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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头发长长的,笑起来傻兮兮的,但是你觉得非常美丽动人的女孩子……抱歉,我忘记了她的名字,”费樾辛一副费劲的样子描述着等于没有描述的外貌,最后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你爱的死去活来,还送了无数礼物,不过这份是直接退到家里的。” 费澜的嘴呈现一个“O”字,然后强迫自己迅速回神,无比笃定地说:“我当然记得,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原来你记得啊,”费樾辛总算松了口气,然后慢腾腾地站起来说,“我说小澜啊,好好努力,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意义,不过你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总比呆在房间里写毕业结词强多了……” 看到费樾辛要走,费澜松了口气,嘴上一边应付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谈恋爱嘛,跟谁没谈过似的……” “不对,”费樾辛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她忽然转过头,眼神是少有的凌厉,“不是毕业结词!你没有在工作,所以谈不上有非常喜欢的职业吧?你也没有妹妹,而我们的父母虽然不在身边,但是还健在啊!你刚才写的那是什么……?” “哎呀!小说小说!”费澜看到费樾辛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却又打算走回来继续讨论的样子,连忙将她推出门去,“比起做小说家,我觉得还是谈恋爱比较有前途,我会努力的!” 费樾辛还想说什么,但是弟弟已经将门很干脆地关上了,所以,她只好转身离开,反正弟弟自从上次车祸已经总是神秘兮兮的。 听到费樾辛的高跟鞋走远的声音,费澜松了一口气,这次确认了一下房间的门锁,然后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 刚才正在写的那张纸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拿起来又读了一遍,然后轻轻地将它揉成了团。 既不是小说,也不是什么毕业结词,这是悼词,自己写给自己的悼词。 在两个月前,他已经死了,在一场医疗事故中逝去,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两个月后,他站在自己的墓前沉默不语,他看到自己倒映在大理石墓碑上的样子,年轻而充满活力。 费澜不知道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在巧合的一次交通意外中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有了这样的身体,虽然感觉对原先的主人有些不公平,但是同时又有一些庆幸。 他将那张揉成团的悼词扔到垃圾箱里,他既没有机会让别人朗读这个,也没有能力自己为已经埋在地下的白骨朗读这个。 他已死去,又已重生。   ☆、第一章 保时捷经典银色款的Panamera正静静地停在费家巨大的车库中,它已经停了一个星期了。 在一个星期以前,一个女孩带着她的男朋友很拉风地开着它进来,然后扔下钥匙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费澜有些羡慕地摸了摸它,虽然上辈子他有一大笔遗产和不错的收入,不过还没有怎么好好享受过,给妹妹倒是买了一辆玛莎拉蒂,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开着别克英朗——好吧,他还真不怎么在意这个。不过这会儿看着这辆豪车,总有点不是滋味,早知道也该好好享受一下金钱带来的奢侈生活。 费家的确很有钱,比他可有钱多了,而且一直在升值,所以这样追女朋友的大手笔也显得非常的“合适”。 按下钥匙,他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子里,舒服的座位让他由衷地吁了口气。 “你要开这辆吗?”姐姐费樾辛在一边问。 费澜偏过头:“我以前那辆呢?” “不是车祸了嘛?”费樾辛用手掠了掠额前的长发,“妈妈说那车可能有问题什么的,让你换一辆。” 有父母在,花钱真是更加无后顾之忧。 “就这辆好了,”费澜拍拍方向盘,我觉得不错啊。 费樾辛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费澜:“你没搞错吧?” “怎么了?” 费樾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摇摇头,转身走出车库:“随你吧,我才不要管你。” 费澜困惑地偏偏头,他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俊美的轮廓,修长的眼梢,以及像夜一样黑的眸子。就外貌来说倒是无可挑剔的,怎么那个女孩就是瞧不上呢。费澜有些不可置信地又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黑色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让自己看起来倒有一些中性的妩媚气质,他抿唇一笑,不管怎么说,年轻真好, 费澜所就读的大学是全国有名的A大,也是名流子女扎堆的大学之一。学校历史悠久,看看高大华丽的纪念馆就能知道那里出过多少名人和资助者。 费澜开着Panamera进入学校的时候的确收获了不少注目礼,不过似乎是笑意多一点。 “我不喜欢他们一直朝我微笑,”费澜托着下巴,在食堂里对着不远处的那几桌向他微笑的人,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面对着他坐着的好友东小洛回头看了那些人一眼,也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迅速转过头说:“虽然他们看起来笑的很傻,不过那是因为你做了傻事。” 费澜眨眨眼睛,咬着叉子困惑地看着好友:“我不明白,今天的衣服……我穿的奇怪了吗?” “并没有,当然也不算有特色……”东小洛耸耸肩膀,消灭盘子里的意大利面,“好吧,这跟服装没有关系。小澜,所有人都知道你送了一辆保时捷给张月雁,她漂亮地拒绝了,听说把那辆车开到了你家里,带着她的英俊男友,而你!今天却开着这辆车大摇大摆地代替了你原来的座驾!” “那是因为妈妈觉得原来那辆安全性有待商榷……”费澜委屈地缩了缩肩膀,看着东小洛俊美的脸上摆满了不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说,“我觉得Panamera不错……你觉得呢?” “我觉得怎么样并不重要!”东小洛放下叉子重重叹了口气,“那场车祸让你变傻了吗,小澜,就在今天早上,你把你的失败,贴在自己的脑门上,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大圈,生怕别人不知道!好了,现在该轮到那女孩得意了。” 费澜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看向窗外,初冬的天气带着凉意到了这个学校,他托着下巴,想着自己死去前看着的窗外景色还是初秋,天气还很热,却在清晨有过一丝凉风,清爽又不易察觉。 “喂喂!回回神好吗!”东小洛在费澜面前打了几个响指,“我觉得为了避免成为这段时间学校的笑柄,你最好还是在休息一段时间,反正你本来就受了严重的……外伤。” “我已经好了,”费澜不满地说,然后厌恶地看着自己盘里的花菜,不留情面地将它拨开,“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再休息下去,我的出勤就不够了。” “真稀奇,你还知道有出勤这个东西,”东小洛推开自己的盘子,开始消灭点心,“樾辛姐会帮你搞定的啦,你们家又那么有钱。” 费澜又看向窗外,自从他重生以后,听到的最多的词好像就是“有钱”。这就是传说中的土豪吗,费澜以前还没有什么感触,现在却有些感叹,连学校都变得那么势力了。 “下节课你要去吗?”东小洛已经在整理课本,虽然他们不同专业,不过出于对好友的关心,他还是问了一句。 费澜点点头:“去啊。” 东小洛的手顿了顿,有些困惑地抬头:“可是下午的第一堂课,你通常都是睡觉的。” 费澜这才想起原来身体的主人都是在午餐以后,跑到寝室里小憩一会儿,而结束时间通常是在第一节课结束:“在家里休息的够多了,我想我还是去听课好了。” “好吧,”东小洛站起来,抱着课本向费澜挥手,“我有点事情回寝室,你要想睡的话自己过来。” 费澜乖乖的点点头,他是走读生,在学校没有寝室,所以午休时间一般都在东小洛的寝室里休息。在上辈子,费澜还没有好好上过学,这次能重新过上大学生活,倒是有种格外珍惜的感觉。 费澜的专业是工商管理,虽然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兴趣不大,但是听着也觉得挺有趣的。这个学校之所以被称为名校,不但因为其资金雄厚,赞助人多,更是因为出了不少商业巨才,可谓硕果累累。师资强大,学校设施完善,可以选修的专业也非常多…… “有些人为了追女孩子摆阔气给谁看呢?” 仿佛是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样的响亮声音,让正在沉思中的费澜不由自主地向食堂的另一边看去。 原来是刚才朝着他挤眉弄眼的几个孩子中又加入了新的成员。 “肯定没想到我们的校花那么霸气,能把那辆车给开回去吧。”另一个男生喊的好像要让整个食堂的人都听到一样。 果不其然,又有几道视线向他投了过来,其中有幸灾乐祸和鄙夷,费澜这回倒没用东小洛提醒,他就察觉到了。 “彦磊,你女朋友可真是给力啊!”另一个人叫道。 原本费澜已经打算站起来离开了,这会儿听到一个人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向那边看了过去。 “别喊了,”一个高个的男生端着餐盘在这群人的邻桌坐下,并没有和他们坐一起,开始安静地用餐。 彦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哎?费澜抬起头,开始回忆。虽然他继承了这具身体所有的记忆,但是可能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本身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都显得十分模糊。彦磊这个名字费澜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却没有想到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事情。 “是不认识的人吗?”费澜站起来整理书本,又困惑地向那个学生看了一眼。 彦磊对于旁边瞎起热闹的同学有些厌烦,但是出于同学关系又不好训斥,只好装作无视的样子,自己吃自己的饭。这是学校提供的免费午餐,彦磊每次都是拿最有营养的食物,虽然还有很多精美的食物等待挑选,但是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他正打算继续无视,还是有些好奇地看了费澜一眼。 比想象中更为漂亮的年轻人,也许用漂亮有些过分,不过彦磊那一刻的确是这么想的。 窗外的阳光带着初冬特有的柔和落在这个人身上,黑色的宽松毛衣衬着他的皮肤有些苍白,他的眼睛很黑,在阳光下有种拒绝渗透的固执,精致却又有种拒人接近的漠然与困惑。看向自己这边的时候有些困惑和好奇,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懊恼。 当对方的视线与自己相碰时,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普通同学间的招呼方式,随即拿起自己的课本转身离开了教室。 彦磊拿着筷子倒是有些尴尬,他尴尬地有些不知所以,又有些心跳加速。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始继续吃饭,同学们继续调笑的声音还在耳边,却一句都没有进入他的耳朵里。   ☆、第二章 “选修课已经选好了吗?”东小洛在课后过来找费澜,“我记得你上次说挺喜欢玩游戏的,这次选修课里居然有游戏设计哎,你要不要……这什么?” “小提琴,”费澜将申请表上的名字签好,“还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音乐史。” 东小洛夸张地眨了眨眼睛:“我没听错吧,亲!” “你不会恰巧也报了这两门吧?”费澜抬眼看了看好友夸张的表情,的确,从前的费澜只对流行音乐感兴趣,古典音乐这个词就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东小洛摇摇头:“我没有报这两门,不过,亲,你为什么会报这两门……你对这个一无所知。” 以前确实是,费澜赞同的想,不过现在开始就不是了。当然了,如果与以前的费澜有太明显的区别的话,也是会让人怀疑的,费樾辛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发,虽然不会往超自然的方向去想,但是多少也会有些怀疑的吧。东小洛也应该是这样。 费澜露出一个笑容:“噢,因为张月雁觉得我在艺术方面毫无共同语言……她也报了小提琴课,也许……”他眨眨眼睛,“也许可以让她对我发生改观。” 东小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摆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亲,这样是虏获不了美人的芳心的,张月雁已经决定非卿不嫁了,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男人吧?” “哪个?”费澜还真不知道。都说爱情是盲目的,所以以前的费澜盲目到连情敌的名字都没有打听清楚,就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 东小洛一副败给你的样子:“彦磊,彦磊啊!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大二的学生,学生会的副会长!” “噢……”费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他。”原来就是彦磊啊,看起来以前的费澜对情敌还是有印象的嘛。 东小洛叹了口气说:“像彦磊这样励志的故事,估计就是有人好这一口吧。” 费澜偏偏头不在意地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那个孩子……”他想到午餐时间那个叫彦磊的大男孩略微尴尬的表情,倒觉得有些好笑,“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东小洛不客气地说:“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才只是一个孩子呢,像彦磊这样励志的故事可不多。他们家可是非常普通的工薪家庭,然后靠着自己的努力减免了所有学费!不但如此,他几乎在每个方面都有着不凡的成绩,连体育项目也全部拿手!简直就是……就是十项全能!” “可能不止十项吧,”费澜凉凉地说。挺意外的,那个男孩竟然对学习那么有毅力。 “问题是在这里吗?”东小洛有种掀桌的冲动,“你现在可是要追他的女朋友哎!想想吧,人家是10+N项全能,而你呢!” 费澜委屈地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我除了钱一样,没有任何特长吗?” 东小洛耸耸肩膀:“这是你自己得出的结论。” 费澜叹了口气,他将选修课的申请表格交给前来收取的同学,对方看了他的申请表格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随即走向下一个同学。钱,这是一个优点,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优点,比起那些全能来说,更为重要。谁都知道这一点,尤其在这座学校,被奢侈品和上流社会的向往所包围,像张月雁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孩,好像更吸引别人的眼球。 东小洛忽然低头看费澜:“哎?失落了吗?” 费澜将面前的白纸缓缓地折起来:“有点咯,她喜欢的那个人十项……好吧,十多项全能,而我只有一项拿的出手。”手指一如既往地灵巧,一只活灵活现的纸鹤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轻轻拉了拉尾巴,洁白而僵硬的翅膀轻轻扇动。 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在洁白的纸上显得有些优雅。自从那次意外事故以后,这个人的气质似乎开始发生了一些转变,东小洛曾经读过一些自称死后余生的人写过的书或者文章,他们坚持认为自己死里逃生以后,会有一番不同的顿悟。他不知道这个有钱的少爷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确实有些不同了,东小洛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但是…… 这会儿他猛瞧着他的手指,纨绔子弟特有的手指,保养良好而不事生产,他们几乎不会拿比新款手机更重的东西。费澜的手指就是这样,很漂亮,纤长,就像某个艺术家的手指,而且泛着一种忧郁气质的苍白,仿佛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转变一样。 “……小洛?东小洛?”费澜不得已摇了摇他。 后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以一副严肃的表情说:“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问题很严重!” 费澜愣了愣说:“既然这样……你该走了。” “什么?”东小洛有些迷惑,老实说,他刚才根本没听到费澜在跟他说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手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有些不由自主,“抱歉,呃,你刚才说了什么?” “要上课了,”费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不明白东小洛为什么在跟他聊着聊着就走神了,“还是你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 “上课了!”东小洛嚷嚷起来,连忙向费澜摇摇手,一溜烟地跑出教室,“下一节课在东校区啊!”他泪奔而出,不知道能否以短跑成绩跑到东校区的教室而不迟到。 费澜笑了笑,对朋友戏剧性的表现觉得有些有趣,然后将那只折好的纸鹤放在手边等待上课。 老实说,他上辈子做过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折了一千只纸鹤了。倒不是为了某个心仪的女孩,而是在圣诞节的时候,看到妹妹的心愿卡片。大概是她班上的一个女孩收到了九百九十九只纸鹤,她希望能比那个女孩多一只。于是费澜开始折这些纸鹤,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了她。 “你偷看了我的心愿卡片!”妹妹的惊喜里有一点儿害羞,“我希望收到男孩子送的。” “我也是啊,”费澜那时候不满地说,“虽然是哥哥,但是也是男j□j!”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妹妹喜滋滋地接过一大包的纸鹤,不忘数落他,“已经是男人了,你过了那个年纪。” “好吧,”费澜微笑着妥协,“祝你在明年的生日有一个男孩子送一千只纸鹤给你,虽然我觉得不太环保。” “这跟环保不环保没有关系,”妹妹撅起嘴说,“这是浪漫啊,你会为一个心仪的女性在月夜下,盛开着玫瑰花的花园里弹一首钢琴吗?” “我还没有想过这个,”费澜回答说,“你是指我们家的花园吗?” “啊,我们应该在花园里种满玫瑰,那么就算哥哥想不起来在那里弹琴,我倒是可以替哥哥追求那位女性。”妹妹抱着纸鹤向往地说,“她一定会感动的,然后嫁给你!” “希望吧,”费澜那时候回应,温暖的灯光落在妹妹栗色的发丝上,折射出心里的温暖,尽管他知道一些爱情与浪漫无关,但是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有爱做梦的权利。 费澜轻轻地晃晃头,将这些回忆从自己的脑海中去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跟现在的费澜完全无关,它存在于他灵魂的深处,是他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情。不被任何人窥探和觊觎。他想念妹妹,但是当他们都长大了以后,已经各奔东西好多年了。现在妹妹过的很好,那已经足够了。 “这位同学,你觉得我念的不对吗?” 当这个声音第二次响起的时候,费澜才意识到这是在跟他讲话,他才想起,自己刚才有摇头来着。 英语老师瞪着费澜,气势汹汹。 费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英语老师有些傲慢地让他站起来开始朗诵课文,这些学生总是嬉皮笑脸的,对讲课老师一点也不尊重,当他每次这样说的时候,他们都会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但是并不会站起来真的朗读,或者打个哈哈,就算过去了。这次他也是想要提醒一下这个男生,一看就是那种富家子弟,多半就是来这个学校混文凭的。 谁知道对方真的站了起来开始朗读。 “翻译一下!”英语老师叫道,对方的朗读没有一点儿瑕疵。这里的学生很多都在国外呆过,有这样流利的口语并不奇怪。 “当我走过开满玫瑰的花园,晨露沾湿我的衣摆,在晨曦中我看到她正在修剪玫瑰花枝。她的金发从耳边滑落,折射出温暖的阳光,我想我醉在她蓝色的眸子里了……” 仿佛深层的海水一样剔透又低柔的声音,好像他真的有那么一个站在玫瑰花丛边的情人一样,既温柔又美丽。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同学们有些困惑地看向费澜,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在妹妹收到千纸鹤之后的那个生日的派对之后,他们屋子后面花园里已经开满了玫瑰花,费澜在那里为她弹奏了一曲《献给爱丽丝》。   ☆、第三章 费澜以前就对小提琴有兴趣,所以这次很干脆的选修了小提琴课,拿学分应该没有问题,至于古典音乐史也就是为了拿个学分。 “唔,选的都是音乐系的课呢,”下课以后,东小洛赶去食堂吃晚饭,看到费澜正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就跑过去打个招呼,“你们系大概只有你一个去了吧?” “别的同学的情况我不太清楚,”费澜回过身,有些困惑地微笑。 “哎,我说你呀……”东小洛叹了口气,“跟班上的同学偶尔也搭个话嘛,你这样独来独往很容易被排斥掉哎,加上你之前都没怎么来上课。” 在事故前,费澜的性格就比较独来独往,与学校的同学不太来往,倒是与社会上同样的纨绔子弟玩的比较多,当然东小洛算是一个例外了。 “现在还是算了吧,”费澜耸耸肩膀,然后靠近东小洛说,“所有人都很‘同情’我,暂时……我想还是低调一点好。” “哈哈,也是,”东小洛笑起来,拍拍费澜的肩膀,“那个张月雁现在肯定很得意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一阵欢呼声打断。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不远处的篮球场看去,那里正在进行篮球比赛。 “反正还早,要去看看吗?”费澜主动建议,“好像是我们班的。”班级里的活动应该多多参加,这样才能和同学拉近关系吧。这样想着的费澜,更加坚定地拉着东小洛向那里走去。 “……我要是你,我就不去,”东小洛说了一句,但是被费澜坚定地忽略掉了。 学校的体育馆是篮球队训练的地方,所以呢班级的比赛只好到公共篮球场了,这会儿比赛正进行地热火朝天呢。 费澜这才明白东小洛的意思,也明白神马叫做“冤家路窄”。 “我不知道她还是拉拉队队长……”费澜惊讶地说。 东小洛隔着铁丝网向里面观望,幸好这个角度没有被人群包围,两个人还看的清楚。拉着费澜到这边来看,真是明智的选择。 的确是费澜的班另一个班。 “你好像忘记了那个10+N项全能的人就在你自己班上,”东小洛凉凉地说,“也肯定忘记了他女朋友一定会来加油。” “啊,还真忘记了,”费澜恍然大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张月雁,虽然在身体的印象中也有这个女孩子,但是现实中看来要生动很多。有活力有朝气,笑起来的时候天真烂漫,倒是和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辙。想到妹妹也是这样的笑容,费澜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容。 张月雁身边的朋友拉了拉她的衣服,指了指铁丝网外面的人。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彦磊的篮球比赛,不耐烦地往那边看去,这才注意到那个叫费澜的纨绔子弟正向着自己微笑。她一股厌恶涌上来,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也不等对方反应,侧过头继续为男友加油,还特别举起手来。 “她是故意的!”东小洛有些生气地抱着肩膀。 费澜不以为然,将视线转向篮球场:“有什么关系,很可爱啊。”率直又孩子气,跟妹妹还真的挺像的。 “爱情真是盲目的,”东小洛很干脆地做了结论。 篮球比赛场上双方已经在胶着状态,毕竟得分王牌彦磊被多人盯住,最后不得不换人上场。彦磊消耗了太多体力,只能在休息区休息一会儿,不过等他上场的以后,比赛应该再次进入j□j吧。 追同一班的同学的女朋友并不丢人,丢人的是被对方这样高调地拒绝吧。本来就没什么交际,又仗着家里有钱,所以费澜才会落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吧,更何况对方的男朋友是如此出色的人。现在连他都有点同情以前的费澜了。 当然了,这样孩子圈子里的小状况不在费澜担心的范围内。 “走吧,”费澜说。 “咦,不看了?”东小洛问。 费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是震动状态,姐姐费樾辛的名字出现在通话中:“差点忘记晚上要出席一个慈善晚会。” 东小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噢,报纸上有刊登……” “应该就是那个吧,”费澜偏偏头,好像前几天费樾辛对他提过那么几句,费家理所当然地被邀请参加。 东小洛眨眨眼睛:“好像请了一些明星来呢。” “不太清楚……”费澜按下接听键,“是,樾辛姐……啊,还在学校,嗯,回来了……”他一边应付着电话,一边跟东小洛挥手告别。却没有看到篮球场这边有人的视线追逐着他。 “咦,那个家伙啊,刚才被我瞪了一眼呢!”张月雁将水壶递给彦磊,然后坐在他身边,“看吧,灰溜溜地走掉了。” “我看他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有事吧,”彦磊微笑着接过水壶喝水,虽然是初冬,但是大半场比赛跑下来,还真是汗如雨下。 张月雁不服气地抬起下巴:“肯定是在装样子啦……他刚才还朝我笑呢。” 彦磊将水壶递还给她:“你不应该朝他那么凶啊。”女朋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直爽,但是刚才他看到费澜那么温柔的笑容,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女孩应该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虽然有些小小的不满,不过还不至于到拿出来说的地步。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就是像孩子一样天真率直,但是肯定没有伤害别人的意思,这也是彦磊喜欢她的地方。 “矮油,情圣,打扰一下,”旁边的篮球经理人过来笑嘻嘻地打了个手势,“该你上场了呀,有女朋友这么体贴服务,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OK。”比赛时间差不多了,一口气解决掉吧。 “加油!”张月雁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在阳光下格外明亮。 “嗯。”他回头微笑。 ××× 费澜穿着得体的晚礼服,让姐姐费樾辛挽着自己的手臂走入慈善会场。这场慈善晚会在一家私人会所举行,虽然之前高调地登上了报纸,但是只邀请了少数几家媒体参加,其保密程度倒让媒体有诸多猜测,比如今天晚上邀请的慈善嘉宾,又比如邀请的演艺界的影星,以及一些社会知名名流。 费澜对这种场合并不陌生,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身体原本的主人。 在他婉拒了几波以前的朋友邀请他出去找点刺激以后,他就觉得还是呆在费樾辛身边比较安全。因为当费樾辛站到他身边的时候,那些以前的“朋友”就没有一个敢上前的,看起来,他的姐姐应该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这样会让我丧失掉艳遇的机会的,”他的姐姐不满地小声嘟囔,并且用手肘试图跟粘豆一样的弟弟保持距离,“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们’,你的伤势还没有好,随时会送医,很抱歉不能参加他们的刺激游戏。” “我说过了,但是总是络绎不绝!”费澜坚持站在姐姐身边,“我没办法拿起话筒一次性做个说明。” “你跟一个人说了以后,其余的人都会知道的!”他的姐姐继续向旁边挪。 他锲而不舍地蹭过去:“可是他们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和我的交情足以让我破例!”他拿着鸡尾酒做出一个叹气的姿势,“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的‘人缘’真好。”比学校里可好多了。 “你可以和别的女孩以前,”他的姐姐开始推搡他,一点也不顾忌现在的场合了,“他们会理解一场艳遇比刺激的游戏更有趣!” “我不想那样!”费澜可怜兮兮地抓住他姐姐的胳膊,“而且我相信你的艳遇对象,肯定希望你会是个好姐姐。” “谁也不希望约会的时候,女方的弟弟像条宠物狗一样呆在身边!”费樾辛差点要尖叫了。 费澜委屈地眨眨眼睛,他几乎已经肯定他的姐姐已经找到了艳遇的目标,所以现在在不顾亲情和人道地要将他推开。 早知道就不来了。费澜在姐姐快要发飙的时候,委婉地表示自己还是一个人呆着好了,于是他的姐姐很愉快地转身离开,其姿势堪比出笼的小鸟。 于是费澜在左顾右盼以后,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个灯光稍暗,不太明显的地方呆着。早知道还是应该带东小洛来,至少让别人看起来他有事在做,而不是一副看起来等着别人搭讪的状态。 他以前出席这种场合并没有这样的困扰,而现在,他只希望主持人赶快出现,然后把该说的说完,这样他就能成功撤退了。 当会场的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他的心情不禁雀跃起来,离离开这个无聊的会场的时机已经不远了!   ☆、第四章 出乎费澜的意外,当灯光暗下来的时候,镁光灯却落在台上一架黑色的古典钢琴上。主持人并没有出现,倒是钢琴优美的弹奏声却响了起来。这是一曲三段式的乐曲,在四小节奏过后,反复回旋着主旋律愉快而欢快,当节奏缓慢下来的时候便进入了第二段的抒情甜美的圆舞曲,仿佛一个休憩的慵懒时刻,而当欢快的节奏再次响起直至乐曲结束,许多人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 费澜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架黑色的古典钢琴,连已经放到嘴边打算啜饮的鸡尾酒杯都保持刚才的角度。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世界级水准的钢琴演奏家,而每位钢琴演奏家的表演都如同指纹一样独一无二,费澜惊讶的是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个城市,这个会所的舞台上,而且就在他的面前! 即使没有见到钢琴后面的人,费澜也知道他现在此刻的表情。 微微眯着眼睛,嘴角轻轻地上扬,很多人将此描述为傲慢,但是费澜知道那只是对方一种享受的表情。平滑流畅的指尖技巧,让这首圆舞曲充满了趣味和愉悦。 享受钢琴曲带来的各种情绪,并且与之产生共鸣与同步,指尖轻触琴键的时候这个人将会主导所有人的情绪。音乐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而演奏的人又将这种魔力发挥地淋漓尽致。 一曲简短而欢快的《小狗圆舞曲》结束,全场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而两名司仪已经快步走上了舞台,拉开了这场慈善晚会的序幕。而正当聚光灯发生交替的时候,费澜注意到那位钢琴演奏家正沿着舞台帷幕的阴影里快速地离开。他的动作迅速又优雅,让人想起某种夜行中的优雅猫科动物。 尽管一去经年,对方在心中的身影从未淡去。重生后的费澜,还未想过会和这个男人再有交集,但是在毫无准备的时候这样的遇见,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首曲子是什么?”费樾辛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让他差点把鸡尾酒直接泼了过去。 “你那个动作……是准备拿鸡尾酒泼我吗?”费樾辛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弟弟。 为了表示自己毫无报复的念头,费澜很干脆地将这小半杯鸡尾酒全部喝掉,然后将空了的酒杯放在路过的侍应生的托盘里:“我还想活着回去呢。” 费樾辛得意的点点头,那倒是真的,如果费澜敢拿鸡尾酒泼她,那就得做好离不开这个会场的准备。 “是肖邦的《小狗圆舞曲》,”费澜说。 “什么?”对音乐一无所知的费樾辛偏偏头,“《小狗圆舞曲》?干嘛用那样的曲子呀。” “不是一个很愉快的开始吗?”费澜轻声说,视线转向那架已经空了的钢琴,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降D大调圆舞曲(“小狗”)(作品64之1)作品64号共有三首圆舞曲,是肖邦在世时最后发表的圆舞曲。其中第一首(降D大调,即本曲)为肖邦圆舞曲中最著名的一首,俗称为《小狗圆舞曲》。传说肖邦的情人乔治·桑喂养着一条小狗,这条小狗有追逐自己尾巴团团转的“兴趣”。肖邦依照乔治·桑的要求,把“小狗打转”的情景表现在音乐上,作成了这首乐曲。(此段摘自百度百科) 乐曲以快速度进行,在很短的瞬间终了,因此又被称为《瞬间圆舞曲》或《一分钟圆舞曲》。 “好像有些敷衍的意思呢,”费樾辛忽然说,“不过大家都在谈论那位演奏家呢,据说是世界有名的音乐人哎。” “好像是,”费澜发现自己不太想谈这个,于是快速转移话题,“樾辛姐,你刚才不是与一位男士相谈甚欢吗?” 话题果然被成功转移,费樾辛美貌的脸上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她挥挥手:“哎?你看到了吗?忘了吧,对方不是我的茶。” “真遗憾,”费澜由衷地说。 费樾辛有些迟疑地转过头,看向刚才她所站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腾不出空位了,陌生的男女们占据了那里。他不是我的茶或者菜,她想,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一个无聊的晚会,因为某些人的出现而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我想回去了,”费樾辛忽然说,她在结束捐款以后,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靠在费澜的肩膀上。 费澜有些惊讶,费樾辛虽然说不上是那种派对女王,但是也算玩的比较疯,没想到今天居然那么早回去。 “不去夜店续摊?”费澜笑着问。 费樾辛有些厌倦地摇摇头,看起来刚才的那一场在搭讪对她打击还挺大的。 “我送你回去。”费澜柔声说。不管费樾辛看起来多么强大和女王,她现在的确是情绪低落着,需要人安慰。 费樾辛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应该是一起回去吧,怎么?你等下送完我还有事吗?” 费澜愣了愣,他的确还是不习惯这样的表达方式。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遇见了熟人的关系,他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个跟费澜毫无瓜葛的人的生活。 “一起回去。”他柔声说。 原本十分活跃的费家姐弟今天齐齐退场,让人们有些惊讶,不过这次举办方倒是真的请足了人,不但有着当红的演艺人士,更有神秘嘉宾助阵,让人们浑然不知时间飞速流逝。当然,其间谈论的最多的还是那位没有露面的,但是只弹奏了一曲简短的圆舞曲作为序幕的钢琴演奏家。当问及举办方的时候,只有得到了是某位捐助者请来的嘉宾,身份按照对方要求不能透露,希望获得谅解。 这些人正在谈论这些的时候,费澜已经让司机将车子开在回家的路上。 费樾辛喝了些酒,有些晕晕的,于是将头靠在费澜的肩膀上。费澜知道姐姐的酒量,这么点还不在话下,现在看来倒是情绪低落导致的有些醉酒。 “你和那个女孩怎么样了?”费樾辛忽然问了一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费澜轻轻地咳了咳:“……你指哪方面?” “进展。”姐姐简洁地说。 费澜叹了口气,这口气是为了以前的费澜叹的:“……不太友好,”他说,倒是有些委屈的成分在里面,“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色狼,而我发誓我除了送了她一辆车以外什么也没有做过。” 听到弟弟情场失意,姐姐倒是开始有些精神,开始对弟弟说教起来:“不是我想说你,小澜,你原先太容易得到你想要的,所以直率过了头。那个女孩还是个没踏上社会的孩子,她不懂你的诚意。” “她的确不懂,”费澜由衷地说。 “在我看来你已经拿出了诚意,”费樾辛有些为自己的弟弟抱不平,“她把爱情想得太复杂了。她说她和她的男朋友在努力若干年以后也会有一辆保时捷。” 费澜搂着姐姐的肩膀:“这大概就是她的可爱之处。”对于已经死去的费澜肯定是那样的吧。在费澜短暂的一生里确实与许多女孩有过亲密接触,但是那些女孩所要的目的非常明确,而且她们要不是莫名其妙地贴过来,要不就是在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下结识。由此可见,其实费澜还真没追过女孩子。 “噢,那看起来你得努力了,”他的姐姐难得鼓励他。 费澜一笑,将自己的外套给姐姐披上:“哎?我已经放弃了呢。” “为什么呀?”费樾辛不满意起来,虽然弟弟一事无成,十项全能中十项全不能,但是至少在恋爱中,这是第一次主动出击,她希望他能拿出点成绩来。上次她已经向母亲报告过费澜的近况,母亲下达明确指示,经济上全力支持,务必一次成功! “我觉得她和现在的男朋友很般配啊,”费澜理所当然地说,“再这样死缠烂打,会被那女孩更讨厌的。” “你居然学会了迂回战术!”费樾辛既欣慰又惊讶。 费澜有些理解不能:“……你觉得,我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吗?” 费樾辛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从小到大,第一次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主动去追一个女孩。妈妈说你长大了,虽然我还不太赞同,但是,至少你走出了第一步。” “的确是……非常喜欢。”费澜忽然觉得有些伤感,转头看向窗外,路上的霓虹与车灯在身边飞快地掠过。 他的身体里保留着对那个女孩欲语还休的暗恋,那么喜欢和那么小心翼翼,尽管那个女孩的男朋友比自己好上百倍,尽管女孩眼高于顶,尽管自己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是喜欢。 他毫不犹豫地去喜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恋爱,在喜欢一个女孩。 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却不知道那个暗恋着的男孩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他的姐姐,正在兴致勃勃地帮他准备下一场浪漫又奢侈的求爱行动。 费澜只是安静地听着,微笑着点头。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第五章 “昨天晚上的那场慈善晚会,那个很红的电视明星也出席了耶!”有人把照片摊开在自己的课桌上,然后旁边的同学就围拢了过来,“你看,在这里!” “我昨天也去了啊,可是那里是禁止拍照的呀!”另一个同学凑过来说,“我是和朋友一起去的。” “偷拍的咯,”那个人笑起来,“技术不是很好,不过好歹是拍到了!” 看到同学们都围在自己的桌子边,彦磊刚想站起来走开,离上课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可受不了这么热烈的追星气氛。那位同学的原意是想要拿给他看的,只不过彦磊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将来也不打算在上面付出精力。 往常他都是微笑着站起来离开,但是这次却例外的没有动。 他伸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属于偷拍中没有拍好的哪一张,只有那个明星的半张脸,另外大部分的画面给了后面比较暗的空间。那里应该是会场的某个角落,帘幔低垂,放在架子上的复古的花瓶将大部分光线遮挡掉了,让那里显得有些冷意。 那样不显眼的角落里还是站着一个人,那还是一个少年,他这样的年纪应该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但是拍在照片上却有一种奇异的谐和。合体的手工定制晚礼服,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拿着一杯插着柠檬片的浅蓝色鸡尾酒,正在微笑着——是费澜。 费澜出现在那个慈善晚会上一点也不意外,他们家据说很有钱,父母都在国外经营事业,而国内的产业似乎主要是由费家的长女在打理,作为费家的独子,他过着无忧无虑的挥霍日子。从开学到现在,彦磊见到他的次数真的很好,只有最近几天对方倒是天天出勤。刚开学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陆陆续续见过几次,他都怀疑班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这样下去连出勤次数都不够了。直到两个月前的车祸,事故被搬上了报纸头条才让班上的人恍然大悟,《费家独子生命垂危?!》 两个月之后,他出现在了食堂里,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接触到自己的视线以后,露出一个微笑。既陌生又谦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就像这张照片上那样,无论是站姿还是微笑都无可挑剔,他看起来有着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的那种优雅与谦和,即使在不受人注视的地方依然如是。这让他看来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有着良好的家庭教育与出生,他生下来既不用为生活奔波亦无需为前途堪虑。 “这张照片怎么了?”旁边的一个同学忽然凑过来问,“哎呀,这张照片拍的好烂,只拍到半个人!” 彦磊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他连忙放下照片,拿起另外一张,一边应付道:“嗯,说的也是呢……”他的手里明明拿着一张照片,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张落在桌子上的照片。 那个人在微笑着。他好像还没有见过他这样笑着,他的表情通常看起来是一副安静又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他平和以外的情绪一样,但是这里却在微笑着。那个笑容和学校里的那种客套的笑容不同,是一种——彦磊一下子有点描述不出来。 那是一种看到老朋友的笑容,既温暖又怀念。黑色的眼睛比那个角落更加幽深,他每次看到他微笑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眼底平静无波,而这里,他看起来很愉快,就像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朋友一样。 彦磊忽然有点郁闷,他不明白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在那里,这个人有着他不知道的一面,而那个世界他又不可企及! “下一节是英文课哎!”有个同学忽然j□j了一声,“一定又要抓人起来念课文!” 彦磊下意识地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他又有些期待起来。他想起那次上课,费澜被点名叫起来朗诵课文,他的英语咬字无可挑剔,就像学习资料中的范本,听说他在国外曾经呆过一段时间,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觉得惊艳的是,他之后的翻译。他的声音有种……有种如同歌手般的优雅与低柔,他轻声念着那段课文的时候,让人仿佛真的到了那座洒满晨曦,开满玫瑰的花园中一般。 “早上好,”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彦磊的身体不由得缩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那个人正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现在离上课的时间还差两分钟,他的外表看起来有些急躁,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灰色的毛呢大衣还扣错了位置,橙色的毛线围巾倒是让他看起来多了不少朝气。但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不紧不慢,与迎面走过来的同学打招呼,然后坐在教室的最后一个位置,仿佛在外人面前,他永远不会出现失礼的一面。 今天费澜因为昨晚喝的酒度数稍高,所以睡的有点沉,差点还迟到了,早饭都忘记吃了。当然,英语教室是随便坐的,虽然他的身高属于坐中排的高度,但是鉴于自己一向不受欢迎,所以他还是乖乖地选择坐后排。他眯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落在桌子上的一片温暖的冬日阳光。 这时候他忽然想,虽然有些对不起原来身体的主人,但是能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劫后余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即使全世界都忘记掉了自己这个人,但是在看到这一片温暖的阳光,还能有着莫名的感动和感激。 但是这种感激很快就被挡住了。费澜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旁边一向空置的位置上,居然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竟然是彦磊。这下不仅是费澜看向他,连整个教室的人都往他这里看来,嘈杂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以致于提早进教室的英语老师还以为已经上课了。 费澜有些尴尬地向对他行注目礼的同学露出笑容,即使在上辈子,他依然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 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对方的男友找他来算账了吧?不过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除了表达自己的爱意,就是送了一辆车嘛。虽然这样的表达有些直接,不过对以前的费澜来说,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想到这里,费澜稍微有了些底气,也幸好已经开始上课,老师又开始讲着流利的英文。 事情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发展,这节课上的很郁闷。因为很多同学都会上一会儿课,就转过来偷偷观察他们,好像他们之间正在进行什么秘密交易一样。同样郁闷的还有英语老师,通常他的课上都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反正学生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今天事情变得有些奇怪,这些学生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好像他讲的课跟平时有些不同,这种表情好像只有在期末考或者等级考试的时候才会出现,然而,他们却会在他视线移开以后,迅速转头回去看最后的那一桌。 英语老师郁闷那一桌到底有什么不同。两个男生正坐在那里,以同样郁闷的眼光看向自己,看的自己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这节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英语课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英语老师无比郁闷地拿着课本,等下节课开始。 课间休息时间,费澜有意思买点东西填肚子,早上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就在餐桌上拿了两片吐司。一节课下来——尤其是这么一节精神高度紧张的课上下来,他已经饿地前胸贴后背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一杯咖啡就可以是一顿早餐,现在可真应付不过来。 不过课间的十五分钟时间好像只够买个点心的时间。他正纠结着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个声音:“你的扣子……” “什么?”他转头看向那个人,正在纠结早饭的时候,差点忘记这货还坐在自己边上。 “大衣的扣子……”对方看起来也有一些尴尬,然后指指他的外套。 费澜低头看向外套,扣子扣错了,于是他“噢……”了一声,开始慢腾腾地解开大衣的扣子,然后从最后一颗开始扣起来,确保这次不会扣错。 彦磊看着他慢腾腾地扣扣子,洁白的手指在灰色的呢料上有种奇异的妖媚,有那么一会儿转移不开视线。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肚子叫的声音。 “我以为费家的早餐会很丰富。”彦磊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费澜有些委屈:“前提是我能起得来。” 费澜现在的眼神忽然让他想到某种可怜的小动物,他摸了摸身上,摸到一包饼干:“如果不介意的话……” “谢谢!”对方飞快地伸出爪子夺过饼干,刚才看起来还很无害的手指,这会儿好像强盗的手指。 彦磊看着对方熟练地撕开包装纸,毫无形象地开始吃起来,饼干屑还很干脆地落在了衣服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帮费澜掸了掸衣服上的碎屑。 当他抬起头看到对方惊讶的眼神的时候,他尴尬极了:“衣服上都是……” 更惊讶的是教室的同学,心中一片哀嚎,这是闹哪般!原本应该是情敌对决的场面,你们却在这里友爱互助吗!白浪费我们那么多回头率了,脖子都差点扭掉!   ☆、第六章 第二节的英语课,显然轻松了许多,在课间跌破眼镜以后,同学们大多百无聊赖地开始瞌睡或者玩手机,上节课的脖子扭的有些酸,所以有些人就可是正大光明地托着下巴发呆,休整一下自己的脖子。 这节课正常地令英语老师有些感动了,他原本冷硬的语调也变得缓和下来,对这些累趴般的姿势开始视而不见。 费澜也支着下巴听老师讲课,英语并不是他的母语,但是在美国住了几年,日常生活肯定是不成问题,但是经老师这么一教,他又有一点听不懂了。明明这样说也可以,那样讲也能让别人听懂,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语法来呢?他有些无聊,侧过脸,伸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看到彦磊正在认真地听讲,于是小声问:“你确定能听懂吗?” 彦磊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费澜指指正讲得高兴的英语老师:“语法。” 彦磊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转头继续听老师讲课。 费澜更无聊了。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耳机线,戴在右耳上,将头靠在臂弯里,干脆趴在了课桌上。 就态度来说,似乎有些不认真,不过对于一直在国外的费澜来说,这样的程度算不了什么。国外的学生上课的时候并没有这边这么安静,而这里倒是安静地能让他好好听会音乐了。 彦磊转过头的时候,看到费澜趴在桌子上,阳光落在他黑色的头发上,让他看起来有种沉静的感觉。他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慵懒的样子,橙色围巾的颜色发射到他的脸颊上,让他看起来带上了一丝血色。然后彦磊看到了缠绕在手臂上的耳机线,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在听什么?”他低声问。 费澜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向他:“水妖。” 彦磊对他听什么歌并不感兴趣,就是想和他说说话:“许巍的?” 费澜轻轻地摇摇头:“拉威尔。” 他说的很轻,以致于彦磊没有听清,他低过头想去听清楚一点,没想到…… “那边的那位同学!起来把我刚才说的那一段朗读一遍!”英语老师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所有的人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然后向后面望去。 我去啊!这又是什么情况! 只见费澜正趴在桌上,微微仰起头,而彦磊正要低过头去…… 连当事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费澜尴尬地拔掉耳朵上的耳机线,开始朗诵那段英文,他的声线柔和,完全不受这边诡异的气氛影响。 “翻译一下,”英语老师冷着脸说。他就是看准了快要下课才让那个人站起来回答问题的!谁让他今天把气氛搞的怪怪的! “巨大无边的自然意识,无处不在。它湮没一切,不可穿越。全人类的痛苦、冷漠、超群的智慧,耽于声色的自弃,所有的yuwang和深深的烦恼,这一切由人的心灵所承受的,我都已经感觉到了,都承受过了,就在那值得纪念的夜晚。我迈着满是噩兆的不发走向衰弱的年龄;我已经吞下了我生命中整整的十年。” 这是瑟南古的《奥伯曼》,他是那么痛苦和消沉,意志涣散。 “坐下,翻译地很好,”英文老师难得夸奖学生,并且用中文开始解释,这位无神论兼禁yu的作者在创作过程中二十年的内心世界,“出生于1770年,1846年逝世的瑟南古,经历了十九世纪前半叶欧洲的自杀风潮,《奥伯曼》就是当时的作品,与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一起作为那个时期的代表作品,甚至也可以说他们阴郁又消沉的文字挑起了那个黑暗的时期。” “你以前读过吗?”彦磊凑过来问,如此流利的朗读与准确的翻译,让从不夸奖学生的英文老师都刮目相看。 费澜点点头,然后又加上一句:“为了加深理解。” “理解?” 费澜笑了笑,并没有再做解释。 那是刚开始弹李斯特《旅行岁月》中的《奥伯曼山谷》的时候,刚才那一段话就是被李斯特记录上了乐谱上。缓慢的节奏,乐曲暗淡而阴沉,这首漫长的作品中,看似承载了人类的阴郁和深沉,迷茫和困惑,对于人类的堕落与冷漠感到无力与悲哀,但是在最后却是明亮而乐观的情绪结束。这也是费澜喜欢李斯特的地方,这个人乐观而开朗,即使在困境中,他依然可以逆流而上,把握自己的命运,他的很多事迹到现在还被人用来称颂其高贵的品格。而《奥伯曼》对李斯特来说,只是一种艺术。 费澜听着英文老师的讲解,一只手在课桌上轻轻地弹奏起来。他的手指幅度很小,毕竟本身这首乐曲就是4/4,甚慢拍。他的指尖轻触桌面,好像那里就有一排看不见的黑白琴键,他只需轻轻弹奏,而并不需要再去看着乐谱,或者注重自己的指法。他已经过了那样的年龄。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那么熟悉又陌生,却又如同呼吸一样自然与惬意。 当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众人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英文课而已,现在应该是补眠的最好时机了! 彦磊整理好自己的书本,转过头去看费澜。 这个人好像总是能抓住自己的视线一样。 对方微微闭着眼睛,一只手托着腮帮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已经变换位置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在眼睑处留下一圈淡淡的阴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惬意的样子,而他的另一只手正在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是一种奇怪的节奏,指尖轻微错落地轻触桌面,仿佛依循着某种音律。 彦磊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当听着某首喜欢的歌的时候,他会轻轻敲着桌面和着歌曲的节奏,但是却没有他这么复杂……仿佛对方正在弹奏着某首钢琴曲!是的,这样的手势只能让他想起乐器之王的钢琴,灵活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触和移动着。 彦磊忽然摇了摇头,自己笑了笑,怎么可能,他从没听说过这个纨绔子弟会弹钢琴,而且听女友张月雁说,他填的选修课也是和她一起的小提琴。 可是这样的场景,他又有种不忍心打断的感觉,好像那是一副漂亮的油画,冬日的教室里,这个人仿佛跟着音乐轻和着拍子,带着一种舒适又优雅的感觉。他一点也不想破坏这种美感。 “喂,在干嘛!”破坏这份美感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人的好盆友,服装设计系的东小洛。 被拍了一下肩膀的费澜就像被吓到的小动物,拼命眨了眨眼睛,才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已经下课的表情。他迷惑地看向东小洛,好像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教室一样。 “下课了,亲,你刚在干嘛?”东小洛打了个呵欠,“好困……你要回去吗?” 费澜想了想,摇了摇头,下午还有两节课,懒得回去了。 “要去我那里睡会吗?”东小洛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宿舍的钥匙,“以前那把呢?” 费澜接过钥匙,然后摇了摇头:“不记得放哪里了。” “矮油,等下自己去配一把吧,”东小洛又打了个呵欠,“尊羡慕你,上午只有两节可以养神的英语课!”这时候他才看到坐在旁边的彦磊,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彦磊居然在这里。” “嗨,”彦磊有些尴尬地打招呼。 东小洛挑挑眉:“嗨?你女朋友呢?不是已经下课了吗,怎么还在教室呢?” 费澜脑门上顿时一排黑线,这是我们班的教室好不好,你管的有点宽……虽然站在自己的角度,好像是在保护自己一样。 彦磊微微一笑,既不尴尬也不反驳,对费澜说:“那么下午的自习课见。” “你们下午居然还有幸福的自习课……”东小洛羡慕地看着费澜,但是随即意识到彦磊现在和费澜的尴尬关系,虎视眈眈地目送情敌出门。 “嗯,”费澜应了一声,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本。 “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东小洛一副夸张的口气凑过来问。 费澜学着他的夸张口气:“他能把我怎么样!” “那倒也是……”东小洛松了一口气,不仅是他,还有这个班上的所有人,好像都一副看世界巅峰对决一样的期待眼神看着他们,让费澜觉得要是不吵上几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也不知道彦磊为什么要坐他身边,但是……这个人感觉挺和善的嘛,情敌而已呀,谁也没把谁孩子扔井里,没那么大的仇恨嘛,同学们也太夸张了。 除了情敌的关系,感觉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费澜这样想着,路过后面垃圾桶的时候,将饼干的包装纸扔了进去。   ☆、第七章 “学霸情敌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东小洛在感叹了这一句以后,急匆匆地去上自己的专业课了。 学霸情敌还真是很好地概括了彦磊同学啊,费澜有点想笑,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老师叫自己回答问题的时候,同学们全部转过来看着他们的样子特别好玩。 彦磊给人的感觉很容易亲近,又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就好像跟谁都可以谈地来,但是就是那种泛泛之交,不像自己和东小洛那种密友的关系。不过无论从学识、成绩还是风度上都是无可挑剔,当然——想起那块饼干,那个人也很有爱心,张月雁喜欢这样的男人,应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阳光照在走廊的玻璃上,阻隔了外面的冷空气,就剩下关于阳光的暖意,费澜转着东小洛给他的钥匙圈,忽然在一间教室前停下来。上面写着一号课外琴房。 音乐系的琴房不在这个学区,这边是供业余乐团社团和选修课的学生使用的琴房。费澜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了教室的门,一阵冷风吹来,让费澜不由得瑟抖了一下。现在是上午,琴房里还没有人,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学生忘记关上窗户,只不过户外的阳光与初冬的空气,给这个琴房增添了一抹生气。 费澜有些着魔一样地站在琴房门口走不动,他之前的一生都迷恋着这种乐曲,它带给他异样的满足。他拥有可以悠闲度过余生,不用计较得失的遗产,以及可爱的妹妹,最后就是这个。在他的母亲去世的时候,留给他的遗书里写到:“亲爱的,很抱歉,我们忙碌半生却没有能陪伴你走到更远的地方,但是留下了一笔遗产,可以让你在琴房里无忧无虑地弹着钢琴。”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那时候费澜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他希望至少母亲可以陪伴他们,但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他整夜整夜地弹着钢琴,纪念他的母亲,诉说着哀思与留恋。 当然,事情就像母亲希望的那样,他弹着琴,很幸福。 费澜像着了魔一样,慢慢地走进琴房,坐在了琴凳上,往事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让他几乎有些无法呼吸。 有一天,他的一个朋友忽然说“如果你觉得音乐让你幸福,那么现实中,还有什么让你幸福呢?你还能让谁幸福呢?” 他当时二十岁,正是青春着的好年华,儿童时期就能登台演奏钢琴,十多岁的时候就在全球巡演,当所有人的都觉得他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他却退回了佛罗伦萨的乡下,当起了孩子的钢琴老师。 他退出了那个无比华丽的舞台,只在乡间的别墅里给自己和妹妹弹琴,当别人问及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只是微笑。 在妹妹十二岁的生日派对以后,妹妹微笑着靠在他的肩膀:“跟哥哥在一起,很幸福。” 而现在成为费澜的时候,他也努力不去碰触钢琴。这就像一个魔咒一样,钢琴能让自己觉得无比幸福,从而忽略到生活中的一切不幸,他可以忽略现实中所有的一切,只为追求更高的技巧…… 他轻轻摇摇头,他上辈子已经拒绝了这样的诱惑,而这次……必须好好认真地生活着。 费澜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离开钢琴,或许还可以将窗户关上,因为风吹进来有些冷——但是他没法动弹,他就这样坐在钢琴前,看着琴盖发呆。 最后,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抬起琴盖。 一号琴房是学生不太来的琴房,因为这间最初存在的业余学生的琴房里的钢琴是最旧的,也是老式的那种钢琴,加上这里又没有空调,冬天冷夏天热的。 但是对费澜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弹一首。 他对自己说。 当他的指尖碰触到琴键上的时候,仿佛被粘合住了一样,再也没办法离开。 只弹一首,他再次确认。 ××× 雷修走在这所学校僻静的长廊上,他试图找人问个路,但是能看到人的地方,他们都在上课。既然都在上课,那他也不好意思推门进去问人家路怎么走。所以,他只好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他听到了弹奏钢琴的声音,只是一小段的旋律,却足以让他明白是什么曲子。他放慢脚步,安静聆听。琴房应该在不远的地方,但是因为隔音设施的关系,甚至只能放轻呼吸才能听见。冬日的阳光照耀进走廊,楼下的操场上有一些人正在上体育课……而那微弱的钢琴声将这一切杂音隔绝在外。 雷修闭上眼睛,几乎可以想象弹琴的人的动作。音乐开始于两小节的引子,右手以缓慢的速度弹奏密集排列的三十二分音符增和弦,它在大三和弦及其半音间不断交替,重复,力度轻柔,描绘出水波涟涟的迷人景象。 在这个音型的背景上,左手奏出抒情悠扬的主题旋律,带着一种遥远的美妙情思。乐句通过细微的半音班花不断移调,如同色彩互相明暗相间,恍惚迷离。 雷修微微闭上眼睛,他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动弹起来,如同面前有一架看不见的钢琴一般,随着对方的琴声轻触手指。这时候旋律与伴奏在同一音区,左右手经常相互交织在一起,让人仿佛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起伏跌宕。 当乐曲的主题出现的时候,右手的增和弦音型不再拥挤在狭窄的音域里,它们跨越了三个八度,左手的旋律以八度的琶音奏出,如同深海般的宽广优雅,带动人的情绪慢慢激动起来。随后织体变化了,伴奏交给了左手,它以三十二分音符作为华丽的级进上行和下行,期间十二插入密集增和弦的伴奏,右手的旋律带有典型的印象注意朦胧色彩;当音乐的织体回到了最初,左手又奏出一个新的旋律,带着神秘的气氛。它的展开手法仍然是隐去和伴奏音型的扩展。 “……高老师?”雷修猛地睁开眼睛,“是高老师!”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这样的毫无错误又细致的弹法。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的弹奏手法,他也再没有人能将这首《水妖》弹奏地如此诱人与妖冶。 他辨别声音的方向,快步向那里跑去。 不会错的,只有高老师才会这样弹奏着这首被称为世界十大难弹乐曲之一的《夜之幽灵》中的第一首《水妖》。它是拉威尔根据贝朗特的是个而写的三首钢琴音诗,分别是《水妖》,《绞刑架》和《幻影》。而现在雷修听到的这首就是第一首《水妖》。 他跑到那间琴房前,上面标着一号课外琴房,钢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门微掩着,有美妙的乐声从里面传出来,钢琴微微有些走音,但是弹奏着至臻的高超弹奏技巧,几乎让人忽略这些,而让沉浸在这首如同鬼魅般妖气十足的乐曲中。 连落在脚上的阳光也失去了温度。 整个人仿佛就沉浸在幽深而冰冷的海水中,体会着水妖那种被人拒绝的幽怨之情。那里阴寒而森冷,原本无心的水妖因为爱人的拒绝而变得更加绝望,冰冷的海水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此刻的琴声一般。 雷修知道自己应该将门推开,看看是谁。他听高老师弹过很多遍的《水妖》与这里听到的完全一样,甚至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都是如此,简直就像高老师本人在里面弹奏一样。至臻完美的技巧,高老师的一生都在不断磨练着弹奏的技巧。他默默无闻地生活在乡间,却是雷修见过的最执着最纯粹的弹奏者。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着他死去,在医院的病床上,死于一场医疗事故。他亲眼看着他葬入冰冷的泥土中,在墓园中所有的人为他叹息与哀痛,他的妹妹抑郁到差点吞吃过量的安眠药剂。 “我无法入睡!”他的妹妹曾抓住他的衣服对他哭诉,“我怎么能过着没有哥哥的生活,我不敢相信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他!” 是的,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人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这里,又有人这样弹着这首《水妖》,才华横溢又妖气十足,那微弱的琴声就像在引诱他将门推开一样。仿佛如同一场美妙的梦境一般,这样弹奏着的人会是谁,会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吗,就如同这首带着奇幻与不可思议的乐曲一般……? 就像害怕碰触残酷的现实一般,雷修抬起的手按在门把上,力气却像被抽离了一般,无法推开。 乐曲的主题再次出现了,增和弦音型不再拥挤在狭窄的音域,它们跨越了三个八度,旋律以八度的琶音奏出,宽广优雅,旋律变成了带有典型的印象主义朦胧色彩。最后音乐的织体回到了最初,一个新的主题旋律,气氛神秘,展开手法上仍然是音区和伴奏音型的扩展。 按照接下去的弹奏,是再一次的主题再现。 但是里面的钢琴声忽然停了下来,仿佛发现外面有人一般。 雷修愣了愣,猛地将门推开。 一阵冷风吹拂过来,白色的窗帘优雅地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略微老旧的钢琴前空无一人。   ☆、第八章 没有人…… 琴房里空荡荡的,毫无生人的气息。冷风带来了窗外喧闹的世界,让雷修觉得刚才听到的那首妖冶又诡异的《水妖》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幻觉一样。 他慢慢走到钢琴边,琴盖是翻起来的,手指轻轻在一个琴键上按下去,发出一声悦耳的声音,冰凉的琴键没有任何温度。在高老师去世的时候,在某一天的雨夜里,雨点落在窗户的玻璃上,噼啪的雨声让他想起水妖的哀怨的低诉…… 是幻觉吗?雷修站在钢琴前,沉默不语。 是幻觉吧,那人早已死去,而活下来的人,也已各自为生。 雷修在钢琴前坐下,继续刚才那首未完成的弹奏。 主题再一次出现,第一次是在移高大二度的位置上,第二次是在移低小二度的位置。音型逐渐活跃起来,力度渐强,当右手奏出八度旋律,乐曲第一次达到了f的力度,热情而奔放。 随即雷修继续弹奏着,在音乐反复几次作大幅度的渐强、渐弱,就像海中的潮水般反复涌起与回落,最终掀起激情的j□j。他的双手在三十二分音符的琶音中进行,就像他现在的心绪,起起落落,心潮汹涌。 不久,音乐安静下来,力度极弱,但是波浪仿佛依然在音乐地翻滚着,仿佛深海处的暗涌。主题再次诗意般得唱出,优美如画。 在尾声中,辉煌灿烂的双手琶音一度高涨,继而越来越弱,最后音乐在平静的微波荡漾中结束。 水妖哀伤地离开了。 雷修沉默了一会,忽然一下子盖上琴盖,动作几乎是粗暴的。 他站起来,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琴房,将琴房的门重重地关上。 冷风再次吹起窗帘的一角,费澜从旁边的落地窗帘后面走出来,有些困惑地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雷修:“那孩子干嘛生气呀……”那么久没见面了,脾气还是那么怪的。 费澜看看那架有些破旧的钢琴,走过去轻轻抚摸斑驳的琴盖,心里忽然有少许的欣慰,大概有两年没有见到这个人了。不管怎么说,雷修的技巧确实进步不少,作为他的钢琴启蒙老师,费澜还是挺自豪的。 这个进步,在他弹奏《小狗圆舞曲》的时候,就已经听出来了。 如果是雷修的话,应该能听出刚才那首《水妖》是自己弹的吧,不过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的,还好自己刚才看到门外有人,及时躲了起来。 他有种想要继续弹琴的冲动,但是还是极有克制地离开。 ××× 东小洛那么羡慕费澜他们班的课程安排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上午除了两节英语课以外,只剩下下午的两节选修课,也就是说,不要上选修课的人在上完两节英语课以后就可以回去了。至于选修课的话,像小提琴那么冷门的课,去的人还是挺少的。东小洛利用午休的时间陪费澜一起去附近的琴行买了一把小提琴。 “我以为你会买最贵的!”东小洛在费澜付款的时候说,“你以前都是这样的。” 东小洛微笑着接过对方的货品与收据,转头看了东小洛一眼:“我对小提琴不是很精通,但是……我还蛮喜欢的,所以一般的琴就可以了。” “这样啊,”东小洛凑近费澜,“你去上提琴课要小心一点噢。” “怎么了?” “按照校花的性格……张月雁啦,我觉得她会极尽一切不可笑和可笑之处嘲笑你的,”东小洛笃定地说,“你知道吗,她好像从小就有学习小提琴,还得过很多奖项呢。” “是吗?”费澜不在意地耸耸肩膀,“我又不要得奖,我只是觉得……比较有趣啊。” “反正……”东小洛叹了口气,“我几乎已经预见了你悲催的课程,也许上了一次以后,你都不会愿意再去了。” “你不要吓我……”费澜这才觉得有些紧张,“我又不去招惹她的。” 东小洛一副你等着看吧的样子,然后又说:“我听说她和学校里几个拉提琴的组成了一个什么乐队,最近好像还在和什么唱片公司谈合约的事情呢。” “是吗,”费澜有些意外,“还真是才女啊。” 东小洛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所以说,你追求她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嘛。” “你又在打击我了。”费澜呻yin道。 东小洛做了一个鬼脸:“本来就是。” 他们拿着新的提琴往回走,没想到被人叫住。 “费澜。” 叫住他们的人竟然是情敌学霸彦磊。 “小提琴?”彦磊看到费澜手里的小提琴箱子。 费澜乖乖的点点头:“我选修小提琴的。” 这真是对情敌的挑衅啊!东小洛紧张地想,明知道对方女朋友是选修小提琴的,还这么简洁直白地说出口! 情敌学霸点点头:“噢,听说老师有点严厉啊。” 费澜露出苦瓜脸:“是吗?”他倒希望老师的教学稀松一点,以自习为主,他好自己多多练习,然后再请教老师解答。 情敌学霸安慰道:“没关系,听说学分很好拿的。” 费澜点点头,开始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干嘛全部忽略张月雁的问题啊!你们是情敌好不好,拿出点敌对的态度出来啊!东小洛心里开始扭曲起来,虽然不希望费澜出什么事,但是这种看似正常同学之间的“友爱”,让他要别扭死了! 他杀气腾腾的站在旁边,倒是让彦磊紧张起来:“我先走了。”他说,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费澜很有礼貌地跟他告别,然后转头看向东小洛:“他欠你钱了?” “没有……”东小洛泄气地说,继续跟着费澜往回走,“话说回来,你跟情敌学霸的关系怎么那么奇怪啊?我觉得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你们却是温馨的同学气氛。” “有那么夸张吗?”费澜天生就不太会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可能他觉得,追求某人是别人的权利,也许追求的人越多,他越有成就感呢?” “……那倒也有可能,”东小洛艰难地说,“说不准就是这样的了,要不然还真有些怪怪的。” 下午的小提琴课如期开课。 因为之前的两个月费澜没有来,所以理论部分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费澜走进音乐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有来,气氛十分轻松,女孩们聚在一起说话,被围在中间的,当然就是张月雁了。宝石蓝的连衣裙衬托出她窈窕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和染成黄色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年轻而充满活力,这样的女孩子自然是所有人都欣赏的。 当视线相接触的时候,女孩不屑地转过视线,她之前就有听说费澜的选修课也报了小提琴,对于这个纨绔子弟,她一点好感也没有。 “费家公子真的很喜欢你哎,”旁边的那个女孩用感叹的语气说。 张月雁冷哼一声,没有接下去,倒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像对方的出现根本就是空气一样。那个女孩只好有些尴尬地回到刚才的话题。 学小提琴的人不多,将近一半的学生没有来上课,反正这个老师也不点名,那边高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自己练习了。 费澜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前面的琴谱架上是小提琴最简单的入门琴谱,还没有被翻开。他将提琴的盒子放在一边,四处看着玩。 学校有专门的音乐学院,培养了不少知名的音乐家,所以在业余的社团和选修课乐团中,也投入了相当的资金。当然,选修乐器的也是少数,所以管弦乐器类的通常会被安排在一个大的音乐教室,各自的老师教授相关的知识。 教小提琴的老师大约有四十多岁,是看起来有些古板的西班牙籍教授,倒是说的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在课上用通俗的语言讲解一首乐曲,而将小提琴的课本扔给了费澜,让他自己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再向他提问。 费澜刚开始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教授没有彦磊说的那么严厉,甚至连上课的态度都有一些敷衍。不过随即的练习中,费澜倒发现,比起理论来,文斯教授对学生的技巧与态度更为看重,什么拉拉琴忽然去看手机了,这种事情会被他严厉批评。 “你是第一次学吗?”旁边的一个学生探过身来好奇地看着费澜问,“之前没有看到过你哎。” 费澜点点头,不知道这个同学是哪个班上的,但是还是解释,自己之前出了车祸,在家里修养了一段时间。 “噢,你就是那个很出名的费家公子啊,”那位同学的眼睛变得闪闪发亮,看着费澜说,“你是来追校花的吗?哎,我听说你送了一辆保时捷给她啊!” “那个……”费澜还没有解释,抬头就看到文斯教授严厉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九章 “那辆保时捷多少钱啊?”那个同学一副绝不放弃追问的样子,“车子的名字写谁的呀,不是本人去购买也可以的吗……” “我不记得了……”费澜小声地说,希望能让对方安静下来。 “是哪个型号?卡宴?Panamera?还是……?”对方的热情一点也没有减弱,直到文斯教授低声呵斥一声,他才闭上嘴巴,依依不舍地看了费澜一眼,开始摆弄自己的小提琴。 学校是有提供小提琴给这样的初学者的,不过大多数小提琴都是学长学姐使用过后留下来的,也有社会人士的捐赠,使用时间过长,走音的厉害,所以许多学生都有自带小提琴。 文斯教授发给费澜的是小提琴的初级入门的书本,上面简单地记载了小提琴的历史以及发展情况、小提琴的结构和基本的演奏知识。 费澜就坐在窗口的椅子上,拿着那本书慢慢地翻阅。 在他还不是费澜的时候,就很喜欢小提琴,当然那是仅次于钢琴的。只是一个人没办法将自己贡献给两种乐器,想要在钢琴的弹奏技巧上更精进一步,就必须舍弃别的东西,在对钢琴技巧练习的修行中,他放弃了恋爱的时间,而全心全意地来投入。当在钢琴前弹奏的时候,感觉无比幸福,直到他的朋友点醒他,使他站起来离开那个繁荣场,在仅有的时间里抓住了亲情。 而小提琴,是妹妹的最爱。妹妹也会弹钢琴,好像他们这一家天生对乐器有着非凡的天分,不过比起小提琴来,钢琴只能说是“会”而已,就像他一样,他会拉小提琴。他的琴技是妹妹教的,对于小提琴那些亢长的历史,他完全不知道。当然,不了解小提琴的历史,一点也不妨碍他的拉奏。 所以现在,他拿着课本看着小提琴的历史,觉得还是挺有趣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觉得十分惬意。妹妹曾经到法国的巴黎音乐学院求学,并且琴技大为精进,在回到佛罗伦萨以后,让他刮目相看。那种感觉,就像一块璞玉被精心打磨,最终成为一件价值连城的奢侈珠宝一般大放异彩。 “有什么不懂的吗?” 费澜抬起头,看到文斯站在他的身后。文斯的身高并不高,在外国人中算是比较矮小的,大概只有一米七的样子,栗色的卷发和有些凌乱的胡渣,给人一种慵懒又散漫的感觉,但是蓝色的眼珠却在某个时候让人觉得凌厉。 “我在看小提琴的历史。”费澜抬起头说,并且露出一个微笑,“我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文斯有些不屑:“每种乐器都有它的历史,你要拥有她,就要知道她的过去。” 他的中文真好!费澜有些惊讶地想,他以前认识很多说汉语的外国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像文斯这样说的那么流利,更何况是西班牙人。 于是他由衷地点点头:“是的……嗯,错过之前的课,我觉得很可惜,之后的课我会认真听的。” 文斯的脸色微微有些缓和:“以前练过小提琴吗?”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就费澜的经历来说,以前压根没有碰过这种乐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拿怎么握。 “这样,你把琴拿起来我看看,”文斯说。 有些事情无法隐瞒,就像你学会了自行车以后难以忘记,甚至很难装出你从没学过的样子。对于乐器的学习也是如此,这样的欺骗没有必要,亦是对他人的不尊重。 文斯看到费澜犹豫着没动弹,自己弯腰将他的小提琴从琴盒里拿出来:“站起来。” “噢……” 容不得费澜拒绝,文斯就吧费澜拉了起来,然后琴弓将递给他:“右手。” 费澜顺从地拿起弓,看着文斯。 文斯从旁边拿起一根琴弓,示范给费澜看:“这里的拇指尖,靠紧这边的弓根,其他的手指这样按住弓杆,让手背拱起一个自然的圆形。手指放松,不要特别用力,要有自然柔软的感觉……”他看了费澜一眼继续说,“拇指与中指相对,小指的指尖,放在弓杆上,这样根据需要移动。”他灵巧地动了一下小指,向前与向后移动。 “四指之间,略微靠拢,不要分开。”文斯说,“你试一下。” 文斯看着这个有点迟钝的年轻人拿起琴弓,展示给自己看。在他的印象中,这样的富家子弟虽然傲慢无礼又自视甚高,但也并非想象中的一无是处。他们可能流连夜店直至天明或者挥霍金钱和精力在旁人看来浪费时间的事情上,但是某些地方,总能提现出金钱的优越性。 他不知道为什么文斯对他的问题回答起来支支吾吾,但是只要一个人拿起提琴,他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新手,是否真心想学习,还是就像刚才那位同学听到的传闻那样,就是来追女孩子的。 “我学过一点,跟我的……亲戚,”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只是学着拉奏而已,并没有这样系统地学习。” 他的说话方式很谦虚,但是当他拿起小提琴的时候却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小提琴也是一个需要双手配合的弦乐器,当这一个人摆出演奏的姿势的时候,从眼神直至姿势都发生了改变。那种变化如此的自然而然,就好像他会拉奏小提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斯惊讶极了,但是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姿势,在好几年以前,他还在国外的时候他认识的那些小提琴的大师,就是像他这个样子。只是随意地拿起来,但是左手的手指轻轻按在指板上的时候,气场就发生了改变,连神态也变得傲慢起来。 这个年轻人……可以说还是个孩子,一个上大一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年纪呢,但是当他这样摆好演奏的姿势的时候,文斯觉得面对的就是一位精于小提琴的专家一样。 “拉一下,”文斯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平静,“就这首曲子。” 在乐谱架上有一首练习曲,文斯将它翻开来:“这首。” 这是一首所有初学者都要学习拉奏的练习曲,当然费澜以前也有拉奏过。 不过在听过费澜演奏过后,文斯还稍微松了口气,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就是一种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虽然这个年轻人的气场看起来堪比提琴大师,确实,在他的演奏中所表现出来的左手的技巧,比如,双弦、换把、揉弦,以及右手的技巧——连弓、分弓、顿弓、跳弓、拨弓等都非常准确与到位,但是也仅止于此。他依然是一个只是把握了技巧的外行人,也许他的演奏你挑不出一点儿的毛病,但是碰到真正的名曲,他可能没办法演奏地很好。 文斯想,也许他的那位亲戚教过他提琴,从姿势到技巧,但是很明显,这个人只是把握了外在的东西而已,他缺少磨练,缺少个人风格,缺少更多的投入与运用。 他还只是一个初学者而已。 这是文斯的结论。不管这个人为什么会有音乐大师的气场,但是只要一经演奏,文斯就能听到他真正的实力。 “你可以和高年纪的一起拉奏,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下一节课是高年级的课,你去那里跟他们一起听。”文斯过来拿走费澜刚到手的那本初级入门的小提琴教程,然后对他说,“你已经不需要这本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叠书籍,文斯说:“这是高年级的,另外还有一张书单,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买来看下。” 费澜茫然地看了一下书单《小提琴演奏者的节奏训练》、《小提琴演奏中的力度问题》、《小提琴教程》等各种书籍,他曾经在妹妹的书架上见过,不过他没有时间阅读那些。 在别人惊讶的视线下,费澜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向高年级的区域。 其实那也不算是高年级,只是对小提琴有基础的学生所联系的区域。因为选修课的小提琴老师只有一位,而且学生之间各自学习的差距比较大的关系,通常是第一节课给初学者上,第二节课给这些学生上课。通常初学者来选修小提琴只是好奇而已,所以在第二学年会有许多人转向别的选修课,所以在这片已经有所基础的小提琴学生的人数很少。 张月雁就在这里,看到费澜走过来,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第十章 本来嘛,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挺多的,虽然费家在当地影响力挺大,但是送辆车给心仪的女性什么的,也不算什么特别的新闻。但是费澜的事情闹的特别大,学校的bbs上最近疯传。当然,这和费澜本身的身份也有关系,最主要还是校花张月雁带着男盆友冲到人家家里,把钥匙扔在那里的嚣张举动。 BBS里本来还是挺为张月雁叫好的,一部分也是因为她的男盆友彦磊在学校里很得人缘,但是最近,舆论中有有些不满的声音。一部分人认为,对方只是送了一辆豪车来表达自己的爱慕嘛,用不着做的那么过分,不想要的话,干脆拒绝就好了,更何况当时费家的公子还在病中,两个月前差点送了命。既然别人喜欢你,对你表达爱慕之心,就算不表示感谢,也不用做的那么过分,给对方下不了台啊。 此评论一出,BBS里纷纷有人表示同意,觉得校花张月雁做的太夸张了,更有甚者,就是认为张月雁在“炒作”自己。 “被费家公子追求,有那么了不起吗?非要弄地大家都知道吗?”一些匿名的游客也这样评论着,“就算是土豪,就算追求的手法不尊重你了,至于那么给人家下面子吗?你倒有多清高呢?” 张月雁本来就为这件事情心烦,一抬头看到费澜竟然过来坐到她身边的空位置上了,不由得更加郁闷。加上文斯老师竟然将他从新手区直接调到了这边,更加让她不满。 她家的条件之前还算不错,但是跟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一比就比较一般了。之前家里有让她学小提琴,在儿童时期在市里拿了不少奖,给她的人气加了不少分。慢慢地长大以后,小提琴的学习一直没有放下,她放弃了普通女孩子爱看小说,爱看电视剧,爱出去玩的时间,拼命学习小提琴,甚至花重金请了一个小提琴老师在家里学习。 这样文斯老师也只是在听完她拉奏以后,又让他上了两个月的基础课程,没想到现在让费澜直接就过来了。 刚才费澜在拉小提琴,这边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听着,张月雁也不例外,费澜的动作确实还算有大师风范,但是拉出来的水平就比较一般,一看就是不怎么拉的,技巧也比较生疏。估计就是富家子弟打发时间学的皮毛,文斯老师也是因为对方的家庭情况才给予优待吗? 想到这里,张月雁更没有好脸色,让她更郁闷的是,对方自从坐过来了以后,刚开始对他微笑了一下,之后就目不转睛地听着文斯教授讲课,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一样。 “张月雁同学,有在听我讲课吗?”文斯皱皱眉头,不客气地点评,“如果不想听的话,可以离开教室,或者去和那边学区的同学一起练琴。” 所有的学生都停下转头看向张月雁,费澜也转头看去,只见那个女孩尴尬地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费澜想着,文斯教授还真是严厉地一点面子也不留啊。 “呃,教授,我想问一个问题……”费澜连忙举手,随便问个问题转移文斯教授的注意力,好让场面的气氛缓和一下。 文斯教授哼了一声,开始给费澜讲解手势的问题,看也没看张月雁一眼。 这一节课除了这一个小插曲以外,就这么顺利地过去了。 “喂,小雁,别生气啦,”女孩安慰张月雁,“文斯教授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别介意,下堂课他就忘记了。” “对啊,谁没被骂过呢,文斯教授不都是挨个批的嘛,”另一个女孩也说,“别在意啦,下周就要去见评委了,不要影响心情嘛。” 张月雁轻轻点点头,沉默不语。 女孩拍拍她的肩膀:“别在意啦,费家的公子就是待遇不一样的嘛,你都看到啦。” “对了,费家公子不是帮你了吗?大家都看到了……你那么讨厌他干嘛呀,我觉得还不错噢。”女孩忽然说,“你看他身上没一点富家公子的铜臭味,呀,要不是彦磊摆在眼前的话……” “别说这种奇怪的话了,”张月雁终于开口说话,“我今天不去练琴了,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只好点头:“好吧,我们去和学姐她们说一声,你……回去注意一点噢。” 张月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个人转身往回走。她看了一下手机,本来都是跟学姐们一起练习小提琴,到五点多和彦磊一起吃晚饭,今天忽然一点心情也没有,就想回家洗个澡,放松一下。 给彦磊发了消息以后,张月雁有些无精打采地往停车场走,却看到文斯教授跟费澜走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一副师生融洽的样子。她不屑地挑挑眉,看着他们一起坐上费澜的那辆保时捷,扬长而去。 文斯教授果然是因为对方家里的情况才这么优待他的吧,按照费家的财力,聘请文斯教授做专人的家庭教师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说不定比文斯教授在外面兼职得的更多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冷哼一声。 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拿起手机,校园网的BBS上面又有了新消息,她一看,居然是刚才那件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校园网上,居然还有不少人顶费澜,觉得他很“绅士”。 哼,绅士…… 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第一次见到费澜,并不是在大学的校园里,而是在一家私人会所里。 这家会所所要求的会员资格相当高,她本人是申请不到的,但是学姐却约了经纪人在这边见面。说起她们的组合,从她高中就开始了组建了,来这座学校也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虽然没有报考音乐学院,但是学校已经破格答应她可以在小提琴课上旁听,所以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张月雁是第一次来这种奢侈又高消费的地方,虽然去过一些夜店,但是跟这种地方没有办法比,来这里的都是既有钱,又有地位的人,要不然就是钱多的没处花的纨绔子弟。 费澜就在那里。 他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围着几个漂亮的女孩正在嘻嘻哈哈,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迷离的灯光和酒色,看上去已经有些醉了。 “费家的公子,”在她旁边的学姐说,“他们家超有钱的……嗯,钱多了没地方花了。” 张月雁皱皱眉头,这些富家子弟就是这样挥霍青春和金钱的吧,跟自己想象中的好像一点都没差。想想如果做他女朋友的话,还应该挺辛苦的,这么有钱的家伙,应该有不少女孩子会贴过来吧…… 她就是这么一想,随后就跟着学姐该干嘛就干嘛去了。与经纪人谈的相当愉快,也决定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对于签约的事情也已经提上了日程,大家都非常愉快。 那天回去还挺晚的,不过大家都很愉快,其他人决定去别的地方续摊,而张月雁因为家里的关系,婉言谢绝了他们的邀请,自己去停车场开车回去。 停车场很安静,张月雁却在自己的车边发现了醉了的费澜。 对方正坐在她车子的轮胎边使劲按钥匙,但是没有一辆车子响起来。他满身酒气,看起来喝了不少。 “这是我的车,”她皱着眉对这个醉鬼说,“你的车可能不停这边,而且我也不建议你酒后驾车,我有二十块钱,你可以打车回去。”她将二十块钱放在费澜的手上,她这样做了以后,开着自己的车子就回家了,根本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谁知道大学一开学,竟然跟这个人一个班,更惊讶的是他居然对她展开了追求。 拒绝这样的人,最重要的是让他知道你的态度。学姐是这样说的,这些富家公子都有非凡的优越感,他们觉得喜欢上你就是你的荣幸,所以如果要拒绝的话,一定要狠狠地拒绝噢。 觉得很有道理,张月雁确实这样做了。应该是很彻底很坚决……可是那个家伙就像缠上她了一样,甚至都跟到小提琴课上来了! 不但如此,竟然连文斯老师都跟他一起了,太过分了! 但是光这样埋怨也没有用,张月雁叹了口气,转身去开自己的车。眼下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她刚开上车,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喂,小雁啊?”对方的声音又是急切又是惊喜,“你现在在上课吗……没有?能麻烦你来趟公司吗?事情我们见了面详谈。好的,我等你。” 回家泡澡的计划似乎要取消了,张月雁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第十一章 “为什么……在花园里要种这些?”费澜看着园艺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活,惊讶地看着一边指挥的姐姐。 他的姐姐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套装,精心护理的头发现在像一把稻草一样随意地扎起来,费澜还没有见过费樾辛这么不修边幅的打扮。费樾辛就是那种即使在家里,依然衣着得体的女人,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所以他很稀罕。 费澜见他的姐姐紧锁着眉头,专心地看着那些园艺工人工作,于是说:“我刚才开车回来的时候差点跟一辆挖土机撞到……这里原来不是草坪吗?” “没错,”他姐姐费樾辛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一点也不想改变我们家院子的格局,但是老妈发下话来,为了客人必须得这么做。” “客……人?”费澜愣了愣,凑近费樾辛,“你确定是客人吗?这里要用来举行派对还是什么的?” 费樾辛的脸绷地很紧,最后垮下来说:“不办派对,亲爱的,不过明天我们晚上要去参加一个派对,然后派对的主角就会住到我们家来了,而我……恐怕只有两天的时间准备一座浪漫的玫瑰花园。” “那客人不是……花痴吧?”费澜满脸黑线,干嘛住到人家家里来,还要主人家附带玫瑰花园的。 “有可能是,”费樾辛的口气很不好,“不过爸妈喜欢,我也没有办法。” 既然是爸妈的客人,就没有办法了。费澜耸耸肩膀,给了费樾辛一个鼓励的眼神,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说起费家的当家,虽然是费澜的父母,但是费澜还真没有见过,至少重生之后就没有见过,也没有打电话给自己过,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费樾辛来传达的。对现在费澜来说,他们有种很神秘的感觉,因为父母与子女之间是一种非常亲密无间的关系,无论严厉与任性都是亲情的一部分,所以,当费澜即使在生命垂危的时刻,父母依然没有从国外赶回,这样真的很奇怪。 不过作为他现在来说,只能顺其自然了,更何况,在费澜的生命中,姐姐费樾辛似乎已经担当起了家长所有的一切责任。 今天选修课以后,文斯教授主动找到自己,了解他口中的那位“亲戚”的事情,着实让费澜紧张不已。谎言并非是他擅长的,但是自从重生以后,他发现对这项技能倒还挺有天分的,推说是在美国的某位亲戚,总算把文斯教授给糊弄过去了。 “你的乐感很好,我从你拉奏的曲子里听的出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我希望你在小提琴方面有所造诣,”文斯教授最后诚恳地说,“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帮助,如果你也是如此希望的话。”显然,他知道让一个没有受过音乐熏陶的家庭的孩子——还是一个耽于声色的富家子弟。 费澜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并且微笑地表示感谢。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小提琴上有所造诣,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从来不属于“乐器皇后”,他的一切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献给了另一种乐器,即使他又活了一次,依然如此。所以对文斯教授,除了表示感谢,他无法做的更多了。 小提琴,他当然也是喜欢的,因为很想念妹妹。 他从琴盒里拿出小提琴,熟练地把位与运弓,开始拉奏小提琴。优美的提琴声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他闭着眼睛,想象着妹妹拉奏的时候的样子,高超的琴技与鲜活的情绪成就了她最后的那曲《卡门幻想曲》。她的演奏风格是他一直赞许的,她从不炫耀技巧,运弓优雅,乐句处理地十分巧妙,富于节奏的活力。她受西班牙的萨拉萨特的影响,使用的揉音幅度更宽,她的音准,特别在高音区非常出色。在演奏界,她的演奏以音色甜美、纯净而著称。 他闭着眼睛想象她在他们家后面的花园里演奏的样子,她站在玫瑰花丛里,浅金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随着节奏而轻轻颤动,她拉奏着小提琴的样子,就像依偎在情人的怀中一样,幸福而快乐,那么单纯。 这个孩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他们如此亲密无间,所以才能理解彼此为了音乐的付出。只要在一起,只要能和音乐在一起,别的事情永远与他们无关……直到那个人出现。 费澜慢慢地睁开眼睛,他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他的眼前都是花园里明亮的阳光与玫瑰的香气,好像他未曾重生,还在那里一样。等到缓缓地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他才松了一口气,他还是费澜,他还在这里。 不过,令他吓了一跳的是,他的姐姐竟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一副石化了的表情。 “樾辛姐?”他走过去试探地叫了叫她,然后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费樾辛就像忽然被点醒一样,激动地一把抓住他正在晃动的手:“快点,快点掐我一下!你刚才在弹小提琴吗?我没看错吧?这是真的吗?还是你在身上藏了什么音响,让我找找!”说着她开始摸费澜的口袋。 “哎呀,没有没有,”费澜连忙抓住她的爪子,“我自己拉的,我的选修课不是选了小提琴吗,总要练习一下的。” 费樾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狐疑地看着他:“可是……我听说小提琴很难,你这样是初学者的程度吗?”不等费澜回答,她激动地一把抓住他:“是天才吧?!我们费家终于要出一个音乐家了吗!这是真的吗?” 鉴于费樾辛对古典音乐的水平一般,对于小提琴也只是知道而已,费澜很顺从地说:“这是初学者的水平,教授觉得我很一般。” “是吗?”费樾辛的脸上有些失望,随即又琢磨着是不是要请个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来指导一下,代替那个“不识货”的教授。 “对了,你找我有事吗?”费澜看到姐姐一副苦恼的样子,越想越深,连忙转移话题。 “噢……”费樾辛转过头,一脸微笑,“该吃饭了。” “……现在才说。”费澜放下小提琴,跟着姐姐往外走。 他的姐姐还沉浸在自我幻想的满足感中:“我明天就去请著名的小提琴家来看看,说不定我们费家就真出一个音乐家了……音乐家哎,谁在说我们家满是铜臭味,我就……送一张我弟弟演奏会的门票!太酷了……” 一点也不,好吗? 费澜叹了口气,想着该怎么婉拒费樾辛的好意。 “对了,你好久没出去玩了,”费樾辛在下楼梯的时候,转过头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费澜摇摇头:“在家里就挺好的。” 费樾辛不解地偏偏头,不过对于本来天天流连夜店的弟弟愿意呆在家里,这件事情还是挺高兴的。但是口气又有些不乐意:“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女孩改变的吧,她看起来很嚣张的样子。” “不是啊,只是……”费澜想起张月雁傲慢的表情,有些无奈,“身体还没好嘛,更何况,夜店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你这样想我很高兴,”费樾辛说,“不管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 费澜在餐厅的落地玻璃那里看到园艺工人们正点着灯打算干通宵的样子:“玫瑰园的设计呢,我看看。” “让园艺师傅临时设计的,”费樾辛一边快速解决手边的食物,她要马上赶去监工,“没办法,时间太紧了……小澜,你先吃吧,我过去那里看看。”说着,她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晚餐让厨师做的色香味俱全,费澜一边看着设计图一边吃着。他对园艺设计稍微有点认识,那时候妹妹说要改造花园的时候,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看园艺书,请教园艺工人以后,一起动手设计并且做的。 这片花园要比他们那时候的小的多,而且只是一小块的地方,看看那个设计图的样子,倒有点跟他设计的花园的一个角落相似。于是他快速吃完饭以后,拿着设计图纸去找费樾辛。 “这样比较好吗?”费樾辛无所谓地说,“照你的意思吧,反正等人走了以后,不好看的话再改回原样好了。” “是很重要的客人吗?”费澜问,哪里的客人让费家如此兴师动众呢。 “这个嘛……”费樾辛皱皱眉头,“爸妈也没有说清楚,但是类似是世交一类的。当然了,生意上似乎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费樾辛这时候转过脸,夜工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年轻姣好的容貌看起来阴晴难定,“管他呢,只能好吃好喝伺候着了。” 费澜哈哈一笑,搂着费樾辛的肩膀:“那晚上陪樾辛姐一起监工吧,必要时我也可以下去帮忙啊。” “咦?你明天还要上课啊。”费樾辛有些意外。 费澜偏偏头:“上课的时候可以睡觉啊,补个出勤就可以了。”的确是,他现在的出勤严重不足,所以现在每个节都要去,否则还真要接受处分了。 “不要了,很辛苦的。”费樾辛拒绝弟弟的好意,“……你病才刚好。” “没关系啊,”费澜一抬下巴,“这个家里不是只有我这个男人吗?” “啊,第一次听说呢,”费樾辛开玩笑地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忽然……” “什么?” “忽然有种,我弟弟好像长大了的感觉……”费樾辛淡淡地说。   ☆、第十二章 第二天,司机坚决要送费澜来上学,不让他自己开车,因为他昨夜几乎都没有睡,这样的状态开车似乎有点危险,他几乎是把拿着吐司的费澜给塞进汽车的。 昨天下半夜就让费樾辛去房间睡觉了,费澜自己整夜都在监工,还和园艺工人一起挖土,忙了大半夜。白天他要上课,费樾辛一早起来代替他监工。虽然费家与学校交情不错,就算考勤不足依然能过关,但是费澜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反正本身大学的学业也不是很重。 一来到教室,所有的人都对他默默地行了一个注目礼,这一个注目礼让费澜觉得自己身上的毛孔都竖起来了。长期在自己班上串门的东小洛也跟着行着注目礼,然后就像回过神来一样,立马跳了起来,把他拉进了教室:“我一直觉得费家很了不起,但是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什么意思……”费澜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东小洛就将一张报纸像按印章一样按在他的桌子上,一大面的彩版上是类似娱乐圈的消息,“这什么……Ting?这什么呀?” “是小雁的乐队组合的名字,”说话的是情敌学霸彦磊,他过来坐在费澜座位前面的椅子上,露出一个笑容,“早上好。” “早上好,”费澜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现在不是互相问早安的时候,好吗!”东小洛沉不住气地拍打着桌子,“拜托你看看头条,你上头版了,亲!” “在哪里……?”费澜在头版上找自己的名字,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没有啊。” “你怎么了,早饭没吃吗?”彦磊看到费澜有些疲惫的样子,虽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拼命找自己的名字的样子,但是看得出来他困的要死,估计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你看起来很累。” “啊,嗯……”费澜打了个呵欠,“昨天晚上家里施工,一直忙到早上,困死了……” “等下的课,我帮你点名吧,”彦磊丢出一盒牛奶给他,“在教室里休息一会吧。” “谢谢……”费澜感激地接过牛奶,又打了个呵欠,准备碎叫。 “在这里啊!”东小洛忍不住指出费澜的名字,“看看标题!巨富费家公子疯狂追求Ting乐队成员!” “噢……”怪不得自己找不到名字呢,原来说的那么隐晦!“是……说我在追张月雁的意思吗?” “貌似是。”彦磊有些无奈地说,“原本就以为是学校里传传,没想到上了头条呢。” 费澜皱皱眉头:“那对小雁的影响多不好……” “考虑一下自己好吗?”东小洛叹了口气,“这下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费少被这样一个小姑娘甩了呢,噢,还有大家都知道她开车冲进你家的事了。” “这种事……”无所谓,费澜还没有说完,又打了个呵欠,昨天通宵倒还好,主要是很久没有干活了,昨夜干了一晚上,身体酸的要命。 “小雁还是学生,我觉得这种新闻对她影响不好,”彦磊皱皱眉说,“我希望你……” “我知道,”费澜对彦磊露出一个笑容,“我给我姐姐打个电话,让她把这件事压下去。” “我觉得她往娱乐圈发展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她还小,我希望她更专注学习。”彦磊道。 费澜点点头:“我知道的。” 东小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说:“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被那些记者知道了,本来只是在学校里传传的啊。” “学校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被记者知道了也没什么吧,”费澜对这件事情不太关心,“你上午没课吗?” “有啊,”东小洛沮丧地说,随后又指着报纸说,“可是连你选修小提琴的课都被写上去了耶,这件事情还没有上学校的bbs呢。” “唉,既然他们要写这个新闻,肯定是要做调查的嘛,”费澜伸了个懒腰,“来学校了解一下就知道了……话说,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你来得及吗?” “我!走!了!”东小洛看到费澜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傲娇地转过头,顺便抽走费澜桌子上的报纸,飞速离开。十分钟到底够不够——呜呜,我也不知道啊! 看到东小洛飞速奔驰离开自己的教室,费澜不由得笑了笑,在桌子上趴下,这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看向彦磊:“小雁呢?” “今天没有来上课,”彦磊轻轻地回答,“下午似乎是乐队成立的新闻发布会,所以请假了。” “这样啊……”费澜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缓缓闭上眼睛,“上课的事情麻烦你了。” “嗯。” 托彦磊的福,费澜在没人的教室里舒服地睡了一个上午,直到东小洛蹭过来找他吃午饭。 “我觉得你跟情敌学霸的关系真扭曲,”东小洛不乐意地说,“好像是朋友,但其实根本不应该是朋友。” 费澜伸了个懒腰,纠正道:“是同学。” 东小洛挫败:“好吧。” 他们一起去餐厅吃午饭,这回倒是没有人嘲笑费澜了,而是默默地行以注目礼。 “这什么情况?”费澜小声问东小洛。 东小洛耸耸肩膀:“大概是没想到你能上头条吧……而且最近BBS上面,又不少人讨厌校花张月雁的,好吧,我猜是女性居多,反正都是匿名的,也不知道是谁的。” “为什么讨厌她?”费澜有些困惑。 东小洛清了清嗓子,将托盘放到桌子边说:“噢,我想羡慕嫉妒恨各种有吧。” “你觉得是嫉妒吗?”费澜也坐下来,午餐很简单,一份乌梅子酱,一小份鹅肝和意大利面,还有一杯果汁,“那个什么……乐队的关系吗?” “Ting乐队,”东小洛补充道,“我今天上午才知道的,之前一直是说和学校的学姐们组成乐队,结果现在乐队里的成员被换掉了几个呢,音乐学院的高年级的学姐对这件事情很不满呢。” “被换掉了?”费澜也觉得有些意外,虽然没有故意去关注张月雁,但是毕竟最近总和她联系在一起,所以多少从东小洛那里听到了她乐队的不少事情,好像在她进学校之前就决定了几个成员,没想到临时替换掉了几个成员。 想想也是那样,似乎是临时替换的关系,加上又与出现这个新闻出现是同一时间,所以张月雁理所当然成了大家的众矢之的。 “之前就是听说乐队成员的问题,一直没有与公司谈好,”东小洛低声地告诉费澜,“这次好像是舍弃了好几个成员的样子,本来公司大概对她们这样另类的乐队也不是很关注,这次借着新闻立刻宣布成立组建乐队,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吧。” 费澜皱皱眉头,娱乐界的运作要比想象的水深的多,不过,虽然他作为绯闻的主角,不过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这种小道的新闻对费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按照费樾辛的说法就是,以前流连夜店的时候,花边新闻多了去了。 不过这里又出现一个问题,答应了彦磊将这个新闻压下去,确实从关心张月雁的角度来说,这是对她最好的做法,可是问题是,张月雁是怎么样想的,她的希望是什么?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么喜欢过的女孩,得到了他的身体,总该对他有所补偿…… 想到这里,费澜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要这么轻易地答应彦磊了。 “你在苦恼什么?”东小洛将自己的午饭很利落地解决掉了,开始消灭水果。 费澜摇摇头,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跟东小洛说,反正就是有种乱七八糟的感觉。 东小洛偏偏头:“今天晚上的派对,你会去的吧?” “派对?”费澜迷茫地看着东小洛,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只怪对方的话题跳的太快,“啊……嗯,而且听说派对主角要住到我家来。” “那家啊……我知道啊,豪门恩怨神马的,可以去写小说了!”东小洛一副八卦的样子,最后可怜兮兮地说,“那么……能不能带我去?” 跳跃性的思维啊……费澜感觉自己额头上的筋都在“突突”地跳着,“可以啊。” “尊的吗?”东小洛一副激动的表情,“听说那家举办的私人派对,很难进的。” “不清楚……”费澜还不知道是哪家人,“不过好像跟我们家有生意上的来往。”说着他拿起果汁轻轻地喝起来。 东小洛理所当然地说:“是啊,雷家嘛,你们家的世交,不过他们家太复杂了,让雷家少爷住到你们家的话……”东小洛忽然一笑,“看起来你们费家也想在这次雷家的冲突里得点好处嘛。” “雷家?”费澜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谨慎起来。 东小洛点点头:“雷家,啊……我听说雷家的少爷倒是有名的音乐家,不过这次回来可能是要继承家业了。” “音乐家……?”费澜有种冒冷汗的感觉,“他的名字是……?” “雷修。”东小洛很干脆的回答,“哎呀,你真是什么新闻都不看的,娱乐新闻就不要说了,财经新闻也不看吗?” “雷……修?”费澜有种头痛的感觉,“真的是雷修?” “是啊,”东小洛继续说,“之前一直呆在意大利,最近才回来的,你们家是世交,那个……你应该认识吧。” “啊……?差不多吧,”费澜沮丧地回答。   ☆、第十三章 东小洛的小道消息还是挺多的,这也不能怪他八卦,其实是他们班上八卦的人比较多。当然,他们班既不是新闻专业也不是八卦娱乐专业,而是非常正统的服装设计系。至于服装设计系为什么会是整个学校里最八卦的专业的回答是—— “这是理所当然的呀,”东小洛昂着下巴,好像费澜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自然要对各界的新闻了如指掌了,因为我们是站在时尚最尖端的人呀。” “你……?”费澜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东小洛。 东小洛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穿着英式格纹的棉布衬衫,外面套了件宽松的灰色毛衣,头发柔软但是略长,一看就是缺少打理的样子。他的脸庞小巧,有着东方人特有的秀气与温和,冬日的干燥天气,让他脸上微微有些皮屑,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舒服。这样的孩子倒是可以称为“小清新”,跟什么“时尚尖端”就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鉴于晚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型派对,但是总也算是上层名流的聚会,穿成这样总是不太好。 “换身衣服吧……”费澜建议道,“不,不,我不是说这些休闲装……你有没有参加派对的衣服?” 东小洛眨眨眼睛:“我知道是什么样,但是我没有。” 好直接…… 东小洛跟费澜的关系其实很简单,东小洛的母亲以前是在费家做厨师的,拿手的是法国料理,现在费家这边已经辞职不干了,转而去驻法国的领事馆里做厨师。按照东小洛的说法就是“我麻麻烧的就是带有中国特色的法国料理”,总而言之很受欢迎。当年他母亲在费家的时候,东小洛也是住在费家的,加上跟费澜年纪一样,所以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之后长大一点,东小洛的母亲离开,两个就没有再遇到,直到现在就读这所大学,两个人在校门口不期而遇。东小洛依然顶着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在夏日的阳光下一脸单纯。 “居然是服装设计系啊,”费澜不由得感叹,真是一个跟东小洛不相符合的专业啊。 “第五十二次,”东小洛难得黑着脸说,“虽然这次间隔了很久,但是你又这样说了。” “抱歉抱歉,”费澜连忙说,“这样吧,晚点去造型师那里去下,稍微……换套衣服。” “哼,我就是服装设计师,怎么还需要……” “不去的话,晚上也别去了。”费澜迅速说,他是没有问题,但是怕被姐姐念叨。 东小洛愣了愣,沮丧地说:“那晚点见。” 费澜轻轻地咳嗽一下,东小洛那样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欺负他了一样,委屈极了。 “你欺负他了?”彦磊走过来问。 费澜一脸委屈:“我说没有,你相信我吗?” 彦磊笑着在他面前坐下,这个人比早上看起来精神很多,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闷闷不乐。 费澜估计他就是来问张月雁的情况,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彦磊开口说:“小雁的事情让你为难了吗?” 费澜摇摇头:“她们乐队毕竟才刚刚建立,一开始就打压她们的新闻,对她们以后的发展没有好处,而且这也不算是负面新闻,既然到了娱乐圈,就和这些事情撇不掉关系。” 彦磊沉默了一会:“我知道。” 费澜看向他:“她是为了什么而站在那里,你比我更清楚。” 彦磊叹了口气:“她还是个学生。” 费澜偏偏头:“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拿了很多独奏大奖,我妹妹站在国际舞台上的时候,比她更小。” “什么?”费澜无意间说的这句话,让彦磊愣了愣,“你刚才……说了什么?” “一篇名人传记里的话,”费澜迅速说,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有骗人的天赋,“总之,先这样看看吧,她既然是学生,她的经纪人也不会为难她的。” “希望吧。”彦磊虽然言语间还有一丝担忧,但是听过费澜的话以后,放心了很多。 费澜站起来,拍拍彦磊的肩膀:“总之,今天的事情很谢谢你,让我休息了一天,晚上还要接着赶夜工呢。” “你在赶什么夜工?”彦磊问。 费澜叹了口气:“我们家正在做园艺小工程,今天晚上还要去参加一个派对……” “不会是雷家的那个吧?”彦磊打断他的话。 费澜头痛地点点头,他这辈子一点也没想和那个人扯上关系,偏偏只让他安生了两个多月,这个男人就又从地球的另一面跑过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要去做侍应生噢。”彦磊说。 “为什么?” 彦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打工啊,他们家本身请的佣人就不多,一办派对人数就不够了。” 费澜对彦磊家的情况知道一点,这全是因为东小洛的原因。彦磊是外地户口,家里条件不能说是一般,而是比较差,跟低保户差不了多少,不过励志的故事都是自己一边勤工俭学一边帮家里减轻负担,所以彦磊就是这样典型的代表。除了拿到学校全部的奖学金以外,还做了一些兼职。当然,一般的派对肯定是不会去做兼职的,雷家的话,时薪应该是这边最高的吧。 “正好,我和小洛也要去,一起过去吧,”费澜说。 彦磊笑笑:“我和朋友搭车过去,而且我马上就要过去了,我可要提早入场呢。” 于是下午下课以后,果然看不到彦磊的身影,费澜一边感叹着神一样的速度,一边拉着东小洛去找预约好了的造型师。 不得不说,造型师就是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人。费樾辛进来的时候就跟菜场大妈一样——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太赶时间,明天那位“贵客”就要入住,他们这边连玫瑰都还没种上。等到费樾辛出来的时候,立刻化身上流社会的名媛,一袭裸色的低胸晚礼服,精致的妆容和端庄的盘发,与刚进来的样子判若两人。 “轮到你了,”费澜拍拍东小洛的肩膀,“我看了一下宾客的名单,你去的话,应该能看到不少设计风格独特的衣服,对了……” “什么?”东小洛看到造型师有些紧张。 费澜偏偏头,他记得雷修有个好朋友就是世界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一起过来中国。还是不要跟东小洛说了,省的看不到人,他又失望。 “进去吧,”费澜展露出笑容。 看到东小洛进去以后,转头看向姐姐:“花园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她的姐姐一脸沮丧:“恐怕晚上还要赶工。” 费澜是有些担心雷修看到那个,与他在意大利的别墅的花园里的设计一样的玫瑰苗圃会有什么想法。转念一想,虽然雷修就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别墅里,但是那也是好几年的事情,更何况,他应该不会对每一处细节都想的那么仔细吧。这样一想,费澜又宽心不少。 是啊,谁会想到死去的人又会重新在地球的另一面重生呢,谁会想到这具名叫费澜的身体里住着的就是高咏夏的灵魂呢。 没错,他以前的名字就是高咏夏,父亲是一名著名的中国钢琴演奏家,而母亲是意大利略有名气的小提琴演奏家,他们在维也纳认识,然后父亲移居意大利,他作为混血儿出生在这样一个音乐世家,跟随着父亲,喜欢上了钢琴。而妹妹高咏凉则喜欢小提琴,比起琴技平平的母亲,妹妹从小就闪现出作为小提琴演奏家的天分,在相当年幼的时候,其技巧已经超越了母亲。 不幸的是,他们的父亲在他们儿童时期死于一场飞机意外事故,而他们的母亲则在几年以后思念成疾,跟着去世。而对妹妹高咏凉来说,接下来哥哥的去世更加不幸吧,明明只是一个小手术,却意外去世,就好像他们整个家族遭受了诅咒一般…… 每每想到妹妹孤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就心如刀割。 他如此深爱和想念着她,却又有不能去见她的理由。 是的,他不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蹈覆辙。 “小澜,该走了,”费樾辛推了推他,费澜这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看到费樾辛扬了扬手,“得快点了,走吧,我晚饭还没吃呢。” “我们可以在他们家的派对上吃晚饭,我听说都是自助餐,很好吃的。”东小洛也已经穿戴整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上流社会的富家少爷,又有一种单纯入世的气质,“我麻麻说的。” “那你麻麻肯定没有告诉你,一般餐点怎么端上去的,就会在派对结束后怎么端下去,”费樾辛拉住东小洛就像拉住小盆友一样,“没有人会在哪种派对上解决晚饭问题,你不要给我们费家丢人。” “可是我们还没有吃晚饭!”东小洛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严重性,“我们现在可以买一点,然后在车上解决!我吃蛋炒饭就可以了。” “闭嘴!”费樾辛一点啊也不想跟他解释饭后的口腔气味问题,连忙把他塞进车里。 “我们可以换份别的菜单。”费澜严肃地说,然后也被他姐姐塞进车里。 “说的没错,”他姐姐最后坐上加长的林肯车里,从旁边拿出一袋白吐司,“改一下菜单还是可以的。” 两个男生绝望地看着她。 “再加两杯柠檬水。”费樾辛妥协地说,然后按下对话器,“可以开车了。”   ☆、第十四章 雷家比起费家来要低调很多,加上雷家大部分生意都不在此地,所以很多人不清楚雷家的事情。别人不清楚,但是费家不能不清楚,毕竟是合作的关系,这个面子是肯定要给的,而有些忙也肯定是要帮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费澜没有搞清楚,估计是费家的内部矛盾的事情。以前雷修住他们家隔壁的时候,就从来也不提自己家里的情况,应该是对这个家也没什么好感吧。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现在想来,雷修的处境恐怕不是很好。 不过雷家到底是什么状况,费澜一点也不清楚,费樾辛对此只字未提。 “一个普通的派对而已,”费樾辛摆摆手说,“雷家看起来很神秘,其实跟我们家一样,普通的商人而已。” 费澜无所谓地点点头,他也不想跟雷家扯上关系,包括雷修也是,他们注定是彼此的过客,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车子在一座别墅前停下来,侍者很礼貌地为他们打开车门。费澜有些惊讶,他们雷家的本家是有些古旧的民国时期的公馆,即使装上了无数彩灯,这里在黑暗中依然显得阴森,而角落里的黑暗看起来更加不怀好意。来来往往的人群与体贴礼貌的侍者,仿佛将这个公馆分为两部分,一个是属于现代的活力与愉快,另一部分是来自于它本身的历史,沉重,黑暗,令人窒息。 比起费家的奢侈与华丽,雷家更加低调神秘,相比之下,费澜有些失望地看向费樾辛。 费樾辛皱皱眉头:“我们家虽然没有这样的房子,但是不代表我们就是土豪。” “看起来费家真是一个大家族啊!”费澜旁边的东小洛由衷地发出感叹,“看看这家民国时期的公馆——我说,这个不是文物吧?” “算是地方的保护建筑,”一个侍者打扮的年轻人微笑着将他们迎入公馆,“好处就是政府每年都会拨款修缮。” “真好……”东小洛毫不掩饰自己的艳慕之情。 费澜则一心询问费樾辛,比起历史悠久的雷家来,他们家到底还有什么亲戚来证明他们家不是暴发户。 “你们两都给我安静一点!”费樾辛忍不住呵斥他们,带着东小洛来已经够丢脸了,小澜虽然一副不在意雷家的样子,但是八卦问题也真不少。 费樾辛这几年一直有关心雷家的问题,三年前雷家的当家去世,自然留下了一大堆的乱摊子,加上本身家族里野心勃勃的人还真不少,这几年一直处于自闭状态。这是三年以来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开放派对,虽然是私人性质的,但是目之所及,所见的人也都是费樾辛熟识的人。 这里的人太过复杂,费樾辛有些后悔带着费澜与东小洛来了,虽然会被雷家指责没有诚意,但是好过冒险让小澜受到不好的影响。想到这里,她转过身就像嘱咐他们别乱跑,事情一完就带他们回家。可是她转身再快,也没有他们跑的快,早两人早已不知所踪了。 雷家公馆的派对大厅里,人们低语轻笑着,得体而端庄,吊灯的明亮光线因为水晶的折射而漂亮了好几倍。目之所及,费樾辛遗憾地发现她已经失去了那两个男孩子的身影。 “费家小姐在找人吗?”一声熟悉的招呼声,让费樾辛不悦地皱起眉头。从二楼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对费樾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弟弟又不见了吗?” “请不要说‘又’好吗?”费樾辛沉下脸,语气冰冷。 那个男人耸耸肩膀:“不要那么冷淡呀,这里是雷家,你还怕你弟弟出什么事吗?” 费樾辛拿着侍者递过来的就被,叹了口气,抱着手臂不说话,任由那个男人站在自己身边,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你沈悦之啊。” “彼此彼此,也少不了费家的一份,”沈悦之柔声应对。 ××× “感觉怎么样?”费澜与东小洛两个人流连在自助食物区已经很久了,如果费樾辛能想起他们的晚饭是白吐司,那么她肯定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们。 东小洛将料理入味的烤鸡翅膀的骨头放在一边的盘子里,一边吮吸着手指感叹了一声:“不错。” 费澜满脸黑线:“你不是来看人家的服装设计的嘛。” 东小洛严肃地拿过一片培根:“亲,难道你没发现这里的人的衣着都很一般吗?” 费澜狐疑地打量了一圈:“一般吗?我觉得都不错啊。” 东小洛继续以严肃的表情,吃着盘子里的培根:“我不是说工艺上,我说的是设计上。” “这个……”费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毕竟不是走秀场嘛。” 东小洛拿着叉子晃了晃,表示不同意:“这个是前场,等会儿派对上应该会有一些当红明星来表演的,而这种高级的私人派对上,这些人的衣服一向都是亮点。” 费澜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但是高咏夏不知道,不代表费澜原本的记忆不知道。只要一被提醒,马上就能想起来。 他往楼梯那边看去,十分赞同东小洛的话,站在姐姐费樾辛旁边的男人,他是认识的,宏宇的少东家沈悦之,签了相当数量的当红影星,一向也是绯闻不断。既然有他在,那么那些当红的影视明星是少不了来捧场的。雷家一向低调,没想到也开始弄这一套。 “小澜,小澜,这里的鸡爪好好吃!”东小洛感动地几乎流泪。 费澜以前在意大利的时候,还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料理,反正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无人注意他们,加上晚饭白吐司完全吃不饱,所以很愉快和自然地接过东小洛递给他的餐盘,开始吃鸡爪。 “果然很好吃……”费澜由衷地说。 虽然浪费食物是派对一向的作风,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食物被浪费就太过分了!他以前虽然是中意混血儿,但是因为出生在意大利,加上父亲早亡,对中国料理没有什么印象,而现在在费家,他姐姐请的都是国际大厨,基本不做中国菜,每天法国菜意大利菜西班牙菜各种换着吃,就是很少轮到中国菜。以致于他现在对摆在这里的中餐食物怀着崇拜的心理。 “东小洛就算了,你好歹是费家少爷,这样啃鸡爪好像不太合适啊。” “什么叫东小洛就算了,怎么我就算了!”东小洛下意识地反驳,话说完才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侍者打扮的彦磊。 “嗨,”彦磊对他们小声地打招呼。 费澜有些不舍地放开鸡爪,但是没有把餐盘放下,这样轻易地放弃美食的举动,还真不容易做到。 同学是一种很奇怪的关系,在学校之外的地方,同学的关系就亲密起来。东小洛本来对彦磊的印象不太好,但是最近发现费澜与他走的还蛮近的,加上他确实也没对彦磊做什么,也就不去计较之前的事情了,跟彦磊熟络了起来。 一边开他玩笑,一边问他时薪多少。 “有这么多呀,早知道我也来……”东小洛由衷地说。 彦磊一笑:“对啊,而且这些食物等下撤下以后,还是让我们带回去吃的。” “真好……”东小洛就差没有当场要求换衣服做侍应生了。 “来了。”不知道是谁轻声地说了一句,大厅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接着从铺着红色天鹅绒地毯的楼梯上走下一行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中年人,费澜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雷修。 雷修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衣着得体,但是神态散漫,好像走在与他无关的闹市一样。费澜皱皱眉头,这孩子现在怎么这摸没有礼貌,听说这是雷家为了迎接他回国而举办的派对,他就不能高兴一点吗?就算不高兴,这里的都是长辈,他就不能敷衍一下吗?这样想着,费澜就有一点不高兴。 “你干嘛不高兴?”东小洛在一边咬着叉子问,他本来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人家往楼下走着,回头看到费澜一张臭脸摆在那里,不由得好奇,“难道这是抢你风头了,还是你跟雷家不对付。” “没有,”特别虚伪的回答,费澜道,“我就是还想吃鸡爪。” 彦磊轻轻地咳嗽一声,让两个人安静下来。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走到台上的中年人的身上。 这个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手工精良的定制晚礼服,笑容得体优雅,从容大度,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利落地就像一个军人。 “这是谁呀?”费澜不认识这个男人,在费澜的记忆中也找不到有关这个男人的点滴,平时为他解答的费樾辛也不在身边,只好转向在这里临时打工的彦磊。 彦磊倒是知道:“这是雷家的管事之一,呃,据说是以前去世的当家的弟弟,雷若轻。”   ☆、第十五章 那雷若轻就是雷修的叔叔了,嗯,叔侄两人长的倒是挺像的。费澜一看就能看出雷若轻与雷修有血缘关系,但是雷若轻更为成熟,也更为内敛。 那个男人在台上说着一些例行的问候,目光平静,就像一部朗读的机器一样,甚至连语调的起伏都没有。明亮的灯光落在他五官深刻的脸上,显得眼窝更深,黑色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在对前来的宾客表示感谢了以后,对现在当家因为身体不适而不能出席今晚的派对表示抱歉,并且介绍了一下近期回国的侄子,雷修,之后希望大家以后多来雷家公馆做客,今晚玩地愉快。 “好公式化,”费澜惊讶地说,“虽然每场派对的开场白都差不多,但是这个人家这种公式简化到了最简。” 东小洛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一种才能啊。”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彦磊将两个人吃剩的盘子收走,一副有在工作的样子,“雷家在民国时期就是大军阀,现在家族里很多人都在部队任职,没什么奇怪的,这样的家里就是这个样子。” 这样说起来,雷修在遇到他们兄妹之前是那种既傲慢又自闭的性格,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费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雷修的时候,那时候他家园艺工人罢工,原因是因为妹妹高咏凉太调皮,总是作弄对方,所以高咏夏就担任起了园艺的工作。雷修就是在那时候搬到他们家隔壁的。 只有十岁的孩子,一个人呆在华丽又空旷的房间里,很少外出,很少说话。费澜每天在篱笆那里护理花朵的时候,可以看到他坐在庭院里看书,一看就是一个下午,直到佣人过来请他去吃晚饭。 “他没有爸爸妈妈吗?跟我们一样吗?也是一个人住吗?”同样十岁的妹妹,趴在篱笆上注意着雷修。 现在想起来,这样的家庭里的孩子,要不就是纨绔子弟,要不就是像雷修这样傲慢又自闭。 在简短的开场白以后,派对理所当然地开始了,扎堆的三个人自然就各做各的的事情去了,彦磊将盘子收走以后,就在不远的吧台调酒。东小洛在赞叹了一声:“他真是1+N+1项全能啊。”以后就到别处去溜达了。 费澜还站在自助食品区,流连着那鸡爪挪不动脚步,走过来几拨熟人跟他打招呼,他微笑着回应着。 柔和的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眼皮上,费澜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现在雷修在这里,他已长大成人,而自己却顶着一个少年的身体,已然成了陌生人。这种沧桑般的感觉让人真是有些无奈又神奇,他们如此的靠近,他走过去几步路就能碰触到他,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费澜强迫自己将对雷修的注意力转移到鸡爪上,好像那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 已经不认识了,已经不记得了,已经只是陌生人了,他们从未见过,从未在彼此的生命中出现过,偶尔有交集,但是转眼又会离开,就像高咏夏和雷修那样。他曾经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是事实证明,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不再回头。 这时候,一边吃着鸡爪一边感悟人生,却听到一阵喧哗声。正在吃鸡爪的费少,被人撞了一下,一下子撞到了另一个身上。 “对不起……”费澜连忙说,由于是前面的肩膀被撞,他的后背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手里的鸡爪也掉到了地上,他有点可惜的叹了口气。 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一动也没有动,他想转过身,头上却传来一阵微疼,头发好像缠在人家身上了。 说起来,头发已经有点长了,自己都没有去整理,这会儿可好,都缠在人家身上了:“对不起,我的头发好像……” “别动,”如同电脑配音一般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这个华丽又热闹的派对里显得有些冷硬,“头发缠在领夹上了。” 费澜愣了愣,这个声音竟然就是刚才在台上,被他批评“太公式化”的声音的主人,雷若轻。 他在不久前,陪费樾辛看一部青春偶像剧的时候,也看到过这样的桥段。女主角在晚会上,被人推了一下或者撞了一下,然后就撞到了男主角的身上,飘逸的长发好死不死就缠到了人家的扣子上。男主角呢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慢腾腾地帮女主角将头发从扣子上拨下来,两个人的感情就更近了一步,或者就是这样开始认识了。 但是!这么狗血的剧情,不要出现在这里啊,更何况自己头发还这么短的。 费澜顺着自己被扯住的头发,打算去摸对方的领夹,却被对方抓住手。那冰冷的手指,让费澜吓了一跳,手指瑟缩了一下,那种温度有种让人吓一跳的感觉。 “别硬扯,很快就好……”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然后费澜觉得自己的头发被轻轻牵动,应该是对方在松开领夹。 啊,怎么会碰上雷修的叔叔呢? 他一边无聊得等着,一边四处张望,却看到派对里多了一些人。有几个是费澜经常能在各种私人派对上看到的,就是一些有名气的明星和新出道的新人歌手或者影星。出名的是用来活跃派对气氛,而那些新出道的则是为了积累人气,混人脉。 这些明星和模特大多是宏宇的少东家沈悦之带来的,其实圈内一直风传沈悦之与费樾辛关系甚密,之前费澜也有听说过,不过费樾辛却对此呲之以鼻,并且回应费澜的提问“与这种人渣相提并论,真是侮辱你姐姐。”所以……费澜,估计他们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吧。 刚才一阵小小的骚动,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人来了吧。 “明天,我侄子会到府上打扰一阵子,请多多关照。”轻柔又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费澜一切浮想联翩,那种礼节性的话语听起来倒像是命令一般的口气。 费澜却没有能鼓起勇气拒绝,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乐意:“这个……我们费家必定欢迎之至。” “好了。”对方的声音很轻,就像门外悄然升起的夜雾一样迷离。 费澜愣了愣,回过头的时候,身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有些惊疑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看到雷若轻在人群中的一抹修长笔直的身影,然后费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还好遇到的不是鬼! 费澜这会儿也没什么吃鸡爪的热情了,雷若轻刚才说的话,只是偶遇下一些礼貌上的对话吧,反正自己要上课的,应该跟雷修接触的机会也不大吧。再说,雷家公馆这么大,家大业大的,雷修老呆在费家算怎么回事,估计不久就会回家去的。费澜倒是也有想过,可能是因为雷家现在内部纷争不断,所以雷修暂时到费家来躲开这段时期,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就是不知道雷修的叔叔雷若轻是站在哪边的。 不过这种事情,费澜一点也不打算插手,就算想插手,也轮不到他。雷家就好比贵族,他们费家就像暴发户,虽然费澜不愿意,但是还是得赞同这种家族纷争就是只有家族历史悠久的“贵族”家庭里才会出现的。所以这样的家族纷争,也轮不到毫不相干的“暴发户”出手。 想到这里,费澜不禁叹了口气,恐怕这样的纷争会伴随着雷修很长一段时间。毕竟是认识很久的人,现在知道他背负这样的命运,心下不由怜惜。 从侍者那里拿过一杯水果鸡尾酒,轻轻地啜饮起来,嘴里鸡爪的味道也淡了不少,酒精混合着水果的香气,让人的心情开朗不少。看到彦磊在那里调酒,就不由自主地向那里走去。 “这酒是你调的?”费澜问正在吧台后面忙碌着的彦磊,“这样……会打扰你吗?” 彦磊抬起头,对费澜一笑:“你的酒都喝完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调的。” 费澜一看自己的酒杯,不知不觉竟然已经都喝完了。他讪笑着将空酒杯放到吧台上,彦磊将空杯子放到吧台的另一边。 “好漂亮呀,”费澜看着彦磊正在调制鸡尾酒。 “啊,彩虹酒的一种,你要吗?”彦磊将鲜奶油沿着调酒棒倒入细长的酒杯中,拿在手里,“这款酒好像是叫天使飞升,20度的话,你应该没问题吧?” 费澜接过酒杯,最下面是石榴糖浆的艳红色,第二层是棕色的可可酒,第三层是白兰地酒,最后一层是鲜奶油,就像美丽的彩虹一样层次分明,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雨过天晴后特有的艳丽。 “我忽然发现你什么都会,”费澜由衷地说,他微微仰起头,让酒精进入自己的口腔,这才发现最上面的那层奶油呈旋涡状旋转,十分美丽。 彦磊微笑着调制下一杯鸡尾酒。他忽然想偶尔接下这种兼职也不错,能和这个人在这里静静地聊天,调酒给他喝,有种让人心情平静的感觉,竟然十分惬意。   ☆、第十六章 不过这种平静而惬意的时光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小澜。” 听到有人叫自己,费澜转过身,发现竟然是沈悦之带着一个女孩走过来。 宏宇的沈悦之身边总是不缺女人,如果有哪天沈悦之身边没有女人在转圈,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呢。不过令费澜皱起眉头的是,沈悦之身边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张月雁。 平时的张月雁素脸朝天,笑容艳丽,从未染色的黑色长发总是随意地扎成马尾,衣着干净利落,以致于现在让费澜第一眼没认出来。 玲珑有致的身材裹着裸色的低胸晚礼服,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妆容精致又不失可爱,这个样子的张月雁要是走在学校里,非把一批男人看直了眼不可。只不过在这样华丽的派对上,却让费澜觉得有些遗憾。相信已经死去的真正的费澜,也绝对不希望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会出现在这里,这代表着她将掉入一个充满诱惑与奢侈的名利圈。而如何把握住一个度,却是每个新人都要面对的问题,这要看你的原则在哪里,或者你愿意为目标付出多少。 “晚上好,”费澜对沈悦之的印象不差,虽然这个家伙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大少,商场诈徒,不过却是为费澜摆平不少问题,“这次带了很多新人来嘛。” “对别人来说是,对你……”沈悦之笑了笑,“你们是同学吧?” “大学校友,”费澜向张月雁微笑致意,“而且我有段时间没去学校了。” 张月雁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她的尴尬和僵硬,但是她既没有像平时那样转过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费澜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沈悦之真是会挑地方,跑到这里来让他们相认,人家的男朋友还在自己身边呢。当然,沈悦之肯定是不知道的,要不是因为费澜的关系,他也不会去注意张月雁。 费澜看到张月雁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立刻僵硬住了,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对了,之前有关你的新闻,”沈悦之对这些变化一无所知,他的视线至始至终都没有落到张月雁的身上,“真不好意思,这边的他们新任的经纪人不知道规矩,要是我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这个上报的。” 沈悦之现在说的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反正怎么样都已经上报了,这时候再追究也没用了,干脆就大方一点。 “没关系,”费澜的唇轻轻碰触在酒杯上,故意不去看张月雁现在的表情,“反正也是事实。” “噢,费少这样动心真是难得,”沈悦之笑着说,“那么,你姐姐怎么说的?” “她忙家里的事情,哪里顾的上我,”费澜道,“你又在打听姐姐的事噢。” “我只是很自然地……”沈悦之的表情不太自然,“好吧好吧,看起来你不太喜欢我。”他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我还是哪边凉快去哪里呆着吧。”说着,摆着手转身走开。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尴尬,之前张月雁对费澜的态度很坚决,一直就是非常讨厌,要不然也不会带着男朋友将车开到费澜家里去。但是现在,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她的出道就是靠着费澜在造势,在提升知名度,这一点无可否认。她讨厌他,但是她现在的名字又不得不与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费澜默默地喝着酒,倚在吧台上看着局促不安的张月雁。他没有任何为难她的意思,再怎么样,对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更何况她是费澜真正喜欢的女孩子。他不说话只是因为他就是一路人,现在张月雁的男朋友就在他身边,他也不好急着去搭讪。 张月雁就是看到了彦磊,才更加不安。这是一个多尴尬的境地,她知道彦磊在校外打了很多工,有学术上的,也有一般服务行业的,但是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派对上遇上他,还是在她今天第一天出道,作为嘉宾来到的这个派对上。所有的人都衣着光线,雷家的这场私人派对,可以说是这块地方最上层的人士的聚会,高官巨富,名流子弟,而男朋友却作为一名调酒师出现在这里。 张月雁可以发誓,她从认识彦磊,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开始,从未嫌弃他。就像她曾经对费澜说的“我和我的男朋友经过努力,也会有这样的车。”她一直这样坚信着,她可以和他走下去,走的更远,更努力地实现他们自己的未来。 但是现在,在一切华丽地如同梦幻一样的场景下,她有种虚脱的感觉。她想转身离开令她这么尴尬的场面,但是她不能。 “你……也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从小到现在,她第一发现自己的声音那么难听与丑陋。 费澜正喝着酒呢,那奶油形成的漩涡让他觉得很有趣,冷不防张月雁居然向他开口说话。他的本意也不是想呆在这里做电灯泡,但是沈悦之既然把张月雁带过来了,他也不能在他前脚刚走以后,就跟着走了,多不给人家面子的。 没想到张月雁没有跟彦磊说话,倒是看向自己,跟自己说起话来。这算什么情况了? 费澜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是一眼就看到张月雁的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偷拍,马上就明白什么情况了。 他露出一个社交性的儒雅笑容:“费家与雷家是世交,虽然我估计只有我爸妈那一辈的交情。” 张月雁也微笑了一下,笑容僵硬,视线没有再落到正在调酒的男朋友身上。 费澜转身看向彦磊,发现彦磊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从旁边拿起一杯彦磊刚调好的酒,递给张月雁:“恭喜你的乐队成立,发售新专辑的话,我一定会去买。” 张月雁接过那杯鸡尾酒,心乱如麻,想也没想就昂头喝了一大口。虽然是度数很低的酒,但是毕竟是酒精,张月雁又是不习惯喝酒的,马上就被呛到了,刺激的酒精味道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样一来,周围轻声谈笑的宾客立刻转脸向这边看过来,张月雁越想控制自己停止咳嗽,就越咳的厉害,周围的人的视线让她不由得红了脸,加上酒精的关系,脸就像烧着了一样。 “抱歉,抱歉,”她听见费澜轻声对周围的宾客道歉,随后一件黑色的外套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抬起头,看到费澜握着她的手柔声说:“跟我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他的态度如此自然又绅士,竟然让她无法拒绝。 外套带着另一个男人陌生的温度,张月雁忽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这件衣服神奇地阻挡了别人探究的视线。 “过来,”费澜轻执着她的手带他离开热闹的派对会场,走到了宾客的休息区,让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我去给你拿杯水。” 休息区昏黄的灯光将来往的人的脸照的暧昧不明,轻声笑语飘进耳朵让人觉得格外烦躁,张月雁觉得有些热。 “喝点水,”一杯凉水递过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啊,我已经拿来了,谢谢。” 刚碰触到的水,却被费澜微笑着拒绝了,那名递水的男子讪笑着拿着水走开了。 费澜将水杯递给张月雁,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这种地方,不要随便喝人家递来的水。” 张月雁没有说话,小口喝着费澜拿过来的水,冰冷的水让喉咙舒服不少,头却开始昏昏沉沉。 费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带着不满的哼声出现在了休息区,张月雁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是谁。 “小洛,”费澜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送同学回家了。” “啊?”东小洛不乐意了,“我又不是你家司机……”再看向张月雁的时候,东小洛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看看费澜,沉默地将钥匙拿过来。 费澜坐在张月雁身边,帮她重新披上自己的外套:“我让小洛送你回家,彦磊他……大概还要一会儿才能下班,回去了好好睡一觉。” “可是……”张月雁心里想着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好说,“我不回去。” 费澜道:“我想照片已经拍好了,这里的派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你酒量太小,不方便再呆在这里……早知道我就不把酒给你了。” 张月雁愣了愣,转眼看向费澜,他怎么知道是照片的事情。 费澜将有些醉意的张月雁扶起来,对东小洛说:“往后门走,把她送到家再走。” 东小洛也觉得张月雁这样一个人在这种派对不太好,也就没有计较,点了点头扶着张月雁往外走去。   ☆、第十七章 费澜让东小洛扶走张月雁以后,重新回到派对,看到彦磊还在吧台后面调酒,于是他走过去重新坐到那张吧凳上。 “我让东小洛送她回去了。”费澜随意拿过一杯放在托盘里正要端走的鸡尾酒,这种派对里,手里不拿杯酒就有种没穿衣服的奇怪感觉。 彦磊点点头,沉默着继续调酒。 费澜发现彦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连忙向他解释:“刚才有人在那里拍照,我想连张月雁过来打招呼也是经纪人安排好的,她毕竟是新人……” 彦磊抬头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我知道,我理解。” 他这么一说,费澜确实不好解释下去了,那种情况下,就算不是费澜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就当做是普通的大学同学,或者是朋友彦磊的女朋友,他这个时候也应该拉她一把。像她这样刚出道的年轻新人,在这种派对上出事的人很多,加上有人在一边拍照,彦磊也不方便出来,只能由自己帮忙了。 不过自己的女朋友当做没有看到自己,对彦磊的自尊来说,打击应该挺大的吧。费澜有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有些差距,在学校里可能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在外面的天地中,就是那么显眼。 所以费澜只有在一边静静地呆着,他既不想去人群里凑热闹,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家。他有些烦躁,更郁闷的是,他连自己在烦躁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许……仅仅是因为雷修在这里。 他微微仰起头,将酒杯中的最后一点酒喝掉,轻柔舒缓的音乐让人有些醉意,酒总是会让人的精神软弱,甚至想起一些平时不愿意去想的问题。而费澜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微微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扫视着,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是确实有什么东西遗失了…… 彦磊此刻的心情简直就是跌到了谷底,也许这样形容有点奇怪,但是确实很不舒服。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度的,能讲通情理的人,但是现在却是郁结难抒。没错,张月雁这样无视他的时候,他的确有种自尊心受打击的感觉,虽然一边说服自己那是因为这边地点特殊的关系……但是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他看到费澜对她笑意盈盈,柔声细语,在周围人投来轻慢的注视的时候,更是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张月雁的身上,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他离开派对。他是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吗,如此小心翼翼又轻声细语,对方的态度无论是怎么样的傲慢与厌恶他都对她如初,即使是之前还车这样过分的事情后,他依然默默地喜欢她,跟着她学小提琴,配合她出道的新闻,在她落入尴尬境地的时候,毫无顾忌地伸手帮她……他就那么喜欢她吗? 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他扶着她离开的时候,彦磊的心里竟然是一种嫉妒,嫉妒他如此温柔专注地对待那个女孩子——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堵得慌。 回过头来,他发现彦磊的心情也不好,坐在那边连喝了好几杯的酒,他刚想叫住他,却没想到费澜站了起来,离开吧台向派对里走了过去。彦磊转头看看他喝剩的空杯子,微微皱皱眉头,有点担心他喝多了。 派对上的灯光微微有些刺眼,擦肩而过的人的面目模糊,费澜想自己是喝多了,所以才会有这样不真切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飘飘荡荡地踩在云端,周围的一切喧闹全与自己无关,眼中所能看清的好像只有台上的那架黑色钢琴。 一切的成功与失败在这时候看来是那么无关紧要,他曾经以为自己弹钢琴是为了让父母为自己自豪,是为了台下无数的掌声,在世界巡演的时候,他听到了无数赞扬与掌声,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一切,直到他某日离开这一切,回到自己的家,他才发现,他并不是为了那些在弹钢琴,他只是喜欢弹钢琴,无论心中的快乐与悲戚,无论过去与未来,他如此热爱的,唯此而已。 指尖轻轻碰触黑白键盘,熟悉的触感就像见到了久违的情人,钢琴的声音给自己带来那么安全的力量,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曲子,现在他就像一个孩子那样乱弹钢琴,只是单纯的碰触就能带给他无比的幸福感和归属感一样。 “别捣乱了,”熟悉又低沉的声音,让费澜愣了楞,随即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他抬起头,看到抓着自己手腕的人正是雷修。 比起几年前的雷修,现在看起来更加成熟和沉稳,他微笑着看着他,一如他们在花园的篱笆下初见:“……小修。” 雷修怔怔地看着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忽然有人伸手将费澜的手腕从雷修手里抽出来,“我弟弟喝醉了。” 雷修这才发现,将对方拉开的人是费家的大小姐,费樾辛。 费樾辛对雷修微微一笑:“抱歉,我弟弟喝醉了,我正要送他回去。” “他……”雷修刚说了一个字,对方便一口回绝:“我们现在告辞了,刚才的事情很抱歉。” 说着,对方扶着那个年轻的孩子转身下了舞台,走进人群中。 “二少爷……?” 雷修转过头,对钢琴的弹奏者一摆手:“接着弹。”说着,他也下了舞台。 派对没有因为这样一场小小的意外而有什么影响,持续着热烈的气氛。 雷修原本平静的心却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 刚才他正跟叔叔雷若轻讲着一些事情,从他这边的角度看到那个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走上了舞台,还好几次差点从台阶摔下来。当时舞台上的钢琴演奏家正在弹奏钢琴,谁知到这个人上去就在那个人旁边弹起来,而且是用一只手在弹,另一只手则扶着琴架,防止自己摔倒。 身边的几个保镖刚想上去,却被叔叔雷若轻阻止:“是费家的公子,客气一点。” 雷修这才走上去,他才回国内,但是因为这次要去费家借宿,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费家的情况。费家现在国内当家的是长女费樾辛,听说手腕厉害,将费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至于费家的独子,生意场上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事情,倒是八卦新闻有一大堆。现在大概是喝醉了,过来台上捣乱。 雷修等走到台上正要伸手的时候,顿了顿,虽然听起来是乱弹的乐曲,但是这会儿看到了以后却又觉得他的指法虽然凌乱,但是自有一番精湛的技巧,甚至连乐曲也有一些似曾相识。当然,他还是阻止了这个费少无礼的举动,奇怪的是,他看着自己竟然叫了一声“小修”。如此亲密的称呼,让他不由得怔了怔。 不待他细问,这个年轻人就被费樾辛带走了。 雷修有些困惑,慢腾腾地走下舞台,到了派对上以后,又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那架钢琴。刚才费少貌似乱弹的那段似曾相识的曲子,这会儿他终于记起来是一曲《即使你远在他乡》。这是肖邦在20岁的时候远走他乡,他的老师艾斯内尔为他送行的时候写给他的。他的老师告诫他,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国,还送了一只闪闪发光的银杯,里面装着他的祖国波兰的泥土,这是老师艾斯内尔送给肖邦离别的时候,两件特殊的礼物。 虽然有些乱,而且是单手弹奏,但是那曲的确是艾斯内尔写给弟子肖邦的那曲《即使你远在他乡》。 雷修回到叔叔的身边,雷若轻问:“怎么了?” 雷修反问:“刚才那个孩子……以前学过钢琴吗?” 雷若轻摇摇头:“他的事情我不清楚,你明天不就要住过去吗,那时候当面问他就可以了。怎么了?” “有种……奇怪的感觉。”雷修轻声说。 无论是那种弹奏手法,还是刚才靠近的时候,那声轻声细语的“小修”,或者是在明亮的灯光下依然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睛,都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脑海中不止一次的出现那抹纤瘦的身影,他猛地摇摇头,他为了忘记他,从世界的另一头到了这里。那个人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而他还要向前看,他不能再回到那些想念着他的糟糕的日子里去了。 “雷修,”他的叔叔忽然叫他的名字。 雷修回头看向他。 “我把你从那个地方拉出来,不希望你再回去,”雷若轻淡淡地说。 雷修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会的。”那个地方,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凑字数到三千,欧耶!   ☆、第十八章 费澜早上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眼睛睁开看到的是家里的地毯,身上裹着一条厚毛毯,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一点,才发现他裹着毯子睡在一楼大客厅的地毯上。房间里暖气倒是开着足足的,费澜打了个呵欠,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从昨天晚上的派对回来,他姐姐就让司机将醉酒的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费澜打了个呵欠,将毯子放到沙发上,有些欣慰地想,还好他姐姐记得给他盖毯子。 他看向窗外,天空中已经飘起了小小的雪花,天空阴霾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啊”了一声,上课要迟到了。 他一看身上还穿着昨天的晚礼服,一身酒气,又看了看墙上已经指向九点半的墙钟,顿觉无比悲催。 “快去换衣服,然后去吃早餐。”他姐姐穿着一身雨衣站在门口说,挟带来外面的冷风和小小雪花,费樾辛还在为那个玫瑰园赶工。 “我迟到了。”费澜难过地说。 费樾辛向后拨下雨衣的兜帽,露出没有化妆过依然艳丽的脸:“别傻了,今天是周六,亲爱的。” 这仿佛是一个在死刑后又获释放的典型例子,他感激地看着费樾辛,好像今天是周六都是因为有费樾辛的存在:“太好了,我就觉得所有的派对都应该放到周五和周六的晚上。” “抱歉,不是所有派对都要迁就大学生,”费樾辛叹了口气,“把衣服换掉,一身酒气。” “OK,”费澜慢腾腾地往二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问,“你的早餐呢?” “吃过了。”费樾辛回了一身,然后关上了大门,将寒冷隔绝在门外。 费澜站在楼梯上,当他是高咏夏的时候,总是担任着照顾人的角色,照顾因为父亲亡去而伤心欲绝的母亲,照顾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照顾那些在演奏界刚刚起步的有才华的新人们,照顾努力了多年依然成绩微小的前辈,甚至照顾孤身一人在外生活的邻居雷修……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接受别人的照顾。一个姐姐,虽然有些不负责任地将他扔在沙发上,却会记得为他打开空调,盖上毛毯,在忙着花园改建的时候,依然会跑进来嘱咐自己记得吃早饭。 被人关心和照顾着的感觉很好,却容易让人上瘾产生依赖。 如果是真正的费澜大概会毫不客气地接受吧,但是对于得到费澜身体的高咏夏来说,好像还有点不习惯。 他吸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转身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从花洒中出来温热的水落在皮肤上,让费澜不由得舒服地吁了口气,要不然怎么说活着真好呢。他闭上眼睛,舒适地享受这一切,想起昨天晚上在派对上酒醉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他记得雷修的脸。在华丽的灯光下,那个人看着自己,好像所有的一切未有改变,只是场景的转移而已。 当然,这只是错觉,费澜告诉自己,很多事情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生改变,他不再是高咏夏,那个世界另一头的男人早已死去,而现在他是费澜,也只是费澜。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洗浴完以后,换上浴袍,在酒柜那里开了一瓶百利甜,放上冰块,坐在沙发里慢慢啜饮。百利甜一直深受女士的喜爱,作为男人这么深爱百利甜好像有些奇怪,不过高咏夏从以前,就对百利甜情有独钟,甜蜜又细腻的口感,让人能轻易放松。 一小杯饮完,他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对酒品一向都是浅啜即止。昨天也许是因为环境,也许是因为心境,费澜说不好那是因为什么,但是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尝过酒醉的滋味了。 费樾辛一边指挥工人架起架子,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什么男人啊,大冬天的还想在玫瑰园里喝咖啡,费家真是会迁就人。雪虽然不大,但是细细密密地下起来,也让人受不了。 “美容师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开车过来了。” 费樾辛转过头,看到穿着防水夹克的费澜正站在自己身边,她微微蹙眉,不太乐意他在这里出现:“我现在没有时间去做美容,你应该回绝他的。” “我在这里帮忙,你可以做美容去,”费澜拍拍她的肩膀,“你说过自己无法苛待自己。” 费樾辛看了费澜一会儿:“有时候,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改变。” 费澜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有位哲人说过,伴随着疼痛必然会有所收获。”他和费澜是两种不同的人,费澜还是一个孩子,而他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整个世界跑了,无论是交际手腕还是生活自理,他都很成熟,他已经可以成熟地看待这个世界,正视这个世界明显或者隐性的规则,而费澜还是一个在家庭羽翼下花天酒地的孩子。费樾辛在接受了弟弟从一场毁灭性的车祸中生还的幸运,就必须接受接下来的改变,因为高咏夏无法变成费澜,他的视野开阔,无法站在费澜的角度去看世界,就像他无法安逸地呆在暖气十足的房间里,啜饮着美酒,欣赏着雪花,而然一个女人在雪地里挥汗如雨。 “好吧,你是对的,”费樾辛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不敢相信大学教育有这么大的魔力,我一直觉得你永远都会是一个孩子。” “总有长大的一天,”费澜回吻了他姐姐的脸颊,“你还有十分钟换衣服,你的美容师不会容许你穿成这样的。” 费樾辛笑了笑,转身走出去,她忽然又站住了:“沈悦之……你最好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当然,如果你觉得他人不错的话,也可以做做朋友,不过这个人一向喜欢拿别人做垫脚石,要和他做朋友,真需要一点勇气。” 费澜举了举手,表示听到了,费樾辛才离开了花房。 费澜站在花房的门口沉默不语,这会儿他才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花房的这部分的设计跟他以前在意大利的房子一模一样。当时并不知道是雷修来住,而且这个方案是他和妹妹两个人研究了很久,觉得这样的最合理最美观。说回来不知道雷修住在自己家隔壁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花园的设计。费澜总觉得有些担心,但是转念一想,就算设计一样又能代表什么呢,推说是园艺工人做的,可能在某个地方看到过之类的,总之,一般人都不会联想到会是重生之类的事情吧。 处于谨慎,费澜还是改动了一些地方。定制的玻璃封底要明天才能运过来,今天雷修就会过来吧。不过以前费澜可没有听说雷修有什么在玫瑰花房里看书的习惯,这是为了故意刁难费家的人吗?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答应对方了,只能尽力做了。 雷修确实只是随口说说的,他还真没想到费家真的会造一个花房给他,一辆装满玫瑰花的卡车在小雪中开进了费家的大门,差点撞到他。 他是坐公交车来的,地上还好没有积起雪来,意大利很少有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门前的保安反复确认他的身份,并且坚持称今天预定的客人有两个,一个是美容师,一个是雷家的少爷。对方用一种睥睨天下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快就将他剔除在了那两个人之外。 “我是费家的客人,”雷修心平气和地说。 门卫甚至都不去确认他的名字,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就把保安室的窗户关上了。 雷修站在门口,向费家看进去,回国大概一个多月了,费家的事情也听闻不少,是出了名的会用钱摆平麻烦。如果作风与品行挂钩的话,看起来费家就是“狗眼看人低”了。从他们家为了自己建造花房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了,雷修不是清高的人,但是对方这样热忱的“诚意”也让他有点吃不消。 他在门口站了十分钟,天气冷的有些让雷修不习惯,他开始怀念意大利和煦的阳光,但是他知道,他已经没办法回那个地方了。 原本他现在可以一走了之,想要让他借住的豪门多的是,费家不是唯一一个,但是他想转身的时候,又有点挪不动脚步。他想见见那个人,他说不清楚那是为什么,只是到了这里,他就没办法走开。 他继续站在雪里,雪花变得比刚才有点大了,夹杂着一丝丝冷雨,头发有些*的。他昂头看着天空,灰蒙蒙,阴沉沉的,就像一个闹脾气的人,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用火柴点燃了以后开始汲取烟草的味道,辛辣,温暖。 一   ☆、第十九章 费澜正好出来跟工人一起搬东西,抬头一看,艾玛,怎么雷家二少爷就这么站在雪里抽烟,他连忙跑过去。 “雷修?”他叫道,看到那个人转过身,神情散漫,好像他站的地方不是寒风刺骨的雪里,而是阳光灿烂,气候温暖的意大利。他连忙把这个男人拉进保安室,伸手给他拍身上的雪,接过门卫递过来的毛巾,给他擦擦湿掉的头发。虽然是很小的雪花,但是密密绵绵地落下来积在他的衣服上,冰冷而晶莹。 “早上好,”雷修被对方按在椅子上,理所当然地接受对方的服务,将烟掐熄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费澜忍不住问:“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吸烟干嘛?” 雷修接过门卫递过来的热茶,回以一个表示感谢的笑容,把那个门卫笑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听到费少问话,小声说:“我没让他进来……我以为他是来捣乱的。” 费澜叹了一口气,费家的确是家大业大,但是正因为如此,费家所交往的朋友非富则贵,这也让门卫养成了看人只看外表,轻慢普通客人的习惯。他看向雷修,穿着一身简洁的休闲装,皮肤略有些苍白,黑色的头发微微湿漉,黑色的眼睛眯着喝着茶。 “干嘛不给我打电话?”费澜又忍不住问。 雷修看着他,这是一个未及二十岁的年轻人,容貌俊美而富有青春活力。他之前稍微调查了一下这个费家的少爷,老实说,他看到之前的照片,甚至有种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照片上的那个人散漫而松懈,有着纨绔子弟该有的放松与无所谓,纵观他之前所有的简单经历,也只能用几个字来概括,玩乐,无所事事,不事生产。他对费家的生意一无所知,对来往的朋友很少交心,对交往的女友漫不经心,他的生活没有目标,他的未来早已确定,他在一座费家人为他构造的城堡中安然舒适。 “这样简单的家庭适合你,”叔叔雷若轻那时候是这样说的,“父母在国外,家里的长女忙于事业,而独子无所事事,你会轻松很多。” 很多同样经济实力的家族提出了同样的邀请,但是雷若轻就是偏向费家,“一来,我们有生意上的交往,虽然对方有点像暴发户,二来,这样简单构成的家庭,会让你比较舒服,最后,当然还是尊重你的意思。” 雷修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从很小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一个人生活,以前是在意大利,现在是在这里。不管他多有钱,多有权,他总是被安排在别处。 “我没有你电话,”雷修说,这是事实,他没有费家的电话,他只是简单看了一下交通线路图,然后搭公交车到了这里,步行来到这里。 就算这是事实,但是雷修就是傲慢到不屑打电话的那种人。他宁可一个人在雪中等待,也不会向别人轻易寻求帮助,他把自己和别人隔绝起来,跟在意大利的时候一样。费澜就是知道雷修有这样的性格,但是在他们认识以后,他的性格已经有所改善,没想到现在就像乌龟一样,又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去了。 “好吧,”费澜妥协,本来这件事情就错在他们家的门卫,他也不可能去责怪雷修为什么不打电话,“你的行李呢?” 雷修迷茫地看着他。 太好了,现在雷修不仅要住在他们家,还要他家提供所需的物质。 费澜露出一个笑容,对雷修伸出手:“不管怎么样,客人就该呆在客厅里,欢迎你来到费家,费家与雷家的关系一向很好。” 对方的笑容带着一种熟悉的温柔,就连伸出来的手也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他不由得露出微笑:“这段时间就打扰了。”那是与照片上完全不同的人,雷修说不上那是为什么,但是那种简历与真人的感觉就像光和暗的两面,一面是积极向上如同和煦的阳光,另一面又是低沉与混乱的颓废。他伸手握住费澜的时候,竟然有种握住温暖的阳光般的错觉。 费澜很快将这个男人领到了客厅,把他交给了刚和美容师碰面的费樾辛,自己开车出门给雷修买点衣服。日常生活用品费家倒是有,客房也有给客人用的换洗衣服,但是这种天气穿的毛衣和外套什么的就没有准备了。雷修的身高是一米八七,但是因为略微瘦削,所以通常都是买一米八五的衣服。费澜自己只有一米七多,雷修根本穿不着,所以只好去市区买衣服了。 空中飘着雪花,这会儿雪花又小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虽然距离节日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市区里已经洋溢着浓浓的圣诞节气氛。费澜停好车以后,还在商场里看到圣诞老人走来走去求拍照,在一楼的大厅中间还摆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商场里播放着音乐,暖气开得十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费澜敞开毛呢大衣,松了松围巾,径直往楼上的男装走去。 一阵悦耳的小提琴声让他不由得看向商场封闭天井的巨大荧幕上,他正站在电梯上,圣诞树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只好等着电梯上升。 一段小提琴的独奏以后,伴随着电子音乐的声音响起,清丽的女声开始唱起对爱情的期待与向往,让人不由得想起那些十几岁的小女生对爱情的期待。费澜随着角度的变化,终于能看到了屏幕,著名的女歌手正在唱着一首新歌,作为人气偶像型歌手,这次穿着红色的圣诞打扮,歌声甜美,在她身后是七名同样衣着圣诞红色礼服的女孩正在演奏着小提琴。MV的特写无数次给了其中一名女孩,她有艳丽的容貌,深邃的眼睛以及专注深情的演奏。虽然只是作为伴奏,但是却凸显了她重要的位置,其中甚至有她与那名女歌手的合唱。 这么快就有了单曲,看起来宏宇这次是很看好Ting这个组合,而那名演奏着小提琴的少女正是费澜“追求”着的张月雁。原本就是校花的女孩,在荧幕上看来有着不输给职业歌手的气场,她的笑容与才艺,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光芒四射。 宏宇的少东家沈悦之跟费澜不同,他从小就在商场里摸爬滚打。虽然宏宇创业的名单里没有他,但是让宏宇在娱乐界有今天的这个地位的,沈悦之功不可没。如果他觉得Ting有红的潜质,那么这个组合就一定能红,商人的眼光很准。张月雁就像是一颗璞玉,正在被细心雕琢,而将来能走到何种地步,就要看那个女孩自己了。 连普通的民众都知道娱乐圈虽然星光璀璨,但是其中艰辛与辛秘也不足为外人所道,费澜之前也有所接触,非常复杂的一个地方,但是这个女孩还是一头扎了进去。现在她的出道跟他费澜的名字挂在一起,但是时间一长,她必然要找一个靠山,那里风大雨大,她是不是还能和彦磊一直走下去…… 费澜忽然笑着摇了摇头,那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亦不是他需要去思考的,这个女孩有成为明星的潜质,但是星途坎坷,需要付出的,远比收获的更多。 电梯到了尽头的时候,费澜转身走向男装部,那个女孩在屏幕上笑的天真美丽,如同天空中的星辰。多年以后,费澜想及此处,不由唏嘘人世艰辛。 费澜很自然而然地走到熟识的店铺里,导购小姐笑着迎出来,向他介绍新到的冬款以及新一批的春款。 “还不到春款的时候,”费澜笑了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不习惯这边的天气,所以穿得很多,但是雷修好像穿得很少,“也看看。”他说。 一直一来,高咏夏都是担任照顾人的角色,但是有一件事情是他很不擅长的,那就是衣着的挑选。在他还是高咏夏的时候,衣服都是由妹妹高咏凉准备的,他只要负责穿就可以了,而且意大利气候变化不大,不像这边夏天热死,冬天冷死,需要季节性地换衣服。至于现在,他记得以前妹妹给自己挑选的品牌,就是这个,意大利的著名手工品牌,幸好在这里是有专柜的。 “费少爷可以随意挑选,我去泡咖啡,”导购小姐笑容可掬,“这边的都是新品,您可以试试。” 其实费澜的衣服都是这家店每次上新款的时候,将衣服送到费家,费澜极少自己去店里挑选。 总不能让雷修跟自己穿一样的衣服,所以他向导购小姐摆摆手:“不用,我帮朋友买的,他等着穿……这件、这件、这个……嗯,还有这个……”费澜一边走过衣架一边轻轻点着那几款衣服,导购小姐跟在后面连忙拿出来。 “好了,就这些,”费澜转过身说。 “好的!”导购小姐有些失望,费家少爷是为朋友买衣服,而且也就买了几件不起眼的,不过既然是朋友嘛,买几件意思一下也行了。 想到这里,她换上公式化的笑脸:“那个……请问费少爷的朋友身高是多少,我好把这几件打包起来。” 费澜偏偏头:“一米八五……嗯,但是……” “是?”导购小姐继续微笑。 费澜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导购小姐解释:“我的意思……这几件不要打包,这边的新品帮我都打包起来,嗯,一米八五的。” 导购小姐迅速扔掉手里几件,欢快地去打包,费少爷来买衣服神马的,最快乐了!   ☆、第二十章 费家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费澜倒还真是不太清楚,貌似投资一些房地产,也有做珠宝的生意,姐姐费樾辛却算不上很忙碌,这是费澜比较费解的事情。也许是以往费澜的表现,姐姐或者父母从来没有将他当做继承者来培养,反而是一种听之任之的散漫放养方式。任何东西,只要金钱可以买到,费家会为他挥金如土,而他放浪的生活也从未引起父母与姐姐的一句责备。 现在看起来,这样的宠溺除了让费澜学会了无所事事和挥金如土以外,就没有别的长处了。 高咏夏不确定这样的费澜是不是费家的长辈所要看到的,但是现在的费澜确实只是按照一个普通孩子的成长在进行着,在上大学,经济管理,但是对家里的经济状况一无所知。他陪着姐姐出席各种晚会和派对,但是只有同样的纨绔子弟跟他打招呼。作为高咏夏,对这次重生充满感激,也尽量遵循和尊重费澜一贯的生活方式,不过问,不注意,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上课,学习,尽量融入学生自己的圈子里去。 当然,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也总会有被打破的一天,也许雷修就是一个契机。 回头看高咏夏自己的人生,雷修的每次出现仿佛都是带着一种命运般的契机,是他人生的一种转折,也许会更好,也许尽不如意,但总会带来一种改变。如果按照塔罗牌的意思,雷修就像“月亮”,总是悄然改变着自己。 ××× “这些都是我的吗?”雷修看着衣柜里满满的衣服,刚才这家的帮佣跟着费家公子,抱上来一大堆衣服,然后气喘吁吁地将他们挂在房间的衣柜里,“你知道我穿衣服的尺码吗?” 费澜坐在椅子上休息,点点头,说了句:“目测。” 雷修神经质地笑了笑,雷家的客房里暖气开地十足,干净的玻璃窗外是雷家的草坪,雪花已经覆盖了白白的一层,阴沉的天气让外面看起来冷极了。但是房间里却很温暖,空气里弥漫着意大利咖啡的香醇气味,让人想起那个地方无处不在的阳光。客房里的布置采取欧式装修,挑高而大气的天花板,繁复却低调的复古气息,厚实的木质大床,甚至还有壁炉——不过雷修看了一下,那就是装饰用的。连客房都这么华丽,可以想象费家有多么挥金如土了。 雷修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费澜。客房里居然连煮咖啡的套件都有,还是精美地像艺术品一样的东西,不过看起来根本没有人用过。这个年轻人,穿着样式简单的毛呢外套,做工却细致精良,他的头发经过精心的修剪,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凌乱,他坐在高背椅上,手里拿着他煮好的意大利咖啡。房间里很暖和,他的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灰色的条纹毛衣,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欣长的脖子上,皮肤略微有些苍白,据说因为两个多月前的一场重大事故,还有一点贫血的状况。 费澜被雷修这样看着,有点发毛,于是有点尴尬地喝了口咖啡,没想到意外地好喝:“好喝。” “我会做手工咖啡。”雷修说,“尤其是意大利咖啡。” 费澜有些惊讶,他记得雷修之前对制作咖啡一点兴趣也没有,每次到他家来玩,他泡咖啡给他的时候,对方总是一脸嫌弃:“我觉得速溶咖啡也不错啊,又很方便。” 他的妹妹总是有些生气:“那你就去喝速溶的呀,又没有人一定要你喝我哥哥的手工咖啡!” 之后雷修就会开始跟他妹妹互相抬杠,下午茶的时间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没想到时隔三年,这个男人居然能煮出这么好的手工咖啡。 “是衣服的谢礼,”雷修也轻轻地喝了一口咖啡,在这样温暖的地方喝着咖啡,让人有种时光轮回般的错觉,“我以前的钢琴导师也很爱喝咖啡。” 那倒是真的,高咏夏是很爱喝咖啡的,而高咏凉的厨艺更为精湛,在制作点心上兄妹也非常出色,所以高家的下午茶总是非常丰富,除了雷修随时会有蹭饭的邻居出现,或者来讨要一些他们自己做的苹果酱、蓝莓酱之类的手工调料。 费澜有些怀念那个时候,他微笑着说:“那你的导师也一定很喜欢喝你做的咖啡。” 雷修看着他,这个年轻人的笑容既温暖又带点羞涩,他想起了那个人:“我的导师已经去世了。” 费澜愣了愣,这才意识到雷修说的是他自己!老实说,他也称不上雷修的导师,只能算是钢琴启蒙老师,不过后来雷修的几个导师都是由他介绍的,所以——那些人都还在世,唯一去世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这样啊,真遗憾……”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映在咖啡杯里,虽然因为圈状的波纹而扭曲,但是依然年轻。 雷修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他要是看到我煮咖啡,肯定很惊讶,我一直觉得速溶咖啡和手工咖啡没有什么区别,即使现在也那么认为。”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学煮咖啡?费澜忍不住问。 雷修有些困惑地摇摇头,最后扯出一抹笑容:“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做,煮咖啡很费时间。” 费澜沉默下来,他知道他应该停下来,不能再往雷修的过去上面靠了,他好奇这三年雷修过的怎么样,但是他问不出口,也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询问了。 他试图找别的话题:“啊,说起来,我听说雷家的房子是以前民国时期的公馆改建的吗?住过军阀吗?” 雷修对这个话题有些无聊,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费澜:“一直算是雷家的祖宅,毕竟是从这个家里开始奋斗的嘛,之前好像都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那座房子很值钱耶,”费澜很没创意地说。 雷修耸了耸肩膀,有些无趣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毕竟是幢老房子,我没看出哪里值钱,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电视……除了一楼大厅会办一些派对,收拾地还不错,其他地方根本是又阴冷又无聊,最多这房子就算有点历史价值吧。” 听雷修说起来,那幢房子里几乎没有什么现代化的设备,这么冷的天连暖气都没有!他现在有点明白雷修为什么会同意搬出祖宅了,跟雷家比起来,他们费家可舒服多了,先不要说有什么历史价值,光是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就秒杀雷家了!费澜想到这里,笑了笑,自己果然是贪图舒适安逸的。 “对了,你在费家……”雷修忽然转过身,看着费澜,黑色的眼睛里有着好奇,“就是混日子吗?” 费澜的嘴角抽了抽:“你问的太直接了。” “哈,跟我一样,”雷修笑了笑,“我也是,我一直梦想自己能像以前的吟游诗人一样周游世界。” 也许是这样轻松的气氛,让费澜放松了戒备,他笑着说:“你可以用钢琴的演奏来赚路费。” “我以前就这样想过,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雷修喝掉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当我没有路费的时候,我可以以演奏来赚钱,无论是一些餐厅、酒吧还是演奏厅。” 费澜知道雷修的实力,他的出场费用可不低:“一场演奏可以让你去好几个城市了。” 雷修放下杯子,忽然沉默下来,接着淡淡地说:“我一个人去不了。” “咦?”费澜偏偏头,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他不确定地问了句,“什么?” 雷修抬起头,微微一笑:“没什么。” 他的笑容礼貌而谦和,带着刻意的疏离,他的笑容有着意大利男子特有的阳光,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费澜站起来,将咖啡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有些尴尬地说:“呃,我想你还是先换掉衣服吧,然后洗个澡……晚餐想吃法国菜还是西班牙菜,或者别的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那个男人温和地回答。 “好吧,我先走了,”费澜迅速说,然后逃也似地离开那里。 走在走廊上,那个煮的咖啡的味道好像还弥漫在口齿间,这个男人又缩回到他那个壳里去了,他有些忧郁地想,他忍不住想要去关心他,但是现在他们对彼此来说,只是一个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他在楼梯上站住,看到一楼的客厅里,他的姐姐正在准备行李:“我不知道你要出门。” 费樾辛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刚接到爸妈的通知,我们要去酬神,明天。” “我……” “不能说你没空,因为那是为你去的。”他的姐姐迅速打断他的话。   ☆、第二十一章 高咏夏可以说是无神论主义者,妹妹倒是天主教徒,每周必去礼拜,他从不陪同,这是妹妹高咏凉的坚持。 这次陪着费樾辛去酬神,让费澜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中国人比较相信,如果在佛祖面前许下心愿,实现了的话一定要回来感谢神恩,尤其是之前还承诺过“如果实现了的话,我会……”之类的诺言的。跟佛教大国比,因为国内之前有过战争的问题,也有过相当一部分的宗教迫害,所以现在大部分人,尤其是年轻人都不太相信鬼神这一套,所以费澜很惊讶费樾辛会这么“迷信”。 费澜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往后退,再转头看看穿得格外朴素端庄的费樾辛,好奇地问:“我不知道你那么虔诚,过去的日子里,你有去过寺庙吗?” 费樾辛靠在舒适的车座上养神,听到弟弟的问题,转头看向他:“我本来不信,但是现在相信了,你呢?” 费澜愣了愣,下意识地逃避费樾辛的视线,重新看向窗外:“我也是。”他小声地说。 这个世界到底是有神还是有鬼,他现在已经动摇了,或者说,他已经确信了,因为费澜本身就是很好的证明。 这样一说以后,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费樾辛对这种尴尬的气氛还挺反感,于是她挑起另一个话题:“雷修对你好像还挺有好感的。” 费澜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但是比之前那个话题貌似安全多了,于是他转回头,不确信地应了句:“是吗?” 费樾辛愉快地点点头:“他之前说要一个可以看书弹琴的玫瑰花房,我还以为他是一个挑剔任性跟你一样的小少爷呢,没想到……我没有贬低我亲爱弟弟的意思,他看起来确实就像一个行为高尚的艺术家。” 费澜有些不乐意了:“你怎么就看出来他高尚了?你没忘记昨天之前我们还只睡了几个小时地为他搭建玫瑰花房吧?” 费樾辛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你听到他弹钢琴了吗?我第一次听到那么动人的琴声,他看起来……就像中世纪那种忧郁的贵族,他之前是呆在意大利的吧?” “你有点花痴了,老姐,”费澜冷哼一声,对费樾辛的评价嗤之以鼻,“我听他弹琴了,而且他弹错了。” 费樾辛压根就不相信,她不屑地说:“你这是在诽谤,我知道你不但不会弹琴,连高中的音乐笔试中的赏析只拿了五分,你音乐能及格真是一个奇迹。” 费澜刚要反驳,他的姐姐迅速说:“当然,我知道你现在在学小提琴,不过……哼哼,你才刚学,是领会不了世界大师级的钢琴演奏家的技巧的。” 费澜做了个放弃解释的投降解释:“好吧,我还是好好拉小提琴吧。” “关于家庭教师的事情……”费樾辛说起培养弟弟对音乐方面的成绩,愈发激动,“我已经联系好一位老师,听说他还是Ting那个组合的提琴导师,可是按照档期,他要下周五才能来。” 费澜愣了愣,没想到姐姐还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什么?” 费樾辛有些歉意地眨眨眼睛:“只剩一年时间了,小澜,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费澜刚想说什么,他们的车子已经在一条山道上停了下来。 费樾辛轻盈地走下他们加长的林肯,愉快地说:“现在该用走的了,在体力上,我可是不会输给你的。” 费澜郁闷地打开车门,外面冰冷的空气让他瑟缩了一下,然后他坐回车子里,任费樾辛怎么说,也坚决不把车门打开。 “那边有路,我们可以开车上去。”费澜指指宽敞的山道,“我不喜欢在冬天运动。” “这不是运动,”费樾辛在寒风中摆着一张冷脸说,“现在下车,立刻,马上!” 就像吐信的蛇在试探空气的成分一样,费澜小心翼翼地摇下车窗,尝试想象这种天气进行爬山这项运动是否合理——没想到车窗稍微摇下一点,费樾辛一把伸过手,将纤细的手臂整个伸进来,从里面拉开了车门。整个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快的就像某些小说里的特工。 “你不能这样,”费澜嚷嚷道,这个人太不尊重人权了! “我当然可以,”费樾辛抓住费澜抗议的手腕,一把把这个比自己高的男人从车里拖了出来,“来吧,你知道酬神的时候,应该多敬畏,少废话。” 于是寒风瑟瑟的道路上,他们家的司机开着车,跟着费家姐弟慢慢爬坡。 费澜有点惊讶,他姐姐的体力好到让他汗颜,费力的陡坡在她走起来,比平地难不了多少,一点也不像那种娇惯了的大小姐。 费澜有点没面子,于是开始说话:“为什么一定要走路呢,我们可以坐车去,你看!”他指着好几辆在他们身边擦过的轿车,“他们都是坐车的,没像我们在走路。” 费樾辛看都不看那些车一眼:“身体力行,才能显现自己的虔诚,我感谢佛祖,当然也要表现自己的诚意。” “那为什么要拉上我!”费澜忍不住,这种天气就该冬眠,他虽然之前的十几年时间都生长在这种冬天很冷,夏天很热的地方,但是他骨子里还是在四季如春的意大利度过的高咏夏啊!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一座毫不意外的寺庙出现在了费澜的面前。今天是周末,所以寺庙里人还不少,清香缭绕,檀香的味道伴随着燃烧的蜡烛飘出去很远。 “过来,”费樾辛拉着他到一边买还愿香,“我跟你说,等会跟我一起,等香烧完了再出这门,然后我们午饭就在这里用素斋。” “素……斋?”费澜有些难以理解,“你是说沙拉吗?” “不是,”费樾辛迅速地否决了费澜的想象,“不是你想的那种西餐好吗?就算你十多年来没有好好学习,甚至没有半点常识,但是素斋就是素菜这个认知应该没有问题吧?”面对弟弟继续困惑和努力想要理解的表情,最后费樾辛放弃了,“我们家还是应该请一个中餐的厨师,我听说你在雷家的派对上吃相很不雅……” “那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费澜切断费樾辛的话说,“你不是要买香吗……” 费澜刚转头看向寺庙的“官方”店铺,卖香的和尚对费澜招了招手:“嗨,给你九五折。” “你怎么在这里?”费澜忽然有种“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觉,对方高大的身材,罩着一身灰布僧袍,正在向客人兜售香烛。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费澜的同学彦磊。 “打工啊,”彦磊露出一个笑容,“你要哪种香?” “这种,”费樾辛指了指货架上的一种,“两盒。” 彦磊转身将香拿下来:“这种香烧的很慢耶。” 费樾辛拿过香,费澜在一边付钱,一边严肃地说:“没关系,反正我们在这里吃素斋。” 彦磊满怀敬意地点点头:“这里的素斋是一绝。” “很好吃吗?”费澜满满的期待。 彦磊轻轻地咳嗽一声:“不但贵,而且难吃。” “……那我得做好心理准备了,”费澜深吸了口气,看向旁边的费樾辛,对方听到以后,没有半点改变想法的意思,只是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膀,做了一个我在那边等你的手势。 看到费澜的姐姐走了,彦磊这边又正好没生意,就问费澜:“来干嘛了?我不知道你还会这么虔诚地参拜佛祖。” 费澜一抬下巴:“我告诉你,我是陪我姐姐从山下走上来的。” 彦磊尽量让自己看来不那么蠢,隔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so……?” 费澜有些无奈地说:“我姐姐说要来酬神,然后就拉着我过来了。” 彦磊松了一口气,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总算理解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费家大少爷了:“看不出来你姐姐还挺信这种的嘛,她之前在佛祖面前许下什么心愿了?” 费澜迷惑地摇摇头:“姐姐没有告诉我。” 彦磊接过一位大妈的钱,微笑着递过香,然后转头看向他:“我想许的愿望应该是和你有关吧,要不然也不会拉着你来上香了。” “是吗……?”费澜有些困惑,之前姐姐好像的确是说过那是为了我的关系这样的话,不知道许的是什么心愿来的。想到这里,费澜转头看向费樾辛,姐姐美艳的脸上已经摆出不耐烦的表情,她从来不是有耐性的人。 “我得走了,”费澜有种寒气上窜的感觉,对正忙着生意的彦磊说,“等会完了再聊。” “慢走,”彦磊正忙着生意,也顾不上跟费澜打招呼,这声“慢走”谁爱要谁拿去吧。-- 费澜走到费樾辛的身边,后者偏头看着彦磊:“那孩子我记得哪里见过。” “噢,是同学,上次来过我们家,”费澜回答。 费樾辛有些惊讶,甚至是高兴:“什么?你带朋友回家了吗?你以前从来不带朋友来家里玩,我的小澜好像长大了,学会跟别的同学愉快相处了呀……” 费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很小声地打断她:“那个……是跟着张月雁一起来还车的那个。” 提起那件事情,费樾辛愉快的脸上一下子像罩了一层寒霜,转过头:“这孩子真不可爱。” 费澜又小声地添了句:“我跟他是朋友。” 费樾辛换了一种赞许的目光看向他:“先和他做朋友再干掉他吗?虽然有点迂回过头了,不过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然后愉快地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以后他来家里玩,我会好好配合的。” 好像全世界都认为他对张月雁矢志不渝,海枯石烂,偏偏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已非昨日那人。 他笑的有些敷衍,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她姐姐还一个劲地问彦磊在这里做什么,费澜只好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佛祖身上去。 费澜跟着费樾辛一起跪在蒲团上,学着费樾辛的样子举着香,虔诚叩头。高大森严的佛像虽然慈祥微笑着,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香烛的味道带给人一种纯净和虔诚的感觉。费澜有点能体会宗教带给信仰的人们希望与安慰,好像它们真的存在,救苦救难。 僧人将他们手里的香插在前面的小香炉里,费樾辛随手给了他们几封信封,他们默默地行了一礼走开了。 “爸妈想你明年开始接受家里的事情,”费樾辛闭着眼睛,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说,“我之前说过,还有一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哎,为什么这么忽然……?”费澜惊讶地看向费樾辛。 费樾辛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信这个吗?” 费澜反问:“你不信吗?” 费樾辛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明亮而清澈,没有一丝迷茫与困惑:“我不信。” 费澜问:“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费樾辛无奈地耸耸肩膀:“因为爸妈信。” “啥?” “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呃,那时候你还没出世呢,”费樾辛有些费力地想把往事想起来,“当然,这些是爸妈告诉我的,他们在这间寺庙里遇上了‘高人’。” “高……人?”费澜没办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于是费樾辛很耐心地解释:“就是看起来很厉害的,会算命的人啦,我反正是不信的,但是爸妈很信,就让他算了一卦,那时候妈妈刚检查出来,怀孕三个月了。” “算出什么?”费澜问的漫不经心,这种感觉就像是另一个人的过去,他既不好奇,亦不讨厌。 “我未出生的弟弟,在成年以后会有一次大劫,会死。”费樾辛轻轻地说,然后看向费澜,“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你还活着,这就足够我们一家对神明感恩戴德。”   ☆、第二十二章 费澜的身上微微发冷,听着费樾辛继续说:“爸妈从那里回来以后,忐忑不安,后来你出生了,一经打听,那个给我们算命的人不久前亡故,之前铁口直断,算的都很准。于是呢,老爸就在这里许下心愿,若是你能躲过这一劫,就来还愿,重塑金身什么的。” “重塑金身?”费澜不太明白这个意思。 费樾辛有点恼怒:“别打断我说话好吗?”顿了顿,她继续说:“反正爸妈对此是深信不疑。” “是吗……?”费澜看向仁慈笑着的佛像,他学着费樾辛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却一片清明。泥塑就算有金身也依然只是泥塑,保佑不了任何人的幸福。 “我本来不相信,”费樾辛小声说,“但是有些东西,就是可以在你绝望的时候给予希望,尽管希望微忽极微。” 费澜轻轻地回应:“我知道。” 费樾辛吁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伸手将一边的弟弟也捞了起来:“费家应该由你来继承,你是独子。” “咦?”费澜愣了愣,这句话说的他有些惊慌失措。 费樾辛的笑容很轻松:“这是爸妈之前决定好的,担心你应了那一劫,所以一直让你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除了花钱就费时间……这种生活很轻松不是吗?但是既然过了这个劫,就好好担任起家主的位置吧。” 费澜上辈子的确也做过家主,或者用家长来说更贴切一点,反正他们家后来也就剩两人,即使就是他和他妹妹,好像总有很多事情。这会儿,让他接手整个费家感觉就像他原本是捧着一碗饭,现在忽然掉下一大铁锅饭来让他捧着。 “没事,还有一年才要你接手呢,”费樾辛看到费澜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连忙说,“费家现在还有点事,我争取在一年内解决,相信姐姐,没问题的。” 可是我只是一个钢琴家啊,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这句话差点就冲口而出。 “哎,那不是你情敌吗?”费樾辛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指向费澜身后。 彦磊就站在那里,看到姐弟两的视线投过来,露出一个笑容,对费澜招了招手。 “你两有事吗?”费樾辛小声问,随即又跟费澜咬耳朵,“虽然我觉得你那个战术有点迂回过头了,但是好歹也是策略,有啥需要姐帮忙的,在姐不忙的前提下,会尽量帮你的!”费樾辛信誓旦旦地说。 “……好吧,”费澜已经没有解释的力气了,他有点像逃跑一样地往彦磊那里走去。 彦磊那边的事已经完成了,已经到换班的时间,所以他过来看看费澜。听说有钱的人都挺迷信的,所以在这里见到费家姐弟既有点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他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姐弟两正在佛像钱参拜。大雄宝殿里香烛缭绕,阳光从旁边的木格窗户里透过来,落在他们脚边。费澜的身体被笼罩在阳光之下,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他的神色如此悲悯与不忍,略微苍白的皮肤被阳光笼上一层暖色,白皙的手指修长而柔软,合十的时候让人想起某些神话故事中不存在的人物。 “你看起来……很虔诚,”看到费澜向自己走过来,他一直以为这位少爷有点儿满不在乎,可是没想到在佛像前还挺恭敬的。 “酬神嘛,”费澜笑了笑,努力忽略他姐姐投过来“好好加油”的期许眼神,转而拉着彦磊往外走,“好烟,去外面吧。” 走出大雄宝殿,山上的空气既清冷又新鲜,阳光虽然很明亮,但费澜还是觉得冷。 他转头看向彦磊,对方穿着灰色的夹棉僧袍,一点也不在意天气的样子,顿时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昨天下了一天小雪呢,没想到今天太阳这么好,”费澜对于雪化以后天气会更冷,终于有了深刻的体验。 彦磊偏偏头,看到费澜这样缩着的样子竟然觉得很可爱,让他想起某种怕冷的猫科动物。 他的视线仿佛粘在他身上,有点移不开,于是随便说点什么,好让气氛看起来不那么诡异:“对了,你们来酬什么神的?” 费澜没有回答,而是忽然问:“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彦磊愣了愣,如果别人问,他肯定说不相信,但是这会儿,对方的眼神让他有些犹豫不定:“怎么了呀?” 费澜张张嘴,又微笑着摇摇头。 那个人说他,命中注定会有一劫,那个人铁口直断,从不失算。现在想想,注定的意思大概就是怎么样都无法改变,既然命中注定,又怎么能躲过,如果躲过,那不就是那人算的不准? 费家所有的人都在高兴此劫已过,大概只有自己知道,这个劫早已应验,费澜没有躲过去。 “好冷,”费澜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向彦磊摆摆手,“我陪姐姐去,你忙吧。” 彦磊这时候正好手机响了,连忙对费澜挥挥手,表示回见。 于是这天的中午,费澜总算明白素斋代表的含义,也明白为什么彦磊之前会用尊敬的目光注视着他了。比起外面一般的餐厅里的食物,这里的素斋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实在难吃的一比那啥。 费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挺好的,菜是他们山上种的,无公害无污染的,油虽然少了点,而且吃起来不怎么熟——总比沙拉熟一点。” 费樾辛的脸都绿了,她一向无肉不欢,这会儿这顿饭就是在挑战她的极限。由于之前有着重塑金身的承诺,方丈就过来陪吃饭,听了费家的事情以后,连称造化造化。费澜在一边吃饭,脸都快要埋到碗里了。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现在高咏夏可以看到费澜曾经的记忆,和一部分感情。那个人曾经那么茫然,却没有人来跟他解释,他流连夜店,挥霍无度,他不思进取,终日醉生梦死,他游戏人间,不知如何从一而终,他放浪形骸,不知收敛,可是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指责他。无论是父母还是姐姐,都只是微笑着递出支票,微笑着收拾残局,微笑着默许他做的无数愚蠢的事情。没有指责,也没有告诫,只有钱,只有宽容和微笑。于是他过的惶惶不可终日,任谁都可以看出不正常,任谁都说这是宠得没边了,但是他自己知道,这就像微笑着看着他往悬崖那里落。 “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么样一个人,我有太多……不需要去考虑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摆好了,我只需要去拿就可以了,”费澜曾经那样对自己说,“这大概是所有人的梦想,就像你做了国王,却连责任都不用担起,没有任何的责任。” 他们真的爱我吗?费澜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越想越不明白,他们是在供养一只寄生虫还是我其实他们领养来的?我活着的目的只是游手好闲吗?无数疑问,直到他死去的那天,依然得不到解答。 而现在,在这个身体里的高咏夏得到了答案。或许作为费澜的父母,姐姐,实在是无法向这个孩子解释这样做的原因,应该怎么说呢? “你命中注定没办法活到现在,所以好好享受这个年轻的生命。我们能给你所有的爱,就是让你的生活不虞匮乏,让你自由自在,让你挥霍无度,除此之外,宽容,微笑,耐心,这些都是我们能给你的。”难道要这样跟他解释吗? 只有在一切过去以后,平息以后,才能好好解释。之前那是一个绝对不能透露给他的秘密,否则你让一个孩子该如何面对短暂的生命?不是每个人都很坚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知道真相的。 高咏夏不能说双方到底谁对谁错,不是谁都能像自己一样过完毫无遗憾的前半生。高咏夏想到这里笑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遗憾呢。 “该走了,”他的姐姐脸色难看地在不远的地方朝他招招手,她现在还没有从那顿素斋中回过神来。 费澜顺从地跟着他姐姐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舒服多了,直接坐车回去。 回到费家的时候,他先去了花房。 花房昨天已经建成,在温暖的暖气下,这些娇贵的花朵精力充沛地盛开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芳香。 他看见那个人正架着画架在那里画西洋水粉。费澜好奇地走过去,从他背后看到了他的画的内容。 一片玫瑰花丛中,一架黑色的古典钢琴正放在那里,阳光柔和的落下来,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宁静美好。虽然是在花房里的景色,却让他想起了地中海的某个国家,一座漂亮的花园,一个人曾经在钢琴上倾注了一生所有的爱。 “你回来啦。”画画的人语气平淡,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候,却让费澜有种感动的感觉。 “嗯,回来了。”他说。 然后那个人不再说话,专注地继续画着,带着那个国家温暖湿润的气息。   ☆、第二十三章 上课的时间是早晨八点半,作为走读生的费澜只能早早地起来,一小份早点以后,就坐上车子,让司机载自己去学校,这样还可以在车子里补眠半小时,虽然是比不上被窝,但是好歹也算是个安慰。 现在再说怀念意大利什么的话就没意思了,虽然费澜现在是真心怀念。 今天迎接他的,依然是绯闻和八卦。 “看看,又是头版头条,”东小洛将报纸递给费澜,“是那天拍的照片呀。” 费澜打着呵欠接过报纸看,娱乐第一版上就是那天在派对上的照片。不得不说偷拍的那人还挺会抓镜头的,照片上的费澜正在微笑着向新出道的女星张月雁说着些什么,后者则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像一点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老实说,你也挺上照的,”东小洛凑在一边说,“这样看起来,倒还有些像偶像剧的片场。” 费澜看了后面的几张照片,甚至有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膀上的献殷勤镜头,嘴里随口附和东小洛:“说不定我还有些做影星的潜质。” 东小洛来了兴趣:“你不是和宏宇的少东家沈悦之关系不错吗,你可以投资主演一部偶像剧嘛,跟张月雁搭档的话,说不定你们的感情还会更近一步。” “别再来这种奇怪的想法了,”费澜呻yin着将报纸合上,推到东小洛面前,“当时派对上的情况很复杂,就算不是张月雁,只是一般的女孩子,你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东小洛深有感触地点点头,他的圈子当然跟上流社会没有关系,但是因为跟费澜关系不错的原因,对那个圈子里的情况还是知道一点的。有钱的人总是有点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所以对于他人的意志,总是缺乏一定的尊重,费澜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倒是车祸以后有所收敛。这种私人派对上,邀请的客人全是有钱有权的人,也不外乎一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像张月雁这样刚出道,又毫无防备的新人,是很容易被那些人“戏弄”的。对那些人来说,只是一种刺激点的游戏,但是对像张月雁这样的女孩来说,可能是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痕。 “希望校花会对你有所改观,”东小洛由衷地说,“虽然你各方面都比不上学霸情敌,好歹你足够体贴。” 费澜耸耸肩膀,在他看来彦磊比他体贴多了,只是从女朋友的态度,就能看出对方的想法,甚至愿意这样配合……老实说,一般男朋友还真做不到。不过张月雁既然铁了心混娱乐界,沈悦之看起来也是大力配合,不知道和彦磊这个男女朋友的关系会怎么安排呢? 想到这里,费澜不由转头看向彦磊的位置,只见对方正在用严肃的表情看着手机,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东小洛随着费澜的视线看向学霸情敌,然后很委婉地表示自己该去上课了。这么尴尬的局面,他才不要去掺浑水,三角恋神马的最讨厌了。 费澜走到彦磊旁边,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彦磊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来,最后叹了口气:“我在找周日可以兼职的工作。” 费澜愣了愣:“你昨天不是在寺庙里吗?怎么,那里的日薪不高吗?” “很高,而且很简单,都不用用脑子,但是……”说到这里,彦磊一脸沮丧,“但是你姐姐捐了一大笔钱。” 费澜没有搞懂其中的因果关系,但是听起来貌似是因为自己姐姐的关系所以彦磊才失业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彦磊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你姐姐的名字直接跃居功德榜第一名,把别的捐款人远远甩在了后面。方丈当即决定,立刻开始重修庙宇,为佛像重塑金身——于是我就失业了,工期貌似还挺长,要等完工以后我才能再去工作。” 费澜愣了愣,然后小声地说:“这个……好像连累了你。” 彦磊耸耸肩膀:“我再找别的事吧,反正周末的工作不难找。” “其实那是一个高薪的工作,暂时失去了很可惜吧?” “人艰不拆好吧?”彦磊皱皱鼻子。 在费澜眼里彦磊是一个已经超越了这个年纪的成熟孩子,没想到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人在一起,好像没有那种跟情敌在一起的尴尬感,这是因为自己其实对张月雁没有感觉的关系吗?或者是高咏夏自己还没有融入费澜的生活中吗? “你还……喜欢小雁吗?”彦磊忽然问。 问出这个问题,连彦磊自己都愣了愣,虽然他一直都想知道,但是他还没有把这个问题扔出来的打算。也许是因为工作没有了的关系导致心情烦躁,也许是因为看到报纸娱乐版的头条,也许——只是因为这个男孩子刚才的那一瞬间的笑容。他有些懊恼地看着费澜,既然问题已经问出来了,对方显然也听到了,那么他也只有洗耳恭听了。 “我……”这是一个有点困难的问题,换做高咏夏,肯定会很干脆地说,他不喜欢她。但是换做费澜,就会有些犹豫,于是他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说法:“我放弃了。” 他没有否认喜欢,因为费澜曾经那么喜欢过她,他尊重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过往。他从原本的费澜那里得到了这具身体,他尊重他,他不想抹消掉他的过去,不管他的过去是如何的愚蠢和可笑。他是高咏夏,原本早已死去,现在却活着,带着费澜的过去一起活着。他活着,但是他没有权利把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过去,意愿和爱情抹消掉,否定掉。 周末的时候,他听到了费家任由他不作为的原因,也感受到了真正的费澜对此的困惑和迷茫。他是一个年轻又脆弱的灵魂,他真诚善良,只是迷失了而已。 有人说过,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掩饰。高咏夏每次想起这句话都会觉得很恐慌。他会在费澜的身体里活下去,但是他不希望一辈子说着无休止的谎言,跟原本陌生的亲人,这样说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所以他只能带着费澜的过去一起生活,将他的过去当做自己的过去。 也许他依然会微笑着说谎,但是,他知道真正的费澜曾经存在过,即使是在过去,即使将来他是高咏夏,即使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开始就拒绝了我,现在我可能连做普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费澜微笑着说,“报纸上的事……” “你很体贴,”彦磊忽然说,“小雁应该谢谢你。”彦磊虽然不是上流社会的人,但是以打工者的身份进出一些上流社会的圈子,对某些事情也有所耳闻。 费澜忽然严肃起来:“你应该告诉她,从现在开始,应该保护自己。她所在的地方水太深,而她只是一个孩子。” 彦磊有些无奈:“我告诉过她,但是……她有些不以为然,”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觉得至少在毕业以后再进入这个圈子也可以,现在似乎早了一点。” “也许是因为我的关系,”费澜忽然有些歉意,如果不是自己和张月雁的关系,恐怕Ting那个组合现在还没有决定成员,就算决定了成员,也不会这样高调出道。 彦磊看到费澜自责的表情,拍拍他的手:“不是你的问题,是宏宇的问题。” 这倒是真的,费澜皱皱眉头,宏宇现在虽然名声在外,但是之前确实用过不少不入流的手段,这也是姐姐费樾辛不愿意与沈悦之有所交集的原因。沈悦之是一个手腕极高的人,宏宇在他手上发扬光大并不是偶然的事情。 “宏宇的手段虽然有问题,但是结果都还算不错,”费澜安慰彦磊,“小雁是一个好孩子,她会懂得什么时候该放弃的。” 彦磊笑了笑,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一个固执任性的人。” 费澜开玩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哎呀,追求美女总是要有风险的嘛。” “我昨天接到一个电话你还记得吗?”彦磊忽然转移了话题。 费澜眨眨眼睛,想起来之前在寺庙的时候,彦磊的确是接了一个电话,那时候他走开了:“啊,我记得。” 彦磊沉默而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是小雁的电话,她说打算休学。” “不会吧……”费澜也认为这样做太冒失了。 彦磊耸了耸肩:“她约了我晚上一起吃晚饭。” 这是他们的问题,费澜也只好点点头,不便发表什么意见。 一一一让我凑够三千字吧,趁还没有V的时候(一▽一")么么哒,怎么还差那么多,话说明天是平安夜耶,苹果是天价!还差一点。。。啊,明天后天考试的亲们,加油噢~寒假在招手咧耶   ☆、第二十四章 校园里洋溢着浓浓的圣诞节气氛,比起圣诞节来,平安夜倒是最为热闹的,而所有的人都在商量着晚上的圣诞舞会。 “一直要到12点吧,”东小洛叹了口气,严格来说,虽然他是八卦班的一员,但是费澜猜想他都不怎么呆自己班里,搞得他好像是自己班的一员,“据说学校里每年都是这样。” 费澜打了个呵欠,他以前会过两个新年,妈妈是过圣诞节的,而作为中国人的爸爸过春节是绝对不会退让的。小时候还会问爸爸,为什么过了两个新年,他只长了一岁。不过没想到圣诞节在这边,倒不太像是过新年,而是为了狂欢与浪漫,或者商家的销售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不来,”费澜托着下巴说,“我没有舞伴。”通常这样说就是表示对舞会不感兴趣的意思。 可惜对方是天真烂漫的东小洛,so——“我来当你的舞伴啊。” 费澜好不容易咽下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确定你了解‘舞伴’的意思?” 东小洛不服气地抬起下巴:“哼,不要把我跟白痴相提并论好吗?” “那你为什么说这种没有常识的话?”费澜没安好气地将书本放进抽屉里,早上的课已经结束了,后面没有课,他打算去图书馆坐坐打发时间,下午只有两节选修的小提琴课。 “我可以请你吃午饭吗?”东小洛一副乖巧的样子,眨着眼睛看着费澜。 费澜几乎是下意识地连忙摇头:“不可以……” “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费澜站起来,想要迅速摆脱这个话题。 东小洛一看费澜要走,捉急地抓住他:“帮个忙吧,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了!又不是让你穿女装!” “难道你穿?”费澜反问。 谁知到东小洛一脸淡定:“是啊。” 这又是因为东小洛那个奇葩的班级。一般性来说圣诞舞会同样欢迎别的学校的学生,并且由学生会发出邀请,邀请的对象是别的大学的在校学生,本身这种学校之间联谊的情况并不少见。而东小洛的系里的某个奇葩想出一个点子,每个人要设计一套女式礼服,由男生穿上,然后在舞会上“招蜂引蝶”,看看谁被邀请跳的舞最多。而最少被邀请的那个,则需要接受“惩罚”。 “这是我听过的最!最!最没有人性的惩罚!”东小洛一脸凄凉地拉住费澜,“我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一般性来说,费澜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这和他原本的家长身份挂钩,但是这种“帮忙”会让他觉得尴尬。可是如果身份换成费澜的话,他又可以放任自己没“教养”一点。 “我当然很乐意帮忙,”费澜一脸严肃地说,“你是我的好盆友,我不会放任你接受‘惩罚’的。”能看到那个系的男生都穿女装,应该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情吧。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东小洛一脸感动地看着费澜。 费澜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要忘记你请我吃午饭。” 东小洛点头如捣蒜:“不会的!” 现在费澜有点期待“跨年”的圣诞舞会了。 他在东小洛感激的视线下走出教室,在通往图书馆的路上用手机给老姐打电话:“姐姐,是我……今天晚上的圣诞趴我不能去了……可是学校里有很重要的事情啊!我确定很重要……对,好的!我真的很遗憾不能跟你一起去……” 平安夜这一天的翘课率是最高的,请假率也是最高的,所有在上课的学生都没把心思放课堂上,全部跟着没有在教室的学生飞到了更远的地方。学生会就忙着布置圣诞趴的会场,副会长彦磊就到处抓壮丁,目标就锁定在没有课的同学身上,比如他们自己班。 在图书馆蹲点是个不错的选择,图书馆全天候开放暖气,又提供热水与咖啡甜品,在开放可以上网的电脑的同时,又有强大的wifi支持,是学生打发时间的不二选择。所以彦磊很容易地抓住了没有课,想来蹭网蹭暖气的一干人等,其中就包括彦磊。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没事做,”费澜愉快地说,虽然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真正的新年了,但是曾经的那种感受回味一下还是不错的。小时候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一起动手布置圣诞树,做圣诞晚餐,邀请客人来玩,当然,那时候妹妹只是一个婴儿,全家人在一起过圣诞的日子她是没有印象的。之后的每个圣诞节,都是他们兄妹一起过的,后来雷修也加入了他们,想到现在很可能是妹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圣诞节,心里不免有点难受。 说起来,之前雷修与妹妹高咏凉不是在交往吗,居然撇掉妹妹一个人回国了。想到这里,费澜有种想要打电话给雷修的冲动,他想知道妹妹过的怎么样了。他的手都已经按到了手机上,但是还是放开了。他既然已经决定以费澜的身份过自己的人生,就不要再去主动介入那些人的生活,无论如何,晴天与否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我能帮上点什么忙?”费澜问一边的彦磊,“这里看起来……不太好整理的样子。” 学生会的精英们手忙脚乱地正在整理,但是在费澜看来,一大堆红红绿绿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以外,连圣诞树都没有布置起来。据说他们还要搬一架钢琴过来,让音乐系的学生来活跃气氛,但是要在这一大片杂物中找出一个放钢琴的地方,还真有些困难。 “我们应该找礼仪公司来布置,人手根本不够,邀请的人又太多了。”一位学生会干部忧郁地说,“而我现在的脑子里都是两天后的考试!” 另一位学生会干部立刻看向费澜:“费澜同学,我听说你家里经常举行派对?” “说不上经常,”费澜说,他弯腰开始整理乱成一堆的电线,“一年中总是会办几次的。” “你可以联系到礼仪公司来这里帮忙吗?”对方问,并且恬不知耻地说,“应该可以打折吧,毕竟是用学生会的钱。” 费澜皱皱眉头,他们家办派对的确是由他们来帮忙,而这里虽然混乱,但是远不需要专业的礼仪公司来进行布置。 “你们就别想着偷懒啦,打起精神来,”彦磊有些不乐意了,这些前辈总想着把事情推给别人做,“并不是很多的事情,完全可以由我们自己完成。” “可是……”对方显然对副会长的权威有一定的畏惧,但是想到对方只不过是一年级的学生,于是在语气上带上了不满,“我们根本就做不完啊,往年都是随便做做的,今年就是因为会长要毕业了,所以想要搞的隆重一点才这么费力啊……” “既然是最后一次,就稍微辛苦一下吧,”费澜开口说,“一起动手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完成的。” 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连费澜也这么说了的话,前辈们就不能说什么了,但是却慢腾腾地挪动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费澜的立场既不能教训他们,也不能命令他们,但是彦磊作为副会长,却把权利用了个十足。 圣诞树运进来以后,整个体育馆就显得更不够用了,平时觉得很大的体育馆,现在就像堆满玩具的小箱子。一棵四米高的圣诞树被小心翼翼地竖在了中间,几个人拿着图纸正准备开始研究,另外几个人却哀嚎起来,布置圣诞树的东西有一大箱子,看起来简直就是恐怖的工作量。 “那个是圣诞树最上面的星星,”费澜小声地提醒拿着巨大星星的人说。 那个人惊喜地看着他:“你会吗?这个呢?” 费澜看了一下:“这是布置在中间的蝴蝶结,要跟那一串铃铛绕起来,然后跟彩灯的线连起来。” 所有的人用惊喜的目光看着他,最后飞快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将指挥的位置推给了费澜。 这是一件费力的事情,装饰圣诞树比想象的难多了,包括那一整堆的电线。他们将小饰品挂好以后,用白色的棉絮充当雪放在绿色的枝叶上。 最后彦磊将连接灯光的开关打开,在气氛忧郁的体育馆的黄昏中,这颗巨大的圣诞树一下子亮了起来,竟然有种温暖又惊艳的感觉。 圣诞树一亮起来,圣诞节愉快的气氛一下子出来了,原本兴致缺缺的人们开始干劲十足。在窗户和门上贴上雪花和铃铛的墙贴,拉起铁丝,将彩色的小灯挂上去,然后用彩条装饰。红色和绿色的气球上也扎上了红色的圣诞蝴蝶结,连钢琴的位置也摆放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待八点的圣诞派对了。 一 一 纠结着到底更不更新,最后还是决定更了> <尊虐~明天入V,亲们多支持呦~love you!圣诞快乐~   ☆、第二十五章 圣诞节的气氛令所有的人心情愉悦,张月雁却是例外。 她坐在小提琴的教室里,看向窗外。音乐教室里也充满了浓浓的圣诞节气氛,窗户上贴上了雪花,用白色的喷漆写了“圣诞快乐”的字样。今天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倒显得学校里的节日气氛更浓了。 这里的大多数学生都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都在想着晚上的圣诞趴,听说这次学生会准备了很久,订购了巨大的圣诞树,还专门请了别的学校的学生来联谊,现在估计满学校地抓壮丁呢。原本自己对这种派对也是很期待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比起上流社会的名流们所举办的派对,学校里举办的派对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公司里为她置办了好几件华丽的礼服让她出席各种不同的派对,但是显然在这种派对上有些浪费了。 今天是平安夜,他已经收到了好几个派对的邀请,但是经纪人却让她拒绝所有人。 “我不同意你休学,也不同意你晚上去参加他们的派对,你现在露脸太多了,没必要树敌。”经纪人简短地说,“可以缓缓,我听说你们学校不是有个派对吗,跟同学们好好亲近不好吗?” 虽然这话是这样对她说的,但是Ting中的好几位成员却可以参加那些派对,这让张月雁有种经纪人想要提拔别人的危机感。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烦躁。 这边的女生老想着派对,不过就是想和帅帅的男孩子恋爱吧,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不过这个学校里最有前途的男孩子已经是自己的男朋友了,而有名的富二代却暗恋着自己——不管是不是对方闹着玩,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如此。 昨天晚上跟彦磊约谈了一次,他也劝自己不要休学。虽然既要上课又要从事演艺事业很辛苦,但是两边都这么说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身边的几个女孩子正兴奋地聊着晚上的圣诞派对,张月雁根本连听都没听。她在想自己的行程被排的满满的,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毕竟她不是科班出生,甚至连舞蹈都被列在学习行程上。她原本就想拉拉小提琴而已啊。 上课铃声响过以后,老师才进教室来。 只不过今天的老师却换了一个,一向严肃的西班牙人换成了中国男人,他穿着简单的呢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他的黑发有些凌乱,却满不在乎。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然后在后面的老旧的小提琴里,随便挑了一把,走到讲台上说:“大家好,文斯教授今天有事来不了,所以我来代课,我是新来的钢琴老师。” 新来的老师让学生们有些措手不及,明明都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的说! “新老师好年轻!” “好帅呀!” “早知道去学钢琴了!TT” 别人不认识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张月雁却是认识的,这不是雷家的二公子雷修吗! 雷修的名字张月雁是早就听说的,在几年前,对方就以钢琴技巧与弹奏的华丽准确而出名,风传是某位名师的弟子,但是在近两年中他停止了一切商业活动,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直到在那次派对上,她在化妆室看到他慢慢地走在走廊里。雷家公馆阴暗高大,他修长的身影与不紧不慢的步伐让她想起那个年代的贵族,直至见到本人——比以前的采访照片中更为冷漠与俊美,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穿越到了民国时期的惊鸿一瞥,冷漠的年代,漠视平民的贵族…… 他走过她们的化妆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她们。 “我对小提琴的历史不怎么熟悉,”雷修翻了一下课本,然后干脆放下,“我也学过一点,不过教导你们应该足够了。现在呢,我先教导低年级这边,然后下节课轮到高年级,没有轮到的同学自己练习。” 说着,雷修走向新生,开始对他们的教导。 “小提琴的姿势很重要,”雷修对一位新生说,“握弓的位置要注意,不同的地方会产生不同的力。小提琴就像一个敏gan的女人,细微的差距会产生不同的声音。”他的比方让新生有些害羞,他托了托她的手肘,让她的姿势看起来更标准一点。 “我们也开始练习吧,”张月雁旁边的两个女生拿起小提琴演奏起来,其中一个女生好奇地问,“对了,听说你晚上会在派对上演出吧?” “嗯……”张月雁应的有些漫不经心,世界闻名的钢琴演奏家居然就是跟她一个城市的人,真是有点不可思议,而且对方还是背景深厚的雷家的次子。 “你干嘛对我们不理不睬的呀,”一个女生忽然开始抱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俗话说,女人的友情是很脆弱的,张月雁这才回过神来,问了句:“什么?” 两个女生的嘴嘟起来:“她们都说你变了,我们还替你说好话呢。” “说我什么了?” 两个女生起先不太愿意说,在张月雁的追问下才吞吞吐吐地说:“他们说你拒绝费澜就是装腔作势,其实就是借着他出道,还说……”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停下话头。 “还说什么?” “还说……”她们继续说,“你靠着费澜,把几位学姐挤掉了。” 张月雁一听,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谁说的!” 一个女生说:“还有谁会说,当然是那些学姐了,她们说,其实你和费澜关系很好,你踩着他上去了。还有人说你……一脚踏两船什么的……” 另一个人连忙拉住她。 “这些都是公司安排的,我跟他根本……”张月雁头疼地解释,“彦磊知道的,那天他也在派对上。” 两个女生互看了一眼,显然对她这样的解释不太相信,接不上她的话头,她的解释太苍白了。 张月雁对现在的情况也感觉到很头疼。她向经纪人提了好几次,但是经纪人手一摊:“小雁,你漂亮有才华,然后呢?组合这种东西,只能是起衬托的作用,要么就是红了以后各自单飞,要么就是换新血,你希望是哪一种?Ting才刚起步,想要抓眼球,只能这样,要不然怎么找赞助?嗯?” 之前Ting的组合一直没有跟宏宇签下来,原因在于这种类型的组合他们很少接触,而这种组合想要红,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作为经纪人通常不愿意冒险,不如签个普通的歌手或者组合,比较保险。而且就Ting这个组合而言,组员倒是很团结地要求固定组员,让公司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她们现在的经纪人姓王,通常他们叫他Mr.王,他跟宏宇的少东家关系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沈悦之身边的常驻经纪人之一,在他手上签过不少红人。Mr.王在逛他们学校论坛的时候,偶尔——也不能够说是偶尔,因为在论坛里费澜追求张月雁的事还没有平静,帖子很红,自然会被看到。有时候艺人不能红并不是没有才华,而是缺少机遇,Mr.王对这种事情见多了,于是他找到了张月雁。 “一个团队像你们这样团结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对张月雁说,另外还有几名组员,“当然,对外人来说,一定是要有和睦的假象,但是内部如果没有暗中的竞争,这个团队就会很麻烦。我希望签下你们几个人,另外的团员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相信对你们来说,早点签约也是一件好事,这是机会,人生没有几个这样的机会。” 所有的人都动心了,而MR.王承诺给她们迅速签约,迅速出单曲的事情很快就实现了,甚至,她们有望发行专辑,之后就是制作MV,各种商业演出…… 而张月雁就是Mr.王力捧的对象之一,离不开费澜之前的追求。她现在能站在舞台的前面,将组员远远地甩在后面,完全就是拜那些八卦所赐。 “我不是……那样的……”张月雁张了张嘴,发现大家的反应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她虽然有预料到,但是谣言比她想的更糟糕。 两个女生沉默地望着她。 这时候雷修晃了过来,不知不觉中,一节课已经过掉了。 “上课时间并不是谈心的好时机,”雷修说,他刚才已经看到这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在说些什么,虽然上课并不禁止讲话,但是一讲就是一节课也太没礼貌了。 “对不起,”张月雁低头说。 雷修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女孩竟然就是费澜的“绯闻前女友”,当然,他是不看八卦的,只不过之前在调查费澜的时候,也有看到这个女孩子的照片。倒是听说她现在进入娱乐圈了,他中午还在电视上看到她的MV。 “对不起,”另外两个女孩子连忙继续拉小提琴。 这个时候就该机灵一点,张月雁一向是老师眼里的乖女生,成绩拔尖,雷修当众批评,让她有点尴尬。她连忙伸手去拿自己的提琴,在碰触到自己的琴盒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摸向她特意带来的另一把小提琴。 雷修是钢琴演奏大师,自己出道的单曲已经受到国内不少小提琴老师的称赞,甚至有报纸称她为“小提琴公主”,那么让雷修来听一下自己的小提琴,要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费澜穿女装吗?有点想象不能。。。第一更,现在去码后面两章~话说。。我正忙着感冒,求安慰!   ☆、第二十六章 张月雁打开琴盒,将自己的小提琴拿了出来。 这是公司里专门为她定制的特殊小提琴,并且规定在之后的舞台演出以及MV中要用这把琴。这把琴是公司专门委托加拿大的一家著名乐器公司做的,世界上只有这么一把,甚至还没有在媒体面前曝光过,这次她也是偷偷拿出来使用的,因为按照公司的计划,她必须要在元旦跨年晚会上用。现在提前拿出来了,因为是学校的关系,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果然,她这把小提琴一从琴盒里拿出来,旁边的那几个女生甚至停止了演奏,眼里充满了惊艳地看着她。 这是一把白色的小提琴,除了面板和背板、琴头和琴颈以外,别的地方都由漂亮剔透的水晶来替代,整把提琴漆成了白色,有些地方做了精致的镂空处理,原本印字的地方也以小颗的水晶和碎钻做点缀。而琴弓也漆成了白色,弓背上以彩色的水晶加以点缀,华丽而不失优雅。整把小提琴看起来就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令人过目难忘。 你甚至可以想象它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在聚焦的镁光灯下,会给观众带来怎么的惊艳。 张月雁在周围的人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把小提琴的时候,那种惊艳的表情。 “你怎么……会有这把琴?”雷修看着小提琴的表情有些惊讶。 张月雁有些得意,但是她很快发现雷修的视线停留在这把小提琴上,并不是任何一种欣赏的表情,而仅仅是一种惊讶。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雷修困惑地拿过她的小提琴,然后在小提琴的背板上看了半天,最后松了一口气,将小提琴递还给张月雁:“我还以为世界上这种琴只有一把呢。” “谁还有一样的吗?”张月雁惊讶极了,因为公司信誓旦旦地说这把是独家定制的。 “我以前钢琴导师的妹妹,”雷修说起这个,嘴角牵起一丝微笑,让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是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张月雁听的有些不高兴,她心里不由得责怪起MR.王了,还说是世界唯一,独一无二呢,原来人家早就有了。这样她就有点兴致缺缺,随手拿起来,准备拉奏。 雷修这时候又露出困惑的表情,忽然问:“可是你为什么带玩具来学校?” “玩具?”张月雁已经摆好了拉琴的姿势,看向雷修,“什么玩具。” 雷修指指这把琴:“你不会是想用这把琴来练习吧?” 张月雁已经有些尴尬,雷修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我试过了,音色不错的,我拉给你听……”说着她就开始演奏起来,她所拉奏的是孟德尔颂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可是她才刚拉了一个开头,就被雷修叫停。 “这是玩具,不适合用来练习,”雷修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固执地使用这把琴来练习,“你不是带了另一把吗?” 张月雁的脸红了起来,她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但是还是坚持说:“这把琴的音色很好,是国外专门定制的……” 雷修笑起来:“那只是一件玩具,我的导师在他妹妹的生日宴会上送了这把琴,而他妹妹从来没有使用过,它只是看起来漂亮而已。” “可是……” 对于女孩的固执,雷修有些不解,想想自己是一名老师,只好耐心解释:“我之前有说自己是弹钢琴的吧,但是我导师的妹妹却是很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噢,所以我也对小提琴有些了解啦。小提琴的音质基本上取决于它的木质和相应的结构,取决于木材的振动频率和它对弦振动的反应,优质琴能把发出的每个声音的基音和泛音都同样灵敏地传播出去。但是这把……它只是玩具,不适合演奏。它一直被摆放在他们家的橱窗里,除了代表一份心意和装饰作用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他很直接地说:“你不能用它来演奏,小提琴是一种歌唱性的乐器,它进化成现在这样,并不是因为它的符合人们的审美观,完全是出于对音质的追求。” 在雷修看来,她只是一个任性天真的小女孩,所以他很耐心地为她解释,尤其现在她还是费澜的前任女友,现在他都靠费家接济呢。只要是稍微有点小提琴基础知识的人都会知道这个,这种只是玩具而已,它好看,但是不实用。 那是好几年的夏天,高咏凉的生日,高咏夏特地在一家小提琴生产厂为妹妹定制的礼物。雷修那时候也在座,据说这是高咏夏自己设计的,所以世界上只有这么一把。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这把的复制品,不但因为这把崭新的琴,还是因为高咏夏在琴背上刻着着落款——“给我的小提琴公主,永远爱你的哥哥,高咏夏”。这把复制品上当然没有,没想到那家公司居然偷偷留下了小提琴的设计稿,现在趁导师去世了,又制作出来卖钱。 雷修想着是不是要告一下那家公司,但是之前好像没有存留证据,也没有申请专利什么的…… 他这一想,就有些走神,木有留意到张月雁同学羞辱和不甘的表情。 当着所有小提琴学生的面,这个新老师将这把琴说的一文不值,还影射她一点小提琴的常识也没有。在她周围的学生开始小声讨论,甚至从艳慕的眼神转变成了不屑与看好戏的样子。 她的脑子乱乱的,如果这样的话,她拿着这把琴表演,会不会被媒体批评成“侮辱艺术”之类的,现在呆在娱乐圈,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这些记者的八卦。她不安起来。 “对了,我刚才听新生说,费澜不是也在这里吗?”雷修忽然回过神问,文斯教授是他以前在国外认识的,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属于点头之交,他的技术虽然说一般,但是鉴赏能力极其出色,很多音乐比赛会邀请他去做裁判。这次他忙着过圣诞节,就把上课的任务托给了他,甚至提到费澜很有音乐天赋,想让雷修帮忙看看。 对于提携后辈,发掘人才这种事情,雷修从来没有做过。与导师高咏夏不同,在业内的圈子,高咏夏博得了一个老好人的称呼,而他几乎是独来独往。他所认识的大多数音乐家都是由高咏夏介绍来的,要不然就是像文斯那样的点头之交。 但是听到费澜有音乐天赋,雷修心里就像有只小爪子一直在挠一样。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双黑色的眼睛太过纯粹与怀念,那句“小修”让他有种奇怪的牵挂感,也许是因为对一个纨绔子弟前后不一的生活态度,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发现自从认识了他以后,他的视线就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他。 不仅是第一次见面,连他们家建造的花房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说不上是哪里,但是就是觉得亲切。即使外面寒风凛冽,他依然能在花房里感觉到那个地中海国家的湿润和温暖气息。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尽管每次看到费澜,对方都是急冲冲的,但是只要看到他一眼,就会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就像这个人在这里,所以,没有关系。他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的生命中总是充满寂寞和危机感,很小的时候就离开父母的身边,流亡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在来到那个国家的时候,他甚至还不会意大利语,他就是在那里认识了那对兄妹。像阳光一样温暖,像一副油画一样漂亮,他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他的导师正在修剪花枝,而妹妹扒在白色的木制篱笆上,对他露出微笑,毫不吝啬。 导师死去已经过了三年,这三年,他过的很不安,尽管现在他知道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对费澜,奇怪的也有这样一种类似的感觉,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他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有那么一种感觉。所以当在雪天,他被门卫拒之门外的时候,他并没有掉头走掉,现在想起来,他可能一点都不想离开。 “他只上过一次课,”张月雁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听说以前有学过吧,不过拉奏地很差,今天可能已经回去了吧,反正选修课也不点名。” 听到张月雁这样说,雷修有点失望,之前费樾辛也特别得意地说自己的弟弟会拉小提琴,还说要去找个名师指点一下之类的。不过他在费家根本没见这个人拉过小提琴,经常窝在客厅看看电视电影,偶尔也会打扫一下卫生,或者跟园艺工人一起护理花房,要不然就是一边晒太阳,一边听着CD看小说。据说看的小说都是什么修真重生之类的网络小说,一提起这个,那个人就会一脸感慨,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等下带小星星去洗澡,SO,第三更等我回来再码吧,发出来的话,应该是晚上七八点吧(我尽量T T)   ☆、第二十七章 夜,总算降临了校园。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整个校园仿佛都欢呼起来,接着就是女生的打扮时间,和男生的服务时间。 匆匆吃过晚饭以后,女生连忙回寝室打扮起来,争取惊艳登场,男生也花费了一番心思,并且充当护花使者,将女生接到体育馆,虽然说很近。 费澜蹭了学生会的晚饭之后,就溜达到东小洛的寝室去。 他跟东小洛关系很好,所以也有东小洛寝室的钥匙。东小洛所在的寝室属于高级公寓楼,两个人一个房间的套房,居住条件十分舒适。东小洛的室友是个很爱干净的男孩子,所以他们寝室一向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以致于这次费澜推门进去,以为自己走错了寝室,吓的他立马把门给关上了。 开错别的门倒还好说,但是要是开错了女生寝室的门就不太好了,更何况是那么乱的女生寝室,内衣乱飞,黑色的网状丝袜堆在地上,费澜貌似还看到了别的什么…… 他的呼吸有些快,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门牌,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没有错啊! 对啊,根本就没有错啊!如果不是东小洛的寝室,那钥匙根本就开不了嘛! 费澜感觉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就像是错觉一样,他不死心地又将门轻轻地推开。 虽然里面混乱地像是在打仗,但是从格局和一些眼熟的装饰上看出来——没有错,就是东小洛的寝室! 寝室进来就是客厅,客厅的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地毯上是各种内衣和装饰品,一个十多平米的小客厅硬是没有地方下脚。 “小洛?”费澜试探地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东小洛的声音从旁边的书房传来,只听他正嚷嚷着,“你胸部压到我了!拜托你挪开一点好吗!” 这是什么情况? 在费澜还在考虑的时候看到东小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出来。 费澜惊讶地看着东小洛,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脑子是空白的。 东小洛穿着酒红色的挂脖晚会礼服,在脖子上以黑色蕾丝花朵为装饰,丝质的布料将他偏瘦的身体包裹起来,造成一种视觉上的玲珑有致,膝盖上三寸的一步裙摆,在后面分叉,缀以黑色绸带,让少年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甚至带着一种诱人的白皙。 “小澜,”东小洛看到费澜来了,就像看到了救星,眼中泛泪,“越冬羽这只猪,胸部垫的比我大。” “你太瘦了,已经没有潜力了,”说话的人跟在东小洛后面走出来,让费澜也惊艳了一下下。 之前东小洛的室友因为家庭的原因已经退学迁往国外,而现在的新室友则是东小洛身后的那个人。费澜自从车祸以后也没有来过东小洛的寝室,所以也没有见过这位新室友。 对方已经完全是女性的装扮,穿着黑色的低胸礼服,露出欣长的颈项,带着精致的项链,头发简单地盘起来,脸上略施粉黛,一看就是极品美女——前提是不知道他们系的圣诞整蛊活动。 对方看到自己,也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随即移开视线。 东小洛抓着费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像自己已经输定了一样,于是费澜好心安慰他:“也有不看胸的男人……” 东小洛哽咽:“你说的是尊的吗?不是安慰我的吗?” 费澜信誓旦旦地保证。 东小洛继续哭:“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越冬羽?” “这个嘛……”费澜咳嗽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这是晚上的装扮吗?头发呢?” 东小洛听了以后,哭着转身去找假发,一路就往书房找去。 费澜一看东小洛走了,试探地叫了一声:“羽少?” 越冬羽一下子冲过来,一把拽住费澜,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你要出卖我,我就跟你没完!” 费澜连忙举手投降:“你到底来干嘛的?” 说起越冬羽,不仅连费澜,连费樾辛都是头疼的,两家的交情,那是打老一辈就开始的。现在两家的家长都不在国内,所以是能不见就不见,因为越冬羽这个人虽然比费澜年长五岁,但他早早地从芝加哥大学毕业,在父母给了一笔启动资金之后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应该是这边最年轻的总裁了。他家家大业大,当年也是扶植了费家一把,费家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两家的交情一直不错。 也就是因为这样,费家姐弟从小就要拿来跟越家冬羽比,费澜就不要说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连费樾辛也被比了下去。 他们在一般的聚会上,费家姐弟基本绕着走,幸好越冬羽这个人也不太喜欢参加这种派对,除非是对方与自己有生意上的往来,要不然一般不露面,所以两人也很久不见了。 之前费澜因车祸住院,来访者的名单上,越冬羽来过好几次,不过那时候他尚在昏迷,所以没有印象,之后看了来访者名单才知道的。 “你都毕业好几年了,”费澜惊讶地说,“难道没人管你的年龄问题吗?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服装设计感兴趣了,你不是只对自己的工作感兴趣吗……?” “轻点轻点,”越冬羽要求费澜压低声音,眼神一贯倨傲,“我来这有事呢,禁止泄露我的年龄问题。” “为什么……?”费澜看着越冬羽贴在门背上,一副紧张的表情,不管怎么说,见到总裁大人穿成这样,今年的圣诞节真是意外的收获啊!要是能拍张照片,姐姐不得笑抽了嘛?想到这个,费澜就开始暗地计划起来。 “不为什么,”总裁越冬羽一贯傲慢,“总之,不能告诉任何人。” “考虑一下咯,”费澜漫不经心地哼着歌,心里莫名暗爽,虽然这个人跟高咏夏毫无关系,但是身体深处表现出来的愉悦感,让他对一直活在越冬羽阴影下的费家姐弟深有体会。 越冬羽一看,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放柔声音:“算我欠你们费家一个人情。” “好吧,”费澜迅速说,生怕对方马上反悔一下,“就这么说定了。” 越冬羽叹了口气,用警告的眼神瞪了费澜一眼,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费澜把手伸进口袋,轻轻地握了握手机——好的,奇迹的一刻就靠你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东小洛正对着镜子摆弄假发,越冬羽连忙去帮忙,一副殷勤样,东小洛则嫌东嫌西地挑毛病。说到底就是对方的胸比自己大了,心里郁闷,就算胸部是挤挤就有的,也要看大小。费澜估计越总一直没把锻炼身体这事给放下,所以胸肌比较发达……至于东小洛嘛,小身板一个,再怎么挤也没有几两肉。 越总混进学校学服装设计的目的成疑,但是费澜现在就想着找个机会把女装的越总给拍下来,倒不是要抓对方把柄进而威胁他什么的,就是想跟姐姐费樾辛看一下,一起分享一下喜悦。这比过圣诞节还快乐,可想而知费澜之前对跟越家比较这件事情有多大的阴影。 由于穿着不便,寝室里的两位“女性”便派费澜出去买晚饭。冬日的夜降临地很快,学校里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大家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好像真的是在过新年一样。当然会很有趣,毕竟真正的新年的时候,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只有像这种节日,才有一个理所当然地疯狂庆祝的自由。 擦肩而过的人在对他道“圣诞快乐”,他想起他在意大利的时候,平安夜的夜晚去接妹妹从教堂回来,即使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会愉快地互道圣诞快乐,有人在派发礼物和食物,所有的人都心情愉快,为旧的一年留下最美好的记忆。相比之下,父亲坚持要过的春节在意大利倒显得有些冷清,但是只要家人聚集在一起,大概就是最快乐的一刻吧。 “请问,体育馆在哪里?” 费澜愣了愣,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一身黑色的呢风衣,白皙的皮肤透出一种不见阳光般的苍白,黑色的眼睛却很明亮。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却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森冷。这个人在夜色中,却有种连周围热烈的气氛都降温几度的感觉。 这个人,费澜不认识,看起来也不是学校里的人,是学校外面请来联谊的人吗? 俊美的五官,黑色的长发,站在冷风中,竟然有种让人发抖般的感觉。 “你知道吗?”对方问。 费澜回过神来,伸手指向体育馆的方向:“往那边,一直走到底。” “谢谢,”对方轻轻点头,擦着费澜的肩膀走过去,费澜不由缩了缩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笑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在哪里见过吗?只是给人如此印象深刻人,他没有理由想不起来啊。 黑色修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挂着霓虹灯的迷离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欧耶,总算完成了! 这章出现两个新人物,有点挤。。。(喂!   ☆、第二十八章 圣诞派对是在晚八点准时开始,费澜带着两位“女性”来到体育馆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比起他往常参加的那些派对比起来,这里的笑声更加放肆,而比起夜店,这里更为明亮,没有酒精,没有噪杂的音乐,连搭讪也显得友好和害羞。 越总打扮起来,绝对是属于冷艳高贵型,费澜对对方是否能跳好女性的舞步有些期待,至于东小洛就是像只好奇心强的小猫,一边纠结着跟越冬羽站在一起,肯定没人请自己跳舞这件事情,一边又好奇地打量班里其他变装的同学。 费澜看了一圈,他们班里有些人的变装技巧还真是不高明,简直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性别,这样的人会被邀请跳舞吗? 在舞会的入口有派对的面具兜售,越冬羽立刻买了一个,迅速带上。费澜看到以后,有些忧伤自己等会要是拍照片的话,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了。 派对里暖气十足,更有不少陌生的面孔穿梭其中,大概就是外校的学生。自助食品区里一片狼藉,费澜发现彦磊与几个学生会的干部正在那里整理。 “我真意外,你总是在做这些,”费澜由衷地说。 彦磊抬起头,有些好笑:“服务大众嘛。” 费澜耸耸肩膀,站在一边看着彦磊整理,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我下午的选修课都没有去。” 彦磊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会向选修课的老师申请你的出勤。” 费澜有些忧郁地摇摇头:“这个学期就快结束了,我好像连出勤都不及格。” 彦磊看着费澜,爱莫能助,这件事情就算出动学生会也没有用,当然,校方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出了意外交通事故,应该会酌情考虑:“复习地怎么样了?” “……今天就不要问这么严肃的事情了。”费澜想起这个更加郁闷,除了英文没有问题以外,其他的科目可能都要重新看一遍。就算高咏夏本人文化水平比费澜高,但是这些细致的学习问题,他早就忘记了,而且当年他虽然毕业于某知名音乐学院,完全是因为他在艺术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来换取毕业用的学分。在这里,这个办法完全不通用。 当然,如果依靠费家的关系,加上自己确实命悬一线,出了意外交通事故,校方可以批准他继续升级,但是这种做法他是不太愿意的。 “去跳舞吧,”彦磊看到费澜越来越消沉,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那女孩一直冲你丢媚眼。” 费澜转头一看,艾玛,哪个女孩呀,那就是东小洛啊! 费澜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也没跟彦磊解释,打了个招呼就向东小洛走去。东小洛属于那种娃娃脸,眉眼柔和的那种,小时候就被当成女孩被邻居追求什么的,现在扮起女装来,还真连认识的人都看不出来了。 “快请我跳舞!”东小洛一看费澜走近,连忙拉着他,“那边都七八波了!” 费澜一看,看到越总正和别人跳舞呢,尴尬的是,那男生还没越总高呢。费澜一边感慨着,越总不愧是越总,就算跳女性的舞步,也跳出了男性的气质,柔美流畅的华尔兹,跳的跟西班牙斗牛舞似的。不过等待跳舞的男生还真不少,谁让越总的装扮艳压群芳了呢。 据东小洛说,这次的服装设计与制作都是穿着的本人一手包办,按照自己身材的要求,突出女性妩媚的一面。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并不是学生,而是他们的导师,他说,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来说,这样做是最直观的,我不是玩弄你们,但是一件衣服可以为你们增添多少魅力,我希望你们自己去体验。 “他就是玩弄我们,”东小洛毫不留情地说,“系里的女生被要求穿男生的衣服,而男生则被要求穿女装!”这倒是,刚才费澜就看到不少女孩穿着男生的衣服嘻嘻哈哈地玩闹着,老实说,倒也显得挺英气的,总之女生扮男生就还不错,男生穿女装扮女生难度就太大。 反正东小洛不会是吊车尾的那一个,费澜注意到周围已经有几个男生正要蠢蠢欲动了。 “来跳舞吧,”费澜微笑着伸出手,微微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东小洛愣了愣,脸上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发烫。柔和的灯光下,这个男人修长的眉眼里带着温暖的笑意,精致的五官和优雅的风度,让他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置身在中世纪的华丽舞会上,眼前是位气质儒雅的年轻绅士。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费澜从事故是奇迹般的活过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东小洛将手下意识地放在费澜的手里,脑海里一片空白,连场馆里柔和的灯光也变得有些晃眼。 也就是这样走了神,东小洛忽然意识到自己踩了对方好几脚,他果然不擅长跳舞!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 费澜不以为然:“没关系。”他倒是对越冬羽投过来的像刀子一样的视线感到奇怪,一种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目光让费澜深刻反省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越冬羽的事情吧,而且拍女装照,也只是想想而已啊,他还没拍呢!就算拍了也不会让他知道啊!那他这种咬牙切齿的表情到底是干嘛? 费澜有些摸不着状况,谁知道越冬羽瞪了他一会儿,无果,竟然在舞池中将男伴推开,快步走下舞池,让跟他跳舞的男伴颜面尽失。 “你室友怎么啦?”费澜问同样在旁围观的东小洛。 东小洛摇摇头:“人来疯呗,哼,管他呢。”估计就是越冬羽处处比他强,两人又在一个寝室,以致于东小洛对他什么都看不过眼。 费澜一直觉得东小洛这孩子自尊心挺强的,像越冬羽这种完美的人,跟他在一起的话,只会对他产生两种情绪,一种是崇拜,一种是嫉妒。费家两姐弟,包括东小洛,全属于第二种。所以,越冬羽不在他们欢迎的人的名单里。 一曲终了,费澜和东小洛回到休息区,发现等待跟越冬羽跳舞的男生都排成了队。嫉妒归嫉妒,看到这种现象,两个人还是相视一笑,佩服越冬羽的号召力。 费澜打算再与东小洛跳一曲就回家碎叫,他今天忙了一天,也不打算待到凌晨了。下一曲的音乐刚响起,费澜话还没说呢,就被人用肩膀撞开。 “能请你陪我跳一支舞吗?” 在柔和的灯光下,身穿晚礼服的越冬羽笑容完美到无懈可击,动作举止没有一点差错。 “可是我……”东小洛下意识地往旁边费澜的方向蹭,“我跟小澜还有一曲没跳完。” “可是刚才小澜告诉我,他临时有事,”越冬羽也跟着东小洛蹭过来,抛给费澜一个威胁的眼神,“是吗?” “是……啊……”费澜愣了愣,然后笑得有些僵硬,“我姐……找我有事儿呢,我得赶紧走,你们跳吧。” “樾辛姐怎么了?”东小洛十分关心。 费澜掩嘴咳嗽一声:“好像喝醉了。” 东小洛有些担心:“这样啊,那你赶快去吧。” 费澜点点头,向越冬羽看了一眼,心里记下,这货又欠他一个人情。 “知道了,”越冬羽一眼看出费澜的言外之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现在费澜算是看出越总来这里的意思了,敢情是来追求东小洛的,要不怎么看到他跟东小洛跳舞,就冲过来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怎么说刚才一直往他猛瞧呢,原来是在威胁他呢。 本来就打算早早撤退的费澜,这会儿顺水推舟地向外面走去。 平安夜的夜晚,天空竟然又飘起了小雪,想起傍晚的时候天气阴冷,现在下雪也不奇怪了,倒是给这样热烈的节日平添一丝浪漫。 校园里安安静静的,没去参加派对的学生要么就是去约会了,要么就是窝在寝室里玩游戏,费澜顺着小路打算离开学校,却想起自己被彦磊匆匆忙忙地拉到派对上帮忙,连车钥匙都还剩在教室呢。想到这里,费澜又有些无奈地原路返回教室。 但是转身走了几步,又在那里站住了,有些为难地看着坐在草坪上的女孩。 女孩背对着他坐着,曲着膝盖,将头埋在双手臂间,黑色的长发滑落下来,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很快消失不见。她穿着羽绒衣,脚边放着一个琴盒,费澜看得出那是小提琴盒。 女孩在小声地啜泣,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本来跟费澜没有关系,但是却又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地走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问:“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 女孩将头抬起来,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个女孩的脸因为哭泣与天冷的关系,冻的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眨眨眼睛,一颗眼泪从脸颊滑落,她连忙慌乱地用手背擦掉,然后摆出凶狠的表情:“看什么看,走开!” 费澜不确定如果是别的人来,会不会让对方的情绪稍微缓和一点。毕竟女孩很讨厌他,没错,在哭泣的女孩就是张月雁。 气氛有些尴尬,这时候正是张月雁正脆弱的时候,她这么要强的女孩,肯定不希望被人看见,更何况看见的人还是费澜。 费澜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点什么东西,如果有纸巾什么的话就好了,可是摸来摸去也就摸到一只手机——光惦记着给越总拍照了。 “我看了节目表,好像待会儿有你的演出。”费澜说,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来,虽然坐的很远,但是还是感觉到了女孩的不快,“你应该去准备了。” 张月雁摇摇头,低头沉默不语。 费澜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想着也许现在不过问是比较好的做法,或者打个电话给彦磊比较好? 想到这里,他就站了起来:“如果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先走了……”他刚想离开,却看到小提琴盒的旁边摆放着一把白色的水晶小提琴。 他愣了愣,伸手不由自主地将小提琴拿起来。 这把白色的水晶小提琴跟自己送给妹妹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干什么?”张月雁看到费澜拿起自己的小提琴,那么没礼貌的人让她火往上窜,伸手想要夺回来。 “等一下,我看一下,”费澜轻轻将女孩的手挡开,翻转过来,在琴背上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落款,才送了口气——不是同一把,“这把是哪里来的?” “拿过来!”女孩从费澜手里抢过小提琴,后者顺从地交还给他,“这是公司从国外为我定制的。” 原来是这样,当年他去那家小提琴厂订做的时候,将设计稿留在了那里。之后他们将小提琴送来以后,曾经说要买下他的设计,在他拒绝了以后,虽然有将设计稿还给他,但是现在看来当时肯定留下了备份。现在他已经死去三年,他们竟然重新做了卖给客人。 “你不会拿着它去表演吧,”费澜不确定地说,“它只是一个玩具啊。” “玩具玩具!没错!就是玩具!”张月雁终于大声哭泣起来,不仅连雷修这样高权威的导师都说这把小提琴是玩具,甚至连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都知道这只是一把玩具,可怜自己还因为得了这把小提琴而沾沾自喜,甚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准备艳惊四座,真是像傻瓜一样!今天在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雷修的话,现在大概都在派对上嘲笑她吧! 费澜愣了愣,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张月雁会这样愤怒。 他看到她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羞辱,以致于她美丽的容貌微微地扭曲起来。 费澜困惑地看了看她手上的那把琴,他曾经将这把琴送给他的妹妹,她兴高采烈地接过来,告诉他,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这把琴作为一件礼物,曾经让一个女孩那么快乐,但是现在,却让一个女孩如此愤怒与难过,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咳嗽……尊累人~现在超不爱讲话,因为一讲话就咳嗽~ 我尊是个沉默的小孩,对手指~   ☆、第二十九章 张月雁扔掉手里的小提琴,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费澜追了一步就停下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彦磊,这种事情还是找她男朋友比较好,看她这么讨厌自己,追上去安慰她的话,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彦磊匆匆赶过来,费澜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和她离开的方向。彦磊立刻就往张月雁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小提琴,这才想起忘记将提琴交给彦磊了。在校园的霓虹彩灯下,水晶做成的小提琴反射着迷离精致的光芒。费澜不由自主地弯腰,将小提琴拿起来。无论在工艺还是设计上,都与自己设计的那把一模一样,他还记得妹妹高咏凉收到这把小提琴的时候有多么开心,在生日的晚会上,她还特意拉了一曲。 她那时候穿着白色的蕾丝长裙,餐厅里灯光明亮,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定制的生日蛋糕上有点亮的蜡烛。高咏凉打扮地就像童话中的公主,花园中夏日玫瑰的香甜香气飘入开着窗户的餐厅里,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握着琴弓轻轻拉奏。 对高咏夏而言,这把漂亮的小提琴充满了愉快的回忆,它那么精致与充满心思,不该给人带来这样的怨怼。他弯腰又拿起琴弓,上面晶莹的水晶水钻在闪闪发亮。他将琴弓轻轻抵在琴弦上,然后开始轻轻拉奏起来。 没错,这只是一件玩具,它只是一份代表了爱与祝福的礼物,但是当初高咏夏在设计的时候,却是从拉奏的音准要求出发的。这把小提琴对曲目有着严格的要求,并不是所有的乐曲都适合。 所谓音准,就是歌唱和乐器演奏中所发出的高音,能与一定律制的高音相符,称为音准。这把小提琴虽然外表绚丽,有些地方不符合一般小提琴的制式与音准,但是上面的每一道镂空与木制面板的弧度,都是经过高咏夏精心设计的。面板用较软的云杉制作,背板和侧板则用质地较硬的枫木制成,琴头琴颈则用整条枫木。在这种基础的构建上,高咏凉没办法再改造,但是别的地方却可以依照一些曲目进行改动。 小提琴的音质基本上取决于它的木质和相应的结构,取决于木材的振动频率和它对弦振动的反应。优质琴能吧发出的每个声音的基音和泛音都同样灵敏地传播出去。 高咏夏作为一个出色的音乐家,知道在歌唱和乐器演奏的过程中,随时都要通过演唱者和演奏者的控制来解决音准。音准的取得,有赖于敏锐的听觉,优雅的乐器,精湛的技巧与适宜演出的环境。乐器的形体结构、发音的位置、张力变化以及空气湿度,都与音准有关。就弦乐器来讲,长时间演奏及气温上升,均使弦松弛,因此弦乐器音准的突出问题是如何矫正偏低。歌唱及弦乐器、管乐器的音准,当有钢琴伴奏时,都以平均律为准则;但由于平均律的许多音程听起来并不严格协和,所以在独唱、独奏、重唱、重奏时,常常需要偏离平均律而趋近纯律或五度相生律,才算达到音准要求。 高咏凉一般都是以以独奏的表演方式,所以在音准的设计上,费澜下足了功夫。这把漂亮的小提琴虽然被称为“玩具”,但是在演奏某些曲目的时候,却比一般中档的小提琴还要出色,它的声音通过水晶轻微的棱面的过渡,显得更加纯粹与清亮。当然,在交给制作公司的时候,高咏夏没有将曲目透露给他们。 这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他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 雷修在圣诞派对里溜达了一圈,他对这个学校本身就不熟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文斯在他回国的时候,就向校长举荐了雷修做这个学校的钢琴老师。校长本身有些为难,因为对方不但知名度太大,而且也是雷家的次子,这样的身份下,来这样的学校执教好像有些不可思议。这所学校本身就不是专业的音乐学院,而像雷修这样的水平,在国外的知名音乐学院也可以任教,校长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邀请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了,甚至连薪水都没问。 早两年的时候,雷修也收到了大量的邀请函,有请他做学校的高级顾问,也有邀请他表演提携后辈的,但是一律都拒绝了。 我已经不再演奏钢琴了。雷修的回复中都是这样的回答。回国以后,除了在雷家朋友的一次私人派对上,几分钟的即兴演奏外,他没有再弹琴,直到这次,来探望文斯的时候,在学校的走廊里听到了《水妖》。 那首《水妖》至今还萦绕在耳,水气森冷,妖气十足,幽暗的海底是水妖在轻声哭泣,凄凉婉转。那种阴暗的美在心里挥之不去,能够演奏出这样的水准的,表现地如此淋漓尽致,雷修认识的人中只有自己的老师高咏夏而已。 就像曾经的许多次一样,他听到了钢琴叮咚作响,精湛的技巧与到位的情感,让他以为那是高咏夏正在弹奏,他推门而入,却发现那里仍旧空空如也。 也许就是因为那次错觉,如此真实,他一口答应了校长,反正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事实上,他生命中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无所事事。 体育馆外的天空,有雪花在飘落,空气意外的干净和冷冽,是与意大利完全不同的气候。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学校的小径上,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平安夜的夜晚竟然意外地安静和落寞。 他听到了小提琴的乐声,在夜晚显得温柔和惬意。 雷修愣了愣,快步跟着乐声往那里走。 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小提琴独奏乐曲《圣母颂》,舒伯特在一八二五年,二十八岁时卸下的这首世界名曲。原诗是苏格兰大文豪司格拓的著名长诗《湖上美人》中的一段诗。 雷修转过一个小坡,看到那个少年正在雪中拉奏小提琴。 细小的雪花从寂静的夜空飘落下来,带着冷冽与浪漫的气息,落在少年的柔软弯曲的指尖上。他的头微侧,靠在小提琴上,就像靠着情人的肩膀,小提琴上的水晶折射着霓虹彩灯的光泽,有种流光溢彩般的错觉。 他拉奏的神态如此的温柔与专注,仿佛倾注了一世的无限柔情。那一刻那双黑色眼睛深情地近乎妖娆。那种熟悉的表情,让忽然来到的雷修产生了一种错觉,在拉奏着小提琴的人就是高咏夏。只有高咏夏对音乐会有那样的深情与执着,那是任何人都无法踏入的领域,是属于那个人自己独有的深情与私人领域,他倾尽了一生的深情与柔情,冰冷的乐器与他的温柔,看起来却完美无缺。 他想起那个人,对音乐完美的追求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追求,他的技巧精湛华丽,在他们的圈子里,那个人曾经是颗明亮的星辰,直到他隐退的很多年以后,当别人再次提起的时候,依然会有很多人用“那个天才”来称呼他。 而当他演奏着音乐的时候,就像将所有人摒弃在外面,那种令他心悸的柔情,时到今日想起来,依然让他的心脏嫉妒地发疼! 那个年轻的少年熟练地运弓拉奏着这首温柔的乐曲,小提琴独奏的旋律由最弱的和缓前奏开始,犹如河水潺潺而流。《圣母颂》的开头和结束都采用同样的乐句,犹如天上的仙乐。曲中表现出少女从心底发出的虔诚的祷告心情,充满了对慈悲圣母的信仰与依赖。 这首小提琴独奏是高咏凉最爱的乐曲,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她将这首乐曲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在生日的时候,也是演奏了这区…… 他愣了愣,这才发现,无论是动作与技巧,这个少年都是在模仿高咏凉。虽然达不到高咏凉这样的水准,但是在表现力与乐感方面却是惊人的强烈! 这个人竟然是费澜! 是上流社会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在他过往的调查中,从未出现这个人与乐器有所接触,而文斯却说他对小提琴有着极高的天分。 到这样程度的技巧与乐感已经不是与身俱来的天分了,这需要通过无数的练习与观察感受得来,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勤勉与专注。费澜这样的年轻人真的……能拥有这些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抓着这个孩子的手,那双黑色的眼睛让他无法忘记。他的黑发有些凌乱,黑色的眼睛却充满温柔与愉悦,那来自对音乐简单的享受,尽管那时候的钢琴他弹奏地一塌糊涂,在别人看来只是捣乱,但是他却能听出其中精妙的真髓。 他的眉宇间还残留着稚气,这种孩子的气息没办法隐瞒他的年龄,但是偶尔,雷修还能看到他的眼角不时流露出来的淡定与坚决,气息间那种平复与优雅……他怎么会忘记,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高咏夏!”他叫道。   ☆、第三十章 小提琴的演奏戛然而止,费澜即使不回头也知道站在那里叫着他过去的名字的那个人是谁。 他有那么几秒的错觉,觉得自己还是在阳光充沛的花园里,那个孩子像是遇到了什么惊惶的事情一样叫着他的名字。他想要回过头去,但是当冰冷的雪花落在脸颊上的时候,他知道错觉只是错觉。 “高咏夏,我知道就是你,”那个人的声音接近愤怒。 那种愤怒让他心虚,欺骗是一个罪孽深重的词,尤其是对着深爱的人。谎言衍生谎言,一个谎言的产生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而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像刚才他拿着小提琴拉奏的时候那样,脑海里什么也没有想。 最后那个人将他紧紧拥进怀里,对方的气息喷在颈项,带着那个人活着的温度。 是笑着推开他,说是你搞错了;还是惊讶中带着愤怒地揍他一拳,毕竟这么亲密的动作,对某些人来说会是一种冒犯。 可是,当他转过头看到雷修的时候,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庆幸,谎言没有再从他口中溢出,有时候欺骗是善意的,可是即使是善意的,那仍然是欺骗,对深爱的人,依然是一种伤害。 “高咏夏,”雷修像个孩子一样声音中带着兴奋与不可置信,“真的是你,我不会认错的,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既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费澜的手里还拿着小提琴,琴弓上的水晶在灯光下熠熠发亮。 最后他轻轻推开他的手臂,将小提琴重新放回琴盒里,轻轻拍拍雷修一直缠着他的手臂:“你认出我了,小修。” “真的是你,”雷修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完全颠覆他之前的冷漠自制的形象,他抓着雷修的肩膀,“我早就该认出你了,该死!你真的没有死,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 费澜跟着雷修笑起来,这家伙不笑的时候样子挺酷,但是笑起来就会像个大男孩,而且感染力极强,心中莫名有些感动,不管怎么样,雷修高兴的样子,简直比自己意识到自己复活了都要高兴。 “我为什么不会死?”费澜反问他。 雷修下意识地回答:“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小凉总说这个世界上神是存在的,不会把你带走的,而且有那么多的人爱你,我那么想念你……” 有很多人吗?费澜觉得自己交际范围又不是很大,隐退之后基本就在自己家里宅着啊,听到雷修的回答,他不由说:“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的。” 雷修张了张嘴,然后看着费澜笑,笑的费澜都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费澜就将自己重生的过程简短地讲了一遍,也不知道雷修听进去多少,反正这个家伙一向看重结果。 两个人正说着话,张月雁和彦磊走了回来。 彦磊已经从张月雁这里听说了雷修来这里当老师,所以雷修出现在这里,他一点也不惊讶。他惊讶的是出现在费澜脸上那种毫无防备的笑容与轻松。对于费澜的印象,他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富家少爷,跟传闻中那种纨绔任性花花公子哥形象的一点也不像,但是不管他怎么试图接近,费澜总是有着淡淡的疏离感。 曾经也有人这样评价自己,觉得自己跟谁都关系不错,但是其实跟谁都没有交心,彦磊自己也反省过,可能是由于他自己的生活经历的问题,所以导致他对人会有一定下意识的防备,但是费澜不是的。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在一个世界的一样,这种不在一个世界的感觉并非指金钱上的,而是另一种更为广阔的层面上。他所接触的,所存在的跟自己不一样,那种距离感让他觉得很挫败。 而现在,彦磊看到费澜正和雷修在说话,那种微笑让人觉得如此的亲近,看上去就像两个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他又想起曾经的那张派对的照片上,费澜在一个灯光幽暗的角落里,拿着酒杯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他的笑容在这样的冬日里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让他移不开视线。 而他们却在自己和张月雁来到的时候,停下那种微笑的表情和谈话,好像他们在说什么更为私密的事情一样。 他刚才追上了张月雁,好好地安慰了她一番。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去表演,肯定不太合适。 于是彦磊搂着张月雁过来,接过费澜递过来的两个琴盒:“我先送她回去,派对那边我已经交给会长了,但是表演的节目却空出一个。” “我去好了,”雷修忽然开口说。 费澜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我听说你已经不弹钢琴了。”费樾辛在说起雷修的时候,的确是这样说的。 雷修有些不以为然:“我毕竟是这里执教的钢琴老师啊,也让同学们早点认识我才好。” 费澜更加惊讶:“你在这里当老师?” 雷修有些得意,又有些飘飘然:“现在你得叫我老师了。” “钢琴老师?”费澜忽然笑起来,“我是学小提琴的呀。” “那我也是老师啊。”某人不服气起来。 这样说话的两个人,完全感觉不到旁边两人的阴郁气氛,在匆匆告别以后,费澜和雷修两人在小雪中走回体育馆,到了体育馆才发现两人身上覆着层晶莹的雪花,但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 派对上的气氛还是那么愉快和热烈,他们刚进来,就有学生会的干部过来找雷修,安排节目的时间和具体的曲目。雷修看上去有点不愿意和费澜分开,直到费澜用为难的眼神看着他,他才不甘愿地跟着那些学生会干部往后面走。 体育馆中央巨大的圣诞树上闪烁着温暖的彩灯,红色的蝴蝶结的周围挂满圣诞的铃铛,在它碧绿的枝叶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当然,那些只是装饰品,但是这样富足的感觉,总能让人觉得不那么寂寞。 费澜打量了一下会场,发现越冬羽与东小洛已经不见踪影了,估计是回宿舍去了。 当全场热烈的掌声响起的时候,他看到雷修正轻快地走上舞台,在琴凳上坐下,开始弹琴。他弹奏的是《欢乐颂》,没有什么曲子比这首更适合现在的气氛了。 他还记得这个男人还是孩子的时候,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漠与警惕。他独自一个人住在一座巨大又华丽的房子里,只有后面的花园与他们家的篱笆相邻。 每次妹妹试图与他搭话的时候,他总是露出一副防备的表情,然后沉默地走开。 “他不喜欢我,”高咏凉一脸沮丧地看着正在给花朵浇水的哥哥,“不,他讨厌我们。” 高咏夏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发:“给他唱支歌,也许他会觉得有趣。” 高咏凉一脸害羞,跑回家里,拿了小提琴出来:“我不太会唱歌,但是我会拉小提琴,我给他拉一首吧。” 只有十岁的高咏凉那时候抱着小提琴,爬到哥哥用来修剪花枝的木质高凳上,愉快地开始拉奏小提琴。她那时候拉奏的就是《欢乐颂》。即使只有十岁,高咏凉在小提琴上的造诣已经超越了大多数的成年人,显现出了更高超的技巧和表现力,作为哥哥,高咏夏一直十分支持妹妹的学习,为她请来著名的小提琴老师,并且亲自教授乐理方面的知识。 同样,这首《欢乐颂》也吸引了雷修。自此经常会看到雷修在那里看他们弹琴,直到有一天,高咏夏微笑着问他,是不是想要来跟高咏凉一起学习小提琴。 “不,我想要跟你学钢琴。”雷修这样说,“你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我本身就是钢琴老师,”高咏夏愉快地回答。 雷修的乐理课和高咏凉一起,由高咏夏教授的,而钢琴课是由高咏夏独自教授。 现在想想,他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总是被人冠以“天才”,而现在看来雷修更是如此,他的起点很低,在遇到他们之前对音乐一无所知,而现在,这个人已经成长成为世界有名的钢琴演奏家。他的技巧与知识都是由自己教授的,而之后的造诣也许早已超过了自己。 费澜站在那里,看着雷修在愉快地弹奏着乐曲,这首由贝多芬创作的《第九交响曲》的终曲乐章《欢乐颂》在他的演奏下显得气势恢宏,给这个中式的圣诞节带来了一种庄严的感觉。 他的演奏获得了全场学生的鼓掌,费澜也轻轻地拍手。 这个时候,12点的钟声想起,圣诞节到了。 派对上的人们相互拥抱,互相说着圣诞快乐。 他记得小凉曾经用虔诚的语气说过“平安夜给人们带来希望,它的幸福与快乐并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与爱的人在一起。” 这个夜晚注定是幸福和充满回忆的,无论是提早离场回到宿舍的越冬羽与东小洛,或者是遇到挫折后由彦磊送回家的张月雁,以及正在台上谢幕的雷修与微笑着鼓掌的费澜,都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地雷和火箭炮~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火箭炮~尊鸡冻!转圈~ 好了,本文完结(假的。。。   ☆、第三十一章 人类的情绪总是容易受到感染,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阴霾的角落,不受这个圣诞夜愉快的气氛的影响。 费澜就看到了一个。 这个人他之前就看到过,而且印象深刻。这是他之前去给两“女孩”买饭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他的身体靠在篮球架上,眼神安静地看着这快乐却与他无关的一幕。之前费澜没有注意,但是这会儿就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是学校里学生自发的聚会,今年虽然有邀请校外的学生来联谊,但是这个人明显不是学生。 现在仔细打量他一眼,就越看越不对劲。这个人虽然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年轻人所不具备的沉稳。他的身体很瘦削,以致于黑色的风衣式呢大衣穿在身上有些空空荡荡的,他甚至手里还拿着一块白手帕,咳嗽的时候会捂着嘴,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费澜看了半天,却没把他看出一点端倪来。 费澜,不,高咏夏去世的时候三十多岁,要说他阅历有限,那是假的。他虽然颇有家产,又不用为生计发愁,但是他的生活也算的上坎坷。他的父亲在高咏凉没出生多久就去世了,母亲患上了忧郁症,过了没几年也去世了。他一个人只身闯荡音乐界这片天地,那时候高咏凉还小,他能雇得起保姆,但是也不放心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呆在意大利乡下的别墅,那段时间几乎是拉着妹妹和保姆满世界地跑,到哪都带着。之后妹妹长大了一些,要上学了,托了一个母亲这边的远房亲戚和保姆一起照顾。再后来,他干脆不再闯荡了,回到家里专心练琴和陪伴妹妹。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音乐界是一个讲辈分的地方,不像现在的娱乐圈,红了就有份,但是高咏夏就是这样闯出了一片天地。 他一向不动声色,但是看人很准。现在,他看着那个人,有那么一会儿视线移不开去。其实音乐界又是一个讲品味的地方,从衣着到气质全部都要符合一个艺术家的形象,你别看许多音乐家平时一副散漫邋遢的样子,但是一到舞台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丝不苟,严肃认真,因为音乐就是这样的,你是一个演奏者,并非创造者,你地一个音符不差地演奏出来,演奏出创造者的精髓来。 而这个人,他就是看不出来。看人看外表,他的衣服看起来很平价,好像就是一个中产阶级,但是他的身上却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和大多数庸庸碌碌的人不一样,又没有那种上流社会的人该有的散漫和傲慢,他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却又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危险动物。他把自己的气息隐匿起来,但是在费澜看来,他却像一把锐利的刀,随时准备出鞘一样。他看起来虚弱地不停咳嗽,但是整个人却仿佛有一股精气支撑着一样,那种示弱般的外表就像是假象。 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人,让费澜的视线离不开,这样的人无疑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派对上。 但是自己转念一想,这个人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那么费心猜人家干嘛,他正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却在半空中跟那个人的视线碰触了一下。 和之前问路的时候不一样,那种眼神透着森冷的寒气,就像一把纤薄却锋利的刀刃,就这么递了过来,让费澜下意识地规避开去。 真可怕,费澜想,他一辈子里,不,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表面上那么虚弱,但是眼睛又黑的像看不见的深渊,光是刚才那样的眼神,就能把人给吓住。 不过对方察觉到是刚才问路的那少年,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眼睛里淡的一片模糊。 “看什么呢?” 把他注意力拉回来的是雷修,对方愉快的声音也感染了他。费澜回过神,示意雷修看那边:“那个人……怪怪的。” “哪呢?”雷修扫了一眼,没觉得哪怪,现在他的心情无比雀跃,估计一伙强盗入室打劫他也会看成那是来参加派对的。 费澜重新看向那边,那个黑衣长发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看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了,就好像那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他刚打算放弃的时候,却看到那人的背影正到了门口,看起来像是要离开。 “那儿!”费澜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人那么在意,也许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危险气息,也许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回雷修总算看到了,他接上费澜的话:“那不是我哥吗?” 费澜惊讶地看着他。 高咏夏刚跟雷修接触那会儿,从来没有问过他们家的情况,就像雷修也没有对他们家为什么只有兄妹两人提出过质疑,他们都是相当尊重对方*的人,但是高咏凉不是。老实说,他们家属于双亲早亡的不幸家庭,早年到处“流浪”,稍微懂事一点就一个人跟着亲戚住乡下,不过时隔多年,高咏凉却是这样悲戚的土地上长出来的天真善良的花朵。雷修家里的事没让他们兄妹知道,他们家的事却让高咏凉给全抖落出来,连现金存折藏哪了,都让雷修给知道了。 本身高咏夏也不是那种一定要把人家查清楚的性格,加上他早年经历复杂,所以雷修缄默不提,他也就不问了。 这会儿,忽然对方忽然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那人就是他哥。 他没有反应过来:“你哥?你有哥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雷修被称为雷家的二公子,自然就是上面还有兄长了,有哥哥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现在是费澜,从费家的角度来看雷家,雷家是个当地很神秘又很强大的家族,他们家历史悠久,跟他们一比,费家的“土豪”本质一览无余。 不仅费家,连别的几大家族都是如此,对雷家的内部知之甚少,雷家的当家更是高深莫测,反正费樾辛热情地申请了几次会晤都没有成功,回到家里一脸“老娘下次见到你,非撕了你不可”的气势汹汹的架势。能一手经营起这样一个雷家,其中滋味,外人不足道也,手段,权势,威信全部都缺一不可。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家主。 听说雷家一干众亲戚,上到雷若轻,下到保安门卫没有一个好惹的,费澜想,这么年轻就把家给挑起来了真不容易。可能在别人眼里,是个富二代,但是雷家的富二代不是好当的。要不然,雷修这样小的孩子,也不会一个人漂泊在那么陌生的国家。 那一刻,费澜想了很多,雷家的情况外人都摸不清,看雷修的样子,估计也还没把自己家摸清楚呢。 “他是来找你的吗?”费澜拉了拉他袖子,“不上去打个招呼吗?” 雷修皱皱眉头,一脸不情愿,最后看到他哥的身影消失了,才松了一口气,对费澜咧嘴一笑:“他走了。”谁知道他来干嘛了。 “你这孩子,”费澜一皱眉,伸手想去揉揉雷修的头发。 可是手伸到一半,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了。 雷修早就长得比他高了,不再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任由他揉揉头发,而且现在的情况,他不但比他年长,还是他老师,周围一大批人虽然玩闹着,但是真有这样的动作,恐怕会让这些人都往这边集中注意力了。 于是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手缩回来。 却没想到,对方倒是像占便宜一样的,像他当年一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雷修这一动作做的流畅无比,连揉带缩手,一气呵成,连费澜想要挡一下都给忘记了。 一向淡定的费澜眼神古怪地看着雷修,之后又将视线移开了,心想这货才跟自己刚相认没多久,就开始占便宜了。 雷修看到费澜的视线转开,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高咏夏还是高咏夏,一点都没有变。他总是尽量为对方着想,连尴尬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虽然外貌改变了,但他还是他。他原以为这一辈子可能就这样过下去了,一辈子活在这个人的阴影里,活着活在他自己的幻想里,可是他就这样忽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啊,我得打电话给小凉,她一定……”雷修忽然想了起来,连忙去拿电话。 谁知道费澜像某种啮齿类动物一样被惊怵了一下,然后猛地按住他的手:“不行!”他说。 雷修愣了愣,但是看对方的眼神,是认真的。 雷修知道费澜的感情,他之于他妹妹,就像对待自己的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或者比音乐更重要。他活着,肯定也舍不得妹妹一个孤单在世上。 “怎么了?”雷修费解,虽然过程惊世骇俗了一点,好歹是活着,尤其他妹妹还是天主教的信徒,对于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接受能力比他强多了,于是他顿了顿,开始想要向昔日的老师诉说,他妹妹就差没跟着一起去了…… “不可以告诉小凉,只有她……”费澜的声音有些不稳,他自己知道,却不想让雷修知道,于是他停了停,放开雷修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我暂时没有让他知道的打算,帮我保守秘密吧。” 雷修愣了愣,忽然想,是啊,如果不是故意要瞒着高咏凉,怎么还轮的到自己打电话,他自己早一个电话给打过去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高咏夏不想说,同时却又有种一种独享秘密的愉悦感。 他妥协的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用一种几近宠溺的语气说:“好,你说不说就不说。” 只是另一个人光顾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到雷修的口气,只当他是答应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日更的什么的对我来说,真虐><   ☆、第三十二章 平安夜的气氛再怎么好,圣诞节的庆祝活动再怎么大,学校还是要照常上课的。国定假日不在圣诞,而是在元旦。 但是学生就是血气方刚,平安夜玩的怎么晚,第二天就是能精神抖擞地来学校上课。平安夜的晚上,费澜好不容易拉开准备在他房间打地铺的雷修,睡觉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睡了大概就四个多小时,竟然也没觉得了,不由感叹,年轻尊好。 到了圣诞节就没有平安夜的那种期盼了,就像人们对春节的年三十比年初一的热情大多了。班上的孩子开始互送圣诞礼物,女孩子对于送礼物和收礼物这种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不过想费澜这种没有女朋友的人,圣诞节过的还是跟平常一样。 东小洛探头探脑地走进他们班级,竟然给他带了一份圣诞礼物。 “真稀奇,”费澜一点也不打算掩饰他的惊讶,跟东小洛认识那么多年,无论生日节日只有蹭吃蹭喝的份,从来没见他送过东西给自己。 东小洛一抬下巴:“干嘛,送你圣诞礼物就那么奇怪呀。” 费澜忍不住失笑:“是挺奇怪的。”包装是挺一般的,他有点好奇东小洛会送什么样的东西,不过一般性来说,拆礼物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比较好,“我收下了,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东小洛特别豪气:“中午请我吃饭就行。”不改蹭饭的习惯。 费澜说了声多谢就收下了,东小洛就开始东拉西扯,他有的是八卦,谁让他身处八卦的环境中呢。最后他八卦着,就把张月雁在小提琴上的事情给抖落出来了。 费澜这才知道,那女孩为什么要那么难过了。本来好好地想拿新的小提琴来炫耀一下,结果被雷修不明就里地当场贬了一通,小姑娘好面子,当然就哭开了。 这个其实得怪宏宇的经纪人,一门心思地将Ting往偶像团体的这条路上拉,连小提琴也要做下手脚,没想到这次高价定制的小提琴被业内人士批的一文不值。不过幸好是事先被学校的老师批评了一下,要不然拿到现场去表演,但凡有一点小提琴常识的人,都会觉得是对小提琴演奏表演的侮辱。当然,张月雁是不知道,毕竟她开始学的时候就是一边读书一边业余地学,到了大学里也就是一门选修课,加上她对这种乐器知识不是很感兴趣,当时看到这把小提琴就没往那方面想,光顾着想去出风头了。 费澜没想那么多,他一直觉得传统的古典音乐跟娱乐界确实扯不上边,张月雁她们就是偶像团体,跳跳舞,唱唱歌,拉拉小提琴什么的,就算多了把漂亮的小提琴玩具,也不会怎么样。当然,就某方面来说,他是又传统又古板的。 东小洛扯了一通,又回到了昨天的圣诞趴上。事实上,他被拉着跟越冬羽跳了一会儿舞以后,就累的不行,很干脆地回寝室去了,越冬羽自然也跟着回去了,所以他们没有等到十二点。说起昨天的跳舞,东小洛一抬小脖子:“我们班男生没几个被约了跳舞的,反正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惩罚我。”顿了顿,他又有些长吁短叹,“越冬羽那货还被评了个‘花魁’,风头都被他出尽了。” 费澜忍着内伤:“越冬羽同学真是各方面都不落人后啊。” 东小洛同感地点点头:“我觉得他跟学霸情敌应该蛮多方面相似的,也许可以成为好盆友。” 费澜笑着摇摇头,彦磊才没有越冬羽那么变态。 “啊,对了,”东小洛从随身的小腰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今天同学给我的,有我们的合照噢。” 说着,他将照片摊在费澜的课桌上,是两个人跳舞的时候被人拍的照片。费澜不动声色从中挑出一张:“我拿一张可以吗?” 东小洛天真烂漫,别说费澜要一张,就算全部拿走都没一点问题,愉快地点点头,然后扯了一通,就回去准备上课了。 费澜喜滋滋地看着照片,上面是他和穿着女装的东小洛正在跳舞,但是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拍照片的人手一歪,把身穿女装的越冬羽也给拍了进去,而且是全身照!按照越冬羽的性格,肯定将对方拍的照片全部收了过来,坚决不会外流,这些照片,估计越冬羽还没看过,东小洛就先揣到这里来了,所以才让费澜捡到一张。昨天没有用手机拍到照片一直很遗憾,这个,可以说是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费澜喜滋滋地打算将照片放起来,却没想到身后有人“咦”了一声。 他回头一看,正是彦磊。彦磊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手里的照片,看到费澜把头转回来,笑的有些僵硬:“就是派对上的那个女孩子呀。” 费澜一笑:“你不认识他吗?” “我应该认识吗?”彦磊有些奇怪,“是哪个系的?” 费澜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就刚跟你擦肩而过那个。” 彦磊愣了愣,神色诡异地往后一看,就看到经常蹭在他们班的东小洛,一蹦一跳地走了。 其实彦磊想问的是另一件事,昨天他和张月雁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费澜和雷修两个人正在说话,也许是光线的问题,也许是自己心理的问题,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如此融洽,就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他则站在另一边,跟他们迥然不同。身边的女孩已经哭得伤心欲绝,丝毫没有注意到,但是彦磊却觉得奇怪。也许上流社会就是那么自成一体,别人难以插足,但是费澜跟雷修根本就是在那一次雷家举办的派对上第一次见面,而现在,两个人却像认识了好多年。 彦磊没有问,因为他看到费澜和雷修看到自己过来的时候的表情,他们一致地缄默着,似乎保守着一个秘密,那种联系,让他感到一种无力的距离感。这段时间,他跟费澜越走越近,但是不管怎么接近,这个人却只让自己感到越来越远,甚至比不了解他的时候,更远。 他是一个好孩子,这一点毫无疑问,在彦磊看来,费澜根本就不像之前的那些小道消息里说的那种纨绔子弟,会流连夜店,会寻花问柳,会挥霍无度。在彦磊看来,费澜更像那种中世纪的贵族,他有钱但是并不挥霍,他在各个交际场所,但是很自律。就像真正的贵族学校里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奢侈,相反,那里比一般学校更严苛,生活条件更差。费家一直顶着“土豪”的头衔,倒让彦磊觉得有点不合适了。 当然,费澜对这些一无所知。本身,之前的费澜交际范围很广,几乎在夜店里玩的纨绔子弟都是认识的,但是现在他几乎不跟他们一起玩,甚至对方过来找他,都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拒绝了。一来高咏夏本身就不怎么爱玩,音乐是需要一个人倾注大量的时间的一门艺术,所以他不习惯这样去浪费时间,现在虽然不弹钢琴了,但是就算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好像也比出去玩有意义的多;二来,这是费樾辛的意思,她认为之前弟弟出车祸,就是这几个败家子给连累的,半夜没事出去赛车什么的,这不是就出了车祸嘛,车祸以后,费樾辛就认为费澜的“大劫”已过,马上就要接手整个费家了,让他收收心也是好的。所以费澜和那些人就没了来往,在酒会上碰到,也就是点个头的意思。 这下费澜正常的朋友就剩下东小洛一个人,现在最多再捎上一个彦磊。 费家大姐觉得弟弟朋友多不行,现在朋友少了,又有一种奇妙的危机感。 只不过从平安夜那天晚上回来,费樾辛觉得自己弟弟跟雷家的二少爷忽然就勾搭上了。 雷家跟费家,说起来是老一辈的交情,但是现在父母在外,雷家的当家又换了人,正值多事之秋,所以两家疏远是很正常的。费樾辛本来没往心上去,别看雷家是大家族,又历史悠久什么的,其实说白了,他们是一条道上的人,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费樾辛这次真的找雷家帮忙。 “这件事情只能找雷家,一年时间说短真的不长,你想让小澜接手,也得先把这个给办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慢条斯理,却让费樾辛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我和你爸……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呢,说不定还能抽身,赶紧去办吧。” 费樾辛嘴上没说,脸上却是少有的冷淡,沉默了半晌:“行,我去找雷之言。” “雷之言这个人你要小心,”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少有的犹豫,最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跟你是一个行当出生,软硬不吃,你要说动他,就得给他想要的。” “雷家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费樾辛忽然叹了口气,“雷修让我们给弄过来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雷家一直就当没这个儿子,这是怎么搞的。” “雷修的位置很微妙,他一直在国外,现在却回来了,就说明雷家有事情要发生,”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带着微妙的上扬,“我们能在这件事情里得到多少好处,就要看雷修在这件事情里占多少分量。” “可是……”费樾辛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显示器里就出现一辆保时捷从大门处缓缓开进来,“算了,小澜回来了,下次说吧。” “小澜~~~~我好想他~~~~” 可惜,电话那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费樾辛利落地挂掉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傍晚的阳光落在华丽的房间里,镀上了一层暗沉的金色。 “还能抽身?”费樾辛嘴角出现一抹冷笑,“哼,我想都没想过自己还能往外摘。”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时间线的事情,是我没弄仔细,明天会在发文前修改一下~还有亲们提起的领养的问题,也会去修改一下,谢谢大家指出,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费樾辛一心找费澜聊天,没想到她刚下楼,她弟弟就被半路杀出来的雷修给架走了。 费樾辛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把缺德雷家骂了个遍,到底雷修是不是他们家亲生的,还是专门跑来破坏他们费家的家庭幸福的,一个三无青年就这么给住进来。想想当初为了让雷修住进来,还日夜不停地给他造了间玫瑰花开的花房,现在想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费樾辛一向杀伐果决,所以她总结出两条路,要么把雷修给赶出去,省的这个没存款、没工作、没女朋友的雷修在这里破坏她和她弟弟的亲密关系,要么就让他发挥牵线搭头的作用,让他把老狐狸雷之言给引出来。 费樾辛这样一想,就往花房那边走去。 花房的设计是费澜给做的,没想到受到园艺工人的一致赞同,不仅省时省力,还节能环保,真是有设计天分啊。费樾辛又激动了,但凡人家说她弟弟好,她就特别高兴,给他们的薪水提高了一倍,“土豪”本色尽显无遗。当然了,再怎么有设计天分,她弟弟也不能去做什么园艺设计师啊,所以听过就算,就像她觉得费澜有拉小提琴方面的天分,出钱请个老师来教一样,都是一些玩票性质的,喜欢的,感兴趣的,她都支持,打发时间用。 还有一年的时间,她对自己说,对费澜是如此,对她自己也是如此。 一年的时间有些仓促,但是已经不能再等了,她不能在等什么“时机成熟”,费樾辛从来不是一个有耐性的女人。 她走进花房,花房温暖湿润的气息,让她觉得呆在空调里真是傻透了,封闭又干燥,而这里虽然比不上家里暖和,但是却有让人的头脑一阵清醒的感觉。 白色玫瑰无声地盛开,傍晚金色的阳光落下来,镀上了一层精致怀旧的色泽,像她以前看过的一部老旧的纪录片,内容模糊,却印象深刻。花房不大,但是因为植物栽种地密集,她一下子也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却能听到琴声。 费家在上流社会向来被称为“土豪”,主要是因为费樾辛虽然有手腕,有行动力,甚至在某些方面超人一等,但是对艺术、精致的上流社会的生活一窍不通,所以一直没有摆脱“土豪”的称号,离“新贵”还有遥远的一段距离。 这是一首流畅的钢琴曲,并没有什么磅礴的气势,倒有种愉悦的情绪,让人的心情豁然开朗的感觉。听说雷家的次子是一位著名的钢琴演奏家,呃,世界级,费樾辛有些忿忿地想,什么好事都让雷家摊去了,到他们费家,就剩下“土豪”了,上天什么时候公平过呀。 但是看到的景象有些意外——当然,不是费澜在弹,如果是她游手好闲的弟弟在弹的话,早就不是“有些意外”了,弹琴的是雷修。 他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将一件毫无生命的死物弹奏出如此动听的音乐,那种愉悦的感觉被浸透进了他所弹奏每一个音符。雷修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通常有些面无表情,而现在,他的目光温柔,嘴角带着一种惬意的弧度,好像现在的寒流的方向根本没经过他家。 艺术家这种东西,对费樾辛来说,既不是能够救她一名的利刃,也不是能号令别人的圣旨,更不是银行里的存款,它在寒冷的时候无法给予温暖,在饥饿的时候无法给予饱腹,就像之前人心惶惶的“世界末日”,她从不觉得那种东西在末日还会有存在的必要。但是只是这一会儿,这首钢琴曲,将她暂时从那些糟心事里给拯救了出来。 对方修长的手指按在琴键上的时候,就像按在她的心上,带着一种稳定力量,直指人心最光明的一面。 而她的弟弟又牵引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见过弟弟无数次这样懒洋洋的样子,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有个艺术家在旁边的衬托关系,连他也显得……优雅了很多。 她扯扯嘴角,她弟弟还从来没跟这么高端的词搭上过关系。 费澜正躺在钢琴旁边的沙发里,厚重的羽绒服被他放在一边,穿着毛衣的样子让人想起了某种慵懒的猫科动物。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大概是经济史一类的书籍,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名文艺青年。 “不对,这里处理地不够好,”那名文艺青年忽然说,他所坐的沙发就在钢琴边,他伸过手,用书本轻轻地敲了敲琴架,“这边转过来的话有点快,你可是试着加几个小节,缓解一下。” “这里吗?”艺术家将刚才的一段重新弹了一遍,“还真的是。” 费樾辛冷笑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反正她没听出什么来,更何况,为什么是费澜在那里提意见。 眼前的一切太过诡异,所以她很快屏蔽掉这种奇怪的和谐情况。那种下一秒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加奇怪的事情的感觉,让她很快做出了一个打断他们的动作。 “傍晚好,”她走过来,开场白一向没创意,她径直走到费澜身边坐下,仿佛离远一点就会跟他分别在不同的世界一样。 “姐,”费澜一抬头,“吃饭了吗?” “你怎么就知道吃呢?”费樾辛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美滋滋的,刚才文艺青年神马的,果然就是假象啊。 费澜有些委屈,他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饿了也很正常嘛,早知道先到厨房去拿点东西填填肚子,一到沙发上就懒得动弹了。现在被他姐一瞪,只好闭了嘴。 他姐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可以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来这里估计就是找雷修有事,他还是乖乖闭嘴,少找不自在。 雷修见费樾辛说费澜,心里就有点不开心,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其实雷修作为心理阴暗者的代表,特别小心眼,虽说现在高咏夏在费澜的身体里,那就是费樾辛的弟弟,但是看到有人给费澜看眼色,就算是闹着玩的,心里也别扭,估计跟他早期有点自闭症有关。 费樾辛也不转弯抹角,她习惯了单刀直入,抓重点:“我想见一面雷家当家的,要不然雷若轻也可以。” 老实说,雷家的事,雷修真不愿意去掺和,现在又是敏感时期,但是转念一想,到底是费澜的姐姐,想当年高咏夏对小凉是视若珍宝,现在高咏夏到底是在费家,刚才虽然几句抬杠,但高咏夏重感情,他是知道的。 “我哥……身体不好,”雷修犹豫了一下说,“既然你说雷若轻也可以,那我叫他过来。” 费樾辛有些意外,她找雷家的人,甚至都找上门去了,却依然被拒之门外,就算他们家二公子住他们费家,吃他们的,用他们的,也见不到。她原本以为,雷修是次子,又从小漂泊在外面,雷家家里乱的跟麻将桌似的,他现在又搬出来住,估计也说不上话。她的意思呢,让雷修去说几句,不一定要他把人给请出来,让他们知道费家有急事找,这就可以了,别的,她再想办法。 没想到,雷修就一句话的事情。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了以后,看了正在看经济史的费澜一眼,对方的视线明显不在他身上,他才说:“二叔,费家大姐找你,你明天给来一趟呗。”对方在手机里说了几句话,雷修的眉头一皱:“这样啊,你要去俄罗斯吗?明天走?那你晚上来……几点关门……你等等啊。” 他抬头看向费樾辛:“他问你,几点睡觉,好像再忙什么事,来的大概有点晚。” 费樾辛愣了愣,说“没关系,随便几点。” 雷修就把原话跟雷若轻说了,随后加了句:“你早点,小澜明天还上学呢。” 费澜正看着书,这几天他狂补专业知识,过几天就要考试,考不出就要补考,他还想好好过个寒假呢。他那么大都没过过真正的春节,补考神马扫兴的事情就该统统退散。听到雷修说雷若轻晚上要过来,好奇地问:“你二叔去俄罗斯干嘛呢?” 雷修一听费澜问,就和盘托出:“噢,听说去进点货,有几家客人过段时间就要来拿货,听说……” “那些事情说来干嘛呢,”费樾辛僵硬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把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费澜提起来,“不是肚子饿了吗,开饭了。” 费澜两只手还捧着书,被他姐一提,就把书给扔了:“这种事你早说呀。”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新年快乐-3-新的一年,大家要更加快乐~\(≧▽≦)/~啦啦啦   ☆、第三十四章 费澜后来想起雷修嘱咐他的叔叔,让他早点来是有道理的,因为雷若轻的造访确实打扰了他。 费澜被各种经济体系与市场经济搞的心烦意乱,他本身就不是这块料,所以更加烦躁。于是在晚饭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了一个小时的书,然后就蹭到雷修的房间里去。 雷修的房间里有一架钢琴,那是他后来从欧洲运回来的,摆出了一副打算长住的打算。虽然费澜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以一个钢琴演奏家的身份活着,但是现在不再妨碍他以一个爱好者的身份弹琴了。更何况现在,只要在雷修房间里弹琴,别人自然会认为那是雷修在弹,绝对不会想到费家的二少爷还会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能。 说起来,雷修最近似乎开始热衷于创作,写了几首曲子,来让费澜指点一下。 于是作为雷修的导师,费澜坐在钢琴前开始弹奏,老实说,雷修这家伙在演奏上的技巧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赶超演奏界的许多知名前辈,但是在创作上还真不是这块料。 “这可能和你内心的贫乏有一定的关系,”费澜很简洁地说,“你在创作上基本不能取得成就,所以干脆放弃吧。” 雷修很直接地点点头,对老师的话无条件的服从:“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天分,也许在大学里教学生弹琴还行。” 费澜不置可否,他将雷修写的最后一曲正弹着,看看什么地方需要做些修改。五线谱正摊在琴谱架上,他正弹奏着一段,体味着不足的那一部分,谁知到一阵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完全吞没了他的琴声。 那一瞬间,他以为迟来的世界末日终于来了! 一道强烈的探照灯的光芒扫过房间,将柔和的灯光分割地支离破碎,强烈的气流从没有关上的窗户里涌进来,将琴谱架上的乐谱一股脑儿地吹拂起来,散乱在空中就像毫无依靠的巨大花瓣。 寒风挟带着另一种冰冷的金属气息让费澜升起一种奇异的恐惧感,他瞪着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户,在漆黑的夜色中,悬停着一架军用直升机。 螺旋桨带来的巨大声响吞没了钢琴的声音,吹散了原本扎起来的厚重窗帘,几盏探照灯正对着房间四处乱照,划过费澜的眼睛的时候,雪亮的光芒引起了短暂的失明。 这架直升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多半是他们这里虽然够大,但也没有适合降落的停机坪。飞机舱的门开着,有个男人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但是身体向外,回头在驾驶员边上说了几句,然后从那里直接跳落到了落地窗外面的阳台。他穿着黑色的厚重风衣,但是一点都不显得累赘,反而有种刀锋般的利落,落地的时候,下摆被直升机的旋风吹的猎猎作响。 然后他轻轻推开门,看了房间里目瞪口呆的费澜一眼:“晚上好。”他的开场白跟费樾辛的开场白一样没有创意,随着直升机的离开,他接着问,“你姐姐在吗?” 他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登门拜访的客人,但是这样的登门方式可能在一些人的一生中都未必能碰上。 “她……在。”费澜的话不太有底气,尽管这个客人确实是他姐姐预约好的。 雷修大概是觉得冷了,走过去把窗户和门关了起来,然后抱怨着:“二叔,你就不能从大门进来吗?” 雷若轻偏偏头,对侄子的抱怨好像习以为常:“我得马上走,堵车这种事情,我可耗不起。” 费澜扯扯嘴角,他想雷若轻这个人肯定不太去大街上闲逛,“堵车这种事情”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的。 雷修大概是懒得跟雷若轻解释,然后说:“他姐在呢,一楼客厅。” 雷若轻点点头,向费澜点了点头,然后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然后向他们的房门走去,还礼貌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寒气很快就被空调里吹出来的暖气给替代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刚才那一幕就像是3D电影的某一个片段,只有满地的曲谱散乱着,雷修正弯着腰把那些捡起来。 费澜接过雷修递过来的曲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些发抖,那个男人强烈的气息还存在在这个房间里,既冰冷又危险。雷修倒是像没事的人一样,好像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就像他叔叔是搭便车过来的。 他有点担心姐姐,费樾辛真的知道雷家是干什么的吗?退一步讲,费澜就算对雷家一无所知,但是看到这样的情景,八成也能猜到他们根本就不是做正常生意的家族,那么跟雷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雷家呢?看姐姐费樾辛的样子,似乎是有求于雷家,也是,不是有求于雷家,也不会把雷修接进来,那么费樾辛求的是什么? 这样一想,费澜就有些担心。 他有点坐不住了,刚想站起来,却被雷修按住肩膀:“二叔一会儿就走,谈不了多久。” 费澜愣了愣,却没心思再弹琴了,当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一个小时的间隔。 这天晚上,费樾辛一脸凝重,等雷若轻走了以后,她就没出过房门。费澜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第一次对自己家的生意起了困惑,费家的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他一无所知。 在费澜短短的生命里,从未对自己家的生意上过心,这些都是父母和姐姐的事情,他好像只要负责挥霍一样,而他所有的监护人,他的长辈们都默认了这一点。他花钱买了很多毫无用处的东西,取款“借”给一些经济危机的朋友,甚至得罪了一些同样身份的纨绔子弟,这一切,费樾辛都微笑地替他摆平了。 “为什么?”他曾经问,他一次次地恶作剧,或者说做着试探,但是他的父母和姐姐,就像是铁了心要把他打造成一个纨绔子弟,游手好闲,整天闯祸。 费樾辛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按着电视节目,她刚摆平几个挨他弟弟揍的富家子弟,听到弟弟的话,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什么为什么?你是我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有一天杀了人呢?”她的弟弟语气有些不善。 费樾辛这时候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没有一丝阴霾:“最好别自己动手,别的不担心,我就怕你做噩梦。” 这些记忆毫无理由地鲜明起来,高咏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知道那时候的费澜只不过是有些赌气地问了一句,同样也把姐姐的回答,当做了开玩笑,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现在想起来,费樾辛的目光分外真实,好像她别的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第一次杀人的弟弟,因为这个而做噩梦。 想到这里,费澜有些睡不着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好嘛,半夜三点,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时间。本来想找费樾辛谈谈,时机也不对,但是一个人又睡不着,只好把经济学的书拿出来看。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是七点,床头灯还亮着,经济史果然是催眠的佳物,不知道满腹心事到拿出书本直至睡着,有没有花十分钟的时间。费澜揉揉眼睛,看到一脸惊讶的费樾辛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姐!”这一声,绝对是受惊吓的声音。 费樾辛的表情有些严肃,显然弟弟这种“用功”的样子让她有些担心:“我听说要期末考试了,没想到你真的打算期末考试。” 这都什么跟什么,费澜一脸黑线,将手里的书本放到床头柜上,打了个呵欠,才发现一向晚起的姐姐,穿着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他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姐姐,你有事吗?” 费樾辛站起来:“我听说昨天雷若轻来的时候,你也在?” 费澜点点头:“我在雷修的房间。” 费樾辛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出趟门,你呢,别和雷家走太近。” 任谁昨天看到雷若轻的出场方式,都没办法不胡思乱想,他正想找费樾辛说这事,没想到她一早就说要出门。 费樾辛看到费澜脸上的疑惑,轻轻咳嗽了一下:“别乱想,雷家在军/队里做事,坐个直升机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吗?费澜不确定。 费樾辛也不管费澜狐疑的表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自己去考察一下市场,现在得赶飞机就转身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嘱咐几句,考试也别太辛苦了,学校那边打声招呼方便的很。 费澜只好应了几句,把费樾辛给送走了。 这天雷修正好早上也有课,就搭费澜的顺风车去学校。因为音乐学院是在学校的东边,费澜去自己校区就要经过那里,所以就让司机先把雷修送过去。 没想到还没到上课的点,音乐学院门口就沸沸扬扬地挤了一堆人。 “这是干嘛呢?”费澜趴在窗口看过去,好像校庆似的,摆了好多摊,上面还挂着标签,人气爆棚。 雷修拎着公事包,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噢,一些公司和艺术团什么的来招人,下个学期大四的学生就要实习了。” “这个样子啊……”费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过头却发现雷修抱着公事包又睡着了,连忙把他推下车,让司机开到自己校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点会修一下文,不是更新噢(*≧▽≦)ツ   ☆、第三十五章 这个世界神奇的事情很多,比如费澜重生了,他从一个誉满全球钢琴演奏名家重生成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富家纨绔子弟。但是再神奇,也没办法让一个只上了两个月课的钢琴家通过期末考试。这个时候,学霸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不管对方是不是有挂上“情敌”这两个字。 当然,费澜对于姐姐费樾辛临时出差的事情有些介意,平时就算了,偏偏是在雷若轻拜访的那个晚上以后,肯定和雷家摘不开。不过这种小小的介怀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那一点狐疑也暂时被费澜给压制下去了。他现在兴冲冲地抱着一大堆从彦磊那里借过来的考试笔记前往学生会的副会长室。 学习期末的时候,不但考试的事情让学生会的学霸们鸭梨山大,各种各样后续的事情同样考验着学霸们的能力。彦磊不但要应付自己的考试,学生会分内的事情,还有他的前辈们推过来的事情,一个副会长做的还不如打杂的,他有些郁闷地想。 但是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在于,无论有多少事情,都一样能布置地井井有条,或者说,他有随时进入情况的能力。好像从他懂事开始,忙碌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翻阅期末学生会的总结工作,想着财政与活动的报表该怎么做,另外关于明年上学期的预算该怎么从校长那边支出来…… 也是因为整个学生会都由副会长一个人撑在那里——会长和另外一些干部光忙着应付考试和毕业实习了,压根就把学生会的工作都推到后辈身上了。所以,学生会大楼里给副会长专门准备了一间办公室,彦磊今天下午地翘掉选修课,把时间花在这些杂务上,好在他的选修课的学分到手是没有问题的了。 看完总结提纲以后,他拿起另一叠不太整齐的文件,这是各个社团关于下半学期经费的申请。因为学校办的太大,所以形形j□j的社团在数量上占了巨大的份额,之前的会长太随和,各种社团成立申请都批复一个字:“可。”所以到了现在申请经费的时候,彦磊不得不想出各种理由减少开支。 就在这个时候,副会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你在忙吗?”费澜握着门把,手里拿着一叠笔记,“我都复印好了,拿过来还给你。” 彦磊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申请推到一边:“还好,你下午的选修课呢?” “文斯教授说我可以通过,我就跑出来了。”他笑着回答,走进来,看了看巨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大小,写满字的纸张,只好将那一叠笔记放在彦磊刚“扫”出来的那一块位置上:“谢谢你的笔记,帮了我一个大忙。”那几本砖头一样厚的经济学,除了能催眠之外,费澜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作用,幸好那天彦磊看到一脸悲戚的自己,好心拿出了笔记本,上面连考试重点都标注出来了。 这无异与救人一命,费澜对彦磊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瞬间拔高,可能上辈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劫难”的绝望感觉,所以这一次格外惊慌失措。 “我在经济学上真是没有天分,”费澜坐在办公桌边唯一一张空着的椅子,他可以轻易记住任何复杂的曲谱,但是对于这些枯燥的知识一点也不擅长。 彦磊看着他,少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被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剪出一个完美的侧影,他的容貌俊美,精致中带着一丝懒散,略长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略微偏向中性。他的手指修长,带着富家子弟特有的不事生产的柔软,此时正随意地拿起窗台上一叠纸,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边抱怨他在文化课方面一点天分都没有。 “很多人都没有天分,”彦磊理所当然地说,“你把天分看的太重了。” 费澜愣了愣,忽然笑了出来,他还带着那个学术界的习惯,评判一个人是否能在那条艺术的道路上走的更远,都以“天分”来区别。可是,这个世界并不像音乐界,除了“天分”,还有努力和运气。 他偏偏头:“你说的很对,没人能把‘天分’当做失败的借口,尤其是在这些学习上。” 彦磊将自己的笔记放在一边,微笑着继续看那些社团的奇葩的经费申请。 气氛是他从未感觉到的轻松,连一大摞不属于他的工作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是因为有这个人陪着的关系吗?彦磊看向费澜,这个人正拿着一大堆的复习资料在看着,艰涩陌生的知识让他皱起了眉头。仿佛觉察到彦磊的目光,费澜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工作了吗?那我……” “不,没有关系,”彦磊连忙说,温暖的阳光落在指尖上有些发烫,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反正我这边都是一些杂事,你在这里复习的话,有不懂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费澜眼睛发亮,虽然已经有了笔记,但是放眼望去,全都是不懂的题目!有了彦磊这句话,这个便宜不占,太没天理了。 “那,那这个是什么意思?”费澜抓紧机会,这种好处不是天天都有的。 “哪个?” “这个……”费澜狗腿地跑到彦磊身边,指给对方看,“你看,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两种制度有什么不同,因为在我看来,它们除了期限不一样以外,其余都一样。” 彦磊愣了一下,他顺着费澜白皙的手指看过去,但是上面的内容都没映入他的眼睛。对方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离他非常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上次他们一起听课的时候,对方无意识地在敲击着桌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像是一双钢琴家的手,它如此灵活和优雅,当落下的时候,就像有耀眼的光芒散发出来一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而那天的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梦。梦的主角是费澜,这点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对方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滑过自己的皮肤,带着一种轻柔的引/诱,企图唤起一些不应该出现的欲/望。当然,这个梦很短,而且很莫名其妙,但是就这样,即使清醒过来,也仿佛历历在目。 现在,当对方靠的这么近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还未燃尽的灰烬,企图再次燃烧起来。彦磊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这是为什么?”那个人还在孜孜不倦地寻求答案。 而费澜一点也不知道他的问题根本没被对方听入耳内。 他还在等答案。 当然,费澜是有良好修养的人,他耐心地等了一下,而对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笔记,好像那是一个举世无双的难题。鉴于他一直靠在对方身上,所以费澜换了一个姿势。 对于这样乱七八糟的办公室来说,一块小小的地方可以放上无数文件,甚至不管那是不是悬空的。 所以,当费澜换了一个姿势的时候,他很自然而然地按到了旁边突出的一大摞文件上,可那文件的“根基”不稳,有一半是悬空的,当费澜的重力压下来,它很自然就倾覆下来,连同费澜一起。 “哇!”费澜吓了一跳,失去重心跌到在办公桌旁边,而他大惊失措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一伸手却带下柜子上面更多的文件。 “嘭”的一声,预计要砸到自己身上的一摞文件没掉下来,却“噼里啪啦”地落在了他身体旁边。 费澜不安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彦磊正护在自己身上,眼神无奈。 “对不起,你没事吧……”费澜小心翼翼地道歉,看到彦磊正将落在身上的纸张用手扫下去,他忽然伸出一只手。 砸在身上的文件并不痛,但是对这样的姿势有些尴尬。费澜的外套本身就没有扣,露出里面烟灰色的V领毛衣,衬衫上面的几个扣估计是主人早起的太匆忙了,所以没有扣上,露出欣长的脖子下面优美的锁骨。 那个弥漫着不安与诱/惑的梦境再次清晰起来,彦磊记得对方的手指就是这样若有若无地划过这里的皮肤,带着一丝禁/欲的气息,而当对方的手指伸过来的时候,那个梦境无比真实起来,就好像有种梦境成真般的感觉,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屏住呼吸—— “啊,这是什么?”对方的手指伸向他的耳侧,从他背上抽出一张五颜六色的纸。 费澜将纸拿在手里,这是一张比赛的海报,五颜六色的有点不知所谓,在它下方是一段五线简谱,很简单的一段曲子。于是他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是一次由娱乐界著名的公司宏宇举办的一次作曲大赛,面向各个大学,公开公正地选拔创作人才。 “这个……我看看,”彦磊从费澜手里拿过来,“这个呀,我正打算交给宣传部,反正比赛的时间是在寒假,音乐学院应该蛮欢迎这种比赛的。”一边将费澜拉了起来,碰触到的手指微微发烫。 “这样啊,”费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站起来拉拉自己的外套,“现在要送过去吗?我正好要去一趟音乐学院。” 彦磊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点点头:“那么就麻烦了。” 当费澜离开以后,房间里恢复了一片安静,甚至连落入办公室的阳光都黯淡了起来。彦磊坐下来,继续埋头在一片工作中,刚才升起的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可怕。   ☆、第三十六章 费澜笑眯眯地把那份作曲比赛的海报拿给雷修,雷修有些困惑地接过。 “你前几天不是正在做作曲的尝试吗,”费澜在雷修前面的沙发上坐下,“你可以试试看嘛,反正你现在做老师也很轻松嘛。” 费澜的口气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对待他仍然是老师对学生的口吻,尽管雷修知道对面的人确实是他的老师,但是对这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大学生一点也尊敬不起来。 当对方用鼓励的眼神看过来,雷修只好叹了口气,“我那只是做着玩,而且我也已经从钢琴演奏界退下来了。” “你真的不打算继续了吗,”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自己的爱徒这样说,费澜还是掩饰不了心里的失望。 “从认识我开始,你就知道我走不远,”雷修的口气很平和,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 费澜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地提出来,然后有些沮丧地垮下肩膀,雷修说的是事实,他知道的。 一段熟悉的钢琴曲传来,是李斯特在《旅行岁月》中的一段钢琴曲《瓦伦城之湖》,这首曲子带着一种既安详又忧郁的曲调,让温暖的花房充满了一种祥和的气息。费澜眼神不错地看着他弹奏着钢琴,对方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落在琴键上按压下去的时候,带着一种睥睨天下般的傲慢。 钢琴被叫做“乐器之王”不是没有道理的,它的音色绝美,而且音域宽广,所以当一个人能以如此精湛的技巧,熟练地弹奏高难度的乐曲的时候,这个冰冷的乐器几乎可以调动起人们全部的情感。 高咏凉很喜欢在午后的花园里拉小提琴,高咏夏每次在旁边陪伴的时候,都可以看见还是孩子的雷修用一种艳慕表情注视着,而最后这个孩子跑到他面前来说,他想要学的是钢琴的时候,高咏夏倒是有些惊讶。 “我见过你弹钢琴,”跟妹妹一样年纪的男孩说,“我想要和你一样。” 钢琴最好的启蒙时间,这个孩子已经错过了,但是很意外,他似乎有某种音乐天分,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更难的技巧。他很快融入音乐界,很快崭露头角,很快名声鹊起,成为有名的钢琴演奏家。 想到这里,费澜有些不甘心:“你不应该这么快放弃,作曲比赛只是我一个建议……” “我没有天分,”雷修一曲重了,回头给费澜一个微笑,那甚至是有些调皮,“你说的,我的作曲很糟糕。” “你用不着挑我的话呀,”费澜有些委屈,抱着膝盖在沙发上说,“只是我的标准有些高而已。” 雷修站起来,将钢琴的键盘盖轻轻地合上,走到费澜身边坐下:“我的乐感很差,从作曲上就可以看出来了,我所拥有的可能就是对一件事情的专注,幸好演奏钢琴比创作一首钢琴曲简单多了。” 毫无错误的弹奏,灵活准确的技巧,没错,雷修依靠的就是这个,专注地弹奏,也许在感情上他并不丰富,但是这不妨碍他的演奏成功。音乐是很私人的东西,你觉得悲哀的曲子,也许会有人觉得只是有些忧郁而已,每个人的感受不同,但是雷修在演奏上的技巧与准确确是无人能够挑刺的,这也是他在音乐演奏界里立足的根本。 像机械一样准确的演奏,这是很多钢琴家对自己的希望,但是,费澜知道,那不是自己的。 在更年轻的时候,他也如此认为,将曲谱上的每个音符牢牢地记入脑中,他一遍一遍地弹奏着复杂的琴谱,试图将这种动作融入自己的生命,让它们成为身体本能的一部分。但是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他知道那是错误的,真正的音乐,并非机械化的演奏,而是真正的感情的流露。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活过来,”雷修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手指轻轻地抚过费澜略长的头发,“你是天才,注定要比我走的更远。” 费澜愣了愣,有些沮丧地推开雷修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从小就喜欢玩他的头发:“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恰好走上了这条路而已。”如果自己的父亲不是钢琴家,或者不是生在这样一个音乐家庭里,他也不会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头。 “这只是凑巧而已,”费澜说,他将这个重生理解为一种好运气,它是一个转机,“我姐姐说,一年以后我会学着打理费家的产业……”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发现他曾经的弟子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声音低了下去,最后不确定地问:“怎么了?” “费樾辛是这样说的吗?”雷修挑了挑眉,“我一直以为费家已经把你排除在外,准备像养宠物一样把你养着了。” 他真的是我弟子吗,费澜满脸黑线地看着他。 雷修看到费澜的表情,连忙咳嗽了一下,试图掩盖刚才的那种轻蔑,于是他试探着问:“你真的知道费家是什么产业吗?” 这个,其实费澜是有打听的。虽然他之前的确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一枚,但是他重生以后,尽量不往纨绔这条路上靠了,对家里的事情也感“兴趣”起来,毕竟他是学经济的。 所以当雷修问到这个的时候,他就开始说:“有几家厂,大概是服装之类的,还有投资公司,基本是什么赚钱做什么嘛,房地产啊,股票啊……” “这些都是……”雷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最后露出一个笑容,“算了,你接手的时候,我也会帮你的。” 费澜对雷修这样说一半的话,有些膈应,但是没有往深处想。他的手摸到脚边的作曲比赛的海报,他看着那一段五线谱出神。 “你可以去比赛啊。”雷修忽然说,他从费澜手里将海报抽出来,看了一遍,“反正都不要交报名费。” 费澜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报名费的事情。 他重生了没有错,他曾经是个音乐家,这也没有错,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叫费澜,除了吃喝玩乐,跟音乐沾不到一个边的纨绔子弟。忽然就会看懂五线谱了,这不是怪事,什么是怪事。 “你可以说,是我的弟子嘛,”雷修忽然伸手将费澜搂进怀里,“好歹我在音乐界也是知名的演奏家,更何况还在你的学校任教呢。” “别是在祸害学生吧,”费澜忍不住讽刺他。这样说是有原因的,那时候跟雷修一起的两个孩子都没能坚持下去学琴,据说是因为雷修一直欺压他们……最后,只有雷修一个人出师了。 雷修把头靠在费澜略微纤瘦的肩膀上:“你别这么说,我没工作了还得在你这里蹭吃蹭喝。” 你已经在蹭了,好吗? 费澜被雷修这样搂住,有点不自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么亲近了。毕竟他已经死了好几年,而雷修,也已经长大成人,正确的来说,是比他现在更年长了。 费澜一直将雷修看做与妹妹一样的孩子,虽然孩子总会长大,但是在长辈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十岁的时候,高咏凉和雷修两个人说要去世界旅游,结果被他“镇压”下去,十年以后,他们满世界地跑,演出或者旅游,但是在高咏夏眼里,他们还是那两个只会在花园里乱跑的孩子。 雷修跟他们家做了十多年的邻居,对费澜来说,他就像亲人一样,跟妹妹一样,他对音乐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就像这个音乐世家的一份子。这个世界上,妹妹是他唯一的血脉,;而雷修,几乎是他所有学生中与他最亲近,最出色,在一起最久的弟子。 只不过过了太久,他对这种深爱已经有点陌生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我这里蹭吃蹭喝,”费澜笑起来,他转头轻轻吻了吻雷修的额头,就像过去许多次的那样,“为师已经习惯了噢。” 雷修抬头看向费澜,漆黑的眸子更加深沉,连握着费澜肩膀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怎么了?”费澜有些困惑,怎么忽然雷修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雷修笑的没有一点心机,好像他还是曾经那个只被音乐与午后的糖果迷惑住的小孩:“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一点事。对了,费樾辛不是说一年以后让你接管费家吗?” “对啊。” 雷修继续诱惑他师傅:“你想啊,你能这么悠闲就剩下这一年了,难道你真的要放弃音乐吗?” 费澜苦着脸说:“我一点也不悠闲,经济学这种高深的学问,我一点也不懂……我马上就要考试了,如果考不出来……天啊,我还是看书去吧。” 他沮丧地推开雷修,站起来准备去温书。可是他刚站起来,就被雷修抓住手腕:“还有事吗?” “去试试吧。”雷修说,“我喜欢看你弹琴,你不应该停下,不应该放弃。” 费澜沉默了一下。他还记得他离开音乐团的时候,他有过的犹豫。他也记得,在意大利乡下的别墅,偶尔半夜会醒过来,他在这里守护他的幸福,但是心中另一个声音却在说: 不是这里,不是在这里,他所追逐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远,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仍高高在峰顶的星星,引诱着他的灵魂。 “再说吧,”费澜含糊地回应了一声,逃也似地离开了花房。 作者有话要说:在12点前,赶上了,欧耶!   ☆、第三十七章 张月雁的手里拿着下周期末考试的时间安排表,上面有一场考试与她的一场节目相冲突,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考试。虽然会挂科,但是只要补考就可以了,她对这门课一点也不担心。自从圣诞节以后,她已经没有再去学校了,反正她的出勤已经够了,专业课和文化课成绩都属于拔尖的,相比这个,最近经纪人对她却有种视而不见的疏离感。 这会儿,她正坐在公司企划部的会谈室里,跟她在一起的,还有Ting其余的几个成员。Ting的成员很难凑到一起,除了排练和演出,基本时间就是自管自的,因为大部分都是音乐系的学生,现在临近期末,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由几个已经毕业的女孩在与经纪人打交道。 Mr.王做自己的经纪人,有利有弊,利是有这么一个大牌经纪人,张月雁在大部分同辈新人的组合中,她的组合可以脱颖而出,无论做单曲还是上一些娱乐节目,都会有人给几分面子;但是弊端也会显现出来,比如现在,当初Ting乐团借着费家公子的花边新闻出世,凭借与著名偶像歌手合唱圣诞歌开始在乐坛上崭露头角,但是随着年末的临近,一些大牌歌手纷纷行动起来,她们作为新乐团,自然容易被人忽略,加上经纪人手下当红的艺人也不少,精力有限,也顾不上她们,她们现在真是乏人问津。 “不是约了三点吗,现在都快五点了,”乐团的一名成员终于从玩的手机前抬起头,“不会让我们吃了晚饭再说吧,企划部五点半下班啊。” “估计今天见不着Mr。王了吧,”另一名成员干脆站起来,将外套穿起来,“我看我们下次轮流来,真是浪费时间,敢情他们的时间才是时间,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 张月雁也有点气不过,但是形势比人强,想要在娱乐界这一片天地里站稳脚跟,除了实力以外,需要的东西太多了。而经纪人的助力是绝对不能缺少的,她以前看经纪人的时候,觉得经纪人就像跑腿打杂的助理,而现在,她终于明白,新人和真正的明星的区别了。 看到已经有人在穿衣服了,玩手机的那位活动了一下脖子,关掉手机,伸手去拿衣服,对张月雁笑着说:“怎么样,难得聚到一起,去吃火锅吗?” 张月雁一点吃火锅的心情也没有,但也不想就这么回家,她正在犹豫的时候,企划部的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那边的大门看去,只见企划部的部长跟几名助理正打着哈哈推门进来,头却全部向门外看着,脸上的笑容都像复印机里复印出来的一致整齐。然后进来的是她们的王牌经纪人Mr。王,他有些刻薄的脸上此刻堆满了笑容,嘴里说着一些话,她们离远了也听不清,反正应该就是一些恭维的好话。 张月雁猜测是哪一位重磅艺人,会有如此的待遇。下一位走进来的人竟然是沈悦之,宏宇的少东家一向在公司很少露面,负责外面交际少东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打转,公司都交给几个老下属打理。毕竟,对影视公司来说,业绩啊什么的都是浮云,人脉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以为是沈悦之才会让这些人这么谄媚,没想到沈悦之往旁边一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俊美深刻的五官和金色的短发,白皙的皮肤,让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一位国际友人。 在公司里进出的人,欧美人并不少见,忙起来一向无国界,不过大家都这样围着一个人转,还真是少见。 “咦,是国际明星吗?”张月雁好奇地看向同伴,“我怎么不认识呢?” 穿好衣服的那位耸耸肩膀,表示她也不认识,但是提议去吃火锅的那位就鸡冻了:“这是维达尔啊!” “谁?” “著名的天才钢琴王子!”她激动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算给偶像拍照,一边向两名同伴解释,“钢琴演奏家,曾任意大利首席钢琴表演演奏家,六岁开始登台演奏,现在……哇塞!居然到中/国来了,是打算世界巡演吗?”她的手一抖,拍歪了。 “钢琴演奏家?”张月雁看向那个俊美的年轻人。 他并不像一般的欧美人那样高大壮硕,相反倒是有些纤瘦,看到那些人围着自己,他露出有些为难却得体的笑容。 张月雁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她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是关于一场综艺节目的事情,沈悦之舌灿莲花,努力说服对方去上那个节目,并且例举各种好处。 少东家在一边努力游说,MR.王自然也不闲着,中文夹杂着英文在旁边煽风点火。 “维达尔先生,这次的节目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我保证你在中/国一定会受欢迎!”Mr。王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许多国外的艺术家都上过了,反响很好,您……” 维达尔轻轻地摇摇头,他开口打算拒绝这些人的“好意”,他在这个城市只有一场演出,完事以后,他大概会休整几天,然后飞往下一个城市。现在看起来,这些人连休整的那几天都不会给他。 “这是我们国家收视率很高的娱乐节目!”沈悦之立马改口,“不是,访谈节目!我保证观众会喜欢……” “我可以和您一起上那个节目吗?”一个女孩的声音让维达尔困惑地转头看向她。 “我是一名小提琴演奏者。”对方说。 “小提琴?”维达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Mr。王有种眩晕的感觉,是,他的确约了Ting乐团的成员谈跨年演出的事情,而且从上星期就让她们来公司等着,但是他确实又抽不开身,而且吧,新人需要调/教,需要学会等待和忍耐…… “可以吗?”女孩再次问,她明亮的眼睛让维达尔想起一个人。 期末考试总算是落下帷幕,在一锤定音以后,迎接学生们的就是长达一个多月的寒假。 虽然离过年还有十多天,但是浓浓的春节气氛已经占据了大街小巷,只不过费家的豪宅倒显得有些冷清。费樾辛一走,费家就不再有客人上门拜访,只剩下费澜和雷修,以及几个住在这里的帮佣。前几天沈悦之倒是来过一次,他声称联系不上费樾辛,继续问下去,才知道他是为了拉赞助的事情。 费澜有些无语,然后将人请离了出去。 他有些担心费樾辛,虽然费樾辛出差的时间一向不长,而现在不过只过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但是费澜却有种说不出的担心。当然,这和雷修的二叔雷若轻从一架军用飞机上跳下来有关,不过更多的还是他已经有好几天联系不上姐姐了。 “以前有这样过吗?”雷修正在写演讲稿,音乐系的寒假放的比较晚,他在那之前,还有一场演讲,“费樾辛应该有留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吧?” “紧急联系人就是我,”费澜看了一眼雷修写的洋洋洒洒一大篇的演讲稿,说,“沈悦之之后,昨天公司里的人来了一趟,也是说联系不上我姐姐。” “以前呢?”雷修看到费澜对一段演讲词露出了鄙夷的表情,立刻有眼力劲地将它删掉,“以前的记忆里呢?” 费澜抬头回顾了一□体自己的记忆,然后摊开手:“费澜本身从来没想过要去联系出差的姐姐。” 雷修又写了一段:“你觉得……会和我二叔有关系吗?” 费澜有些烦躁:“我不知道……雷家,雷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不知道吗?”雷修这次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神有些古怪,“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 费澜看到雷修这样的眼神,抿了抿唇:“我有猜到一点,但是费家……我不知道。”他放弃似地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如果说跟雷修接触了这么久,对他,对雷家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那也说不过去。但是老实说,费澜一直极力避免谈论这些。 最先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地去想要了解雷修的事情。豪华的房子,进出表情严肃的保镖,还有不虞匮乏的奢侈品,甚至都学校都不用去的异国来的,独自居住的只有十岁的孩子,这一切都不是普通的人该拥有的。 高咏夏对进入自己视线的这个男孩,并没有多少探究的意思。也许是因为雷修与自己妹妹的年龄一样的关系,在他看来,这样年龄的孩子,所需要的是别人的关心,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也许生命中或许有多少灰暗的东西,但是音乐能带来一种幸福的感觉,他希望给这个孩子就是如此的想法。这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系,用熟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老好人”。 第一次被人提起的是前来拜访的朋友,那时候雷修刚进入音乐演奏界,却已经初露锋芒,远赴维也纳进行表演,而这位朋友就是自那场演出上过来,他与雷修同属一个交响乐团。 “你引荐了一个麻烦的人物,”那位朋友用抱怨的语气说,“他们家很有背景。” 高咏夏那时候是这样回答对方的:“但那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有名的钢琴演奏家。” 当然,现在回顾那时候的事情,觉得自己有点思想简单过头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雷修:“也许我该知道了,毕竟你家的事情已经扯到我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差点赶不及。。。T T宝宝晚上咳嗽,然后揍吐了><各种整理,泪奔   ☆、第三十八章 “只是一个音乐老师而已。”他的保镖这样评价着,“他给附近的孩子上钢琴课,然后从中赚取一点生活费。” “一点,”十岁的雷修微微偏过头,看向高大的保镖,“不用我提醒你这里的房价吧,”言下之意,他能住在这种豪宅区,只是给孩子上课赚一点生活费就够的吗, 保镖轻轻咳嗽一声,“这个……” “接着查。”雷修看向窗外,他的耐性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他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是否该上前,还是退后保持距离。人生中所有的教育总是反复提醒他轻信一个人的危险,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保镖毫无声息地离开房间,他看向时钟,下午三点,隔壁邻居的下午茶时间。从房间的窗户里看过去,已经可以看到高家的兄妹正在花园里整理桌子,帮佣为他们端上红茶和各种点心盘,还有两个在他家学琴的孩子,围坐在桌子前,等着甜点时光。 雷修看着那个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对妹妹说些什么,他的妹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可爱。 他们的花园很大,也很漂亮,雷修几乎没有看到过他们有请园艺工人,都是兄妹两个人在花园里料理绿植。花园里的花藤架下还有一家钢琴,不使用的时候总是用防尘布盖着。房子虽然没有他的大,但是似乎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人居住,除了附近的孩子,很少有人来这所房子。 妹妹是一个金色头发的漂亮女孩,就是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机,只要稍微一问,就会一股脑儿全把秘密说出来,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免不了以后往“胸大无脑”的方向发展。至于哥哥……是个有亚裔特征的混血儿,他很年轻,正是应该读大学的年纪,但是却呆在乡下的豪华别墅里给孩子教钢琴课。 雷修对钢琴一窍不通,但是他看过那个男人弹琴。在晚上,他掀起防尘布,月光下,他在紫藤花架下弹起钢琴,优美的琴声让正在散步的雷修停下脚步。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却又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力量,在按下琴键的时候,却让人感觉到纤细的手指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直接影响着你的情绪和神经。当音乐如同行云流水般地从他指下流泻出来,那种如同被妖精魅/惑住一般的感觉,让他有种奇异的错觉,那一瞬间几乎移不开视线。 温柔又缠绵的曲子,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潺潺爱意随着乐曲升华起来,就像一个魔咒一样将他所有的情绪调动起来,又像一个无形的牢笼禁锢了他。 直到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妹妹离开花园,雷修才从阴影里走出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偶尔”去接近那座房子的那对兄妹,反正傻瓜妹妹总会跑来跟他搭话。 习惯好像成了自然,虽然总摆了一张冷脸,但是那对兄妹却一点也不介意,将大把的阳光撒给他。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钢琴前,而那个男人正在他的身边说着钢琴的基本知识,试图让他步入音乐的殿堂。 “你学的很快,”那个人有些惊讶地说,他的手里拿着乐谱,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笑起来,“我教了一个天才吗?” 雷修的嘴角微微翘起:“我学东西的时候,只是比别人更专注。” “是吗?”男人微笑起来,带着阳光一样温暖的气息。 他的保镖还没将这对兄妹的资料给他,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他们,不,喜欢他,甚至无视那些严厉的家庭教育。也许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温暖,毫无防备的笑容,亲情以及……那个人。 “你在听我说话吗?”费澜的手在雷修面前晃了晃,冷不防被对方握住,“回神了吗?” 雷修握着对方的手腕,他能感觉到对方柔软温暖的皮肤下,有血液奔腾着流过,能感觉到对方略微纤瘦却坚硬的骨骼——太好了,他还活着! 他没有在那个漂亮的花园,没有在那具冰冷的棺椁里,没有在黑暗的另一个世界,他在这里,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 “我在听,”他轻声说,他的语调如此温柔,让另一个人愣了愣,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我们雷家……”雷修说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自称,他将费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做的是军火生意。” “那是非法的……”费澜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费澜这样惊讶的表情,雷修意外觉得很有趣,看起来就像吞了一个鸡蛋一样:“我以为你多少知道一点呢。” 费澜换了个姿势,他知道雷家可能会涉及一些不太能公开的生意,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生意”。老实说,就算是黑手党闻名世界的意大利,军火生意也是相当隐秘与严厉的,当然,其中的利润也会让许多人趋之若鹜,危险总是伴随在军火贩子身边。他看向雷修,他认识这个男人十几年了,从他还是一个孩子开始,就表现出一种冷漠与淡然,他不会轻易向人敞开心扉,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大多视而不见。 而现在,这个男人带着微笑看着他,他在大学里做音乐老师,是一名世界知名的钢琴家。而在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中,这个已经收起了那些冰冷与抗拒的外表,变得温文尔雅,容易亲近。 但是就像捕猎的野兽暂时收起利爪,他从未改变,他来自一个走私军火的家族,从小就与别人竖起一座坚实的墙壁,无论在任何国家,走私军火都是重罪,每个成员都应该小心翼翼……现在费澜终于了解到,为什么年仅十岁的一个孩子,会有那么强的防备心理,会那么孤僻和沉默。 “这是家族生意,虽然有些复杂,但是好歹盈利不错,”雷修看到费澜眼中暧昧不明的阴影,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我想你可能觉得有些意外……我也希望世界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但是,你知道不是这样的,而费家也是如此。” 费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个世界上不乏黑暗与危险,只是没想到会与他这么接近。 “那么……费家呢?”费澜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渴,对方很体贴地为他倒上咖啡,“雷家是做军火生意的,那费家……不会也?” “不不不,”雷修笑了,“费家从事的不是这种生意。” 费澜顿时松了一口气。 雷修继续说:“费家主要从事的是情报工作。” 一句话,又让费澜的心吊到了嗓子眼。情报工作?那是什么?费家跟政/府又没关系,搞什么情报工作?黑道的行业里有这一行吗? “费家的人脉很广,在很多地方都能说上话,”雷修为费澜解释,“比如你想杀一个人……” 他还没说完,另一个人的脸色就开始发白,于是雷修马上改口:“我是打个比方,别担心,我是说这种情况下,费家可以帮忙牵线,有什么要知道的事情也可以拜托费家去打听,总体来说,费家的情报网够大,能做到费家这样的,没有几拨人。” 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听起来仿佛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但是确实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什么走私军火,什么情报网!这个家里,好像只有自己才是正常的——确切来说也不是,毕竟自己是重生的…… 原本平常的家,这会儿让费澜感觉就像是住了妖魔鬼怪,郁闷的是,其中还包括了自己。 “那我姐姐说一年后要我接手生意……不会是?”费澜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但是现在还用在意这些小节吗? 雷修听到了以后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费家这几年好像打算洗白不做了,费樾薪在国内做的大多是合法生意,我想她说的‘生意’应该就是正常的合法的生意。” 费澜松了一口气,他是胆小市民,能不犯法就不犯法,费家似乎还搞的挺大,真要让他一个钢琴演奏家去接受什么黑道世界里的情报工作……天啊,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我姐姐既然想要洗白,干嘛还要找雷家?”费澜问,事情的重点就是在这里,现在费樾辛很有可能就是牵扯其中而失踪了。 雷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进去了,出来就难了,这是另一个世界的规则。我刚说费家做的很好,做的很大,所以想要退下来,很难。” “那么……” “雷家虽然做的也不错,但是帮费家彻底洗白,还是有困难的,”雷修道,“费家做这个做了好几代,想撒手,先得问问别人同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能更新> <   ☆、第三十九章 费澜几乎是逃离雷修的视线的,他借口出来找水喝,暂时离开了花房,至于花房里有没有水这个问题,他就不想去纠结了。 回到费家的大宅,客厅里开着暖气,明亮的光线让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水流进喉咙,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跟雷修的对话是进行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费家一点也不了解。也不要说他不了解,连已经死去的费澜也是一无所知。他跟之前的费澜一样,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费家很有钱,整一个土豪,所以花钱的时候从来不想钱是怎么来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费家因为之前的“命运预言”有向他刻意隐瞒的关系……但是,没想到费家居然是地下世界的一员。 他对地下世界的规则也并非一窍不通,在他还是高咏夏的时候,也接触过类似的人,但那仅仅是略微的接触,比如在一个鸡尾酒会微微点头致意,或者在某个下午茶时刻就某场音乐会交流几句,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涉足其中。与国内不同,在意大利一些黑帮的人反而会是上流社会上受欢迎的人物,老实说,在高咏夏看来有些危险,但是他们受欢迎的程度跟他们的危险程度成正比。 可是这会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就像——第二次重生,虽然他已经重生过一次了…… 现在稳定下心神来想一想,如果费樾辛真的因为牵涉到地下世界的事情而失踪,那他该怎么办?找警察求助……这个好像不太靠谱,警察可能只会在失踪名单上添加一笔,至于能否有线索,希望渺茫。 “小澜?” 雷修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让费澜愣了愣,他转过身,看到雷修倚在门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抱歉,”费澜的手不自然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在想一些事情。”他把空了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事情跟我想的有些不同。” “……你跟费樾辛认识的时间并不久,”雷修忽然开口说,他走过来站在这个人的背后。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十岁的时候,他就曾站在他身后,那个人的肩膀高不可攀,当他回头微笑的时候,就像一抹阳光一样温暖。而现在,他站在他背后,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甚至伸手就可以将这个人搂入怀中…… 这种对比,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 另一个人毫无所觉:“但他还是我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就是……明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是每日,每日的消磨中……”他顿了顿,回过头轻轻说,“我想,我就是费澜,不再是高咏夏了。” 雷修的手僵在半空中,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继续说:“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感觉到身体,接触到的所有一切……”对方的笑容很温柔,出现在少年那张略微稚气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协调,“我曾经有个妹妹,现在有个姐姐,这并不冲突,雷修。” “……的确很难想象,”雷修有些尴尬地放下手,“可你却经历了,但这并不代表你要选择一种危险的生活方式。” 费澜轻轻地点点头。雷修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他是重生穿越来到费澜的身体的,那么没必要为了费樾辛去涉及一些麻烦的事情。这样说的确是没有错,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高咏夏了。他接受了费澜的名字,他的身份和他生来就获得的权利,还有他的血缘和他一切一切的关系,这些东西加诸在他身上,而至于他本身到底是谁,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许没有重生过大概就无法理解,接收到这一切的馈赠后,就很难划清界限。 “费樾辛本身就想让你从费家的‘工作网’里剔除开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失踪了……”雷修看到费澜不说话,继续为他分析,“那么一切关系就不会落到你的身上,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和以前一样。” “为什么?”费澜反问,“为什么不会落到我的身上,如果我姐姐不见了,那么那些人不是应该来找我吗……” 雷修笑起来,他伸手揉揉费澜的头发:“你可能忘记了,也可能是习惯了,小澜,你还有父母,他们健在国外,他们才是整个费家情报网的中心。费樾辛不见了,所有的人都会去找他们,而你,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费澜愣了愣,雷修的分析不无道理,他也知道他说的对,但是…… “我该给他们打个电话,”费澜做出决定,女儿不见了,他的父母应该会做点什么吧。他还没有打算冒进地下世界的打算,除非费樾辛真的出了点什么事。 雷修耸耸肩膀,有些无奈。他所认识的高咏夏就是这样的人,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因为他成了费澜而有所改变。 岳烟雨接到儿子的电话有点惊讶,接下来对方说的事情让她皱起了眉头。 他们费家做的是情报的生意,这种生意可以很赚钱,甚至你看不出有什么成本流出,一个消息有时候比一张巨额支票更吸引人;但这种生意同样伴随着危险,透露一个秘密代价有时候是致命的。 有句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句话虽然老掉牙,但是却道出了一个真理,谁也不喜欢自己的秘密被别人拿来分享。 女儿费樾辛做事基本不用她操心,从她很小的时候,岳烟雨就会拿一些任务给她练习,早接触比晚接触好,谁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留下一知半解的女儿懵懂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当岳烟雨接到久违的儿子的电话,居然提到了费樾辛有可能失踪的事情。 一般性来说,费樾辛在情报网的工作中是属于幕后工作,并不需要付出长时间的等待与潜伏,毕竟在国内还需要她担任整个费氏集团的代言人,不可能长时间失踪。算算时间,并不算很久,不过这倒是费澜第一次这样关注姐姐,多少让岳烟雨这个当妈的有所安慰,毕竟在她看来,费澜除了挥霍无度还是无度挥霍,关心一□边的人可真是难得的事情。 “别担心,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出差嘛,难免出现状况的,”岳烟雨安慰儿子。想到儿子能度过一劫令她很是安慰,算命先生的话总会让她在噩梦中醒来,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现在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加上之前女儿极力坚持的让费家洗白这件事情也开始有所进展,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在工作中联系不上是常有的事,所以岳烟雨让费澜放心,只是一些工作上的小问题。 至于费家从事的情报工作,岳烟雨跟女儿的打算一样,不打算将这些告诉费澜,因为没有必要。费澜将接手的,是已经洗白的费家,跟地下世界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边安慰儿子,一边询问他现在的学习情况,试图转移话题,这样做完以后,岳烟雨挂下了电话。 “是小澜?”费阳刚进房间,电话只听到后半部分,他解开领带,顺手抽出领带里一块如同指甲盖一样纤薄小巧的窃听芯片,放进了专用的小盒子里,上面显示通讯的红色信号灯光立刻熄灭。他转过身,看到岳烟雨在电话机边发呆,过来按了一下妻子的肩膀,“小澜居然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真实难得。” 岳烟雨转过头,看了丈夫费阳一眼,语气有些犹豫:“他说小辛不见了。” 费阳沉默了一下:“要不要我找人去查一下小辛手头的任务?” 岳烟雨摇摇头:“小辛做事谨慎,一般不会出什么差错,不到五天就是约定联系的日子,现在还没有必要去调查。”情报工作就是这样,越秘密越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贸然派人去查,说不定倒会打草惊蛇,那时候才是费樾辛真正危险的时候。 费阳亲呢地低头吻了吻岳烟雨的头发:“早点睡吧,没什么好担心的。” 岳烟雨轻轻握住费阳的手,若有所思偏了偏头:“我倒是觉得……” “什么?” 岳烟雨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小澜忽然关心起姐姐了,小辛有时候‘出差’三四个月也不见他有打电话来这里问我一句。” 费阳笑了一下:“他总要长大,就算将来不做这个,他总还是要接手费家的生意。现在这样是个好现象,人只有在想要保护别人的时候才会变得更强大。” 岳烟雨对费阳的论调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儿子开始有这样的转变让她高兴。也许之前认为人生苦短,让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到生命的终结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既然他活下来了,那么他得继续学习一些生命中必须学习的东西,包括如何去关心别人和如何承担责任。 放下电话的费澜并不知道费阳和岳烟雨的想法,他还是有些担忧,雷修在一边抽烟一边无所事事地翻着一本杂志,看到他放下电话,依然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说:“要不要我去问下二叔?” 费澜摇摇头,既然已经跟家长报备过了,现在他暂时只能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之前一直没有更,感冒咳嗽神马的真是太可怕了。这几天就是下午自己挂盐水,晚上带着女儿去妇保继续挂盐水- - 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呜呜,欠了好多   ☆、第四十章 大学的考试过后就是长达一个半月的寒假,虽然比不了暑假,但是足以让学生欢呼半天。加上今年春节还比较早,几乎是在考试完以后,整个城市就都是浓浓的过年气氛。 对于传统的春节,费澜充满了期待,之前作为混血儿一直住在意大利,一点年味都没过上,这会儿倒是土生土长地活在了中/国的富裕之家,他就想着好好过个春节,尝尝正宗的汤圆饺子什么的。至于费樾辛的归期,费澜只希望能赶上一起过年就最好,实在不行……也没有办法。 地下世界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费澜就算担心姐姐也得自己掂量着点,鲁莽行事可能会让费樾辛陷入更加麻烦的境地。更何况他已经跟费家父母打过电话,他们比他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他再担心,还是得乖乖在家等着。 不用去学校,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于可以每天赖床,就算房间里气候温暖,还是让人流连床上的温度,尤其看到窗外寒风凛冽的样子。费澜的早上就是在床上度过的,比起每天匆匆忙忙地去学校,这样的生活节奏才更适合意大利人……呃,或者说纨绔子弟。早上的咖啡是必不可少的,就算十二点起来也是一样,喝完咖啡以后,在将近两点的时候,从容不迫地开始午餐时间,而下午茶则挪到了四点,反正按照他在意大利的习惯,晚饭通常要j□j点才吃,所以不必按照英国人标准的下午三点的午茶时间。 “天气太冷了,”费澜抱怨道,为自己过于懒散的生活与这边的风土人情格格不入而寻找借口,“就是假期短了点。” 雷修对费澜的这种生活节奏早就习惯了,但是却不同意下午的安排。 “我已经不弹钢琴了,”雷修的态度难得那么强硬,一般性来说,对费澜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可以妥协,但是一直让他跟小时候一样,花一个下午的时间练习弹钢琴,却有点接受不了。 费澜对弟子这种态度十分不满意,他用琴谱敲了敲雷修正在弹琴的手指:“看看你的手指,就像僵尸一样僵硬,你真的能做音乐老师吗?你给那些学生带来了什么?”在钢琴上,费澜不会有一点妥协,对待弟子一样要求严格,尤其是已经在音乐界有名声的弟子。 雷修被琴谱给敲到,不由得吃痛缩起手指,回想起当年在学钢琴的时候一把辛酸泪,现在回头看看,自己明明比这个人大上好几岁,还是被当做学生一样调/教,顿时郁闷了。 “老鼠砸到琴键上的声音都要比你好听,你弹的就不能有点节奏吗,干嘛总要拖半拍?”现在家里只有雷修和他两个人,费澜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情景会被别人看到。 雷修只好重新弹了一遍,他已经有两年多没弹琴了,再怎么娴熟的技巧在时间的消磨下也会生疏,更何况是钢琴演奏呢。原本自己可以很明确地告诉费澜,已经不再弹钢琴了,但是现在又担任了他们学校的钢琴老师,按费澜的说法,作为一个教导学生的老师,更应该磨练自己,严于律己之类的。 雷修打了个呵欠,开始怀念起费樾辛在的日子了。 当然,在督促雷修练习的时候,费澜自己也能好好弹钢琴,毕竟是他穷极一生热爱和追求的艺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沉浸在音乐中的时候,自然就没空去管雷修有没有在认真练习了,也只有这个时候,雷修才能轻松一下。 终于,他发现,等费樾辛来已经不现实了,天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他已经没有耐性一遍遍地弹奏钢琴了,但是他又舍不得搬离这里,所以只能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 于是两天以后,费家的门口来了一位客人。 作为费家临时的主人,费澜将客人热情地迎接进来,意大利人就是热情好客的。 来拜访费家的是文斯教授。 费澜与文斯其实接触的不多,但是不久前收到的成绩单上,文斯教授给了他满分,这让他感激不已,毕竟他只上了一节小提琴课。 文斯带来了一瓶葡萄酒做礼物,于是这瓶葡萄酒就出现在了他们晚餐的餐桌上,同样出现在晚餐餐桌上的,还有文斯的另一份“礼物”。 “什么……?”费澜眨眨眼睛,对着严肃的文斯,他说不出“你在开玩笑吧”之类的话,于是他吞了吞口水,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明天开始,我来给你补习小提琴课,”文斯不容对方抗议,一锤定音,“完成选修课规定的课时就可以了。我保证不会很久。” 选修课规定的课时?按照每天两小时的话,文斯的小提琴课得上到大年初一去。当然,费澜不是讨厌小提琴,甚至还挺喜欢拉奏小提琴,不过难得费樾辛不在,他更愿意练习钢琴曲。 “那个……文斯教授,我寒假的时间已经排满了。”费澜迅速说。 哼,一听就是借口:“是什么样的事情,至少要将小提琴课的课时补回来啊。”文斯一向不喜欢找借口的学生,但是既然是雷修拜托的,加上费澜对音乐方面的确有天分,这种事情,他就暂时不去计较了。 费澜每天排满的都是悠闲的生活和弹钢琴,加进小提琴的课程虽然不错,不过总要防备着文斯,隐藏自己的才华总是有点累人,他只想好好过一个暑假,顺便教导一下他的弟子——他看向雷修,希望从雷修那里得到帮助,但是对方却对勺子异常感兴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勺子看。 他只好奋力自救:“我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般情况下,文斯也不喜欢打听人家的私事,但是听起来就是敷衍的借口,于是他做出很好奇的样子:“是吗?能跟我分享一下是什么事情吗?” “呃,我要……”费澜挠挠下巴,眼神开始游移,不愁吃喝的纨绔子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忙——如果是追妹纸一类的事情肯定会被文斯教授否决,甚至可能收回那关键的几个学分……终于,费澜的眼神一亮,郑重地看向文斯:“我参加了一个创作比赛,要作一首曲子。” “作曲?”文斯眯起眼睛。 “没错!”费澜觉得自己开了个好头,“我觉得寒假里练习一下自己的作曲水平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思考,来作出一首让我满意的曲子——对了,我姐姐失踪……不是,出差了,我还得代表费家出席一些派对和晚宴。”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我有这个义务。” 对于上流社会那一套,文斯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他知道费澜说的是实话,毕竟费家现在好像只有他能出席一些场合了。虽然费家一直被称作“土豪”,但是却受很多人的欢迎,换而言之,交际应酬什么的,费澜确实逃不掉。 在费澜再三保证一定会将创作的曲谱交给文斯看过以后,文斯才不甘心地告别。 雷修眼看计划落空,没表现出多大的失望,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半杯红酒。如果明天费澜继续逼他练习钢琴的话,他可以再想办法,反正他既不打算搬离这里,也不打算继续练习钢琴。 不过在某个方面,费澜说的确实是实情,费澜和雷修都要参加一些派对,尤其是年末的这个时候。就像费澜说的,这个是义务,哪怕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而雷修则代表了雷家。雷家的当家雷之言很少公开露面,对外一直宣称身体不好,当然,在费澜看来,这是实情,他见过雷之言咳嗽的样子,想想管理这么危险的一大家子,不积劳成疾才怪呢。雷修则透露给费澜,那是因为雷家生意的关系,所以他哥哥不方便露面,而自己——已经是音乐界有名的演奏家了,脸已经成大众了,干脆就给雷家当代言人了,代表雷家出席任何公开场合。 所以不止费澜,雷修也是很忙的。 原本晚上是属于两个人的休闲时间。通常这个时间,费澜会看一些无关痛痒的偶像剧或者综艺节目,要不然就是脱口秀,雷修通常会占据沙发的一角,自己找本书看。费樾辛买了很多书,各种各样的书,但是不管买多少书,始终拜托不了土豪的称呼。 但是今天晚上,在文斯走了以后,费澜就开始忙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在这个点还是忙来忙去的,”雷修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现在他应该窝在自己身边看电视才对。 费澜埋首在一大叠的五线谱图纸中,听到雷修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你在忙什么?”雷修凑过来,发现对方正在写简谱,“文斯都已经走了,有必要这么做吗?” 费澜托着下巴看着雷修:“我觉得,写写曲子也不错,我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雷修有种不好的预感。 费澜叹了口气:“人生的岔路太多了,说不定我在这条路上也能走的不错呢?” 雷修的嘴角抽了抽:“如果是应付文斯的话,我之前的那些曲子……” “嘛,我偶尔练习一下作曲也不错,”费澜愉快的说,这种微妙的语调带着愉快抑扬顿挫,雷修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还是生病的事情- -现在的感冒尊凶猛,我都感觉要好了,末了,还给我杀了个回马枪~ 所以亲们注意身体呀~ 我继续滚去码字,看看今天还能再更一章不T T   ☆、第四十一章 就像费澜所说的那样,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可以无所事事的,但是必须得抽出一部分时间参加一些派对和晚宴,让别人记得还有一个土豪费家。雷家对这些聚会一向不屑一顾,他们比较实际,有这个时间,用来多做一点事情比什么都强,但是自从出现雷修这个免费代言人以后,这些派对和聚会上,关于雷家的话题越来越多了。 但是费家和雷家就是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种区别就像暴发户和贵族之间的距离一样,不可逾越。 费澜表示很郁闷,雷修表示无可奈何,尽管他们两个代表暴发户和贵族的代言人总是同时出现,同时离开,这并不代表与贵族攀上关系的土豪就不是土豪了。 当然,派对上总能遇上一些熟人,比如前面端着酒杯走过来的同班同学。 “嗨,彦磊。”费澜微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正忙着调酒的彦磊只是举手微笑一下,晚会刚开始的时候会比较忙,过一段时间,都彼此都空下来了,就是混时间的时候了。 与暑假不同,寒假属于黄金打工期,薪水会比平时高上一两倍,所以彦磊还是挺愿意在这个时间打工的。当然,说脑子里都是打工的话,会有一点财迷的嫌疑,不过现在好像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好想的——当然,偶尔还是会伤感一下的。至于伤感的原因……无论谁和女朋友分手了,都多少会有那么一点伤感,更何况是对方提出要分手的。 彦磊一点也不否认张月雁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有才华,家境也不错,虽然做事有点冲动,但是彦磊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至于将来,彦磊还没有想那么远,门当户对什么的的确让人头大。不过现在想起来,幸好自己没想那么多,要不然就白操那个心了,分手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说起来,两人分手的时候,张月雁都没有留给他太多说话的时间,本来那个女孩就有点强势,会这样子也不奇怪。他本来想说一两句“祝你幸福”之类的话,不过对方小手一挥,简单道了个别,就转身走了,跟她以往的行事一样干脆利落。 不过,这也算是他失恋,而他郁闷也就是在这里,他都失恋了,都没有什么难过的感觉。这估计跟他的出身有关,从小就需要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就没有多少时间用来伤感,反正不管多伤感,日子都是要过的。 “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费澜的声音让他有些困惑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他的同学正站在吧台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我有在专心工作,”彦磊否定对方的话,将酒杯递给费澜。 费澜不确定地接过,然后看向旁边的男人:“我刚才说的是加牛奶的百利甜吧?” 那个男人笃定地点点头:“可是他给了你加冰的百利甜。” 彦磊认出来在费澜旁边的那个男人就是雷家的二少爷,现在他们两公开行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反正基本上的人都知道雷家的二少爷寄住在费家,至于原因嘛,大概是两家比较友好的关系吧。 因为雷修也是学校的老师,所以彦磊向对方点头致意:“雷老师。” 今天的派对还挺重要,费澜不打算提早溜走,所以只好在这边磨时间。 彦磊在对方第二遍询问了“你怎么了”以后,才有些无精打采地说:“我和小雁分手了。”同时好心地提醒了费澜一句“她好像另外有了喜欢的人。” 费澜有点儿惊讶,都过年了,这对被看好的情侣怎么就分手了,圣诞节那会儿两人不是挺好的吗?当然了,费澜也曾向彦磊表示过了,他已经不会再去追求张月雁了,但是这事雷修不知道啊。 雷修现在知道费澜就是高咏夏,而高咏夏怎么看也不会喜欢那种小女生……吧?所以听到对方竟然跟现任男朋友分手了,不由得有种危机感,虽然一面说服自己那是自己脑补的关系,但是另一方面忍不住八卦:“那她有没有说那是谁啊?” 彦磊和费澜同时困惑地看向雷修。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张月雁曾经的前任男友,一个是曾经追求过她的人,这两人都还没想这个问题,雷修却最先问出来,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奇怪。 雷修轻轻咳嗽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连忙说:“那个……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既然有人问了,彦磊回答一下也没有关系:“她没有说是谁,不过……好像还没有向对方表白。” 张月雁的意思很清楚,并且跟彦磊也说的很清楚。她觉得她和彦磊不是一路人,至于这条“路”是哪一条,她没有说,彦磊也没有来得及问,对方很快就跳过了。大概的意思是,她现在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明显是跟她属于一条“路”的,她还没有向对方表白,因为她觉得在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前,还是先整理好自己之前的感情比较好,这是对现在喜欢的人的尊重,也是对前任的负责。 女人不是应该确定新的恋情已经展开了,才抛弃旧的感情吗?意大利人的观念就是如此,所以听到彦磊这样转述以后,作为两个在意大利长大的人稍稍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觉得年轻真好,冒险神马的果然无压力,剩女神马的弱爆了。 当然,恋爱中没有谁对不起谁,更何况张月雁这样处理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典范,值得表扬,所以费澜和雷修只能好好安慰彦磊。 彦磊虽然心中郁闷,不过被两人这样安慰……有种更加郁闷的感觉。 不过倒是因此他们这边的调酒生意有些冷清,估计是大家都感受到了低气压的关系,这倒是让彦磊轻松不少,反正他是拿时薪的。 这个派对比较重要,虽然费澜还惦记着自己还没写完的曲子,但是作为费家的代言人,呆在这里就是工作,何况还有一个失恋的人需要安慰呢?失恋不需要安慰吗?失恋当然需要安慰了! 不过这场派对因为一位客人的出现而出现一个小小的高/潮。这位客人本来是在受邀请的名单上的,但是对方推有事不打算来,所以现在出场,效果还是挺轰动的。 费澜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还沉浸在失恋啊,是人生中注定的一课中,直到那位客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才回过神来。 那位客人的目的是雷修。 “嗨,雷修,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对方向雷修伸出手,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世界真是小。” 雷修刚才正在一边插不上话呢,听到有人叫自己,连忙转过身,没想到对方的出现还真挺令人惊讶的:“维达尔?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有天才之称的钢琴王子维尔达。不得不说音乐界的称谓词汇一直十分匮乏,天才,王子什么的,总是陈词滥调,但是历久不衰,不管怎么说,“天才”就是最高的荣誉。 雷修和维尔达的交情并不深,相反高咏夏与维尔达倒是接触的更多。两个人虽然说是朋友,但是更多的可能是天才前辈与天才晚辈的关系,也就是因为这个,雷修才与维尔达认识的。 不过令费澜惊讶的并不是横空出现的维尔达,而是挽着维尔达手臂的张月雁。一般性来说,当一位女士这样挽着男士的手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一定可以定义为亲密,但是肯定也不属于生疏的范围。 维尔达没有想那么复杂,他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是张月雁提出要来这里他才陪着过来,第一眼看到雷修他就走过来了,现在虽然是遇到了熟人,但是这个熟人加上他身边的那两个男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臂看,多少让他有些尴尬。 于是维尔达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把张月雁介绍给了他们:“这是张小姐,是我在中国的朋友,一位小提琴家。” 雷修心里不以为然,小提琴家对那个女孩来说,这个称谓有些高攀了,那女孩说起来对小提琴估计就是玩票性质的,像高咏凉他们才算的上是小提琴演奏家。不过现在这个情况,雷修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想着维尔达这家伙说话越来越口不择言了…… “自从三年前那场音乐会以后就没见过你了,我听说最近……”维达尔看到雷修就开始讲圈内人的事情,反正这边的事情他也不懂。 虽然雷修有两年没在音乐界混了,但是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新人还没成名,变化不大,所以维达尔说的那些新闻还算的上有趣,同样听得有趣的还有费澜,时不时地插上几句。 维达尔不认识费澜,但是既然对方看起来对音乐界很熟悉的样子,认为应该就是圈里人,所以说起来更加有劲。 这三个人说着,让张月雁有些尴尬。一来,他们说的那些她一点也不知道,本来隔行如隔山,小提琴跟钢琴不是一个圈子,加上他们说的都是外国人,她就更加一头雾水,后来那三人说着说着就都开始跑外文,意大利语与英语交错,更加听不懂;二来,作为维达尔的女伴就这样被晾在旁边,尤其是在前任男朋友的注视下,情况就更加尴尬了。 彦磊倒有点感谢维达尔的出现,刚才那两个人围着自己安慰自己,倒是让他觉得压力山大,现在走开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张月雁正看着自己,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跟所有人一样,只是打个招呼,不再具备任何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啊,好困,碎觉去了~ 亲们安安   ☆、第四十二章 维达尔本身不是意大利人,他是丹麦人,但是在意大利呆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三个人说着说着就用上了意大利语。在意大利人的交流中,手势是一个很重要的表现方式,几乎不会有意大利人在说话的时候不用上手势。于是派对的这边,三个人讲着讲着,就开始各种术语、手势齐飞,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包括费澜在内,他们早已习惯了人们的这种视线。 但是,张月雁却没有习惯,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维达尔旁边。除了彦磊的出现让她有些尴尬以外,别人的那种仿佛看着被遗弃的女伴一样的视线让她僵硬。但是有一点,雷修与维达尔就算了,费澜在那里说意大利语算什么回事,手势还一点不输另外两人。现在他们似乎正在争论什么,费澜还似乎占据了上风,雷修一幅理所当然帮腔的样子,维达尔则被挤兑在一边。 “高咏夏都死了,你们还这样仗势欺人!”维达尔难得露出恼怒的样子,虽然风度不佳,但是却表现出了他真实的情感。 说仗势欺人好像有点……奇怪?费澜愣了愣,看着一脸激愤的维达尔,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他对维达尔没有恶意,不过在某些方面两个人一直不是很合。事实上,当他是高咏夏的时候,维达尔会经常被拿来做比较,两个人同为天才,一个在光辉最盛的时候隐退,另一个人却持续发光发热,不过在音乐界,资深人士都觉得维达尔比不上隐退了的高咏夏,这也是维达尔和高咏夏不对付的根本原因。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总被拿去跟另一个人比较,比较的结果还是他落后人家一大截。 从小就被称为“天才”的人,都有一种傲慢与虚荣,即使是高咏夏也曾经因此而迷失,就更不用说维达尔了。 维达尔本来在这里就认识雷修,这会儿回过神来,看向费澜:“你哪位?” 费澜愣了愣,看向雷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他就是一个路人吗?你一路人刚才争那么起劲干嘛呢,这事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雷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跟维达尔本来就不熟,而且本来就是打算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谁知道说起了一些专业领域的东西,费澜就忽然j□j来,维达尔也不甘示弱,开始理论,事情就变成了后来的口水仗。现在维达尔终于回过神来了,一个“你哪位”的问题撂下来,两个人就呆住了。 维达尔见两个人都互看对方,一幅不准备回答的样子,终于想起身边还有个女伴:“张,你认识他吗?” 张月雁看到维达尔忽然转头问自己,并且指下费澜,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但是马上回答对方:“认识啊,是我同学。” 费澜一见,连忙拽了一下雷修的衣角,雷修会意,连忙说:“他是高的弟子。” 这句话起了震撼的效果,费澜的表情跟维达尔的表情是一样的,十分惊讶,至于张月雁——这句话是用意大利语说的,她也听不懂。 随即,维达尔释然了,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解释。怪不得一直跟自己叫板呢,原来也是高咏夏的弟子。其实他的误区有两个,他认为张月雁是小提琴演奏家,就读的就应该是专门的音乐学院,既然费澜是她同学,那么他也应该就是学音乐专业的;二来,他对高咏夏的事情没了解的那么清楚,他知道雷修是他弟子,至于高咏夏有几个弟子,他就不知道了。他知道的是,高咏夏自从隐退以后倒是做起了音乐老师,雷修就是其中之一,另外的……跳出几个弟子也不奇怪,而且看对方的意大利语那么熟练,应该在意大利呆过不短的时间,与高咏夏应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本身,维达尔跟雷修只是认识的交情,这会儿算是打过招呼了,所以又稍微聊了几句,就带着女伴离开了。 费澜与雷修对看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到彦磊若有所思地看向前面。顺着彦磊的视线,他们停留到了维达尔背影……的旁边,张月雁的身上。 昔日的恋人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招呼还没有打一个……好吧,就算打了招呼,也不能说明什么——有比这个更令人伤感的事吗? 费澜决定继续安慰彦磊,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神马的。 “原来小雁喜欢的人是他,”彦磊的嘴角自嘲地勾了勾,然后低头继续调酒。他们彼此曾是交心的爱侣,所以他能看懂女孩眼中的闪光,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也是,与这样优秀的男人比起来,他,一个才读大一,家境又不怎么样的学生,的确是怎么样都追不上的,更何况,他们同是音乐圈的人,这点更是他无法追赶的。 彦磊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不过也释然了,这就是差距,是恋爱也是现实,没有凭空的恋爱,也没有理想中的天荒地就,爱情的建立需要基础和经营,可是他似乎一项都不具备,所以,被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彦磊,怎么了?”费澜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同学。 彦磊抬头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喜欢的人……是我没办法可以比的。” “什么?”费澜愣了愣,小小的好奇心马上扩大了开来,“你见到她喜欢的人了吗,在哪里?在哪里?” 看到费澜这个反应的雷修,不满地哼了哼,但是被对方迅速无视了。 彦磊取过酒瓶,语调轻松:“那个人……你们也认识啊,刚才不是在这里站了很久吗?” 费澜愣住了,然后转头看向雷修,他在对方眼中也读到了震惊,于是小心翼翼地向彦磊确定:“你说的……是刚才站在这里跟我们聊天的那个外国人?” 彦磊点点头:“就是那个人……”他还想说两句,但是旁边有人叫他,只好将酒瓶放在吧台后面,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暂时走开了。 费澜连忙向雷修确认:“他说张月雁喜欢的人是维达尔?” 雷修的脸色也有些复杂,但是还是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费澜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个……不是我八卦,但是我以前听到过一个传闻……” 雷修拿起酒杯,脸上已经找不到惊讶的表情了,本来这件事情就跟他没关系,听到费澜这样说,干脆地点点头:“那件事情我也听说过……”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然后各自喝酒。 维达尔是同性恋,在他们圈子里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了,而且维尔达的另一半还很不好惹。至于提醒张月雁?还是算了,先不说她那比天高的自尊,她的火爆脾气……这种事情外人也说不好,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回到费家,费澜并没有早早上床,反而坐在客厅里开始写曲谱。 雷修在他旁边东晃晃,西荡荡,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但是全然没有用,于是凑过去看他的曲谱。 终于费澜放下笔:“你还不去睡觉吗?” 雷修看看墙上的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一点,打了个呵欠摇摇头,然后托着下巴继续窝在费澜旁边,看起来倒有点像一条大型犬,最后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起维达尔不对盘的原因。 “那个呀,”费澜的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决定了从哪开始说起。 高咏夏作为一个短暂却耀眼的星辰,确实划过了音乐界的一片天空,虽然在高咏夏隐退之前,维达尔早已成名,但是真正被开始比较却是在高咏夏隐退之后。没有人喜欢被比较,所以心高气傲的维达尔找到了在意大利的乡下别墅里教小孩子弹钢琴的高咏夏,提出要比一下琴技。高咏夏当然没有同意,但是也经不住维达尔的围追堵截,软磨硬泡,最后在双方邀请了几名裁判以后,高咏夏赢得了比赛。 “就这样吗?”雷修问。 费澜点点头:“就这样啊,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心想听点八卦的雷修发现没什么好八卦的,推算了下时间,那时候应该是自己送高咏凉去法国念书的那段时间,怪不得这事他不知道。留下继续写曲的费澜,自己先回房间睡觉了。 费澜的手指轻轻地转动铅笔,他对维达尔印象并不差,不过维达尔自从那次以后,每次看到他都像一只炸毛的猫咪,究其原因大概是那次比赛打败了他。 费澜在白纸上写下一段简谱,又将它们重新划掉。他了解维达尔,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天才就是这样的东西,让他们活在公众的视线之下。更早的时候,当他的年龄只有个位数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坐在琴凳上,台下无数人宁静地屏息准备聆听他的音乐,随着他弹奏的旋律而随意改变他们的情绪与表情,那种仿佛主宰别人人生的感觉让人迷醉和欲罢不能! 渴求更多的注视,更多的恭维和夸奖,贵族和政要一般的待遇,一辈子生活在所有人热切与崇拜的视线中,就像站在闪闪发光的宝座上,那是一座名为“天才”的宝座。而他有一天终于发现,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当他为这样的生活感到恐慌的时候,他选择了离开,而在妹妹与宁静的乡下,他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那么,维达尔呢? 这个就不是费澜要操心的事情了,他打了个呵欠,随手将几张废纸扔进废纸篓,对他来说,写首让自己满意的流行乐曲比古典乐难多了,毕竟流行趋势什么的,他一点都不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进小黑屋了,呜呜……我好害怕><   ☆、第四十三章 费家大宅不乏访客,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慕费家“土豪”的名来拉赞助,这时候门卫就要充分发挥媲美高级人事部部长般的洞察力,不仅要从一堆石头中发觉璞玉,还要从一堆璞玉中发现可以雕琢的璞玉。门卫不但要记住费家所有的朋友,还要记住所有可以不敲门就能进去的朋友,所以说,门卫,是个技术活。这个职业从来都不是好做的,记住这个城市所有的政要与上流圈的脸,关于新兴土豪的脸,以及破产富豪们的脸,所以,在门卫的桌子上,总是有一堆的商业日报和政治时报。 好吧,也有纰漏的时候,雷家二公子就曾经被拒之门外,这件事情被没有被费家关注。门卫还以为自己会卷铺盖回家,毕竟少爷的脾气一向不太好,不过之后竟然对这件事情没有再提,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吧,说少爷的坏话的确不太好,但是之前费家的少爷确实全身充满土豪之气,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家拒绝到将送出去的车子直接开回来,这种没有面子的事情。“之前”说的是车祸之前,在车祸之后醒过来的少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谦逊,温和,有礼,可是比起之前,却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当然了,没点感悟改变的,你都不好意思说你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不管怎么样,这种改变挺好的,反正这份工作是保住了。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虽然费家的客人不少,但是自从费樾辛出差以后就明显少了很多,加上这个点了,基本不会有客人了。这也是拜少爷的改变所赐,本来少爷出门或者回来的时间都集中在凌晨,根本不能睡觉!现在,晚上睡觉神马的最幸福了。 门卫插好热水袋,准备上床,却听到窗户被敲响。 费家的大宅在城郊,十分安静,不会有什么噪音骚扰,也不会出现什么敲错门的现象,而且基本上所有的客人都是开车来的,除了雷家二少爷这样的奇葩。 所以,门卫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却听到敲窗户的声音觉得很奇怪。他很警惕地看了看窗外,外面的灯光下没有看到任何人,他的背后不禁窜上一股凉气,幸好还有监控!在监控里一看,竟然是报纸上经常出现的“熟人”! 话说……这里是城郊啊。 费澜有些惊讶,这个点来的访客竟然是越冬羽。 费家对越家有点避之不及,用文艺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被明亮的阳光隐没了光芒的星辰,不走等什么。做背景什么的,能避免还是避免吧。 费家虽然有黑道的底子,但是年轻的一代似乎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倒是越家的孩子个个拔尖,其中以越冬羽最为耀眼,简直就亮瞎了费家这群土豪的眼,所以从小就被拿来比较的费家姐弟对越冬羽更是敬而远之。 所以,费家的孩子跟越家的孩子,关系算不上很友好,比起上一代的自来熟,他们的关系倒有些像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现在,费澜看到越冬羽站在他们家大门口,第一个反应就是笑脸相迎,过年做客嘛——等回过神来就觉得不对,谁家凌晨来做客的,而且就越冬羽一个人,也不像做客的样子啊。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醒:“这里是费家。” 越冬羽傲慢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来找你的。” 真是稀奇,越冬羽居然会主动来找费澜。费家的两个孩子,费樾辛虽然在商场上没有什么眼力劲,但是费澜根本就是纨绔败家的典型代表,简单来说,跟越冬羽这样的精英型人才没有一点共同语言,但是对方说的清楚,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噢……”费澜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还是将他领到客厅,这个点帮佣已经回去了,现在过年,晚上基本都没有帮佣留宿,所以费澜只好自己动手,“你喝什么……茶?咖啡还是……?” “酒。”越冬羽径自走向吧台。 费澜只好跟了过去,看到越冬羽拿了伏特加,就从冰箱里拿出冰桶,拿了几块冰放在洛杯里以后递过去,越冬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费澜打了个呵欠,自己也拿了一个杯子,浅浅地喝了几口。他本来就不好酒,偶尔才喝点餐前酒或者红酒,在一些派对上拿杯鸡尾酒应应景,通常情况下是滴酒不沾的,倒是他的妹妹高咏凉饮酒豪迈。 “……我,大概是失恋了。”越冬羽将杯中的伏特加饮尽,纯净的伏特加挟带着冰块冰凉的气息,滑入食道却是火热的灼烧。他抬起头看了费澜一眼,“我欠你一个人情。” 费澜在越冬羽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挫败感,这个人永远是那么骄傲和理所当然,费澜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挫败的眼神会出现在这个男人的眼中。 吧台这里柔和幽暗的光芒将这个男人的俊美轮廓描摹出来,他看着他低垂的眼帘,和握着洛杯的苍白手指,费澜忽然想到这个男人并没有比他们大多少,在真正的成年人的世界里,他依然还是一个孩子。就算再给费澜一辈子,他估计也站不到越冬羽这样的位置,这个男人表现的总是过于优秀和强势,以致于让人们忘记了他真正的年纪。 费澜忽然有种,这是第一次认识越冬羽的感觉。 他咳嗽了一声,小声问:“失恋?难道是……跟小洛?” 越冬羽轻轻点点头,眼神忧郁。 虽然值得同情,但是费澜却有一种拍照的冲动,这样的镜头给姐姐看的话,别提多有趣了。更何况——“你们有在一起恋爱过吗?”费澜的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落井下石什么的,他真的没有想过。 果然,对方本来就很悲凉的侧影,在听到费澜的话以后,一瞬间僵硬了。 于是费澜连忙补救:“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越冬羽的声音硬的能掉下冰渣:“麻烦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 费澜摆摆手,意思想当个玩笑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对方不为所动地继续盯着他,让他连拿着杯子也觉得尴尬。 最后,他被看的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越冬羽:“小洛是一个很……很迟钝的人,你确定他知道你的意思吗,或者是你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吗?” “他……”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知道你进入学校的目的吗?”费澜继续问。 越冬羽轻轻放下酒杯,洛杯里的冰块发出轻轻的撞击声:“我准备告诉他的……可是他现在连我的电话也不接。” “不接电话?”费澜拿出手机,刚想按下号码,忽然笑了起来,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怎么了?”另一个人困惑地问。 费澜耸耸肩膀,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因为他根本不会接电话,越总,现在是春节好吗?” 越冬羽更加困惑:“就算是春节也不用不接电话吧?” 费澜站起来,拍拍越冬羽的肩膀:“他的春节基本都在国外过,你知道他母亲的工作吧,某个国家的驻外使馆。他每年都会去那里过年,他的手机没开国际网,打不通是正常的。” 越冬羽愣了愣:“那你是说……他没有拒绝我的意思?” 费澜摊开手:“你说呢?” 成功人士的自信模式重新开启,越冬羽给自己再倒了一杯威士忌,但是这会儿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喝起来格外精神气爽。 费澜有些挫败,前几分钟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落魄的失败者,仅仅是因为对方不接他的电话,而现在那种自信与傲慢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向你道歉,”越冬羽忽然说。 “什么?” 越冬羽理所当然地说:“我之前以为你只是一个毫无建树,只会消耗社会资源的纨绔子弟,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真是让你失望了,”费澜郁闷地说,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小洛的事情解决了,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不用这样吧。” “慢走不送。” “……” “再见。”不管对方怎么过来的,费澜迅速关上门,掸了掸手,愉快地转过身,把越冬羽关在门外真是太有优越感了,连创作灵感都一下子来了! 转过身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雷修竟然站在他的身后,正安静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没有更新,我都不好意思道歉了T T,今年流年不利,家里几个轮着生病,带女儿还真没有时间。现在大概两三天更新一章,坚持完本~连自己都为坑品捉急><   ☆、第45章 “还没睡?”费澜有些惊讶他怎么出现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绕过雷修转身到吧台将喝酒的酒杯整理掉,现在帮佣不在,只好自己动手了。 “嗯……”雷修走到吧台这里,重新拿过一个洛杯,开始喝刚才越冬羽没有喝完的那瓶伏特加,并且将一个杯子推到费澜面前。 费澜挑了挑眉,看起来这瓶伏特加不喝完就不算完了还。 “怎么忽然也想喝酒了,你也失恋了?”费澜微笑着接过酒杯,给学生做做课外恋爱心理辅导也不错。 雷修耸耸肩膀:“我还以为是你要请教我呢。” 费澜愣了愣,不在意地哼了一声,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小杯:“我倒是记得你那时候和小凉在谈恋爱,后来就莫名其妙地分了……”难道是被东小洛的八卦之气给传染了,明明一直不想问出口的。 这件事情是发生在高咏凉从法国学成归来,有天高咏凉宣布她和雷修在谈恋爱,而过了两个月,他们却分手了。那天晚上,费澜听到琴房里,高咏凉的小提琴拉到很晚。 这只是人生中一段很小的插曲,短小到双方当事人都将这件事情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人生中必经的一小步,毕竟日久生情什么的,走到这一步是很自然的事情。 即使是分开。 在一起相处愉快,并不表示两个人能生活在一起,所以分开是理所当然的。在没有纠缠和怨恨的时候友好分手,即使有点小小的遗憾,也可以算作是恋爱后值得回味的余甘。这样的雷修和高咏凉依然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半个亲人。 比起这两个人,高咏夏无疑是其中情绪起伏最大的人,他知道他应该淡定,但是他就是淡定不起来。自从知道他们分开以后——当然,谈恋爱的时候他一点也没发觉,如果不是高咏凉告诉他,他们分手了,那么他们的这段恋情大概永远不会被他知道。没错,他对这方面可以说十分迟钝,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如果有人指责高咏夏是妹控,他大概可以勉勉强强接受,对于一个失去双亲的哥哥来说,妹控并不可耻。只不过,在对于妹妹失恋的这件事情中,却又有别样的情绪,他始终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即使是死过一次,再次复活了也是一样。 现在话已出口,往回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看向雷修:“为什么……要分手?” 雷修听到费澜提到这件事情有些惊讶,他一时猜不透费澜的意思,没有回应对方。 “我知道你的生活……有点儿男女不拘,”费澜对于选择措辞有些为难,他本身就没有想好要怎么问,这会儿听起来就像是在质疑对方的私生活,但是那不是他管辖的范围,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他举起双手,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酒杯,“好吧,当我什么都没问。” 说完以后,这种情况下必须逃离现场,所以他放下酒杯,打算撤。 他有点心虚地看了雷修一眼,对方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站在楼梯口,听见雷修放下酒杯的声音。之后那个人说:“我们分手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只能做朋友。” 这是……说了等于没说的意思? “也是因为,在我心里,一直爱着另一个人。”雷修说。 费澜原本都打算撤了,但是听到这个——必须留下来听八卦!好吧,其实是因为他非常在意,他生命中十分在乎的一个人,他的学生,有了爱慕的人。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就像那时候他和他的妹妹谈恋爱那样,他感到好奇和……不安。也许那种情绪不应该叫做不安,他只是不确定那是什么。 他放弃了离开,重新坐回到吧台边,严肃地看着雷修:“我们可以谈谈,我还可以给你建议。”他给自己倒了百利甜,伏特加太容易醉了,他还是不要继续尝试比较好,鉴于这次谈话可能比较久,他还是选择一种不太容易醉的酒比较好。 雷修的眼神有些不满,于是费澜迅速摆出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用十分值得信赖的语气说:“很多人都觉得我的意见十分中肯,并且要我再给他们一条建议!” “听起来不错,”雷修用敷衍的语气说,然后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不过我似乎不太需要……” “听我说,听我说,”费澜在他拒绝前打断了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以朋友的立场关心你,绝对不是八卦什么的……我只是认为,谈论这样的话题,以我们的关系足够了,不是吗?”发现雷修不接话,费澜继续说,“嘿,你知道我是死而复生的,这是一个秘密,而我却告诉了你不是吗?” “是我自己发现的。”雷修纠正他,等他主动告诉他?也许在他身边等一辈子都不可能。 “好吧,但至少我承认了,”费澜无耻地说。 洛杯被雷修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最后他终于放弃挣扎:“好吧,我不觉得你能给我什么好的建议,但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我的建议真的不错,”尽管这会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信誓旦旦地保证。 雷修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叹了口气:“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我只是发现,我只是喜欢那个人而已,和那些人在一起过以后……我发现的太晚了。” 信息量——略大。费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对雷修口中的“那些人”也包括自己的妹妹有点蛋蛋的不满,但是还是及时抓住了重点:“太晚了?你是说她……结婚了?”在雷修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自以为是地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我不鼓励你去破坏人家的家庭幸福,但是如果对方也喜欢你的话,我觉得可以公平公开合理地解决这件事情,比如离婚什么的……” 雷修看起来有点想笑,但是只是嘴角抽了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客厅天花板上的那盏华丽地有些夸张的水晶吊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对他,最后当对方很认真说到“我认识一个不错的离婚律师”的时候,雷修终于将视线对着费澜。 “他已经死了。”在对方说出更加危言耸听的话之前,还是及时打住吧,“很晚了,好梦。”他举举杯子,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火辣的味觉让他眯了眯眼睛。他放下杯子,然后转身走向楼上,听到身后的人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看着雷修忧郁孤独的背影,费澜有些失神,等人走了他才缓缓地放下酒杯。 这真是一个,杯具! 当他阅尽千帆,发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人的时候,而那个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而是死了!能形容的大概只有“杯具”了,不过……那个人会是谁呢?如果是自己认识的人,又跟雷修有接触的……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好像都健在啊。那么,应该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咯? 这样一想就对了,据自己所知,得到讣告和去参加葬礼的人家都是七八十岁的音乐家,这些人……应该和雷修没什么交集吧?所以应该是不认识的人啊。 虽然再次好奇起来,但是毕竟是那么悲伤和“杯具”的一件事情,好像不太适合再向雷修问下去了。 ××× “你要去哪里?” “东方。” “什么时候回来?” 收拾行李箱的手停顿了一下,高咏凉继续将衣服塞进去:“不知道,怎么了?” 少女不耐烦起来,她摊开手然后朝天翻了个白眼:“别去,求你。” 高咏凉使劲合上行李箱,可惜东西过多,她不得不重新打开从里面抽出几件衣服:“有事吗?我赶飞机。” 少女倚在门边,抱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你是首席。” “所以?”高咏凉看也没看对方的表情,合上了行李箱以后松了一口气。 少女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参加演出,我听他们说如果继续下去,很快会撤销你的资格。” “无所谓。”高咏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她站起来,伸手拉了拉T恤上的皱褶,抽出拉杆,向少女所在的门口走去。 “你知道这个首席有多少人盯着吗?”少女伸手拉住她,“你失踪了三个月,现在又想失踪三个月?” 高咏凉的手臂被对方抓住,不得不回头正视对方:“我不在乎,如果她们有这个实力与我比肩,那么首席的位置尽管拿去好了。” “凉!” 高咏凉面对少女焦虑的表情叹了口气:“汉娜,听着,我有比首席更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高咏凉沉默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我得走了。” “凉……”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高咏凉将手臂抽出来,“而且首席的位置,我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第四十六章 “别开玩笑了,好吗?”沈悦之合上文件,“我对这次的比赛很认真。” 坐在沈悦之对面的是著名的音乐作曲家余莱,他已过五十,但是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不认识的人大概只会把他当做三十出头的成熟男性。 余莱的表情有些高兴,不管怎么说,宏宇的少东家这样的表情很少见,因为大部分时候,他才是开玩笑的那一个人。余莱本来就签约在宏宇,这边的条件与发展更为优越,而这次的比赛也是备受瞩目,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完成,而TV选秀的工作也已经展开。 当然,这次的比赛是针对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并且将重点放在了各大音乐学院的在校学生。 音乐界需要新的活力与热情,这是毫无疑问的,更重要的是因为宏宇本身资历在老牌的音乐公司前根本不算什么。它本身的资源有限,如果不培养新人的话,未来的发展实在堪虑。 这样的音乐公司发展必须依靠年轻的力量,说句明摆着的话,娱乐界就是吃青春的饭。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筛选过所有的曲谱,然后从中挑出优秀的曲子进行下阶段的TV秀,他们已经将声势造了起来,但是现在他们面临了一个问题。 “这首曲子非常好,你放过他,是整个音乐界的损失。”余莱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沈悦之桌子上的文件夹。这里面是一首曲子的曲谱,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次比赛的得主就该是这首曲子,“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如果这个人错过了这次,但是下次他肯定会在其他的地方成功。” 沈悦之对作词作曲这种东西一窍不通,所以他只能再次向专家求证:“这首曲子真的有这么好吗?难道除了这首以外,就没有人能得第一名的可能了吗?” “问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已经告诉你了,”余莱摊摊手,“这首曲子很好,在没有这首曲子的前提下,那些个第一名我不关心。” 沈悦之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来,面对这余莱。这个余莱主持这样的比赛不是第一次,大多数都是打着他的名头,这个人他对娱乐圈的运作了然于心,所以也不能指望他能在这些比赛上倾注多少的热情。“才华,天分,这种东西不过都是个噱头而已。”这句话是余莱自己说过的,但是现在,他似乎打算推翻他一贯的准则,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余莱的眼光不会错,他觉得好的,肯为之破例的,自然有独到之处,作为公司的经营人,他也不能放过这样的人才。 但是,沈悦之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他问:“你能告诉我这首曲子好在哪里吗?” 余莱一听,眼睛放光,立刻问:“你要来听一下吗,我特别推荐你从第二小节开始……” “不,”沈悦之立刻制止他,“我只想知道它能获奖的原因,如果它足够完美,我迟早能听到。” “是的……”余莱感叹了一下,“你知道现在的流行音乐,它们大多朗朗上口,旋律自然,大多时候你甚至能觉得是理所当然……但是这种曲子你能很轻易地记住,也能很轻易地忘记,现在就连摇滚也走这种路线,我真不知道现在的作曲人都在干嘛……” “重点。”沈悦之打断他。 余莱轻轻地咳嗽了一下,他是音乐的巨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这样对他说话了,不过老板嘛,总是可以例外一点的:“旋律很棒,我可以说是属于古典音乐,但是又焕发着年轻的气息……当然,如果要推出这首曲子,还要找一个不错的团队,现在这个恐怕驾驭不了,当然作词也要选资深的,我有几个名单,你可以选一下……” 他看起来已经在计划包装这首曲子了,还没等沈悦之发表意见,余莱提前申请:“如果可以的话,将这首曲子交给我包装,保证……” “你觉得这首曲子……”沈悦之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可能是……呃,借鉴的吗……?” “借……鉴?”余莱愣了愣,有些茫然,显然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会说,“我想应该不会,如果是借鉴的,那么他借鉴的曲子早就红了,我和我的团队都没有听说过。” 沈悦之沉默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余莱郁闷了:“这是因为潜规则?第一名内定了?没关系,第二名也可以。” 沈悦之继续摇头,余莱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在他决心扔出一句“我不干了”之前,沈悦之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话:“通常,这个人才是搞潜规则的人。” 余莱没琢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问:“你可以用普通话解释一下,我听得懂。” 沈悦之叹了口气:“费家公子,据我所知,不是搞音乐的人。” 余莱就觉得费澜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但是一下子就没把这个才华横溢的作曲家与那个浪荡的纨绔公子联系起来。现在他终于理解沈悦之为难的地方了。这首曲子,没有在音乐中浸yin十几二十年的是写不出来的,虽然听闻那个纨绔子弟最近有所收敛,但是显然他就算从小开始勤奋学习音乐,恐怕也无法写出这样的曲子。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余莱问。 沈悦之摇摇头:“就算是同名同姓,总不会连家庭地址也一样吧?” “那会是为什么?是他帮别人的还是……?” “我不知道,所以我很犹豫,”沈悦之有些头疼地说,“他是存心跟我捣乱呢还是怎么回事……?”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余莱站起来,既然是这样的原因,他就没办法插手了,还是交给老板自己想办法吧。他做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首很棒的曲子,我希望它能让更多的人看到。” “这个……我就没办法保证了。”沈悦之苦笑着说。 于是,在新学期开学前一天的午后,沈悦之拜访了费家。 “你姐姐呢?”沈悦之看到费澜从客厅里走出来,装作不经意地问。 费澜的手里还拿着一杯葡萄酒,有些惊讶这个男人的出现,但是稍稍的晃神以后,无奈地耸了耸肩:“失踪了。” “报警了吗?”沈悦之驾轻就熟地走到客厅,将公事包放在一边,“警察怎么说?” “警察说她明天就可能回来了,”费澜跟着转过身,看到沈悦之霸占了整张沙发,只好盘腿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然后拿起葡萄酒瓶向沈悦之示意。 沈悦之迅速拒绝:“我等下还要去公司,这个还是免了吧。” “噢。”费澜乖乖地将酒瓶放下,不知道对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沈悦之看了费澜一眼,对方似乎不明白他来的意思。说起费樾辛,的确是联系不上她,而周围也有一些传闻说她的确是失踪了,不过看到费澜的这个样子,应该只是出差而已吧。沈悦之觉得费澜这个人平时就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不过在对待姐姐的事情上还是比较认真的,既然他还在开玩笑,那问题肯定也不大。 “有什么事吗?”费澜看沈悦之不说话,于是问,“该不会就是顺路来坐坐吧?” 沈悦之从公事包里拿出那份曲谱,放在他们前面的茶几上,推到费澜的酒杯旁边:“这是你的吗?” 费澜拿起来,只看了一眼,神色就复杂了起来:“你从哪里拿到的?” 沈悦之想过许多对方会出现的表情,但没有想到过这种困惑、怀疑和严肃,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参加创作比赛的曲子,我的负责人坚持认为这是第一名的料。” 费澜皱皱眉头,将曲谱折好放在一边:“我退出这次比赛。” 沈悦之沉默地看着他,脑子却飞速地转着,对方说这个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就像是他事先不知道这首曲子参加了比赛,于是他坦率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费澜确实不知道自己的曲子参加了那场比赛,事实上,他上周才发现自己的这首曲子弄丢了,确切来说,是在文斯教授拜访以后弄丢的,至于两者之间是不是有某种密切的联系,那他就无法妄下断言了。不过现在看来,是文斯教授拿去投稿的几率还是挺高的。 事情是这样的,文斯教授对费澜在寒假这么大好的假期下不联系拉小提琴感到非常不满,于是每次来找茬的时候,费澜都会以自己正在进行作曲为由,婉转地拒绝文斯。但是这种方法用一次两次还可以,时间长了就必须拿出一点什么东西来,比如说,创作中的曲子。 费澜不得已将曲子拿给文斯看。 “已经很完美了,我觉得不需要做什么改进了,”文斯教授对这首曲子大加赞扬,“我认为可以拿去参加比赛,如果需要推荐人的话……”他看了一眼正在弹钢琴的雷修,最后叹了口气说,“我认为,写雷修的名字比较好。” “我会考虑的,”费澜说。事实上,他虽然有种跃跃欲试的想法,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参加的。没有人相信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会作曲,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诱惑太危险了。 但是显然,文斯教授不是这样想的,所以这首曲子出现在了沈悦之的手里。 幸好沈悦之没有直接公布,而是先过来问了自己的意思,想到这里,不由对沈悦之添了几分好感,心想着姐姐下次再诋毁他的时候,必须站出来为他说几句! 好感放到一边,有些问题还是需要问的:“我刚才……听你的意思,还有别人看过这首曲子了?” 沈悦之点点头:“我对音乐一窍不通,既然它到了我的面前,自然是最好的。” 费澜摇了摇头:“抱歉,这首……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他抬头看到沈悦之的脸色有些不高兴,他拿起酒瓶,将瓶口轻轻地敲了敲杯子:“雷修认识很多不错的作曲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让他帮你介绍……” 雷修认识的都是世界级的大师,他只是国内一家流行音乐公司而已,用不着那些大师给写曲,更何况他手上也没有那么大的腕来唱啊。 沈悦之表示不需要,这让费澜觉得更抱歉了。 “难道这首曲子是雷修写的?”沈悦之忽然觉得他抓住了重点,这也说得通,毕竟现在雷家的二少爷就是住在费家。 费澜觉得有些为难,但是显然这也是一个解决的方法:“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他刚说着,雷修就从二楼上走下来了。他昨天晚上被叫回雷家,直到清晨才回来,理所当然地睡到了下午。他穿着睡衣,一幅迷迷糊糊的样子走下来,估计是肚子饿了来找吃的。 雷家一向低调而难以接近,所以沈悦之也不会放弃任何在雷家面前留下印象的机会,他迅速站起来,露出一贯无可挑剔的笑容:“下午好,雷少爷。” 雷修睡的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在费澜的身边坐下来:“饿了。” “好像还有些披萨……我去热热,”费澜对沈悦之笑了一下,“很快回来。” 沈悦之点头,将旁边的曲谱放到雷修手里:“雷少爷,这是你的吗?” 雷修拿起来在瞌睡中努力辨别,然后扔给沈悦之:“不是我的,是小澜的……” “的朋友!”费澜已经快走到厨房了,在那里瞥见那一幕,跑过来迅速作答。 雷修抓抓有些凌乱的头发:“你哪个朋友?这不就是你的吗……?” 看到费澜警告的眼神,雷修识趣地闭嘴,但是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那我的披萨了。” “没了。”费澜郁闷。 雷修更郁闷,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算了,我自己去热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不会坑的-3-   ☆、第四十七章 “他说是你的……?” “不是。”费澜迅速否定,“你就当没出现过这首曲子不就可以了吗?赞助商们不会关心这个,观众也不会。” 沈悦之沉默了一会,慢悠悠地说:“我承认我很功利,确实也内定了许多名额,但是,负责人告诉我这首曲子能红,我相信他的眼光。” 费澜笑了一声:“他的眼光值钱吗?” “很值钱。”沈悦之回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原本那个满不在乎,挥霍无度的孩子开始转变成这样的年轻人。他跟费澜认识的时候,是在他们公司楼下,他跟一个女模特约会,当时沈悦之有点好笑,那还是个孩子,却开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停在那里,好像要告诉全世界,地球是围着他转的。 如果不是费樾薪,他也不会在一些时候帮费澜一把,在他眼里,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个孩子似乎慢慢地长大了,他本以为这个孩子会一直这么“孩子气”下去。 他依然出现在各个社交场合和私人派对上,但是很少呆在最后,他往往是在中途安静离开的那一个,跟大部分成熟的成功人士一样。除了张月雁出道的时候利用了一下的小绯闻,现在完全没有关于费澜的负面新闻,甚至常去的夜店也没见过他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在他身上的那种浮躁与傲慢变成了洗净铅华一般的平和,谦逊,他不再气势凌人,不可一世,但是尽管看起来亲和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好像别人都进不了他的圈子一样,就好像……他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老实说,沈悦之觉得这种气质往往出现在见过大场面,有过良好教养的艺术家身上,当然地排除那些行为乖僻,思想超前的艺术家。他的气质不是一般普通的艺术家气质,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很奇怪,但是在他身上流露出来又十分自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没有了以前的犹豫不定,显得淡定从容。 费澜被沈悦之看得有些发寒,他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浪费了那位评委的时间,但是这首曲子不能参加比赛。我听说你们的比赛已经开始TV秀了,我相信会有更多的好作品。” 沈悦之摇摇头:“没有这个好。”虽然他不懂好坏之分,但是他相信能让余莱拿着这首曲子这样卖力推荐,肯定是比所有的曲子都要好。 费澜有些头疼地看着沈悦之,在这件事情上,他改变了一贯好说话的准则,一副非拿下这首曲子的架势,让他有些招架不了。 沈悦之看到费澜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悦,叹了口气说:“小澜,我不知道这首曲子是怎么进入比赛的,”他扬了扬手中的曲谱,“但是它进入了比赛中,那么事实上,它的处置权完全归我们所有。” “对,这就是‘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雷修这会儿终于清醒了,端着咖啡,抱着披萨走了过来,窝在沙发的另一头。 沈悦之这次无视了雷修的话,视线直视着费澜:“我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谁的,但是如果没有人希望它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它就不会出现在我举办的比赛中,不管是谁,投搞过来的那个人,肯定希望更多的人听到它。” 费澜忽然伸手从沈悦之的手中将那首曲子抽出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我很抱歉,我再说一次,它不该出现在那里。” “小澜!”沈悦之站了起来,眼神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意,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至少,这首曲子是属于我们公司的了。” 费澜皱皱眉头,沉默着没说话。 沈悦之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其间只有雷修吃东西的声音。 费澜看了看雷修,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雷修伸手拿起那张曲谱说:“既然你想要这张曲谱,那你就拿去,但是有一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小澜的事,”雷修看向费澜,“作为交换,这首曲子,我帮你弹,当然了,作词与歌手,最后也要由我们决定。” 沈悦之惊讶地看着雷修,如果这首曲子能由雷修演奏出来,那简直就从国内流行歌曲的范畴直接上升到了世界级音乐的水准。 “你要是答应,这张曲谱我就让你带走,”雷修晃了晃手中的曲谱,慢悠悠地说,“你要不答应,还要继续纠缠小澜……相信我,雷家有很多办法让你没法再进一步。” 雷修没有指明沈悦之会在什么地方举步维艰,但是沈悦之知道,只要雷修愿意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无法再走一步。 “我答应,”沈悦之深深看了费澜一眼,后者坐在沙发声继续沉默着,眼神有些复杂。 沈悦之将曲谱从雷修的手上抽走:“我把准备工作做好了,再来通知你们。” 雷修点点头,依旧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了句“不送”。 沈悦之心里叹息了一下,这一趟虽然有点艰难,但是收获是巨大的,光是雷修答应演奏这首曲子,就让这首曲子打上了“大师级”的水准,就算不是作为流行曲,只是钢琴曲,也可以迅速走红。加上雷修的特殊身份,这等于给了宏宇跻身上流音乐的门票。 他正要走,费澜忽然开口了:“等一下。” 沈悦之转过头看向费澜,他还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无奈,转身拍了拍雷修,让他站起来,后者很不愿地站了起来。 “悦之,我之前受到你很多关照,这次又给你带来不少麻烦,”费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按照礼节来说,他应该叫沈悦之“哥”之类的,无奈暴发户就是对这些辈分很随意,一直都是叫名字的。 他伸手推推雷修,然后对沈悦之说:“你之前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吧,既然来了,我让小修给你弹一遍,这样你去找那些创作团队也好有一个概念。” 沈悦之对唱歌还有点概念,但是对作曲还真是一点不熟,所以为了弥补这个缺憾,他找的团队都是像余莱这样在国内顶尖的团队。现在费澜让雷修演奏一遍给他听,他倒有点心虚,刚才那么拼命地争取到了这首曲子,等会儿该有的反应一点没有,那不是很没面子吗? 不过现在雷修已经走向外面了,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雷修带他来到了房子外面的花房。 沈悦之来的时候都能看到这座花房,但是进来是第一次,不由得赞叹:“很漂亮啊。” “嗯,在意大利的房子里,有一个差不多的,是我老师亲自设计的,”雷修很意外地搭话。 就算是只在时尚音乐圈混,沈悦之也听说过雷修的老师:“是高老师吗?” 雷修点点头,在钢琴凳坐下,轻轻打开钢琴盖,向沈悦之伸出手,沈悦之连忙把琴谱递给雷修。 “高老师……真是可惜啊,”沈悦之说,他只是略有耳闻,高咏夏成名很早,光华无人能出其右,却在事业的巅峰中隐退,跻身于世界演奏大师的行列。没想到却出了医疗事故,一代演奏大师就这样谢世,让那个圈子人人惋惜不已。 雷修轻轻地试了下音:“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至少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他现在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比自己还年轻! 沈悦之点点头,反正他跟那个逝世的大师级演奏大师不熟,相比起来,他对雷修更感兴趣:“那个,雷二少爷是想复出吗?” 雷修看了看他,忽然说:“你知道我们家是干嘛的吧?” 沈悦之悚然,雷家的生意,那是一般人都不会轻易谈论的。 雷修似乎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答案:“既然你知道,那么你觉得我还会复出吗?” 果然只是自己想当然而已,沈悦之在心里泪流满面,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其实我想问,您是因为小澜才弹奏的吗?” 雷修停下手,看向沈悦之:“我跟作曲者很熟,简而言之,如果这首曲子出现在人前,我不希望别人来糟蹋它,由我来弹奏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他忽然笑了一下,“但是,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说完,第一个音符已经从雷修的手指下出现了,沈悦之连忙闭上嘴。 基本上来说,沈悦之在外界总是以一个“音乐人”来自居。他虽然不搞音乐,但是他管理他们,创作、演奏、歌唱,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得到他的认可,他通过各种手段包装这些,然后开始盈利,这是他那家公司的运作方式。所以,也可以说,他一直是浸yin在音乐中,虽然对演奏不太了解,但也是比一般外行人要敏锐的多。 雷修的弹奏方式一般都会得到“精准”这样的称赞,即使是他逝世的导师也说过,缺少一定的情感和自我诠释。当然了,既然已经到达了雷修这样的高度,再一步的前进对他来说是需要时间与人生的历练来铸炼的。 可是,沈悦之完全没有感受到评论界那种说法,这首曲子蕴育着无尽的深情与那些欲语还休的爱意,在他指尖流泻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小星星生日,好开森~但是。。。她还不怎么会说话,尊是好担忧T T许愿祝她马上会说话~虽然好多人说,等宝宝会说话了就会很烦Σ( ° △ °|||)︴   ☆、第四十八章 人们总是会说音乐会给你一种身临其境般的感觉,这次沈悦之是真的体会到了,一首钢琴曲硬是展现出了乐器合奏般的完美气氛。仿佛亲临一座繁花盛开的庭院,月光轻柔,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思念爱慕之人。 就仿佛能唤起人们心中最感怀的爱意,那些过去的青葱岁月中埋藏的心底的,自以为忘记的却不曾忘怀的那一份最深的思念。 在最后几个小节的时候,沈悦之居然有种想要落泪般的冲动,而乐色悠扬,即使在对方停下弹奏以后,似乎仍然回旋在耳边。 沈悦之忍不住鼓起掌来,余莱说的没有错,这首曲子一定很红!虽然不知道余莱是怎么听的,但是在雷修的演奏下,这样的旋律已经是完美的了,当然在感动之下,他立刻想到了好几个包装推广方案。 “我一定会好好做的,”沈悦之激动地说,“这是不世的名曲啊!” 雷修听了以后忍不住笑出来:“你的赞扬……我会转告的,”他将那张曲谱拿下来递给沈悦之,“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作这首曲子的人,肯定是希望它被更多的人听见。” “我会好好做的,”沈悦之郑重地说,然后急冲冲地走了,甚至都没回房子跟费澜打招呼。 雷修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利落地按下几个音,立刻响起一段动听的旋律。 “刚才的演奏很棒啊,”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雷修回过头,看到那个人正站在花房门口,倚靠在玻璃门上,抱着肩膀看着他。 雷修的嘴角弯了弯:“可别口是心非啊,老师。” 费澜也跟着笑了笑,走进来在雷修刚才坐过的琴凳上,伸手在琴键上弹了两个小节,一边说:“到这里可以慢一点,再是这里……” 没有人喜欢别人对自己的弹奏指手画脚,更何况已经到达了雷修的这个高度。不过,有一个人的是例外的,那就是老师,老师指出学生的不足之处是天经地义的事,根本不存在什么尴不尴尬的问题。 雷修另外搬了张琴凳坐到一边,听着费澜的讲解。即使是最简单的曲谱,每个人的演奏层次都会不同,雷修注定一辈子无法超越以前的高咏夏,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而是天分。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到达那个高度,注定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前进。 他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高咏夏死去以后放弃了弹琴,因为已经不会有人再这样坐在钢琴变认真地聆听和指教他了。而那时候,他的时间也停了下来,在那个死去的时间中止步不前,那些技艺与别人的掌声已经不再有意义了,只因为唯一的那一个人已经不在了。 雷修看着那双灵巧的双手在黑白琴键上高低飞舞,弹奏出比他之前更细腻的,更灵巧与华丽的乐章,让人连同呼吸也一起随着他起伏。 在更早之前,在高咏夏成名的时候,很多评论家都认为他是音乐演奏界的一个奇迹,他的演奏细腻而华丽,擅长调动听众的情绪,甚至连同呼吸与情感也把握一般,整个偌大的演奏厅就是他的王国,这些听众全是他的俘虏…… “知道了吗?”费澜转过头问道,“你刚才那样弹也可以,不过你可以通过我的方法比较一下,选你认为比较好的那一种。” 雷修点点头,就像很多年以前那个认真又沉默的学生。 费澜微笑了一下:“那么下一段……”他侧过身去,继续弹奏钢琴,嘴里说着,“我去世以后,看来你都没怎么弹琴,要不然怎么能弹成这样。” 雷修支着下巴说:“你刚才还说是‘很棒的演奏’啊。” 费澜飞快地弹出一段流畅的乐音:“我总要给你一点信心嘛,听着,你可是我的弟子啊,这段时间就别出去玩了,好好在家练琴。” “知道了,”雷修微笑着回答。 费澜继续说道:“学校那里要请假吗?”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反正课也不多,还是去上吧。” “好。”雷修轻声答应。 费澜伸手摸摸雷修的头:“嗯,那么现在开始就在这里好好练琴,别给我丢脸。” “嗯。”雷修点点头,在音乐技艺上,对方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年轻,也是自己的老师。 费澜站起来:“那行,我出去会。” “什么……”雷修一把拉住费澜的袖子,“你去哪里?” “噢,约了人去听音乐会,”费澜说着,把雷修拉起来,把他按到自己坐着的钢琴凳上,“好好练,我走了。” “等会儿,”雷修连忙阻止,“和什么人去,听什么音乐会啊?” “彦磊,”费澜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今天有维尔达的音乐会,听说还请了几个音乐家来演出,噢,好像张月雁也有友情演出什么的。” “彦磊?”雷修疑惑,“他俩不是分手了吗?” 费澜耸耸肩膀:“反正都去了,张月雁送了一叠票,文斯老师和音乐学院的几个老师都收到邀请了,不管怎么说,维尔达的演奏还是值得期待的。” 雷修果断地放下钢琴盖:“我也去。” 费澜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也行吧,去听听别人的演奏会也不错,注意学习啊。” 雷修不满:“维尔达也就那样了,这些年都在巡回演出,没前几年进步快了。” 费澜耸耸肩,他对维尔达没有那么关注过,其实不太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倒不是因为维尔达自负的性格,而是他的功利心太重,业界总是拿他和维尔达比较,弄的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都有些顾忌,更何况他还有好几个后援团,粉丝什么的也是出了名的彪悍。 “说起来,你是没去过维尔达的演奏会吧?”雷修忽然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还真没去过,费澜不解地看着雷修:“听过CD。” 雷修伸了个懒腰,伸手搭住费澜的肩膀:“带你去开开眼。” 费澜怔了怔:“有什么特别的吗?” “去了就知道了。” 彦磊跟费澜的约的时间是在下午,没想到费澜和雷修是一块来的。 “不是说很多人吗?”雷修停好车从另一侧的电梯到了广场以后,发现只有彦磊跟费澜站在一起。 “我就跟彦磊约了,”费澜说,“其他的人大概吃好晚饭以后才会出来吧。” 正是晚餐的时间,雷修下午就只吃了一小块披萨,饿的前胸贴后背,立刻提议去吃饭,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 他们去的是一家费澜和雷修经常光顾的意大利餐厅,因为这里的意大利菜和法国菜都很正宗。彦磊是第一次来,不过照彦磊的情况来说,其实他也经常出入这种地方,不过是以服务生的身份就是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菜上了头道以后,意大利主厨过来打了招呼以后,还附送了甜品。三个男人在这样的气氛下优雅用餐,倒是引起不少路过的女性注意。 “雷老师也收到邀请了吗?”彦磊问。 雷修厚脸皮地说:“是啊,毕竟我也是音乐老师嘛。” 费澜干脆埋头吃东西。 “对了,小澜,你明年还继续选修课吗,听说明年会很忙啊,”还好彦磊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明年下半年开始,学校大概会安排实习课程了。” 费澜一听这个就特别头疼,他本身对这个就一窍不通,这个学期就过的很辛苦了,更别说是明年了。他支着下巴,有些沮丧地说:“我还以为明年可以做点想做的事情呢,没想到算盘全空了,我姐打算在明年过后就让我接手公司呢。” “真的吗?”彦磊也吓了一跳,把公司就这样交到费澜手上,费家大姐还真敢啊。 费澜苦恼的样子说明了一切:“我姐姐一向是雷厉风行。” 彦磊同情地看着费澜,听说费家的资产还真不少,他有点不敢想象被一堆执行官围住的费澜的样子。照理说,这个人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虽然接触了以后,发现他也并不像传闻的那样糟糕,但是在彦磊看来,这个人更适合窝在沙发上看看小说,玩玩游戏什么的。如果他被一大堆有心计的老头子围着,就像掉进狼堆里的小兔子…… “不是还有一年吗?”雷修看到费澜沮丧的样子,忍不住说,“说不定费樾辛会改变主意呢。” 费澜向往地说:“听起来就像是像美梦一样美好。” 之后三个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但是就像说好的一样,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张月雁。其实雷修倒是无所谓,张月雁如果和维尔达同台演出,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无异,如果是和团队一起唱唱跳跳什么的,在这场音乐会的氛围下也不适合,真不知道她是准备怎么演出的。 三个人正说话间,雷修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另外两个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费澜连忙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到什么了?” 雷修的视线似乎一直在人群中搜寻什么,但是从神色上看来,似乎十分惊讶。 “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雷修皱着眉头说,“我去看一下,你们先吃。”说着,向彦磊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餐厅,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中。   ☆、第四十九章 雷修离开了以后,剩下的两个人就开始各自抱怨起下半学年的课程,以及将来的展望。 “说起来,彦磊,你将来准备做什么呢?”费澜问。 费澜支着下巴想了想:“毕业就工作吧,也有可能留校一边做助教,一边读研……” 雷修这时候一脸疑惑地走了回来,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你刚才见到谁了?”费澜问,让雷修特别在意的人会是谁呢? 雷修摇了摇头:“应该是……我看错了,那个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入场吧。”彦磊打断他们的话,抬了抬手腕,演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维尔达之前就开过演奏会,不过那次他们都没有去听,倒是在新闻里看到过,全场气氛非常热烈,这会儿亲临现场,费澜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般而言,这种演奏会上,听众大多是中年人或者老年人居多,当然也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来听的,不过总的来说,人数是不多的。至少,在高咏夏举办演奏会那会儿是这样的情况,听众们也无一例外都是衣着得体的礼服而来——老实说,在这里,他倒是有点被吓到了。 雷修倒是不客气地一下子笑了出来:“维尔达真是大小通吃,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什么明星的演唱会呢。” 费澜不由得跟着笑:“你是不是很久没开演奏会了,嫉妒维尔达啊。” 雷修本来是笑着看着一堆学生样子的女孩子,这会儿转头看向费澜:“你别说,我还真是有点嫉妒,凭什么我们开演奏会就都是大叔大妈来听,他一开,大半的听众席都被小姑娘给占了。” “还是赶紧入座吧,”彦磊赶紧将这两个人请进去。 并不是特别好的位置,雷修有些不满地皱皱眉头,不过维尔达也不知道他们要来,所以也只能将就一点。 演奏会还没有开场,但是气氛已经非常热烈了,其中还夹杂了不少国外的听众。维尔达可以说现在最红的年轻钢琴演奏家,所以也可以理解一下这热烈的气氛。 演奏会很快就开始了,刚才还闹哄哄的小姑娘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维尔达走上台,在钢琴前坐下来。 “他弹的曲目是什么?”雷修坐在椅子上问。 坐在费澜旁边的彦磊翻看着曲目单:“第一曲是《唐璜的回忆》……这是中国的曲子吗?” “这是李斯特根据莫扎特歌剧《唐璜》改编的钢琴曲《唐璜的回忆》,没想到维尔达第一首就弹这个,”费澜支着下巴看着已经在钢琴凳上坐下的维尔达,“不简单啊。” “哼。”雷修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彦磊困惑地看向费澜:“他怎么了?” 费澜向彦磊解释:“《唐璜的回忆》是小修的成名曲,他就是靠这首在国际上一举成名的。” “哇……”彦磊钦佩地看着雷修,雷修虽然说是老师,但是总体给人懒懒散散的感觉,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成名历史,现在听到费澜这么说,恍然有一种“这个人真的是演奏大师啊”的感觉。他又转头看向费澜,“这首曲子很难吗?” 费澜点点头:“这是一首很艰涩的曲子,不论是节奏还是技巧,难度都是非常高的,老实说,一般的演奏会上还真的很难听到这首《唐璜的回忆》,它被称为世界十大难弹曲子之一。” “是、是吗?” “《唐璜的回忆》是李斯特众多改编曲中的精粹,技术之艰深,场面之宏大,在原作的丰富表情上制造出惊人的气势。”费澜看了雷修一眼,“小修的演奏是以精准的手法和把握到恰到好处的节奏闻名,所以对《唐璜的回忆》来说,可以说是最适合的演奏者了。” “开始了,”雷修的话音刚落,从维尔达的钢琴上,第一个音符就从他指尖流泻出来,悠扬的琴声在维尔达高超的琴技下展现出来。无论是右手大跨度琶音还是大跨度跳跃、反向音阶都在他的指下完美无缺。 彦磊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音乐会,只看到维尔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翻飞,几乎无法想象人类的手指会如此的灵活,而在这样的弹奏下,带着灵魂的幻想曲就这样飞展开来,虏获了所有人的心。 仿佛是具有魔力一般,维尔达就像是君临此地的君王,他的手指如同有魔力一般左右着所有人的情绪。人们的喜怒哀乐仿佛都由他所控制一样,而人们的视线就像是被定在了他的手指上一样,无法移开。 彦磊看向身边的雷修与费澜,两个人的表情与这里的不同。 并不是说他们听地不认真或者心不在焉,而事实上,他们好像比这里所有的人都听得认真,但是在他们脸上看不到其他人所表现出来的惊艳与着迷,而更像是评审在仔细审查一般。 “来了……”费澜忽然说。 一段高难度的音符从维尔达的指下流泻出来。 “什么?”彦磊下意识地问。 “这是这首曲子里最难的一段八度间加三度旋律,”费澜在仔细聆听完以后,露出一个笑容,“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地用双手跨越为几乎为整个钢琴的键盘,其中有一大段右手的小三度半音阶行进加左手的符点伴奏。” “他弹的怎么样?”彦磊一点也听不懂费澜的话。 这次说话的雷修:“果然,维尔达虽然表现地不错,但是在这里还是不行。” “小修的手法要比维尔达更加娴熟,这段对小修来说已经不算困难了,”费澜赞许地点点头,“不过维尔达比几年前要进步的多,我还以为他为了这些活动把弹琴给荒废了,看起来他是下了苦功夫了。” 雷修不以为然地说:“拉倒吧,你看他弹的。” 费澜笑了笑:“你和维尔达应该是同一期的,我倒觉得他在节奏的把握上,某些细节处理的要比你好。” 彦磊以为以雷修自负的性格肯定要反驳,没想到费澜这样一说,竟然轻轻点了点头。更让彦磊意外的是,在评论维尔达的琴技上,费澜倒像是他们的前辈一样点评,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唐璜的回忆》在维尔达跳跃八度的技巧下完美结束,在场的人不由得激烈鼓掌。 在掌声平息以后,维尔达正式为演奏会的开场致词,之后几场是国内的音乐演奏家的表演,以及一些维尔达邀请的国外钢琴家的演奏。 “我就说维尔达这货没安好心,”雷修靠在椅子上,抱着肩膀说。 “为什么?”彦磊不解。 费澜支着下巴说:“以这样的水准来听,对接下来出场的演奏家压力可不小啊,尤其是那些没有达到维尔达高度的人。” “真是辛苦呢,”雷修懒洋洋地说。 费澜有点无可奈何地看了雷修一眼,继续听接下来的弹奏。 在维尔达又弹奏了几首之后,将场地让给了张月雁。 “嘿,你前任出场了,”雷修有点挖苦地对彦磊说。 彦磊轻轻咳嗽了下,没有出声回应。 在宽广的舞台上,张月雁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礼服,黑色的长发简单地竖在脑后,拿着一把小提琴走到台前。她没有拿一贯表演用的那把水晶做的小提琴,而是拿着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小提琴。 “这小姑娘的琴技不行啊,”还没有拉奏,雷修就开口说,转头遇上彦磊不满的眼神,连忙说,“我没有恶意,但是……你想想,这个舞台上都是成名已久的钢琴演奏家,维尔达算是年轻的,但是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巡回演奏会了。所以,虽然她是拉小提琴的,但是以水准来说,这里所有的演奏者都是她的前辈,差距……可想而知了。” 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彦磊对于张月雁这次表演还是很期待的,毕竟作为朋友,他希望她真的可以功成名就。 “没关系,别听他的,”费澜转而安慰彦磊,“维尔达既然能让她上台,必然是有他考虑的地方,如果没有把握,张月雁也不会把学校的人都叫来。” 说的也是,彦磊点点头。 雷修这会儿自己把演奏曲目拿过来看,指着其中一条说:“咦,维尔达还邀请了一名神秘嘉宾呢。” “噱头嘛,”费澜一笑,跟沈悦之打交道那么久了,宣传包装什么,就算自己没做过,也差不多看会了。 这时候,张月雁已经开始演奏了。 她演奏的曲目是《云雀》。 “还挺会选曲的,”雷修靠在椅子上。 彦磊仔细聆听着,不由得说:“……好快。” 费澜听了点点头,之前也听过不少人拉《云雀》,但是很少听到这么快节奏的,本身这首曲子就很快,加上曲子很短,几分钟之内就能结束。 “《云雀》是以小提琴高音E弦上绝无仅有的颤音闻名,现在听来,她演奏的还不错,”雷修听了以后忽然说,“怎么会一下子就进步了。” 费澜歪了歪头:“要说一下子进步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以这首曲子进行专门练习攻克的话,能演奏成这样也不难,我想她一定也下了不少功夫。” “噢,跟着维尔达也是有好处的,”雷修笑着说。 看到彦磊不解的表情,费澜解释说:“这首乐曲巧妙地运用了小提琴上下滑指的颤音技巧,在E弦亮丽清悦透明的音色表现下,高超的颤音绝技一气呵成。张月雁拉的不错。” 虽然表演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是也受到了听众的热烈掌声,可以说是很成功。 维尔达走上舞台,用笨拙的中国话说:“今天请到了我的好朋友,也是世界闻名的小提琴家来这里……” 在张月雁刚刚下台的地方,又走上来一名高挑的女性。 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膀上,白色的简单礼服更衬托出她完美的身材和年轻亮丽的容貌。 直到她走到了聚光灯下,维尔达才说出她的名字。 “维也纳演奏团,小提琴演奏首席,高永凉小姐!” 彦磊感觉到身边的费澜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费澜,发现对方的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喝喜酒,然后中了二等奖,去了那么多次婚宴,终于在现场抽中奖了! 苹果的MP3~\(≧▽≦)/~啦啦啦   ☆、第五十章 “你……怎么了?”彦磊关切地看着费澜苍白的脸庞。他好像自打与费澜认识,这个人的表情总是温润如玉,从来不会疾言厉色,也不会惊慌失措,事实上,他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慌乱的样子。他好像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甚至是十分震惊,就像他完全不认为这个人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彦磊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舞台上的女性。 那已经不是一个可以称为少女的年纪了,但是当她现在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色礼服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在清冷的镁光灯下,她拿着一把小提琴,看起来就像一个迷失在地球上的天使。 彦磊的视线在这位女性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回头看向费澜,对方已经恢复了原来平静的表情,只是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双眼直视着舞台,比起刚才,他还要认真,那种仿佛整个灵魂都专注在舞台上一样。 彦磊不由得看向雷修,对方的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惊讶,但是没有费澜之前表现的那么强烈。彦磊不由得觉得困惑,他对演奏界的事情不是很懂,难道说维也纳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是那么著名的吗?他再次看向舞台,不过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拿到世界著名交响乐团首席的位置,除了“天才”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形容她的吗? 看起来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金色的长发打着卷,五官倒是有着混血儿特有的立体与精致。简单的白色礼服让她看起来有种少见的纯净,只是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却少有表演者该有的专注与热情,而是虚游在观众席之上,仿佛视线的落脚点在更远更远的地方。 她拿起小提琴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当拉出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在场的观众的注意力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牢牢地被她的琴声抓住了。 琴声悠扬缓慢,充满着哀伤与幽怨,彦磊甚至感觉到在这缓慢而悠扬的琴声中,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哭泣声正在低低诉说着什么…… “这是什么啊?”彦磊忍不住说,那种仿佛萦绕在耳边的哭诉声,连□□在空气中的皮肤不由得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连自己的心情都仿佛被压抑住了一般。 “是《Diabolus in Musica》,”费澜轻声说,“翻译上有点错误,在国内会被叫做《魔鬼的颤音》。” “魔鬼……?”费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抑郁低缓的琴声中,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低低哭诉,如同发丝一般萦绕在身边,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忽然,曲调一变,在高永凉的小提琴上飞跃出几个强音,锐利而雄浑,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交响乐的浑厚气势。第二乐章的快板就在这几个强音以后,川流不息地连贯在一起,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一别开始的那种抑郁与幽怨心情,让人变得勇敢无畏,仿佛可以应对任何困难一般。 高永凉的小提时而如同舞者一般急速跳跃,时而悠扬婉转,千变万化,让人惊叹,在行云流水般的乐章中又带着奇异的颤音,就像拨动了心灵深处的琴弦一般。 “小凉真是进步神速啊,”雷修不由得咋舌。 费澜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又是一段慢板,就像是结束了刚才的狂欢,沉淀下来在原地感慨,又带着一点小小的伤感。在高永凉的指下,只是一个轻轻拉奏的动作,就轻易地调动了听众所有的情绪,为接下来的一个高、潮做准备。 最后一段的时候,镁光灯将高永凉身后的黑影打亮,在她身后是一个小型的交响乐团,刚才在舞台上表演的几名演奏者,连同维尔达也坐在钢琴前,与她共谱最后一个乐章。 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壮观,在整个临时组成的协奏乐队阴暗的旋律衬托下,高永凉的小提琴愈发耀眼,她一个人独自站在台前拉奏着小提琴,好像整个世界中只有她一个人存在一样。 明亮的镁光灯照耀到她正在拉奏着的指尖,那里就像有光华在流转,耀眼而明亮。 快板与慢板交替进行,将狂欢与悲伤的两种情绪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颤音穿插其中,就像魔鬼在音符中的低吟,D弦、A弦和E弦连接而出,让人不由得感觉诡异和夸张,却又觉得完美无缺,挑不出一点儿的毛病。 最后依然是高永凉小提琴的独奏,从双音发展到三个音的和弦和四个音的和弦。在双音部分,有时上面是颤音有时下面是颤音,充分显示出华丽的演奏技巧。给人一种悲壮的感觉,小提琴的顿弓造出声嘶力竭地哭喊的效果,让在场的观众内心为之震动。 直到高永凉简单谢幕,转身走下舞台,在场的听众才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直到散场,众人依然兴致勃勃地谈论了那一场美轮美奂的小提琴演奏。 张月雁至始至终在后台看着高永凉拉奏着乐曲,直到对方经过她身边她才回过神来,视线不由得随着对方的身影移动,即使是表演结束,这个人身上依然闪耀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光华。 “今天你拉的不错,继续加油啊。” 张月雁转过头看到维尔达,对方一脸笑容,外国人特有的立体精致五官,以及得体的服饰,就像是从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王子一般。 张月雁点点头,脸色黯然下去,维尔达并没有注意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还有个庆祝趴,等会儿一起过去啊。” 张月雁再次点点头。 维尔达转身招呼别的人,在后台的音乐演奏家大多是他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外国人,在国际演奏界中享有盛誉。 对于别的演奏家,张月雁还可以安慰自己一下,毕竟领域不同,但是对于小提琴—— 她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身影,但是人来人往,并没有找到。 对于小提琴,她终于知道,那种站在顶峰的人,与自己真正的差距,那种如同有魔力一般的弹奏,已经不再是可以用“努力”来弥补了。 她轻轻握紧拳头。 在维尔达筹办这次音乐会之前,维尔达就告诉她:“我为你留了一次表演的机会,你要抓紧时间练习,我帮你挑了一首曲子,不难,但是胜在‘快’,所以你一定要加油练习,我在离开这里之前,只能帮你做到这里了。” 只是这种取巧的方法,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她转身走出了后台,到了更衣室换上了简单的衣服,背着包走出了音乐厅。 没想到刚从后门走出来,就在前面的一棵大树下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彦磊站在那里。 她站了一会儿,沉默地走过去。 “你今天的表演很好,恭喜你,”彦磊站在她面前说。 对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张月雁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努力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双方都没有什么说话。 张月雁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说:“谢谢你来看我的表演。” 彦磊温和地笑了笑。 张月雁指指前方:“我该去庆功会了。” “嗯,路上当心。”彦磊柔声说。 张月雁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走的方向并不是去庆功会的地方,而彦磊也没有拆穿。 他们曾经如此贴近,但是转眼之间却遥远地像是陌生人。 张月雁转身的时候,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掉了下来。她曾经相信,真爱可以经受一切考验,她用最彻底的方法拒绝了追求她的费澜,却在名利场中完全迷失了自己。经受不住考验的并不是爱情,而是自己。 彦磊依旧温柔体贴,他来这里只是像一个哥哥一样来安慰她,无论是星空下的誓言还是手牵手的羁绊,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他们将来还可以是朋友,只是不再可以互相温暖。 有些错过了就是错过,尽管现在后悔与难过,张月雁也不会想去挽回什么,当然,她知道彦磊也不会这么做,因为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年轻就是这样,不断地错过,即使遇上了对的人,还是错过了,并没有人做错什么,但是代价却是惨痛的,这种痛苦却可以铭记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好意思,麻麻临时要住院做手术,所以我要一个人带宝宝,大概没办法更新,所以会暂时停一段时间,等有时间了会马上更文   ☆、第五十一章 费澜脸色阴森地看向雷修,雷修连忙举起手乱晃:“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到中国之前跟小凉联系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更别提什么重生的事情了! 费澜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起来,摆明了不相信雷修的话。 雷修皱了皱眉,似乎在想怎么样解释才能让费澜相信自己,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在高咏夏……也就是你死去以后,我和小凉都避免和对方接触,觉得这样就能减少想念你的痛苦,我们都很悲痛,而你知道,止住悲痛唯一的方法就是遗忘,让时间来帮助我们。” 费澜的脸色缓和下来,在走廊的椅子坐下来,沉默不语。高永凉的出现太突然了,以至于他平静无波的生活就像被石头打翻的水面,掀起了无数波澜。 雷修说的对,止住悲痛的唯一方法就是遗忘,他也曾经尝试过,但是当他无法遗忘的时候,他只能选择与它同在,去习惯它去忍受它,因为那就是重生的代价,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去看雷修,走廊暧昧的灯光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落下立体的阴影,对方在他面前半跪下来,那双黑色的眼睛直视着他。他的眼神如此明亮与直率,以至于费澜有些无法与这样的目光对视,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对方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我不知道你和小凉怎么了,但是你既然不让我告诉小凉,在你身上发生的事,那我肯定不会说……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好吗?” 费澜重新注视着雷修,轻轻地点了点头。 雷修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等会儿小凉会过来,你像平时一样就好了,好吗?” 费澜又点点头。 接着雷修像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轻轻地揉了揉费澜的头。 费澜茫然地看着雷修温柔的表情,他比雷修更年长,在他们相识的时候,雷修还是一个孩子,而他却是一个经历了荣耀与起伏的导师。在那么长的一段岁月中,他担任了雷修的父母,他的老师和朋友,可是现在在雷修那双黑色的眼中,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柔弱的孩子。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是第一次发现,这种被安慰般的感觉还不错。 且不说他活了多久,至少在外表上看来,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毫无社会经验的纨绔子弟。这个样子就足够获得这些了。 “嘿,小修!” 明亮的声音打破走廊里暧昧的气氛,费澜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忽然站了起来,差点撞到雷修,然后神情紧张地看着走廊尽头的那个女性。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那个人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金色的长发将她的笑容明亮好了几倍,那张熟悉的脸上尽是久逢的惊喜。她的视线在费澜紧张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就看向雷修,然后跑过来给了雷修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还穿着那条演奏时候穿的礼服,拥抱雷修的时候向费澜友好地招了招手,费澜只能紧张地点点头。 “你怎么来这里了?”雷修在结束拥抱以后立刻追问。 “来找你的,”高永凉很干脆地说,“噢,还有维尔达,我也有事找他,正巧你们在一个城市!” 还没等雷修说话,高永凉立刻说:“我也很想跟你聊一聊,给我你的地址,我现在还要去找维尔达!” 雷修看了费澜一眼,有点迟疑,毕竟费澜看起来不太想见到高永凉。 高永凉也疑惑地看向费澜:“难道你们在同居?” “同居这个词用的有点不恰当……”费澜艰难地说。 高永凉又意外地看了看雷修,又问费澜:“你会意大利语?” “会一点,”费澜小声说。 雷修连忙说:“确切来说……我现在寄住在他家里。” 高永凉有些失望,仰头想了一会叹口气说:“那好吧,我还是住在酒店里吧……” “住我家吧,”费澜连忙说,飞快地看了雷修一眼,“我听说现在单身女孩住外面酒店不安全。” 高永凉有些奇怪地看着费澜:“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习惯寄住在别人家里,而且……”她笑了笑,“我也已经过了‘女孩’的年纪了。” 雷修也说:“是啊,小凉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世界各地飞,别担心啦,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高永凉点点头,对费澜友善地一笑。 “其实……”费澜忽然一把拉住正要走的高永凉,“其实我和小修是——恋人关系!” “什么?!”这句话是雷修和高永凉一起叫出来的,好在雷修的声音比较轻,而高永凉十分惊讶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雷修的声音。 费澜飞快地瞥了一眼雷修,然后看向高永凉说:“呃,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但是我们确实已经同居了,那里也是雷修的家,”他将这些话的时候十分不自然,但是内容足够震撼,以至于高永凉忽略了那些僵硬的表情,“你完全可以住我家,你不是来找小修的吗,你们可以好好聊聊,而且完全不用拘束……你就像是他的妹妹,雷修经常提起你!”虽然他们之间的话题,在提到高永凉的时候总是不自然地停止,不过也不妨碍现在他的谎话连篇。 高永凉狐疑地看向雷修,确实,如果能和雷修住在一起的话,事情会好办很多……她考虑了一下,以眼神向雷修求证。 雷修在费澜严厉的眼神下,只好点点头,还不忘补上一句:“他说的很对,派对以后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高永凉终于点头答应:“好吧……我该走了,”她转头对费澜露出一个笑容,“那么这段时间就打扰了。” “你是怎么想的!”雷修看到高永凉走远了以后才忍不住转头低喝,“你不是……不想见到她吗?为什么还要让她住到家里来?” “我没有不想见到她!”费澜心烦意乱地转身走开,“我只是没有做好准备而已。” “没有做好准备?”雷修跟上去,继续轰炸他,“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做多久的准备?怎么,她一出现你就做好准备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叫她早点来了!” “你干嘛一定要跟我争论这个?”费澜一边走向地下停车场一边说,“我不想见到她,不代表我不关心她。” “如果你真的关心她,那你一重生就可以告诉她,”雷修不依不饶地说,“那么她也不用消沉那么久了,顺便说一下,她对非自然事件的接受能力比我高的多,你完全不用担心会吓到她!” “我不是……”费澜皱着眉头停下争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上周去了一个会所……他们在几家酒店的客房的淋浴间装上了针孔摄像头。” 雷修皱了皱眉,沉默下来。 费澜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是哪几家酒店,我……不希望小凉遇到这种事。” “报警了吗?”雷修问。 费澜点点头:“我用公用电话给警察打了电话,但是……我担心没有那么快,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雷修叹了口气:“可你明明是给她最大伤害的人。” 费澜无所谓地摇了摇手:“你现在知道我的意思了?” 雷修无奈地点点头,打开车门,等费澜坐上了副驾驶座,他的手肘靠在车顶架上:“我知道你是为了让小凉远离一些伤害,但是……你真的准备好做我的情人了吗?” 费澜的脸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略微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只是小凉在的时候……应该不难吧?” 看到费澜的表情,雷修露出愉快的笑容,顺手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我还蛮期待你‘柔情蜜意’的表现。” 费澜不由得露出苦恼的表情,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行驶在夜色中,华丽的街景映进他黑色眸子中,费澜的声音有些困惑:“我以前一直以为她讨厌维尔达,这次为什么会来找他?” “等她来了,问问她不就知道了?”雷修轻声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坦白呢?” “坦白什么?” “为什么对小凉是这样的态度……你们到底怎么了?”雷修问,只是过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副驾座上的男人。 霓虹在他黑色的眸子中掠过,更显得他眼眸深处的黑暗更黑,他浅色的唇紧紧抿着,拒绝透露任何心事。 “我只是想说……”雷修轻声对着眼前的黑暗诉说,“你是‘高咏夏’的时候,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必要去否定‘他’。” 费澜看了雷修一眼,继续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外的景色:“是吗?” “是啊。” 曾经以为他只是想重新另一种不同的生活,雷修想,可是他依然那么热爱着钢琴,以整个灵魂力量爱着,他对过去从未放下,却断然拒绝他已经“死去”的过去。他不是想过另一种生活,而是在否定他作为“高咏夏”的过去。   ☆、第52章 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费澜支着下巴,手肘抵在二楼的走廊扶手上,眼神不错地看着一楼的大门。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睡了,而今天,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却没能合上眼睛。 费家的大宅里静悄悄的,只亮着几盏灯,二楼走廊里的感应灯也亮着,而更多的地方黑暗着,费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习惯起来了。那种感觉并不是因为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事实上,他有时候还是挺享受这种感觉的,私人空间对他来说很重要也很惬意。可是,就是觉得很空旷…… 他不知道雷修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之前他一直在房间里,并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刚才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雷修不在家。大概是去派对上接高永凉了,不过派对开的好晚啊……好吧,虽然他平时参加的派对基本都是三点结束的。 费澜在那里天马行空地乱想着,一声巨大的开门声吓得他差点从扶手上摔到地板上。 “现在好歹是半夜,你声音不能轻一点吗?”接着雷修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 最先走进来的是金色长发的女性,她穿着简单的风衣,手里拿着小提琴琴盒:“你家我还需要小声吗,再说这里是郊区啊,不存在扰民问题,更何况我只是开门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除了上次装修的时候,费家的大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打开过。 雷修跟在高永凉的身后走进来,一只手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女性的手袋:“算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小澜已经睡觉了,你会吵到他的……” “我发现你越来越小气了……”高永凉不遗余力地批评他的时候,眼睛瞄到了站在二楼发呆的费澜,对他招了招手,转头对雷修说,“而且你家小澜还没有睡觉,所以没有打搅到他!” 雷修也看到了在二楼的费澜,无奈地对他笑了笑。 费澜从二楼下来,这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些烟味和深夜微凉的气息,他看向高永凉:“我……们帮你整理好了房间,在二楼,就在雷修的房间对面。” 高永凉先是点点头,之后又奇怪地看向雷修:“你们不睡一个房间吗?” 雷修咳嗽了一下,严肃地说:“因为我比较注意私人空间。” “好吧,”高永凉耸耸肩膀,转头认真地告诫雷修,“分床睡的话可不利于感情发展啊。” “你该睡觉了。”雷修黑着脸推着她上楼,回头对费澜说,“你也早点睡觉去。” 第二天其实也不是正式上课,只是去学校报备一下,所以雷修和费澜两个人很早就从学校回来了。 由于昨天晚上睡的太晚,而费澜也只有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得入睡,所以两个人到了家的时候,连早饭都没有吃。 两个人挤在流理台边找东西吃。 “我真不明白,在意大利的时候,早上只喝一杯咖啡都不会觉得饿,现在少吃一顿都觉得浑身没力气……” 雷修一边抱怨着,一边眼疾手快地拿起盘子里的蛋糕往自己嘴里放。 可是手却被身边的费澜抓住了,他下意识地说:“别抢啊,那边盘子里还有好几块……”他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领带就被费澜的另一只手往下拽,使得他不由得把头也低下来。 随即一个意外的吻却落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种意外来的太忽然,让雷修的脑子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白。比想象中还要温暖的唇轻轻压在自己的唇上,他听见对方小声地嘀咕:“以前没觉得你有这么高啊……” 轻声的抱怨听起来就像是撒娇,柔软的唇因为话语而在自己唇上轻轻摩挲,雷修下意识地追逐着对方的唇,然后深深吻了上去。 “要不要一早就这么秀恩爱,这里还有单身的美女啊!” 费澜听到高永凉抱怨的声音,刚想回应,开启的唇却让身边的男人找到了机会,对方的舌头一下子探入了自己的口中,舌尖抵住了自己的牙齿。 “嗷!”雷修叫起来。 费澜才发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迷惑地看着雷修。 高永凉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看到雷修的样子,连忙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搅你们的。”她看了雷修一眼,眼角弯弯的,似乎觉得很有趣,然后向另一边的门走去,“我就随便找点吃的,马上出门了,你们继续把!” “你要……”你要去哪里!费澜下意识地想盘问清楚,却被雷修一把拉住,所以费澜回头看他。 雷修的嘴角有些血丝,正瞪着他:“你咬我!” 费澜咳嗽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你把舌头伸进来啊……” “是你先吻我的,”雷修反驳道。 费澜听了以后,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那是因为在小凉面前,我们是情侣啊,她刚刚就在后面……”说着,他快速地环视了厨房一圈,发现高永凉早就跑了出去,他有些责备雷修,“你刚才干嘛拦着我啊,我还没问她要去哪里呢!” 雷修正拿着纸巾擦嘴角的血,听到以后把纸巾丢进废纸篓:“小凉她已经长大了啊。” 费澜说:“我知道,可是她还是一个单身女孩子啊……” 雷修叹了口气,把面对着厨房门的费澜的肩膀扳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她长大了。” “我……” “而你也不再是她哥哥。” 费澜闭上了嘴。他已经不再是她哥哥,她的幸福与快乐再也与他无关,她的人生也再也不需要他的参与,他们甚至不是朋友…… 雷修看着那双黯然下去的黑色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当然,除非你想好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她。” 费澜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最后沮丧地转过身,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费澜沮丧的背影离开,他的指尖轻轻碰触自己的唇,那个人柔软的唇的触觉仿佛还停留在那里,那种轻轻摩挲的感觉,令他下面沉重起来……他不自在得抓抓头发,将盘子里的蛋糕重新拿了起来,但已经没有了享用的心情。 只是这样轻微的唇齿间的碰触,就能让他如此心神不安,明明知道那个人只是演戏给高永凉看而已…… 费澜忽然想起高永凉所在的乐团里有雷修认识的人,于是他又折回房间去,听到雷修在讲电话,于是他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 “怎么了?”雷修已经接完了电话,走过来看到费澜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 费澜回头看他:“你有事要忙吗?” 雷修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是沈悦之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空,那首曲子要彩排一下。” “噢,”费澜点点头,“这几天再练练。” 雷修乖乖地点点头:“你刚才有事要找我吗?” “你记得……汉娜吗?”费澜问。 雷修抓抓头发,不明所以:“哪个汉娜?” 费澜说:“就是以前跟小凉很要好的那个法国同学,听说她也在维也纳交响乐团。” 雷修偏偏头:“然后呢?” 费澜怂恿他:“给她打电话,问问小凉的情况,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雷修不屑地说:“不要,我跟汉娜又不熟,再说了,这样打听小凉的情况,别人会以为我暗恋她的!” 费澜不以为然地说:“旧情复燃什么的,汉娜会理解的,要不然小凉也不会来找你啊。” 雷修皱皱眉头,没有马上接话。 费澜怔了怔,发现雷修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表情,他有点困惑自己又怎么惹到雷修了:“怎么了啊?” 雷修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算了算了,我败给你了,我找人问汉娜的电话,你就不要再说那些话了。” 费澜不知死活:“哪些话?你和小凉的事情吗,旧情复燃……” “是不可能的,”雷修打断他的话,阴沉着脸说,“你再说下去,我就不打电话了。” 费澜委屈,但是还是表示这种事情不会再说了:“但是你打完电话以后,还是要抓紧练习啊,我听说那场比赛已经到尾声了,我们那首曲子是压轴曲。” 雷修无奈地看向他。 费澜立刻表示东小洛下午约自己出门,所以练琴什么的,一切靠自己,我特别相信你,所以你不要辜负我啊…… xxx 入夜以后,没想到最先回来的是高永凉,看起来费澜与东小洛两个人是打算吃完晚饭再回来了。 “这首曲子……”高永凉走进暖房怔了怔。 雷修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看到高永凉走进来,扬了扬眉:“怎么了?” 高永凉的目光有些迟疑地在暖房里扫了几眼:“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雷修装傻。 高永凉将手包放下,走到雷修的身边,伸手拿起曲谱架上的曲谱,翻了几页,顺手在琴键上弹下一串流畅的小节:“这是哥哥写的吧?” 拿对付沈悦之那套说辞对高永凉说,那是不现实的,更郁闷的情况是,现在费澜也不在这里,雷修也不好和他串词。依照高永凉的性格,随便糊弄她那是不可能的。 “谱曲风格和习惯一模一样,”高永凉看了雷修一眼,将曲谱重新放回曲谱架上,“哥哥以前就喜欢空闲的时候写写曲子,不过从来没有发表过,也没有给别人看过,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意大利?”雷修试探着问。 高永凉没有起疑心,倒是有些困惑:“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没有看到啊。” 说起“遗物”什么的,真是非常别扭。 高永凉又看了看雷修:“你不是不再弹琴了吗?” 雷修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把这首曲子发表出去了,署名……还没有决定下来。” 高永凉的脸色变了几变:“你什么意思?”雷修当然不会做出把高咏夏的曲子换上自己的名字发表出去,所以高永凉一时间不知道雷修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雷修说:“写老师的名字吗?” 高永凉坐在一边的琴凳上,重新将曲谱拿下来,这次仔细翻看起来:“意大利那边还有很多曲谱,也有一些写了一半的,之前就有一些公司想要来收购,我没答应。” 雷修凑过去问:“还有很多吗?” 高永凉翻过一页说:“很多,还有一些未完成的,也有交响乐曲谱,不过大部分没有完成……这里可以加上一段小提琴独奏……这里可以合奏,你不觉得吗?” “什么?”雷修困惑地顺着高永凉的手指看过去,在创作上,他的造诣远不及高永凉。高永凉从小就受到家庭的熏陶,加上长大以后在世界各个音乐院校里学习,在创作上几乎和高咏夏不相上下。 “这首曲子跟哥哥以往的风格有些不同哎,看起来应该是后期的作品……你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高永凉自言自语地说,似乎没有打算听雷修的回答。 “你要修改吗?”雷修困扰地说,“可是这样改动不好吧?” “……是啊,”高永凉的表情温柔起来,“哥哥本身也不喜欢和别人合作演奏。” “对、对了,”雷修担心再说下去露馅,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来这里找我的吗?是有什么事呢?” 高永凉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本来……算了,等几天吧。” 雷修其实也不是很关心这件事情,看高永凉的注意力从曲谱上转开了,所以也没有追问。 “说起来啊,”高永凉打量了一下这个暖房,“这是你建造的吗,跟在意大利的那个差不多呢。” 费澜从越冬羽的车上走下来,跟东小洛挥手告别,一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跟雷修分享。越氏集团的总裁居然真的把东小洛给追到手了,愣是把小直男给掰弯了,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必须要找雷修八卦一下! 没想到高永凉正在跟雷修在暖房里说话,费澜站在外面听不清楚,又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正打算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走进去,高永凉忽然从琴凳上站了起来,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费澜立马表现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装作正要走进去,看到高永凉出来,准备说一句:“晚饭吃了没”之类的安全问题,对方却冷淡地跟他擦肩而过,彻底无视了他。 他哀怨地走进暖房,坐在高永凉刚坐着的琴凳上,看到雷修的脸色也很阴沉。   ☆、第53章 “你们吵架了吗?”费澜好奇地问。 雷修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费澜的八卦之心不死:“可是你们看起来就是吵架的样子啊……这样吧,我也跟你说一个八卦,然后我们可以交换……” 雷修对别的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小凉看到了曲谱,她认为是你以前写的曲子。” 费澜点点头,一个人的风格很容易看出来,小凉跟自己最亲近,所以就算是没有看过的曲谱,也能判断出来是否出自高咏夏之手。 雷修继续说:“我告诉她,这是你以前留下来的曲子,她也没说什么,不过她倒是有意向想要加进一段小提琴独奏和合奏。” 费澜困惑地偏偏头:“为什么啊?” 雷修耸耸肩膀:“我不知道,可能是想念你了,觉得你的曲子现在被我拿出来了,大概是准备和我一起‘缅怀’你一下吧。” “我妹子真是孝顺!”费澜感动地说。 雷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先别这样好吗,她来中国是有目的的。” “她说了吗?”费澜连忙问。 雷修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虽然她还没有和我说,但是我大概能猜到。” “是什么?”费澜迫不及待地问。 雷修把琴盖盖上:“她一直没有接受你已经离开的事实。” 费澜的眉头皱了皱:“什么?” 雷修叹了口气说:“……在你死去以后,小凉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奔溃状态,在你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使用镇定类的神经药物,她甚至没办法睡觉……”他看了费澜一眼,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雷修继续说,“时间是治愈的最好良药,但是……她还没有从你的死亡中走出来,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她现在还是没有适应。” “她可以适应的,”费澜轻声说。 雷修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有时候觉得你很残忍。” 费澜露出苦涩的表情,但是还是轻轻地摇摇头。 雷修站起来,摸了摸费澜的头:“算了,还是睡觉吧,明天就要上学了。” 费澜的手指轻轻抚摸钢琴冰冷的琴盖:“我现在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居然又活了过来……真不可思议。” “要接受你已经死去的事情,”雷修忽然开口说,“要比接受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困难。” 费澜的嘴角翘了翘:“至少你接受的就很好呀,小凉……迟早也会和你一样的,一年或者两年,她会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生活地更好。” 雷修点点头:“你不知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虽然是点头,但是语气中一点也不赞同费澜的话。 第二天上课,照例起床困难,但是还是要起来。 跟熟悉的同学打过招呼以后,费澜在最后一排补眠。比起最初进来读书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不再将焦点放在他身上了。 课间,东小洛照例来八卦,倒是有个消息让费澜挺意外的。 “真的吗?”坐在费澜旁边的彦磊有些惊讶。 东小洛点点头:“是啊,我听……别人说的。” 他的态度有些扭捏,费澜一看就知道是越冬羽告诉他的。费澜也有些意外,张月雁居然退出了演艺圈,不打算继续在那里混了。 “好像是打算继续读书吧,”东小洛八卦地说,眼睛看着费澜和彦磊,毕竟这两人跟张月雁都有过一些关系,“应该下个学期继续读书吧,不过之前跟这边的一些学姐闹翻了,而且风评也不太好,可能会换学校,也有听说打算攻读音乐学院。我还听说,她之前还在一场有名的演奏会上露过脸,有这样的资历,可能进音乐学院比较好吧。” 其实就费澜的角度来说,还是觉得张月雁继续读书比较好,当然她跟维尔达的关系不错,还上过那场演奏会,表现也还不错,但是演奏界毕竟是看实力的。经历、人际关系、辈分什么的都不重要,只是一上台演奏听众心里就知道了。 不过东小洛只是随便说说,所以费澜也没有反驳。 东小洛看这两男人对这个八卦的热情都不高,立刻抛出下一则八卦:“听说宏宇举办的,就是最近很红的那个作曲大赛,压轴的曲目已经出来了,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噢,跟你同居的那位演奏。” “这个我知道,”费澜忍不住打听,“听说正要彩排,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台。” “这个月底吧,我听冬……别人说的!”东小洛说。 彦磊倒是不知情,问:“是雷老师吗?” 东小洛点点头:“是啊。” 彦磊在电视上看过一点:“不是由歌手唱歌的吗,现场演奏请雷老师这么大的腕是什么意思,再说雷老师不是退下舞台了吗?” 费澜也看过电视,所以也知道应该是由选手作曲,然后由固定的几名歌手随机唱这样的,不过这个环节,没有听雷修和沈悦之说起过啊。 东小洛解释说:“我是听说的啊,因为我有朋友是赞助人嘛,”他压下声音说,“据说那首曲子特别好,所以就不进入比赛了,作为最后的压轴曲目演奏,反正前面就是大乱斗,后面再弹那首……有分演奏版和歌唱版,反正这次宏宇花了大力气来捧这首曲子。” 东小洛和彦磊纷纷猜测由谁来唱,费澜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有下次了。 现在过了年,新学期也开始了,费樾辛还没有回来,费澜在想是不是要再给父母打个电话。 果然,没过几天,费澜就收到了邀请函,是由雷修亲手送过来的,当然,给高永凉也留了一张。高永凉拿到那张请柬,看到上面的曲目《帕勒摩的阳光》,微微蹙了一下眉,也没有说要不要去。 演奏的前一天晚上,费澜照理在暖房里监督雷修练琴。 “名字取的太随便了,”雷修弹完以后说。 费澜抱着肩膀,还在回味刚才的节奏,随口应道:“我觉得挺好啊,那就是我们住过的地方嘛。” 他们以前就是住在西西里的帕勒摩,歌德来此时曾称赞帕勒摩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海岬”。 “刚才那个小节可以再快一点,”费澜忽然说。 雷修弹了一遍,皱起眉头:“再快一点,然后后面一段就可以改成小提琴独奏了。” 费澜被戳中心事,沉默不语了。 雷修支着下巴说:“小凉还没有说来找我是什么事。” 费澜点了点头。 雷修继续说:“我给汉娜打过电话了,她说小凉已经有很久没有表演了,团里正在施压,有可能会把她首席的位置撤掉。” 费澜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雷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汉娜也不清楚,不过她倒是说小凉似乎在调查什么事情,快赶上私家侦探了,这次来中国也没有经过团里的同意,她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被解聘。” 费澜也摇了摇头:“她从小就是这样,做起一件事情来根本不管别的事情……她在调查什么?” 雷修说:“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你也知道小凉的脾气,你越逼她,她就越是不说。” 费澜比雷修更清楚,但是因为更亲近,所以有时候就不顾及这些了。 “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费澜轻声说,然后看向雷修,“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值得依靠了。” 雷修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你,就算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举目无亲。” 费澜点点头,忽然问:“你家里的那些事怎么样了?” 雷修大概是没想到费澜会忽然这么问,但是还是回答说:“差不多断绝关系了。” “什么时候的事?”费澜惊讶。 雷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是我差不多能感觉到,其实他们都是为我好。”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家和你家……表达亲情的方式不太一样。” 彩排那天一切都很顺利,在费澜勤勉的指导与监督下,雷修的表现可谓惊艳。现场也有许多资深音乐人和记者,无法录音,但是出去之后却宣传得沸沸扬扬。 费澜对这名弟子还是挺满意的。一般来说,真正的演奏界和流行音乐不太搭界,各有一批拥护者,倒是很少出现雷修这样的。 随之而来的,却有一些不好的消息。 “什么,戒毒所?”费澜有些惊讶东小洛的消息。 东小洛点点头:“冬羽让我告诉你的。” 费澜皱皱眉头,雷家一向不碰毒品,雷修更不会去沾染毒品,但是越冬羽却说雷修在戒毒所呆了一年多。 “一些小道消息,大概是因为雷老师最近比较红,所以过往的秘辛就被挖出来了。”东小洛感叹道,“我倒没想到啊,雷老师居然会碰那种东西。” 按时间来说,现在已经是初春了,但是天气还是很冷。 费澜晚上在暖房陪着雷修练琴。 “怎么样?”雷修问,可是对方显然在想心事,一脸凝重。 他拿手在费澜眼前晃了晃,被费澜拍开。 “干嘛?” 雷修合上钢琴盖:“我去问维尔达了。” “嗯?”费澜一下子没想起关维尔达什么事,“维尔达不是走了吗?” 雷修点点头:“是走了,打电话去问的。” 费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对、对了,小凉说是来找维尔达的。” “维尔达也有点莫名其妙,”雷修说,“因为小凉问的是他一个乐迷的事情。” “乐迷?”费澜有些困惑,这关维尔达的乐迷什么事,“维尔达怎么还知道乐迷的事情?” 雷修怔了怔,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坐下来说:“那个乐迷应该是有点什么问题。” “为什么?” 雷修想了想说:“古典乐跟现代流行乐不一样,没有什么疯狂的‘追星’,说是乐迷,年龄上也基本是二十岁往上的成年人,这样的人大概会为了听一场演奏会一年中往国外飞几次,但是也绝对算不上迷恋,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就算有乐迷也不会特别亲近。” 费澜立刻说:“但是维尔达却知道那个乐迷。” 雷修点点头,随即说:“等小凉回来,我去问问她。” 两个人沉默下来,费澜有些心神不定,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小凉为什么要追查那个乐迷,而是放在了雷修曾经吸毒这件事情上。   ☆、第54章 他纠结了半天,满脑子的问号,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么呢……呢呢呢! “什么?”雷修忽然说话。 费澜也怔了怔:“什么什么?” 雷修疑惑地看向费澜,忽然凑近他说:“你刚才在说话,好像是‘为什么’之类的,怎么了?” 费澜沉默着没说话。 雷修忽然理解地摸摸他的头:“你在担心小凉吧?没关系,我会问清楚的。” 费澜眼神复杂地抬起头看向雷修:“……为什么?” “我会去问的……” “为什么吸毒?”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像连空气也变得僵硬起来。 费澜看到对方黑色的眸子不可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他原本是弯腰俯身地站在费澜面前,这会儿站直身体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费澜抿了抿嘴,有点想把自己揍一顿,挑的太不是时候了,不过关于这种话题,怎么样都不会找到适合谈这个的时机。 他只是太想知道了。 费澜看着雷修有些暴躁地开始抽烟,他还一直以为雷修是不抽烟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只是在他面前不抽而已。 暖房里温暖的空气里带上了一丝烟味,费澜下意识地挥了挥手,雷修顿了顿,将手里的烟在摆设用的烟灰缸里掐熄了。 费澜尴尬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雷修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费澜想了想,给雷修倒了杯水过去,然后坐在了雷修沙发的扶手上。 雷修:“……” 费澜低头说:“我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是你的老师了。” 雷修抬头看了他一眼:“别说那些奇怪的话。” 费澜叹了口气:“我不该管你的事情,”他的语气无奈又哀怨,眼睛飞快得看了雷修一眼,现在拿老师的身份压他,会不会有些无耻?不过对费澜来说,雷修就像他的亲人一样,像学生,像弟弟……或许更亲近。 “……是在你——高咏夏去世以后的事,”雷修忽然说,语气有些疲惫,“你怎么知道的?” 费澜一脸沉痛的表情:“果然,没有为师管你就是不行……我听那谁说的,小道消息,大概是因为你最近很红的关系,当然了,我之前也听过很多歌星啊什么的有吸毒的经历,贵圈真乱!” 雷修淡淡地说:“我又不是演艺圈的,别忘了我是为了帮你,才去弹琴的。” 好吧,的确是这样。 费澜又说:“你是……为了找灵感吗?我之前也听过一些人说过,不过好像在创作上比较流行这样的说法,你也是吗?小修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没有搞创作的天分,是我打击你了吗……?” “我没有想要搞创作,”雷修哭笑不得。 费澜忽然将雷修的脸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吸毒是不对的,你知道的吧?” “我已经戒了,我哥强行带我去的,”雷修说。 “是不小心沾上的吗?” 雷修摇摇头,轻声喃喃了句什么。 “那是为什么?”费澜靠近他,听不清楚那句话。 雷修怔了怔,对方的气息拂在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脸。 他忽然想起很多个午后,这个人弹着琴,忽然会转过头来对自己微笑。 费澜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不要因为好奇之类的话,教育他以后不要再犯了之类的话。他靠地那么近,就好像一伸手就能拥有一样。 “我见过很多年轻人在这件事情上……”费澜严肃而认真地教训弟子,冷不防对方的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他立刻就自动消音了。 费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高永凉出现了!在身后吗?大概是教训地太投入了,所以没有听见,不知道高永凉刚才的话听到多少,等会儿要怎么解释呢……? “专心点,”雷修的声音有点生气。 费澜在心里抗议,不用每次都这样吧!借位懂吗! 费澜的抗议还没有念完,对方伸手一拉将费澜拉到怀里,本来就是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的,这样一带就正好坐在了雷修的怀里。 “走了吗?”费澜轻声问。 雷修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低头吻上费澜的唇:“……没有。” “唔……”费澜本来是敷衍一下的,没想到雷修怀抱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紧,而两人原本只是相碰的唇,却变成了更深入的湿吻。 年轻的身体一下子就起了反应,费澜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是在对方怀里这样的挣扎倒想是在引\诱对方。而臀部压在雷修的腿上,也感觉到了对方两腿间坚硬的东西正抵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费澜悲愤地想,正准备看看高永凉走了没有,却听见雷修开口:“你死了以后,我一直忘不了你。” 费澜怔了怔,脑子中一片空白。 他再次看向雷修,对方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早已没有了他所熟悉的那种满不在乎的冷淡。 仿佛是明了了一下,他转过头,暖房的门口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xxx 费澜心烦意乱地喝着咖啡,笔尖在纸上写了一段小节,又把它烦躁地划掉。 “雷修呢?” “不知道!”费澜恼怒地回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生气。回答完才发现是妹妹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高永凉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他随手把桌子上的曲谱团成团,扔到一边的纸篓,看着妹妹说:“那个……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 高永凉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好像刚刚睡醒,但是顶着一对黑眼圈,幽怨地看着费澜。 费澜被她看的心虚,从咖啡壶里给她倒了杯咖啡:“那个……咖啡?” 高永凉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接过费澜递过来的咖啡杯。 费澜继续试探:“给你煎个炒蛋?” 高永凉继续点头。 费澜给她煎了荷包蛋附加两片培根。 高永凉看了看盘子里的早餐,问道:“早上不上课?” “今天早上没有课,”费澜回答说,不过他知道雷修有,所以雷修现在应该不在这里。 高永凉忍不住抱怨说:“昨天雷修拉着我喝酒,你看我的黑眼圈!” 费澜怔了怔,看向高永凉:“说……说什么了?” 高永凉摇摇头:“小修就是……喝闷酒,反正什么也没有说,让我陪着他,还不让我玩手机!”特别霸道! 费澜点了点头,看别人喝酒的确很无聊。 高永凉继续说:“你知道他以前吸毒的事情了?他解释了吗?” 费澜本来也没有想追究,以前还算是雷修的老师,现在……好像没什么立场去追究,于是胡乱地摇摇头。 高永凉悠悠地说道:“你别介意,这个家伙就是……”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费澜说,“你知道他爱你的对吗?” 费澜郁闷地看着高永凉,好像他如果不答应的话,后面的对话就继续不下去了一样。 看到费澜郁闷的眼神,高永凉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说:“他以前的老师,也就是我的哥哥去世了以后,他才发现他其实喜欢我哥。” 晴天霹雳,对费澜来说,但是却没有什么违和感,就好像事情虽然意外但又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样,费澜发现自己只是听到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随后就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 高永凉吃掉荷包蛋,用叉子摆弄着培根说:“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可能他觉得没有在我哥哥生前告诉他这件事情,是挺遗憾的吧……”她想了一会儿才说,“他以前的感情,有点儿……男女不拘,而我哥哥吧,也是很迟钝的一个人……”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以前的事情,“他是那种别人不告诉他的话,他自己永远也回不过神来的类型。” “我……听雷修说起过一些,”费澜发现自己也没法跟高永凉谈论以前的自己,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我哥哥很喜欢音乐,弹琴,”高永凉的语气有点淡淡的嘲讽。 费澜谦虚地说:“很了不起啊。” 高永凉凉凉地说:“除了弹琴什么也不会。” 费澜:“……” 高永凉漫不经心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别揪着不放,他现在是真心喜欢你,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费澜胡乱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么你从欧洲过来,找雷修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高永凉摇摇头,反而说:“过两天就走了。” 高永凉好像不打算说,看样子也好像不会跟雷修说了。 这是为什么呢? 费澜试探着问:“雷修也帮不上忙吗?” 高永凉抿着唇,眼神倔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费澜皱皱眉头,高永凉一直是一个固执的小女孩,认定的事情别人是劝不了的。他张了张唇,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早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餐厅,开放式的厨房里还弥漫着烤面包和水果的香气。天气已经慢慢暖和了起来,高永凉支着下巴,双腿无聊地晃来晃去,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这个女孩曾经陪伴了他很多年,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是唯一的依靠。 费澜迷迷糊糊地想起医院里,他躺在病床上,半睡半醒间,看到妹妹亲手关掉了供氧系统…… 那个人是她吗?费澜看着坐在眼前的女孩,她的眼神干净而清澈,皮肤白皙,穿着一件宽松的贸易,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起来。拿着小提琴的时候,她利落而傲慢,在音乐的国度里,她是卫冕的女王,她的指尖轻按,带动着所有人的情绪……那双手也结束了他的生命吗? 在他重生以后,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问,没有勇气再去回忆那件事情,无论雷修怎么问他都不愿意再提起。他想要忘记,但是这是没可能忘记的,他只能避免那些区域,只想着他们快乐的日子。 他也不愿意再想,高永凉因为投资失利而需要他们全部的钱,也不去想他们之间因为这个争吵过多少次,那些记忆……如果消失就好了。如果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安静的餐桌边,女孩无聊地吃着早餐,而他则喝着咖啡看报纸。 可他,已经是费澜了。 “我……你别告诉雷修,”高永凉忽然开口说,“因为我不想你们再吵架,雷修看起来真的很爱你。” 费澜忽然有些不想听了,他想,那么高永凉过两天走了,也好。现在本来跟雷修的关系就够乱的,慢慢理也好。 高永凉又沉默着不说话了,费澜给她倒了杯咖啡:“能帮忙的话,我一定帮忙,钱面上的事情,我是没问题的……”因为他现在就是富二代! 高永凉听到费澜的话,有些意外,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钱……是我哥哥的事情。” “你哥哥不是已经……” “被杀的,找凶手呢,”高永凉说。 费澜怔了怔:“凶手……不是医疗事故吗?” 高永凉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说:“不是。”说完放下咖啡,走了。 xxx 雷修纠结地站在费家大宅前,靠在门口抽烟。 费家的门卫也纠结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怎么了。 铁门忽然打开了,雷修看了一眼,高永凉正要开自己的车出门。 “去哪里?”他走过去,敲了敲高永凉的车窗。 高永凉按下车窗:“随便逛逛。” “带我一起吧,”雷修出手迅速地去拉车门,没想到对方比他还快,一把把车门锁了。 雷修:“……” 高永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者举手投降。 “以前就算了,现在还是这个样,”高永凉戴上墨镜看不出什么表情,“你还是真没野心。” 雷修不满:“小姑娘家知道什么。” 高永凉懒得理他,开车走了,差点让靠在车窗口的雷修摔跤。 “开车不能悠着点吗!”雷修怒道。 “回来了吗?” 雷修转过身,看到费澜正走出来,看起来似乎是跟着高永凉出来的,于是连忙说:“她说出去逛逛。” 费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对雷修招招手:“过来,跟你说件事情。” 虽然之前高永凉说过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雷修,但是费澜也没有答应,所以就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雷修。 雷修听完,表情复杂。 “你之前应该告诉我的,”雷修说,“是谁杀了你?”这句话说着好别扭啊! 费澜把杯子在手里倒来倒去:“不知道啊,小凉没有说啊,她……”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雷修,“她只说了你的事情。” 雷修刚才正想着有件事情转移开费澜的注意力也不错,至少不需要那么尴尬,依照自己的性格,这件事情也就当做没有听见,就这么算了。虽然是一件大事,毕竟关系到前世被杀死的事情,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对那时候的事情并不是很执着。雷修虽然很惊讶,但是心境上并没有那时候的起伏,但对昨夜的事情有些介意,可是谁想费澜的话锋一转,居然向自己看来。 雷修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什么事?” 费澜放下杯子,脸色古怪地看着雷修:“我一直不知道你以前喜欢我。” 雷修更结巴了,他忽然有种想要跑回门口的冲动:“我、我原来也不知道。” 费澜点点头,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叫雷修怎么回答,他对方的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在阳光下对方的容貌清秀而精致,与很久以前那个弹钢琴的人重合在了一起,时光飞逝,他的目光依然追随至此。他寻寻觅觅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听那个人弹过的琴,然后在某个下午,在一所学校的走廊里,他再次听到了…… “交往吧,”雷修轻声说,“我一直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那些午后的钢琴开始陪伴着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寂寞的时光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有着修长手指和干净笑容的男人,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却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他的人生里缺少一个长辈告诉他一些事情,而直到对方意外死去才明白,原来这是一种爱情。 他站起来在费澜面前单膝跪下:“男神,求交往。” 费澜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恼,顿了顿他才开口说:“……我想问你,小凉的事情怎么办。” “啊,原来是这个啊……”雷修郁闷地看着费澜。 看起来就算经历了重生,高咏夏的性格还是没有变,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是禁区啊。雷修下意识地顺着费澜伸过来的手站起来,抓了抓头发说:“那个……我再去问问小凉吧,你的事……” 费澜摇摇头:“不要告诉她,高咏夏已经死了。” 雷修叹了口气,指指门口:“那我去找她……”他走到门口,身形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费澜。 费澜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斜斜地遮住了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缓慢,是雷修没有听过的节奏。 这是拒绝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难过呢……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好像就是最好的回报了,看着他偶尔弹弹琴,看着他无聊地抱着一本砖头一样厚的经济学一副瞌睡的样子,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戴着耳机,视线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只是因为失去过,所以这些就很珍贵了。 “好啊。” 有些突兀的声音响起来。 费澜转头看向他:“交往看看吧。 雷修怔了怔,快步走过去将那个人拥在怀里。 “……喘不过气了!”费澜在雷修怀里抗议道。 雷修蹭着对方的发丝不说话。 费澜叹了口气,伸起手环住了雷修的背脊,是啊,他想……因为失去过,所以才懂得去珍惜。   ☆、第55章 费澜是从雷修的口里得知整件事情的经过的。 这件事情是高永凉与医院的交涉中得知的,医院方虽然觉得是自己的过失,但是其中也有一些疑惑的地方,加上高永凉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医院方破例将那时候的监视录像交给了她。虽然原则上,这些录像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看,就算是警方的话,也需要许可证才可以调取的,高永凉还是拿到了。 高永凉起先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想哥哥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可是却慢慢感到了不对劲。因为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出入医院,那天她需要参加一次表演,所以看护哥哥的工作就交给了护工,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手术。 意外的是,一卷录像中居然照到了她的身影,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是高永凉却注意到了。因为那件衣服之后就不见了,放在哥哥房间里的衣服,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 高永凉开始调查这件事情,才发现护工被要求离开几分钟,这个时候身形跟她颇像,又穿着她的衣服的人,到了病房里,几分钟以后就离开了。 跟哥哥的事故有关吗?一旦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就坐不住了。本想找雷修商量,可是电话一直联系不上,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居然因为吸毒,进了戒毒所。 从护工的那条线开始,高永凉费尽心思调查,发现这个人居然是维尔达的一个疯狂乐迷。 维尔达才华横溢,在演奏界里不可一世,可是却败在了高咏夏手里。对于一个已经离开演奏界的人,把维尔达这样的天才打败了这种事情,让人很难接受,尤其是在那之后,维尔达意志消沉,甚至还发出过不再演奏钢琴这样的声明。 高永凉这次来中国是跟着维尔达来的,她是要来确定这件事情维尔达有没有参与。当然,维尔达是无辜的,那时候他的确是想要放弃音乐的,但是在现任男友的鼓励下,还是继续走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听到高咏夏因为医疗事故而去世的事情,还伤感了很久。 费澜不由得唏嘘,事情简直跟侦探小说一样峰回路转,怪不得那时候,他以为是妹妹杀了自己。 不过那些也已经是前世的恩怨了。 高永凉要做的只是向当地警方报案,然后提供证据材料,警方会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过了几天,高永凉也回去了。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做完,”她对雷修说,“但是其实,包括我在内,都应该跟过去告别了。” 费澜的疑虑终于打消,他本身还是想告诉高永凉自己的事情,但是对高永凉来说,这也算是一个重新的开始。小女孩终于长大。 在高永凉走后不久,就是雷修登台演奏的那曲《帕勒摩的阳光》。 指尖轻按琴键,乐声随之出现,费澜坐在台下聆听。那个漂亮的,承载着他从荣光下退下后,所有时光的意大利城市,优雅美丽的海岬线,蓝色的大海和天空,柔软的白云,温暖的阳光,如此美丽。 他在曲声中回忆着那些美丽的,和过去的珍惜时光,那里很美,也很遥远,那甚至不仅仅是因为距离的原因。 他只是怀念,却不再想去,因为这里,已经有人让他驻足了。 费澜的姐姐回来的时间是在夏天,随后又匆匆离开了。对于费澜与雷修的关系表示喜忧参半,对于费澜准备培养彦磊为公司效力的事情,也表示担忧。 但是担忧归担忧,弟弟已经开始自己的人生了,姐姐表示还在黑道中无法自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嘛。”费澜笑嘻嘻地倚在雷修身上,对姐姐说。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