。   跟本人的意愿有关吗?   顾臻对自然梦见的研究有限,虽然因为Dr.唯心主义涉及到了梦境和大脑深层意识的神秘性,所以研究所确实开始对这方面进行研究,但是因为碧缘目前的主要研究方向不是这个,投入的人力物力有限,所以这部分的收获暂时还不多。   至于停止服用Dr.唯心主义之后是否还会梦见某些特殊的情况……那更是根本研究不到的内容,毕竟对于“特殊梦境”的观察模板太少。   顾臻开口对季微白说道:“那不是梦。”   季微白顿时惊异地看着他。   顾臻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叙述这个问题,但那确实不是梦……至少不仅仅只是梦而已。”   顾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季微白,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季微白问道:“……什么交易?”   “我待会儿给点东西吃,吃完了你躺下睡一会儿。”顾臻语气平稳无波,尝试着尽量不泄露出自身情绪地平静说道,“睡醒之后,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这样你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而我也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季微白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其实我有点不明白你想做什么……不过,好。”   顾臻点了点头,走到一侧的开放厨房,从保温柜拿了点心。   季微白本来还以为对方会拿出药片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却是一盅甜点。他问道:“这就是你要我吃的东西?”   顾臻解释道:“用草药作为原材料制作成的,本质和Dr.唯心主义是同类产品,只不过是效力更强的药膳。”   季微白点了点头,便拿着小勺子尝了一口。   ……很好吃。一点也不像药膳。   可惜虽然味道很好,但是季微白肚子里装着很重的心事,却多少有点食不知味。吃完之后,他其实没什么困意,尤其是顾臻一直坐在一边,季微白太过紧张,完全睡不着。   顾臻便让他先回家里睡一觉,之后醒了再过来找他。   季微白便下了楼,回了自己的公寓。这回他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境把时间拉得无限漫长,季微白醒来之后觉得自己简直如同过了一生。   泪流满面。   季微白从前从来不知道,只是从心底里面深爱着一个人,却会需要为此而与全世界为敌。   这好像一个最浪漫的童话,故事里往往充斥着这样的情节——因为爱一个人,所以哪怕所有人都不赞同不认可,也要一往无前,抗争到底。   可是真正当它发生在现实中的时候,这样的爱情带来的往往是比正常更沉重,更窒息,更令人疲惫的压力。   无论是季父季母、叶安或两人各自又或者共同的朋友,几乎没有人认同季微白和顾臻之间的关系。   在季微白看来,顾臻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季父总是要用最深的恶意去揣测顾臻,把属于白莎莎的那些属于过往的错误硬生生地转移到顾臻身上……但无论如何,那是最爱护他的亲人,季微白没有办法指责对方对于自己的关怀,哪怕这种“关怀”在用恶意攻击顾臻的时候,也最大程度地伤害着他自己。   对于季微白来说,贬低和侮辱顾臻,比直接辱骂他还难以忍受。   他总想着努力在顾臻和父母之间进行调和,让他们能够慢慢彼此谅解,因为无论哪一方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失去的人。强行与之割裂,对他来说比死还令他痛苦。   但是结果却是那根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那绷紧的弦线令他心惊胆战,生怕突然有一天就会断裂开来。   很多次他都希望顾臻能够直接地冲他发火,直接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对自己吼出来。哪怕愤恨痛苦,但是只要说出来了,发泄出来了,季微白就会觉得放松许多。   可是顾臻始终没有。他一直在忍耐。   叶安说:“季微白,我哥在你身边除了侮辱和伤害,就什么也没有得到过,你知道吗?”   而就连季微白一向关系良好的另一位董事也说:“季总,像叶总这样的人物,您要是真的尊重他,当他是朋友,就不应该跟他维持目前的关系。”   ……   几乎所有人,都在逼迫他放手。   可是季微白做不到。   他有时候觉得可笑。周围的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们,但是事实上却吝于对他们的感情给予丝毫的支持。他跟父亲吵过架,也差点和好几位朋友闹翻,后来他们都会有意识地避开这样的话题,但是那中间的隔阂却从未消失过。   之后王雨薇步步紧逼,季微白虽然私下已经跟顾臻交代过了,但是每次应付对方时,仍旧会担心顾臻的反应。   直到王雨薇的手段越来越过分,季微白手头也掌握了不少她和她父亲的把柄,正打算给对方一些教训的时候……   顾臻动手了。   那天,叶安说:“季微白,你以为是你给了我哥地位和发展的舞台?那明明是我哥自己的本事……没有你,我哥只会过得更好。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即使这样。   季微白想:我也不会放手。   顾臻开门出来让季微白进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好,五官微微泛着红,带了点哭过的模样。   看见顾臻之后,他站在原地半晌,然后突然一把抱住了顾臻。   顾臻本能地想推他,结果却听到了一句出人意外的话。   “对不起。”   ☆、第96章   “阿书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顾臻目光诡异地看着对方,半晌才开口说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表现得好像真的刚从梦里穿回来似的?”   季微白却只是靠着他一声不语。   顾臻伸手把他推开了去,然后淡淡说道:“进来吧。”   等进了屋之后,顾臻端了杯茶给他,就开始质问对方梦境的内容:“……你梦见了对吧?那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   但是季微白却明白了。他嗯了一声,然后问道:“那药膳……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有致梦功效已经很令人惊讶了,但是加强药效之后可以定向梦见一些特殊的东西,也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顾臻带有保留地说道,“目前我们只知道结果,但是还不知道原理。”   季微白问道:“那真的是梦吗?”   顾臻回答:“我不知道。但它肯定不仅仅是梦……因为对我来说,季微白,这就像是未来……或者前世。”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臻紧紧地盯住了季微白的眼睛,神色未明。   季微白听到这句话,眼神专注地看了顾臻半晌,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惜顾臻一向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季微白终究什么也没看出来。   半晌季微白问道:“什么样的药物……竟然可以让人看到前世或者未来?”   “……我说了,这些梦境是有偶然性的,并不是谁都能梦见自己想要梦见的东西。目前这还只是理论层面上的猜想——我们认为能够让人梦见特殊场景的能力,属于人脑本身,而不是来自药物。”   “而且。”顾臻中途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也不能确定梦见的都是真实的,只是端看你相不相信。”   “预知梦是从古至今素来都有的,服不服药很多人都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们认为药物只是激活或者强化了大脑的潜在能力而已。”   顾臻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这极为奇幻的药物效果,而这样的解释竟然意外地很有说服力。至少在季微白听来……竟也发现不了什么破绽。   所以他笑了笑,说道:“这样啊。”   其实他现在心情复杂,根本就没有在这件事上面深究的兴趣。   顾臻看他不同与往常,显得很是暮气沉沉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始进入了正题:“我之前说过,要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季微白说道:“你问。”   顾臻问道:“……你睡下的时候都梦见了什么?”   季微白说道:“如果按你的说法来说的话……大约是未来,不过,却是完全不同于现在,经历了一个大转折的未来。”他这样说着,表情却是带着极为柔和的笑容,目光一分一秒地也没有离开顾臻,“阿……顾臻你也梦到过吗?”   顾臻觉得……有点不对劲。   季微白的反应不对劲。   他不过是下楼几个小时睡了一觉做了个梦而已,怎么上楼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语气和神态都大变了?   顾臻沉默了一下,才问了第二个问题:“梦里……你见到叶安了吗?我在叶家的弟弟……叶安?”   季微白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天……我们是演戏给你看的。哈哈。”他带着点自嘲地笑道,“演戏……多么蠢的……一场戏。”   顾臻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许多,突然瞪着季微白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季微白,那只是一场梦。你不是梦里的那个人。”   季微白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顾臻顿时噎住。   季微白说道:“顾臻,如果你相信我,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包括你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   “叶安和我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合伙骗了你……因为叶安说……他说……算了,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总之,那只是一场戏,连那个吻都不过只是借位而已。”   顾臻问道:“你是谁?”   季微白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哈?”顾臻觉得双方的对话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那么一点荒唐。他又问道,“你说什么演戏?你为什么要跟叶安演戏?装作和叶安好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了痛快地甩掉我!?季微白,如果你想要甩掉我,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   结果就听季微白大吼一声:“不是!”   顾臻便一字一句带重音地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季微白说道:“……我和叶安打了个赌。”   “什么赌?”   季微白回答道:“赌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顾臻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任何关联。所以他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看你会不会……因为他而跟我分手。”   顾臻把这句话在脑子里面过了三遍,才总算明白了季微白的意思:“你们……”   他生生气得乐了,好半晌没说出话了。几十秒之后,他突然出拳,一拳砸在季微白的肚子上,把他打得猛然弯下了腰。   季微白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顾臻的手臂,却不料顾臻火气大得很,一时之间季微白竟然没挡住对方,被他又砸了一拳。   这前后两拳都砸得生疼生疼的,可见顾臻是真的用了大力气。顾臻的表情看上去很愤怒,季微白突然就松了手,躺在沙发上任由他打了好几拳。   顾臻打了好几下,似乎发泄了一些情绪,问他:“……为什么不反抗?”   季微白用手蒙住脸,回答道:“本来就是我活该。”   顾臻见他这付模样,想抡拳却又觉得无趣,最后还是停了下来,说道:“季微白……好教你知道,谁的感情都是经不起反复试探的。你要让我在叶安和你之间做选择,有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在我和你爸妈之间做选择,不管状况有多么艰难!?”   季微白说道:“我知道!”然后他带着点惨意地对顾臻说道,“可是这根本不一样……你知道吗?你总有一天必须在我和叶安之间做选择的!”   顾臻说道:“……但也可能永远都不需要。”   季微白脸色苍白地看着对方许久,才终于开口说道:“……我已经遭到报应了。”   顾臻问道:“什么报应?季微白……什么样的报应,会比知道自己的弟弟和爱人背叛你搅在一起更让人伤心?”   季微白说道:“……你死了。这还不够吗?”   顾臻抓了抓头,觉得两人之间的对话好像有点不对劲。半晌,他问道:“支票是怎么一回事?”   季微白问:“……什么支票?”   顾臻愕然,然后说道:“你让秘书给我的那张支票,三百万,好聚好散。”   季微白说道:“我什么时候让秘书给你支票了!?我嫌你跑得不够爽快吗?”   顾臻和季微白面面相觑许久,然后说道:“你没有让他给我支票?”   季微白回答道:“没有……难道又是我爸……”   顾臻回答道:“不会。季先生只是有些天真傻气,又不是真的坏人。王雨薇的事情闹成了那样,我觉得他还是有点歉疚的,否则也不至于打电话安慰我……”   “但是,不可能是我妈……她之前还跟我爸说过呢,你不是用钱可以打发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却也推理不出来到底是谁干的这事。总体来说,好像很多人都有可能,但是却又似乎谁都不至于真的做出这种事。   然后顾臻对季微白说道:“想不出来就算了。你回去吧。”   季微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开始赶人,顿时有些惊愕。   半晌,他开口说道:“阿……顾臻,我有些事还必须跟你说。”   “那个开车撞你的人,我已经把他弄死了。”   顾臻惊异地抬头望向季微白,简直难以相信对方说了什么。   季微白从以前开始就和心狠手辣扯不上关系,所以顾臻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这样语气平静地说自己杀了人。   季微白继续说道:“我没能弄死王雨薇,因为祁则晟抢先了一步。你走了之后,祁则晟应该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整死王雨薇的……就像当初整白莎莎一样。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自己找上了门,我不知道王雨薇为什么会相信他,还和他独处……但是他亲手拿了刀把王雨薇的头砍了下来。”   “然后他去了警局自首。”   “他说,他为两件案子负责。除了王雨薇,他还自称是害死你的凶手。祁伯父想尽方法想要把他从狱中弄出来,但是他招了很多不利于自己的供言,包括很多其他的内容,有些我认为他根本没有做过……他是自己给自己判的无期。”   顾臻听得张大了嘴,半晌,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季微白看了他半晌,说道:“……顾臻,你知不知道,由你问我这句为什么……其实非常残忍。”   顾臻问道:“之后呢?”   季微白说道:“我不知道。”   顾臻质问:“怎么会不知道!?”   季微白却是微微一笑,说道:“之前顾臻你说你不会让我在你和我父母之间做出选择……其实我早就做出选择了。”   “我是个不孝的儿子。”   然后他走出了公寓,关上了门。   ☆、第97章   季微白出门后神态神秘,说不上是喜是悲。   结果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刚等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季微白自己还在神情恍惚之中,就听见一句问话:“你怎么在这里?”   季微白抬头就看到了祁则晟,心情真是复杂得不得了。   他反问:“我不能在这里吗?”   祁则晟说道:“怎么会?”   季微白看了祁则晟一眼,突然开口道:“则晟,人生在世,有些事还是不要做得果决过头了……否则有你后悔的。”   祁则晟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季微白说道:“没事,就是有感而发。我回去了,你进去吧。”   然后他就进了电梯。   祁则晟看见季微白沉静之中显得过于幽深的眼神被电梯门慢慢关在了电梯之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在对讲机中说了两句,顾臻开了门,说道:“企划我明天会送过去的。”   祁则晟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说道:“我不是来说这个的。那边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干嘛要替他跑腿。”   不是为了少管所的事情,那就应该是时代方面的事务了?   结果等进了门,祁则晟先不提正事,开口就问:“你和季微白和好了?”   顾臻回答道:“我们又没有闹翻过,只是这两年来往的机会少,所以慢慢有点生疏了而已,为什么要说和好?”   祁则晟见他嘴硬不承认,虽然心里对顾臻说出口的内容并不以为然,但是还是没有直接戳穿,只是转而问道:“你不累吗?”   顾臻疑问地看着他。   “不和任何人闹僵,不管跟谁说话都留三分余地,哪怕再不满也不会直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圆滑的人也不是说没有,但是哪怕是这样的人,也有偶尔需要发泄的时候。但是顾臻,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对谁发怒过……你这样不累吗?”   顾臻没想到祁则晟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从来不向人发火的,只是你(这辈子)大概没怎么见过。”比如说刚才他就揍了季微白一顿,“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累的,反而觉得轻松。恶语伤人当时容易,但是伤的人是人心。”   “拿你舅舅那边的少年犯举例吧,进少管所的那些孩子大部分其实都不是预谋性的犯罪,很多不过就是一点口角之争,都只是一时气愤,然后就觉得要报复。现在很多人都把自己看得太贵重,受不得一点点委屈,这其中有些孩子入社会之后撞个鼻青脸肿,就慢慢学会了圆滑。也有些人始终都学不会放宽心,所以别人对他们一点点不好,就会郁郁在心好长时间……这种事情说到底伤害的也是自己。”   他耸耸肩,说道:“我不是不会发怒,只是确实很少有事让我觉得值得发怒……没那么生气。”   祁则晟很会抓重点:“也就是说……会有些微生气的时候吧?”   顾臻无奈地看着他。   祁则晟说道:“因为生气得不严重,就通通自己忍了,那又何必呢?如果谁让你不快活,你也让他不快活不就行了?你完全有这个能力,干嘛要自己忍下来?”   顾臻回答道:“这种事就算发泄了,也不会让你变得快活起来吧?而且一旦泄愤习惯了,就会慢慢变成迁怒,过度反击。长远上来说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还有你到底要不要说正事?”   祁则晟撇了下嘴,总算把文件拿了出来。   这是新电视剧的企划案——《豪门》。   这部电视剧是个彻彻底底的大计划,讲的就是一个豪门世家的故事。吴家在故事里面是有名的豪门家族,当代有三男一女四个儿女,整个故事讲的就是吴家的历史和其子女的爱情故事。   顾深要演的就是吴家的小女儿。   家世显赫,性格娇憨,因其天真无邪而三番两次被坏男人欺骗,每次倒霉都会正好遇到正牌男主,最终才与对方终成眷属。   除了其身份背景,可以说是和顾深本人完全没有相像之处,是个相当有挑战性的角色。   顾臻说道:“这档期感觉有点紧啊。”   祁则晟回答道:“主要拍摄地点就在本市,允许她轧戏,肯定够时间的。”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接戏的事回头你跟她经纪人谈吧,先给我看看投资分成合同。”   祁则晟把合同递给了他。   顾臻看了合同,跟祁则晟讨论了半天几条需要修改的内容,又问预定的导演和演员的情况,不知不觉就争了小半个小时。   顾臻看了一眼时间,想起顾深今晚上还有戏不会回来,就带着祁则晟出去吃了一顿饭。   把医案企划电邮给了李会生几天后,就是《执着的约定》的开机仪式。顾臻自然是要参加的,虽然这次他不是制作人。   开机之后他和黎凌私下聊了几句,顾臻明显觉得黎凌对他的态度似乎亲热了很多,还一直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顾臻忍不住就直接问了他:“黎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结果黎凌笑了笑,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还能再次参演这个系列的电影,感觉很荣幸。”   顾臻:“……”   客套话说一遍就够了,顾臻可是记得十分钟前他们的对话刚开始的时候,对方就是以这个作为开场白的。   堂堂影帝,十分钟的对话两次表示很荣幸自降片酬参演一部只能说还有点人气的文艺纪录片……顾臻都觉得有点假。   但是,既然对方不肯说,顾臻也不能逼迫他。   过了一会儿顾深脱了身,来找顾臻回家,看见顾臻正和黎凌聊天,便对着黎凌笑着点了点头,才把顾臻拉走了。   回去的路上,顾深问顾臻:“阿臻你和黎先生关系挺好啊,竟然聊了这么久?你们说什么了?”   顾臻回答道:“不知道。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是到最后都没有说。”   顾深说道:“这样啊,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如果是重要的事的话之后见面肯定会说的,也不用着急。”   顾臻点了点头。   之后警局过了议案,基本上已经通过了顾臻的提议,只是细节上还需要再商议。   麻烦的是《豪门》的选角。   之前已经说过,豪门是吴家四个兄弟姐妹的故事,所以主角阵容就是四男四女,另外还有重要配角若干——都需要俊男美女。   其中有个女配,在剧情中是个非常重要的反面人物,初期只是个普通的拜金女,是吴家三子的女友,典型的灰姑娘类型人物,后来因为剧情发展,男主与其产生了冲突,矛盾越来越大,反而慢慢喜欢上了一直和她不对付的另外一个女孩。也就是正牌女主之一。   这个角色便从此黑化,做了很多恶毒的事情,最后下场也十分惨淡。   因为这部剧的投入和定位都比较高,所以制作方对于演员的要求也比较高。这个角色原本是预定了一个目前人气不错,演技也还过得去的小明星。结果对方看了剧本之后,却认为相关剧情需要扮丑,而且人物角色不讨喜引人厌恶,坚决不肯接下角色。   而之后剧组又谈了几个演员,不是对方不满意角色就是导演不满意对方的演技。   直到有天导演有天去时代公司的时候,被一个女孩子当场拦下。   对方本身也是时代的签约演员,所以多少已经听过传言,知道了这个角色因为其不讨喜和扮相丑陋而被推了好几次了。   所以她才想着跑来争取机会。   这人就是白莎莎。   自从祁则晟接手时代之后,白莎莎就被他彻底冷藏了。原来还靠着各种讨好经纪人能够多少拿到一两个试镜的机会,但是自从祁则晟接手时代,偶尔一次见过白莎莎,就亲□□代了下去,要冷藏掉对方。   时代现在他是老大,自然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白莎莎而公然或者暗地违抗他的意愿。   白莎莎便连陪酒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跑来拦截导演,也是听说了这个角色不讨喜,有点不上不下的,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思,想要再争取一回而已。   导演不知道她的身份和祁则晟的矛盾,听说了她的资历,仔细一打量,果然有几分印象,便看在她的这份勇气上答应了给她一次试镜的机会。   白莎莎顿时喜出望外。   也是白莎莎好运,这个人物角色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繁华到衰败,简直是对她成长经历本身的一种演绎,她看到剧本的时候,手都几乎抖了起来。   白莎莎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用心地做过一件事。   而她成功了。导演对她的演技惊为天人,认为她深得人物精髓,甚至表现出了超出剧本的复杂内心,当场就拍板让她扮演这个角色。   但是这个决议却在祁则晟那里遭到了毫不留情的驳回。   这件事最后闹得很厉害,当导演的胆子都不小,尤其是对方也不是无名之辈。所以他直接在祁则晟的办公室和对方吵了起来,甚至还一度拍了祁则晟的桌子。   这事还是经由顾深的口传到顾臻耳中的。   ☆、第98章   演员的事,最后祁则晟还是没有拗过导演。   主要还是因为白莎莎自己够拼——祁则晟反应激烈,坚持不肯让白莎莎出演《豪门》中角色,遇见这种情况,导演就算原来不知道其中的因由,但是多少也意识到两人之间应该是有所龃龉。   他私下打听了一下,也知道了白莎莎的具体情况,对于对方难免也有了些想法。不过转念一想,白莎莎就算人品不好,但是她和这个角色确实十分契合,本性势利拜金这件事,在这个时候甚至还是个加分点。   至于对方作风如何……反正只是个不讨喜的反派人物,不会影响别人对于整部剧的整体观感,只要顾深和其它主演形象好就可以了。   于是他就决定再尝试说服祁则晟一次。   导演还尝试着向人询问了白莎莎之所以引祁则晟不满的原因,可惜这件事发生在两人的中学时代,所以公司里面的人知道的并不多。没有头绪之下,他便又转而去问了白莎莎本人。   白莎莎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上学的时候跟祁老板的朋友交往过,后来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分手了,之后祁老板就一直看我不太顺眼。”   混在时代两年多,也被整个圈子各种刁难了两年,她显然已经变得比以前圆滑了许多,不再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底线横冲直撞的模样。   比如跟导演说话的时候,她就完全避开了祁则晟当初那些足以用狂暴形容的黑化行为……她非常明白,强调祁则晟对自己的态度有多冷酷态度有多过分,虽然也可以谴责对方,但是对自己却没有任何好处。   祁则晟平日在生意上还是表现得人模人样的,夸大两人的恩怨只能向导演强调顶头上司对自己的厌恶程度,甚至可能导致对方不相信自己,白莎莎早就过了那种凭喜怒行动的年龄了。   所以她只是语气平和,态度温顺地简单说了一下两人的恩怨,完全抹去了祁则晟当年出格的报复方式,尽可能既不会进一步得罪祁则晟,又可以淡化自身过错地说明了一下主要矛盾。   导演听了,却是点了点头,笑说道:“祁先生岁数虽轻,但是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听你说起来,他似乎是很看重朋友的性格。”   白莎莎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心想他和季微白闹成的那个样子你是没看见,表面上却是点了点头,抿嘴浅笑着答道:“是。”   导演见她态度温顺,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说要帮白莎莎说合一下,同时要求白莎莎准备好亲手给祁则晟端茶谢罪,消了祁则晟的气。   白莎莎虽然心里忐忑,但是却是压抑着那点不安,痛快地答应了。   之后第二天导演便带了白莎莎进了祁则晟的办公室。祁则晟看见白莎莎的身影就皱起了眉头,正打算说点什么,导演却抢先一步说道:“祁总,你们之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祁则晟眼神顿时变得有点可怕。   导演顿时觉得对方这表情有点不对。但是他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还是按照原计划说了下去:“怎么说呢,感情这种事情,总是有分有合的,就算当时莎莎哪里做得不对,但是毕竟那时候都还是学生嘛,犯错是会有的事情。也这么长时间过去,祁总你就消消气,莎莎也反省了。”   祁则晟听了,顿时有点意外,发觉了导演所谓的“已经知道你们的事”和他预想中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便收回了之前那略带点凶残的眼神,说道:“哦?怎么反省的?”   导演便示意白莎莎给祁则晟敬茶谢罪。   白莎莎鼓足了勇气,走到祁则晟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茶水,说道:“祁总,以前的事都是我做得不对,但终归都是我自作自受。这两年我一直在反省,还请您喝了这杯茶,原谅我。”   然后……她心一狠,对着祁则晟直接跪了下去。   办公室中顿时一片静默,连导演也被她的举动给吓到了。祁则晟居高临下地望了她半晌,却始终没有说话。   白莎莎绞尽脑汁,想要找些什么话说动对方,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诚心,然后灵机一动,开口说道:“以前在校的时候,魅力的顾总就跟我说过,我很多事情都做得不聪明,不地道,现在想来他说的真是很对,只是我当时脑子糊涂,没听进去金玉良言,现在想来真是后悔。”   祁则晟有些意外地问道:“……顾臻竟然劝你?”   白莎莎见他有反应,立刻说道:“不过走廊上遇见,然后顾总当时好心劝了两句。也许他本人都不记得了。”   祁则晟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想要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白莎莎紧张极了,却又不敢移开视线,半晌,祁则晟终于把茶水接了过去,说道:“我知道了。”他眼中带着审视地看了白莎莎几眼,说道,“以后离顾臻远点。”   这算是松口了。   白莎莎整个人都顿时松了一口气,好险没有直接瘫倒在地。即使这样,也觉得大冬天的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顿觉冻得厉害。   等她跟着导演除了办公室,祁则晟也始终没有喝上一口她敬上的茶。不过,白莎莎也没有心情在意这些。对于她来说,只要祁则晟松口了,她就已经大喜过望了。   而后就是年末了。   一年的结尾是顾臻最忙碌的时候,顾臻名下产业不少,研究所,理疗所,植物园,心香食品,加上一个辅助管理的魅力娱乐,每到年底的时候人都能忙成一个球。   这天下午他查账查到一半,或许是因为前一天睡得太晚没休息好,忍不住就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   然后就睡着了。   顾深下午也在家,本来在背剧本,后来就跟人煲起了电话粥。结果电话打到一半,有人按了门铃,顾臻却一直没有反应,她只好跑出去开了门。   祁则晟进来的时候,开口就问道:“顾臻不在吗?”   顾深急着回去继续煲电话粥,就说道:“阿臻在屋里看账本,你自己去找他吧,我还要背剧本。”   然后她就回了屋里。   祁则晟对她难得的不礼貌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他本来也不是来找顾深的。他进屋之后,先到顾臻门口敲了敲门,发现里面没有反应,稍一迟疑,就伸手开门进去了。   结果就发现顾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祁则晟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无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顾臻侧着头,头发柔软到不可思议,轻轻地贴在脸颊两侧。这还是祁则晟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毫无防备的模样。   这人睡着的时候,简直就像个过于精致的等身人偶。如果说外貌的欺骗性,那么顾臻绝对是祁则晟见过最厉害的。   只从那精致的轮廓和漂亮的眉眼之中,完全看不出对方那过于坚定和自主的性格以及沉稳到几近冷酷的性格。   祁则晟的性格经常被人认为过于果决——这还是比较善意婉转的说法,直接点就是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但是其实在他看来顾臻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对方做得更婉转,更有人情味。   可惜即使婉转也不能改变顾臻行动的本质,追究其因果,最后总会发现,顾臻哪怕表现得再温和可欺,但是只要他决定的事情,最后总会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与祁则晟粗暴的做法不同,顾臻总是步步为营,一击致命。他会花很多事情准备一件事,哪怕对于某些事情早就有改变的想法,却始终不动声色,直到自己拥有执行力的那一刻,才会猛然出击。   可怕的人。   祁则晟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低下头去亲吻顾臻的嘴唇。   然后,他就看见对方睁开了眼睛。   祁则晟被顾臻猛然一抬脚就给踢了出去。   悴不及防间,就算是祁则晟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倒跌出去,一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顾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神略为凶狠地看着祁则晟。   祁则晟便无赖地说道:“干嘛这个表情?难道你之前都一点也没发觉我对你有意思?别告诉我真的没意识到啊?”   顾臻:“……”   祁则晟这才惊讶了:“真一点也没发现?”   顾臻是真的没意识到。不过现在想来,似乎他早该发现了。只是惯性思维作祟,所以一直没意识到这一点……似乎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祁则晟会来招惹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实根本不正常。   顾臻想:我到底有多蠢?   如果说前世祁则晟来招惹他还有可能是想要挖季微白的墙角,试图让对方不舒坦,但是这一次很明显就不是。目前季微白和祁则晟的关系也算友好,而他也已经不是季微白的恋人,祁则晟完全没有来撬他的必要。   所以,真相显然已经显而易见。   祁则晟是真的……对他有意思。   顾臻瞪着祁则晟,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半天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啊对啊,深深和黎凌在谈恋爱,candy妹子好聪明。这章里面深深就在和黎影帝语音对戏当做谈恋爱,所以才会引狼入室把哥哥毫无防备地给留给了祁则晟。所以……嘿嘿。顾深之前和顾臻的对话就是在试探黎影帝和顾臻说了什么。   顾深:黎凌你好歹也是影帝一枚,别这么没出息啊。阿臻很好相处的,你要是跟他说话都紧张,那对上我爸妈和大哥不是更没戏?你以前不是跟阿臻处得挺好的?   黎凌:这见大舅子跟见投资人真不是一回事T^T   顾深:好吧-_-|||虎摸你。   黎凌:~~~~   ☆、第99章   顾臻脑袋当机,半天没说话,祁则晟便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从从容容地拉了拉衣摆,无赖地说道:“反正……就是这样了。顾臻我喜欢你,你怎么说?”   顾臻板着脸说道:“你要我怎么说?”   这句话说出口,顾臻的脑子总算是转过弯来了,突然伸手揪住凑过来的祁则晟的领子,咬牙道:“就算这样,也不是你趁着我睡着动手动脚的理由!”   祁则晟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抓住了衣领,便伸手反抓住顾臻的手腕,说道:“亲一下而已,你又不是大姑娘,不要这么激动。”   顾臻说道:“男人没人权对吧!?不是大姑娘就可以随便乱碰了对吧?”   祁则晟一脸无辜,说道:“你就当是个亲吻礼好了。”   “你家亲吻礼是趁着别人睡着的时候亲的?这算哪门子的礼?”顾臻更加用力地扯住了祁则晟的领子,对着对方吼道。   祁则晟赶紧拉住他的手,说道:“轻点轻点,你要勒死我啊?”   顾臻看他那死皮赖脸的模样就生气,于是便先放开手,挣脱祁则晟的控制,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祁则晟只好手忙脚乱地招架。   在打架这方面来说,顾臻明显比祁则晟不专业。但是他胜在力气大,性格冷静,又占有着感情优势——祁则晟喜欢他,自然不会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揍,所以只能尽力格挡。   这样一来,反而是顾臻比较占上风。   顾深听到声响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兄弟像个别扭的小姑娘似的追着祁则晟追打,祁则晟就绕着房间跟他玩躲猫猫,便打边退。   两人追打之处,往往就有一些小物件被拳风扫到,掉在地上,受了池鱼之殃。   顾深开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祁则晟便如同看到救星一样,一下子窜到顾深的身后。   顾臻被他的行为给惊呆了,问道:“你无耻不无耻啊?”   祁则晟说道:“这怎么叫无耻?我明明是怕还手伤到你。”   顾臻说道:“口气很大啊。”   祁则晟见他语气嘲讽,带着明显的不悦,就说道:“好吧,是我怕挨揍。你别生气了。”   顾深便觉得这气氛不太对,手支着下巴转头看看顾臻,又看看躲在自己身后的祁则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顾臻对祁则晟叫道:“给我滚!”   祁则晟占了便宜,一点也不生气,回答道:“好吧,我今天就先滚了。你先消消气,我们下次再聊啊。”   然后就欢快地蹦到了公寓门口然后对祁则晟做了个挥手的手势。   顾臻:“谁要跟你下次再聊!?”   等祁则晟逃走之后,顾臻才发现情况变成了要一个人面对顾深的好奇和疑问的危险局面。   顾深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打起来?祁则晟干了什么?”   顾臻噎了一下,才回答道:“……没事,就是一点小争执。”   顾深很敏锐,说道:“骗人!一点小争执值得你这样追着人打?我可从来没见过阿臻你这样气急败坏过。”   然后顾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祁则晟对你有企图?被你发现了?”   顾臻:“!”   顾深看他表情就知道了:“我猜对了?”   顾臻很震惊:“为什么你会知道?”   顾深想了想,回答道:“我就是根据平常他表现出来的态度猜测了一下而已。就祁则晟那个性格,怎么看都觉得他平时黏你黏得不正常吧?”   顾臻表示:“……我们混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   “但是不管对于阿臻和祁则晟来说,都已经够多了,比和其他任何人混在一起的时候都多一点。”顾深回答道,“而且他对你的态度一向跟对待其他人的时候不同……将近猛兽和家禽的强烈差别。”   顾臻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顾深看到顾臻有些郁郁的表情,说道:“也不算很明显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无论他是不是暗示过,如果没有说出来过就什么也不算。”   但是顾臻却脸色难看地陷入了沉思。   祁则晟是说出来过的……还说过许多次,虽然不是这一世。   ——季微白真的了解你吗?   ——季微白会随便爱上任何人,很多人……但我不会。   ——叶书,我很中意你。   ——只要你答应跟我,我之后就再也不找季微白麻烦了。   ——我是真心的!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真心?   顾臻想起了季微白最后说的那段话:“他亲手拿了刀把王雨薇的头砍了下来……然后他去了警局自首……他是自己给自己判的无期。”   原来如此。   顾深看他沉默不语,也静静等候了许久,但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阿臻,你喜欢祁则晟吗?”   顾臻延迟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   顾深又问道:“真的?”   顾臻说:“真的。”   “那你喜欢……男人吗?”却不料顾深继续问道。   顾臻抬头猛然望向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阿臻你被很多女生告白过吧,但是却从来没有答应过。我也没听你说过喜欢哪个女孩子。”顾深咬了咬嘴唇,这样说道。   顾臻一时失语。   顾深继续说道:“我总觉得……你好像在等谁,或者什么。”   顾臻不知道自己给了顾深这样的印象。   半晌,他才开口辩解道:“只是没时间。深深你不也没有谈恋爱吗?”   顾深望了他许久,然后开口抛惊天大雷:“我谈了。”   顾臻愣住,生生地张着嘴被惊成了一座石像。   “……和谁?”   顾深偏过头去,竟然露出了几分害羞的小女孩模样,回答道:“黎凌。”   “谁?”顾臻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再问了一遍。   “黎凌!黎影帝!那个今年三十三岁却只有过一场单恋而且还失败了的常常入戏了出不来的黎凌黎先生黎影帝黎笨蛋。”顾深一口气地连珠炮一样说出了这样一长句。   顾臻咋舌:“你知道得也未免太多了。”   连人家混到三十三岁只有过一场单恋而且还失败了这种细节都知道还直接说出来了,顾深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吗?   然后他才进入正题,开口语气谨慎地说道:“三十三岁……黎凌比你可大了一轮多。你怎么会……?”   顾深说道:“我认为这是最适合的。”她的脸上带了一点笑容,说道,“我觉得凡是他年轻十岁,也许都不会跟我有任何交集。我喜欢的本来就是这个三十三岁的他,如果他年轻十岁,那时不过是还在跑龙套的小演员,基本上我们不会有认识对方的机会。而我也不觉得我会爱上十年前的黎凌……因为我不会预知他在之后十年会有的积累,会变成什么模样。”   然后她对顾臻交代道:“黎凌对于见我的家人一直比较紧张,觉得自己年纪大,很可能不被家里人接受。阿臻你下次鼓励一下他吧,可别吓到他。”   ……   顾臻扶额。   真是女生外向。   顾臻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好吧,我尽量。”   顾深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你吃醋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顾臻瞪她。   顾深便过来伸手拥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道:“阿臻,你永远是我最亲密的孪生哥哥。我们出生就在一起,虽然一度分离,但是再见面的时候就一见如故。这世上你是最理解我的人,我也是最理解你的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对吧?”   顾臻听着她难得柔软的声音,表情终于也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回答道:“对。”   “你要祝福我们哦。”顾深认真地说道,“你的祝福对我来说很重要。”   顾臻笑答道:“我当然会祝福你们,只要那是你希望的。”他回抱了一下顾深,说道,“我不但会祝福你们,还可以在他欺负你的时候帮你整他,一定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顾深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这就不用了。他是不会欺负我的。”   然后她继续说道:“所以阿臻你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放心,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性取向,我都会支持你的。如果你真的喜欢男人,早一点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早点慢慢给爸妈做心理建设。”   顾臻的笑容顿时淡了许多,半晌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顾深顿时有点不解。   顾臻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需要好好想一想,过几天再告诉你好吗?”   顾深面带犹疑地点了点头。   顾臻是真的不知道。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是下定决心跟季微白一刀两断,然后找个女孩子谈恋爱的。他是真心这样想,并没有任何勉强。   顾臻不讨厌女孩子。他觉得大部分女孩子都很可爱,天真又善良。若是如顾深一样,还带着些许不认输的倔强,就更加惹人爱怜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却一直都没有恋爱。   他并没有认真地去想过为什么,但是当这一天静下心来仔细自我分析的时候,他意识到他没有答应任何一个女孩的告白的原因……是因为罪恶感。   ☆、第100章   什么样的情况下接受别人的爱慕会觉得有罪恶感?大约是潜意识里面你隐约知道,你很难全心全意地爱上对方。   顾深说他好像在等谁……真是一语中的。顾臻确实也发现了,在他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若是不把季微白和祁则晟以及他们的相关事情彻底解决掉,就无法继续前进的感觉。   事实上,他虽然想着说找个女孩子谈恋爱,也确实并不讨厌女孩子,觉得大部分女孩很可爱,但是内心深处也并非没有怀疑……他真的能够爱上女孩吗?   或者说……他会考虑如果万一自己和一个女孩子谈起了恋爱,最后却发现其实对对方无法产生了恋人之间的感情,这样的行为会不会伤害别人?   考虑到这一点,他才一直没能真正地行动。   而现在的麻烦更多了。   季微白最后的话含糊不清,总觉得话中别有深意,让人无法摸清他的真实态度。祁则晟再次一头冲了上来,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跟他纠缠不清……他还不知道前世的任何事情呢。可是,也没有减少了一分执着。   顾臻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而后的几天,顾臻一直避着祁则晟。警局方面的提案倒是很快就被通过了,目前要求进行进一步的活动规划,并在V市的少管所进行试行。   然后就是新年。   魅力的年终尾牙,祁则晟也来了一趟。顾臻用了一秒钟犹豫要不要给对方脸色看,后来还是放弃了,面色如常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可惜祁则晟这家伙向来不识趣,打完了招呼也不知道礼貌地走开,却是一直跟着顾臻开始招呼客人。   顾臻就给顾深打眼色,让她想办法把祁则晟支开。没想到顾深收到了眼色,却只是冲她笑笑,然后端着鸡尾酒走开,和另一对年轻夫妇开始寒暄。   顾臻只好继续忍着祁则晟。   他却不知道,顾深的那个笑容根本就不是爱莫能助的意思,而完全是故意的。她一看顾臻那勉强的笑容,就觉得自家兄弟简直别扭得可爱。   顾臻对上祁则晟的时候,就特别不客气。他自己也许没有自觉,但是顾深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顾臻从来不是那种会对外人撒火的人。   就像现在,在员工和生意伙伴面前,他不管有多少火,都会默默地自己忍了。   而对祁则晟,顾臻表现得就自在多了,甚至自在得有点毒舌。从高中开始他对祁则晟说话就很不客气,常常一针见血毒舌得让人惊愕,难得祁则晟也并不生气。   虽然顾深有时候也觉得祁则晟的态度很欠揍,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认为顾臻和祁则晟的关系很好,很有默契。   当然,祁则晟对顾臻的感情并不只是朋友这个程度虽然依旧让顾深意外,但也没有到无法想象的地步……甚至还多少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她才不插手呢。要是顾臻真的不愿意自然会有法子对付祁则晟,她完全相信自己哥哥的行动能力。如果他对付不了,八成是因为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最重要的是,顾忌祁则晟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谁把顾臻的态度当真谁就是傻瓜。   顾深自认不是傻瓜,所以把双胞胎兄弟愉快地放生了。   被放生的顾臻还不知道他妹妹已经处于下台看戏模式,还为了两人的默契不够而纠结。不过因为很快就要上台,他也没有纠结多久。   这天晚上顾臻过得有些憋屈。   新年放假顾臻回了老宅。   回家的时候见到大伯,对方已经知道顾臻目前在办的事情,鼓励了他两句,然后告诉他上面正在考虑给他给予政策扶助,其中包括把Dr.唯心主义放进对外推广名单。   顾臻顿时大喜过望。   而后小姑也出现了,连同小姑丈和秦予风都过来拜了个年。拜过年之后,秦予风特意约顾臻兄妹三人出去玩了一趟。   这一趟,他提出了邀请顾深出演自己即将拍摄的电影。   兄妹三人顿时十分惊讶。   秦予风说道:“我看过了《有罪判定》。你演出的哪几部电影电视我都看过了,非常出色。我目前筹备的这个电影,女主角大致给人的感觉和苏屏还有曹雪都有一定的共同之处,当然我说的是神韵上,具体的性格和背景是完全不同的。说真的,这个剧本我筹备一年多了,投资也已经到位,很快就要开始选角了,就是亚裔演员不好找……或者说不容易找到合适的。”   顾深便询问起了是什么样的角色。   秦予风笑笑,回答道:“A china girl。”   顾臻愣了愣:“陶瓷女孩?”   秦予风说道:“要扮演的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异国美女,预言师,略有点神经质。性格非常脆弱,但其实很偏执,有自毁倾向。”   顾臻表示:“……这什么鬼角色?”   却不料顾深捂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而显得红彤彤的脸蛋,说道:“听上去好有趣的样子。我能看看剧本吗?”   顾臻:“……”   戏疯子的世界我不懂有木有!?   秦予风说道:“剧本我放在家里,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顺路过去拿给你吧。要不现在我先给你说说大致剧情?”   顾深立刻积极地点头道:“好啊好啊。”   然后两人就开始一问一答地说起了全剧的剧情简要和部分细节。   这部片的暂定片名就叫做《云端之国》,是个魔幻片,听上去还是个大投资的魔幻片。顾臻虽然对剧情的兴趣有限,但是对于顾深能够接到高级卡司还是很高兴的,也顺势插话了几句。   说到兴起,几人也没有在外面多做耽搁,拿了剧本就回去了老宅。顾深的英语学得不错,现在对着英文小说也基本上没什么阅读障碍,虽然一些生僻词还需要查字典,但总体来说,难得是发音标准。   可见几次国外度假确实都没有白去。   这边两人聊得高兴,顾琤和顾臻兄弟俩就有点无聊,于是另外找了一间屋子下棋,一边下顾琤便开口说道:“之前的虚拟技术有初步成果了。”   顾臻愣了一愣,问道:“具体进程呢?”   顾琤回答道:“能发送和接收一些基本的五感信号,能在视觉神经中形成具体的画面和色彩影响。目前还不是十分精细,主要是因为精细传递需要的数据量太大,目前的网络信号普遍达不到标准。不过总算是个进展。我们接下来就要尝试初步投入使用了。”   然后他问顾臻:“你们那边,Dr.唯心主义的产量跟得上吗?”   顾臻回答道:“虽然说已经积攒了一批材料,但是具体还要看消耗量。做成营养液形式的话每剂的平均消耗量倒是不高,不过营养液的总消耗要比药物来得快,用途也广泛,主要还是要看大哥你的推广做得怎么样。”   顾琤说道:“我们打算先做个简单的虚拟网游试试看,如果之后的内部测试效果不错,那么之后你就要准备扩大种植和生产了。我先提醒一下。”   顾臻回答:“没问题!”   然后顾琤说道:“我们之前已经设计了一个虚拟程序,比较小,就是一段固定的虚拟影像,不过中途有五感方面的享受,等回去之后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顾臻听了,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不是能用在电影上!?”   顾琤打了个响指,说道:“聪明!”然后他说道,“确实可以用在电影上,虽然具体拍摄手段目前还没有现成的设计。毕竟我们到目前为止的影片内容都是‘制造’出来的,而不是‘拍摄’出来的,不过总归是一个开头。我觉得魅力可以和那边合作成立一个项目小组,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技术,我们两边定好投资分成就行。”   顾臻点头应下。   两兄弟便索性坐在原地说起了生意经。   等回到了C市之后,已经是正月初八了。这段时间之中顾臻每天都要挂掉祁则晟两三个电话,结果到最后两天的时候顾家老宅莫名有人送来了好几捧的玫瑰,指名点姓说是要送给顾臻,把他吓了一大跳,更让所有长辈和兄弟姐妹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顾臻一看就知道这事是哪个混蛋干的,于是打电话去骂了祁则晟一顿,对方却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谁让你不接我电话?”   真是□□裸的威胁。   顾臻说道:“祁则晟,你别惹我发火。”   结果对方认错认得飞快:“我错了。你以后别摁掉我的电话,我保证就不做这种事了。”   ……所以如果我再摁掉你的电话,你就会继续做这种事是吗?   顾臻觉得自己被严重地威胁了。他说道:“我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祁则晟说道:“我错了。我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所以顾臻你别挂我电话了好不好?”   求问这和之前的保证到底有什么不同?   不过好歹对方也算在态度上示弱了。顾臻便半笑不笑地说了一句:“看我心情。”然后再次摁掉了对方的电话。   ☆、第101章   祁则晟脸皮够厚,认错认得飞快,偏偏认了错也完全不当一回事,下次依旧我行我素,让人头痛不已。   顾臻吐槽了他做事无赖,但是真要对付他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照理说对付冲动不守规矩的人只有冲动不守规矩回去,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   对于顾臻来说,这个度很不好把握。   ……尤其是祁则晟本身是个不定时炸弹的情况下。   空闲的时候,他一个人独处,好好地思考了一下关于祁则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所有一切都不是毫无迹象的,只是祁则晟当初的表现实在很复杂,才让人难以理解。   这样想起来……祁则晟似乎不是很擅长……表达感情。   不,耍弄别人时他其实是表现得很出彩的,他不擅长的是表露自己的真心。顾臻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那时开始就是这样,祁则晟说的最露骨的话就是“我中意你”,爱啊喜欢啊是从来没有的,虽然这种话他可以很轻易玩笑一样地对某个女孩说出口,但是他确实完全没有跟顾臻说过这样的话。   就连这一次,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表示“对顾臻有意思”而已,那根本就不算什么正经的告白,反而一副很随便很有股“啊,我已经说出来了你怎么着吧”的无赖范。   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哪怕把肚皮都露给你摸,哪怕在你身边心里总是爱娇得不得了,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我不在乎,我就是这么酷炫的样子。   ……   顾臻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大致明白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曾意识到祁则晟的感情了。   祁则晟从小跟父亲一起生活,男人除非心思特别细腻如季微白,否则都会有些粗心大意。而心思细腻的那一方,通常却又是祁则晟的继母。她倒是有可能心思细腻了,但是这份细腻的心思却用在设计祁则晟和在他父亲面前给他上眼药这种事情上。   所以也难怪祁则晟会养成这样一副警戒心极重,五分心事藏三分,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独自做决定,不爱和人商量的性格。   其实,在这一点上,祁则晟说得没错,顾臻也是一样的性格。但是他倒并不承认自己这种性格的形成原因是因为不信任人,而觉得是由于叶家父母的文化水平不高,顾臻的脑子又特别灵活想法也特别多,所以从小学开始对方就不怎么接得上他的话题,导致说多了双方都会比较憋屈和尴尬,渐渐地顾臻就不怎么开口了,偶尔开口也只说必须的话。   现在顾占丰夫妇和顾琤顾深倒是基本上都接得上他的话题,不过顾臻的性格已经形成,说话都比较直接简要,闲话不多。   然后顾臻笑了。他发现自己又犯了职业病,开始分析祁则晟和自己的心态了。   而后这天他把祁则晟约了出来,祁则晟自然是欣然赴约——虽然他自己也并不真的觉得顾臻就会这样轻易地给他肯定的回复,但是无论如何这总表示顾臻气消了。祁则晟觉得这是个好迹象。   反正,时间有的是,祁则晟总是对自己有着几近不科学的自信,认为自己没有不能达成的想法。   结果顾臻一见面就带他去了风华名下的电子科技公司。   最后两人被带到一排怪模怪样的机器旁边,机器内部是一个皮质长椅,只是头部部分有头盔形态的东西存在。头盔自带呼吸器,看上去丑得要命,工作人员解释说目前只是暂时形态,正式上市的时候自然会让人将它设计成讨人喜欢的外观。   顾臻怀疑这一点。   他实在很难相信,以目前的这个基本形态作为基础,设计师能将它设计成多好看的模样。   但是总归对于机器来说,效果才是重点。   祁则晟看这事好像挺费工夫,终于忍不住偷偷问顾臻:“是死是活,你好歹给我个准信。”   顾臻便回答道:“等干完了正事再说。”   好吧,祁则晟想,好歹这也算是个答复,先忍着吧。   等进了机器之中,顾臻轻轻嗅到一阵淡淡的药气,就知道这是Dr.唯心主义的作用方式了,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顾臻进入的影片之中,人物并不是处于观众的位置,而是扮演着一名游历群岛的旅客。这个影片制作的是一处虚拟海洋群岛的风景影片,各处风景非常奇幻,而凉凉的水汽,暖暖的阳光,淡淡的花香,都十分逼真——当然,和现实还是分得出区别的,不过作为虚拟实境来说,已经足够让人惊艳。   当然,最令人惊艳的依旧不是这些风景和触感,而是当来到葡萄园的时候,顾臻可以真实地伸手去摘下藤架上的葡萄,擦净之后放入口中,那口感无比真实而清甜,完全就像真的葡萄。   除此之外,旅行中吃到的餐点,也非常丰盛和美味。   看完整个片子出了机器之后,祁则晟开口说道:“没想到风华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研究到了这个程度。”   顾臻回答道:“我觉得这是未来影片拍摄的方向。”   祁则晟点头道:“毫无疑问。”然后他开口问道,“你想把它们用到电影电视拍摄和观看中来?”   顾臻点头:“虽然技术目前还不完善,但是我们目前已经准备立项,投入研究了。不过如果要拍摄虚拟电影,后期制作一定会是个主要投入的部分,因为除去影响之外的各种五感可能都需要手动植入,但是我觉得是值得的。”   祁则晟也这么觉得。   他开口问道:“但是同时设备也需要推广吧?你们这样一台机器成本大概在多少左右?”   顾臻说道:“机器成本大概在一两万左右,如果量产之后成本还可以降低一些,内置的供氧设备,恒温空调等等都算是额外成本,生物波截取,解读和反馈装置才是核心技术,所用零件要求的工艺技术也相当之高,更不用说是研究成本了。最终售价估计至少在五万以上了。就算是这样,短期内如果想要回本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还要看推广成效。”   祁则晟说道:“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考虑建立几家虚拟影院,以放映的形式推广虚拟实境装备和回收成本。”   他很自然地把自己和顾臻归类为“我们”。   顾臻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根本不在乎这种口头上的暗示,点头道:“这也就是我今天带你过来参观的原因。如果要开设影院的话,首先我们肯定需要先有一定量的片子,但是以目前的技术来说,我们还没有研究出直接可以拍摄虚拟影片的技术,一段影片只能通过收集大量的影片资料和3D建模以及后期人工植入五感才能完成。所以我想加大《豪门》的投资,在拍摄电视剧的同时,也对其进行虚拟建模。”   祁则晟听了,说道:“需要追加多少投资?”   顾臻回答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之后就可以派人前往拍摄地点进行取景,同时让所有演员过来这边进行人物三维建模。具体的观看方式也需要考虑一下,是选择代入式,跟随式还是自由活动形式……或者融合在一起。”   祁则晟说道:“别墅正在细微调整,调整好了应该就可以使用了。到时候你先让人过去取景,制作三维模型吧。演员的话……要看时间。群众演员怎么办?”   顾臻回答道:“群众演员不用在意,我们也不需要把虚拟形式拍摄得跟荧幕形式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主体上保持一致就行了。”   两人商量了许久,商量完了正事,车里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半晌,祁则晟开口说道:“你不给我个回复吗?”   顾臻便笑笑,反问:“什么事要给你回复?之前你动手动脚的事情?算了,我不在意了,就当它没发生吧。”   祁则晟说道:“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这家伙对着顾臻带着戏谑的目光,终于有点撑不下去了,气弱了几分,说道:“……关于我喜欢你的事情。”   最后这句,真的是很小声。   祁则晟转头看车窗外的天,一副随便你怎么回答的样子。   结果顾臻还真的随便回答了:“拉倒吧。我对你没那个意思,跟你恋爱太考验人的承受能力了。”   “!”祁则晟问道,“什么意思!?”   顾臻直白表示:“你性格太差了,动不动就跟人玩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不喜欢天天因为恋人的行为提心吊胆。”   祁则晟顿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他乖乖坐端正了许多,正色道:“这都不是问题。不是因为无关紧要,所以随便玩玩嘛。很多事我当然是确定自己不会有危险才干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做就是了。”   谁让他这么自觉得进入过审待观察状态的?   顾臻看了他半晌:“算了吧,说得好听。谁前两天还送玫瑰到我姥爷家威胁我的?你的话我可不信。”   祁则晟顿觉后悔莫及。   ☆、第102章   其实顾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才想要先用话拖着祁则晟。知道祁则晟的真实态度之后,他就有一种“啊,原来如此”的认命感。   只要回想季微白所说的,祁则晟在他死后的所作所为,顾臻就对能摆脱祁则晟这种事情完全不抱希望。不同于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听到这种事会有的感动,顾臻心里却明白,既然祁则晟最后做了那种决定,就说明最后他遭遇的事情里面他肯定有插一手。   说不定就是他做了什么,才导致王雨薇铤而走险呢。   所以顾臻反而没有什么觉得愧疚和感动,只能说觉得多少有些扯平了,最多还有点唏嘘和感叹。   另一方面却也意识到,他想要甩掉祁则晟,或者令对方彻底死心,怕是非常地不容易。万一做得突兀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激怒祁则晟呢,总之在摆脱祁则晟之前是别想谈恋爱了,祁则晟可不是会因为对方已经有了对象就会主动放手的人……他只会因此而黑化,做出各种让人觉得坑爹的行为。   这种情况下,别说小姑娘了,就是找个有能力有手段的男性对象,对方要是没祁则晟的疯狂和心性,八成也是害了对方。   而除此之外,顾臻能够选择的行为也就只有两个,无非是彻底让祁则晟无法再纠缠他,或者就这样先拖着看看情况。   ……前者他做不出来。   所以,也就只有先拖延着以观后况。   两人之间目前微妙的气氛暂且不说,虚拟摄影的项目却是很快建立了起来,而《豪门》的背景建模基本上也开始进入了讨论。顾琤从原项目组调出了几位程序师和研究员,然后又从总公司那边调来了一部分的项目程序和美工,加上为了新项目外招来的新人,就组成了一个剧集相关的虚拟后期工作组。   之后虚拟摄影项目组就开始研究虚拟摄影技术,目前的暂定方案是通过一个复杂的不可见光波段探测和扫描周围环境,以此测量各种物体的形状构造,并通过电脑建立模型。   按照主设计师的意思,这个立体摄影程序应该通过一架具有中央电脑功能的立体摄影机和大量信号发送接收反馈装置来完成——放置摄像仪之后,把反馈装置大量安装于拍摄空间内,通过信号的接受情况来进行电脑自动建模,达到每秒20帧到60帧的立体摄影效果。   不过这当然也有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说信号处理问题,数据承载量问题等等。   不过这些问题自有程序师处理和解决。   《豪门》开机仪式的第二天,安紫苑到了片场,看到顾深到场就上去打了个招呼。同样作为魅力的当家女演员,安紫苑有心讨好,顾深自然不可能太过端着不给面子,所以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还是相当不错的。   没戏的时候助理给安紫苑泡了热腾腾的蜂蜜茶,安紫苑就让人给顾深也泡上一杯,送去给顾深的经纪人,结果导演刚卡了一下,安紫苑就看见那个叫白莎莎的女配角捧了一杯热咖啡,走上去递给了顾深。   安紫苑当场就沉下了脸。   结果转眼却见顾深推拒了两句,就走到了一旁的椅子旁。正好经纪人把蜂蜜茶递给了顾深,还跟顾深说了两句,顾深就往安紫苑这边看了两眼,然后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安紫苑这才挑了挑眉,表情变好了一些。   等顾深走近,她开口便问道:“那个女的怎么回事?怎么老是缠着你?”   顾深便笑笑,说道:“好些年的老同学,第一次演魅力这边的戏,大概就是想要我提携一把吧。”   安紫苑十分坦率地抱怨道:“看着就不爽。”   顾深捋了捋头发,无奈说道:“就你气性大。”   事实上说起来白莎莎可能是这两年在时代吃的亏多了,也多少懂了不少人情世故,至少明面上对谁的态度都不错,和以前那种随时耍点小心机的模样也有了不少差别。   现在她是谁都不得罪。   对安紫苑她的态度也是比较乖巧恭敬的,只是安紫苑单方面看对方不爽而已——还和顾深学校女生看不爽白莎莎的原因不一样,纯粹只是因为感觉白莎莎对顾深表现得太殷勤而感到不满。   安紫苑的占有欲还蛮强的。她平时表现得虽然成熟大方,但其实内心多少有些孩子气,爱恨也很直接。   顾深知道她占有欲重,说道:“好了好了,就是个普通同学而已,当然是我们的关系比较好。”她举了举手中的蜂蜜茶。   安紫苑这才高兴了。   顾深说道:“你心气这么大,以后男朋友可不能找圈里人,要不荧幕上接个吻还不得给你醋死。”   安紫苑说道:“找不找得到还得两说呢。”   顾深却是笑而不语。   其实魅力当家女神怎么会找不到男朋友?不过是安紫苑眼光太高,态度又不够积极而已。   《豪门》的演员是分批次前去进行人体建模的,最主要也是因为建模本身就需要花费时间。   而后因为立体摄影机这种机器还没有研制出来的关系,所以目前的虚拟影片主要是依靠人工建模来完成,为此《豪门》拍摄的过程中特意增设了一倍的摄像机,务必做到各个角度清晰无比。甚至有些场景还拍摄了两次,一次专门为了取材而进行。   而在拍摄过程之中,白莎莎表现得异常出色,令顾深也很惊讶。   她在扮演女配早期的时候,其实其表现方式和她上学时候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相比当时,白莎莎的表现力明显增强了。   而且她豁得出去。   比起以前在学校白莎莎还会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无辜和楚楚可怜,现在的白莎莎明显更加豁得出去。她把人物演得非常张狂和面目可憎,而且感情真挚。   难怪导演这么看重对方,宁愿和祁则晟政治许久也要保留白莎莎的角色。   然后顾深就听安紫苑开口说道:“我也要认真起来了。”   安紫苑扮演的是顾深的大嫂,吴家大少爷的未婚妻。   他们是政治联姻,但是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从第一次见面,安紫苑扮演的女主就对白莎莎扮演的女配看不顺眼,私下里就劝说了吴家三少几句,结果惹得对方不悦。   安紫苑本来就不怎么看得顺眼白莎莎,此时起了竞争意识,把一个高傲优雅的大小姐扮演得可以说是惟妙惟肖。   不过也有坑爹的地方。   导演看着拍摄了一段时间的剧情,跟安紫苑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段和顾深的对手戏,眼神看上去都比对盛廷文温柔?”   盛廷文是扮演吴家大少爷的男演员。   安紫苑顿时语塞。   半晌,她强词辩解道:“都是青梅竹马,虽然说是未婚夫,但是吴文熙总归是个大男人,自然不比吴思思这样一个迷糊的小姑娘招人疼。对于吴文熙,白慧的看法是可以依赖的恋人,吴思思却是半个妹妹半个女儿这样的存在,眼神自然会更柔软一些……我认为这没什么问题。”   她这段话说得有理有据,导演竟然无法反驳。   半晌,他很直白地告诉安紫苑:“去练练感情戏,或者去谈个恋爱,成吗?”   安紫苑瞪他半晌,落荒而逃。   但是总体来说,虽然增加了工作量,但《豪门》的进展还是很不错的。   去片场探班的时候,祁则晟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顾臻说道:“你对季微白什么看法?”   顾臻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反问道:“什么什么看法?”   他很明显在装傻,祁则晟听了,几乎本能地就想要拆穿他——他可是知道季微白之前一直在追顾臻的,不过幸好很快悬崖勒马。   ……让顾臻知道他明知道季微白喜欢顾臻还决定挖墙脚,岂不是很破坏他在顾臻心里的形象?他决定还是转移话题。   祁则晟却不知道,顾臻早就把他的节操和三观看得一清二楚,形象什么的东西,他再怎么装,顾臻也就是笑两声看了就算。   祁则晟开口说道:“老实说,白莎莎会来演这个角色倒是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她也算本色演出了。当初微白对她……可是比吴三少对徐欣上心多了。”   顾臻听着祁则晟不动声色地给季微白上眼药,心里冷笑了两声,然后说道:“不管怎么样,一事归一事,她既然有这么个本事,就应该给她这个机会。”   祁则晟想把话题引到季微白对白莎莎的感情上,顾臻就偏不如他的愿,只当是讨论白莎莎的事情,十分一本正经态度公正地如是说道。   祁则晟说道:“……你觉得我之前不让她参演做得不对?”   顾臻却是笑笑,说道:“没有,就是觉得你这么多年过去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有些太执着了。我知道你跟季微白感情好得不一般,但是毕竟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季微白自己也不在意了,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然后他给了祁则晟会心一击:“……你这样子,确定不是对季微白有什么意思?”   祁则晟血量清空,急急忙忙地拉住顾臻试图解释他和季微白关系清白,但是顾臻却只是笑笑应着,祁则晟却愣是弄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相信了自己。   ☆、第103章   结果这天晚上回家一想,祁则晟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有点被顾臻在戏弄得团团转的倾向。   但是虽然如此……他也竟然隐隐约约有点喜悦。   或许是因为比起顾臻从此跟他保持距离,反而是像这样说话不客气地每日斗嘴让他感觉更有希望。而平心而论,他也挺享受顾臻偶尔的恼意的。   这样说起来似乎有几分被虐狂的意思,不过祁则晟倒是觉得那也算是一种情趣了。   所以之后顾臻傲娇的时候,祁则晟就很配合地表现出紧张或者着急的模样,以这种方式来迎合顾臻的小脾气。   只是这种事做的次数多了就有点假了,所以后来顾臻也觉得有些无聊,就不故意刺他了,只在对方做了什么让人觉得不爽的事时才尖锐地毒舌两句。   两人的相处模式在外人看来其实有点古怪,至少对顾深来说,这两人比起恋爱来更像是损友——这还是顾深第一次见到自己哥哥的别扭之处。顾臻对上祁则晟,似乎就会表现得特别别扭。   他对别人并不这样的。   若说是讨厌却也不至于,不过就是有点别扭。   之后《豪门》继续拍摄,立体摄影的研制也进入正题。顾臻对于电视剧拍摄的兴趣比较有限,时间主要还是花在研究所和风华电子的研发部门。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顾臻回了学校。教室前遇到了几位学长,对方问了研究所招人的问题,顾臻说了招聘要求和预计招聘人数。对方得到答复之后,道了个谢就走了。   反而是之后顾臻要走的时候出了问题。   顾臻的车被人给划了,而且被划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有人蓄意而为。这件事惊动了学校很多老师,校长也过来查看了一下。最后保安从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之中找出了嫌疑犯,并让许多老师和学生进行辨认,最后终于挖出了犯人。   那是一个大一的男生。   通过他的招认,众多师生听到了让人哭笑不得的动机原因。   原来这男生喜欢同系的一个女生,结果那女生却十分崇拜顾臻,还语气有些过分地私下贬低了男生,结果正好被男生和他朋友听见。   男生觉得丢了脸,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顾臻的车,心里又嫉又恨,结果就把顾臻的车划了。   这事照理说是件小事,就是对学校来说实在丢人。顾臻听到事情经过之后,虽然觉得有些荒唐,却也没打算把男生轻轻放过。   ——如果轻轻放过,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结果他还没开口,就见有人□□来说道:“我刚才拍照打电话问了一下,修理厂说这种程度的划伤如果要修复需要二十到五十万,要亲眼具体看过损伤才能确定……”   是祁则晟。   顾臻说道:“报警吧。”   男生看上去就不是能够自己做出赔偿的。   对方这才怕了。   顾臻有时候很不理解这些同龄人。读好学校,衣食无忧,但是却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出手凶残……他跟对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对方却会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就来划花他的车,简直不可理喻。   比起这位学弟来,祁则晟都算讲道理了,至少他还是冤有头债有主的。   顾臻的车叫了保险公司来估损,同时又报了警。录了口供之后,他只好乘了祁则晟的车回家。   过了两天,警局立了案,通知顾臻去一趟。顾臻去了之后,男生柯振怀的父母也在,父母亲两人看见顾臻进来,知道他是受害人,非常地紧张,上来就是一迭声地道歉和恳求,顾臻心里叹了一口气,让他们先让一让。   划车的这件事,可大可小。根据车主的态度可以选择作为民事或者刑事案件来处理,最主要还是看顾臻愿不愿意高抬贵手。   男生站在父母身后望着顾臻,和顾臻四目相对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避了开去,只任由父母向顾臻拼命道歉。   柯振怀确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划了同校同学的一辆车,就有可能入狱坐牢。   顾臻看到这一家三口各自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恼怒,开口说道:“这不是我要不要计较的问题,你们儿子可以因为女同学的一句话就划花别人的车,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因为类似的理由来杀我?”   柯母却咋呼道:“同学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振怀他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给你车子上划了几道吗?怎么就扯上杀人了?”   行。顾臻想,看这回答,就知道对方没把这事当一回事儿。   顾臻想了想,开口问祁则晟:“你说这事儿要怎么解决好?”   祁则晟见他发问,精神顿时一震,心想这是轮到我露一手给顾臻看的时候了,立刻一击掌,想说交给我吧,保证让得罪你的人都好看。   结果抬头一看顾臻带着些许审视的眼神,就突然惊醒过来。   他想了想,说道:“我去交涉一下吧。”   然后他开口说道:“柯夫人,您认为您儿子蓄意划伤同校学长的车,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吧?”   柯母说道:“大不了我们帮你修好就是了!”   祁则晟顿时笑了:“您知道这车要修好得花多少钱吗?”   柯母噎住。她之前其实已经听说了,被儿子划了车的学生据说是个有钱人,还是个大人物,于是她想了想,故意扭曲问题地说道:“不过就是两道划痕嘛,重新上个漆不就行了。莫非你们还想狮子大开口?”   祁则晟回答道:“您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朋友……”他用大拇指比了比顾臻,说道,“他人比较端方,所以不喜欢绕过国家法规办事,更愿意依法索赔。按他的意思,自然是上了法庭再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最好还是听听法官怎么说,我们依照人家说的去办就行了。”   柯母再次噎住。   顾臻来之前,她其实已经被警察科普过了。这种情况下,由于她儿子之前已经承认了是有意划花顾臻的车——当然,花成那样子,就算说他不是有意的也不可能有人相信——基本上属于故意损坏他人财物的行为,正常来说,根据财物的价值会判三到七年的□□,也就是坐牢。   所以她当时就吓到了。   偏偏这个时候,有位警官看见顾臻和祁则晟,还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说了两句话:“顾先生您这也真够倒霉的,我看了一下照片,好好的一辆好车被糟践成那个样子,现在的小孩真是让人糟心。”   顾臻说道:“我也觉得够倒霉的,整个一无妄之灾。”   柯父一看这情况,自己心里倒是先怯了,看柯母还要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断了她,说道:“你别乱说话了。”   然后语带忐忑地询问顾臻:“顾先生,这事儿是我家振怀做得不对,你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顾臻便看着对方,笑意浮于表面地说道:“柯先生,这事本不该您来道歉。若做这事的人不觉得自己错了,您替他道一百次歉都是白搭。”   柯父听了,回头就大声呵斥儿子,让他过来道歉。   柯振怀倒没有什么不甘不愿的,估计也是吓坏了,只是没眼色没担当,所以没有主动过来道歉认错而已。这时候他已经知道顾臻难惹,听到父亲一喊,立刻走上来语气紧张地跟顾臻道了歉。   顾臻问他:“你真知道错了?”   柯振怀说道:“我真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柯振怀顿了一下,才迟疑地说道:“我不该因为王娜看不起我就嫉妒学长……划了学长的车。”   顾臻问道:“就这样?”   柯振怀苦思冥想。   顾臻说道:“你喜欢的女生看不起你,你不会做点让她看得起的事情?你划花我的车,她就会因此看得起你了?”   柯振怀顿时一愣,才真正面露懊悔。   顾臻跟柯家父母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希望自家儿子入狱,其实我也不想要把一个原本应该有大好前途的学弟送进牢里——前提是他以后不会继续变成一个犯罪者。”   柯母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顾臻笑说道:“我怕您说的不算,你要是说的算,他今天就不会动手划了我的车。您肯能不会觉得您儿子会随便去划别人的车吧?”   柯母顿时讪讪。   顾臻说道:“我的车的修理费,你们是一定要赔偿的。厂方的单子出来,我会给你们看。赔偿我不会多要一分,但也不会让你们少拿出来一分。柯夫人您最好准备好,我的车子价值不菲,修理费不会便宜。”   这回柯母倒是不敢再说顾臻“想要狮子大开口”了。   “但是学弟这事做得违法,是毫无疑问的事情。”顾臻继续说道,“我要坚持起诉,你们这赔偿肯定是要赔,但他也免不了要进去过几年。法律上来说,我有这样要求的权利……您明白吧?”   柯父说道:“顾先生……您是好心人……”   顾臻说道:“您先不用急着给我发好人卡。我目前倒还没有很强烈送他进去过几年的意愿,不过倒是有心带他去最近的监狱参观一下……柯学弟明天有时间吗?”   柯家三口顿时睁大了眼睛,彼此面面相觑。   ☆、第104章   顾臻的这句话有什么深层的含义?   在柯家人看来,这无疑是一种很严重的威胁。不过对于顾臻来说,他确实没有任何威胁或者说谎的必要。   他说的这句话,字面意思就是真正意思。   他想带柯振怀到监狱里参观一次,让他明白一下他做的事情可能会导致的结果……这样才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但是柯家人既然认为他要做的事情是对他们的威胁,自然是很不乐意,只是不乐意也没有用,因为顾臻并不是真的在跟他们商量。   那之后顾臻还真的带着柯振怀参观了一次监狱,好好吓唬了对方一番。在那之后,他才与柯振怀约法三章,达成协议。这协议要求柯振怀在从这时候起的每个月打工赚钱赔偿修理费,而且必须自己打工赚取赔偿金,不能由父母资助。   顾臻恐吓道:“我到时候可是会打听的,如果发现你偷懒破坏了协议,到时候后果会很严重。”   柯振怀不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臻说道:“你既然因为一时不爽就划破我的车,我自然要给你点教训。赔偿修理费是分内之事,但是也要是‘你’自己赔偿的才有意义。否则你没有受到一点惩罚,我就算修好了车子也不过是自己白白遭遇了一堆糟心事……所以我希望结结实实看见你为自己做的事情受到了惩罚,并为此作出了补偿。”   简单来说,就是顾臻想要折腾柯振怀,柯振怀顿时听明白了。   顾臻又说道:“我的要求并不高,你如果还算是个男人,就自己担起事情来,别老让你父母给你出头。”   他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柯振怀便是明知是激将法,又哪里有不受激的,却是一时冲动就应了下来。顾臻趁热打铁,当初就和柯振怀签下了一份协议。   对于这件事,祁则晟看得其实感情复杂。   说到底,顾臻还是索赔的时候,顺势拉了对方少年一把。他却是说的是实话,对于一直在接触少管所并且也见识过几次成人监狱的顾臻来说,他并不是很忍心就因为几道刮痕就把柯振怀送进监狱。   但是他应该受到教训。   所以顾臻选择了这种处理方式。   而接下来的这一年,重要的事情发生得越来越多。   首先是私有收费电视台的政策终于出台,而祁则晟的架子也搭得差不多了。其次是《执着的约定》拍摄完毕,内部试放映之后反响出彩,整个剧组都很期待正式上映。   虚拟摄影的研究虽然目前进度不快,但是《豪门》的拍摄与虚拟技术后期倒是一直在进行中,边拍边建模,进展比较稳定。   过一段时间,祁则晟在学校听说了一些关于柯振怀打工的谣言,跑过来跟顾臻说了两句,并且对此问了顾臻几句话:“你干嘛要做到这种地步?”   顾臻说道:“之前在你舅舅那里看到的小孩,进少管所之前所犯的事多数都是因为这种气性大一时冲动造成,说白了就是一时冲动。虽然在道德层面会做这种事情肯定是三观不正,但更多时候,只是周围的环境被他们给误读了。”   “有些父母太过宠溺孩子,很容易给孩子一种天老大,我老二的错觉,并且因此不知天高地厚。我在理疗所接触的人也算不少了,有时候听一耳朵的对话内容就能听出别人的性格特征和处事风格……那孩子被他母亲这样教下来,以后的性格也不会有多好,这是肺腑之言。”   “不过我管不到别人的家事,之所以提出这么一句也不过是因为正好顺便而已。”顾臻最后说道,“反正都是要对方赔偿的,想要对方受点教训,知道天高地厚赚钱辛苦虽然也是一个目的,但是不过是顺手……”   然后顾臻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少管所相关的理疗方案里面包含梦境引导的那一部分。   然后便对祁则晟说道:“我要回理疗所一趟,你先回去吧。”   祁则晟立刻表示:“我送你。”   顾臻的车送修还没取回,虽说顾深让他干脆再买一部车轮换使用,但是顾臻却觉得养两部车太过麻烦,拒绝了。   想当年他只是贫苦高中生的时候,两个硬币一双腿能去天涯海角,哪里能因为几天没有车就活不下去。   祁则晟倒是很高兴——这样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顺路带一程”的借口跟着顾臻到处跑。至于是不是真的顺路,那就两说了。反正两人多少会有顺路的时候。   顾臻知道他的真意,但也没有拒绝。   反正他搭祁则晟的车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以前是没办法拒绝,现在却是没必要拒绝。就算直接拒绝,他和祁则晟目前的关系也撇不清,还会惹对方炸毛,顾臻觉得没必要。   对于这件事,顾深心里觉得她哥闹别扭没事找事,典型一傲娇,但是表面上还不能把这种想法表现出来。   不但这样,祁则晟买给顾臻和她的礼物和偶尔的吃食,她还要替顾臻收下来。收下来之后顾臻自己不动,却偏偏让顾深随便吃随便用,把顾深弄得完全无语。   她觉得吧……为了这种东西卖自家哥哥实在有点太廉价,但是明显顾臻跟祁则晟之间很有一种默契,两人彼此相处的方式这么别扭还能自得其乐,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如果她什么也不拿顾臻也会把自己卖出去,那么她现在太矜持太客气就没什么意思。可是万一顾臻不是在闹别扭,是真的不想跟祁则晟一起,现在她就不能拿对方的东西。   于是问题关键就变成了顾臻的态度。   所以之后顾深找了一天,拉住顾臻开门见山地问道:“阿臻你到底喜不喜欢祁则晟?”   顾臻噎住。   顾深说道:“今天他去剧组给我带芙蓉堂的糕点了,那个超好吃排队要排很久的,我都忍着没有吃。你今天就给我句实在话,我吃祁则晟的东西以后会不会吃出麻烦。”   顾臻说道:“……几盒点心能吃出什么麻烦,你要不安心的话,我下次回请他就好了。”   顾深:“……谁跟你说这个。我说的是祁则晟的态度很明显了,我猜他也坦白过了,你这样吊着他好吗?”   顾臻叹气道:“你不明白。”   顾深说道:“我是不明白,在我印象里阿臻你不是没希望还和人玩暧昧的人啊。”   顾臻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立刻提高了声调大声回答道:“我没有跟他玩暧昧!”   “那你是在干什么?”   顾臻说道:“……我拒绝他了。”   “可是似乎人家不是这么认为。”顾深抬着下巴,吐槽道。   顾臻说道:“祁则晟不是这么容易拒绝的人。”   顾深说道:“难道他还能拿枪逼着你跟他见面?”   顾臻看着自家妹妹,顾深沉默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承认:“好吧,我不保证他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然后她又正色道:“但是,这样就是不太好。”她问顾臻,“你也知道祁则晟性子固执,你要是一直和他往来,不上不下地吊着他,最后却喜欢别人……哥,那个偏执狂会发疯的。他虽然平日吊儿郎当,但是性子是很认真的。”   顾臻又何尝不知道。   他回答道:“我当然知道。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   顾深问道:“你到底是没有办法甩掉他,还是不想甩掉他?你实话告诉我?我不相信哥你真的会对祁则晟束手无策。”   顾臻开口本想说“当然是没有办法”,但是出口之前,却又噎住。其实真的说起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甩脱对方——今生的祁则晟毕竟还没有变成前世的祁则晟,今生的顾臻也早就不是前世的叶书。   顾深见他不说话,又问道:“哥,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对祁则晟有好感吗?”   顾臻别过头不看顾深的眼睛,半晌,顾深都快以为他要沉默抗议自己的问题了,才听顾臻说道:“……有吧,只是看不顺眼的地方更多。”   顾深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欢快地说道:“那下次他带吃的来我就直接吃了,阿臻你自己慢慢跟他折腾吧。”   然后她就进了屋。   结果她进屋之后还没多久,却又马上重新走了出来,说道:“爸妈那里,要不要我帮忙先给你做一下心理工作。”   顾臻叹口气:“你先关心自己吧。黎凌年纪大,家里情况又不好,虽说现在有点成就,爸妈未免看得上眼。”   顾深耸耸肩,说道:“没事儿,慢慢说。说不通我就哭,他们就心软了。”   ☆、第105章   但是虽然顾臻的心态已经被顾深揭破,他却并没有打算就此开始对祁则晟坦诚以对。在顾臻的心底深处,他对于自己能不能和祁则晟相处下去其实并不确定。   他不讨厌祁则晟……虽然两人在各个方面上都有很大的差别,想法和原则也有很大的冲突,但是他仍旧觉得在某一个程度上祁则晟是可以信任的。   他就是有点想不开。   两人开车去往警局的路上,顾臻突然开口问道:“祁则晟……为什么是我?”   他问得含糊,但是祁则晟却听懂了,回答道:“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反正我不能想象。”   顾臻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喜欢这张脸吗?”   祁则晟坦诚道:“喜欢。”   顾臻自嘲地笑了笑。   祁则晟说道:“不过我对顾琤和顾深可没有那种意思,说真的他们看上去都不讨人喜欢。你们明明是兄妹,长得也像,给人的感觉怎么就差这么多?”   顾臻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却愣了一下。   祁则晟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顾臻……我不知道我喜欢你哪里。说起来好像能说出很多,比如你性子表面温和,内心却比一般人要强很多,又或者你对顾深太温柔,有时候让人忍不住取而代之,甚至我不否认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正好是我的型,看着就赏心悦目,但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些原因。”   祁则晟说道:“你问这个没意思,反正现在的事实就是我喜欢你。”   顾臻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祁则晟……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愿意放弃吗?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普通朋友吗?”   祁则晟猛然回过头来看他。   他问:“你说真的?”   顾臻沉默地坐在那里,微微点了点头,神态非常正经。   祁则晟望着他半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刹车把车停到了道旁,许久都无法思考,半晌才问道:“你喜欢谁!?”   顾臻望着他,表情毫无变化地回答道:“不能告诉你。”   然后祁则晟也静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那我就杀了他!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肯定能找到的,只要有这么个人,只要你还和他见面。顾臻,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找到对方,杀了他!”   顾臻扶额,这个疯子。   他说道:“如果你杀了他,那我们就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结果就见祁则晟猛然失声像个疯子一样地笑了出来:“天哪,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和谁好上了呢。原来是吓唬我。”   顾臻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让对方知道自己在用话试他,便愣了一愣,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说真话?”   祁则晟便靠在椅背上,仰头说道:“如果真有这个人,我说要杀了他,你就不该是这个反应。顾臻,我可知道你……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我要杀他,你只会先杀了我。”   顾臻表示:“我才不会随随便便把杀人挂在嘴上。”   祁则晟便问道:“如果有个人,你知道他会去千方百计杀顾深,对方也有这样的能力,偏偏你没办法预先防止他这么做……或者说,那个人杀了顾深,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是幕后凶手,你会怎么做?”   顾臻:“……”   好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顾臻想了许久,最后终于承认:“……好吧,我会想办法弄死他。”   他可以原谅有人攻击他,因为他有这个权力。但是他不会原谅伤害自家妹妹的人,因为他没有替顾深去原谅的权力。   祁则晟说道:“你如果爱一个人,必然会对对方倾尽全力。妹妹尚且这样,何况是喜欢的人。”   顾臻却低头回答道:“恋人未必就比妹妹重要。”   祁则晟见他那别扭地低着头的样子,突然伸手碰了一下他耳侧的发梢:“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也不需要你保护,我可以帮你一起保护顾深……我还可以保护你。”   结果顾臻不以为然地一笑,回答道:“我需要你保护?”   祁则晟却不在乎他的讽笑,说道:“……也许你不需要,是我想这么做。”   顾臻听他这么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祁则晟……”对于顾臻来说,他也有过孤立无依想要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但是那时候,让他觉得温暖的却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而那个人,最后和他终究也越走越远。   顾臻不想再去追究原因,他只知道也许从那时开始,他就开始对于这样的感情迟疑起来。说起来,前世的时候,他固然有时觉得祁则晟做事不地道,但是对方其实还是对他有着微妙的照顾的。   顾臻说道:“祁则晟,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我有罪恶感。”   祁则晟愣住,许久问道:“……因为季微白?”   顾臻惊愕:“……你知道?”   祁则晟回答道:“嗯。他也知道。”然后他问道,“为什么会有罪恶感?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跟微白在一起吧?我知道你拒绝他了,你们也没有好过。”   顾臻叹了一口气,皱着眉迟疑了好半天,犹豫着要不要给祁则晟也喂上一份点心,最后还是决定以后再说,毕竟待会儿去局里还有正事要办。   他只问祁则晟:“你不会犹豫吗……你和他的交情。”   祁则晟想了许久,才说道:“这两年已经很淡了,有过裂痕的情谊,就算勉强和解也很难回复如初。不过如果你问的话……我不犹豫。”   顾臻听了,反而笑了笑,但是眼里并无笑意,感叹道:“……呵,有时候,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讨厌你的诚实。”   却听祁则晟说道:“顾臻,如果你和微白真的彼此喜欢,我说不定会放弃。但是在我看来,你们之前却是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所以别拿他当借口来拒绝我。”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才对着顾臻又补充了一句:“对我来说,现在微白和我之间,确实已经没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你。”   顾臻微微张了下嘴。   祁则晟说道:“我喜欢你,那种想要跟你上床的喜欢。但是顾臻,就算不讨论性,也不表示我不把你当朋友。刚才我说话有点冲动了……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算你真的交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我也不会真的去杀人的。虽然刚才有一瞬间真有这样的念头,也就是一时冲动。”   他说:“我总归是不会去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祁则晟会说出这么一段话,倒是真真正正出乎了顾臻的预料。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不会去追求我喜欢的人?或者想办法给她设陷阱?”   祁则晟苦笑:“我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初二的小男生……何况我也已经受到教训了。对着季微白我肯定不会承认,但是白莎莎的事情闹到那种地步,确实是我的问题最大。”   顾臻说道:“你这么嘴硬有什么用?老实去向他道歉,承认自己做错了,后悔了有这么困难吗?”   祁则晟回答道:“然后呢?”   顾臻露出疑惑的表情。   “道歉有用吗?就算道歉了我能把发生过的事情都当做没发生过吗?”祁则晟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说到底,这不是在路上撞到一下人,说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后果也只有自己承担……道歉什么的,总归不过只是自我安慰,浮于表面地粉饰太平而已。”   祁则晟神态傲慢地说道:“我不需要这种自我安慰。我自己会承担后果。”   顾臻看他的样子,倒是觉得这样的回复真的很有祁则晟的风格。   然后他心中一动,想起季微白说的那些话——对于祁则晟来说,他最后的选择也是他认为应该承担的后果吗?   顾臻问道:“既然这样,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就好好思考一下,不要太过冲动怎么样?”   祁则晟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半晌,表情变得难得的温柔,柔声回答道:“好。”   之后到了少管所,顾臻发现需要使用的设备已经安装好,就把记忆卡插了进去,安装好了程序。   心理师下午才到,顾臻便跟着祁则晟去附近吃了一顿中饭。   正好这里离祁家的公司不远,祁则晟对这一块还比较熟悉,就自告奋勇要带顾臻去一家很好吃的法式餐馆吃饭。   顾臻吃西餐不多,不过觉得法国餐基本上还过得去,前提是不给他点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蜗牛之类的。   不过进了餐馆坐下来没多久,顾臻却突然发现对方的神态不对,眼神变得有些可怕。他顺着祁则晟的视线往前看,就看到一对看上去稍微年长的男女正在一边说话一边吃饭。   顾臻看了看祁则晟,又看了看那对陌生男女,问道:“你爸?”   女人的脸背着他们看不到,但是男方在神态上却和祁则晟有几分相似,所以哪怕相貌上并没有什么共同点,顾臻还是这样猜测了。   祁则晟说道:“坐在他对面的是……那女人。”   他的说法有点含糊,但是顾臻却马上听懂了。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祁则晟的亲妈。   ☆、第106章   顾臻目前对于祁则晟家人的认知是:祁则晟的母亲生了祁则晟,但从来没有跟祁则晟的父亲结过婚。她跟目前的丈夫结婚将近二十年,有两个小孩。   祁则晟不喜欢他妈妈,自认跟对方没什么情分,不过倒还是满亲近他老爹的。祁父结果一次婚,后来离了,目前没有名义上的妻子,但是有一个关系稳定的女伴兼管家,跟了祁父也差不多有十年时间了,从祁则晟上小学的时候就一直在照顾他,平日言行也算比较规矩。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情况也很不妙。   顾臻问道:“你爸妈分手之后还保持着朋友关系?”   结果却见祁则晟嘴角稍微勾了勾,表情有些嘲讽地说道:“朋友个头……我爸听到她的名字就要变脸,她躲我爸像躲瘟疫似的……我不知道他们之前闹成了什么样子,但是肯定都没交情留下来。”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这两个人竟然还会凑在一起显然是件让人有不妙预感的事情。   然后顾臻就看见了祁则晟的母亲突然低下头去,用手捧着脸好像在哭,祁父却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肩,似乎在说什么安慰他。   祁则晟胸腹焦灼得厉害,整个人似乎都变得快要烧起来了。   顾臻对他说道:“冷静点,别轻举妄动。”   祁则晟瞪着对方,语气却很平静,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目前不知道前因后果,要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去做。总要先知道事情经过我才知道该怎么做。”   年纪越大,祁则晟就越是明白,很多事情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往往就需要越是迂回,才越是能够达到完美的效果。   比如说他父母的事情……站在他的立场上,也许很多人会乐见他们关系回缓,所以如果祁则晟强烈地表示反对,肯定会让很多人觉得他冷血或者不可理喻。   ……但是,祁则晟就是不想对着一个在完全没有想过要负责的情况下把他生下来,然后十多年始终不闻不问的女人怀抱哪怕丝毫的同情和善意。   他自觉没有对对方展开报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祁则晟完全不希望祁父和那个女人关系变好。   因为这件事,祁则晟中午的饭也吃的没滋没味的。随后出了餐馆,趁着下午顾臻办事的时候,他就开始联系人跟踪和监视祁海和李彤。   他联系了两批人,都是专业的私家侦探。一批负责监视祁海和李彤,另一批则是被派去调查李彤现今的丈夫赵文辉。   祁则晟用的都是他一直以来都用惯的专业人士,素质很好专业技能娴熟,所以很快他就获得了他需要的情报。   李彤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找祁海了。正确来说,她这个月就至少和祁海见了三次面,原因是……赵文辉出轨,外面养了小情人。   祁则晟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整个人都气笑了。这女人把他爸当做什么?   祁则晟是知道李彤当年和他爸之间的事情的,虽然祁海本人不说,但是他的第一任后母曾经拿这件事来刺过他,后来他问过自家奶奶,祁奶奶也比较公正地对他坦白了整件事的经过。   即使祁奶奶并没有恶意贬低李彤,但是对于祁则晟来说,他亲妈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意志薄弱,自私,贪图享乐……除了她运气好,本身出身富裕之外,李彤和白莎莎其实几乎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甚至在祁则晟看来,她要比白莎莎还要蠢一点。   白莎莎至少还知道自己拼一把,李彤却是完全依附男人活着。   她还分不清好歹。   当初李彤和祁海分开的理由,可笑到祁则晟至今都想要冷笑两声——李彤嫌弃祁海“不够浪漫”。   祁则晟的爷爷过世得早,所以他父亲并不像他这么大岁数还行为自由,反而早早学业和公司双担。一直以来,祁父都是非常忙碌的,祁则晟从小就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虽然皮,却很少埋怨父亲忙碌不能陪自己。哪怕是被继母欺负的时候,也并不会因此怨恨或者向祁父告状,而是想办法一次性让祁父看明白那女人的真面目。   因为他也会体谅父亲。   但是李彤却是一个连五岁儿子都不如的人,她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怜自哀自怨,对他人的事情漠不关心。就像当初她对年幼的祁则晟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这个女人总觉得自己对别人付出了很多,却总是嫌弃别人对自己付出得不够。   据祁奶奶说起,李彤曾经不止一次为了一点鸡皮蒜毛的小事吵闹着要跟祁父分手。这些事往往非常微不足道,比如说李彤跟祁海说朋友的事时,祁海因为睡眠不足而打了瞌睡,李彤便会因此而暴跳如雷,认为祁则晟不够重视她,于是吵着闹着要分手。   不过真正最后会分手,却是因为李彤遇到了一个“真正愿意全心全意对她的人”……这据说是李彤当时的原话。   赵文辉追女孩很有一手,会玩浪漫,会甜言蜜语。他在遇见李彤之前至少交过一打以上的女朋友,应付和讨好女孩子很有一套,自然不是从来没有追过女孩的祁海可以相比的。   所以当时差一点就要跟祁海结婚的李彤,就这样闹了起来,死活不肯再跟祁则晟结婚,还要去打胎。李家包括李会生在内自然是全家反对,但是拗不住李彤牛性子上来,三番两次偷摸着要去打胎,祁则晟的外公用要跟她断绝关系来威胁都没能把她拉回来。   最后无奈之下,祁则晟的外公就跟祁海商量,让他们解除了订婚。   要求是李彤必须把孩子生下来。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李彤就等着被一辈子关在家里,伴随着这声威胁的,还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赵文辉。   当时李会生在警署还没有现今这样的地位,但是稍微拜托同事行点方便的关系还是有的,这才生生地把赵文辉和自家妹妹都吓唬住了。   祁则晟能活下来,某种意义上是真不容易。   那之后李彤便嫁给了赵文辉。理论上来说,这两人其实也算门当户对,不过李家对这位女婿却是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带着对自家女儿也非常心冷。   按祁则晟外公的话来说,就是“这丫头天性薄情,是非不分,谁也指望不了她。”   这句话果然没说错,李彤嫁给赵文辉之后,祁则晟从小到大就没见她来看过自己,即使好不容看见一次,也只是出于偶然和巧遇,他还是从别人的口中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就是他母亲的。   这对于祁则晟是个天大的打击——谁会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温柔深情,聪慧善良的人呢?就算不是,也不能是那样自私愚蠢残忍的人。   祁则晟翻着材料,刚刚才知道赵文辉自从和李彤结婚之后就一直在出轨,情妇至少也养了两位数不止了,不过李彤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才爆发出来。   但发现了就发现了吧……找他爸干什么?   祁则晟思考了许久,最后决定采取行动。   于是周末的时候顾臻受祁则晟所托来了一趟祁家,并带了一些特制的Dr.唯心主义的原材草药来。他过来的时候,发现祁家似乎正在进行什么大行动,除了厨师,还另外有一些外聘来的装修工人在行动。   祁则晟却是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过来,说道:“顾臻,我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我妈。”   顾臻惊愕地看向对方,却马上发现了这个女人并不是李彤。   女人听见祁则晟这样说道,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却是有些激动地捂住了嘴,惴惴道:“小晟?”   祁则晟对她笑了笑,说道:“任性了这么多年,是我自己不懂事。您无论如何都是担得起我这一声‘妈’的,这是我应该给的尊重。”   女人顿时眼里出现几分泪意。   然后祁则晟说道:“我约了美容师和化妆师过来,待会儿您过去做一套完整的SPA,再画个漂漂亮亮的妆,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祁则晟从小就比较彪悍,尤其是第一任继母下台之后,他一开始对女人可是很警惕和凶悍的,私底下给对方找过不少麻烦,哪怕最近都还是直接“你你你”地叫,这样恭恭敬敬地一句“您”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女人顿时受宠若惊。   根本想象不到祁则晟还有这么有礼貌的时候,女人又有点激动又有点做梦般的恍惚感,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   顾臻开口说了句:“阿姨,您好。”女人便忙不迭地摇手,结果摇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摇,又赶紧紧张地握了握拳,说道,“啊,你好。小晟很少带朋友回来,我真是……嗯,很高兴。”   而后祁则晟又说了两句,劝她过去先做个美容,女人平日受他指使也听话听成习惯了,礼貌性地跟顾臻寒暄了两句就顺从地过去了。   她走之后,顾臻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纯粹只是闹别扭才死活想要伯父和她一刀两断,结果原来也不仅仅是这样啊。”   “我才不——”祁则晟习惯性地就想开口否认,结果一对上顾臻难得对着他还温柔满满的笑容,却是立刻噎住了,半晌才说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管怎么样……她都比那个女人对我和父亲好多了。”   ☆、第107章   等到祁则晟让人带徐慧敏,也就是他父亲现今的伴侣去做了按摩和美容,祁则晟又让人送了小礼服过去。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祁则晟就打了个电话,催问祁海到哪里了。祁海回答马上就回来,祁海就让人算好时间把晚餐,蜡烛和鲜花都准备好。   等到徐慧敏做好一切准备出来,祁则晟看着她盛装打扮的样子,笑着夸赞了一句“很漂亮”,被徐慧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却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望门的女佣跑进来的时候,神态颇有些不对,开口说道:“少爷,先生他——”   祁则晟问道:“……怎么了?”   女佣想要开口,却似乎因为什么原因犹豫了一下。   然后就见祁海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李彤。   整个大厅顿时都是一片静默。   那女人看上去楚楚可怜,在春寒下被一件洁白的兔毛大衣包裹得紧紧的,双手环着胸,看上去显得很是脆弱的模样,但是□却穿着紧身的厚袜裤,露出修长的腿型。   李彤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但是看上去竟然比三十多盛装打扮过的徐慧敏还要漂亮生动许多。有些人天生得天独厚,明明内心丑陋肮脏,但是就是比认真的人看上去还更得神明眷顾。   祁则晟看着对方,握紧了拳头,连虎口都在颤抖。   祁海看见门内这阵仗,也十分出乎意料,顿时愣住。   祁则晟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表情十分不善。   祁海看见儿子这个反应,顿时有些尴尬,有些犹疑不决地说道:“……就是,出了一点意外,你妈——呃,彤彤她今天要在我们家借助一晚。”   结果却见祁则晟抬起下巴,眼神凶悍,语气讥讽而毫无温度地说道:“你要把人家的太太带回家住上一晚?”   祁海见他这个态度和语气,顿时也有点生气,说道:“祁则晟你这是什么语气!?这可是你亲妈——”   结果就听祁则晟语气激烈地猛然打断了他,说道:“我没有这种妈!”   祁海被他的激烈情绪惊吓到,一时没反应过来。   祁则晟的情绪十分激动,说道:“爸,你是疯了还是脑子有坑,竟然还把这个女人带回来!?你有没有想过慧姐……我妈的感受!?她跟了你这么多年,帮你管家照顾衣食住行,你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也该捂热了,你今天竟然带她来伤妈的心!?”   他改口该得极快,祁海有心纠正说徐慧敏根本不是祁则晟的妈,结果徐慧敏听完这么一段,也可能是触及心事突然感到了伤心,捂住脸撇过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抽气声,就穿过人群跑上了楼。   祁则晟本来是准备今天给她个惊喜,但现在很明显已经变成了惊吓。   徐慧敏当初跟着祁海,是知道两人是无法结婚的,因为祁海说了自己儿子很抗拒,所以可能一直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名分。但是即使如此,徐慧敏也答应了成为祁海的女伴,并不只是因为爱什么的。   当时徐慧敏家里欠了一笔债,她母亲让她去找个有钱人结婚好帮家里还债,但是徐慧敏十分抗拒,无论如何都不肯那样做,只愿意去找份比较辛苦的高薪工作来做。   所以她才来了祁家做管家。   徐慧敏本人非常精炼能干,但是性格却比较端正内敛,祁则晟一开始是个糟心的熊孩子,但是徐慧敏也并不真的去教训他,而是一点一点依靠耐心去取得他的信任,去取得两人之间的和平相处。   她一开始觉得这孩子真让人糟心啊,但是渐渐地,却又觉得这孩子也不是没有让人暖心的地方。   后来有一天祁海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虽然对方当时就说了,为了避免孩子多心,他没有打算和徐慧敏正式结婚。   但是即使如此,徐慧敏还是答应了。   那也不是怜悯什么的,徐慧敏每次看到祁海陪着幼年时的祁则晟的时候,看着平日里自负强悍的男人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都觉得非常温暖。   但是这一天她却终于发现,祁海的温柔和孩子气……最后都不是要给她的。   何其残酷的认知。   祁则晟看见徐慧敏跑走,立刻抓住了祁海的衣袖,对自己老爸命令道:“你在想什么!?追上去啊!”   祁海欲言又止,回头望向李彤,却见李彤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对着祁则晟微微摇了摇头。   祁则晟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问道:“你就为了她!?”   他用一只食指指向自己的亲生母亲,怒不可遏地说道。   祁海再一次强调道:“……她是你妈!”   结果祁则晟语气阴冷地说道:“不!她不是!我妈刚刚被你气得上楼了,这个女人是我的仇人,恶毒自私水性杨花,儿子对她来说根本没有能让她攀附满足她虚荣心的男人重要——”   然后就听见“啪”地一声。   祁则晟被祁海扇了一巴掌。   这还是祁则晟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扇巴掌,他停在原地,摸了一下被祁海扇了一下的脸,面无表情,眼带讥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祁海扇了这一下之后,自己也愣住了,半晌,才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怎么敢这样说自己的亲生母亲!?”   结果祁则晟却冷冷地对他一笑,说道:“这个巴掌我记下了。”   然后他便转身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行,你把她留下来,我走!我带着我妈一起走!”   然后他先走到餐桌前,伸出胳膊一挥,把桌上所有准备好的蜡烛花束餐点全部扫落在地,这才往楼上跑去。   祁海这才发现家里的布置不同寻常,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对着祁则晟的背影大喊一声他的名字,但是祁则晟连脚步都没有顿上一下,更不用说回头了。   顾臻看这边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又担心祁则晟的状态,对祁海点了头微微鞠了个躬,便也回头跟着祁则晟上了楼。   结果一路追过去,就见祁则晟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他跟过去的时候,正听见祁则晟对徐慧敏说道:“别哭了,今天跟我出去住。”   徐慧敏见他上来,擦了擦眼泪,故作寻常地说道:“不要这样,你妈难得来一次,你出去住像什么话?”   祁则晟冷冷道:“就是因为她来了我才要出去住,谁耐烦跟她住一个屋檐下?”他又说道,“你先忍一忍,我明天就让赵家一家都来这边做个客,看她好意思在这边赖下去。”   徐慧敏赶紧说道:“这样怎么行!?你可别冲动。”   祁则晟说道:“一点也没冲动,如果真冲动我刚才就一脚踢过去了。”   然后他催促徐慧敏快点收拾东西跟他走,徐慧敏迟疑,他就恐吓对方:“你不会真的还想要帮人家安排客房晚餐吧?别蠢了。”   徐慧敏是真的不太想看见祁海和李彤之间的亲密态度,所以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拿了纸袋包了两件衣服准备跟祁则晟走。   祁则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慧姐就是这点最爽快。   结果刚收拾好就见祁海出现在门口,看见两人这么个架势顿时愕然,然后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祁则晟回答道:“我们住赵家去!”然后他冷笑道,“她敢住进来,我们就赶住赵家去!”   顾臻都没想到祁则晟会回答这么一句神来之笔。祁则晟当然不会真的住到赵家去,只是他平日人来疯惯了,连祁海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事情对于祁则晟不过是想不想做的区别,而不是做得出来做不出来的区别。   祁海顿时头疼极了,望向徐慧敏开口说道:“你也劝劝他……”   结果就看见徐慧敏转过头去不肯看他了。   祁海顿时噎住。   大概三十秒之后,祁海终于轰然败退,开口犹疑道:“……你们别出去了,我待会儿把她送去酒店先住一晚,这样行了吧?”   徐慧敏顿时一愣,心头猛然松了下来。   祁则晟却还是那副双手环胸的臭样子,冷笑说道:“什么叫这样行了吧?敢情还是我们在逼你?行了,不用勉强了,你们慢慢住,我带慧姐出去找点夜生活。”   他表情吊儿郎当,但是语气却很认真,说道:“本来还想说以后可以管慧姐叫妈了,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反正钻戒我都帮着备下了,我就勉为其难……帮慧姐再找个合适的人吧。”   祁海气笑:“我说臭小子!你给我像话点啊!”   祁则晟却摸了摸自己脸上刚才被扇巴掌的位置,冷冷看着自家老爹。   祁海最后叹了一口气,妥协道:“行了,我个祖宗,我打电话叫你舅过来接她。”   而后便走了出去。   徐慧敏看见祁则晟把他家老爸拿捏得要圆就圆,要扁就扁,好笑之余,又觉得有点暖心,有点悲哀。   却不料很快又出了变故。   ☆、第108章   祁海与李彤说要找李会生来接她的时候,李彤马上整个神色就变了。   祁则晟之前对她的态度就已经令她大受打击。她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和这个孩子见过面,但那是因为她实在是不怎么知道怎么面对对方。尤其是多年以前偶尔遇见时那孩子冰冷的眼神,每每总是让她害怕,于是越发觉得也许不要和对方见面反而更不容易让孩子不高兴。   可是无论如何,那是她怀胎十月,忍受着偌大的不安和痛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承认自己一度很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即使如此,她最后还是生下来了。他们之前的血缘关系是不可否认的。   从在大厅里祁则晟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词恶毒地辱骂她的时候,李彤就觉得眼前一暗,头晕眼花……而祁海那一巴掌扇过去,她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觉得那孩子……很过分。   她来的时候,是想鼓起勇气,好好跟那孩子相处的。当年她离开了祁海,放弃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每次回家父亲都是不冷不热,母亲也总是各种教育责备她……可是,她也不过是被赵文辉的甜言蜜语骗了而已。   她已经后悔,已经受到了报应,可是有些人还是不依不饶。难道只要犯了一次错,一个人就再也没有获得原谅的机会吗?   祁则晟的模样长得像李彤,十分俊美,而且比起其他两个年幼的弟弟,他遗传李彤的神韵更多,李彤的妩媚在他身上被那锋利的性格一点点锐化,显得无比尖锐刺人,却又别有魅力。   但是如此相似,一看就是母子俩的两人,性格喜好却是天差地别,而且相看两生厌。   对于李彤来说,她唯独能想象到的祁则晟会这样对待她,会用这样恶毒过分的话指责她的原因,就是那个女人对祁则晟说了什么。   ……太过分了。   她想。   唯一有点欣慰的事,大概就是祁海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她很好。至于祁则晟那孩子,真的是被那女人给教坏了……那种恶劣的性格,也不知道纠正得过来纠正不过来。   无论如何,以后不能再让那个女人接触他们父子俩了。   这样想着的李彤,却悴不及防祁海出来就直接告诉她,说要通知李会生来接她。   李彤顿时露出惊愕的神情,望着对方叫道:“为什么!?”她想了想,神情看上去有些惨淡地说道,“……是不是祁海哥你现在有了女朋友,所以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   祁海听着她这段问话有些古怪,却也没有深究。他开口说道:“跟这个没有关系,慧敏是个很明事理的人,是则晟这孩子……他从小没见过你,所以可能对你有些偏见,反应有点激烈。”   李彤听着,就觉得祁海的这句“明事理”听上去格外刺耳,忍不住就把眉头稍微皱了起来。她开口说道:“你让我……自己跟则晟说两句好吗?”   祁海顿时一愣,问道:“你想跟他说什么?”   李彤说道:“我不能跟我儿子说两句话吗?”   祁海听她说到这种地步,也不好再阻止她,就想叫人去把祁则晟叫出来,却不料刚叫了女佣一声,祁则晟就自己从转角转了出来,神色嘲讽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李彤悴不及防,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愣是没发出一声,半晌才总算稳定了精神,说道:“我……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的。”   祁则晟笑了起来,反问道:“二十年前不想看,十年前也不想看,现在倒想看了哦?”   李彤没想到祁则晟说话这么尖锐而不留余地,顿时噎住,好一会儿才解释道:“那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要看到我。”   “那是什么让你认为——”祁则晟一字一句问道,“我现在就想看到你了呢?”   李彤说道:“我不知道别人对你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是则晟,请你记得,我是你妈妈。”   祁则晟冷笑说道:“妈妈?你配吗?”   然后他说道:“你以为‘妈妈’是什么?我这个从来没有妈妈的人也知道,母亲这个词并不仅仅只是把小孩子生下来随便一丢就可以了。何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要不是我月份大了流产有危险李老太太死活不肯让你流产,你恐怕已经把我杀死了。”   李彤怎么也想不到祁则晟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而祁则晟话里直接把自家的外婆称作李老太太,很明显也显示出了他对李家的生疏之意。   “你不但不配当我的母亲,你也不配当你另外两个儿子的母亲——你不妨说说,它们现在在哪里?”   李彤顿时语塞,许久才说道:“……他们有保姆照顾。”   “哈。”祁则晟露出冷笑。   李彤实在受不了祁则晟嘲讽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胸口像被堵塞了一样地闷足了一口气,呼吸困难。   她的人摇晃了一下。   祁海赶紧去扶她。   结果却被祁则晟大喝一声:“别碰她!”   祁海骂儿子,说道:“好歹也是你亲妈,就算你不认她,也不能看她有个三长两短吧!?”   结果祁则晟冷冷说道:“就算你不扶她,她也不会倒下去的,更不会有三长两短。她这种人最惜命了,谁遭了什么罪她都能视而不见,唯独自己稍微受一点点委屈,就要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祁海语噎。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儿子还真没有说错。   结果李彤再也受不了了,对着祁则晟大吼道:“所以你就是要我去死对吧!?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高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孩子!?”   可惜祁则晟挨过的骂听过的难听话比李彤知道的还多多了,这点指责对他根本就不痛不痒,所以他懒洋洋地回答道:“过奖,不过继承了您的皮毛。”   李彤怒到极点,可惜嘴皮子明显没有他利落,只有拉住祁海的衣袖告状:“祁海哥,你看他!”   结果祁海却揉了揉额头,对李彤也有些语气不耐地说道:“你也这么大岁数了,跟孩子吵个毛线!?还有你怎么说话的?‘恶毒的孩子’?这是当妈的能说的话吗?”   祁海年轻时候其实也不是善茬,只是一向对李彤还是很有耐心的。可惜如今他对李彤的耐性远远不如以往,在宝贝儿子和前未婚妻之间几乎是毫不犹豫偏帮了儿子,忍不住就对李彤语气不客气起来。   李彤何曾见过祁海这样对她说话,一时委屈的感情突破天际,猛然转身就往门外冲去。   祁海赶紧追上去拉住她,李彤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背过去哭道:“你拉我干嘛?反正我在这里就是不受待见的,你还拉我干什么?”   却听祁则晟说道:“爸,让她走!让司机送一下她,回头再通知一下李会生就行。四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女孩,还怕她走丢了不成?”   结果祁则晟这么一说,祁海动作停顿了一下,还真的放开了手,问道:“你要回李家还是住酒店?我让司机送你一下吧。”   这个结果和李彤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她当场呆住,而后就是恼怒。她对着祁海带着哭音说了一句“不用你管”,就继续往外冲去。   祁则晟怕后面生变,立刻就对女佣说道:“你跟上去,顺便让老葛开车跟上去。她要是想搭车就载她一程,如果打了车就跟上去,看看去了哪里。”   祁则晟安排得实在很周到,祁海都没机会发表什么不同意见,顿时有些郁闷。   李彤出了祁家,一开始只是闷头往前走。这时候她心里隐隐约约还是相信祁海一定会追上来,结果走了半天,好不容易身后有车开了上来,她一看,却发现不是祁海之前载她的车,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却又觉得说不定是换了一辆车,便盯着车里看。   结果车里探出一个头,却是祁家的司机。葛司机开口说道:“赵太太,您这是要去哪里?少爷让我出来送您一程。”   李彤顿时气煞,转身就迈步管自己走了。   她最后还是没搭葛司机的车,自己打的找了一家酒店。葛司机回来之后告诉了地址,祁海便打电话通知了一声李会生,得到对方的道谢。   而那之后,在祁家的大厅里面,祁海对儿子有些气虚:“……刚才打了你耳光,是爸不对。”   结果祁则晟回他一句:“哼!”   祁海又说:“可你真不该那么说你妈……李彤。不管怎么说,你和她的关系是割不开的。万一这话传到外面,你的名声都要坏掉。”   祁则晟说道:“我名声坏掉,也好过你脑子坏掉。”   祁海被他顶撞惯了,倒是不生气,只是伸手就给了他个暴栗:“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祁则晟说道:“我说真的。爸,你别再跟她扯在一起了!”   祁海说道:“……则晟,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你妈像兄妹一样。就像你和微白一样,哪怕以后闹翻了,但是真要狠下心,也是很难的。”   祁则晟沉默半晌,说道:“您该结婚了。”   ☆、第109章   祁海看了他半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这事儿不应该你操心。”   结果祁则晟取出来一个戒子的包装盒,说道:“我告诉她今天晚上会让你把这个拿去给她……我东西都给她看过了,你会给她吧?”   祁海沉默半晌,才说道:“……太突然了。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自作主张——”   结果祁则晟快速地打断他说道:“因为我觉得再不自作主张就来不及了。我看到了,你和那女人坐在餐厅里面吃饭。”   祁海说道:“她心情不好,一直很痛苦,我不过听她说说话——”   祁则晟说道:“然后就该轮到慧姐心情不好了。”   祁海:“!!”   祁则晟说道:“慧姐哭了你知不知道?”   祁海说道:“你别骗我。慧敏是个坚强懂事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哭?”   祁则晟嗤笑一声,说道:“有人说过,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会觉得她什么都做不好,于是时时刻刻需要有人照顾,你便一分钟也不想离开她。如果你不爱一个人,就会觉得她坚强得很,完全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根本不需要你去多事,所以永远想不起要去关心她。”   祁海说道:“别胡说了,我怎么会不……慧敏?”   祁则晟笑道:“那你怎么会觉得李彤比慧姐还需要人保护!?她有父有母还有哥哥,当初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爸,我可是听说了的,奶奶说你根本不想解除婚约,是那女人以死相逼,所以李老太太才厚着脸皮来求奶奶,还差点下跪,用这种方法逼奶奶同意解除婚约……你想想慧姐,她才是可怜的那个好吗?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慧姐有什么苦都自己往心里咽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可以装作没看见?”   祁海说道:“祁则晟!你……你就算心里不喜欢她,也不要直呼名字。”   祁则晟挥挥手,说道:“这都是旁枝末节。我知道你想说她毕竟是我妈,可惜我对她连一点点妈的感觉的都没有……放心,如果在外头我不会这么说话的,就算听见她的名字都会当做没看见。”然后他说道,“爸,一个人干什么事就该吃什么教训,以后才不会变本加厉。你觉得你现在在帮她?不,你是在害她。你做不到她要求的事情的,她的*是无止境的,所以别害她了。”   祁海顿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开口问道:“慧敏那边……又怎么了?”   祁则晟回答道:“也没什么。她弟弟最近不是在谈对象吗?她妈要她出一部分彩礼,慧姐好像拒绝了,只出了五千块的礼钱。老太太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什么说她当情妇捞钱舍不得给娘家一份什么的……上次讲电话,她们吵得挺厉害的。”   祁海听得顿时心里一噎,猛然就回头往楼上跑去。   结果祁则晟却叫住他,说道:“爸,这个你到底要不要!?”   他伸出手,手心里抓住首饰盒。   祁海回答道:“要!你小子难得不坑爹我干嘛不要!?”然后就伸手握住了盒子,但是又顿了一下,迟疑道,“不过现在……不好吧?”   祁则晟说道:“如果留到明天你就完蛋了。”   祁海顿时瞪了他一眼,对着这个幸灾乐祸的罪魁祸首实在摆不出好脸色,半晌说道:“行。我现在上楼,半个小时之后下来,你负责把所有东西收拾好。鲜花蜡烛什么的全部重新准备,你折腾了慧敏十年多时间,可不能给她整这么个订婚场景给她。”   祁则晟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之前被他整得一片狼藉的餐厅,开口说道:“……一个小时吧。到时候你们再下来,我保证给你们一个豪华漂亮的烛光晚餐。”   而后祁海上了楼,祁则晟开口对顾臻说道:“帮我个忙吧。”   顾臻开口问道:“……赵夫人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祁则晟耸耸肩,说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有司机和女佣跟着呢。再说了,我管她会不会有问题,有问题也给我自己解决了,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干了什么事撒撒娇,就可以把所有的烂摊子推给别人?”   顾臻说道:“你这话其实有点过分。总不能说赵文辉出轨全是她的错。”   “就算不是她的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祁则晟开口说道,“而且赵文辉出轨也不是什么新闻,更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不过就是要么想办法把外面的女人拿捏了,要么起诉对方过错离婚这两个选择。她但凡能做到其中一点我都高看她一眼……她偏偏要回来找我爸哭诉。哈?”   顾臻开口道:“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地行吗?”   祁则晟耸肩。   然后两人就忙碌了起来,各自开始吩咐家中雇工收拾残局和打电话找人来送新的鲜花和食材等必备品。   另一方面,祁海上了楼,倒是没有看到徐慧敏在哭。对方只是怔怔地看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海进门时的声音惊动了她,徐慧敏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我不是你的情妇。”   祁海愣了一愣,然后才开口肯定地说道:“……当然不是。”   徐慧敏说道:“我是你家的管家。我在祁家十年,拿的都是自己的劳力所得。”   祁海听了,有些忐忑地叫了一声“慧敏”。   徐慧敏却从旁边拿起了一个木匣子,在祁海面前打开了给他看:“这是你这些年送我的礼物,衣服什么的穿过了,我就不还了,当是员工福利了。这些都是比较贵重的首饰,我都好好保管着,虽然戴过几次,但是应该都没什么损伤……”   祁海越听越不对劲,叫道:“慧敏!”   徐慧敏的眼里隐隐约约带了泪意。   祁海却是突然对着她半跪了下来,拿出了祁则晟给他的首饰盒,打开了来对徐慧敏说道:“慧敏,你愿意嫁给我,从今天起,当我一辈子的管家,掌管我的生命,爱情和财产吗?”   徐慧敏顿时愣住。   许久,她捂住了脸。   祁海看她的样子,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说道:“你今天哭得特别多啊。说起来则晟那臭小子以前都没能整哭你几次呢。”   徐慧敏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别这么说,小晟是好孩子。他也是……从小心里就苦,才防备心特别重。”   “而且,”徐慧敏想起今天祁则晟的那句妈,又继续说道,“他这两年好像终于有点放开了,笑容也变多了。以前他笑起来都是呵,哈,哼的那种笑,最近却是单纯高兴的那种笑容比较多了。”   祁海想起这小子今天对他哈的那两声,哼的那一声,对这点却是不知可否。   他又举了举戒指。   徐慧敏这才有点害羞起来。她看着祁海的脸,犹豫了一下,想问点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拿了戒指默默地戴上了,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慧敏知道李彤的事没有祁则晟那么清楚,她也是今天通过父子俩的对话才知道进来的那个女人竟然是祁则晟的母亲的。   祁家的佣人大多不知道李彤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人会议论这方面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祁家的雇佣都换过了好几拨,即使中途有人好奇,但是也没有什么渠道打听到相关的八卦。   祁则晟的奶奶一直以来住在老宅,过世也有四五年了。她倒是会私底下跟祁则晟说李彤的坏话,不过这种话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徐慧敏说。   但是徐慧敏是知道李彤的大概事迹的,虽然未必能把事跟人对上号。她知道祁则晟的母亲是在他出生之后就跟人跑了,也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来看过祁则晟。徐慧敏有听说对方是C市这边的名媛,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这一天看到,李彤的形象和徐慧敏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本来想问祁海为什么李彤会跟着对方回来,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想回头——但是最后徐慧敏还是觉得这些都可以推迟再说。   既然祁海最后选择的是上楼来向她求婚,那么所有这一切都可以回头再说。   无论如何,小晟那孩子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她就不会让李彤有机会回来。无论如何,这是她守护了十多年的家,而李彤什么也没做过。   这样一个母亲,这样一个妻子,就算长得再漂亮,终究是不能给祁海和祁则晟幸福的。   所以徐慧敏接过了祁海手中的戒指,套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说道:“祁海,我不是什么名媛,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不想妄自菲薄,我是真的真的觉得……我可以比小晟他亲妈妈对你们更好,更全心全意。”   “所以这枚戒指我收下了。”   “我今天看了她一眼,她真的很漂亮,比我漂亮很多。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祁海说道:“不会。在我看来,你漂亮多了。”他说,“我不否认我对她还有点情分,可是慧敏,情分是情分,感情什么的,别说那时候消磨了多少,就是这么多年不见,也已经慢慢淡了。”   “一时心软看她可怜把她带回来,是我糊涂了。”   徐慧敏这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110章   祁海向徐慧敏求婚之后,祁则晟也算松了一口气,就开始给两人联系起婚礼策划来。不过按他的性格来说,就算是对徐慧敏已经比较亲近,让他一点一点亲自为对方筹备婚礼上的细节也是不可能的。   他最多就是跟婚礼策划商量好大致的规模和预算,然后把徐慧敏自己拖去跟对方商量细节。   不过对于徐慧敏来说,这样显然也更适合她的希望——如果让祁则晟来给她准备婚礼,她在当天说不定还真会有点悚,实在是因为祁则晟的不良前科实在太多。虽说这几年他年纪大了,胡闹也少了,但是总归是给人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而且,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三十多岁还没有结过婚的女人,第一次的婚礼肯定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希望来进行。所以徐慧敏还是很乐意对于婚礼上的每一个细节亲力亲为的,所对于祁则晟让她自己去操心的这个要求也觉得比较贴心。   这种情况下,婚礼的筹备也就在有序不紊地进行中。   但是顾深听说这件事时,总觉得事情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才对。她最近在拍摄《豪门》,满脑子的家斗宅斗阴谋诡计,总觉得这年头狗血是王道……祁家这事怎么看都狗血得不得了,她觉得肯定还有得闹。   不过比起这件事,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顾深开口说道:“我说,你最近进我们家是越来越自然了。大晚上的为什么你会还在这里啊?”   祁则晟说道:“喂,顾深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啊?我之前的零食小吃都是喂小狗了吧?”   顾深站在桌前,抬下巴,有些粗鲁地把一只脚踩在矮桌上,开口说道:“那点零食你以为就能收买我吗?我就会出卖阿臻吗?我难道没有买零食的钱?不过是看你一片诚心,所以接受你的示好而已。”   然后她啪嗒一声在毛毯子上坐了下来,说道:“看在你那些零食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也免得你说我白拿了好处。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的。你爸现在是站在你们这一边,但是啊我跟你说,人际关系是很复杂的,你别看这事好像没事了,之后肯定还会有后续。”   祁则晟说道:“没事儿,我能解决。”   顾深问道:“你最好祈祷她不要离婚,要是离了婚你们的麻烦就大了。”   祁则晟惊异了一下,挑了挑眉,用疑问的神情看着她。   顾深说道:“你别忘了,联系你们之间关系的可不止母子关系……”   祁则晟问道:“什么意思?”   顾深耸肩:“你舅舅和外祖父母啊。”   祁则晟想了想,终于觉得头疼起来。不过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李会生那边……总不可能还指望着我爸和她复合吧?他们没这么厚的脸皮。”   顾深回答道:“那可说不定。”她开口分析道,“你要知道,很多父母对于子女,是愿意为了他们去做自己本身打死也干不出来的事情的。这句话听上去很荒唐,但有时候就是事实。按你的说法,你外祖母平时也是个谨慎明理的人,但是她还不是跑去当众给你奶奶下跪了?”   祁则晟倒抽一口凉气,顿觉心塞。   顾臻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家妹妹估计是说对了,顿时有些同情祁则晟,开口安慰道:“别想太多,这两件事不一样的。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当初你外祖母会去求你奶奶,你奶奶最后会答应,估计也有小半原因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只要你爸态度坚决,这事不会有什么变故,最多就是你要多被那边骚扰几天。”   祁则晟一开始还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开口问道:“……等等,为什么是‘我’被骚扰?你们说错了吧?”   要骚扰也是骚扰他爸啊。   结果却见兄妹俩表情十分一致,看傻瓜一样地看了他一眼。   顾深双手环胸,开口道:“笨蛋,他们之间最大的关联……就是你啊。”   祁则晟顿时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他决定赵文辉和李彤还是不离婚为好。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周五下午高校放学后,祁则晟去了一趟赵文辉长子赵熙庭就读的高中。   他长得俊,身材高挑,又向来讲究穿着打扮,在高中门口一站,就跟一杆路灯柱子一样,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赵熙庭出学校的时候,原本也没想到这蹲点的年轻男人跟他有什么纠葛,结果就是有同学八卦得很,提醒他那人长得和他有些像,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谁。   站在赵熙庭的立场上,他和自己父母的感情都不是很深,最主要是赵文辉外面情妇小三私生子一大堆,李彤在开派对出国购物上花的心思要远比在儿子身上更多,平日里带孩子都是保姆在做,两个孩子跟保姆的感情都比跟她来得深。   当然李彤平日也会宝贝儿子宝贝儿子地叫,也会给他们买东西,但是照顾就说不上了。主要是她本来就是个养得比较娇的人,平常凡是有点脏累的活,她都是干不了的。   带孩子就属于这个范畴。   而不同与祁则晟对他的恨意深重,赵熙庭对于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哥哥反而没有什么恶意。对于小时候被祁则晟骗到酒店库房关起来的事,他当时年纪太小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但是隐约却还记得祁则晟给过他糖吃。   所以赵熙庭认出对方是谁时,依旧没有祁则晟预想中的厌恶。   他看到祁则晟堵在自己的路上,就停下了脚步,观察了对方半晌,然后问道:“你是……我哥对吧?”   祁则晟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顿时觉得心情复杂。   所以他直接进入了正题,说道:“我有点事情想找你谈谈,你现在有时间吗?”   赵熙庭看了一眼死党,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说了声:“有。”   祁则晟说道:“我跟你说的事情,可能稍微有点涉及*。”   赵熙庭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头跟自己的朋友说了两句话,让他先走,然后跟着祁则晟走了。   等上了车之后,祁则晟笑笑,说道:“你还真不怕我把你带去野外毁尸灭迹?”   赵熙庭却说道:“我觉得不会。”他想了想,解释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哥,对吧?虽然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祁则晟表情讥讽地笑道:“你倒是有信心。”不过他马上就反驳道,“不过,我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弟弟,你最好也不要跟我套近乎,我生气的时候可不会手上留情。”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听上去很阴冷,顿时让赵熙庭禁了声。   但是少年人耐不住寂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见过面。”   祁则晟点头:“嗯,我把你关在了酒店的库房里。”   赵熙庭却说道:“……你给了我糖。你说要捉迷藏的……”   祁则晟非常冷酷无情地回答道:“我当然是在骗你。”   赵熙庭顿时再次沉默了。   祁则晟便冷笑一声。   赵熙庭忍不住问道:“你恨我吗?”   祁则晟回答道:“没有。你多大能耐啊,还能让我恨你?”   “我爸妈要离婚了。”赵熙庭侧过头,望着祁则晟的侧脸开口说道。   祁则晟这才惊异地回头来望了这大男孩一眼,说道:“……原来你知道?”   赵熙庭问道:“你爸会和我妈复合吗?”   祁则晟唰地一下踩下了刹车,把车停到了一家日料门口,然后说道:“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这个的——我爸要结婚了,和我家的女管家!所以就算你爸妈离婚了,跟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很不希望她来扰乱我们,你明白吗?”   赵熙庭这才觉得十分意外,“嗯”了一声。   祁则晟便让他下车。   两人进了包间,祁则晟问了赵熙庭的喜好,然后点了菜,之后便对赵熙庭说道:“你好像对你爸妈要离婚这件事挺认命的?”   赵熙庭平静回答道:“因为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吧。”   祁则晟说道:“这可不行。”   赵熙庭不解。   祁则晟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和你妈理论之后,你和你弟弟会有什么下场?”   赵熙庭愣了一下。   祁则晟说道:“就让我来教你一课吧……你知道如果一个当后妈的要对付自己的继子,有多少能让你有苦说不出的手段吗?”   赵熙庭张大了眼睛。   当天晚上赵熙庭回家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不对。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就对祁则晟说过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想了想,还是一路拿着手机搜索了不少时间。   搜索出来的新闻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赵熙庭自己本来还是比较无畏的,自从李彤和赵文辉开始闹离婚,他就下定了决定自己要跟着母亲,然后把弟弟留给父亲照顾。   毕竟母亲性子太软,而他对父亲的花心也比较不满,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心疼李彤。他已经长大了,跟着母亲至少可以帮衬着母亲一些。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已经十七岁了,哪怕是有后母嫁进来也很难拿他怎么样,可是弟弟呢?那孩子才五岁。   赵熙庭迟疑了。   ☆、第111章   李彤和赵文辉的离婚争议还在进行中。赵文辉本人一开始是不想离的,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才是人生的理想境界,而李彤作为一个妻子,出身好,长得美,打扮又有格调,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最主要的是,李彤性格懦弱虚荣,轻信好骗,万一出了什么事应付起来也不麻烦。   说起来这也不是李彤第一次发现赵文辉在外面的女人,这一次如果不是那女人当着李彤朋友的面把事情揭出来,给了李彤一个大大的难看还害她在朋友圈里面成了笑话,李彤都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就算是这样,赵文辉也觉得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给李彤出谋划策给她出主意,否则凭李彤自己的性格,不会像这样铁了心一样地要离婚,怎么哄都哄不回来。   但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从中作梗出了大力的人之中会包括他自己的大儿子。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赵熙庭给李彤的一位女性朋友打了个电话,说道:“心姨,是我,熙庭。”   毕心颜听到是赵熙庭,开口问道:“是小庭啊。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赵熙庭说道:“之前打过电话,在外婆那里,好像平静一些了。”然后他便进入了正题,“心姨,今天……我……我哥来找过我了。”   毕心颜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哥哥是祁则晟,问道:“……祁家的那个?”   赵熙庭点了点头,说道:“他说他爸爸要和女管家结婚了,希望我妈不要去打扰他们。”   毕心颜思考了一下,问道:“你妈跟他们见面了!?”   赵熙庭说道:“我不知道,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这样。他挺生气的。”   毕心颜皱了皱眉头,问道:“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赵熙庭迟疑了一下,才跟对方坦白道,“但是他说了很多关于后妈的事情,还说当后妈的要让小孩有苦说不出,有很多形式不一的手段。”   他简单地举了祁则晟说过的两种。   毕心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赵熙庭继续开口问道:“心姨,你说我哥他是不是……经历过这些?”   毕心颜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事你是管不了的,而且他现在过得好像还挺不错的,就算真有过这种事,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   赵熙庭想了想,又问毕心颜:“心姨,你说后妈真的就都那么坏吗?就不可能有人心思不那么狠毒,也会对继子好吗?”   毕心颜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庭,人品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一概而论。好后妈吧,我觉得肯定也是有的,但是会跟你爸的那些女人……我看够呛。”   毕心颜都这么说了,赵熙庭也就问不下去了。他心里一片混乱,一方面希望李彤跟赵文辉离婚,不用再长期看母亲歇斯底里,一边又害怕离婚之后会出现的未来。   毕心颜想了想,对赵熙庭说道:“小庭,要不这样。”她似有迟疑,说了这一句之后,停顿了好几秒,才组织好语言,说道,“你和熙河的抚养权,我们都帮彤彤尽可能地争取下。毕竟我们这边已经有赵文辉婚内出轨和另有私生子女的完备证据,彤彤争取到抚养权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赵熙庭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之后他又跟李会生通了个电话,而后跟保姆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李家。   到达李家之后,赵熙庭到了李彤房间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一声回答,说道:“进来。”   不是他母亲的声音。   赵熙庭走了进去,叫了一声:“外婆。”   房间里李彤大概是刚哭过一场,眼角红红的正睡得沉。李老太太原本正架着老花镜在看书,看见赵熙庭进来,表情却多少透出几分冷淡,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小庭啊。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不喜欢赵文辉的关系,李老太太对于赵熙庭兄弟俩的态度也并不是很热情。小的那个还好一点,毕竟孩子年纪小,看着就可人疼。但是赵熙庭出生的时候,老太太对于赵文辉和李彤的火气还比较足,所以跟赵熙庭也不亲热,至今这关系也没怎么改善过来。   赵熙庭回答道:“我来看看妈妈。”   老太太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有什么好看的呢?她也不过就是这样了,你爸又是那个样子……”   赵熙庭却开口说道:“日子总归都是人过出来的。”   老太太显然是没想到外孙会说这么一句话,倒是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李彤却是突然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呢喃,慢慢地醒了过来。   看见站在她床前的人之后,她开口叫了一声:“小庭?”   赵熙庭在床沿坐下,叫了声“妈”。   李彤将将睡醒,看到赵熙庭,忍不住又是一阵委屈,伸手抱住儿子就哭了出来。老太太见她这副摸样,却是心里叹息一声,拿着书和老花镜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子。   李彤哭得动情,赵熙庭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并不跟着一起哭。   这孩子的感情从小就有点淡漠。   等李彤哭得差不多了,赵熙庭才开口说道:“您在这里也住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缓过来了,也去跟爸见个面吧。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李彤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惴惴地没能说出口。   赵熙庭又说道:“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可以跟我说说吧?心姨目前正在收集一些爸婚内出轨的资料,希望尽量替您争取到弟弟的抚养权。但是,就怕您到时候他一说好话,你就又改变主意了……到时候心姨的立场可是会很尴尬的。”   李彤这才沙哑着喉咙,开口说道:“这次我一定会跟他离婚……”然后她迟疑了许久,才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可是,你弟弟……要不,还是让他留在你爸那里吧……”   赵熙庭简直不敢相信李彤在说什么。   他语气压抑地对着李彤问道:“……妈,你这什么意思?”   “因为——”李彤看儿子这个表情,急忙解释道,“我怕我照顾不好他。如果跟着你爸的话,至少那边有保姆照顾,会比跟着我更好一点吧?”   李老太太出门后不久,就听见重重地一声关门声,然后赵熙庭就冲了出来,直接冲出了李家的大门。   而在那之后,李彤急急忙忙地开门出来,叫着:“小庭——小庭——”   但是赵熙庭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后,一直到徐慧敏和祁海结婚这一天,李家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相比起赵家的腥风血雨,祁家这边就喜庆多了。这次婚礼不但顾家兄妹俩来参加了,还来了不少明星捧场,黎凌也趁着这个机会混了进来。   整个《豪门》剧组也来给顶头上司捧了一次场,白莎莎在这个场合难得没出什么幺蛾子,安分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倒是祁则晟稍微印象回复了一些。   另外,就是顾臻在婚礼现场遇见了季微白。   这种场合下,季微白的出现也可以算是预料之中的。祁则晟因为是主家,所以很多时候都分不开身,他就指使顾深带着黎凌过来当电灯泡,务必让两人没有任何独处的机会。   这三人之间的纠葛黎凌倒是并不清楚,只是觉得祁则晟与顾深说话和季微白对顾臻的态度都有点微妙,让他有些疑虑。   不过看顾深一副心平气静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心里就算有点疑窦却也都暂时压下了。   双方都是大投资商和业内巨头,其中一个还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黎凌觉得自个儿还是把牙关咬紧一点才好。   顾深到了两人身边,却不对祁则晟的话言听计从,目的明确地当起电灯泡,而是直接跟季微白说起业内目前的一些受关注问题。   聊天过程中,她还观察了顾臻好几眼,确认自家哥哥对于她插话进来没有任何不满才放心地继续聊下去。   ……她傻了才会真的过来给祁则晟当枪使,要当她也只会为了阿臻才当。阿臻自己有选择对象的权利。   说起来她记得前几年的时候顾臻好像说过讨厌季微白这样的话,那时对方的态度很诡异,后来顾深想起来,总有点怀疑顾臻和季微白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不过现在看来,两人相处得似乎还不错,顾深顿时放心了。   到后来顾深和季微白的聊天话题越来越深入,也就顾不得观察顾臻的态度:“现在业内好剧本越来越少,说到底也就是劣币驱逐良币的结果。你看最近红的都是些什么剧?那一位也真是绝了,拍一部抄一部,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季微白回答道:“但是这种情况总归是不会长久的。毕竟现在娱乐业和文化业的影响和税收所占份额越来越大,国家必定会规范这一行业,否则恶性市场很快就会开始崩溃……”   两人聊得兴起,却听见一阵骚动,却是新娘准备抛捧花了。   ☆、第112章   婚礼现场的广播刚宣布了这个消息,就有祁家的女佣小碎步跑了过来找顾深,说是让她过去,还说祁则晟跟徐慧敏说好了,会把捧花抛给她。   顾深顿时有点意外。这时她和黎凌的恋爱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虽然确实也有了这样的意向——就像之前顾深对粉丝承诺过的那样,她没有什么想要隐瞒自己的恋爱事实的意思,相反她几乎是有准备地决定了要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宣布这个消息。   在这点上面,她和黎凌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顾深的粉丝在一开始都比较狂热,但随着这两年的时间沉淀下来,慢慢地理智粉和大龄粉在变多,而狂热粉也要么因为她之前的宣言粉转黑,要么就是沉淀下来开始接受偶像过几年也许就会恋爱结婚的事实。   对于顾深来说,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够顺理成章地揭开她和黎凌的关系。   黎凌那边的粉则更加不需要担心。   作为一个比较“高龄”的影帝级人物,黎凌本身又不是那种“美少年美青年”的形象,外貌也只能算是英俊端方,粉丝更是以妈妈级爸爸级人物为多,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粉丝反弹,就算有大概也不会很严重。   这种情况下,两人倒也没有打算过于遮掩恋爱的事实。   顾臻见顾深似乎有心动的意思,便提议顾深和黎凌一起过去看抛花,另一方面,他和季微白也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这样一路到了花园中央,现实却与计划有些不同。徐慧敏倒是确实认真地找了一下顾深的所在,可惜这时围观的客人实在太多,还有一堆小孩子在旁边闹腾想接捧花。   一群七八岁的男孩子也在那里凑热闹,有当父母的扯住孩子教训了两句,但也有孩子灵活得像只泥鳅似的,愣是没让父母揪住,一下子窜到人群里找不到人了。   顾深好不容易在女佣的护航下挤到了人群前面,徐慧敏也好不容易在祁则晟的指向下找准了顾深的位置,结果没想到捧花抛出的一瞬间,有个个头挺壮的男孩子一下子把顾深撞到了一边,让另一个男生抢到了捧花。   几个大男孩嘻嘻哈哈地跑掉了,留下一群成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才由司仪开口缓解了当场的尴尬气氛,但是顾深接捧花的那一幕却是注定没有了。   婚礼结束之后那几个男孩的父母倒是带着孩子过来道了歉,捧花也被送了回来,边缘有些花瓣散了,但是大体上还是保存完好。   只不过气氛是没有了。   这群熊孩子自然是被父母教训得不轻,这时候一个一个都是蔫头蔫脑的,过来一一跟徐慧敏和顾深道了歉。两人却是没办法跟一群孩子计较,也就只有笑笑表示不在意。   这个时候,祁则晟算是总算闲下来了一些,和季微白跟顾臻说起了话。三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点微妙,因为祁则晟很自然地就在季微白和顾臻中间坐了下来。   季微白看见他这作派就讨厌,说道:“怎么,这是要宣誓主权?”   祁则晟一脸无辜地说道:“怎么能这么说?我不过想离阿臻近一点而已,对不对,阿……”   结果就见顾臻被他那亲昵的叫法惊出一身鸡皮疙瘩,一脸受不了的样子。   祁则晟住口。   顾臻继续跟季微白就他老师目前在跟的知识产权案讨论了起来,结果还没讨论上两句,就又被打断了,却是有女佣跑来跟祁则晟报告事情。   祁则晟也没避开顾臻和季微白,直接问了对方什么事,结果听女佣说道:“是……赵夫人。她就在门口站着,对着围墙哭,很多客人看见了,正议论着呢。”   祁则晟本来以为今天这婚礼办得顺利,李彤的事情应该可以放一部分心了,结果没想到对方又闹出这种幺蛾子。   他猛然站起身来,对顾臻说道:“我去看看,你们慢聊。”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但是这种情况下顾臻也不好事不关己地继续聊天,便开口回答道:“我跟你一起去。”他既然跟了,季微白便也一起站起身,跟着两人走了过去。   结果等出了门,几人就看见了李彤的身影。   正确来说,她并不是站在祁家正门口,而是站在花园外围墙的偏左位置。那里并不是人群聚集的地方,所以反而显得她孤零零独自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凄清。   完全不能更有存在感。   宾客里面倒有不少人跟李彤是旧识,此时见她这副模样,更是议论纷纷。   祁则晟身后跟着几人,大大方方地就走了过去。走近了仔细一看,李彤脸上果然是泪痕斑驳。   ——这又是闹得哪一场?   祁则晟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开口跟李彤说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结果李彤却只是一直哭。   祁则晟耐性不好,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想拿点什么直接砸她脸上。不过他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他要做出这种事估计明天就能上新闻了。   其实李彤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   祁海结婚的事她是没有得到过通知的,总之李家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件事。她几个要好的女伴也没有人特别提醒过她,哪怕她们之中其实有亲友拿到过请柬,但是她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让李彤知道。   这还是李彤意外在微博上的朋友圈子里看到的消息。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说不上是失落,恍惚,或者懊恼。   她知道自己大概只是不甘心,任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觉得不甘心。一开始她只是想过来看看,只是看见那曾经熟悉但是自己再也不能理直气壮进入的洋房,以及里面属于别人的欢声笑语,就再也忍不住眼泪。   现在想来,如果她当初跟祁海结了婚,她的人生又会怎么样呢?   想必肯定不会像这样,用别人的幸福,映照着自己的凄惨吧。   李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等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了祁则晟越发低沉和不善的问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自然是回答不出来祁则晟的问话的,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所以她最后只是低声喃喃了几句,就突然转身跑了。   顾臻觉得奇怪,问祁则晟她刚才说了什么,就听到祁则晟回答道:“对不起。”   顾臻莫名。   祁则晟回答道:“……她说的是‘对不起’。”   顾臻顿时沉默了一下。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彤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还是很令人费解的,至少顾臻很不理解她这是想干什么。这是哭一场,然后对祁则晟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却终究不怎么重要了。因为光陈述现实,李彤这一出现,无论如何都是在给徐慧敏添堵,尤其是在人家的婚礼上这样子当初哭泣。   这时候,两人都没有预料到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第二天,李彤自杀了。   祁则晟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还觉得是在听天方夜谭,但是李会生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等他到了地头,才发现赵家人和李家人都已经等在手术室门口,而只有赵熙庭和李会生不在等候的人群里。   祁则晟一来,李老爷子就让他跟着自己出来,然后问他之前跟李彤说了什么。   祁则晟一听对方这问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分明是在怀疑他之前说了什么,刺激了李彤,才导致对方寻死。   他便面无表情地实话实说:“……她在门外哭,被宾客指指点点,我就问了她想干什么,然后她就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跑了,就这样。”   李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跑了,你就没有追上去!?就让她这样一个人走了?”   祁则晟顿时想要冷笑:“我为什么要追上去!?我跟她很熟吗?”   李老爷子怒到极点,说了几声“你、你!”就摇摇晃晃地似乎要倒下去。   祁则晟赶紧扶住对方。   李老爷子半天才缓过气来,说道:“她好歹也是你妈啊!”   祁则晟却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从小就没有妈。”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愤懑,也不知道是真的已经淡了,还是完美地控制住了不肯表现在老爷子面前。这语气反而听得老爷子心头一痛,指责的话却是也说不出来了。   然后这个时候,两人就听见另一侧传来一声耳光,以及少年人的一声尖叫:“我说她不配!不配!不配!说多少次都是一样,她就是不配当母亲!我没有说错!”   那声音,分明是赵熙庭的。   那孩子在和祁则晟见面之后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温和与腼腆,祁则晟怎么也没预料到会听到对方如此激愤偏激的叫声,顿时愣住。   李老爷子心头一颤,却是转身就要往那边走去。   祁则晟愣了一下,伸手扶住老爷子,却是陪着他一同走了过去。   ☆、第113章   赵熙庭生生被李会生扇了一巴掌,但是表情或者语气却也一点都没见变好,眼神依旧凶悍无比地望着自家舅舅,隐隐带着恨意。   李会生看着他的眼神就生气,抬手就想揍他,但是面对着赵熙庭直瞪瞪坦荡荡的眼神,最后却愣是没有打下去。   祁则晟看见了,倒是反而欣赏起这个小子起来。   到最后,李会生还是放下了手,感叹了一句:“……你这小子,这性格到底像谁呢?”   赵文辉生性圆滑,李彤又很是有一些软弱,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又臭又硬的小子?   却见祁则晟走了过去,说道:“像天底下所有没爹没娘的孩子呗。”   他这话说得实在阴毒,把几人全部都惊了一下。   祁则晟的表情却还是那样吊儿郎当,完全没有自己刚刚出言惊人的自觉,说道:“有些人就是命苦,明明有爸有妈,却跟没爸没妈似的。我听说小孩子性格自强,是因为父母不值得依靠……老话说你和谁有仇,就宠坏自家女儿,去嫁给人家儿子。这样看来,两位还真是大仇得报啊。”   他记恨刚才老爷子抬手想扇他的那一巴掌,又因为对赵熙庭的观感好转,所以连带也不满起李会生打对方的那一下。   亦或者……又有些同病相怜,兔死狐悲感。   所以祁则晟说出口的话就特别毒辣刺人,戳得李会生和老爷子心肝发疼。   这个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   听到那边传来的喧闹声,老爷子也顾不得再管两人的对话,就要往走廊那头去,李会生赶紧扶住了父亲。   祁则晟呼出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赵熙庭只落后他两步,祁则晟听见他低低说了一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其实他们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赵熙庭的错处。但是赵熙庭确实对祁则晟有愧疚感,大约是因为前几日祁则晟那隐含深意的提醒。   祁则晟有些讥讽地笑了。   医生出了急救室,说道:“病人的伤势并不严重,并没有生命危险。昏迷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只是因为受到惊吓,现在已经醒来,直接转普通病房即可。”   这个宣布令所有人都有些哑然。   然后就听见祁则晟突然像个疯子一样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俯后仰,停不下来。   医生虽觉得奇怪,但是只以为对方喜悦过度,只有李家人才知道他是嘲讽和讥笑李彤以及外面的这些人,顿时觉得尴尬。   医生提醒道:“医院里不要喧哗。”   祁则晟这才停了下来,但是还是捂住肚子一副抑制不住笑意的样子,说道:“好的……我尽量。”   李会生用手压住他的肩,低声威胁道:“臭小子,别太过分了!”   祁则晟反问:“那怎么才不算过分?婚礼前夕抛夫弃子算不算过分?别人婚礼的时候到人家门口当众哭一场算不算过分?割个小伤口然后用自杀恐吓别人算不算过分?”   祁则晟笑吟吟地对着李会生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做到像这样做了一堆恶心的事然后理直气壮地把错推到别人身上,现在我知道了——都是你们教的!”   这句话实在是诛心至极。   然后他便对赵熙庭说道:“抱歉上次吓唬了你。作为赔偿,我请你去喝杯茶吧。”   赵熙庭看了一眼李家人,又看了一眼赵家的保姆和司机,竟然说了一句:“好。”   李会生还想阻止,但是却没有拦住对方,两个小兔崽子竟然是扔下自己的母亲,前后脚就跑了。   等到了咖啡厅,点了热饮,祁则晟开口说道:“出了这事,你爸怎么也没有来?”   赵熙庭回答道:“他的手机关机了,找不到人。”   就这点来说,祁则晟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祁海对他确实很好,真到紧要关头也不至于找不到人了。   他想了想,说道:“虽然这些话由我来说比较奇怪,但是谁叫我们摊上了同一个糟心的女人当妈呢?我就给你一些建议吧——人哪,有时候运气不好,是谁也靠不上的,尤其是遇上这种事情。她呢,这辈子注定就是那样子了,不过人家运气好,有爸妈兄弟护着。我们这种运气不好娘不疼姥姥不爱的,就只有靠自己了。”   祁则晟笑笑:“靠自己也未必有哪里不好,他们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才越不需要欠他们的债。”   赵熙庭看了祁则晟半晌,突然开口说道:“我小时候……还是蛮好奇你的事情的。”   祁则晟说道:“我却是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的事的。”   赵熙庭却点点头,说道:“我想……也是这样。”   两人聊了一会儿,到走的时候,赵熙庭站在门口,对祁则晟说道:“以后……我会保护好小河的。”然后他笑道:“再见,哥。”   祁则晟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从见面开始,赵熙庭就一直很坦率地管他叫哥哥,虽然祁则晟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这个称呼,可是那孩子却毫不在意,也没有因为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别扭和冷淡而生气。   告别了赵熙庭的祁则晟完全不想回医院,所以就去开了自己的车,打算找顾臻玩去。这个时间顾臻一般都是在魅力或者理疗所,祁则晟拿出手机就想问问他的行程。   结果刚拿出手机手机就自己响了起来。   祁则晟看一眼,发现是李会生,伸手就摁掉。   而后刚想播顾臻的电话,来电又响了起来。   祁则晟只好接起来。   却听那边李会生说道:“你在哪里!?快点过来,带着小庭一起!你妈想要见你们!”   祁则晟翻了个白眼:“她说要见我们就要去见她啊?我和赵熙庭刚刚分开,我要回去了,你让她慢慢闹吧。”   然后他就又想挂电话。   结果就听到李会生急急忙忙地说道:“则晟,你过来吧。算舅舅求求你……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妈去死。”   祁则晟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她又在闹自杀?”   李会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过来跟她说两句话。”   祁则晟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应了。   结果到了医院,李会生还没能跟他说上话,就见祁则晟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大踏步地走到了李彤面前,然后从纸袋里面猛然抽出一把刀,却是一把菜刀。   他拿着被磨得锋刃凛凛的菜刀,一下子斩过医院床头的柜角,把柜角直接斩落一个三角形的木块,然后把刀塞到了李彤的手里,说道:“你不是想要自杀吗!?杀啊!杀啊!这把刀锋利得很,我特意到附近的肉铺向人家买的,据说斩骨从来不需要第二刀——你对着自己的手腕砍下去,保证刀落手断,向着脖子斩下去,保证马上死得透透的——”   李家人被他吓住,只有李会生上来想要拉住他,把他拉开,叫道:“你想做什么!?”   结果就见李彤猛然把刀一甩,尖叫一声,扔到了病床前的地上,抱头瑟缩。   祁则晟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拉住他左臂的李会生冷冷一笑,说道:“看见了吧?她哪有自杀的胆量?”   李会生看着在床上之前还在张牙舞爪歇斯底里,此时却被惊吓得努力想要离开祁则晟远一点的妹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祁则晟靠近了李彤,笑问道:“你想不想死?你还想不想死?你如果想死,就直接爽快地跟我说,我保证有办法让你死得透透的……李老先生和李会生都没法把你救回来。”   结果就见李彤像看恶鬼一样地看着祁则晟,用手努力拍着他想把他赶走,尖叫着要他走开。   祁则晟想来擅长吓唬人,如果他想让别人怕他,别人就很难不怕他。至今唯一一个完全不吃他这一套的人也就是顾臻一个,所以李彤很容易就被他惊吓到了。   有一瞬间,李彤对上祁则晟的眼神,发现他说的每一句话也许都是认真的。   但是李会生却没有发现祁则晟的认真,自然地认为祁则晟是在吓唬李彤,同时也为妹妹的不经事而感到失望和无奈。事实上除了祁则晟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毕竟他的神态表情和语气都很逼真。   不过李会生觉得祁则晟对李彤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并不会真的为了她的一时胡闹而杀人而已。   某种意义上,祁则晟的话是说对了。   祁则晟和赵熙庭……这两个孩子不管遭遇了怎么样的人生,他们都已经长大了。而只有李彤,她似乎完全没有成长。   李会生说道:“……你说想要见小晟和小庭,现在小晟已经在这里了。你有什么话就跟他说吧。”   结果李彤看了面无表情,眼神讥讽的祁则晟半天,原本想说的话却是反而不敢说出口了。   不管怎么看,祁则晟似乎都不会因为她的任何行为而动容。更可怕的是,她现在不敢说什么“我做错的事情,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她隐约意识到,如果她这样说,祁则晟真的会让她先去死一死看看。   他……他……他弯下腰,又把刚才那把刀捡起来了。   所以最后李彤只有带着哭腔说道:“……小庭。我要见小庭。”   ☆、第114章   李老先生和李老太太一开始虽然关心则乱,但是经由祁则晟闹的这一场,却也知道了女儿并不是真心想自杀,态度顿时冷淡了许多。   李老太太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跟小晟说话吗?他来了你又不说,又要找小庭。要是我们把小庭找来了,你是不是还要找小河啊?”   李彤见李老太太竟然也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顿时眼泪珠子又差点掉下来,结果眼角瞄到祁则晟拿在手上把玩的那把又重又锋利的屠刀,眼泪却立即收了回去。   她这副模样一摆,倒是谁都发现她怕自己的这个儿子了。李老太太差点没气笑了,说道:“行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要是没话说,我们就也先回去歇着。我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这样折腾,等我死了之后,到时候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反正我也管不着了。”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心灰意冷,李彤听了,顿时有些心急起来,叫道:“妈~~”   李老太太却是不理她,摇了摇头出病房去了。   结果到最后李彤也没能说什么,李会生也没把赵熙庭找来给她。   但是李会生倒是因此而有了一些想法,之后开始频繁地用祁则晟来吓唬恐吓李彤,而且取得了显着的效果。虽然李彤表面上也没有自承害怕祁则晟,但是每次她想整幺蛾子的时候,只要李会生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一提祁则晟,李彤就会老实几分。   李老先生看到她那模样,又是心酸又是恼怒。   他觉得大概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什么。   心疼娇憨可爱的小女儿,于是一直关心她,爱护她,纵容她,哪怕不合情理的要求,也因为抵抗不了她的撒娇而答应了她。帮她抵御来自外界的所有刀剑,不让她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经受各种伤害和磨难,却不料反而让她变得对自己给别人造成的伤害视若无睹,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即便不让她受伤害,也应该让她识善恶;即便不想让她经受磨难,也应该让她知道畏惧和感恩。   李彤对于祁则晟的畏惧和妥协,恰好证明了她并不是无可救药的,同时也证明了李老先生的错误。   在李彤当初要嫁给赵文辉的时候,他们本不应该最后向她妥协。那妥协令李彤一时欢喜,却最终毁了她的一生。   李老先生不知道他如果在这个时候试图挽救,是不是还来得及。   之后,等李彤缓过来不久,李老先生就让李彤回家去。   李彤简直不敢相信父亲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但是李老先生的态度很坚决,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李老太太就主动表示去叫佣人来给李彤收拾东西,李彤惊慌之余,开头道:“妈,我不想回去。”   回去之后必定还会遇到跟离婚相关的事情,也会被逼着不得不面对赵文辉和他嚣张的情人,李彤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做好准备。   她心里也不免怨毒赵文辉,觉得自己都自杀了对方还没有过来看她和道歉,实在太过冷漠狠毒。可是偏偏李彤又毫无办法,因为他们多年以来的婚姻,向来都是赵文辉哄着她,而对方一旦不愿意像以往一样主动来迎合她,顺从她,李彤立刻变得一筹莫展。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依靠着父母和兄弟的财势来逼迫赵文辉,来迫使对方对她让步,对她道歉哀求,她做好的所有准备不过就是对于这种情况下可以对赵文辉摆出姿态的预想。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习惯的做法。   但是,似乎就连李家父母都已经不准备再包容和忍让她了。   李老太太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李彤喃喃道:“我不想见赵文辉……而且,还有那个女人……”   李老太太叹气道:“你不想见,就让小庭和小河去面对这一切。当年嫁给赵文辉,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嫁的。但是生在你肚子里,却是小庭和小河自己所不能选择的。小晟说得对,使我们的纵容害了你。”   李彤大叫一声:“妈——”   李老太太说:“李彤,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妈,就给我回去赵家,把你该做的事情做掉,那你就还是我的女儿。不然的话,你也不用叫我妈了,我实在是承担不起。”   李老太太叹息道:“是我没有教好你啊。”   而后李家之后的事情顾臻也只是有所听说,李彤最后还是回到了赵家,之后好几个月据说夫妻俩都在为离婚的时候争吵不休,李彤的主意一日一变。听赵熙庭的意思,中途李彤好几次都被赵熙庭说动了,想要放弃起诉离婚,但是赵文辉的情人却很有手段,私下里用了不少方法转弯抹角地在李彤面前秀存在感,勾动李彤的愤怒,所以最后她终于还是选择了起诉离婚。   李彤的离婚官司打得相当不顺利,虽然她的几位朋友都在尽力相助,但是抵不住她本人不经事,耳根子软,看事情浮于表面,又容易被花言巧语说动。   最后这场官司李彤吃了不少暗亏,偏偏都还是她固执己见的结果。这些事情她这时候没有自觉,怕也是要在很久之后才会慢慢体悟到。而整个过程之中,李家竟然都没有插手,眼睁睁地看着李彤吃亏而无动于衷。赵熙庭为此还特意去找了李会生一趟,然后知晓了李老先生的意思。   李老先生不知道该说是看开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了,总之他打定了主意让李彤这次能吃多少亏就吃多少亏,自己独自做决定然后独自品尝恶果。说到底在这件事上,给李彤争取到再多好处,以她的性格也只会把自己得到的东西全部挥霍掉。说到底,就算李彤身无分文被扫出门,李家也不会少她一口吃穿。何况她怎么也不会身无分文,不过是争到多少的问题。   李彤最终没有也没有选择争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赵熙庭对此很淡然,当着李家父母的面表示:“我跟谁都无所谓,不过我想跟弟弟在一起。”   李彤看着赵熙庭和赵熙河,哭得泣不成声。小儿子不知所以,也跟着她哭,还伸手要她抱,惹得路人真以为她十分舍不得孩子,但是其他人看着都有点腻。   祁则晟后来讽刺道:“如果真舍不得,会一开始就主动表示放弃抚养权吗?”   顾臻说道:“也许她是真的舍不得……不过更看重自己而已。”   祁则晟沉默半晌,说道:“我之前觉得赵熙庭这小子跟我有点像。”   顾臻抬头望向他。   结果却听祁则晟继续说道:“其实他和我一点也不像。唯一相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小子也算有点担当……但这不是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而是我们的环境都不怎么允许我们没有担当。”   顾臻说道:“小时候吃了苦,总觉得很委屈。为什么我就比较不幸,为什么我不受疼爱……但是后来却会发现,有时候就是这些苦难,不甘,孤独,才造就了现在的你,让你变得比别人坚强,勇敢,宽容。”他有些感慨地说道,“偏爱和纵容不会成就一个人,所以不用为了没有得到过而觉得难过。”   祁则晟愣了一下,就明白他在说李彤了,顿时沉默。   他想:这样说,难道他还得感谢李彤的自私不负责任,之前那个继母的阴狠毒辣造就了现在的他?   总也该有更好的童年教育吧,即使不伤害一个孩子的心灵,也能让他变得正直勇敢,只是他们都没有遇到。   在这之后,《豪门》杀青,顾深开始研读秦予风给的剧本,并观看一些同类电影,以此了解其时代背景,故事风格,人物特点,以及难解的……思想与神韵。   顾臻对于这部电视剧的关注不多,大致了解到上映期间这部剧很火,差不多可以竞逐这一年的收视冠军这种程度——情节精彩起伏,人物各有魅力,有名车华服美食,也有爱情伦理狗血,难得的是这些要素还融合得十分自然流畅,可以说是结合了魅力和时代两家的长处,虽然还是上半年,但是业内已经认为下半年很难有计划中的影视剧能够超越《豪门》的成绩。   同时剧中大大小小的明星也都为此红了一把,白莎莎也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照理说她扮演的角色其实是很招人讨厌的,但是或许是因为其下场也非常凄惨,反而挽回了一些印象分。恰好这时候又有一些叛逆期的少年人喜欢过度解读角色,白莎莎竟然反而靠着这样一个角色拉到了一批粉。   甚至因为她在剧里够豁出去,展现的演技或者说内心世界足够丰富和精湛,在业内竟然也收获了不少好评,后来去公司的时候,导演倒是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了不少话,既赞扬了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演技和职业态度,又鼓励了她以后也要保持这种全身心投入的表演精神,最后还表示以后有适合的角色也会考虑她,提醒她之后应该会有新的剧本来找她,让她谨慎选择。   其实对于导演来说,也许只是对于自己亲自提拔的潜力演员的一点鼓励和善意,但是白莎莎进了电梯之后,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眼泪。自从她进演艺圈以来,接触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来往都是通过各种不正规的途径,所以也没有人真心实意地跟她说过像这样的话,不为贪图她任何东西,只是为了她的前途而规劝。   而后她擦干了眼泪,决定要用心地去选择下一个剧本,积极演好下一个角色。   结果没过几天,她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祁则晟没有接手时代之前时负责她的经纪人打来的,说是经纪人,但后期对方却基本上都是把她放置不管,最多让她参与一些乱七八糟的酒会和宴席当陪客,乃至……拉皮条。   白莎莎本想装不在或者更换了手机,但是后来对方却找上门来,说是邀请她去参加个酒宴,介绍几个知名的业界人士给她认识。   ☆、第115章   白莎莎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她知道愿意为了美色而捧女明星的业内人士肯定有,但是这绝不可能是常态。   事实上,确实有一些大老板是愿意花钱捧女明星的,但这样的人要么只是玩票性质,要么就像常鸣风一样根本就没有用心在制作上,所以可以漫不经心。   真正有本事的导演或者制作人,谁敢拿给不给睡当标准选演员?他们要考察的最终还是对方的演技,人气,关系,能力……只有这些都达标了,才会有一些人可能凭着私人喜好给一些关系更亲密的演员提供些方便。   要是不符合,那做什么都白搭。   白莎莎觉得自己蠢,到现在才看透事情本质。然而既然看透了,她也就不想冲着歪路一往无前地冲下去了……出卖自己去当别人工作之余的添头,还九成根本就是无用功,她难得艰辛地稍微重新打开了一条路,却是不希望再变回过街老鼠一样的模样。   堕落到泥潭中,才终于用自己每一寸骨*悟到为什么一些前辈总会说让人爱惜羽毛。   所以白莎莎对着对方叹了一口气,说道:“您现在也不是魅力的签约经纪人了,何必还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   对方听出她话中几分嘲讽,说道:“白莎莎,人可不能忘本。我好歹也带了你两年——”   白莎莎目前虽然没有一炮而红,但是却也不像之前那样两眼摸黑,此时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关系和人脉,所以自信也多了很多,说道:“你说忘本……也得你对我有过恩情才算。你倒是说说你带我的这两年给过我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局,永远只是走个过场的试镜……你不过是靠着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三分名气去捞外快而已,只恨我当时愚蠢,看不清楚真相。”   对方没想到她竟然突然变聪明了,说出口的话还这样犀利尖锐不留余地,顿时怒道:“你——”   白莎莎微微一笑,表情带着点苦意,说道:“你倒是说说,有谁真的一路靠着陪酒陪睡上了位的?别忽悠我,业内的情况我现在可是清楚得很。您说靠父母砸钱上位的,有!靠关系拿戏份的,有!哪怕靠拍三级片搏出位的……人家好歹也是在‘演’,我算什么?不过就是个上过几次大屏幕的高级□□。啧,您也好意思让我别忘本?”   对方见白莎莎把话说得这么开,就知道对方今天是打定主意撕破脸了,半晌,冷冷笑道:“你不怕吗?”   白莎莎一愣。   “我做了这么久的中介人,难道就对你们这些过河拆桥的小□□一点准备都没有吗?你就觉得……我不会给自己留点后手吗?”   白莎莎心头顿时漏跳一拍。   对方说道:“酒局时间和地点我一会儿会短信发给你,你可以不来,但是后果自负。”   然后他就不再管白莎莎的反应,转身就走。对方似乎十分笃定如今的白莎莎承受不起这样的丑闻……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往往更加无所畏惧,然而一旦他们开始拥有些什么——比如名声,地位,他们就会变得懦弱和谨慎起来。   结果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白莎莎说道:“……我不信。”   白莎莎语气坚定平稳地说道:“我不信你手上还有什么把柄……你不过是个中介人而已,如果说偷拍偷录,就不怕惹怒交易对象吗?而且,你也未必就有这个机会,除非你在酒店偷装摄像头,可惜我不认为你有这个胆识和能量。”   她又说道:“可是就算你装了摄像头,那些录像你真敢拿出来吗?我是没有什么本事……但是自然有有能量的人会想要收拾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平静,语气笃定,看上去非常自信。   但是天知道白莎莎其实心跳得飞快,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面破腹而出了,她只不过靠着几分演技和出色的心理素质强行控制着自身的情绪,在对对方虚张声势而已。   中介人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表情阴晴不定。   却听白莎莎说道:“若你真有什么杀手锏,不妨使出来。威胁也好恐吓也好,你也要有那个资本才好。如果你真有什么录像,不妨发到我的电子邮箱里面来,我看到怕了,说不定就会马上乖乖就范。如果你连这种东西都拿不出来,那还是算了吧。饭局……我不会去的。”   中介人和白莎莎对视半晌,最后拂袖而去。   后来,白莎莎没有收到对方的短信,却也没有收到对方的所谓“把柄”。   这几日她心中忐忑,时不时地就盯着手机邮箱看,但是却一直没有收到她所畏惧的东西。数日之后,反而安心了很多。   直到有一天,网上爆出了一个视频。   那是一个高清且剪切过的视频,里面大部分人物都被模糊或者马赛克化,只有白莎莎的影像十分清晰。从画面上来看,既有她和各种男人酒局应酬的场面,也有出入宾馆的。   白莎莎的黑历史在网上一直时有流传,但是实打实的铁证是没有的,最多也就是一两个“□□消息”,但是这一次显然不同以往。   虽然没有更加露骨的影像资料,但是人民大众的推理及脑补能力是极为强悍的。这种情况下,白莎莎的黑料越挖越多,甚至许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料也开始喧嚣尘上。   不过白莎莎好歹也是签在时代名下的演员,因为最近祁则晟解除了对于白莎莎的封锁禁令,所以时代还是为其进行了必要的公关。   在危机公关之前,宣传部门的负责人还特意打了个电话给祁则晟,问对方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意见,可惜当时祁则晟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直接让对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因为有这样的示意,所以白莎莎总算不用孤军奋斗。   但是即使时代采取了多种公关手段,同时用了好些新闻淡化了这件事的影响,但是白莎莎难得开始回升的人气还是不免有所流失。   有时候,粉丝也许会喜欢一个扮演反面角色的演员,但是真正面对演员本人,他们又不会允许她堕落犯错,这就是荧幕和现实的区别。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曾经种下的恶果,终究要自己来尝。   选择堕落是如此简单,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一个选择,当时自觉无畏,但是当你反悔,想要重新往上攀爬时,那粘稠的污泥就像无数双人的手,扯住了你的裤脚不肯让你离开。你要花上寻常人不知道多少倍的力气,才能重回原点。   对于白莎莎来说,一切正是如此。   唯一幸运的是,白莎莎的事情爆出不久,顾深即将出演《云端之国》女主角的新闻就爆了出来。虽然不是特意为了白莎莎,但是魅力方面确实微调了一下时间,把新闻发布提前了几天,这几天时间对于顾深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于白莎莎来说却是救命稻草一般。   她不知道这个新闻爆出来的时机是不是真有这么巧。白莎莎好几次想要询问顾深是不是为了她才特意在这个时候爆出消息,但是又隐隐觉得自己会不会自作多情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心头都复杂万分。   之后《豪门》演员有一场后期专访,顾深因为出国的关系不在采访对象之中,但是像安紫苑,白莎莎等人都参加了。在休息室的时候,安紫苑突然开口说道:“我以前很浮躁,很在意人气这种东西。其实现在也很浮躁,没办法就是这个性格。但是现在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对一个演员来说,人气什么的都是暂时的,是你进场的门票,但是只有作品才是永恒。”   白莎莎很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对方竟是在安慰劝解她。   安紫苑说道:“你之前的状态还不错,所以记得稳住。这一行大红大紫容易,常青不倒不容易。但是只要你不放弃,那么就没有人能逼着你退下去。偶尔有一些演员会说‘我也大红大紫过,后来不行了’……别相信那些。他们之所以不行了,是因为自己放弃了,或者落差太大不如预期,所以不愿意坚持了。事实上这一行,只要你有作品有演技,总能混上几个角色,吃饭是没问题的。剩下的不过是在能养活自己的基础上试着如何更进一步而已。你需要注意的只有两点,一是要有作品,二是要有平常心。”   “黑历史什么的很多人都有,有些人的黑历史比你严重许多。但是其实大部分观众根本不关心你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有你扮演的角色,才是他们看得见的东西。”   安紫苑对她一直敌意很重,所以白莎莎却是没有对方会这样开口安慰她。   安紫苑的话,白莎莎听得很认真。   几年前她可能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甚至会觉得安紫苑只是在冷嘲热讽,借机说教秀优越感,但此时的她却明白对方出口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金玉良言,都是对方这些年来最深刻的体会。   白莎莎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还回顾了好几遍,张了张嘴,却最终也没有跟安紫苑道谢。   总觉得这一个谢字,有些过于沉重。   后来很多年,白莎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这一刻开始慢慢改变的。   有些时候,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善心,只是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语,但是对于徘徊踟蹰的人来说,却是救赎。   明明顾深也好,安紫苑也好,她们其实都不怎么喜欢自己,但是偏偏这样的人,并不忌讳在讨厌的人遭遇不幸时顺手拉一把,伸出援手,而不是把对方推入深渊。   白莎莎没有一刻曾经这样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其实配不上这份善意。   ……因为她这短暂的人生,所有的精力和爱情都花费了自己的身上,对于陌生人的痛苦也从来视若无睹,只关心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所以遭遇经纪人这样的人,她也只觉得理所当然。她会愤恨,却很少反省……她从来不曾对人伸出过援手,凡是有好处也只希望往自己怀里兜。她对不能给自己好处的人是傲慢的,即使后来态度微有改变,尝试着八面玲珑,那也只是因为畏惧,而不是善意。   友善只是假象。   可是,顾深和安紫苑……她们又能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好处呢?   什么也没有。   她们只是那么做了。   后来很多年,白莎莎都牢记着这一刻的心情。   ☆、第116章   白莎莎的黑料爆得蹊跷,这件事业内都是明白的。而顾深了解得更多——作为多年同学,她对白莎莎的事情了解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时代内部早期的一些黑幕却是听过不少。   祁则晟上位之后,很是清理出去一些人,并不是因为他品格端方目不容尘,而是真心一部分人的行为已经开始扰乱到了时代的内部风气和正当盈利,而祁则晟又心有所属,对手下的小明星没有想头,自然不想放着这些定时炸弹。   这人事一梳理,时代的风气就好了许多,经营也上了轨道。   而自从收费电视台开始运行,《豪门》等节目开始热播以后,时代已经开始慢慢向这个方向转移。祁则晟接手以来,很是分析了一番时代的强势与弱势,并收拢了不少闲散业务,开始集中力量向着收费电视台方面发展,目前的初步成效就很不错。   这个过程中,假公济私的,滥竽充数的,都被清理出去不少。而演员方面却麻烦许多,毕竟签约演员的合同要比一般的员工合同更加严格一些,对于双方的束缚效力也更强一些。   所以除了少数几人,大部分的演员反而都留了下来。   原来没涉及一些黑幕活动的演员自然是一切照旧,甚至比原本还多了许多余地。而之前有涉及一些边缘收入项目的演员,这时候也老实了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目前的氛围,只偶尔会感叹起现今的不同。   这种情况下,白莎莎的事情突然爆发出来,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知情人如同顾深这一挂,很容易就明白其中有猫腻。   知道一些前因后果和细节之后,公司方面警告了一下白莎莎,让她最近低调收敛一些,还撤下了她的部分通告,但另一方面,公司虽然为了自身声望,虽然并没有直接对对方进行直接地揭发和起诉,却在之后撤掉了不少对方手下艺人的出场机会,一些恶性传言也穿过了不少人的耳朵。   这位时代的前经纪人,后来混得很不怎么样。   相比之下,祁则晟的日子要过得愉快得多了。   虽然顾臻一直没松口,但是对于祁则晟来说却不是什么什么大问题,毕竟对方虽然偶尔会吐槽他,但是也一直放任着祁则晟时不时的骚扰。顾臻又没有谈恋爱,唯一一个有威胁的季微白,这两年的来往也很少。   如果说有什么不满足的,就是顾臻不肯松口的话,祁则晟就很难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偶尔偷握一下顾臻的手,还会被对方一点都不留情地拍回来,简直冷酷无情。   幸好祁则晟也不着急。毕竟来日方长——两人若是能活到八十岁的话,他们还有六十年可以继续彼此折腾呢。   而这一天的祁则晟心情尤其好,就连他的助理都看出来了。   这里要先说说祁则晟在公司的形象。祁则晟年少俊美多金是所有人都已经公认的事实,但是这样一个年少俊美多金的执行总裁,目前公司里面的大部分女明星见了他却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按照公司里的流言,就是这位总裁有很严重的厌女症。   普通来说,一般的女性员工要是不招惹他还行,一旦暴露出些微一点点想要勾引他的迹象,这位变态老板就能毫无顾忌地公开给对方小鞋穿。   心情好的时候就随意嘲讽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能直接给你使绊子。   一来二去,谁都知道祁则晟不好惹了,渐渐地漂亮妹子们见他就像遇见老虎一样,保管抬头挺胸收腹,目不斜视地站得笔挺笔挺的。   生怕让顶头上司产生一点误会。   而这位厌女症的总裁先生,只有一种时候心情会特别好,人也特别好说话……就是魅力目前的掌管者,同龄却高他一届的学长顾臻过来办事的时候。   ——死基佬,眼光这么高。   暗地里不乏一两个人这样默默地骂他,当然这些话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有句话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因为丫的根本就没有怎么掩藏自己的心思。   这天早上祁则晟来公司的时候,助理已经基本上见怪不怪。作为执行总裁,祁则晟放权其实放得还挺溜,平日有课或者有其他事务的时候,大部分事务是交给总裁特助负责的。但是即使这样,助理也不敢小看了这位年纪轻轻的上司,实在是因为祁则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而祁则晟只有在一个时候特别积极。   ——比如今天,顾先生要带人过来讨论虚拟影院的投入分成问题。   这位大老板自己很少做企划或者拟定合约,通常都只提要求,完全不像魅力那位据说经常亲力亲为的顾先生,所以特助还要勤勤恳恳地同律师一起反复讨论和初步拟定自己这边的条件和要求。   祁则晟来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和对方讨论和确认细节。   这个时候,突然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女孩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大束大束五彩缤纷的粉色系花朵,把特助和几位公司高层吓了一跳。   祁则晟却说道:“花店的人,我叫的,不用在意,继续吧。”   于是特助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女孩进来,把会议室里的绢花都换成了真花,让整个会议室变得有点诡异地生机盎然起来。   他憋住了八卦之心,心里也颇为不敬地骂了变态上司两句死基佬,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才继续说下去。   顾臻到来的时候,脸色都僵了。   时代的几位高层看着他那几乎快要崩掉了的笑容,却纷纷都装作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依旧一本正经地商讨着合作事宜。   顾臻忍住额头上的青筋,心想该传的流言估计已经传了八百遍了,才忍住心头的暴躁。   正式的商谈中顾臻和祁则晟坐得山高水远,正好在会议桌的两端。顾臻很认真地上台解说了一边虚拟影院的具体表现和盈利方向,还使用早上运过来的虚拟舱引导所有决策者试用了一下相关设备的效果,结果趁着所有人好奇的时候,祁则晟就闷头给顾臻发短信。   【待会儿我们去哪里吃饭?】   顾臻白了他一眼,继续给极为主要负责人做讲解,然后在祁则晟拿肩膀靠着他的时候,对对方说:“看你右边。”   结果祁则晟往右扫了一眼,发现玻璃门上竟然糊满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脸,一看之下颇有些恐怖小说的味道。   看到他看过来,一群人倒是手忙脚乱地唰地一下逃散了。   祁则晟干笑。   顾臻不理他,开口问时代的财务总监试用感想。   这天到最后两人也没能单独出去吃饭,因为早上的演讲占了太多时间,所以合同的商议还必须延迟到下午才开始进行,顾臻的午餐便也在时代的员工餐厅之中完成了。   顾臻不是第一次在这边吃饭了,每次他在这边出现,都总有人偷看他,背地里指指点点。他耳朵还算尖,所以每次来都会听到不少有趣的内容。   比如说他知道祁则晟的手下有很多人管祁则晟叫做“那变态”,某种意义上来说跟顾臻以前对于祁则晟的印象很一致。祁则晟自己好像也知道,但是并不生气,反而对这样的称呼颇有些得意洋洋。   他还知道时代这边甚至有一些他和祁则晟的同人小说,因为上次顾深在时代的内部论坛上扫到过一次,虽然写手一般来说称呼人物时候都是用代称,但是顾深还是敏锐地从一些细节里面分析出了双方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顾忌祁则晟,所以小说都写得比较隐晦暧昧,并不至于黄暴露骨。虽然如此,顾深还是比较生气——因为她发现祁则晟自己暗戳戳地开了小号在帖子下面求进展,被顾深十分毒辣地嘲讽了没出息,*丝心理。还说再敢让她看见有人在时代的论坛上意淫她哥,以后祁则晟就别想进顾家的大门了。   于是没两天原地址的小说就被删掉了,至于有没有换个战略地点继续,顾臻就不知道了。   其实他并不很在意这些东西,说到底,和娱乐业沾边,通常就是半个公众人物。顾臻长得又俊,被人指指点点和意淫,基本上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当然,看见顶着自己名字的人物做出各种夸张的举动还是会有点膈应和羞耻play,不过总归时代的编剧还算靠谱,没有写出太超出人类逻辑底线的内容,多数就是三角恋啊,相爱相杀啊,幼驯染啊这种普通的狗血情节。   而且对象是祁则晟……却又并不算完全的编造。   但是某人看得如此愉快,就让顾臻觉得非常替他羞耻了。   更可怕的是,顾臻几乎可以猜到走在路上总想牵他手的祁则晟脑子里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他就是想让所有人看他们时候都觉得两人是一对。   进餐厅的时候,祁则晟就故意装作意外一样,用自己的手指去碰了碰顾臻的指尖。   柔滑……又冰凉。   ☆、第117章   顾臻一缩手,转过头来对祁则晟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祁则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收回了手。   两人的举动其实十分隐晦,但是却让有心的八卦分子看得津津有味。当然,妹子们口中议论的内容和祁则晟预期中的很不相同。   “哎你看那变态看上去是不是吃瘪了呀?”   “他要吃瘪了简直普天同庆。让他平常那么苛刻。男神好样的!”   “之前怎么就不能是魅力收购我们公司呢?那样子男神就是我们总裁了……偏偏是这个同性恋的死变态。”   很明显,虽然顾臻才是外人,但是在美女们眼中,两人的人气是完全不一样的。主要还是因为祁则晟这家伙太狠了,一点都没有谦让女性,怜香惜玉的传统美德,让被苛刻压迫的女士们很愤怒。   相反,男士们就友好多了,此时吃东西吃得都极为专心,对于女同事们对于顶头上司的满满恶意完全听而不闻。这也是正常的,一来是祁则晟本人有本事,对于有本事的上司一般人都会服气一些……二来嘛,祁则晟是不是真的性取向异常暂且不说,但是反正就算是看上去人家也是早心有所属了,相反祁则晟对于公司里面千娇百媚的女明星和许多可人的年轻员工妹子都不假辞色,反而让很多男下属大有好感。   老板你去搅基吧,把顾总那妖孽速速收了双宿双飞去吧,美女就留给我们好了。   出于这样的念头,大家对于祁则晟平日偶尔的雷厉风行或者独断专行反而都比较容忍和理解。所谓有得必有失嘛。这年时代里面的风气能正起来,跟突然换了个不跟女星勾勾搭搭,也不怎么喜欢往剧组里塞人,反而事事规矩分明的新老板还是很有关系的。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对于搅基这件事本身有种诡异的排斥感的纯直男,但是,人家大多坚定地认为两位老总之间绝对只是深厚的兄弟友谊,这堆女人脑子里想的都是神马腐烂玩意儿啊。   事实上,祁则晟和顾臻目前的关系,也确实纯洁得很。   而进入餐厅之后,顾臻就感受了周围人群那诡异得气氛。   比如说他经过的某张桌子,就有个男的明目张胆地在同事兼女友的面前给自己装上了耳塞,誓死不肯听对方与闺蜜的腐朽言论,被对方怒目而视。   小姑娘对男友怒目而视,正想发火呢,结果就见顾臻和祁则晟一行人走近了来,出于对某只变态的畏惧,她只有暂时休战,缩了缩脑袋。   可见祁则晟在时代的积威之重。   待到小炒上来之后,祁则晟很自然地就给顾臻夹菜,引得周围一群人都不得不努力装作自己是盲人,看不见一些需要非礼勿视的东西。   顾臻开头没防备,只有伸筷子皱眉吃掉夹过来的东西,结果祁则晟再伸筷子的时候就被他一筷子挡住,说道:“不用客气,你自己吃。”   祁则晟只好把筷子收了回来。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   观众都已经被闪瞎眼。   顾臻对他实在无奈,平常私下和顾家兄妹或者其他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祁则晟可没有这么体贴过,能不撒娇捣乱从顾臻碗里抢东西吃已经是比较成熟的表现了。   这种时候倒是喜欢装亲密。   其实一般来说,朋友之间夹个菜或者给客户夹个菜都不算什么大事,真正异常的是这么干的人是祁则晟。   谁都觉得这家伙是一辈子没给人夹过菜的那种人。   所以下午的会议结束回家的时候,顾臻半天都没理会祁则晟。   好不容易引得顾臻说话,结果对方开口就问他一句:“招一群小姑娘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同人给你看你就满足了吗?”   祁则晟说道:“你怎么这么说……这不都是因为你连亲都不肯给我亲一下吗?”   顾臻说道:“我最讨厌别人拿舆论逼迫我。”   “我没有逼迫你。”祁则晟立刻否认道,然后正色表示:“我明明是想用流言给你洗脑。据说有些事情说上一百遍,就会变成真的了。”   顾臻扶额。   无赖得这么坦率也是不容易。   他说:“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玩这种小花样有趣吗?”   祁则晟回过头来,昏暗路灯下却是对顾臻笑得很温柔,说道:“没办法啊,求之不得,只有望梅解渴了。我寂寞无聊嘛。”   顾臻看他半晌,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无聊……就找点事做。”   而后,他果然给祁则晟找了事做。   他把对方拖去了研究所。   被同时叫到研究所的还不止祁则晟一人,还有季微白也被顾臻约了时间来了一趟。这两人在研究所遇见,除了顾臻本人神态不变,祁则晟和季微白都有点讶异。   进了研究所之后,两人很快就被带到了两台仪器前面,而顾臻自己却首先走到了另一部仪器旁边,坐了进去。   这两年碧缘的项目颇有进展,在有dr.唯心主义的辅助下,对于人的大脑及生物波的研究也是一日千里,甚至开始接触起了一些大脑的奥妙之处。   目前碧缘已经可以以一些特定的生物波信号刺激大脑的特定部位来使人产生一些比较特殊的精神活动,其中就包括效率越来越高的预知梦。   这件事听上去非常奇幻,研究所本身目前也还没有摸透其产生的原理,但是却确实能提高预知梦的出现几率。当然其中只有少数一部分的梦境内容能被证实是属于预知梦,大约只有5%的实验梦境最后能受到确认,剩下百分之七十的梦境已经是荒谬而不真实的,百分之二十的完全无法证实是不是预知梦……最后剩下的5%,因为各种原因,却是不能在短期内被证实。   虽然这样说,但是一些负责人对于目前的研究方向感觉到很茫然,最主要是他们认为哪怕深入研究这方面的内容,恐怕也无法投入生产。   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群人都认为未来是不确定的,具有其随机性,所以哪怕是已经预知的内容,也有可能因为人的行为而不发生。   当时顾臻却回答道:“反过来想,预知梦的实用性也许正在于‘让某些事不发生’。”   比如意外事故……危机,乃至于死亡。   而这个建议却是打开了研究员们被固定的思路,给他们指引了一个新的方向。   不过相比起预知梦,显然“前世”或者“平行空间的过去”这种内容的梦境显得更荒谬而不可被证实。顾臻也不可能抓一些前世的名人过来作为实验对象,来证实一些实验的效果。   何况对于普通人来说,知道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就像占卜或者催眠来测试前世一样,不过就是一些娱乐性的活动。   但即使如此,顾臻还是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在这点上,季微白对于顾臻的想法显然更清楚,所以顾臻跟两人介绍过机器的功效和实验的目的之后,他就主动开始配合起来。   祁则晟却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并不知道顾臻已经打算用早早给他挖好的大坑把他直接埋了,还兴致勃勃地想要尝试下这奇幻的效果。   顾臻也不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目的。   而后三人都在机器之中躺好,工作人员开始把数据相连。   这个实验之所以顾臻把季微白也叫过来,却是因为经过长时间研究,研究员发现梦境的产生会互相交互,可以让不同的人的生物波互相影响转换,而出现在彼此的梦境之中。而顾臻显然要比研究员们知道得更多。   使用了食谱之中的一些食物进行过私人试验之后,顾臻发现一个人在制作食物的过程中所产生的思想变化会真实地影响到食品的具体效用,这也是梦境故事一类的食品会需要诸如手写或者朗诵一类行为辅助的原因……顾臻目前没有实际的实验数据,只知道这个过程中大脑产生的一些生物波长会对原材料产生影响。在假设理论之中,他认为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力”。   这个理论使用在研究所的实验中,就是不同人梦境内容的互相影响。   而在实验开始之后,季微白和顾臻就开始主动把自己的精神和思路集中在了前世上——顾臻暂且不说,季微白能够梦见那所谓的“前世”或者“未来”,还是有一定的巧合和随机性的,而祁则晟似乎完全没有能够自主梦见的迹象,所以顾臻觉得可能还需要一定的外界引导。   这个外界引导,就是他和季微白自身的记忆和梦境。   祁则晟却对此一无所知,表情十分无辜地进入了梦境。   然后他梦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季微白,和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顾臻……或者说,叶书。   他就像另一个人。   名为叶书的少年,远远不同于他所知道的顾臻,既没有他爱着的这个人的这份从容,也没有他爱着的这个人的这份高高在上。   他跌跌撞撞,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他既没有权势背景,也没有历尽世事的老成雍容……但叫叶书的少年,却又比“顾臻”这个人多了些许锐气,些许碾落尘埃亦绝不服输的倔强。   那种第一眼看见,就让人想要压断他的脊骨,抹去他的坚持,让他狼狈不堪的……令人兴起暴虐*的……倔强。   然后,他就那样做了。   ☆、第118章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重复爱上一个人,如同爱许多不同的人。少年时爱他年少轻狂的傲慢与天真,青年时爱他逐渐绽放的理想和激情,中年时爱他历经风雨的坚强跟脆弱,后来两人都老了……就爱他紧握了一生的手掌中的温暖。   似这般,相爱至老。   如同一线执念,又如同一场美梦。   在梦境之中,祁则晟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少年人,固执而锋芒毕露,深情却又带着些许孤绝……那是一个和顾臻完全的少年人,他更冲动,更激情,更容易犯错,却也更加脆弱。十七八岁的叶书,远不如十七八岁的顾臻圆融和沉稳。   他们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可是在梦境中,祁则晟却偏偏知道……那就是顾臻。   他好像被割离成了存在于同一个躯壳之中的两个人,一个祁则晟还懵懂不知感情,肆意地戏弄和为难着当时青涩稚嫩的叶书,另一个却已经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想去握住对方的手。   祁则晟曾经以为他喜欢顾臻,是因为他就是喜欢像顾臻那样的人。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和顾臻一样……聪慧,明晰,淡然,坚定。   可是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了。   他喜欢这个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那样天真,纯粹,固执,愚蠢……明明就像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可是却同样牵动祁则晟的心神。   偏偏,这个年少的叶书,愿意为之咬牙咽下所有苦楚,愿意为了对方忍耐各种明显能压垮他的压力和威胁的人……却是季微白。   祁则晟想……怎么可能?   就凭那个季微白……根本就没法给顾臻带来丝毫动摇。   可是,在这个梦境里面,叫叶书的少年却真的是拼尽一切在守护两人之间那看似脆弱的感情……而季微白也是。   这时的两人,其实都不够强大。就连祁则晟自己,行动之间也显出几分幼稚,矛盾和不成熟。   但是,就是这样似乎十分轻易就可以被扯断,却始终倔强着不肯断开的青涩感情,才尤其让人觉得动容。   祁则晟看着那两个人愚不可及地对抗着仿佛无所不在的压力,看着他们一面自苦一面咬紧牙关坚持……看着他们互相伤害却谁也不肯提上一句放弃……感觉着梦中的自己一步步沉沦却没有自觉,还在幼稚地为了一些孩子气的骄傲和别扭而作出一些让人茫然的举动,很多次都想捂住胸口那颗由酸涩而慢慢开始绞痛的心脏,却始终做不到。   他想说这不过是梦而已,可是心底却又隐隐有某种声音在告诉他……这是不知道发生在某处的真实。   因为梦里的叶书是如此真实。   像这样不同……却又真实。   这个梦是如此漫长。   梦中那个愚蠢的自己花了很多时间才终于学会为了叶书所承受的伤害,遭受的责难,鄙夷,侮辱而心疼难过,为了叶书强忍着眼泪的倔强而心跳动摇。年轻的祁则晟看着叶书从那个单纯固执的少年慢慢变成那个再也不在人前轻易流泪的青年,看见对方慢慢变得成熟,淡然,沉默,看着那张曾经倔强的脸渐渐被疲惫所侵占……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流泪。   原来他竟然也是可以如此坦率而直白地爱一个人的。   祁则晟是多么想拥抱那个人。   可是他却做不到。   梦中的祁则晟还在犯蠢,可是祁则晟已经发现了梦境走向的不对。他看着“自己”笨拙地因为愚蠢的羞涩和紧张每一次都无法坦诚而直白地把真正的想法诉说,反而摆出十二分的傲慢和轻浮,看着他只会用一些自以为高明其实愚蠢到了极点的阴谋诡计去搅乱叶书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用自己的每一步筹谋伤害着叶书而不自知……无数次地拼命想出手改变梦境,却始终没法挣脱这段剧情。   ——不要蠢了你没发现他很痛苦吗?去抱住他告诉你爱他会保护他不会让他再感到痛苦是这样困难的事情吗?   梦里的祁则晟到最后却是已经接近绝望。青年是那样那样笨拙,他从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他打从心里觉得他不能失去叶书,因为知道除了这个人他再不会爱上其他人。那青年是那样固执地相信着,叶书对他代表的不同意义。   季微白总还能爱上其他人,可是祁则晟却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遇见这样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远远比季微白要了解对方,了解叶书那些被咬着牙齿倒流回心里的泪水,了解他那些即使明明已经承受不住却还总以为自己能够继续扛下去的自尊和倔强,了解他表现出来那些看似简单其实却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温柔。   可是这份倔强,忍耐和温柔……却从来不是为了他而存在。   若是别人,祁则晟总有这样的把握,最后能够通过某种手段掌控对方,但是只有面对叶书时,他没有这样的把握。   这是一种多么痛苦的领悟……知道你爱的人勇敢,坚贞又痴情,但是他的所有这些感情,都不是为了你而给出。   有一瞬间祁则晟甚至会有些恍惚……那个是顾臻吗?还是另一个人?就像一把刀的另一面,相似……又不同。   梦境还在继续,但是祁则晟却每一分每一秒都更能明白他与悲剧结局的一步步接近。   ……   醒来的时候,祁则晟很久没有说话。   顾臻打开了护罩,然后就跟研究员讨论起了梦境催眠过程之中三人的脑部活动数据。他抬头看见了祁则晟在发呆,但是并没有当着工作人员的面询问对方梦境的内容。   而后等到季微白和研究员们都走了,祁则晟才开口问顾臻:“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顾臻说道:“没什么意思……就觉得你应该知道。”   祁则晟问道:“叶书……是你?”   顾臻对他笑笑,有点怀念,又有点哀伤。   祁则晟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那头埋在了他的肩头。   顾臻说道:“对于我来说,祁则晟……这其实并不是一场梦。有时候我会很茫然,你说我很了解你,你说你也很了解我,可是事实上,我觉得也许我们……都一点也不了解对方。”   “比如说,有时候我会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做一些事情。”顾臻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做出的选择很残酷,我不想和你靠得太近,因为我害怕你的锋锐伤害到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比如深深。你太肆无忌惮。”   沉默许久,祁则晟终于开口说道:“我告诉你他为什么这么做。”   顾臻片头望着他的发梢。   “因为愚蠢。”   顾臻却是有些惊愕不解。   祁则晟对顾臻说道:“你根本不用想得太深,也不需要觉得可怕,因为如果他做了什么,也只是因为愚蠢而已。”   “总有一些人,从来自视太高,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却连什么对他们最重要都不明白。可是这样的愚蠢,却也是总归是会付出代价的。”   顾臻沉默了许久,问他:“所以,对你来说,你不是‘他’吗?”   祁则晟说道:“我不是。”   他怎么会是那个人?如果是他,祁则晟绝不会那样愚蠢,以伤害顾臻的方式来接近对方。他会更坦诚,更直率,更加……勇敢地对顾臻伸出双手。   顾臻看他半晌,最后笑了起来。   因为生物波的连接,在梦中,顾臻和季微白的记忆是引导的指令,而祁则晟的梦境是被引导的。研究员其实并不能直接解读每一个神经信号,分析出其具体内容和画面,甚至有些大脑活动其实根本无法被监控,因为信息量太过巨大。   他们只能使用仪器把生物波强化和最大程度地无损传播,制造互动。   这种情况下,梦境中的祁则晟却一度掌控了原主的行为,凭着意志力改变了其中一段剧情的发展。   可惜他最终没有改变任何结局。   ……因为,那并不是可以改变的现在,而是早已尘埃落定的过去。   可是季微白却在那一瞬间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同。   对于顾臻来说,其实他已经不想追究曾经祁则晟所做过的一切。   就像季微白曾经告知他的一切,无论祁则晟做了什么事情,他已经受到了应该的惩罚。顾臻并没有想要抓住过去念念不忘……他只是想知道,现在的祁则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总要看看,面前的那个青年,到了今天是不是已经有所不同,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而祁则晟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一切已经不同。   也许以后他们之间仍旧会有冲突,会有矛盾,会有争执;也许以后的祁则晟仍旧会做出一些让顾臻想要翻白眼的行动;也许他们最后还是有可能不在一起……但是顾臻至少却已经知道,眼前的青年已经知道自身每个选择的重量。   对于一个人来说,对于某些存在或者未来有所畏惧是那么重要,甚至胜过爱情,德性,勇气,自由。   ☆、第119章   离开研究所的时候,顾臻对祁则晟说道:“你以后要是闲得无聊的话,可以来研究所玩。我下午没课的时候多数都在研究所,不过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我回头给你一张磁卡,那边的仪器,你想用的时候跟研究员说一声就可以用。”   祁则晟看了他半晌,说道:“这是要把我当免费实验对象啊?”   顾臻便笑问他:“那你要不要?”   祁则晟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要!干嘛不要?”   对于顾臻来说,研究所和家里的钥匙也差不多去。但是家里有顾深在,这位当哥哥的是绝对不会把钥匙给任何人的。   而研究所有磁卡的人虽然不少,可是他愿意给一张祁则晟,其中的意义却又完全不同。这是他难得的徇私行为。   祁则晟拿了磁卡之后,还有点得寸进尺地问顾臻:“顾深有没有你办公室的磁卡?”   顾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你还想跟深深较劲?”   祁则晟立刻回答道:“哪敢?”   但事实上,他就是想跟顾深争宠。   “深深是没有我这边的磁卡,不过是因为她来的机会少,不是因为我不舍得给她。”顾臻对祁则晟这样说着,也算是一种解释。   因为拿到了顾臻给的出入磁卡,所以这天祁则晟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好。但是却不料开车进门的时候,却看见小区门口的保卫室正有人在吵闹。   祁则晟自然不会觉得这吵闹跟他会有什么关系,所以便径直按了按喇叭,示意保安开遥控门。   结果保安看见祁则晟的车子,却马上敲了敲窗户,示意同事跑过来。   另一名保安听到叫喊,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老老少少。   祁则晟还觉得莫名其妙,结果听保安说了两句,才知道这几人是来这边找人的,找的人……   保安开口问道:“小祁先生,这几位说是祁夫人的亲人朋友,请问您认识吗?”   几个陌生人听保安这么问,愣了一愣,就见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凑了上来,说道:“唉哟,这就是祁家的少爷吧?我们是慧敏的家里人,我是她嫂子。我们以后可就是——”   结果却见祁则晟十分随便地扫了几人一眼,然后望向保安,在车窗前的黑色平台上叩了两下食指,示意对方开拉伸门。   门开了,祁则晟便开车驶了进去,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几人一个。   来人却是一愣,便急冲冲地想要追上去,却被保安们拦住,随后拉伸门就关了起来。   等回了家里,祁则晟发现徐慧敏本人正在家里,正拿着电话跟不知道在谁吵架。   他听了一会儿,便意识到对方的吵架对象应该就是堵在小区门外的一种不速之客。   见到祁则晟进来,徐慧敏愣了一愣,急匆匆地跟对方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祁则晟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她开口说道:“这里是祁家,就算我嫁给了祁海,这里也依旧是祁家,祁家的家业以后都是小晟的,你们到底多大的脸面想要和人家‘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白日梦就少做吧,我过几天会回去看爸妈,该给的赡养费我是一分也不会少给,不该给的你们却是一分也别想多要。我话说到这个地步,你们爱在外面蹲着就蹲着吧。”   然后就挂了电话。   祁则晟开口问道:“这事你自己能够解决吗?需要我帮忙吗?”   徐慧敏见他这样问道,先是一愣,而后才开口笑说道:“不用,我能解决。”   祁则晟想了想,说道:“我倒不介意你们给我生个弟弟。”   徐慧敏愕然。   却听祁则晟继续说道:“我讨厌小孩子。”   然后突然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不过,也不是那么讨厌就是了。”   随后就哼着曲子上楼去了。   徐慧敏愣是没摸出祁则晟几句话之间的关联。   其实这家伙只不过是在做白日梦。   顾家有顾琤和顾深,顾臻的压力肯定不会太大……不过那也说不定,主要还是看顾占丰和谢静羽的态度。   至于祁则晟这边,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主要不喜欢和李彤长得像的小孩子,不管男女都不喜欢。不过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他老爹祁海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喜欢到哪种地步?   大约差不多看到就走不动路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如果以后直接告诉祁海他再也不会有孙子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不了打击。   相反,如果他有个弟弟,祁则晟在这方面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反正对于祁则晟来说,家产这种身外之物,被分个大半小半的其实也不痛不痒。反正他要是想弄钱,途径多得很。   出于这种想法,祁则晟脑子里倒是冒出了个主意。   第二天祁则晟就想试试新拿到手的磁卡。   说是试试磁卡,不如说他想尝试下可以自由出入顾臻私人地盘的滋味。   结果到的时候,顾臻根本还没有过来。祁则晟打了个电话,知道顾臻刚离开学校,正在过来的路上,便决定在研究所等着。   他蹲在顾臻办公室的时候,倒是贼兮兮地把办公室的大多数布置研究了一下,尤其是顾臻办公桌上的全家福,手牵着手靠在顾臻肩上的顾深怎么看就怎么让人羡慕嫉妒恨。   祁则晟打从心底祝福她和黎凌恩恩爱爱早生贵子!   因为除了客厅之外的资料室,实验室和休息的小间都是上锁的,祁则晟倒是没法偷窥到更多。   而后推门声轻轻响起,祁则晟还以为是顾臻来了,结果进门的却是鬼头鬼脑的微微。   看见在办公室里面的人是祁则晟,微微顿时失望地吐了吐舌头。   祁则晟看到对方这爱理不理的态度就生气,把她叫过来,戳了戳她的鼻子,问她:“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没被人收养走?”   微微最讨厌这个话题了,冲祁则晟翻了个白眼,用力想把他推开。   祁则晟说道:“诶哟还来劲了?力气不小啊?忘恩负义的小崽子,你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   微微撅撅小嘴,却是吐了一句槽:“……反正不是你……”   祁则晟难得见这孩子这么活泼,还能开口反吐槽他,顿时惊讶了,说道:“了不得啊,还会还嘴了?”   结果就听见顾臻开门进来,说道:“她现在已经基本能够正常交流了。这边一直在研究一些神经方面的疏通问题,微微是第一个案例,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微微看见顾臻出现,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神色,跑过去拖他的手,喊“哥哥”。   顾臻也对她笑了笑。   祁则晟说道:“倒是比以前还讨人厌了。”   顾臻耸耸肩,对他无奈得紧:“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祁则晟耸耸肩,问道:“虚拟影院的相关消费意向调查结果出来了,综合街头调查和网络调查,大约有97%的人表示对于虚拟实境技术有兴趣,但是只有67%的人表示可以承受一百到两百区间的票价,13%表示可能长期消费。”   他把统计总结表格递给了顾臻。   顾臻接过表格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这个数据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初期来说,这个消费还是超出了目前的正常标准的。”   然后他说道:“不过在建立第二座虚拟影院之前,我们的定价还可以再高一点,毕竟无论是虚拟剧目的拍摄还是本身的仪器价格都相当不菲。”   祁则晟问道:“……你觉得多少合适?”   顾臻说道:“一千一小时左右吧。”   祁则晟愣住:“会不会太高?”   顾臻摇头:“如果是现在这个时间段,不算高。”他想了想,补充道,“比如说对于你或者我来说,我想都不会介意花个几万块去体验一次模拟太空旅行吧?我觉得虚拟实境技术要比模拟太空旅行还要稀罕一些。”   从这个角度来说,祁则晟倒是理解了。   “而且这几年整体消费其实都已经上来了,所以几万块的话,对于一般中等经济水平的家庭都不算太重的负担,就看人家愿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所以……主要还是看我们的导演在虚拟影集的拍摄上面做得怎么样。”   祁则晟想了想,倒是觉得顾臻这句话说得也不错。   而后顾臻思考了一下,就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联网从邮箱里面下载了某个邮件的附件,然后打印了出来,检查了一下递给祁则晟看。   祁则晟接过来一看,发现却是虚拟版《豪门》的企划书。   虚拟版连续剧《豪门》,启用的是“角色扮演”的观看模式。   在虚拟版《豪门》之中,观众可以使用剧中任何一个角色的视角观看整部电影,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固定的自由视角。   甚至于,由于整部剧的背景都是构建好的模型,所以在剧情间隙之中,观看者还可以选择自由活动,在虚拟的世界进行购物,品尝美食,游览等活动。   只是剧情开始之后就无法操控角色只能观看了而已。   祁则晟刚开始看的时候还不是十分在意,不过随着时间过去,表情却渐渐认真和讶异起来。因为这种新模式的电影放映模式,就本质上来说其实已经跟平面电影完全不同了。   ☆、第120章   看完整个企划,祁则晟开口说道:“……这情形,倒是新鲜。”   以剧中人的视角体验故事中的点点滴滴,这样说来,这虚拟电影倒不像电影,反而像是游戏了。   而后他想了想,又问道:“这是不是跟你哥目前在研究的虚拟游戏有些冲突?”   顾臻回答道:“不冲突,本来就是技术共享,只是研究方向不同而已。其实光就这个领域来看,虚拟全真是一向发展方向十分宽广的技术。我们现在在研究的就有五感模拟和神经接驳两个方向,前者安全性高,但是其拟真效果具有限制性;后者的发展范围宽泛,但是技术难度也更高。”   “如果只考虑神经接驳延伸出来的虚拟技术,我们这边和大哥那边的方向也是不一样的。我哥那边对于虚拟全真技术的研究重点,目前还主要放在神经信号深度解读和五感写入上面……他们的游戏出来的时候,并不仅仅只会有画面,和声音,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美食等等。而我们这边,只不过是对目前已有技术的一种试验应用,并不比他们那边的深入,说到底,主要的卖点还是在故事情节和感情体会上。”   电影电视本身的主旨终究还是在于故事,不管画面和技术如何变化,但是总归只有情节才是核心。   顾臻虽然本人对于电影本身的创作方式并没有什么理解和深入的兴趣,但是认识倒是很直接,又切中重点。   祁则晟看他半晌,才笑道:“怪不得他们都说‘顾总虽然不是学电影艺术的,眼光却很好’,还说得你看重的剧本八成都是能红的。”   顾臻耸耸肩:“我是真的不怎么懂电影。但是我觉得一个故事好看不好看,能不能触动我,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就像有人或许做不了好厨师,但是东西好不好吃,却是本能就能感受到的。   由于虚拟建模和立体拍摄远远要比传统的电视拍摄来得复杂,所以虽然《豪门》在年初就已经上映,可是虚拟版的电视剧却一直推迟到了暑假。   六月里,顾臻与祁则晟去进行了第一次的试看。   虚拟影院这时候已经建设好,购入的虚拟舱也全部重新进行了外形设计,看上去十分豪华漂亮,不过这边的机器由于制造得比较早,虽然性能方面经过多次调整并不落后,但是外型上看上去却很是寒酸。   幸好顾臻和祁则晟也并不在乎这些。   两人先后各找了一台机器坐下,然后就进入了电视剧的世界。   风华目前的虚拟舱之中,存在的既有数据只有一部《豪门》。不过《豪门》本身就是一部长篇电视剧,考虑到虚拟舱目前的普及度,导演并没有把它设计成需要一个一个关卡闯过去的剧情游戏,而是直接按照集数分割了一下,让观看者可以自己选择观看哪一集。   顾臻很快就看到了选择画面。   他选择了第一集。   而第一集的标志出现之后,他眼前的景象又出现了变化。   这变化就是他面前出现了十余樽大大小小各式人像,这些人像都是电视剧里面的主要或者次要人物。顾臻走近一个人的时候,对方的身旁就会出现一些说明,这些说明介绍了人物的身份背景,在剧情中占据的戏份百分比等等。   而随着指示,观看者需要选择其中一个人的视角或者直接选取自由的上帝视角进行观看。   上帝视角没什么新鲜感,人物视角才是这种观影模式的最大魅力,顾臻自是选择了其中一个人物的视觉。   他选择的是顾深的视角。   没办法,除了自家妹妹,不管选择其他任何人顾臻都觉得怪怪的。   不过事实上,即使是选择顾深也是怪怪的。   剧情开始之后,顾臻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顾深……她穿裙子。   故事剧情的一开始,顾深就是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洋装小礼服,走在杯光斛影,觥筹交错的酒宴之中。顾臻这辈子第一次尝试了穿裙子的感受,三十秒之后轰然败退。   退出剧情之后,他重新选择了一下跟随的人物视角,这回却是选择了吴家三少的视角。   作为第一部虚拟影片,虚拟版的《豪门》相比一般的电视剧有很多细节上的差异,比如说观看者可以选择让自己选择扮演的人物显示自己或者原演员的形象,可以选择是否自主诵读台词。   ……也就是说,观看者可以选择让扮演的角色显示为自己的真实样貌,然后自己亲口读出所有台词,扮演原剧的角色。   同时他也可以选择直接成为自己喜欢的演员形象,体验一下作为故事人物和自身偶像的感觉。   顾臻为了体会虚拟模式的具体魅力,就稍微尝试了一下这样的观看模式。   虚拟影院的观看模式跟一般的屏幕电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说这个模式中,观看者可以给自己的人物选择一套中意的服装,可以稍微跟一些没有交集的人物进行一些设定之中的互动,还可以说一些不在剧情之中的台词。   甚至部分台词还会触发一些有趣的反应,比如互相吐槽和*等等。   不过要触发剧情,还是必须按照提示行动,比如进入触发剧情的地点或者说出剧情中原有的台词。   但是这已经算是非常让人激动了。   你试过和偶像面对面跳贴面舞吗?你尝试过成为电视剧中女主角的感受吗?你想不想体会一下穿越到电视剧里面的感觉呢?   这些体验,基本上都能在这样的观看模式之中获得。   在代入感这一点上,屏幕模式和虚拟模式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对于顾臻来说,扮演这些感情充沛,动不动就爱来爱去恨来恨去的青年男女们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过羞耻了,所以他看完一集之后就决定以后要看还是尽量选择个路人角色或者自由视角。   而后他就关闭了仪器。   顾臻出来的时候,祁则晟已经提前一步离开了虚拟舱。两人各自交换了一下感想,人后祁则晟开口说道:“挺有趣的,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联机模式?”   顾臻一愣。   祁则晟说道:“就是比如说情侣两人同时观看的时候,可以让他们进入同一段剧情,然后各自扮演一个角色……这种的。”   顾臻想了想,回答道:“倒也不是不可以。这个在技术上倒是没什么难度……”毕竟就原理来说,这种技术和之前他们影响祁则晟的梦境走向是很相近的,甚至还更加简单一下。   他想了想,说道:“这个可以先记下来,不过如果真的要执行,恐怕也要到比较后期的时候了。毕竟按照目前的虚拟舱普及率,现有的部分在吸引消费这一点上已经有足够的力度了。”   祁则晟听他这样说,倒是稍微有点小失望,但是他也没有很明显地露出来,只是说道:“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挺想试试和你一起联机的。”   顾臻便回答道:“……等以后再说吧。”   之后最后一次测试结束,虚拟影院的广告也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勾引得许多人欲生欲死了。所以虽然票价高昂,但是虚拟版《豪门》一上映,新建的影院一开张,还是引得许多人开始花费高额价钱来观看。   而这一观看,就有不少人开始沉迷其中。   关于虚拟影院的建立以及虚拟版《豪门》出现的新闻很快就占领了各大报纸的版面,一时之间蔚为奇谈。而记者们在体验过其魅力之后,其长长的评价和感想也很快引来了许多人对于虚拟影院的好奇和憧憬。甚至还有人不远千里,从其他城市飞过来体验其魅力。   从开业开始,虚拟影院就座无虚席,一直人满为患。   而虚拟影院又不像一般的电影院,还有场次的讲究。相反只要有人观看,影院方面就可以无限制地进行放映。   这样一来,光是营业额就显得非常惊人。   而在这种情况下,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虚拟影院开始运营之后,其消息不仅在国内传得纷纷扬扬,在国际上也一样冲动。而等到几家权威杂志的报道出来之后,便有多个国外机构表示想要引进此类技术。   但是虚拟技术对于风华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非常高新且价值极高的技术,虽然虚拟放映技术并不是其最核心精华的部分,而且受到dr.唯心主义药物的严重制约,但是对于风华来说,依旧是独家技术。   所以他们自然更倾向于独占。   所以对方的要求很快就遭到了拒绝。风华方面倒是有意想要找一两家有背景的企业合作开放市场,但是他们并无意放出相关技术,只准备释出一部分代理权,这自然是有实力的大企业所不能接受的。   而与此同时,却还有一些别的需要关注的事件发生。   就如之前如同顾琤说过的一样,目前在业界,虚拟全真技术的研究基本上是相关行业的主流研究方向,除了风华,不管国内外都还有大量的大型知名公司企业在做同样的研究。   而不管是谁先拿出了技术成果,都代表着他们在未来会占有的巨大市场份额。这种情况下,对于其他花费了大量资金与时间进行同类研究的公司都是一种威压。   这种情况下,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虚拟技术进入全面战争时期。   ☆、第121章   顾臻猜测如果在十几年后来看,这时候的虚拟技术必定是十分粗糙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来说,却已经十分令人激动了。   虚拟影院开始运营十天后,a国一家名声赫赫的国际公司te科技艺术突然宣布即将推出一款虚拟全真游戏——《四维世界》,顿时引起轰动。   随后g国的ce飓风娱乐也发布申明,表示正在开发的虚拟全真游戏《梦境帝国》已经处于研发的尾声,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进入人们的生活。   而且这种新闻还接连不断地继续出现着,多数出自世界各国的巨头型大公司,比如j国的sapphire(蓝宝石)游戏,e国的unisoft等等。   虚拟影院的出现,毫无疑问地引起了整个国际的紧张反应,原本一直保持着某种默契的市场一下子爆炸开来,震荡出了无数潜伏在水底等待时机的狩猎者。好像一夜之间,虚拟技术突然就破水而出。   这种情况下,风华的虚拟舱终于开始了上市销售,虽然最初配套的并不是网络游戏,而是虚拟电视剧。   但是这丝毫没能影响它在国内外的热火。   风华方面虚拟舱热销的同时,te的《四维世界》也几乎同时进入市场,也受到了众多游戏迷的热捧。在初期的两者的热销程度不相上下,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却是风华虚拟舱的销量逐渐稳步盖过了《四维世界》的头盔销量。   《四维世界》上市的时候,顾臻也去订购了一个游戏头盔。   说是游戏头盔,其实却是一个带有视窗的头盔型接驳器,基本上就是头盔型电脑而已。除了头盔之外,它同时还附带有一副触感手套,属于操作控制器。   就本质上来说,这样的配置其实和平面电脑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只是更加便携化,而显示的方式也有一定的改变而已。   但是相比以后的平面游戏,这样的形式确实使真实度变高了许多……可惜,跟风华的虚拟技术不能相比。   首先这种游戏方式只能干涉到视觉和听觉,却无法影响嗅觉,味觉,和触觉,就光这一点已经被风华严重拉开了距离。   除此之外,就算只是视觉方面,te在这方面的研发也因为过于仓促而有了不少的缺陷,各种bug频出。比如可能是限于数据量的关系,《四维世界》对于场景衔接方面基本上无法做到无缝衔接,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游戏的自然过渡。   而相比起来,《豪门》却因为它本身的特性——作为一部连续剧而非游戏,它对于场景和地图方面的要求明显要比一部大型网络游戏来得及——而很自然地受到了欢迎。   随着时间过去,虚拟舱还在继续热售,但是《四维世界》却慢慢开始遭遇了滑铁卢。   顾琤对此表示毫不意外,他自己也是在《四维世界》第一次上市销售的时候就买了一个头盔试用,而且他还毫不吝啬花钱,很是大方地把游戏里的人物角色刷到了一般人民币玩家能够刷到的极限。   这种情况下,《四维世界》的消费模式,核心卖点等等……他倒是很快就了然于胸,也了解了te为什么会这样急匆匆地在整个游戏还没有完善的情况下就把它推出来。   事实上,《四维世界》作为一个游戏本身,是非常优秀的。浓重的e时代科技风格,宏伟壮阔的背景设定,细腻复杂的人物设定……但是五感模拟的拟真方式却注定了它在以神经接驳作为核心的虚拟全真游戏面前全无抵抗之力。   如果te不能在这第一波的浪潮之中挽回损失,回收一定的研究成本,那么之后他们一定会损失惨重。   而据顾琤所知,目前te内部就已经开始震荡不安了。   因为这件事,顾占丰这两周一直留在c市没有回z市。同时暑假期间顾臻兄妹俩已经做好了出国的准备,顾深是要去拍摄《云端之国》,而顾臻却是要去a国进行药物推广和演讲。   祁则晟晚上过来顾臻的公寓玩,除了带了外食,还很是浪漫地带了一大束的鲜花。结果门铃刚按下,顾深就出来开了门。   顾深看见是祁则晟,先是愣了一愣,然后表情一僵,就变成璀璨笑容,一把把花束从祁则晟的手中夺了过去,说道:“人来就好了,还送什么花啊。”   祁则晟见她这么主动,顿时一愣,刚想开口说花是送你哥的啊才不是送你的呢,结果却在看到室内的景象之后迅速噤声。   此时顾臻的公寓里面正做着两尊大佛,正是顾占丰和谢静羽两人。   两人看见门外的祁则晟也比较惊讶,谢静羽低声问顾臻:“深深的追求者?”   顾臻稍微迟疑一下,回答道:“呃,不是……是我的朋友。来蹭饭的。”   谢静羽倒是惊讶:“你朋友来蹭饭还带一大束花啊?”   ——谁知道他今天又发的哪门子神经啊。   但是顾臻决定还是不要当父母的面损祁则晟了,于是开口说道:“他喜欢送花……个人喜好而已。”   但是谢静羽看着次子那表情,就有些半信半疑。   而后她便开口,语气平常地跟祁则晟聊起了天,打探起了对方的身份来历。两人聊了几句之后谢静羽心里基本上就有底了——无论如何c市就那么大地方,顾家和祁家的交集不多,所以谢静羽对祁则晟的印象也不深,但是无论如何,她对祁海这人还是多少有点印象的。   也知道了祁则晟是目前时代的主事者。   这就难免引得谢静羽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祁则晟了。   要知道顾深目前拍摄的《豪门》,主力投资者就是时代娱乐。   她问道:“小祁你和我家深深认识很久了?”   “……我和顾臻高中开始就是老同学了,现在也是校友。”   谢静羽点点头。这样说起来和顾深应该也是老同学了。   谢静羽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虽然几个小的都尽量试图强调他们之间纯洁的革命友谊,但是无论如何,看样子谢静羽都是要固执地把祁则晟和顾深的关系往歪处想了。   顾深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更不妙的是,顾占丰没多久也回过味来,突然开口和妻子一起考校起祁则晟来。不过祁则晟本人是什么人?不管前世今生,他素来是人群之中混得最风生水起的那个,脑子自然是不笨的。   不但不笨,而且头脑相当灵活。   他自己又是学商科的,自从接手时代以来,对于各方面的事务也有了不少历练,成果斐然,自然不怂顾占丰的考验。   两人一问一答,顾深眼看着自家老爸笑意慢慢地点头,说了好几句“不错,不错”,总觉得脸都快笑僵了。   等到祁则晟离开之后,顾占丰才突然审起了兄妹俩,逼问两人祁则晟是不是顾深的追求者。   两人自然是咬紧牙关双双否认。   谢静羽见他们口气坚定,倒是有点半信半疑起来,放柔了口气,对自家的一对儿女说道:“你们这个年龄,谈恋爱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实上,这事儿算是正当时令,这时候如果不谈恋爱,以后谈起来滋味恐怕也会差很多。”   谢静羽的语气非常温柔,说的话也与一般父母并不相同,显出她的想法开明:“我也并不是急着想要你们早早结婚,事实上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急,只有感情和婚姻的事情就是拖得再晚也不能急,所以深深也好阿臻也好,即使是阿琤也一样……哪怕你们拖到三十岁四十岁,如果你们觉得不适合,妈妈也不会去逼你们结婚。”   “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过得好不好都只有你们自己感觉得到,所以我不会替你们决定应该怎么做。不过妈妈作为过来人,还是想给你们几个建议。”   “你们到了这个年纪,就不妨勇敢地去谈几场恋爱。就算谈了之后才发现不适合,但也比从一开始就不去谈好。一个人的人生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如果一直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那日子真是歘的一下就那么过去了,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体验到。”谢静羽抱住女儿的头,轻轻地摸了摸顾深柔软的长发,说道,“深深也是,演戏只是你的事业,只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不要因为畏惧别人的想法而退让太多,如果有想做的事情,就要大胆地去做,不要考虑太过后果。”   谢静羽最后抱了抱顾深,又抱了抱顾臻,说道:“我看那孩子是挺不错的。不过既然深深你说不是,那我就相信他不是。”   谢静羽和顾占丰离开之后,兄妹俩面面相觑半晌,然后顾深开口说道:“……我怎么有种罪恶感?”   顾臻说道:“……我觉得咱妈挺开明的,要不深深你直接跟爸妈坦白算了。”   顾深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先坦白?”   顾臻耸肩:“我这边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看祁则晟那边倒是把整个字都给你准备好了。”   顾臻斜了她一眼,说道:“不跟你抬杠。”   ☆、第122章   谢静羽虽然开明,但是顾深想要开这个口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就算不考虑和黎凌的年纪差,但是光就双方的家庭情况来看,这个亲就不太好结。黎凌现在虽然也出头了,但是其底蕴资本跟顾家是完全没法比的。   何况由于dr.唯心主义和虚拟技术的声势越隆,顾家在业内如今是如日中天,无人可挡,连众多国际大公司都要避其锋芒,黎凌这个区区的影帝头衔更是谈不上什么资本。   而顾臻这边的情况却正好相反。   祁家也算家大业大,祁则晟又是祁家独子,和顾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但是这两个人偏偏都是男的。   光是这一点,就能抵消祁则晟占有的所有硬件优势。   谢静羽看上去很开明,但是再怎么开明,顾臻也不觉得她能开明到对搅基都毫无障碍地接受。   于是两兄妹面面相觑半晌,最后决定把难题推后解决。   但是出国之前,顾深在跟母亲的电话对话之中,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妈,之前不是说了谈恋爱的事情吗……那个,我就是问问啊。万一我喜欢的是个女生……你是什么看法啊?”   而相应地,顾臻则是反过来,试探谢静羽:“……如果我找的对象年纪比较大,妈你会不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一对儿女先后出击,搞得谢静羽有点迷糊起来。因为兄妹俩的态度挺坦然的,所以谢静羽也搞不清对方到底是纯粹在试探,还是真的在这方面有这个意思。   对顾深的问话,她想了许久,第二天才回复她说道:“深深……你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吗?”   顾深含糊地应了一声,也没说是不是。   谢静羽作了一个深呼吸。   她问:“是说完全不能喜欢男孩子,还是说你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子?”   顾深沉默了一会儿,瞄了一眼间隔开她和顾臻房间的那堵墙,还是忍不住说道:“没有,就是个假设,好奇妈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   但是她这样说,谢静羽却没有真的就这样信了。   顾深的试探暧昧不明,但是一般来说不会事出无因。谢静羽虽然不确定具体情况,但还是宁可信其有地认真回答了:“我对这方面是没有什么偏见的,甚至于我也认识一些这样的人。深深你也知道,从事我这行业的,同性取向的男女都不少……不过如果这事落到深深你身上,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不是短期内可以接受的。”   她停顿半晌,又补充道:“主要还是这圈子太乱了,哪怕喜欢女生,我也希望深深你是正正经经地恋爱,而不是乱七八糟地跟一些人鬼混。不过无论如何,这事发生在深深你身上,会比发生在你哥哥们身上稍微让我能接受一点……如果你是男生的话,我还要担心你会不会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纠缠,然后染上一些诸如艾滋的可怕传染病。”   顾深干笑两声,说道:“放心吧,妈。我只是问问,你别把我的问题当真啊。”   然后挂了电话。   而相应来说,顾臻的电话甚至比顾深的还要让谢静羽心塞。   面对儿子婉转地询问对于女朋友年纪比他大有什么看法,谢静羽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呃,这个还是要看大多少的。”   顾臻停顿了一下,问道:“如果是大十岁左右呢?”   谢静羽几乎就要喷出一口鲜血,比儿子大十岁的儿媳要人怎么忍?到时候对方是要管她叫妈还是叫姐?如果大个三五岁,儿子真心喜欢也就算了。但是大十岁……如果她儿子长得丑没出息或者哪怕比较普通也就算了。   可是阿臻人长得那么俊,说句不害臊的谢静羽觉得不管是日常还是大屏幕上她就没见过有比自家阿臻长得俊的孩子,这孩子还性格好,又有出息,几乎没有哪处不好。   这种情况下,这孩子竟然说他看上了一个比他大了十岁的女人!?   这女人得多天仙才能配得上顾臻?   谢静羽许久没有说话。   然后……她决定忍了。   “如果阿臻你真的很喜欢,妈自然……也不会反对。”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谢静羽觉得自己都有点内伤了。   否则怎么样呢?如果对方真有喜欢的人,谢静羽还能强拆不成?作为一名思想开放的知名设计师,谢静羽一向以来的观念就是一个人在感情和思想上都应该拥有自主权。   这个原则,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很多父母会以“对你好”的理由干涉孩子的行为举止,甚至于感情人生。但是谢静羽却从来不认为这种行为是对的。相反,她认为哪怕孩子目前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你可以提醒,劝说,但是却不能强制替孩子做决定。   有些事情,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影响深刻。有些错误,只有自己犯过才会学会如何避免。   谢静羽的回复令顾臻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他诚心诚意地说道:“妈,谢谢你。”   谢静羽说道:“你这孩子……跟妈妈还说什么谢呢?”   然后回头谢静羽就开始疯狂调查起顾臻身边年纪大的女人跟和顾深玩得好的女性朋友。   谢静羽作为母亲,调查起儿女的人际关系自然是有天然优势的。   比如说她今天在魅力晃一圈明天去理疗所晃一圈,顶着老板母亲的名头没谁敢对她装没看见,也没谁敢不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当晚她远在大洋彼岸的儿子和女儿就知道自家妈干了什么。   可惜两人之前就配合着模糊了事实,谢静羽搜寻的方向根本就是错误的,自然是什么也找不到。   顾臻那年纪偏大的女朋友是谁也没看见过,谢静羽问遍公司内外,能怀疑的全部怀疑过了,但是每个被怀疑的对象却都有些不像的地方,最后也没找出一个像样的“大顾臻十岁的女人”。   让谢静羽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   相反,顾深的女性朋友则是实在不少,而对她单方面有好感的同龄人更是不计其数——圈子外的闺蜜圈子里的好友,高中同学大学室友,还有一路追着她跑经常给其送礼物的粉丝和粉丝组织的团长……不过最可疑的无疑就是安紫苑了。   最终谢静羽终于锁定了对象,把安紫苑约出来吃了顿饭,谈了一次天。   然后,她发现……还真的有这么点意思。   顾深和顾臻却不知道自家老妈的路线越走越偏,也不知道安紫苑那有点不靠谱的独占欲和孩子气的友情表现已经给了谢静羽严重的误解。   两人却是都正忙于自己的事业。   之前已经说过,顾臻虽然是跟着顾深一起过来,但他却不是为了陪伴顾深,而是为了dr.唯心主义的推广和几所大学的特邀演讲。   这两年dr.唯心主义成为了心理学方面的重要药物,帮助许多神经学和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进行了突破。作为一款能够活性化神经活动的药物,它的用途可以说是非常广泛,但是本身的产量却并不算很高,而且风华一直对它的外销数量进行了严格控制,控制的途径之一就是高昂的定价。   也因为其高昂的售价,dr.唯心主义的销售范围一直铺展得不是很开,虽然行业内对其的评价一直比较高,但是那也只是作为研究辅助药品的热销。而实际上,它作为一般的精神镇定类药物或者类烟酒类药品的销售情况一直比较低迷。   所以才会有顾臻这一次旅行。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向公众推销dr.唯心主义以及后续药物对于人体的一些主要功用——比如可以促使思维活跃,进行梦境学习,比如可以激发潜意识活动,使人在梦境中获得比清醒时更加广阔和多变化的灵感激发……   顾臻此行,却是在多所知名大学进行演讲。   当然,他的这些演讲也并不仅仅只是叙述和广告dr.唯心主义,更多是根据演讲的主题不同,讲述了目前对于心理疾病治疗方面的一些方向和手法,以及对于一些在dr.唯心主义激发之下成功取得的对于大脑活动的研究成果的分析和讲解。   但是当进行到倒数第二所学校的演讲时,却出现了意外的情况。   顾臻作为一个国内在读的大学生,哪怕是心香和碧缘的掌管者,但是由于其年龄和学历的关系,在这种国际知名大学进行演讲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也是并不为人多信服的。   这就导致了从开始第一场演讲的时候他就开始同步遭到了几乎没完没了的刁难。但是顾臻本身积累深厚,对于这类的刁难并不畏惧,应付得也是相当轻松,几场演讲之后,他在这边的名声反而大涨。   但是这次的刁难却并不出于学生,而是来源于一位看上去颇有些地位的中年男子。   问的问题也不在预定的演讲范围之内。   对方开口就说道:“我知道您是风华集团魅力映像目前的ceo。风华最近上市了一款虚拟舱,据说是以神经接驳的方式让人进行虚拟活动,还可以在睡梦中惊醒。您是神经学方面的专家,我想问以目前的技术,你们是如何保证使用者的大脑神经不会因为外界的生物波干涉而发生损伤的?”   ☆、第123章   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犀利了。   对于神经接驳类的虚拟技术来说,安全性一向是讨论的重点。事实上,若说到安全性这个问题,到现在为止没有几家研究相关技术的公司敢说已经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人的大脑是非常精细的器官,一旦造成损伤就会难以挽回。而对于设计这方面的新技术来说,就算再过一百年,很多研究机构也不敢保证其研发的技术在产生新用途之前不会对人脑产生伤害。   事实上,未曾使用dr.唯心主义之前,风华电子主要的研发难题也是这个。生物波太强,怕会影响使用者的神经组织。生物波太弱,又无法达到需要的效果。   任何新技术诞生之时,往往都伴随着相应的危险与伤害。电被发明和普及的时候,人们就开始陷入触电事故的危险之中;电脑与网络出现的时候,沉迷于相关活动的成年或者未成年人就在一天一天地增多;而转基因物种被发明之后,哪怕它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粮食短缺的问题,但是社会对于其安全性的怀疑就从来没有停息过。   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畏惧着这些未知的危害,而对于这些新技术避之如蛇蝎……却不知道,这原本就是技术进步所必然会经历的阻难。   但是其实这些技术所代表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可能造成的伤害。   但是,顾臻却不能直接这样说。   这就是作为人类的难处,他不可能告诉别人“我们认为危险性还是存在的,只是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并没有发现它的具体影响,而我们认为相比起它能够带来的改革,相应的风险是可以承受的。”   他只要开口这么一说,明天国内外各大报纸就能铺满对于风华的负面新闻。   幸好对于这些问题,顾臻也是早有准备。   他开口说道:“我们使用的生物波强度相当于一次正常的拥抱或者肌肤接触所产生的强度,如果正常的生理接触不会对人产生伤害,那么我们使用的一些生物波和神经信号也不太可能产生物理伤害。”   “那精神伤害呢?”   顾臻挑了挑眉,回答道:“您指什么样的精神伤害?”   对方的笑容淡淡,停顿了一下,说道:“还需要分类吗?又或者你们的技术确实可能造成‘某种’精神伤害?”   顾臻说道:“我们不能保证虚拟技术不会制造出一些比如过度沉迷虚拟世界之类的精神性问题,因为这注定会是一种极为有魅力的新技术。你的问题太过宽泛,让我有种您可能是在蓄意挑衅的错觉,但是我还是愿意回答一下:我们目前使用的虚拟技术,其可能的危害性,应该会小于一般的电脑用品。”   这样的回复应该是非常直接且正面了。   但是即使如此,第二天的报纸上还是出现了诸多关于风华的虚拟技术可能会损伤神经系统的报道。这些报道基本上完全无视了顾臻在演讲中的辩白,而把话题引导了神经接驳型的虚拟全真技术的原理和“可能”对大脑造成的伤害。   而面对这样的论题,风华却是早有准备。   在a国的最后一场演讲上,顾臻直面所有人,针对面前市面上出现的两类虚拟技术进行了优劣分析,指出了不管是五感模拟还是神经接驳技术,都有可能对人体造成一定的负担和伤害。   五感模拟形式的虚拟技术,由于都是近距离的信息接收,很大程度上会加大视觉和听觉器官的压力和负担,更加容易致使近视和耳聋。而神经接驳技术,目前虽然没有具体的证据证明其会对神经造成损伤,但是就一般理论来推论,外部的神经信号一再侵入肯定会对大脑造成影响,只是目前没有具体研究可以证明其具体影响而已。   而在这个时候,顾臻却向目前正在销售风华虚拟舱的十余个主要国家提案对于此时以及之后将会上市的所有相关神经接驳类型的虚拟技术进行检测,并且附上了一份详细的实验报告。   这份实验报告,对于生物波和神经信号的强度进行了逐级检测,检测的对象遍及各种常见实验物种,从小白鼠,豚类到非人灵长类,证实了长期接受会导致各种生物产生幻觉或者神经反应迟缓的信号强度等级,十分详尽清楚。   随同这份报告,顾臻还建议了各处政府机关对于虚拟技术相关的设备进行准入标准的设定,只允许某一个强度以下的虚拟设备进入市场,允许销售。   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却是把许多大公司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由于他的主动反击,许多国际大公司甚至一些公司背后代表的当地政府都不由地陷入被动。   顾臻在a国的行程,也因为这意外的发展而开始被动型延长了。   而顾臻奋斗在异地他乡的同时,祁则晟也陷入了一场意外的战争。   这天他在公司的时候,意外收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来自于谢静羽。   半个小时之后,他和不知道是未来岳母还是婆婆的谢静羽一起坐在了一家咖啡厅之中。谢静羽询问他的喜好之后点了两份热饮点心,然后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小祁,你之前来访时送的那束花,是给阿臻的对吗?”   祁则晟强忍着才没有一口咖啡喷出来。   他捂着嘴呛咳了许久,十分后悔,觉得刚才不应该觉得紧张而去喝咖啡。   他咳了几声,才慢慢缓过气来,心里却在度量着,到底要不要对谢静羽承认事实。   谢静羽见他久久没有回答,便又开口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忧虑,如果我没有猜错,小祁你就直接给我个准音吧。总之这种事情你们也不可能瞒一辈子,迟早还是要让我知道的。你们现在说的话,我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总比悴不及防地知道好。”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不是,阿姨给你道个歉。如果你现在说不是,到后面又被阿姨发现你说了谎……我也不说什么生气,只说阿姨以后难免要看低你一眼。”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祁则晟也不好含糊下去,便说道:“我确实是……一直在追求顾臻。我喜欢他好几年了。”   谢静羽张大了嘴,半晌,确实猛然松了一口气。   祁则晟见她这样的反应,顿时觉得有些违和。   却听谢静羽笑骂了一声“臭小子”然后开口问他:“所以说,阿臻并没有什么大他十岁的女朋友……是吗?”   祁则晟不知道这句话是缘何而来,却是回答道:“……我没有听说过。”   他回答得含糊,但是其实十分肯定顾臻根本没有女朋友,更不用说什么大他十岁的女朋友。   谢静羽又问道:“另外……深深也没有什么女朋友,对吧?”   祁则晟愣了一下,初始只觉得莫名其妙,以为谢静羽口误了——亦或者是说女性朋友,亦或者是男朋友,顾深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女朋友”?她和黎凌不是打得如火如荼吗?   但是联系起谢静羽之前的问话,他很快就把所有内容整合在了一起,理出了一个大概脉络。   然后他毅然把顾深给出卖了。   “顾深有男朋友,就是年纪上……”   “……比较大。”谢静羽却是主动接了下去,然后问道,“对方比她大了十岁?”   祁则晟说道:“十二岁。她在和黎凌谈恋爱。”   “影帝黎凌?”   祁则晟点了点头。   谢静羽猛然松了一口气。   相比这几天的纠结,谢静羽反而觉得真相还好接受多了。然后她便给顾占丰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她刚了解的情况。   顾占丰听完了之后,半晌才说道:“这两个孩子……跟你玩了一趟心理战术啊。”   谢静羽听了,一愣之后,才发现果然如此。   如果一开始两人就跟她说明情况的话,她其实应该也能接受,只不过肯定还会需要不少的时间来接受和适应。   可是两个孩子把彼此的情况一交换,扯了个很可能更糟糕的假设,于是得知真相的一瞬间,体会到中间的落差,谢静羽竟然还庆幸了一下。   谢静羽顿时又好笑又好气,气自家儿女颇有聪明才智,却偏偏用在了这种地方。   然后她就听到丈夫在那边开口说道:“你把电话给小祁,我想跟他说两句话。”   谢静羽愣了一下,然后才对祁则晟说了一句。   祁则晟颇有些忐忑地接过了电话。   结果刚接过电话,就听见顾占丰在电话里问道:“你和阿臻是怎么打算的?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你们是认真的?以后都不打算娶妻生子了?还是只打算玩玩而已?”   祁则晟回答道:“当然是认真的。我这辈子只会喜欢阿臻一个人……到死。”   他的语气并不夸张或者激动,十分平稳,但是却带着些许用全身心相信的坚定感觉,反而令顾占丰有些好笑。   他说道:“你们才多大?知道什么是一辈子,什么是死?”   祁则晟回答道:“我就是知道。伯父,我现在没法向你证明我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我现在还没经历‘一辈子’,也还没到‘临死’。但是到六十年以后,八十年以后,到我临死的时候,我会证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第124章   祁则晟的语气十分坚定认真,顾占丰虽然觉得这年龄的小青年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一辈子,说死有点夸张和好笑,但是至少祁则晟的这份认真是能听出来的。   不管能不能做到他话中承诺的一切,至少这孩子在这一刻,是非常当真的。   承诺这种东西,说到底也就是看个人品态度。祁则晟的人品顾占丰不熟,还需要以观后效,但是至少这态度是到位了。   知道始末,顾占丰却也无意这时就跟他聊得太过深入。老实说顾占丰对同性恋没什么了解,平日见过几个谢静羽的客户也是点头之交,目前对这事还有点发悚。   虽然谢静羽费心费力说了许久,让他反应不要太大,但是像这样心平气和地聊上两句,已经是顾占丰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觉得这事的重点,还是要先和一对儿女聊过才能决定。   顾臻顾深兄妹出国的时候是一起去的,但回来的时候却是顾臻比顾深早了个把月。   结果一回来就被爸妈堵在了家里。   顾臻一看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就知道这事难了。   事实上那一日晚上祁则晟就跟兄妹俩私下通报过了顾家夫妇找上门来的事情,两兄妹也已经知晓父母已经抓住了两人的破绽,知道了真相。   不过或许是双方都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当面说清,所以虽然之前双方也有通话,但是却始终没有说得太详细,谢静羽至多不过说了一句“你和阿深的事情,回来的时候我们详细谈谈”。   而现在显然就是需要详细谈谈的时候了。   既然都等了小半月,顾占丰也不急于一时,开口之前还特意问顾臻:“你现在方便说话吗?飞机上睡过了没有?要不要先去睡一觉,休息好了我们再说?”   顾臻失笑,答道:“睡过了。十几个小时我不睡觉还干什么?现在精神着呢,直接说吧。”   既然顾臻都这么说了,顾占丰也不客气了。   他开口就问道:“你和那祁家小子的事……多久了?”   顾臻回答得坦荡荡:“还没说开。”   顾占丰愣了一愣,漏了一拍才想明白顾臻的意思。   谢静羽听得稀奇:“这么说,你和他不是还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她没问出来的是,那你跟深深往家里试探个什么?   顾臻说道:“说是没有说开,但是也不算八字没一撇,他性子拗,我也不讨厌他……这事大概是不会变了的。”   顾占丰听了,却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由自主地捏起了指骨关节,半晌才说道:“阿臻你难道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同学吗?”   顾臻回答道:“没有。我也不讨厌女孩子,就是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和我同样合契的女生……深深除外。我觉得也许以后可能会遇到,也许不会遇到,但是这其实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我已经遇到一个足够让人觉得相处起来足够默契舒服的对象,这就够了。”   顾占丰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又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之间根本就不是那种感情——”   顾臻顿时有点无奈地看向他:“……爸,我这是含蓄的说法。”   因为是在父母面前,所以有些话才故意说得含蓄隐晦一点。否则他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连普通的朋友交情和恋爱之情都分辨不出来。   顾占丰顿时无语。   事实上,顾臻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也没有什么厌女症。他只是纯粹两辈子遇见的那个让他觉得动摇的人……都恰好只是同性而已。   如果说得更彻底一些,顾臻本人其实是个双性恋者,至少是个潜在的双性恋者。他觉得他是能爱上女性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始终没有去尝试过。   后来,已有的感情就像镣铐一般将他锁住了,无法再肆无忌惮地尝试了。   顾占丰心里仍旧觉得别扭,但是却也无法去改变什么。   最后只有拍了拍顾臻的肩膀。   但是他心里却又有点不死心,所以又说道:“阿臻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你可认真想过了,如果和祁家那孩子在一起,他可是没法替你生孩子的。”   到时候,顾占丰自己也会少一个两个的孙子——想起来他就觉得心里有点苦,虽说还有顾琤和顾深吧,不过总归还是少了。   顾占丰也是开始盼望孙子的年龄了。   顾臻见自家父亲这个表情,顿时笑了,柔声说道:“我知道的,不过这也算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了。而且爸你要是想孙子应该去找大哥,他那边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顾占丰听他这样一说,却也是笑了,说道:“怪你妈。非说什么结婚这事还是要心甘情愿水到渠成……逼不得。”   顾臻想了想,却是凑过去,靠近顾占丰的耳朵低声地说了几句。   顾占丰顿时乐了:“你这样设计阿琤,小心他知道了找你算账啊。”   第二天顾臻去见了顾琤。   当然不是去找顾琤耍小心眼的。   顾琤结不结婚的事情自有老爸老妈烦恼,顾臻最多出个主意,才不会真的插手干涉。他来找顾臻,是商议下一部虚拟电影的拍摄计划。   风华的虚拟游戏具体研发完成估计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像是《豪门》一样的半影片半游戏形态的作品,却可以继续发布。   而目前他们需要做的,不过是继续拍摄影片。   这对魅力映像来说却也不是难事。顾臻早期早就收购了一大批小说改编权,而且一直都在稳步有序地进行改编之中,目前的出来的剧本就有五六部了,只是拍摄计划还没有正式启动。   他这天带来的就是一个历史奇幻类的剧本。   这个剧本的题目叫做《墨氏春秋》。   这是个穿越类的剧本,而且这一次拍摄,顾臻准备把它拍摄成一个剧情式的虚拟游戏,而不是虚拟性质的剧情电影。   《墨氏春秋》是个架空的剧本,讲的乃是春秋以后,秦汉未见,一个叫做楚的王朝。这个王朝既没有经历过焚书坑儒,也没有遇见过罢黜百家,所以各大流派仍旧伫立在九州之上,争相辉映,形成独特的盛景。   而在这背景之下,有一个青年手拿着可以联通现代网络的pda,成为了墨门的一个弟子。从此他混迹墨门,学习机关之术;游走天下,重走丝绸之路……一边参与到了墨门乃至天下的风雨之中,会尽英杰,一边又造福船,出东海,游遍四海七洲。   以机关术为中心,用一种角色扮演的形式,玩出了战略养成的风情。   而这个剧本里面的故事,也是融入了各种稍有变化的历史故事,丰富而精彩。   这正是顾琤所需求的故事种类。   这个故事主要就是以各种古代的奇器和现代的机械为引线连接而成。从玩具一样的关节人偶到机关弩到宏伟巨大的船只……企划中,这部剧的自由度要远远比豪门来得高,甚至到了不该称为剧而应该称为剧情游戏的地步。   而后顾琤看过剧本,又召集属下开了几场会议,便正式将《墨氏春秋》立项。   这是顾臻执掌魅力以来,风华电子和魅力映像的第一次共同合作项目。   这部《墨氏春秋》,最后聚集了大约五千多种在历史上极有影响力的科学发明,而且每一个发明的制造工艺和流程都在虚拟世界上被清晰明了地展现出来,甚至有心人可以通过这个游戏将这些技术都一一地学会。   就算无心,也可以记下几种简单而又影响重大的发明构造和制造流程。   某种意义上,这算是一个半科教半娱乐的作品。当然,即使不去学习这些物理或者机械方面的内容,也可以使用简单的系统指令略过剧情,并不会影响正常的观看。而如果有心想学,那么剧情相关的技术大多数都是相当简单易懂,而且配有直白明了的画面,可以在娱乐中快速地扩展观看者的知识面。   除此之外,场景和艺术设计方面还引入了许多的世界名胜和一些具有历史性的服装建筑,能令观看者有一种真正穿越回到了古代秦汉之交同时代的世界的错觉。但是比起明清两朝,故事的背景要远远显得自由许多。   在这个时代,一个民族还未被礼仪和规矩套上沉重的枷锁,少年仍相信大同之世将由他开始,少女仍敢于赤足奔行于荒野之上,将鲜花向着心爱的人抛掷。   墨家的学子仍在钻研机关格物,墨家的游侠儿还背负刀剑游走于山河之间。丝绸之路的万里盛景犹未被打通,万里长城依旧在缓慢而沉重地建设之中。历史与命运在浩浩长空下彼此相争,分毫不让,碰撞出绚丽的光芒。   顾琤光是看着那还未真正形成画面的文字,就觉得热血荡漾起来。   ☆、第125章   但是《墨氏春秋》的拍摄却不像《豪门》那样轻松简单。首先,光是大量的资料和背景结构搜集就是个巨大的工程。   对于虚拟影片来说,《墨氏春秋》自身带有的一些情节设计还需要进行再次扩展,比如一些机关或者机械模型,在剧情之中可能只是提到几句话,但是对于设计师和摄影师来说,却是他们需要一一将之还原的东西。   这天顾臻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设计师们在围着一堆模型和图纸在折腾。   这里面有水车模型,升降梯模型,水漏模型等等……顾臻随手拿起一个大的,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个改良版的弓弩模型。   古人其实很了不起。   为了这部剧里面带有的机械知识,风华特意请了一位老技师来当顾问,问了设计一些剧情之中独属的机关技术。   比如剧情之中,墨门在其受封的山中建梯田,但是墨门农夫有限,多是工匠和游侠,所以便在山中建了半自动的大型农田。在这片田地之中,设下双向的传送带,在山顶蓄水,而后每过一段时间,开启阀门,水渠便会自动开始按照设定好的量往田地中洒水。   而浇灌的水源,则一部分来自落雨,一部分使用传送带往山顶运输,运输的方式是在滑道上左右绑上两架滑车,人坐滑车而下,水箱便由滑车运送到山顶。   游侠儿们每日晨起往山顶练习刀兵,而下山时就乘滑车而下,运水上山。   设计这部分的时候很不容易,一方面来说剧情中运用的物理知识要越简明易懂越好,在基础的工艺方面又要注意尽量使用偏手工化而不是机械化的内容。   相比起来,难度最高的不是还原各种古代奇器技术,而是怎么样选择合适的工艺,使一些现代知识和古代技艺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除此之外,场景还原也是一个重点。   整部剧之中,有两部分的场景和地图是必须精细构建和还原的。   一个是和九流十家相关的类似门派地图的存在,必须尽可能地构建得风情各异,具有当时得文化特征,但是又稍微夸张美化,给人浓厚的历史感和文化感。而另一个就是丝绸之路,其中诸如敦煌,楼兰,蓝氏,巴格达,大马士革,都是还原的重点。   为此,场景设计师们获取了额度极高的公费旅游经费。   他们将带着手提电脑和拍摄装备,一路从西安出发,行经兰州,武威,张掖,酒泉……重新走一遍曾经的丝绸之路,中途顺带还要收集一些当地的故事和传闻,以丰富背景设定。   同时跟着队伍一起走的还有编剧,背景文案和顾臻。   编剧和文案以及几位摄影师就是专门负责收集各种传说和当地风俗的角色,而顾臻主要是负责拿钱包的。   这一路走,就走了很长时间。   接到祁则晟电话的时候,顾臻的这段旅程差不多已经走到了结尾。   祁则晟这个时候刚结束在f国的一些活动,听说了顾臻的旅程,就直接乘飞机到了ikia机场,来和他会和。   汇合之后,一行人在t市住了一晚,游览了几处名胜,并记录了一些当地的传说故事,设计师和编剧便要求往附近的城镇去。   t市现代化得太过厉害,几乎看不到任何历史的遗迹。设计师想要获取一些更加本土化更加古老的建筑图片和相关故事,所以希望去一次现代化不那么彻底的城镇。   可惜毕竟距离故事中的时间已经间隔将近两千年,想要寻找相关的资料却是十分苦难了。除了旅游景点和旅游图册里,再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历史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   相反,各种离奇的传说资料倒是很多,让编剧搜集得极为哈皮。   晚上在酒店使用软件建模的时候,祁则晟围观了程序师的建模效果。虚拟场景的建模和三维建模有很大的不同,除了空间和时间的建模指令之外,还需要输入一些其他的指令。   这些指令就包括材质,结构,触觉……等等。   因为不同的嗅觉,味觉和触觉都是通过对于特定神经的特定信号来实现的,所以虚拟建模的数据链其实远远要高过普通的三维建模。   但同时,其传输信号的方式数据量又要低于三维建模,因为人脑其实是有自动补全作用的。   祁则晟看着通过旅游图册和一些建筑图片被慢慢模拟建造出来的两千年前的t市还原场景,又看了看落地窗外那灯光璀璨的大城市,真正有一种时光荏苒的复杂感觉。   程序师和编剧文案们都是夜猫子,白天睡意朦胧晚上精神抖擞,窝在酒店房间里面直到半夜也不肯回自己卧室。顾臻一开始也陪着他们一起熬,后来熬着熬着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顾臻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卧室,而外面的活动室也已经差不多静谧了下来。   只有稍显孤寂的一个声音在轻轻哼着什么,在酒柜和冰箱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臻试探一样地叫了一声:“祁则晟?”   幽暗灯光下的青年转过了身来,果然是祁则晟。   顾臻问道:“你在干什么?”   却见对方拿着瓶酒,说道:“庆祝一下。”   顾臻问道:“庆祝什么?”   祁则晟笑了笑,从吧台后转了出来,神态自然地走过顾臻身边,然后突然转过头来,亲了顾臻一下。   真的是很轻的蝴蝶点水般的一个吻,顾臻甚至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一个吻。   他愣住。   祁则晟问他:“你怎么不打我了?”   顾臻表情复杂,问道:“你是受虐狂?”   祁则晟问道:“……这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决定接受我了呢?”   顾臻回答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祁则晟顿时笑了起来。他说:“你老说我别扭,其实你自己才真的别扭得不得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远远比你的态度要诚实多了。”   顾臻抬了抬眉。   祁则晟说道:“以前的时候,你哪怕打个瞌睡,只要有陌生人接近就会醒过来,像只警觉的兔子一样。”   “然后?”   祁则晟放下手中的酒和酒杯,然后拿出手机,在顾臻面前晃了晃。   然后顾臻就看见了一张照片。   那是他躺在床上,然后祁则晟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的照片。   顾臻盯了照片许久,才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你以为你是神父还是我妈,还拍这种亲额头的照片。”   祁则晟耸耸肩,说道:“因为更亲密的内容,我想要等你醒过来再做啊。”   顾臻一把拍掉了他的咸猪手,说道:“你想太多了。”   祁则晟却不在意,而是摇了摇手中的酒,问道:“要不要来喝点?”   顾臻回答道:“……好。”   抿了一口酒之后,祁则晟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   顾臻问道:“哪一次?”   祁则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道:“我就是说,你转学过来的时候,我在教室里看到你的时候。”   顾臻听了,却不以为意,只是非常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是什么样子?”   他酒量一向出众,所以肯定是不会醉的。只是夜色朦胧之中,男人的眼中酒光氤氲,斜眼看过来的时候,衬着那张过于精致的脸,竟然生生显出几分艳丽来。   祁则晟却是眼神温柔,并没有因为他偶尔显露出来的这点冶艳而动摇,略带怀念地说道:“很孤独的样子。”   “你那时的表情,就仿佛好像被谁背叛了一样。怎么说呢,感觉有种特意表露出来的生人勿近感……每一个神态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说着,别靠近我,别跟我说话,因为我不需要任何人。”   “那时有一个瞬间,我觉得好像看到了同类。”   顾臻笑了起来:“那是你眼花了。后来就意识到我和你这个混蛋不是同类了吗?”   结果祁则晟却因为没有顾臻刻意的吐槽和破坏气氛而吐槽回去,而是很认真地说道:“后来,我们的视线交汇了。”   “那个时候,你的眼神很奇怪。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眼睛能看到的事情。那个瞬间你愣住了,虽然你很快就笑着打了招呼,但是只是那样一个瞬间,我觉得我看到的你是不一样的。”   “现在想来,我应该相信那一个瞬间我看到的事实的。虽然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但是那一定是因为……我在前世里就见过你,爱过你的关系。”   顾臻拿着酒杯怔在那里,想要继续破坏气氛,却又有点开不了口。   祁则晟望着他,许久,然后开口问道:“顾臻,我喜欢你,我爱你。很多年很多年,这辈子,上辈子,也许上上辈子也是。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总觉得我的胸口有某个部分还记得那种感觉。我不追究前生,也不在今生贪求来世,就这辈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对着顾臻伸出了手。   ☆、第126章   顾臻静默了许久,才说道:“你这是……哪部偶像剧里面学来的坑爹台词,听得人毛骨悚然的。”   祁则晟却不觉得害臊,只继续向他追问:“行不行!?”   顾臻张了张嘴,祁则晟盯着他的表情,几乎就要以为顾臻的口中会吐出一个好字。   结果丫的张了张嘴,却又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重新闭上了嘴。   祁则晟捏紧了拳头,在这一刻真的觉得顾臻的别扭简直让人无法忍耐。他觉得对方刚才差点出口的绝对是一个好字,一定一定就是一个好字。   可是顾臻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祁则晟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某人心里肯定是早就愿意的了,就是因为某种原因,死活就不肯给他个痛快。   他得……干点啥。   这样想着,祁则晟突然就推了一下茶几上的酒瓶,然后迈过了茶几压到了顾臻上方,说道:“顾臻,我要亲你。如果你不推开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然后他就对着青年纤薄的嘴唇吻了下去。   这一吻就是好久。   顾臻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后来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开始试图推开他。   但是那力气根本就不够大,至少不够把祁则晟从他身上推开了去。祁则晟和他打过架,却是知道顾臻的极限在哪里的。   所以祁则晟反而加大了力气,更加用力地抓住了顾臻的手臂,唇舌如同打架一般地侵入顾臻的唇齿,想要撬开对方的防线。   随着时间过去,顾臻反抗的力气却也加大了一些。   祁则晟却只是死死地压住了对方不肯放开。   好一会儿之后,顾臻终于恼火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试图去把祁则晟推开。然后就听见巨大的声响,两人一起翻倒在了茶几旁边的地面上,差一点点就直接把茶几都撞碎。   祁则晟发出一声闷哼。   两人的状态这时却变成了顾臻压在祁则晟身上。   暗淡灯光下,顾臻看见了祁则晟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现出奇异的光芒。   顾臻恨恨道:“不要自说自话行吗?”   祁则晟说道:“我只当你答应了。”   顾臻反驳道:“我没有答应。”   祁则晟:“你答应了。”   顾臻:“我没有答应。”   祁则晟说道:“你答应了,否则你根本不会在这里跟我争吵这种事情。你只会转身就走。”然后他伸手,手指轻轻摸过顾臻的眼角,说道,“顾臻,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让你觉得难受的事情,但是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所以,你把那场梦里的事情忘掉好吗?”   顾臻沉默许久,才说道:“我不想忘掉,怎么办?”   祁则晟看他半晌,伸手抱住了他,说道:“那也凉拌。你就记着吧。反正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这家伙真是自以为是。   可是,顾臻最后还是放弃挣扎,任由祁则晟把他拉了下去。   夏夜的晚上,即使躺在地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冷。   反而是人体的温度让人觉得燥热不已。   然后两人就听到卡擦一声,套房的门被人给打开了,一时灯光大亮。   然后屋里屋外的人都是一阵愕然。   五秒钟之后,程序员立刻一本正经地背过身去,面着墙说道“老大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就是想过来拿瓶啤酒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顾臻却是赶紧从祁则晟身上爬起来,然后伸手把祁则晟也拉了起来,才瞪了程序员一眼说道:“你看见什么了还什么都不会说?”   程序员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着一派自然的顾臻,又看了看冲着他挑眉一笑的祁则晟,却是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眼花了。   顾臻却又走近了几步,问程序员:“你以为你看见了什么?”   他双手抱胸,身高虽不碾压,威势却没有少上一分,此时目光充满威慑力地看着程序员,顿时就让程序员产生了一种浓重的心虚感。   顾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年纪不大,腐朽思想不少啊?跟那群腐女混久了吧?”   程序员冲他露出一个讪讪的笑。   顾臻说道:“要拿啤酒就去拿吧,不过拿个一两听就得了,大晚上的别喝太多酒。”   程序员此时面对着顾臻,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跟个僵化了的木头人一样同手同脚地走到冷柜前取了啤酒,中途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顾臻和祁则晟一眼,结果却正好对上祁则晟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一个激灵,却是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目不暇视地出了门。   说起来也奇怪,这两位老总的年龄明明都要比他小,但是那眼神却锐利得很,非常有震慑力。难道这就是当惯了老板的人跟他们这种打工的的不同?   然后关上门的瞬间,程序员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酒瓶。   他顿时有点糊涂了,莫非刚才是他误会了?那两人真是喝酒喝高绊倒了?   可惜屋里的两人最后也没有解答他的疑问。   等程序员走后,祁则晟就走到门口锁上了门,然后扑过来就一把抱住了顾臻,就往他嘴上亲。   两人亲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顾臻便开口说道:“够了。”   祁则晟说道:“再一会儿。”   然后就又往对方嘴上啃。   顾臻有点拿他没办法。   等好不容易把对方推开,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有点重了起来。祁则晟说道:“我……”   顾臻看着他:“?”   祁则晟却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许久才说道:“那个……我……”他要说什么来着?怎么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呢?   两个人在黑暗中面对面地站了许久,祁则晟才想起来,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说道:“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顾臻回答道:“你说呢?”   一群属下就在隔壁,这种情况怎么看也不是适合做有些事情的情形。   祁则晟说道:“我天亮之前会回房间。我们就睡觉,不干别的,我想抱着你睡。”   他的声音里有点沙哑,却是带了些许小性感。顾臻听了,只觉得耳朵和脖子都痒痒的,有点承受不住。   有多久没有跟人以这样亲密的距离接触过了。   竟然都开始不习惯到想起鸡皮疙瘩了。   祁则晟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他虽然也有yu望,但是这一刻却并没有很强烈和顾臻zuo爱的想法,更多只是想要一直抱紧对方,让两人之间亲密到没有距离间隔的直接感情反应。   吧台的灯光昏暗而遥远,顾臻的声音却是带了些许的柔软:“我怕你明天起不来。”   “我觉得今晚我会睡不着。”祁则晟如是回答道。   结果到最后,两人还是躺到了同一张床上。   这夜祁则晟果然没怎么睡好。   天亮之前他吻了吻顾臻的脸颊,才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文案姑娘这两天一直比较惊疑,老觉得顾总和祁总之间的战况有变化。   虽然说两人以前的气氛就很微妙了,但是最近确实有种升级了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文案姑娘本人不是腐女子,至于看到顾臻和祁则晟站在一起就忍不住多看两眼偷拍两张脑补一下什么的……这是人类对美色的本能喜好。   用一个比较标准的说辞,就是她一般不腐,唯一腐的一对就是自家上司。   但是最近几天她却老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气氛是个很微妙的词,难以用具体的行为动作描述,但是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某人笑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而且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文案姑娘捂脸,突然觉得这个形容好精妙有木有?   要知道,某人平日可就是那种最遭人讨厌的高冷毒舌男,对谁都是一副“你长得这么丑好意思跟我说话吗”的蛇精病样。   如今却是时时笑得春暖花开,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呢?   她偷偷把自己的想法跟编辑姐姐说了,结果编辑姐姐只回答了她一句话:“不呱噪的老鸹有肉吃。”   好吧,文案姑娘决定要当一只有肉吃的小乌鸦。   而行程的最后几天,顾臻先后收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来自魅力映像的,是关于立体摄影的研发进程。   《豪门》的拍摄是以多方位球形摄像头定位联合运作而完成的,但是这种方式不但需要大量的后期重制工作,制作成本也相应比较高。   而新研制出来的立体摄影机,虽然仍旧延续了之前最少十五个球形设备定点取景的基本设置,但是复合性的电磁探测代替了直接的平面拍摄方式。通过结合球形收发设备如同蝙蝠一样的探测方式对于周围的环境进行绘制和透视,结合特别设计的电脑程序,可以在拍摄的时候同步构建立体图像,完成连续性立体建模。   相比起原先的拍摄方式,这种技术不管是在人力还是资金上都大幅度地减少了成本。   当然这个技术在目前还有一定缺陷和不足之处,但是那也不过就是细节调整的问题。   而第二个消息,却是碧缘研究所传来的,项目组方面对于基因图谱解析的进度。   基因图谱的解析,从几年前就开始进行了。而且这几年来,这方面的工作从未停止过,大量资金就像天上掉的一样被顾臻眼也不眨地往里丢,十分引人侧目。   当然,要说成果,也并不是没有。   至少在植物基因语言方面,碧缘的研究进度恐怕目前也算国际前沿了,顾臻花出去的钱,也不算全部都扔进了水里打了水漂。   而这次的消息,就是关于基因语言研究方面的一个喜讯。   杨曦认为自己找到了dr.唯心主义之所以能够起到活跃大脑皮层神经活动的那段基因片段。   差不多九月底的时候,顾臻等一行人返程了。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原本是自驾游,但是返还的时候却是航空旅行,穿越同样的一段旅程,前者花费的时间却是后者的几十倍。   当然,看到的风光也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回程的时候却出了点小问题。   似乎这一段时间c市以及附近省市一直在下大雨,c市和附近的几个大城市都被笼罩在磅礴大雨之中,飞机盘旋许久,始终无法降落。   这也并不奇怪。   这个季节本来就是暴雨肆虐的季节。   最后顾臻一行人的航班还是在h市的机场迫降的。   因为这是属于意料之外的状况,所以在h市下机的众人也没有什么准备,只有临时找了家酒店住了一夜,然后第二天雇了一辆面包车回c市。   结果回c市的路上又出了一些问题。   行程还未过一半,前方道路就开始大雨朦朦,泥泞不断起来。   路上出现车辆滑胎事件之后,顾臻有些担忧起来,便对司机说道:“师傅,这路况不太好啊。要不下个服务站我们停一下,等雨稍微小一点再走?”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摇了摇手,说道:“哎,老板,我开车您放心。这段路我可是来来回回开了几百遍了,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事。你要是担心啊,我待会儿就开慢点,保证开得稳稳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一点意外。”   司机都这么说了,顾臻也就不好再坚持下去。   而后司机果然把车开得很稳,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是雨中视野不好,这样反倒安全了许多。   但是人若是倒霉,有时再小心也是没有用的。   山体塌方的时候,顾臻只听到几声夹杂在暴雨声之中的嘈杂轰鸣,然后一行人坐着的巴士就猛然向着路的一边倒了下去。随着泥水和岩土轰然从头顶压下来,车辆的玻璃就像承受不住一样,轰然崩裂。   然后他就被祁则晟给压在了身下。   此时天崩地摇,顾臻也只有抱紧了祁则晟,一边箍紧对方的腰身,一边用膝盖死死抵住前座的底盘,保持着平衡。   这样随着很长一段时间仿佛无限坠落一般的碰撞,等到周围终于安静下来,顾臻才一手抱着祁则晟,咬牙抓住了前座的椅背,试图坐直了。   周围也同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和呻吟声。   顾臻便一一叫过每个人的名字,询问他们的情况。而他们的运气显然还不错,至少没有谁受什么致命伤,都还能比较冷静地报告自己的情况。   顾臻又叫了一声:“师傅,您还好吗?”   司机师傅没有回答。   顾臻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然后,他就听到了文案姑娘的一声惊呼:“祁总——!?”   顾臻倏然一愣,偏过头去看祁则晟。这时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几乎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祁则晟的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金属的扶手栏杆,顾臻回头,却是正好看见他满布汗渍的额头和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   顾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抱住祁则晟的手轻轻地摸过对方的后背。   然后他颤抖着的手指就碰到了一个尖锐的物件和浸湿了祁则晟身上薄薄棉布衫的粘稠液体。   一般来说,车辆的玻璃都是有防护层的,即使碎裂也只会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而不会变成碎片四溅。但是这次山体滑坡,泥石碎块坠落时带下的力度实在太大,冲撞到车窗上,虽然被车窗玻璃卸掉了不少的力,但还是撞碎了大部分的车窗玻璃。   偏偏祁则晟的运气就是那么不好,他护住顾臻的时候,正好就有比较大块的车窗玻璃直接插到了他的背上。   顾臻大脑空白了一会儿,才一手继续扶着祁则晟,一手伸到口袋之中开始摸索。   因为手指颤抖,掏出手机的时候顾臻差点没抓住,好一会儿才拨通电话。   但顾臻的声音却很稳。   他说:“哥,我们在h市到c市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大概是……这个路段。山体滑坡,则晟受伤很严重,请尽快想办法找人来救援。”   顾琤接通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立刻询问起了情况,然后开始行动起来。   顾臻挂了电话,对祁则晟说道:“你忍一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祁则晟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车中一片静默,似乎所有人都为这一幕所惊呆了。   顾臻伸手把祁则晟扶到了一边,让他侧面靠在了座椅上,尽量不让任何东西压到祁则晟的背部,然后一点一点从座位上挪移了出来。   这时候司机也醒了过来,发出了低低的呻吟。顾臻便指示行动上没有问题的人把受伤的人一个一个地扶出来,然后移动到比较空旷,周围没有山壁的公路地段。   这时的雨还在下着,也看不出有没有变小一点。幸好大家出外旅行时包里都有背着雨伞。   一大群人这时也不管行李了,纷纷都只拿了电脑包出来,文案姑娘和编剧姐姐则还额外拿了个装笔记本的背包,然后一群人就三三两两互相扶着从车里钻了出来。   所有人里面受伤最重的是司机师傅和祁则晟。司机师傅有两个青年程序师搀着,顾臻就让人帮忙,把祁则晟扶到了他的背上。   编剧姐姐在后面帮两人撑伞。顾臻让她小心,不要让雨水打到祁则晟的伤口上,编剧姐姐应了。   这一段路并不远,但走起来其实有一点艰难。一来是遍地泥泞,皮鞋踩在上面都有点湿滑,难以站稳。二来是要回到主道上,中途还有一段上坡路,需要爬坡——毕竟巴士是被泥石流从主道上冲下来的。   所有人除了顾臻,几乎都有多多少少受了一点伤。文案姑娘的腿撞了一下车上的椅子,目前也在火辣辣地疼,但是她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却是生生地忍了,尽量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众人走。   雨水冰凉,时不时贱到祁则晟的身上。虽然编剧姐姐已经尽量伸着手不让雨水淋到祁则晟,但是总归还是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而顾臻的头发和脸,却已经是被雨水淋湿了大半边。   因为怕引起大出血,所以顾臻并没有尝试着拔出插在祁则晟身上的玻璃片。但是即使这样,随着时间过去,祁则晟身上的血还是开始越流越多。   他觉得自己的神智在涣散。   然后顾臻就听到背上的人开口说道:“顾臻……我觉得……有点晕……”   顾臻嘴唇微颤,声音有些抖动地说道:“……不许晕过去。”   真是不讲理的命令。   但是祁则晟却苍白着连,想笑却没力气,最后只有气息微弱地回答道:“那我尽量。”   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开口说道:“顾臻……顾臻……”   顾臻回答道:“你说。我听着呢。”   祁则晟说道:“我有个愿望,如果实现不了的话……总觉得会死不瞑目。”   顾臻问道:“……什么愿望?”   祁则晟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我都还没有……来得及……跟你……做过……一次……”   顾臻觉得好笑又好气,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一滴一滴的液体滑到唇边,好似有点咸味,又好似没有,让顾臻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   他说道:“那你就好好给我挺着……等救援过来。”   祁则晟说道:“那要是……救援一直都……不来……你……能不能……能不能……和我……做一次……”   顾臻想,如果祁则晟这时是好好的,他肯定得往死里揍对方一次。   然后他回答道:“你做梦呢。你要好好活着,我们以后就还有很长的日子。否则,你这辈子就再当一辈子处吧。”   祁则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   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顾臻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却又好像带着哭音,说道,“你除了我……谁都不行。”   祁则晟说:“……我除了你……谁都不行。”   祁则晟笑了,他的这个笑容露得很艰难,但是却很灿烂。他的头轻轻地靠在顾臻的肩上,几乎能够闻到顾臻身上那夹杂着雨气的汗意。   他爱的人,就连在冷冷雨幕中散发出来的汗意都似乎带着一种让他打从心底里爱恋的香气。   祁则晟说道:“顾臻……如果……下辈子……的话……你不要……喜欢别人……不要……让我……追你追得……这么难……好……不好……”   顾臻带着哭音,说道:“祁则晟……没有下辈子,没有下辈子。你拿什么保证,我们下辈子还会遇见?还能够生在同一个时代?”   “就算下辈子还能遇见,也许还会有很多其他的悲剧。也许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老了,也许我们隔着千山万水一辈子也不会相遇,也许我们会生在不同的国家,背负国仇家恨,根本就没法相爱——”   “但是……就算那样……”   ……我还是会爱你……   顾臻轻轻地把祁则晟放下,让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然后握住祁则晟冰冷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被雨水和泪水浸得透湿的脸上,开口说道:“祁则晟,我们明明就有这辈子。我们本来就还有很多年很多年的这辈子。”   祁则晟听了,努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结果流下来的却是一滴泪。   他想要啊……这辈子。   能一直握住顾臻的手……的这辈子。   ☆、第127章   救援来的不算迟,却也没有太早。   祁则晟的手冰冷冰冷的,顾臻总怕他又一刻突然就这样真的冰冷下去。好在这家伙自己也知道这时候要挺着,就一直跟顾臻费力地说着话。   而周围的人这时候却像没有看到这么个大八卦一样,纷纷都没话找话地跟祁则晟说话。顾臻又打电话询问了一下顾琤,知道救援正在赶来中,就摸出了一包点心,让祁则晟吃一点,好多点力气。   点心很甜,像是巧克力蛋糕。祁则晟其实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但还是咬了两口,只是吞咽得很困难。   后来救援到了,祁则晟被抬上了救护车。因为祁则晟死拉着顾臻的手不肯放开,所以最后顾臻也跟了上去。剩下受伤的人都基本上还能自己行动,就另外坐了一辆巴士。   一路上他就那样挺着不肯昏过去,一直开口跟顾臻说些什么。其实到了最后,祁则晟的声音变得含糊而断断续续,听觉亦是模糊不清,两个人都基本上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就是这样鸡同鸭讲的状况,却一直持续到了祁则晟进急救室。   好不容易等到红灯变绿,医生出来说了一句:“情况稳定,病人求生意志非常强。虽然大量失血,但是不危及性命。他的大脑活动一直非常强烈,这种情况下人一般死不了……要是每个病人都有这种强烈的生存*就好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失血过多毕竟伤身,虽然已经输过血,接下来还是需要好好养一养,食疗最好。”   顾臻顿时送了一口气,对于医生的话自然是一一应下。   等到祁则晟在病房被安置好,顾臻环顾四周,才发现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他开口问顾琤:“哥你没通知祁伯父?”   顾琤反问道:“你都不记得我哪能记得?”   于是祁家父母倒是被两兄弟给忘到了脑后。   记起之后顾臻总算给祁海夫妇俩打了电话,而后夫妇俩匆匆赶过来,正好遇见祁则晟已经醒来。   这家伙也够没良心,祁海和徐慧敏就生生戳在床前呢,他就光记得叫心上人的名字。眼睛都还没张开看清楚,已经一叠喊了三四声的“阿臻”。   顾臻头皮发麻,总觉得祁海当时的脸色都发青了。   他是硬着头皮上去跟祁则晟说话的。   之后祁则晟清醒过来之后,祁海的目光一直惊疑不定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他倒是想开口问祁则晟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惜看着儿子病恹恹的样子,却是又把话吞了回去。   祁海一直以来,对儿子是有几分内疚的。   祁家父子俩的性格一脉相承,都不是什么细心的人,反而双双有些随性。祁海年轻时固然对李彤用情很深,在李彤离开之后也很在乎对方留下的独子,但是终究没有女人的那份细致心思。   前妻虐待和诬陷儿子,他久久没有发现,还一度把对方拨到小孩身上的污水当真,导致祁则晟年纪小小就吃了不少苦头。而直到最后,也不是他自己发现真相,而是古灵精怪的小孩自己设局,引诱对方暴露本性。   光这点,就让祁海在面对自家儿子的时候一直都比较气弱。   偏偏祁则晟由于天生早慧,性子格外古怪。他心里清楚祁海对他有愧疚之意,便每每巧妙利用这点来达成各种目的,几乎从未失手过。   要命的是他还非常擅长把握分寸,一般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一定会自己解决,从来只把祁海的这份愧疚用在刀口上,硬生生把小时候受的那一点苦头用了十几年,还没让祁海意识到自家儿子是拿着玩权谋宫斗的机心在跟自家老爹刷日常好感度。   至今没有发现真相的祁父带着这多年来几乎快被祁则晟训练成条件反应的愧疚心,决定在儿子伤愈前把天大的事都往后搁置。   这一搁就是小半个月。   这半个月,顾臻几乎每天都会过来陪床送粥汤,但凡有一天来得迟了,祁则晟便会打电话去催,而这一通电话一聊往往就会一直聊到顾臻到门口为止,电话期间祁则晟往往撒娇卖痴无所不为,几乎是□□裸完全已经不加掩饰的状态。   为此,一开始过来探班的时代几位下属几乎都被惊吓呆了——变态你被魂穿了吗!?   这个笑语盈盈说话时柔声细语还常常不忘自黑装呆引人笑的家伙是谁!?是谁啊!?   不过幸好一挂了电话祁则晟就回复蛇精病本性,变脸大概只需要0.5秒,一个高冷毒舌男就新鲜出炉,真材实料丝毫不掺假。   时代的女经纪人内牛——总裁你这么蛇精病你基友知道吗?   基友知不知道暂且不论,但是反正医院这一层的医护人员是全部见识过了,而且私下已经炸开了锅。   炸开锅的原因有三:一,祁则晟和顾臻两人都是帅哥;二,祁则晟和顾臻都是大人物;三,这两人从祁则晟入院开始就开始完全不在乎别人眼光地搅基秀恩爱,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事实上,从祁则晟受伤那天开始,顾臻就知道这事情八成是瞒不住了。毕竟当时祁则晟受伤很重,说出来的话也有很多没有避着人。   这世界上的事情,凡是有个第三人知道,就基本上再也难成为秘密。   既然保密不了,索性就不保密了。   所以顾臻索性大大方方地与祁则晟相处,大小的事情也只按照本心来做,不再顾虑他人是怎么看,怎么想,怎么说。   人活在这世上,如果一味地畏首畏尾,顾忌着他人的眼光,反而会失了自己内心的喜乐,所以……管他呢。   这样过了半月,眼看祁则晟也养的差不多了,祁海面对着医院内外日益喧嚣的议论,终于忍不住开口直接询问儿子。   “小晟,外面都在说……你和小顾的关系……不一般?”   祁则晟却是直言不讳地回答了一句:“爸你不如直接点,直接问我是不是在和他谈恋爱就行了。”   他一派坦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海就知道那传言八成是真的了。   他半晌没说话。   祁则晟说道:“本来,爸你就应该知道的吧——我最讨厌女人了。从小就挺讨厌的。”   祁海顿时心头一抖。   祁则晟讨厌女人,那是说都不用说的事情。一个人最容易受年幼时发生的事情影响,因为年幼时一个人的心思就如一张白纸,染上红就是红,染上黑就是黑。染上色的白纸很难被再次洗净色泽,之后不管覆盖上什么颜色的花样,却哪个也不如最初的颜色渗入纸面。   渗入魂魄。   祁则晟讨厌女人,却是因为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曾是祁海的配偶。   遇见这两个女人,于祁则晟来说是不可选择的,但是对于祁海来说却是可以选择的。就这个立场上来说,祁海对于祁则晟的愧疚……却也并不只是太过忧思。   祁则晟缓缓地说道:“如果要和一个女人结婚,我难免又会去顾虑——那女人跟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我?如果是为了钱,那么一日落魄,或者见到了能勾搭上的更有钱的人,天知道她会不会另攀高枝?”   “可是如果是为了爱情,她们的爱情又值多少?女人总难免软弱一些,像根藤蔓似的,要攀附着别人才能活下去。容易妥协,容易改变,容易放弃……这样的人,爸,你说,她们所谓的爱情,能坚持多久呢?”   祁海听到儿子这样坦诚而理性的回答,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事跟男人或者女人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只看个人的。是不是专一,是不是坚韧,会不会见钱眼看见财起意,都跟男女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个人人品上的区别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却是把徐慧敏拖出来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你妈……她总不是这样的人吧?”   祁海和徐慧敏结婚有段日子了,所以父子俩改口也已经挺久,祁则晟早就不管徐慧敏叫慧姐,而直接叫妈了。   反正他也几乎没怎么叫过李彤妈,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地叫,偶尔必须叫的几次却是连发音都觉得别扭,所以之后对徐慧敏改口自然也没什么障碍。   祁则晟点了点头,说道:“您说得没错。”   他笑了起来:“一个人人品如何跟是男是女其实没什么关系。有懦弱无能的男人,也有坚强有责任感的女人。有自私冷酷的女人,也有善良有爱心的男人。至于其他一些有区分性的性别特质,其实不过是本身的社会定位给他们强加上的群体特性而已……是既不公正,也不合理的。”然后他说道,“不过既然人品好坏和性别其实没有关系,那么我喜欢顾臻,想要和他在一起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已经是我见过最好,最符合理想,最让我觉得满意的对象了。”   ☆、第128章   祁海鲜少见儿子用这样的口气说起一个人,忍不住就开始觉得,也许顾臻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顾臻建立心香的时候,祁海也曾觉得顾家的这个小儿子了不得;顾臻拍摄《无罪论》的时候,祁海也曾觉得对方十分有想法;而顾臻与祁则晟合作虚拟影院和《豪门》的时候,祁海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也只有这一刻,他是真正打从心里觉得顾臻不同寻常。   至少他这辈子都没怎么见祁则晟用这样的语气说起其它任何一个什么人。   半晌,他才开口道:“那孩子呢?我还想抱孙子呢……小顾是个男的,你以后不是不会有小孩了?还是……找代孕?”   祁则晟伸手搭在了老爸的肩上,说道:“其实吧,我实话跟您说,我从以前开始就没想过要孩子,我怪讨厌小孩子的。所以……想要孙子啊,这事就要靠您自己和妈的努力了。”   祁海一开始还听得有点糊涂,等一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是大怒。   ——这小!王!八!羔!子!   祁海心中怒骂的时候,却愣是没记起祁则晟是谁家王八养出来的羔子。   祁则晟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之后,顾臻和他也算是公开出了柜。   这是顾深也回来了,顾占丰和谢静羽便想办场家宴,正好让三个孩子都把对象带回来吃一顿饭。   顾家三兄妹在这点上都没什么意见,于是各自分头提前去约人。   顾臻与祁则晟说了这件事之后,祁则晟便知道这是谢静羽有心表示接纳的善意,自然是心神领会。   知晓消息的这天下午,祁则晟便和顾臻约了在购物广场见面,然后两人开始给顾占丰和谢静羽挑选礼物。   祁则晟虽然平日拽得不得了,几乎可以说人见人厌,但是如果他真的用心想要讨好一个人,却也可以做到让对方无处不熨帖。   最后他买了两瓶红酒,又想办法找关系预定了一对布蓝什尔的耳钉。   到了赴约当天,祁则晟到达顾家的时候,怀里却又抱了一束盛放的蓝玫瑰。他是下了课之后先同顾臻会和,然后取了花之后跟顾臻一起直接过来的。   过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黎凌看上去神态紧张地在门口立正站好,顾深正在努力安抚他。顾臻与祁则晟一同到地点的时候,两人还在说着什么,愣是不进屋。   兄妹俩视线相对后,顾深便示意让他们先进去。   顾臻便笑着同祁则晟先进去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顾臻倒是听到自家妹妹安抚黎凌的话了。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就认命了吧。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都不值得你狠下心去挨这么一刀……”   喂喂喂你到底是在给他鼓气还是在恐吓他!?   黎凌对自己这关键时候只知道笑吟吟看笑话的女友也是哭笑不得,说道:“……我不过就想站个一分钟做下心理准备,女王陛下你至于这样落井下石吗?”   顾深耸肩。   等进了屋之后,顾臻便看见谢静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立刻便走上去叫了一声妈。谢静羽抬头看到两人,顿时笑了,说道:“来得这么早。”   然后祁则晟就走了上去,笑着说道:“阿姨,送您花。”   谢静羽倒是愣了愣,然后就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也笑了起来,说道:“呀,是蓝玫瑰。小祁你可真有心。我去插起来。”   显然祁则晟是抓对了她的脉搏。   祁则晟之前就细细琢磨过了,谢静羽是知名设计师,品味极高,性格却温和。他去吃饭,礼自然不能送得太重,但是也不能什么也不送——虽然他和顾臻都是男人,但是如果以后想要长长久久地相处,这正常的家人相处模式得建立起来。   所以不管这声“丈母娘”他能不能叫,但是他对谢静羽要有点对自家半个妈的意思。   幸好谢静羽也领情,很是自然地就把气氛给捋顺了。   之后顾占丰和顾琤前后脚回来,顾深一见顾琤带回来的小姑娘就愣住了,忍不住就和顾臻窃窃私语起来:“……不对,换人了。”   顾琤谈了好长时间的女朋友,顾深是见过的。那姐姐俏丽明艳,气场十足,绝对不是面前那看上去还有点局促的清秀女孩可以相比的。   就成熟度上来说,就大大地不同。   其实说起来两人的年龄也不差很多,最多差个两三岁,不过眼前的这妹子,怎么看都就是一个刚出校园的新鲜人。同个年龄,有些人打扮成熟,看上去就有风韵一些,而有些人就像顾琤今天带回来的小姑娘……从梳着的头到穿着的鞋,都给人一种年龄很小很孩子气的感觉。   这不是顾琤的型。   顾臻与顾深对视一眼,显然心头都有了想法,但转眼却是双双都装作了一无所知。顾深笑吟吟地与女孩寒暄和自我介绍,顾臻则是打过招呼之后,就态度平常地跟父兄说起话来。   小姑娘原本神态很紧张,不过因为顾深和谢静羽都态度亲切温和,所以多少放松了一些。之后虽然看上去还是有点局促,但是至少说话不哆嗦了。   这顿饭除了顾琤和小姑娘,大家吃得还是挺愉快的。   吃饭的过程中,谢静羽笑意盈盈,顺口就开始问起了小姑娘的工作的家庭情况。顾臻和顾深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知道了小姑娘是风华今年新招聘的广告文案新人,再次彼此对视了一眼。   风华总部招人的要求很高,虽然只是个广告文案,但小姑娘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却是顾臻和祁则晟实实在在的学姐。   谢静羽听了,一直笑得温柔可亲,等到家宴结束,她却突然开口对祁则晟说道:“阿琤你先留一下吧。阿臻你方便帮忙送一下‘你嫂子’吗?”   你嫂子这三个字,她是加了重音说的。   顾臻也笑盈盈说道:“这样啊。”然后他转头对祁则晟说道:“则晟你方便帮忙送下‘嫂子’吗?我还有点事,今晚先不回公寓了。”   祁则晟这天晚上看他跟顾深眉来眼去的,就知道顾琤的“女朋友”大概是有些问题的。不过他在顾家还混得不够熟,这时候想留下来看顾琤笑话却是不适合的。   所以他爽快应了,对那姑娘说道:“嫂子,大哥跟妈还有话要说,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瞪了他半晌,愣是没搞清楚祁则晟为什么管谢静羽叫妈。最主要还是顾琤也没跟她交代过情况,她可以说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被抓壮丁的,而祁则晟和顾臻的态度也太过自然,到目前为止她也没搞清楚祁则晟和顾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她求救似地看向顾琤。   顾琤就想开口说道:“妈还是我送——”   谢静羽眼睑一盖,说道:“闭嘴。”然后才对祁则晟点点头,“那麻烦小祁你送一下。”   于是小姑娘就被糊里糊涂地带走了。   黎凌看这情况不对,也是识相地告别了。顾深到底是没舍得不看自家大哥花样作死,所以给了男友一个吻做告别,就跟着顾臻自己窜了回来。   屋里,谢静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琤声音有点弱地回答道:“……就是……分了呗。”   谢静羽横眉竖目:“分了就分了,为什么不能直说?前几天还应得好好的,结果回头就带了个小姑娘来忽悠我?你忽悠我也就算了,那小姑娘跟你根本就不熟吧?我看她紧张得走路都差不多要同手同脚了……你好意思这样欺负人家?”   顾琤低声说道:“……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吗。”   谢静羽问道:“为什么分了?怎么说分就分了?什么时候的事?”   顾琤沉默了半晌,说道:“这事……说起来有点不好听,我不想说。”   谢静羽问道:“连我也不能说?”   顾琤默然。   谢静羽说道:“……是她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顾琤说道:“我不想跟她谈了。有些事情看不惯。”   顾深倒是有点惊讶起来,开口道:“哥是不是看上别人了?否则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之前不是很中意她的吗?”   顾琤说道:“……总之,被你说中了。行了吧?”   这样说着,他还狠狠瞪了顾深一眼,似有深仇大恨般。结果顾深反而笑了起来,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态度。   两兄妹打着哑谜,反而令谢静羽感到十分莫名。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简单。顾琤的女友是个选秀出身的漂亮女生,本身家世并不好,但是人长得非常漂亮。顾琤这个人呢,比较重皮相,所以虽然对方性格上有些自私和自以为是,顾琤也并不在意。   顾深倒不是对对方有什么意见,最主要是,你说当嫂子的,要是防着别的女人也就算了,防自家男朋友的妹妹跟防小三似的,那是怎么一回事?   顾琤以前一直觉得是顾深多心了,不过这次实在没法自欺欺人。他手下有三位特别助理,其中有一位冯大姐是三十多岁的已婚女士,今早拿了一段录音,气冲冲地跑进了办公室放给了他听。   顾琤刚听了两句,脸色就直接变了。   ☆、第129章   那一段录音,是冯助理自己录下的,顾琤女友和她之间的对话。   虽然在立场上有些刻意引诱对方开口的嫌疑,但是就两人对话的内容来说,很显然对方说类似的话,做类似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顾琤听到“我上次说的不够清楚吗!?你如果不想让你读幼儿园的儿子发现你做的事情,就离我男朋友远点!”时,就按掉了录音。   而对方这样说的原因,也不过就是因为前几日特助办公室的饮水器坏了之后,冯特助在顾琤的办公室煮了一壶咖啡,呆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顾琤和冯特助,也勉强算是两人独处状态,只是门还是半开着的。但是就是这样,对方却因此而耿耿于怀,认为冯特助‘勾引’顾琤。   凭着这份录音,顾琤甚至抓出了潜藏在公司里的……对方的“间谍”。   这一场恋爱,顾琤谈得非常疲惫,不得不承认顾深在某一点上说对了。   脸再好,终究不如性格好。   性格不合拍,脸长得再漂亮也是不能过日子的。   对于顾琤来说,他极为不愿意让谢静羽和自家弟弟妹妹知道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并不只是闹矛盾而已,却是真真正正证明了他的眼睛是瞎的。   他家里,父母也好,一对弟妹也好,都是比较大气的性格,往往注意端正自己却鲜少苛责别人,所以对比之下,顾琤心里却是像明镜似的——这事确切来说,都不是性格问题,而是人品问题。   如果对方真有什么证据,这样质问自然是正当的。可是什么证据也没有,只是因为一点怀疑,就公然对一名不怎么熟悉的职员公然谩骂,冷嘲热讽——这无疑是人品问题。   而之前还出了一些别的事情……也让顾琤觉得厌恶,所以他今天听到录音之后,就忍不住跟对方提出了分手。   虽说提出了分手,但是其实对方并没有同意,反而哭着认错做了很多保证,但是顾琤却无论如何都膈应得要命,最后索性让人把她强拉出去送回了家。   而之前厌恶的内容,顾琤也是完全不能跟人说的,不管是父母还是弟妹。   随便在加班的员工里面点了个妹子强行进行非“工作范畴”的“加班”,确实是他冲动了。但是他能跟父母和弟妹说:我跟我女朋友说我弟弟有一位同性恋人,让她来吃饭的时候注意态度,结果却被她怀疑我和自家弟弟有*的关系吗?   不能吧?不能吧?   简直神经病。   有那么一瞬间,顾琤真的很想送女友到顾臻名下的理疗所,检查一下对方的精神状态,最后他忍住了。   多疑不是病,但是却能逼死周围的人。   其实这一年来,顾臻和对方已经因为类似的事情吵过好几次架,同学会也好一般聚会也好,女孩子经常闹得他和朋友不欢而散。   但是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算了。谁没点占有欲,谁没点嫉妒心?顾琤比较不能容忍的,却是她空口就来地污蔑阿臻和助理大姐。   没根没由怀疑他人,是人品问题;而没根没由怀疑他人还当面说出口,那却是智商问题了。   其实早在好几月前,顾琤对要不要继续和她谈下去的问题就有些犹豫了,不过这件事情却是使他真正下定了决心。   这些话,都是没法当着谢静羽和顾臻的面说的。   谢静羽看他死活闭嘴不说,却是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说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妈的只能看着,偶尔给你们做一下后援而已。你要是坚持要分手,我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但是因为这样随便拉个女孩子回来吃饭,这事你做得很不对。”   “人家是你手下的员工,又不是卖身给你了的,这种事也不是在她的工作范围内,你硬拉着人家小姑娘来,也该尊重一下别人的想法心情。”   然后她想了想,说道:“我待会儿去工作室拿点东西,你回头拿去给小姑娘,算是谢礼。你在公司要保持威信,随随便便也不好向个小姑娘赔礼,送点东西就权当是表态了。”   顾琤说道:“我会让人给她算加班费的。”   谢静羽却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当然的。这一顿饭要不是深深会读气氛,配合得好,我看那孩子都能吃出胃病来。你倒是只管着自己。”   顾琤不以为然:“不过吃顿饭。”   结果又被谢静羽瞪了一眼,顿时讪讪。   等他回房,却见顾深正倚在门口等他,不由得没好气:“你还没完没了了?”   顾深以前就很喜欢吐槽他外貌协会,说他找女朋友没有眼光。虽然也没直说他女朋友哪里不好,但是那一直很婉转的“我觉得啊,谈恋爱还是人品比较重要,哥你说是吧”,现在想来真是和嘲讽他也没两样了。   顾深说道:“我是来骂人的好吗?”   顾琤一愣。   却见顾深从隔壁父母的屋里拖出两个枕头,扔给他一个。顾琤伸手接住,正莫名其妙呢,就见自家妹妹挥着枕头扑上来就打。   顾琤赶紧拿着枕头挡了一下,正想说你多大了还玩枕头战,结果在听见自家妹妹口中的怒骂之后却赶紧闭了嘴。   却见顾深表情笑嘻嘻,但是语气却十分凶残地说道:“要你外貌协会!要你睁眼瞎!你找的都是啥烂人啊,说什么‘当妹妹的就不要太缠着自家哥哥,外面的男人多得很呢,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眼瞎也不可能看上你啊……”   她虽然挥着枕头,但是却是十足用足了力气在打。   顾琤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件事,顿时愣住,说道:“她还说过这种话,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顾深讥笑:“我虽然看不顺眼她,但也不是会背后说人是非的人。而且大哥,平心而论,你是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你不就是看人家漂亮吗!?”   顾琤语塞。   顾深又拿枕头往他身上敲。   反正也不怎么疼,顾琤索性也不挡了,任由顾深对着他拍了十几下,让她泄气。   结果泄完气顾琤还不放过他,气喘吁吁地问道:“结果这次她又干什么了?”   顾琤迟疑了一会儿,没说话。   顾深便说道:“你就直说吧。好像我知道得还不够清楚似的。”   顾琤也实在是心里憋闷,而顾深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已经知道得不少,该听到得不该听到的她倒是都听见了,于是迟疑半晌,还是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顾深听到顾琤跟女友说顾臻的性取向有些不一样,让女友看见的时候平常心一些不要大惊小怪的时候,还只是皱了皱眉头,结果听到后面对方沉默了好久,突然抱头暴躁地开口骂好恶心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   她冷笑说道:“她以为她是谁,阿臻不过是性取向不同而已,她怎么不说自己人格扭曲!?”   顾琤探口气,说道:“我还没说完……那天她和我吵了一架之后,却私下里去找了长青,转弯抹角地向长青试探我和阿臻的关系好不好……”   顾深却是愣了一愣,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哈”了一声,转了一个圈,才重新抬头对顾琤说道:“她有病吧?她总不会以为是……”   顾琤闭眼,冲着顾深点了点头。   顾深:“……”   两兄妹在这里说着话,结果却听到有人开口说道:“多疑心态多数源自于不自信,虽然也有天生性格导致的原因……”   顾深开口道:“阿臻你偷听?”   顾臻说道:“我想打招呼的,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插话……”结果不知不觉就听到了好多不该听的内容。   顾琤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弟弟,有点气弱地叫了一句“阿臻”。   顾臻笑笑,说道:“哥你不用在意,又不是你的问题。”   顾琤说道:“你刚才说的……多疑心态算是心理疾病吗?”   “那倒不是。”顾臻想了想,解释道,“多疑心态很多人都会有,其实不是什么问题。重点不在于多疑心态,而在于有些人不会去克制和理性对待这种情绪。事实上最近我们那边有一位姓方的心理医师,目前正在验证一个理论主张,就是心理疾病的非生理性起源诱因。他认为缺乏自控能力是现代一些常见心理疾病的主流诱因,而大部分缺乏自控能力的人,必然是经历过一段自身承受权利义务剧烈变化或者长期不对等,至少与周围环境不同调的情况……”   顾琤直白地表示:“太复杂了,能说简明点吗?”   顾臻总结道:“就是说她的行为肯定长期受到亲人朋友等交际圈的纵容,也就是被宠坏了。”   顾琤黑线:这倒是真够简明易懂的。   但是顾琤仔细一想,却发现顾臻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就连他自己,对于女友的很多行为也是多有容忍,甚至很多次都心甘情愿地为对方收拾了残局。   然后顾臻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发现是祁则晟的电话,顿时有点奇怪,但还是马上接了起来。   结果他刚接通电话,顾琤的手机却也紧接着响了起来。顾琤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却发现是广告部的一位女经理。   顾臻一接通电话,就听到祁则晟开口说道:“阿臻,人我是送到风华的员工宿舍了,但是这边出了点问题。”   顾臻顿觉不安,问道:“怎么了?”   祁则晟回答道:“有个自称顾琤女朋友的女人,堵到了底楼大厅拉着戈雪蕾正在吵架,骂她当小三。对方现在正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们被风华的一些员工堵住了不让上楼,这样下去我估计半天都走不了。”   戈雪蕾就是顾琤今天带回来的小姑娘。说到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时候,祁则晟的话里明显带了些许嘲讽。   ☆、第130章   和祁则晟的电话差不多,顾琤收到的电话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内容。   曹莘蓝在风华的公寓楼底楼大厅堵了戈雪蕾,口口声声骂她小三,说她撬墙角。但是戈雪蕾坚称自己只是临时被叫去加班,不肯承认和顾琤有什么关系。   随后兄妹三人赶到地头的时候,底楼大厅正热闹得不得了,里面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义愤填膺,正替曹莘蓝打抱不平,一派语气嘲讽,挡在戈雪蕾面前指责曹莘蓝无事生非。   祁则晟这家伙竟然双手抱胸站在人群外在看热闹。   替曹莘蓝打抱不平的除了和她关系好的两三个人,就是一群技术部门的愣头青;而护着戈雪蕾的则是广告部的几个女孩子跟秘书部的几位特助助理。   这战局倒是清楚分明。   顾家三兄妹一同赶到之后,喊了好几声,人群才安静下来,四散开去。   顾琤的脸色很不好。   他说道:“蓝总呢?人不在?”   他问的是风华的技术总监。这位副总姓蓝,是风华这栋公寓宿舍中住着的职位最高的人物。因为本人是g省人,为了省事也没在这边自己买房子,在c市住的就是公司分配的公寓。   技术部一些年纪教长资历较老的技术员都有自己的家庭,大多并不住在公寓这边。少数有几个拖家带口住在公寓里的,似乎也不怎么看热闹,所以这时冒头的都是一些年纪偏轻的愣头青。   顾琤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么闹得这么大,蓝总怎么不在。   如果他在的话,至少这事儿不至于闹得这么厉害。   有人回答道:“蓝总人不在……好像出去吃饭了。”   顾琤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也算了。”然后他劈头盖脑就开口骂道,“但是你们怎么回事!?平白无故拦着自己同事不让上楼,谁给你们的权利!?”   技术员没想到老板劈头盖脑就来上这么一句,顿时愣住。   然后顾琤就看向了曹莘蓝:“我说过了,有些事我可以忍,有些事我忍不了。曹莘蓝,如果你还想好聚好散,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我已经非常忍耐了。如果不是看在我们这两年的情分上,光是你说阿臻和深深的那些话,我就不想让你直着走出风华的门——你信不信!?”   这话说得实在严厉,一开始一群人还以为顾董过来之后肯定会有好戏看了,没想到他一出现就是这么不留情面的一段话。   剧情发展似乎与他们预想的有些不同。   曹莘蓝顿时十分可怜地望着顾琤,说道:“我就知道……你家‘弟弟’和‘妹妹’就是比我重要……”   顾琤却是直接打断了她,说道:“我弟弟妹妹当然比你重要,这是需要强调的东西吗?你以为你是谁?别说我还没和你结婚,就算是结了婚,知道你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我也能把你离了。你该庆幸才对!”   曹莘蓝睁大了眼睛,说道:“你为了他们——你为了他们——”   然后她突然冲了出去,伸手就想去推顾深。   大厅中的众人全部都惊住了。   顾臻伸手就抓住了曹莘蓝推向顾深的双手。   形势简直是峰回路转。   顾臻开口道:“保安呢?”   保安从人后挤了出来。   曹莘蓝说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顾臻说道:“稍等。”然后对走过来的保安说道,“把她带出去,不要再放她进来了。另外,这里是风华的公寓楼,以后请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保安迟疑地望向顾琤。   顾琤说道:“阿臻是我弟弟,虽然没有在风华任职,但是顾家的股份也有他一份发言权。”   意思便是让保安照他的话做了。   保安便想把曹莘蓝拉出去。   曹莘蓝简直不相信顾琤会让人这么做,顿时尖叫了起来。但她的朋友却不敢说话——因为之前帮她监视顾琤并打小报告的原因,曹莘蓝一位比较要好的女秘书才刚刚被训斥过并且预定带处分,对方此时正夹着尾巴做人呢。   反而有技术部的愣头青开口想要替曹莘蓝求情:“顾总,这也太——”   结果被顾琤一个不善的眼神震慑得当场噤声。   曹莘蓝心冷地发现顾琤一来,整个大厅竟然都没有什么人替她说话了。恼怒之余,她尖叫道:“顾琤,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吗——”   结果她还没喊完,就听顾琤说道:“够了,曹莘蓝,你脑子有病,就自己去看医生。我就算和公司里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的人型生物都有苟且,你现在也管不上了。”   他这句话内涵十足,秘书部广告部知道内中含义的员工顿时都笑了起来,只有少数人莫名。   曹莘蓝被他噎住,后面的话虽然还想说,但是却一时喊不出来了,等还想喊,却已经被保安拉到了电子门门口。   曹莘蓝离开之后,顾琤便说道:“行了,别看热闹,都回自己家去。”   顶头上司说话,谁敢不听?众人便都纷纷自己散了。   戈雪蕾趁着人多,也想偷偷溜了,结果却被顾琤单独叫住了。   女孩子顿时有点烦躁,但是不想得罪顾琤,所以虽然担忧旁边同事的看法,却还是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顾琤说道:“这天的事情麻烦你了。”   戈雪蕾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顾琤又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戈雪蕾心里深以为然,但是没敢说出来,继续含糊地唔了一声。   顾琤继续说道:“下次什么时候,我请你吃顿饭。”   戈雪蕾低着头,继续让洒下来的刘海遮掩住那紧皱的眉台和稍显凶恶的表情,心想吃什么饭再和你吃饭姑娘我的名声和命恐怕都要一起被玩完了,一边语气弱弱地表示:“不用了。这样不太好。”   顾琤说道:“不用在意,只是吃顿饭而已。时间可以让你挑。”   戈雪蕾说道:“真的不用了顾总。我男朋友会误会的。”   顾琤:“……”   半晌,他说道:“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可以带他一起过来。我请你们两人一起吃饭。”   戈雪蕾抬头瞪了他一眼。   顾琤补充道:“……如果吃饭之前你能找到一个的话。”   ——这个混蛋!   是谁!?是谁暴露了她!?而且他这是什么态度?这种怜悯的表情……真是叫人火大。   带着暴躁的心情,戈雪蕾最后也没有敢直接跟顾琤呛声,只十分敷衍地说道:“那就等我找到男朋友再说吧。到时候顾总您再请我们吃饭吧。”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顾琤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坦白地承认了是在找借口不想被他请客。   ——被嫌弃了。   顾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从顾琤身后走上来一步,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代我哥说声抱歉。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下次我请你吃顿饭吧,这样也不容易出什么流言。我哥找你临时代打的事情我妈已经知道了,而且也训过他了,你别放在心上。”   戈雪蕾没想到顾深会这么说,顿时一愣,然后讪讪道:“也没什么啦,就是我实在不喜欢这样。”   顾深说道:“这事是我们这边给你惹了麻烦,回头我们会想办法帮忙澄清一下,免得影响你在公司的立场。我倒是真的想请你吃顿饭来着,不过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的。”   戈雪蕾说道:“倒没有实在不喜欢,你不要这样说啦。”   顾深说道:“那下次哪个周末,你有时间的话,我约你出来吃顿饭好吗?”   戈雪蕾说:“可以的。”   顾深笑笑,便开口要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和联系方式。戈雪蕾有些紧张地给了,然后顾深又跟对方说了几句话,才放戈雪蕾进电梯回了公寓。   顾琤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深三言两语搞定原本对自己敌意深重的女孩。   他免不了抱怨:“怎么我们的待遇差这么多?”   顾深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人格魅力问题吧?”   顾琤说道:“你这是说我没有人格魅力?”   顾深耸肩,说道:“你有没有人格魅力我不知道,但是你没有眼光却是毫无疑问的。”   顾琤说道:“这事能不能先不提?”   顾深正色说道:“哥,女人再漂亮,也是当不了饭吃的。我知道你喜欢好看的……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呀?对着帅哥美女我也能多吃一碗饭。但是,你也不能把皮相当做选择对象的唯一标准啊。”   顾琤说道:“行了,我下次会注意一下,找个既漂亮性格又好的。我也受了教训了……这女人!”至少不能找个对他家人都恶意揣测的。   顾深无奈:“结果还是漂亮排在第一位对吧?”   顾琤说道:“漂亮和性格并列第一。”   顾深顿时无语了。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家伙。   但是从第二天开始,事情却开始突兀地峰回路转,完全脱离了顾琤的计划。   ☆、第131章   戈雪蕾和顾深约好一起吃顿饭,本来这件事就应该这样结了。   但是偏偏有人却不想让这件事了结。   或者说,她不是不想这件事完结,她只是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就做出了让戈雪蕾和顾琤没有办法爽快利落地彼此撇清。   曹莘蓝那天回家之后就十分后悔了。   顾琤对她来说其实是个很合适的对象,年轻,有钱,出手大方,最重要的是,人家是真真正正想找个漂亮的女朋友,而不是纯粹只是想包养个漂亮女明星玩玩。   和一些出道经历或者个人情况相近的女孩相比,曹莘蓝和她们的处境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非要说什么不满的话,曹莘蓝却也不是没有。   比如说顾琤会花大钱给她买好车送珠宝,但是却并不愿意花钱捧她出名。   魅力映像势头如日中天,顾深更是名利双收一路冲出了国内,眼看就要在海外扬名立万。但是每次曹莘蓝表示想要顾琤在魅力的剧里面给她安排个角色的时候,顾琤都会漫不经心地把她敷衍过去。   如果只是像是一般的有钱人家,不愿意妻子在演艺圈混迹也就算了。但是明明顾家的大小姐自己都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这难免令曹莘蓝感到很大的不满。   而对于曹莘蓝的那点抱怨,顾琤却一直不以为然。他一度甚至表示,顾深目前的名声和人气都是靠自己的能力获得,魅力目前内部的演员选用很重视候选人的资历和演技,让曹莘蓝不要去给顾深添麻烦。   而如果只是想露个脸,他倒是可以勉强厚着脸皮帮她向顾臻要个龙套或者路人角色。   曹莘蓝却是愤然拒绝,为此闷闷不乐很多天。   在她看来,她好歹也算是顾深未来的嫂子,就算不给个主角,也至少要给个主要女配吧?龙套什么的,打发叫花子呢?   而且,她觉得顾琤重视自己的妹妹明显多过重视自己,而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不知不觉就开始对顾深有些又妒又恨。   ……顾琤对他妹妹太好了。   因为一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曹莘蓝渐渐地就越来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曹莘蓝这个人本身很矛盾。因为长得漂亮,她从小就挺受欢迎的,因此性格也养得有些骄傲自恋。但是自从选秀之后,她却并没有特别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反而屡屡受到打击,在粉丝之中的评价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其它技能竟然都一再地受到了贬低。   这对于曹莘蓝来说是非常难以忍耐的。   但另一方面,虽然选秀之后并没有什么好的发展,但是却搭上了风华年轻有为的ceo,这一点无疑让她在朋友圈里大大挽回了颜面,也受到了一些其他处境类似的女生的羡慕。   而后,虽然她的通告一直不温不火,有一搭没一搭,但是却可以由顾琤养着,光是这点就足够让很多人羡慕了。   然而越是这样,曹莘蓝就越觉得没有凭依。顾琤成了她所有自尊的支撑,自信的来源,犹如溺水时候必须紧紧抓住的一段浮木,因为过于重要,所以反而让曹莘蓝越发紧张和患得患失。   这种情况下,仿佛全世界都变成了她的情敌,变成了居心叵测的第三者。   然后,她就踩到了地雷。   曹莘蓝原本对顾臻并没有那样大的意见,虽然他和顾深是双胞胎,又是目前魅力实际的运作者,但是对方是个男人——对于有些女人来说,她们对于异性要远远比同性宽容许多,尤其年轻俊美富有的异性。同样是顾琤的弟弟妹妹,同样年轻美貌,曹莘蓝在这方面对于顾臻和顾深的好感是呈现反比的。   ……但却不是在顾臻是同性恋的前提下。   对于曹莘蓝来说,她固然对于同性恋没什么好感,却也没有到抑制不住当着顾琤的面骂他弟弟“好恶心”的地步。   那一个瞬间,她是真的觉得“顾臻喜欢男人”这件事很恶心,极为恶心,恶心到让她想吐。   然后就那么一句话,却像是踩了顾琤的逆鳞。   曹莘蓝自己也有姐妹,她们之间的关系几乎从来没有好过,所以顾琤的炸毛态度反而更加加重了她的肯定,否则哪家兄弟感情会怎么好,别人连一句难听的都不能说?   何况,对于顾家这么大一个产业来说,无论弟弟妹妹,最后不都是与顾琤争夺家产的对手吗?   曹莘蓝不是没有跟顾琤闹过矛盾,但是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么严重。就因为这么一句话,顾琤便要跟她说分手,而且这一次并不是像以往一样只是气话,他的态度非常认真。   曹莘蓝真是怕了,不知道说了多少软话,才终于让顾琤暂时熄火,但是到最后对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偏偏之后不久,风华之中和她比较好的一个女员工就私下告诉了她冯特助在顾琤办公室里面与顾琤独处了将近半个小时,出来脸颊晕红的事情。   曹莘蓝就爆了。   顾家家宴,顾琤最后也没有带曹莘蓝去,而是随手在下班后的公司里面挑了一个还没来得及逃跑的新晋女职员安排“加班”。但是在曹莘蓝看来,戈雪蕾的存在自然不是“加班”这么简单。   曹莘蓝一点也不想跟顾琤分手,但是第二天开始,她却是连风华的电梯都进不去了——顾琤不但让人消除了她的指纹权限,连员工电梯方面的磁卡都让人过来收走了。   来收走磁卡的男秘书还传达了顾琤一些很绝情的台词:“顾总的意思是,他和你的交往是正常的男女交往,并不是包养关系,所以期间他送你的珠宝车辆,他也不收回了。但是一般来说包养关系会有的遣散费呢,他也就不拿这种东西来侮辱你的人格和彼此之间的关系了。”   这话显然是在嘲讽曹莘蓝其实就像他包养的女明星没有什么区别。   偏偏曹莘蓝心中怨怒,还不敢直接反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顾琤分手的,所以她拉着秘书央求了许久,想要找机会跟顾琤挽回形势。   没有用。   之后她又找了还在风华工作的朋友,结果女孩子只透露了公司里风传关于顾深有一次出现接了戈雪蕾去吃饭的事情。   那一瞬间,曹莘蓝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之前虽说要爆顾家的丑闻,但是曹莘蓝其实是不敢的。   要是真的爆出去,不管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和顾琤就真的玩完了。   但是,当顾琤第不知道几次挂断她的电话,绝情地把她的号码放入黑名单时,曹莘蓝一狠心就以顾琤前女友的名义找了家报纸。对方原本听说她的身份和爆出来的内容还挺感兴趣,结果中途收到同事的消息,态度就有所变化。   然后他就问曹莘蓝有没有一些证据。   曹莘蓝哪里有什么证据?她本来找的就是一家出名笔墨横飞的大型八卦报纸,从来报新闻都不怎么讲证据的,谁知道对方会突然向她要什么证据?   然后她就听到对方说道:“今天早上,我们这边收到消息,前夜顾家的三兄妹都带了恋人回顾家大宅吃饭。有杂志的照片暴露之后,顾深就和影帝黎凌公布了恋爱关系。而另外我们这边有消息说,魅力的顾总和时代的祁总已经公开在人前出双入对……顾家大少爷的恋人目前还不明,但是我想,应该不是曹小姐你吧?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对方是谁?”   曹莘蓝却闭上了嘴。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她不想让戈雪蕾“变成”顾琤的女朋友,哪怕只是在报纸上。   她沉默之后,记者便以为她是被拆穿了,没有再理会她。   顾深和顾臻都差不多已经公开了恋情。这种情况下,对于两人光明正大的态度,曹莘蓝手头的底牌显然已经作废。   而不管曹莘蓝是怎么想的,顾家三兄妹的关系至少在明面上与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而顾深之前还请了戈雪蕾吃饭,这越发令她觉得自己被人刻意针对了。她觉得顾深肯定是因为之前她说过的话而在报复她,所以才故意和戈雪蕾交好。   但她无法对顾深做什么,至多也就是在论坛上混在众多水军之间黑一黑对方。但顾深黑多粉更多,随便发条微博都是成千上万的转发,曹莘蓝的任何发言都会被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激不起一点水花。   她只好想办法去找另一个人的麻烦。   曹莘蓝对于戈雪蕾的纠缠很快就被人发现,然后传到了顾琤的耳中。   于是,在曹莘蓝纠缠不清地寻衅之中,顾琤不得不负起责任来,开始收拾自己给小姑娘引出来的麻烦,每天顺便送戈雪蕾一程啊,周末偶尔帮戈雪蕾带点东西啊,在公司的时候帮小姑娘抵挡和澄清一些不实的留言了。   于是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好像就慢慢混熟了。戈雪蕾一方面讨厌顾琤给她带来的麻烦,一方面却也慢慢不再顾忌顾琤是她的上司,开始敢于直言吐槽对方。而顾琤明明没想跟这个总是有点噎人的小姑娘有太多纠葛,却开始不自觉地就关照起对方。   ☆、第132章   后来,顾深与顾琤通电话时,顾琤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深深你之前说的也不错,找女朋友还是不应该看脸的。”   顾深愣了一愣,然后有些讶异地问道:“是……怎么产生这样的心理变化的?”   顾琤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我不是说她难看,事实上我觉得她看久了还蛮顺眼的……”   顾深开门见山问道:“蛮顺眼的是雪蕾对吧?”   顾琤:“……”   妹妹这么犀利真是让人觉得不爽。   顾琤问道:“你知道了?”   顾深说道:“我猜的。”   然后她继续说道:“我劝了怎么多次没见你听,遇见了曹莘蓝糟心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反省,结果和戈雪蕾混了才多久?竟然就大彻大悟了……”   顾琤一听她这语气就觉得自家妹妹大概要发出终极毒舌攻击了,一个深呼吸正打算硬扛,结果后面的内容却与他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顾深笑盈盈地调戏自家大哥。   事实上,这样说却也没错。   顾琤反驳道:“什么真爱啊,就是觉得跟她相处还蛮舒服的。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   顾深开口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你不觉得她长得其实也挺好看的,看久了就觉得越看越漂亮?”顾琤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她是跟曹莘蓝不同的另一种漂亮,总之让人看了很舒服。不比曹莘蓝差。”   顾深僵着脸笑了好几秒,才开口道:“哥,这种想法呢,我们一般叫它‘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管对于戈雪蕾的好感度高过曹莘蓝多少,顾深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地告诉顾琤她也觉得戈雪蕾长得和曹莘蓝漂亮。这太违背良心了。   顾琤顿时讪讪。   相比起顾琤兄妹俩这边的水到渠成,顾臻和祁则晟这边却热闹得多。   这两天总有一些狗仔鬼鬼祟祟地跟着顾臻和祁则晟,把两个人都弄得有点烦躁。但事实上两人也并没有特意遮掩,无论是在父母家人,同事属下,或者其它公众面前。   也许就因为态度太过坦然,所以在抓到真正的亲密镜头之前,很多人对于这方面的传闻都是半信半疑。虽然也有不少人把这件事当成热门八卦来讨论,但是讨论的人自己也未必就相信这样的传言,大多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后来跟了一段时间没有寻找到足够震撼的爆点,顾臻和祁则晟两个人又不是直接站在屏幕前的人,这事就慢慢淡了下去,紧跟不舍的狗仔也渐渐消失了。   而顾臻和祁则晟也还是老样子。   其实若真有人开口询问,顾臻并不会说谎隐瞒,因为他觉得这件事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上辈子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间段的时候他被白莎莎在学校爆了性取向。   虽然中间经历了一些波折,被不少人以有色眼镜看待,但是说到底最后他也没有损失什么。   现在的很多人,光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很不容易了,谁会真的有精力去干涉别人的性取向?说到底,也就是自家父母兄弟的态度对顾臻来说才最重要,其他人也就不过是口头上的一些闲言闲语,不痛不痒的。   顾臻不在乎,祁则晟就更不在乎了。   他还正大光明地在办公室看科普教材。   这天顾臻来时代参加新项目的策划安排,因为来得早了十几分钟,就先去了祁则晟的办公室。结果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就有人敲门进来,向祁则晟报告编导部门的几位大佬又掐起来了。   光从这个“又”字,就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常见了。   祁则晟有点不太想管,开口就问了几个副总的行踪,最后知道几人目前都有行程安排,不在公司,无奈之下才表示要过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他又转回身来,问道:“阿臻你在这里等吗?”   顾臻说道:“我等一下吧,顺便看一下企划书。”   祁则晟说道:“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等他走了之后,顾臻便拿起新剧的企划书看了起来。   看到一半,他发现了企划书上关于剧情背景的一些小问题,便站了起来,走到祁则晟的办公桌前,想用祁则晟的电脑查一下相关的资料。   结果才拉出菜单,他的眼睛就眯了眯。   顾臻伸手点开了某个网页。   网页上赫然是一行十分显眼的标题:《男人和男人要怎么zuo爱》。   顾臻简单地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祁则晟的账号还登陆着,而下面的回复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都有,真正的回答只有寥寥几条,大多数都是调笑,讽刺和调戏。   ……那是个同性恋论坛。   顾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原来这家伙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顾臻觉得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感叹。之后他尽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另外开了一个界面,输入搜索引擎的地址搜索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仔细看了几眼记下关键的内容,然后便关掉了网页,重新最小化了浏览器,把电脑窗口恢复成原本的样子,装作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之后祁则晟回来,顾臻也已经把新剧的策划书简单地扫了一遍。他一个字也没提看了祁则晟的电脑网页内容。   下午开会,涉及的剧目依旧还是一部现代都市偶像剧,叫做《点石成翠》。   光听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部珠宝,或者确切点说,是一部翡翠相关的电视剧。   不同于风华总公司的宏大野望,时代对于自身的定位一直非常清楚,它是以现代时装剧起家,一直最为擅长的也是时尚剧和偶像剧。而在虚拟剧之中,祁则晟并不强求在技术方面的表现——事实上,技术方面一向是风华电子和魅力映像负责的部分,而时代既然与之合作,需要展露的却是自身的长处。   时代的长处就是它非常擅长抓时髦度。   目前《点石成翠》的剧本还没有完全定稿,但是基本的主线已经预定是恋爱加上珠宝设计相关的都市偶像剧,主线为一个在大城市读书的小城姑娘,从小就特别喜欢各种首饰,虽然从来买不起。但是她却有一种天赋,可以用廉价的首饰搭配出非常漂亮的效果。   大四的实习期,女主角的父母已经为她找好了实习老师的工作,但是不想回到小城,庸庸碌碌度过这一生的女孩,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家。几次应聘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实习工作,还差点被人占便宜的女主角,便想办法进了一批廉价的简单配饰,在城市之中摆起了地毯,贩卖自己的“手艺”。   她贩卖的廉价配饰并没有什么赚头,但是女孩却在贩卖首饰之外,还额外推出一项活动,就是给人搭配饰品。她的眼光出众,总能用廉价的饰品为人配出点睛的效果,生意因此而慢慢兴隆起来。   也因此受到了刚回国的男主角的注意。   男主角是一家老牌珠宝公司的继承人,这次回国除了接手家族事业外,还要帮助公司转型。他家里的公司原本是一家历史悠久的老牌公司,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由于在款式上的保守与落后,渐渐开始不敌几家新兴的同行。   女主角的生意慢慢地开始引人注意,甚至引来了地痞无赖找茬敲诈。在关键时候,男主角英雄救命,让女孩躲过一劫。然后,他向二流大学还未毕业的女孩伸出了橄榄枝。   ……   这是一个典型的都市恋爱剧,包含了许多狗血的元素,比如三角恋,麻雀变凤凰,职场倾轧等等。   但是这并不是剧集的中心卖点。   剧集的中心卖点,却是对于各种珠宝、时装的展示,帅哥美女的近距离接触,以及宴会,华服与美食。   祁则晟非常擅长运用新技术的长处,选择的正是虚拟影片最吸引人的部分——对于所谓上流社会的亲密接触。   这个回忆花费的时间很长,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回忆,还是时代上层和《点石成翠》剧组对于整部剧的考量和定位。   因为需要决定的内容太多,会议结束时却已经是天色昏暗的傍晚。   等众人散去,祁则晟便邀请顾臻一起去吃饭。   顾臻没有拒绝。   与顾深通过电话之后,顾臻便坐上了祁则晟的车,跟着他去了一家西餐厅。那是一家情侣餐厅,灯光昏暗,小牛排加红酒,气氛好得不得了。   红酒的度数并不高,祁则晟的酒量其实也不小。不过这天晚上,他明明只喝了几口红酒,脸颊却就已经微微染上了红色。   偏偏他不知道在哪学的——顾臻觉得八成是看着电视剧或者拍摄现场学来的——好几次伸出小舌头,舔一舔嘴唇,对顾臻露出暧昧的笑容。   祁则晟说:“阿臻,今天晚上,你到我哪儿住吧。”   如果不知道今天他在网上提出的问题,祁则晟这时的姿态其实还挺有范儿的。   顾臻憋住笑意,说道:“好啊。”   ☆、第133章   当天晚上,顾臻在祁则晟家里住了一夜。   祁则晟终于搞明白了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的,只是对于具体操作还有些疑惑。结果到最后这件事还没有付诸实践,因为两人最后还是没有决定好彼此应该有的关系形态。   不是祁则晟不想压倒顾臻,而是他光是想着那样的xing交形态,怎么想都觉得会造成人身伤害。顾臻却是笑笑没否认,还确认了他的脑补,令他一时犹疑不决。   ……压倒还是被压倒,这是个问题。   不过第二天他就知道上当了。   因为他的家庭医生告诉了他一个事实——处男第一次怎么都疼,不管是当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最后能够决定的只是疼哪个部位而已的区别。   顾臻隐瞒事实只告诉了他一半真相,明显怀有不良目的。祁则晟之后咬牙切齿地谴责了对方,结果顾臻一脸无辜表示:“你又没问。”   得,这家伙使坏也是一本正经的。   祁则晟冷静下来,暗想来日方长。   时间如流水淌过每一个人的鞋面,而一切工作也在有序不紊地进行之中。   这时已经是顾臻在学校的最后一年,而祁则晟却还有两年的校园时光要度过。顾臻的实习自然是在自己的产业之中进行,教授在这方面也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自己给自己开实习证明。   这段时间应该是顾臻空闲时间最多的时候了,既不需要外出办事,也不需要上课和工作双担,多余出来的时间,完全可以拿来谈谈恋爱,偶尔戏弄一下看似老成,其实十分纯情的祁则晟。   但是这种悠闲却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碧缘遭遇了一次入侵盗窃事件。   顾臻赶到地方的时候,犯人已经被抓住了,却是今年刚被招进碧缘的顾臻的一位校友。杨曦跟对方打了一架,被对方刺了一刀,可能是因为对方业务不熟练或者不敢杀人,伤口倒没有在要害。   不过这个身上血淋淋还挺着不肯去医院非要守着资料室的杨曦,也着实是让人觉得头疼。   顾臻到了之后,众人总算可以成功把对方劝去医院了。   临走之前,杨曦还对顾臻谆谆嘱咐道:“他想要的是种子和种植资料,但是太贪心,什么都想拿,还想复制走基因图谱的资料,才给我逮住机会反击。基因图谱是我们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所取得的成果,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我看研究所需要加强防御了……还有就是保险库那边的那些种子,万一到了外人的手里就糟透了——”   顾臻想了想,最后说道:“我都知道,我会注意接下来的安保的。你快走吧,再不走血都要流光了,我还指望着你成为基因之父呢。至于保险库那边的种子……”他停顿了一下,心里也觉得那些东西一旦落在一些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手中,很可能会引起大风波,于是毅然说道,“……如果不能安全保管好,就直接销毁好了。”   杨曦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虽然可惜……但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这个小老板,果然不论何时头脑都十分清楚。   杨曦于是欣慰地上了救护车。   那之后,顾臻一直守在资料室,一边联系了人来加强保安系统,另一方面却是独自进了保险库。   保险库的种子仓库,是碧缘研究所各种实验的核心所在。里面分成两个区域,红色区域只有寥寥几个人可以进入,因为放置的具有毒性或者成瘾性的有害植株种籽。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种籽,里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其实也都是有用的基因片段,往往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属于有害片段。   但偏偏有时候,就是这短短的一段基因片段,能够给人带来却是致命的伤害。   所以虽然很可惜,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至少红色区域的种子是必须要考虑销毁了。   顾臻走在保险库最深处的禁区,在给人带来冷意的自然色灯光下用指尖慢慢摸过一个一个标注着红色“危险”字样的字母型号标签。   即使身具缺陷,这些种类众多的种子也为基因图谱的绘制和完善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如今碧缘已经积累了数目极为庞大的种子库和基因模板,更多并不具有危害性的品种标本也成了主要的研究对象。   这种情况下,这些危险的标本也到了应该销毁的时候。   顾臻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几分留恋和不舍。   无论会造成怎么样的使用效果,这些植物本身却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无论如何,它们只是跟随着生存的本能,出芽,生长,开花,授粉……然后结出果实。   那样肆意而灿烂地生长着,不问时光,不忌对错,只为生存而喜悦,舒展。   顾臻对着一个保存容器伸出了手。   【已检测到附近有不知名种子,是否收取?】   ——是。   【警告:即将收取的种子拥有冲撞和残缺基因片段,是否继续收取?】   顾臻却是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意识到了这段问话的不同。然后他做出了选择。   ——是。   【警告,警告。您收取的种子具有严重基因缺陷,无法被系统所种植,需要进行基因修补,是否开启修复系统?】   顾臻马上再次选择了是,然后食谱便突然张开了页面,显示出了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界面。   那是犹如星空与星子一般的基因透视图,正是他所收入的种子基因结构,在那结构图纸中,分布着一截一截的鲜红色片段,显然是种子的结构之中,对于其本身的生长有所影响的基因缺陷。   顾臻呆立半晌,伸手就在保险库之中又收取了数种种籽,然后便匆匆忙地离开了保险库,奔向了实验室。   接下来的日子,顾臻只要有时间,就在实验室忙碌着。   研究的进度也是一日千里。   祁则晟没有课也不需要上班的时候,就经常带点外卖来实验室找他。他对于顾臻研究的内容不是很清楚,所有理科知识几乎是高考一过就快速还给了老师,一点都没有私自截留下来。   他只知道顾臻最近的研究大有进展,正是思路敏捷事半功倍的时候,所以必须趁着状态好一直呆在实验室。   因为人即使不在实验室,顾臻的魂也是在实验室的。在外面吃顿饭对方也是魂飞九天之外,让祁则晟十分无奈。   这样说起来,还不如放他回实验室。   所以接下来两人如果要见面,就变成了祁则晟闲暇跑来研究所陪顾臻。   顾臻似乎是真的很忙,无时不刻不在电脑和仪器之间观察和对比,每天都要敲下大量祁则晟看不懂的复杂数据。   大部分时间,祁则晟也只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带着耳机看看片打打游戏,或者审阅各种文件报告和企划,和下属开开电话会议。   但是小部分时间,他会抬起头,从背后看着顾臻的后颈和背脊发呆,而且偶尔会没有自觉地笑起来。   这天中午他带了外卖来,叫了顾臻先吃饭,结果吃饭途中顾臻又发起了呆,反应便生生慢了好几拍。   反应过来的顾臻顿时有点歉疚,说道:“抱歉,我又走神了。”   祁则晟说道:“好歹吃饭的时候不要想什么基因序列吧?”   顾臻便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有揉了揉,“嗯”了一声,总算是暂时从实验数据之中脱离了出来。   “对不起,这段时间真的很重要。”顾臻停顿了一下,问道,“成天陪我呆在实验室里面,肯定很无聊吧?”   祁则晟想了想,甜言蜜语说起来简直要人命,偏偏态度还真诚:“跟你一起在哪里都不无聊。不过……”   他倾过身,伸手揽在了顾臻的后颈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觉得抱歉的话,那就给我一个吻吧。”   顾臻便也笑了,眼波荡漾,偏过头就吻上了祁则晟的嘴唇。两人难分难舍地亲了好一会儿,彼此的四肢背脊等接触到的地方都有点发痒起来,才轻喘着分开来。   这顿饭两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当天晚上,顾臻没回家。   第二天他本来还考虑着怎么跟顾深解释自己一直没回来的问题,不知道告诉她昨晚自己歇在研究所能不能忽悠过去。结果一大早回去的时候,却是在公寓楼楼下和顾深不期而遇。   兄妹俩都穿着前一天出门时穿的外套,彼此不怎么自然地打了招呼。尴尬了一会儿,最后却是双双心照不宣地对着一笑,回房换了衣服。   然后顾深说道:“阿臻,我打算搬出去了。”   顾臻却是愣了一愣。   顾深说道:“你觉得,我如果今年十月订婚,明年年中再结,这样的安排会不会太急促?”   顾臻有点惊讶:“……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明年年中的话,顾深才刚刚满二十一周岁吧?这个圈子里,女明星这样早就结婚的简直就是绝无仅有的。   顾深却对他笑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喜欢黎凌,所以想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子的吧,想要长长久久地一直在一起。”   她说道:“等我搬出去之后,你可以让祁则晟搬进来,你们住在一起,也会更开心。”   “祝我幸福吧,哥哥。也祝你幸福。”   ☆、第134章   因为是孪生子,所以顾深向来很少管顾臻叫“哥哥”,顾臻也不是很在意,两人之间都是互相叫名字。   只有很特殊的时候,顾深才会开口叫顾臻哥哥。   彼此叫名字,不是因为顾深傲娇不肯叫哥哥,而是为了能够显得更亲密。   无论如何被血缘牵系,对于顾臻和顾深来说,互相丢失了的那十六年都是无法磨灭的。他们没有彼此在姗姗学步时打过架,没有在童稚时抢过食,也没有在少年时一致对外过。   当他们相遇之时,他们彼此的人格就已经各自独立。于是,每每显得客气有余,而亲密不足。   即使如此,也不是因为兄妹俩不想变得更亲密,仅仅只是做不到而已。   顾深换了衣服之后匆匆地出门了,留着顾臻在公寓里面发了一会儿呆。   他知道不管哪家的兄弟姐妹,都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总归到最后都是要彼此成家立业的。只是,想到好不容易和顾深变得这样亲密无间,却又将要慢慢拉开距离,难免有一些怅惘而已。   但是即使如此,顾臻还是打从心底里愿意祝自己的妹妹幸福。   他倒是没有马上问祁则晟顾深搬出去之后对方要不要搬来一起住,反正顾深要搬出去也需要一些时间,等妹妹真的走了再来问祁则晟这个问题也来得及。   反正……祁则晟的答案也不可能是“不”。   不过顾臻倒是跟祁则晟说了顾深将要跟黎凌订婚的事情。   祁则晟听了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笑意满满。   他说:“顾深这性格真是太率直了……率直得都有点不像你妹妹了。你们真的是双胞胎吗?”   顾臻托腮望着他,问道:“我哪里不率直了?”   祁则晟便开口问道:“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顾臻看了他半晌,才说道:“……不讨厌。”   还说自己没有不率直。   祁则晟却是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笑说道:“可我却很喜欢很喜欢你呢,虽然你一点都不坦率。”   顾臻挣开他的手,猛然转过身来,然后伸手就拉住对方的领结,十分利落地给了祁则晟一个深吻,然后说道:“祁则晟,我不喜欢你,我爱你。”   “……虽然你丫的又乱来又不知分寸,固执得像头牛一样,还常常不会去体谅别人。不过,我爱你。”   “还有,这种肉麻话,就不要让我多说几遍了。”   顾臻很利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笑盈盈地望着祁则晟。   祁则晟开始愣了一下,然后就有点面红耳赤。他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最后他却是低下头,两人又继续亲了一回。   结果可能是亲得太入神了,连门什么时候被推开了都不知道。   等反应过来得时候,就发现了一侧有个小萝莉捧着脸,正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   顾臻一瞬间差点就闪了腰。   他努力板着脸,开口训道:“微微,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   微微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地回答道:“微微以前进来都不用敲门的。”   ……那是因为你丫的以前自闭严重,根本不肯说话。   顾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以后进门要敲门知道吗?微微快七岁了,是大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子随便了。”   微微听了,眼睛亮晶晶地,歪着头想了想,问道:“微微是大孩子了吗?”   顾臻肯定地“嗯”了一声,说道:“所以以后要敲门知道吗?大人都是很有礼貌的。”   微微便啄鸡米一扬地用力点了点小脑袋,说道:“那微微以后进来就敲门。”   顾臻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研究所最近对于微微的治疗效果显着,并不止是心理方面,甚至在物理治疗方面也有很大的效果。但是时间拖得越长,为微微寻找收养者这件事就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七岁的微微,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大孩子了。   这么大的孩子,很多人都已经不愿收养了,怕养不熟。   但是微微却毫无自觉,甚至要是知道了可能还会很高兴,觉得这样自己就可以一直赖在研究所跟爷爷还有顾臻哥哥一起了。   非要说的话,不管是温所长还是顾臻,也不是养不起这么一个小丫头。   可是,小丫头自己不清楚,但是顾臻和温老以及其他研究员都是明白的……这样的人生终究是不健全了。   等小姑娘长大了,她终究会明白,爸爸妈妈和爷爷哥哥都是不一样的。   有很多东西,是温老和顾臻都无法给予,也不能教导她的。   微微仰着头,问顾臻:“哥哥要生小宝宝吗?”   顾臻黑线:“……”   半晌,他问道:“为什么要生小宝宝?”   微微眨巴着大眼睛,回答道:“因为哥哥在亲亲啊。”   祁则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小丫头,谁告诉你接吻会生小宝宝的?”   微微立刻出卖了温老:“……爷爷说的。爷爷说电视里的大哥哥大姐姐这么做了之后会生小宝宝。”   顾臻却是摸了摸微微的头,说道:“哥哥不会生小宝宝的。爷爷也说了是大哥哥大姐姐对不对?我和祁哥哥都是大哥哥对吧,所以我们是不会生小宝宝的。”   晚上回家的时候,祁则晟开口问道:“……这丫头……一直没有人收养吗?”   顾臻说道:“收养人不好找。”   祁则晟说道:“……你很喜欢她?”   “微微本来就很讨人喜欢的。”顾臻略带点笑意地说道,“她很乖很懂事的……作为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乖巧得都有些让人心疼了。我有时候很不明白,一个孩子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时,他是非常柔弱而毫无自保能力的,所以在一开始,谁都是依靠着父母……依靠着大人而活着。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些人根本不想好好对待他们,又为什么要生他,为什么要养他呢?”   祁则晟听他这样发问,还当真很是认真地想了起来。半晌,他说道:“没有责任心吧。很多人做一件事之前,他们是不会去想他们做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自己需要为这个行为承担什么责任的。怎么说呢,虽然我也是想做就会去做的那种人,但是我至少对可能的后果是有准备承受的决心,但是有些人只是心存侥幸而已,所以在遭遇到不想遇见的后果时就会怨天怨地,迁怒于人。”   顾臻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犹豫。”   祁则晟望着他。   “要不要继续给微微找抚养人的事情,我一直在犹豫。她现在已经到了完全能记事的年龄,其实很多有收养意愿的人所抱有的顾虑都是真实存在的。我还是从养父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呢,我爸妈对我也算非常体贴和一视同仁了,可是有时候还是没法像深深那样地对着他们撒娇……微微如果被收养,对方真的能够像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她那么好吗?”   顾臻望着车窗外的天空,如是说道。   祁则晟说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我们收养她不就行了。”   顾臻回过头,惊愕地望着他。   祁则晟坐在驾驶位上,从一旁的置物仓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   那是一个首饰盒子。   祁则晟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模一样地一对男士对戒。祁则晟其实有点小紧张,但是表面上却还十分自然,说道:“顾臻,我们也订婚吧。”   顾臻望了他半晌,说道:“就算我们订婚,也是没有办法收养微微的。我国可没有这种法律,也不允许我们这样的人收养小孩子。”   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拿过了祁则晟手上的戒指盒。   戒指的设计比较简洁,银白色的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澄澈璀璨的钻石,两只戒指的设计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顾臻拿着戒指,笑了起来,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对祁则晟说道:“伸出手来。”   祁则晟伸出左手,顾臻便帮他戴上了。接下来祁则晟又帮他戴上了戒指。   祁则晟说道:“在这里……好像有点太狭窄和简陋了。”   顾臻摇了摇头,说道:“不狭窄,也不简陋。回头请你爸妈和我爸妈一起来吃顿饭吧,其它就不必了。”   祁则晟回答:“好。”   然后祁则晟开车的时候,开口问顾臻:“如果你想收养微微的话,还是可以的。我们只要找个身份合适的人在明面上收养微微,然后自己实际抚养就行了。”   顾臻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祁则晟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我的身份和年龄在法律上都不被允许□□。但是这个社会是这样的,一个法规制定,它也许适应主流人群,但是总有一部分是被它不公平对待的。比如……像我们这样的感情关系。但是难道这样我们就不活了?”   “你觉得你不会好好对待微微吗?或者觉得我们就不配养育一个孩子,对她好?”   顾臻摇头,笑说:“当然不是。”   祁则晟说道:“那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反正,我们有这个能力,给那丫头优质的生活和良好的教育。”   “我们让她吃好,穿暖,受好的教育,让她活得快活而不被人欺负。这样的话,谁又能说我们不配抚养这个孩子?”   ☆、第135章   关于收养微微的事情,顾臻思考了好几天。   相比起祁则晟的直接粗暴,顾臻思考的事情无疑更多。   几天后两家的父母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也算是把两人的关系定了下来。祁则晟和顾臻的订婚不像顾深和黎凌一样盛大,主要也是这样的同性关系终归不是主流,顾臻不希望做得太过高调。   在这点上面,祁则晟一直很顺着恋人。   他对于别人的看法和关注也不是十分在乎,对于祁则晟来说,只要自己和顾臻过得快活就可以了,外人的看法统统无关紧要。   相比之下,顾深和黎凌的订婚仪式就相当盛大了。   这时的顾深也早已见过了黎凌的父母。顾深虽然已经尽量试图表现得亲切了,但是黎凌的父母还是十分局促,和顾家人说话的时候神态都极为紧张,颇有点难以分辨谁是媳妇谁是公婆的感觉。   黎凌一直在让父母放松,可惜效果不彰。   除此之外,订婚仪式还是进行得比较顺利的。   作为影帝影后的组合,黎凌和顾深的订婚仪式算是十分隆重的,但是也没有太多稀奇和引人注目的布置,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广而告之而已。   当然,由于交际圈的关系,就这普普通通的广而告之也非常引人注目,来参与订婚宴的人物遍布各界,之后的新闻更是占据了各种媒体的头条,隆重非常。   顾深订婚之后,顾臻就开始继续忙碌基因图谱的事情。到十二月底,在食谱的帮助下,他已经分析出了三千多条影响杂交植物生育繁衍能力的基因片段,以及七千多对冲撞基因片段。   但是距离分析出基因排列的规律和原理以及彼此冲撞的原因还有一段距离。   这个时候杨曦也正好返回了工作岗位。   之前研究所的新进人员商业盗窃的调查结果也已经出来了,据说却是被人指使。有人花大价钱鼓动对方盗窃碧缘dr.唯心主义的主要原料植株种籽和相应的培植资料,承诺之后给予高价报酬。   根据盗窃者所招认的内容警方摸到了c大金融系一位知名教授的头上,而之后更是摸索到了一家作为竞争对手同样在研究虚拟技术的国外大公司身上。   因为涉及到涉外官司,而且碧缘目前手头的证据并不完全,所以目前情形基本陷入胶着。但是c大的教授已经被学校暂时停职,收监待审。   这种事情在商业上一直算是一笔搅不清的烂账,但是顾臻也没打算就此放弃追究。从新的一年开始,他停止了dr.唯心主义在对方国家范围的所有销售,改为只对虚拟舱的拥有者进行定期限量配送。   这对于对方整体的打击都是巨大的。到下一年的冬天,dr.唯心主义在各个领域都发挥了其广泛的作用。尤其涉及到大脑相关的研究时,其作用更是受到了许多研究机构的青睐。   而且很多本身也十分青睐于其的娱乐效果,甚至有大量青少年沉迷其中,对于五花八门的梦境乐此不疲。   这种情况下,虽然业界大骂碧缘各种捆绑销售技术垄断,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不得不对此做出妥协。   光一月一个月,华风虚拟舱的销售量就是十二月的两倍以上,上升率超过100%。   三个月之后,顾臻与杨曦一起初步整理出了一个基因互相作用的基本规律,初期的规律图表粗浅而多有矛盾,但是却已经可以解释一些最基本的基因原理。   六月顾深与黎凌踏上了红毯,她把自己的捧花扔给了自家哥哥。   这是一种很突兀的行为,那一瞬间站在一起的顾臻和祁则晟受到了很多聚光灯的关注。虽然说顾臻和祁则晟彼此之间关系暧昧的消息早有流传,但是却都没有具体的迹象可以表明其真实性。   顾深的这束花,却也像是揭露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揭露。   七月顾深和黎凌飞as度蜜月,顾臻和祁则晟也在躲避了公众视线之后一同飞到了as。而在那里,祁海夫妇和顾占丰夫妇已经等候不少时间。   初到as的晚上,顾臻和祁则晟在酒店安置好以后,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上了街。   在这个地方,男人和男人走在一起,或者女人和女人走在一起,都仿佛是毫不稀奇的事情。他们可以在钟楼下来一个见面的拥抱,在十二月的榭寄生下接吻,可以一起如同夫妻一般在超市购物……没有人会大惊小怪,没有人会横加指责,没有人会避之如蛇蝎。   对于这些人来说,爱情既是一种理所当然可以享用的权利,也是天生就可以自己选择的自由。   顾臻与祁则晟两人都是年轻俊美的青年人,东方人的长相虽然与这时大部分人种的审美都并不百分百地契合,但是气质和风度却是还能影响他人的第一印象的。   至少此时站在广场喷泉的装饰树下面,两人的身影就显得十分和谐和美观。   祁则晟望着天上的星辰,开口感叹道:“这边的星星真亮,跟我们那边完全不一样。”   顾臻便回答道:“这边的维度更靠北,夜空更加清晰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们那边这些年工业发展得有些过度了,人多污染也严重……视野难免要差一点。”   也是因为更靠北,所以虽然是七月时光,但是夜晚却非常凉爽,而丝毫不显闷热。   两人走了一段路,祁则晟看见一家西点店,就拖着顾臻走了进去。   他最近对于送食物刷好感度这种手段用得可以说是滚瓜烂熟,这时就想要故技重施,拿这招去讨好顾占丰和谢静羽。   之后两人又逛了一圈,就回了酒店。顾臻想上厕所,祁则晟就先一步去找顾深和顾占丰等人。   结果穿过走廊的时候,顾臻却看到了十分令人意外的场景。   那是一对穿着奇装异服的东方人,两人都穿着一身中式古装,但是又不是完全的古装。   因为比起古装来,两人的服装看上去明显更像是情侣装,更帅气劲爽,也更有时尚感,不管是男性的那一套,还是女性的那一套。   ……是哪里来的coser吗?但是这种风格的cos在这种场景下,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呢?明明是很有现代感的复古服装。   顾臻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这对男女的气质太过出众了。   仔细看起来,这是一对外表上极为出色的男女,光是从顾臻这个角度望去,就能看见在酒店过于清冷的日光色灯光下,两人的肌肤呈现和田白玉一样的细腻柔光,简直是ps过了的艺术照上的美少女一样不真实。   这样的人,顾臻即使在国内时混在帅哥美女众多的演艺圈也没见过几个,却不料会在这个东方人稀少的地方遇见。   而在他出现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人却似乎正还在吵架,说的也是口音纯正的中文。   “说什么精神罗盘,到底准不准啊?我们都走错几次路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回去找老师帮忙好了,非要嘴硬有用吗?”   女孩子语气无奈地吐槽道。   少年正对着一个奇怪的圆盘用手指指指点点,一边对女孩子说道:“别吵好吗,马上就好了。”   女孩子吐槽道:“这句话,我都已经听了七百八十一遍了。”   少年说道:“这七百八十一遍,我们每次都在更加接近目标对象好吗?而且这次我真的很肯定我们已经在正确的空间坐标上了,只不过是时间和物理距离的问题而已……”   然而对于顾臻来说,最吸引他的目光的是,少年手指点着的圆盘根本就是完全悬空的状态,底下完全没有任何东西支撑,完全是违背物理定律地浮在半空中。   少年还在一边嘟囔着:“要不是你任务途中还偷吃东西,怎么可能弄丢东西?弄丢东西也就罢了,你丢掉的东西还直接把人家的精神体都撞散了……害得我要陪着你跑出来加班。”   女孩子吐吐舌头,顿时不说话了,似乎是自知理亏。   少年又开口说道:“不对,没弄错啊……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然后就听见顾臻开口问道:“你们……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吗?”   少年少女顿时双双吃了一惊,然后猛然抬起头来,对着顾臻露出了警戒的姿势。   然而在看见顾臻的一瞬间,两人却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少年望了顾臻半晌的功夫,猛然伸手放在圆形罗盘的底下,然后那个圆形罗盘就在一个瞬间,仿佛科幻电影一般在他手中淡化,消失。   然后少年便对着顾臻露出了一个笑容:“找、到、了!”   ☆、第136章 听到这句话之后,顾臻就知道这对少年少女的目标恐怕就是自己……或者说,是自己手上的食谱了。 超乎现在技术的高科技,它既然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哪怕看上去多么稀奇和无缘无故,但顾臻总归相信它是有一个来源的。 少年抬脚就想要向顾臻走来,却不料突然被身边的女孩扯出了袖子。 她说道:“唐星罗,看因果!” 被叫做唐星罗的少年有点莫名其妙,却是本能地望向了顾臻。 然后他吐出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却见顾臻的身上,是如同漩涡一般,庞大……而绚丽的因果漩涡。 而且,那甚至不是普通的因果循环,而是真真正正的世界因果,代表着这个人的存在,影响着成千上万人的生命,生活和幸福。 顾臻却不知所觉,开口说道:“我觉得也许有一天会有人来找我,但也有可能不会。我可以问问你们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吗?” 唐星罗开口回答道:“我们来自哪里,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总之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的地方。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你身上有属于她的东西。” 他对着旁边的女生甄雪做了个手势。 甄雪说道:“我的烹饪书。还有就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需要挽回一些已经造成的损伤。因为我们的失误,你和另一个你的身上出现了某些我们所不曾期待的意外,我们是来倒转这个意外并弥补伤害和悲剧的。” 顾臻问道:“烹饪书……是这个?” 那本巨大的食谱此时已经浮在了他的身侧。 甄雪点头,回答道:“是的。但是这个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你身上那些属于叶书的东西——记忆,精神,灵魂。” 顾臻顿时有些惊愕:“什么叫做属于‘叶书’的东西……” 难道叶书不就是他自己? 唐星罗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猜想你一定觉得自己是叶书,就是那个被人开车撞得重伤,抢救不及频临死亡的叶书。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不是叶书,至少不是二十五岁还不曾回到顾家的叶书。” 顾臻望着对方,眼中带着疑问。 “我解释得不够明白吗?”唐星罗双手环胸,开口说道,“甄雪的烹饪书在修补空间裂缝的时候被意外的空间能量撞飞,而由于惯性使然,它会穿越时间和空间回溯到过去。不过根据穿越法则,当它所携带的力量无法逆向消灭重建整个世界的时候,它会平行跳跃进入另外一个空间坐标的过去。而这本烹饪书上,就携带着属于叶书的记忆和精神碎片。” “烹饪书撞击到了叶书,使本来应该只是受伤的他一瞬间精神体散碎,但同时烹饪书也因为接触到叶书的大量精神碎片,而沾染上了一部分属于叶书的精神烙印。然后在时空能量耗尽的陌生空间,它自然而然地就近选择了精神状态最接近的人。因为它携带着大量属于叶书的精神质子,所以你也被迫接收了属于叶书的记忆和灵魂碎片。” 顾臻说道:“所以,我记忆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并不是属于我的前生?” 唐星罗说道:“当然不是。时间逆流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而逆流了的时间也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不管是记忆还是其它。如果它真的能够令时间倒流,那么也会连你的记忆一起抹去——精神远远比物质要脆弱多了。” 顾臻听了,却是十分惊愕。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对方。 现在告诉他他不是那个前世的叶书……未免有些荒唐。 他说:“但是对我来说,那些记忆和过去都显得非常真实,就像真的一样。” “但是你也无法证明它是真实的。有时候记忆和感情都是会骗人的。”唐星罗如此回答道,然后说道,“而且我们没有必要骗你。我们拥有的力量……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顾臻便又问道:“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其他人也能梦见同样的未来?” 唐星罗看着他,突然伸手用手指画了一个方框。 那方框慢慢地变成了一面镜子——顾臻觉得自己在看科幻片。 而镜子离开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场景——哭泣着抱着洋娃娃的顾深,等候在急救室外面的叶安和季微白,拿着刀突然对着王雨薇猛然当胸刺下去的祁则晟…… 唐星罗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但是他却并没有等顾臻开口回答,就马上说道:“你觉得你看到的这些……真的是你所真实经历过……或者会经历的未来吗?” 顾臻却又不确定了。 唐星罗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未来是无数条线所构成的未知存在,就连我们也不敢说自己已经看透了未来。它在任何一个瞬间都有可能转向,向着一个完全不可预知的方向狂奔而去。而你所谓的未来,只是你们在接收到某一个信号或者拥有既有信息之时,根据这些信息判断出来的未来。” “有些信息是你知道的,比如叶书的记忆;有些信息是你接收到但是自己也没有自觉的,比如说因为爱慕,思念,或者执念而传递出来的精神信号。” “但是不论哪一种,那都是你们自身意志所相信的未来。” 顾臻听了,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开口说道:“也就是说,我们所看到的,关于我……另一个我也就是叶书的所谓未来,甚至于另一个祁则晟和季微白所经历的未来,其实都是不可信的?” 唐星罗笑答道:“谁知道呢?但是还没有成为‘过去’的‘未来’,真的可以被称为‘未来’吗?”但是他的话头又马上一转,说道,“不过如果是你自己看见或者梦见的未来,那大概真的是你自己相信……或者说坚信会发生的未来吧。我不能说它是虚假的,因为至少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或者破坏的情况下,你们看见的未来是你们会真的沿着它一路走下去的未来。” “那是思想,感情和命运共同加持的未来。” 顾臻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虽然说已经明白了,但是顾臻却觉得,他大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思考和消化这件事。 然后他又开口道:“所以你们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把烹饪书还给你们?” 甄雪开口说道:“烹饪书虽然说也是想要顺手拿回来的东西,但是那不是重点啦……而且对我来说,我也可以选择不要那本烹饪书,如果你愿意以因果来交换的话。” 顾臻微微皱了皱眉头:“……因果?” 甄雪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你做了什么,有没有利用到那本烹饪书。烹饪书对我来说就是个零食袋一样的存在,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很少让自己的科技流落到其它的时空。不是为了科技保密,只是为了不让人利用黑科技作恶。” “对于你们这样的时空来说,我们的技术随意拿出一样来就是地面时代所不可企及的,然而正因这样所以才更不能让它们随便流落到一般的时空之中,让某个个体获得远远超过周围环境所能企及的力量是很危险的,容易被人拿来排除异己,满足自身*,最后铸成大恶。” 顾臻忍不住辩解道:“总不可能所有人都会拿它来作恶……” 甄雪说:“有些人自己不觉得是在作恶,但是他们本身都未必能够分得清善和恶的界限。是人就有私心,越容易得到的力量越容易被滥用。‘如果有一天我功成名就,我一定会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好看’……拥有这种想法的人,你以为很少吗?” 甄雪说道:“我想说的是你很难得……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你很好地利用了这本烹饪书,你身上全是善因。所以我愿意拿它交换你所拥有的善因。” 顾臻问道:“……如果我拿它作恶了,你会怎么做?” 却见甄雪突然从虚空之中抽出了一架威风凛凛的弓弩,比了个上弩的姿态,仰头露出一个带着冷意的笑容说道:“自然是诛杀恶因,消除恶果。” 顾臻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却是心有余悸,庆幸自己没有使用它来为恶。 半晌,顾臻问道:“我要怎么用善因跟你交换这本烹饪书?” 甄雪说道:“只要你真心觉得愿意,我们的交易就可以成立。” 顾臻说道:“我愿意。” 甄雪站在那里僵立几秒,然后便说道:“可以了。以后这本书就彻彻底底地属于你了,请你不要以此来作恶,否则即使我不来诛杀你,你也会被因果所抹灭。” 顾臻点了点头,问道:“这就结束了吗?” 甄雪说道:“这件事是完了,所以我们进入正题吧。” 顾臻:“?” 然后他就记起了,甄雪之前说了一句,烹饪书并不是重点。 他问:“正题是什么?你们还需要我做什么?” 唐星罗说道:“我们来找你,并不是为了拿回烹饪书,这件事始终只是附带。我们需要取回叶书的记忆和失散的那部分灵魂碎片,在他彻底死去之前,让他苏醒过来。叶书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个时间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神展这不是神展这不是神展……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第137章   顾臻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唐星罗出现的目的是为了这个。   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我以为……‘他’已经下葬了?”   唐星罗说道:“你所预知的‘未来’,只是你自己在接收了叶书的记忆和精神碎片之后,在周围各种因素作用下,形成的你所认为的未来……它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顾臻问道:“所以另外一个‘我’,他现在其实还没有死去?”   唐星罗说道:“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死亡了。”   “不管我怎么定义,直接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吧。”顾臻开口说道。   对于对方这样爽快的态度,唐星罗却是颇带着一些赞许。他说道:“叶书的精神体破碎,记忆、感情和一部分的精神质子都附在了你的身上。不过当时你才十六岁,还在成长期间,精神和意志的壮大自然而然会吸收周围游离的精神质子,如今这部分应该已经被你自己的精神体彻底吸收,不可逆转了。不过这也没关系,毕竟这之中也有我们的责任在,我们会补全剩余的缺失。”   然后他说道:“但是属于叶书的记忆和感情,我们需要从你身上取回。”   顾臻有点迟疑地问道:“……如果记忆和感情被取回,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会失忆吗?”   唐星罗回答道:“记忆是同时依附于精神和大脑的,取走属于叶书的记忆,你也不会失去记忆,只是对于叶书本人的经历会模糊许多。但是这些年来他的精神记忆已经在你的脑子里面留下痕迹,所以不会彻底遗忘。而取走感情会让你彻彻底底地从另一个叶书的感情中解脱出来……正确来说,这样才会令你重新变回自己。”   顾臻说道:“既然这样,就动手吧。”   甄雪点了点头,走上前来,说道:“我要开始了。抽走感情之后你可能会觉得有些空虚,但是这是暂时的,之后就会慢慢习惯,请忍耐一下。”   顾臻应了一声。   然后,甄雪就把手指按到了顾臻的额头上。   穿过那只手指,顾臻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根手指流走了。只这短短一段时间,似乎是灵魂自身本能地迸发了空虚与恐惧。   顾臻忍住了。   唐星罗和甄雪消失之后,顾臻回到了房间。而这个时候,酒店的座钟才刚刚敲响。顾臻抬眼望去,发现此时才刚刚十九点。但事实上,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十九点才几分钟了。   他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和那一对陌生的男女至少也说了小半个小时的话,不料时间才过去几分钟。这样想来,中途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和闯入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之后见到祁则晟,顾臻发现自己的情绪果然不一样了。   失去属于叶书的感情,对于顾臻来说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他是后来才意识到,他看见和想起季微白的时候,突然都没有了以往万分复杂的感情。对于祁则晟,也再不会有奇妙的排斥感和别扭情绪。   他想,原来一切都是我想岔了。   他确实不是另一个叶书,而是彻彻底底的顾臻。   因为这样的原因,顾臻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打通了季微白的电话。   季微白收到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惊讶,然后便开口说道:“祝你新婚快乐。”   顾臻说道:“谢谢,不过是明天呢。”   然后他开口说道:“季微白,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今天有专业人士告诉我,之前我们实行的梦境试验是虚假具有误导性的,也就是说那些所谓的过去或者未来,都其实不是发生在你我身上的,只是某种状态下的黄粱梦而已,你把它忘了吧。”   季微白听了,回答道:“这样啊,我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说会不会忘记。   顾臻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   虽然这样说着,季微白却微微眯起了眼睛,在电话的这一头露出了仿佛无法忍耐的烦躁表情。   而这天晚上,顾臻又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就应该是唐星罗和甄雪离开时承诺会让他看到的,属于“叶书”的真实未来。   叶书从手术室之中被推出来,总算被救回了一条性命。季微白和叶安始终守在病房之中,等待着对方睁开眼睛。   第二天晚上,叶书终于醒了过来。   因为伤势关系,他还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也很轻。看到季微白坐在床前,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季微白就顺着他的意思,弯下腰凑到了他的身边。   结果叶书抬手就软绵绵地扇了季微白一巴掌。   他受伤挺重,所以扇人巴掌的力道也不重,至少这一巴掌扇上来,季微白就完全没有感觉到疼。   但是令他惊愕的是,叶书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叶书从来是个很温文很内敛的人,季微白和他分歧最严重的时候,叶书也不会和他吵架,最多就是默默闭嘴非暴力不合作,更不用说动手了。   这是季微白第一次看见叶书动手。   虽然这样无力的一巴掌,其实根本扇不疼任何人,甚至拂过季微白的脸颊时都只有手掌轻拍脸颊时肌肤碰触的冰凉感觉。但是,对于季微白来说,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他的泪水倾泻而出,伸手就握住了叶书还来不及缩回去的那只手,把它紧紧握在手里,贴在脸上,泪如泉注。   他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叶书想要挣开他的手,但是却因为伤病而无力挣开。   季微白说道:“你不要生气。阿书,你快点好起来,到时候你要怎么打我我都受着,绝对不躲。所以,别气着自己,医生说你要好好休养。”   叶书的嘴唇翕动,开口说了些什么。   声音太小,季微白听不清楚,就弯下腰,把耳朵贴近叶书细听。   然后他听到了对方的问话。   “为什么……”   叶书一脸说了好几次,全是一句为什么。   季微白却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   他不知道有多后悔。   季微白张嘴一字一句说道:“是骗你的。我和叶安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个时候只是故意借位做给你看的。”   叶书听了,表情上却完全看不出情绪,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季微白不确定叶书是不是真的听清楚和明白了,于是开口说道:“因为我想知道,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是恋人,是债主,还是别的什……”   结果叶安根本就不想让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季微白:“哥,之前说的那些是我骗你的。我对季微白一点好感都没有,你就算把他整个打包送给我我也只会想扔进垃圾堆。‘能不能把季微白让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地露出了恶心反胃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过是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谁更重要一些而已。”   “我知道你只把当弟弟,可是我不是只把你当哥哥。但是我知道的,这种事情只是我自己在痴心妄想,所以我忍不住就想跟季微白较个劲,弟弟也好什么也好,我想知道对你来说谁更重要一点。”   叶书睁大了眼睛。叶安摸了摸一脸的眼泪,说道:“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他说,“我就不用你动手揍了,免得你还要手疼。我自己去找人打个架……现在想起来,之前有个混蛋一直想法设法挑拨离间,试探你的主意,也是他提出来暗示我的。我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然后他便向着门外走去。   结果还没走出去,就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祁则晟一眼也没看叶安,就挤开他往门里走,一边问道:“叶书,你没事吧!?”   结果却不料叶安一回头,一把拉住祁则晟的手臂,一个拳头就朝着祁则晟的脸上砸了下去。   祁则晟本人就是打架的老手,反应极快,却也只是堪堪避开叶安的一拳,脸侧还是被狠狠地擦了一下。他从来不是忍让的人,所以即使他明明知道叶安的这一拳是因何而起,也没打算因此承受下来。   他侧头避过叶安的第二拳之后,就立刻握拳反击了回去。   季微白却是三步两步冲了上去,叶书还以为他要拉架呢,结果就见他背后偷袭,还特意摆好了姿势,一脚踢在了祁则晟的背上。   三人混战成一团。然后三分钟之后,他们被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一同给叉了出去。   叶书闭上了眼睛。   大约半个月之后,叶书康复得差不多的时候,知道了几个消息。   王雨薇在回到a国的第一周就出了车祸,虽然抢救了回来,但是却不得不面临截肢的后果。警方怀疑这场车祸是由王雨薇的同事兼大学同学所预谋策划,因为王雨薇曾经多次下黑手捣乱过对方的前程。   之前给叶书递支票的秘书因为私下向敌对公司贩卖了一些主要客户名单被起诉,但是本人目前却已经畏罪潜逃。季微白虽然急于想要知道对方为何冒用他的名义给叶书递支票,但是这事短期内却注定会成为一个谜。   出院以后,叶书在一处街道遇到了有人封路拍片。他站在警告牌旁边围观了一下,却不料女主角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突然不管不顾地推开了配戏的男演员,拼命地穿过人群向他直奔而来。   那张脸庞,总觉得带了些许穿越时空的熟悉感。   恍如昨日。   ☆、第138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顾臻直觉得身上沉沉的,就好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结果一睁开眼,身上果然压着一座东岳大山。   顾臻一把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说道:“你这是要干嘛?”   祁则晟张开眼睛,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说道:“我是来叫你起床的。”   “叫我起床你趴我身上呼呼大睡装五指大山?”顾臻白他一眼。   结果祁则晟才不怕他瞪,伸手就环在了顾臻的脖子上,黏黏糊糊地甜言蜜语道:“没办法,看你睡得那么甜,忍不住就想抱着一起睡了。”   顾臻拿他没办法,看看天色,问道:“几点了。”   祁则晟看看表:“六点五十五。”   顾臻听了,便推开祁则晟的手,伸了个懒腰,然后赤脚爬下了床。   他从行李之中抽出了内衣裤,然后又从衣柜里取出了衬衫和礼服,拿着就朝浴室走了过去。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往后退了回来,环住祁则晟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说道:“你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乖。”   祁则晟扯住他的衣袖,说道:“一起洗怎么样?”   顾臻看了一眼挂钟,然后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说道:“离我们名正言顺成为法定伴侣还有一个小时五十八分,你确定非要在那之前折腾点幺蛾子出来?”   祁则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回去了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   之后两人打理好了衣着外观,下了楼,和父母兄妹一起吃过饭就开车前往预定好的教堂。   教堂离他们住的酒店不算太近,加上等红绿灯的时间他们大概花费了四十分钟时间。抵达教堂的时候,离他们的预约还有一段时间,两家人就走进了教堂,自主地找了空位坐下,一边围观别人的婚礼宣誓,一边等候他们的回合。   在间隙之中,顾臻听到了新郎新娘们的宣誓。   “……我愿意与……结为伴侣,按照圣经的训诫与他同住,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我爱自己一样。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辞别此世。”   “……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就连顾臻这样对于礼节和仪式都不是十分看重的人,在这样一个瞬间也不得不神态庄重起来。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恋人。   却不料祁则晟的目光从头到尾都不曾自他的脸上离开,这个时候看见顾臻回头看他,就露出了一个十分明朗的笑容。   那种笑容仿佛能够扫除祁则晟多年来积攒在身上的所有尘埃,填满孤独,驱散阴鸷,抚平过去的一切伤痕与痛苦。   明朗得仿佛不像祁则晟本人。   然后顾臻握紧了他的手。   不像又怎么样呢?其实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给祁则晟限定一个轮廓,规定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连顾臻自己也不能。   梦中叶书熟悉的祁则晟,或者眼前对他笑着的祁则晟;少年时吊儿郎当的祁则晟,或者是在睡死边缘还咬着牙表示“没和你做过是我最大遗憾”的祁则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其实都已经不重要。   对于顾臻来说,只有这个坐在他的身边,对他露出笑容,并且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的人,才是他真实又多变的恋人。   之后,随着新人与亲属一波一波地出现,又一波一波地离开,顾臻和祁则晟的名字终于被叫响。   两人双双走了上去。   神父宣读了一长段的例行婚礼宣告,然后开口问道:“臻·顾先生,你是否愿意同则晟祁先生结为伴侣,按照圣经的训诫与他同住,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辞别此世?”   顾臻说道:“我愿意。”   神父又问祁则晟:“则晟祁先生,你是否愿意同臻·顾先生结为伴侣,按照圣经的训诫与他同住,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辞别此世?”   祁则晟说道:“我愿意。”   神父其实并不怎么能读准两人的名字,尤其是两人的名字都是以z开头,由神父读来简直有些惨不忍睹。   但是发音的别扭却仍旧不能掩盖誓词的神圣。顾臻从以前就觉得,光从婚姻誓词来说,这种宗教性的誓词是最为让人觉得圣洁和感动的。   因为它的誓词之中,已经包含了所有古诗词之中最美好最坚贞的意境,比如生死与共,患难与共,比如一生一世一双人。结婚的人是不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姑且不说,但是至少这誓言本身代表的意志是令人感动的。   之后便是交换戒指。   依旧是两枚男式戒指。把戒指给戴上顾臻手指的时候,祁则晟的手心之中明显显出了几分潮湿,相反顾臻的手指就是一直柔软而冰凉的。   祁则晟想,这还是夏天呢。顾臻的手好像一直都不怎么暖,总是冰冰凉凉的。   他觉得婚礼后得问问谢静羽,看是不是需要给顾臻补一补。他对这些生活细节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手脚冰凉是体质孱弱的表现。   ……虽说顾臻的力气和他平日的体力锻炼颇有点不相称,但是祁则晟想那也不能说明顾臻的体质很强健吧……他是这么觉得的。   而后的宣誓与之前两人听到的基本上没什么区别,最后两人在本地的委员会见过了预约好的法官,领到了印有两人名字的结婚证,这场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顾臻和祁则晟的婚礼迫于其特殊情况,不得不安排得比较简单。但是在这之后,一顿合家团聚的聚餐却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在国外,所以也不能要求太多。最后两人却是找了一家当地最有名的中餐馆,然后安排了一顿晚餐。   晚餐的菜式是早已预定好的。因为环境的关系,as这边的居民还被允许捕猎行为,所以各种食材相当丰富。   入座之后,祁则晟却借故离开了一下,嘀嘀咕咕地和服务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虽然因为远在异国他乡的关系,中餐的口味并不算十分地道,但是胜在食材新鲜丰富,偶尔尝试却是别有滋味。   中途服务员上来一大盆的肉菜,祁则晟十分积极地就给顾臻夹了好几筷子,让祁海看得都眼热起来——他养了祁则晟二十多年,可以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   肉块的味道比较特殊,不像猪羊牛等常见食材,顾臻便随意开口问了一句:“这个不是牛肉吧?是什么肉?”   祁则晟便如同献宝一样,邀功道:“是鹿肉。我问了一下服务员,他们说这个补血。”   顾臻的筷子僵住。   事实上不止顾臻的筷子僵住,几位长辈和顾琤的动作也停住了。   半晌,顾琤开口说道:“我说,你们也就算了,我现在可还是孤家寡人,你们这样好吗?则晟你也太心急了吧?”   顾深却毫无所觉,问道:“什么意思?大哥你说话怎么古古怪怪的?鹿肉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显然不止祁则晟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特殊,就连顾深对这方面也不是非常了解。   顾臻看了看自家妹妹,说道:“是挺特殊的。至于哪里特殊,你问你老公,不要问我。黎凌一定知道的。”   顾深望向黎凌。   偏偏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随着她望向了黎凌。   黎凌顿觉有些尴尬,清了清喉咙,然后凑近顾深的耳边说了两句,顾深顿时瞬间满脸通红。   趁着这个机会,顾臻也在祁则晟的耳边偷偷点了他一下:“傻瓜!鹿肉比起补血来,更有名的是它有壮、阳、功、效吧!”   祁则晟愣了半晌,这才醒悟刚才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里面包含的意思。   他的脸也有些微微发红,却不知道是吃得热了还是害臊。   接下来的这顿饭里面,他倒是再也没有给顾臻夹过鹿肉,但是自己却是一口闷一口地完全没有少吃。   事实上,虽然表面上讳莫如深,但是在座的众人之中,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筷子都没少往那一盘子里面深。   这一夜回到酒店,祁则晟却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顾臻睡同一间屋子——虽然他们之前也没少睡。   祁则晟一进门就拉住了顾臻的手,说道:“今天晚上……可以一起洗澡了吗?”   顾臻对他笑笑,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祁则晟却并不为这样一个轻吻而觉得满足,在顾臻离开他之前,猛然伸出了手,捧住对方的头往下压去。   夜色宁静,窗帘之中只漏下了丝丝微光。   ☆、第139章   祁则晟横躺在沙发上,问道:“登堂入室的感觉真美妙。”   顾臻笑:“说得好像你以前就没有大大咧咧地每天在这里呆着似的。”   祁则晟反驳道:“那不一样。我一次也没住下来过啊。”   顾臻在酒柜上拿了一瓶西打酒,然后开口说道:“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可以住个痛快了,一辈子的时间呢。”   祁则晟仰头望去,便看见顾臻站在沙发前面,手里拿着个酒杯,向着他轻轻摇了摇。祁则晟便伸手接过了酒杯,然后用另一只手支住了沙发坐了起来。   顾臻给祁则晟倒了一杯酒之后,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才把酒瓶放在了吧台上,开口说道:“房间已经重新装修过了,家具也全部换成了比较男性化的风格,你什么时候搬过来都可以。如果你对于装修和家具还有什么细节要求,可以告诉我,或者直接联系装修公司也可以。”   然后他喝了一口酒。   祁则晟说道:“随便了,我对这方面没所谓的。又不是小姑娘,屋子能住就行了。”   但是说完这句话,他仔细想了想,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似的。   等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完了一瓶的西打酒,祁则晟总算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等下,为什么是顾深的卧室重新装修给我住!?我们刚结婚就要分房睡吗?”   顾臻愣住。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顾臻把空杯子往嘴边凑了凑,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嗯……我的睡相不太好。”   祁则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无所谓!”   顾臻却还没说完:“……但你的睡相明显更糟糕。每天起床都被人缠成八爪鱼一样你不觉得那样子对心脏和胃都很不好吗?”   祁则晟顿时语塞。在这点上面,他还真的是没什么好辩解的。   事实上,祁则晟的问题还不仅仅是睡相糟糕的问题。他睡着的时候是那种蜷缩成虾子状,死死地紧抱着某样东西不肯放手的姿态。和顾臻一起睡的时候就抱顾臻,没有顾臻的时候则是抱枕头。   据说睡觉时老缩成虾米状或者喜欢抱着东西不放的人都比较缺乏安全感。祁则晟缺不缺安全感顾臻不清楚,但是他有非常严重的皮肤饥渴症倒是真的。   两人恋爱之后,祁则晟总是没事就想伸手抱着顾臻。也不做什么,就是像八爪鱼一样挂在顾臻身上不肯下来。   这对顾臻来说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对方从小就没怎么被母亲抱过。祁海陪孩子照顾孩子的时间肯定也很有限。所以祁则晟有孤独感,或者对拥抱之类的身体接触有强烈的渴望……这都不算什么意外的事情。   却听祁则晟说道:“大不了到时候我抱枕头好了。”   顾臻听他这样子说,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算保证好了之后抱枕头,但是他知道这保证祁则晟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即使如此……他觉得自己还是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算了。   毕竟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觉得不适应也必须忍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之前是不是被别扭感驱使,才那么理所当然地觉得两人之间就应该像是同居室友一样分房睡。   当然顾臻习惯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是自己处于主导地位,即使偶尔出了乌龙或者露了怯也是绝对不肯承认了,所以这种时候即使嘴硬也要装作自己之前是有额外考量。   如今既然祁则晟做了保证,他便顺势一咕噜下了桥:“既然这样,你以后睡觉可得安分点。”   祁则晟说道:“我努力。”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祁则晟心里想:大不了以后抱轻点。   顾臻想:呼,忽悠过去了。   于是可说皆大欢喜。   之后祁则晟表示今晚就住下来。   顾臻问道:“你东西都没搬过来呢。”   “东西明天再说,行李里面有换洗的衣服,应付一晚上不成问题。”   总之无论如何今晚都得住下了。   到这关系上,再矫情就没什么意思了,顾臻回答道:“那你今晚就住这里吧。我去做饭。”   祁则晟便跟到厨房说道:“我帮你。”   但是说是这么说,厨房这地方祁则晟又能帮上什么忙?他不添乱就很不错了。   顾臻对祁则晟了解得很清楚,这家伙在家务上面是不可能有什么经验和建树的,毕竟性格和家世使然,祁则晟看上去就不像那种家庭煮夫。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顾臻让他帮忙洗个菜,结果祁则晟能硬生生把菜洗成残枝败叶,一棵菜里面就没有一幅叶子没有中道夭折的。但是就算是这样……   顾臻伸手抓过一棵菜动作轻巧地掰开一看,发现根部还是有点点黑泥。   他只好耐下心来,一点一点地教祁则晟怎么洗。   花的时间比他自己直接洗好都来得多。   顾臻的公寓其实有雇佣保姆,至少平日打扫和买菜都不是自己来的。只是保姆的手艺不是很好,顾深的嘴又被养叼了,所以以往一起住的时候一直是顾臻亲自做饭。   而这时祁则晟在顾臻的厨房里发现了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比如放在一边藤架上的各种方盒和罐子,乍看之下密密麻麻的有好多,每个盒子里面都装着一些粉末,上面还贴着各种画有水果图案的蜡笔画贴纸。   祁则晟拿着其中一个贴着苹果图案蜡笔画的盒子问顾臻:“这是什么?”   顾臻回头看了看,回答道:“苹果糖。”   ……苹果糖?那是什么玩意儿?   祁则晟稍微用小勺子倒了点出来,洒在手上舔了舔,发现果然是苹果味道的糖。他就转头便问顾臻:“还有这种东西?哪里买的?”   顾臻无奈地对他说道:“自己做的。苹果榨汁以后做出来的糖,这边的调味料除了盐之外,几乎全部都是我自己做的。”   不但如此,厨房中光是各种酱油就有五种,且全部都是自酿。每一种酱油所用的原材料都有所不同,用了各种山珍和海货,味道也多种多样。   祁则晟把架子上的水果标志一一看过去,发现这里的糖盒几乎包括了所有他知道的水果种类,甚至还有一些盒子上画的水果他根本认不出来是什么。   祁则晟问道:“这些画也是你自己画的?”   顾臻说道:“……那倒不是。画是深深画的,她好像挺喜欢画这些东西的。”   祁则晟听了,放下调料盒,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而这种不妙的预感很快就成了真。   没一会儿公寓的门铃就响了起来,祁则晟跑过去一看,发现门口就站着某对影帝影后。   顾深还浑然没有惹人嫌自觉地说道:“阿臻呢?已经在做晚饭了?不行我得跟他说要多做一点……四个人呢。”   祁则晟:“……”   某个妹妹脱掉鞋,欢快地冲着厨房里面的双胞胎哥哥奔了过去,留下黎凌和祁则晟大眼对小眼。   半晌,祁则晟放弃了对黎凌的瞪视,叹气道:“进来吧。”   黎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祁则晟一个袋子,说道:“不好意思深深坚持一定要过来蹭饭,说是吃保姆的饭都快吃吐了。我们路上买了一点甜点过来。”   祁则晟看到厨房那配置完备的各种原料,再想起以往总觉得顾臻家里的饭菜比大部分知名饭店都好吃的感想,就知道以后顾深跑回来蹭饭的机会不会少。   想想就心塞。   ……他们的两人世界。   不过再怎么心塞和不甘愿,他也不可能要求顾深不许来找自家哥哥蹭饭——他倒是真想这么说,就怕顾臻因此炸毛。   黎凌倒是从祁则晟的表情里面看出了郁郁的味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表示了下歉意,然后就走进了屋去。   晚上等顾深和黎凌离开之后,祁则晟便和顾臻两人一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   祁则晟心思险恶,放的是一部恐怖片。他把屋子里的灯都关了,把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然后拖了一条空调被过来和顾臻一起挤在里面。   不过也不知道顾臻是真的不怕还是故意逞强,音响里面尖叫声连绵不断,他却一直都是同一张脸,从头到尾都看得很认真,就是死活不往祁则晟怀里钻。   祁则晟简直郁闷得要死。   中途到了*的时候,两人难免要聊上两句。顾臻便开口说道:“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这女鬼三次恐吓都没有给男主造成实际的致命伤害,恐怕接下来就要被反攻了……这片对于观众心理状态的转化掌握得不错。”   祁则晟觉得:他、最、讨、厌、心、理、学、了!   之后电影将近尾声的时候,顾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伸手接了电话,开口叫了一声:“温老?”   温老说了几句话,顾臻明显露出了高兴的神情。回答道:“那真是太好了。麻烦您了,没有给您造成困扰吧?”   挂了电话之后,祁则晟问了一句:“什么事?”   顾臻回答道:“温老答应收养微微了。我和温老商量好了,暂且微微就由温老来收养,她想留在研究所就让她留着。她以后生活和读书的费用则由我来出,毕竟温老家里还有儿女,如果涉及钱财的问题会给温老造成麻烦。等到温老年纪高了,照顾不了了,到时候我们再接手……不过那时候估计微微也应该有十五六岁了,我们只需要提供教育费用,和让她放假的时候有个可以呆的地方就可以了。”   祁则晟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接过来照顾?我以为你很喜欢她?”   顾臻听了,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回答道:“大概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虽然很喜欢微微,也希望她能够健康幸福地长大,但是我对她的‘喜欢’,并不足以支撑我负担起她的人生。”   “一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付出,就比如说父母对孩子,丈夫对妻子或者妻子对丈夫,他们之所以能够长久持之以恒地付出,是因为他们对对方有所祈求。”   黑暗中,屏幕上还是鬼影频现,音箱中还是鬼哭狼嚎,但是顾臻倚靠着祁则晟的肩膀,却既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烦躁。   “比如我对则晟你,我觉得可以跟你过一辈子,并且愿意跟你一起承担可能迎面而来的任何险阻,是因为我对你有所期盼。我期盼你会以同样的感情和态度对我。”   “我对微微没有那种祈求。”顾臻最后说道,“而像这种由于单向的感情——无论是喜爱还是别的什么——而做出的付出,说到底只是施舍而已。我不想‘施舍’微微,因为这样的关系不会长久。稳固而长久的感情关系,必须要彼此互相需要才行。”   “所以,我更愿意给微微我所能够给予的东西,而不是强迫自己给予她所有她所需要的。”   “怎么说呢,我一开始很想为她找一对养父母,不止是因为我希望这孩子能够拥有爱她的父母,也是因为我希望她能够被人所需要。但是后来我又觉得,其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如果被收养微微就能够获得幸福。她虽然才七岁,但是其实这孩子已经能体会快乐和不快乐,幸福和不幸福的区别。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   养父母,爱和被爱,孤独和付出,兄弟姐妹,温馨和不甘……所有这一切,所有所有曾经经历过的这一切,顾臻都没有后悔过。而就因为这样,他觉得比起任何世俗限定的幸福和不幸福,让微微能够自己做出选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也许有一天,随着年龄一天天地增长,那孩子会羡慕别人有一对慈祥而温柔的父母,会遗憾自己没能经历过一个备受宠溺的童年,又或者她会感谢坎坷的年少让她变得远比同龄人更坚强,更勇敢,更加懂得感恩……但是无论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人生。   她自己做出了选择。   祁则晟听了,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顾臻,遇见你,是她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本书由(兰心素语凝)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