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寒露。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重生异世之过活 作者:穹烈 内容标签:男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第一章   白然是被饿醒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败的土坯房内,周围没人,胃因为饥饿扭曲的快掉了个似的,疼的他顾不上别的,看到桌子上放着半个窝头,当下也顾不得是不是人吃剩下,冲过去拿着就往嘴里塞,又对付了几口水才咽下去。   肚子有了底,胃就不那么疼了,他也才有力气想别的。   脑子里多了另个人的记忆,虽然还有些混乱,但大体上却是清晰的,他知道自己这是重生了,重生到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少年身上。   这是一个类似古代却不曾在历史课本中出现的朝代,身子的原主也叫白然,今年刚满十七,说起来也是个命苦的。   这白家曾是南边的大户,世代经商,家底殷实丰厚,按理就是子孙败上几代也没什么问题,偏偏到他爷爷白秋山这代出了事,糟了洪水,大水一冲,整个白家仅逃出寥寥几人,其他的都没了。   大灾过后必有瘟疫,几人为了活命只能跟着众灾民北上,一路上饥饿病痛,死了不少人,白秋山自小便被精细养着,身体比那些做惯重活的要弱上不少,待经过这桃溪村的时候最终没熬住病倒了,恰巧一对老夫妻将他救下,才免于一死。   白秋山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相貌出众,打小又精细养着,即便糟了难也有一股子有钱人家的气质,这老夫妻的女儿一眼就看上了,死活就要嫁给人家。   白秋山其实是成过亲的,但妻儿早在洪水下来的时候就被冲跑了,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如今他孤身一人,没有钱又没地方去,不如做了这上门女婿,好歹还有个住处不是。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的,成亲后他就在桃溪村落户过上了日子。   白秋山在子嗣方面也算是个有福的,他媳妇张氏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而‘白然’的父亲白正杰正是最小的那个。   常人都是疼大疼幺,到这白家却是正好相反,最不受欢迎的就是这个小儿子,若不是朝廷律法规定不得坠胎,估计一开始张氏都不会将小儿子给生出来,偏偏白正杰是个孝顺的,亲娘说啥是啥,即便拖到三十成亲也毫无怨言,成亲后,夫妻俩更是将家里和地里的活全都包下了,最后身体累垮了,在‘白然’出生没多久就相继离世了。   按常理白家在村里虽不是大户,但放现代也足够奔小康的,养这么一个娃没多大困难,可这儿子都快不是亲生的了,那隔辈的孙子还能提吗,愣是将一个大小伙子折磨的跟灾民似的,‘白然’能平安长到十七岁全凭他娘给的底子好,生生扛过来的。   他本以为熬过了十八单独立户出去也就好了,但事与愿违,就差么一年,出事了。   前些日子,他二伯在山里捡了个傻子回来。   他二伯真那么好心捡个人回来?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傻子虽然蓬头垢面一身脏兮兮的,但那布料滑不溜鳅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更何况还带玉佩和两锭银元宝。   先不说那玉佩怎么样,就这银元宝一钉足有二十两重,俩那就是四十两,四十两啊!   他们这些庄家户五年也攒不出四十两!   白家人自然动了贪念,但哄骗了许久人傻子就是不撒手,又不能明抢,于是他二伯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白然’嫁过去。   想到这,白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时代是允许男子和男子成亲的,只要成亲的双方需有一人服下孕丹。   这孕丹药如其名,服下后便能让男子改变体质,同女子一样孕育子嗣。只不过一般人家还是流行男女搭配,唯有那些家里穷的叮当响实在娶不上媳妇的才找个男人凑合。   说白了娶男媳妇虽然律法允许,但就是遭人瞧不起的。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氏亲自出马把婚事定下,又和村长跑了县衙,立了户籍领了孕丹,回去之后也不管‘白然’意愿,直接将人按在地上把药灌了进去,完事后将两人丢进他们家老屋,拿了傻子手里的银元宝和玉佩,美名曰聘礼。   ‘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当晚哭到深夜,第二天就发起高烧,熬了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便宜了白然这个刚死没多久的。   能重新活过来,白然他乐啊,虽然这时代天雷了一点,这身子极品亲戚也多了点,但好歹是生在太平盛世,可比那人吃人的末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没错,眼前这个占了人家壳子的正是打末世过来的。   在现代,2012早就过了,大家也都和谐的该干嘛干嘛去了,哪知一转身几年的功夫,末世就真的来了。   白然在末世挣扎了五年,最后是被队友推进丧尸堆里死的,他千小心万提防,但还是少算了这些生死与共的好队友,他不甘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落进丧尸群。疼,是在那个世界剩下的最后一个感受。   如今,他又活了。   白然试着发动异能,不多时全身便被一种嫩绿色的光华覆盖。   还好,异能还在,虽然等级恢复到了初阶。   他的异能是少有的木系异能,攻击力略低,但拥有治愈效果,在那个缺少医药的世界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身体从小被虐待到大,亏损太多,异能全部补进去也只修复了不到三分之一,好在总算恢复了些力气,让他不至于走上原主的老路,找阎王爷二次报道去了。   “媳妇。”   “谁!”现在是晚上,屋子里黑漆漆的,刚刚还没人,忽然来这么一声吓得白然心脏漏跳了一拍,大喊一声飞速后退,却因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后栽去,就在快要跌倒的时候那人抱住了他。   透过月光,白然看到这人跟个乞丐似的,立马想起那个被自己忽略的傻子‘相公’。虽然在末世见多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但他只是接受了这个身体,并不代表接受这个身体的其他关系。   “我不是你媳妇。”   傻子裂开嘴,傻笑,像是没听懂白然话似的:“媳妇。”   “放开我,我说了我不是!”白然怒了,将人往外推,奈何身子还没恢复,力气太小,推了半天没推动。   “媳妇……”傻子委屈了,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瞬间失去了光泽似的,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   白然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抢走了这人所有粮食的恶人似的。好吧,在末世他的确抢过几次粮,但也只抢过那些十恶不赦之人的,好人家的他是不会动的。   傻子仍旧呢喃着:“媳妇……”   白然使劲抓了扎头发,一头长发弄得乱七八糟的,傻子的执拗是他们这些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所以跟这位讲理无异于找死。   “换个称呼……算了!”   白然认命的向外走,没几步傻子就跟上来了。   他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跟着我干吗。”   傻子没说话,肚皮应景似的响了两声,但还是跟着,就像听不懂白然话里意思似的。   白然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只能带着尾巴出了屋。   这白家老屋有些年头没人住了,院子虽大,但大半都被杂草覆盖,屋子只有一间半土坯房,除了他醒时待的那间,还剩下的半间就是厨房。   白然回头看了眼傻子的肚皮,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撇撇嘴走进厨房。   厨房里有些柴禾挺多,吃的就只有白家人做戏留下的半袋玉米面,他打开水缸上的木盖子,里面是满的,但应该不是白家那帮极品亲戚做的才对,想起后面的某只傻子,挑眉问道:“你挑的?”   “挑水。”傻子笑了,做了个挑水的动作拿着水桶往门外跑去。   白然无奈的把人喊回来示意水够用,然后凭着脑中的记忆磕磕绊绊的把灶烧了起来,涮了两遍锅后弄了小半锅玉米面糊糊,然后拿一个盆盛出来,涮干净后又蓄满了水,准备一会洗澡用。   一盆的糊糊几乎都被他和傻子吃了,待吃完饭他便就着木桶洗了个澡,完事后看了看傻子那副批了八层泥的样,有点纠结。   白家人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怕他反悔愣是在立户时把户主放在了傻子头上,所以在和离之前,傻子他是必须要养着的,可屋子里就一张土炕,如今又快入秋了,早晚正凉,也不能把人赶到地上睡去。   他朝傻子勾了勾手:“过来。”   媳妇醒了就变凶了,傻子略显犹疑,但又想到媳妇给他做饭吃,又往前窜了两步。   白然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直接将人拽进来又是一通洗涮。   洗干净的傻子虽然还穿着那身旧衣裳,但瞬间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不得不说,傻子的皮囊相当的好,剑眉朗目,鼻挺唇朱,身材高大健硕,放现代绝对模特的范儿,只要不开口绝逼迷倒一片少男少女。   白然默默的扭头望天,绝逼不承认自己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容貌神马的不重要,能活着吃饱饭才是顶顶好的。   但如果他二伯给傻子稍作打理,估计现在跟傻子成亲的也就不是自己了……   进了屋,火炕已经烧的热乎乎的了,白然将被褥铺好,立即霸占了里面的,指着外面那套说道:“你睡这。”   傻子听懂了,傻笑着跳上炕钻进被窝:“媳妇,睡觉。”   白然隔着被子用力踹了他一脚:“不许叫媳妇!要么叫哥,要么叫名字。”   “小然。”傻子这次反应的特别快,口改的也顺,嘴裂的都快到耳朵根了。   “白瞎了你这副皮囊。”白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被蒙头,睡觉。   ☆、第二章      第二天,直到天大亮白然才从炕上爬起来,他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沉过了。   “媳妇。”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白然还处于茫然状态下的脑子立即清醒过来,下意识就要催动异能攻击,却在看到傻子的时候硬生生停住了。   他差点忘了这里已经不是末世了。   傻子蹲在地上,双手扶着炕沿,一双眼睛溜溜的看着白然,见白然傻傻的发呆没理他,以为是生气了,他不明白为啥媳妇不让叫媳妇,但还是乖巧的改口道:“小然。”   白然已经懒得跟这人计较了,下了炕,按着原主的记忆穿上穿衣洗漱,然后进入厨房,一边用异能为自己治疗身体一边弄早饭。   食材有限,他干脆贴了些玉米面饼子,又因为没有菜直接往里面撒了盐,就着水吃,他这末世过来的自然有的吃就觉得不错,傻子吃的也挺开心的,一边吃一边对着他笑。   白然被他笑的浑身不舒坦,隔着桌子在底下踢了他一下,没好气道:“有啥好笑的,没事挑水去。”   “哎。”傻子咧嘴应着,放下碗筷就挑着扁担出去了。   桃溪村有只有两口井,一口在东边,另一口在西边。他们家在南边山脚下,跟两口井的距离都差不多,但傻子偏爱去东边的那口井,因为这身子原主曾说过东边的水好。   白然将碗筷拾掇好,然后将屋子和厨房细细的收拾了一遍,忙完时快正午了,休息了一会又开始除院子里的杂草,刚干了不到四分之一,一个农家装扮的妇人挎着篮子从那没关上的大门冲进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锄头,嚷道:“哎呦我的白哥儿哎,你可悠着点!这身子还没好爽利,外一出了事可咋办啊,这地儿偏,可没人来得及救你……”   白然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弄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人是谁。   妇人的夫家姓王,年轻时跟他娘关系不错,对‘白然’也很是照顾,尤其在出嫁之后,如果不是王婶给找的大夫,估计这身子原主也等不到自己过来占壳子。   白然笑笑:“王婶,我只是感染了风寒,这都养好些天了,差不多了,再说,我只是除点杂草,就这么点活,没事儿。”   王婶瞪了他一眼,大嗓门嚷道:“还没事儿?就你那小脸烧的点了把火似的,还敢说没事儿?”   白然撇撇嘴,能没事吗,事大了!只不过有事的那个已经和他死去的爹娘团聚去了,壳子早换主了。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要真说出来搞不好直接被拉去点天灯,好不容易又活了,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王婶,我一定好好养着,以后不会了。”   承认错误态度良好,王婶满意了,拉开篮子上的扇布:“你王叔昨日上山打了只兔子,我给你切了一半,这还有十个鸡蛋,都是自家母鸡下的,你留着补补身子,瞧你瘦的。”   “谢王婶。”白然接过篮子,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身无分文,即便这老屋地契也没在自己手里,什么都缺,也没办法将东西推回去,不过这恩情他白然记下了,以后定当十倍归还。   王婶找了个矮板凳坐下,四周看了看,见少了一个人,便问:“博恩呢?”   博恩也就是傻子,他那块玉佩正反两面都刻着字,正面是“博恩”,反面是个“李”字,所以就叫他李博恩。   想到那个傻子,白然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上村东边挑水去了。”   王婶看他表情以为他心里还是没想开,叹了口气,又开始絮叨:“白哥儿,不是婶子说你,那博恩虽是个傻的,但好在学东西够快,我看这干活也差不到哪去,左右你俩的事就这样了,不如你就哄着他把日子过起来,等以后生个儿子傍身也就好了。”   白然有点纠结,生儿子神马的,就算他现在疑似有那个功能了也不代表他真要用来实践。   “王婶,我心里有数。”   王婶锤了锤自己的大腿:“有数就好,那博恩也是个可怜的,你好好对他,差不了。唉,都是白家那挨千刀的,把你们俩孩子给祸害了……”   这正说着,李博恩就挑着扁担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俩小姑娘,大概十六七的年纪,其中一个长得还挺漂亮。   白然搜了遍记忆便知道这俩姑娘都是本村的,一个是柯家的小女儿柯桂花,另一个则是桃溪村一枝花田家独女田月红。   俩妹子盯着李博恩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她们今儿本来跟往常一样坐在村东的老榆树下聊闲嗑,恰巧看到李博恩打水经过。   这桃溪村就那么几百户人家,长相出彩的不是没有,但是像李博恩这样特别出彩的却是独此一份,两人顿时脸红心跳,柯桂花更是个大胆的,直接追上去问人是哪一家的,可曾娶妻,若是正常人被这么问便知道对方的意思,有意者亲近亲近,无意者躲远点就是。   可李博恩脑子坏了,哪里能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呢,没人叫他名字自然就是没人跟他说话,所以愣是把俩娇滴滴的大姑娘无视个彻底。   俩妹子都是心骄气傲的,哪里肯甘心,于是就在后面跟着,看好是哪家来的亲戚,在回家找人说说,这一跟自然就跟到了白然家。   白然忍不住嘴角直抽搐,这傻子倒是厉害,出去转悠一圈就能惹出两朵烂桃花来。   “水桶放下,你先进屋躺着去。”话是对着傻子说的,李博恩对他咧嘴一笑,扁担放下乖乖的进屋躺着去了,可听话了。   院子里下王婶和白然两个,柯桂花旁若无人的走进来,对着白然轻蔑道:“刚那个是你家亲戚?”   白然没理她,接着和王婶说话。   “喂,问你话呢!”柯桂花见人不答,急着又补了一句,倒是跟她一起进来的田月红倒是挺客气,还悄悄拽了拽柯桂花的袖子劝了两句,看着挺贤惠善良的,但那眼里的鄙夷轻蔑却不比柯桂花少上多少。   “这……这博恩怎么变样了。”王婶压根没听清白然说啥,自打李博恩一进门她就傻了,还真不知道李博恩的样子竟这么出众,好一会才算说出来,但碍于有旁人在只能说的婉转一点,其实她的意思是这博恩长得这么好,白哥儿你这真没事吗。   白然将王婶的担忧看在眼里,心里一暖,说道:“王婶,我没事。”他巴不得傻子看上别人跟他和离呢。   “可……”王婶犹豫的看了看屋里,转头没好气的瞥了那俩妹子一眼,大嗓门嚷道:“可这烂桃花都找上门了呦。”   柯桂花和田月红的脸色一瞬间都黑了下来,柯桂花想说什么,但被田月红一把拽住,她看白然还是不理自己,心里也着急,顾不得王婶的冷嘲热讽,说道:“白然,桂花脾气直,你别跟她计较,我们就是……”   “就是什么?”白然故作疑惑的打断她的话。   “就是……就是……我们想认识……”毕竟是个女孩家家的,田月红一张脸通红通红的,有点那么我见犹怜的味道。   白然只送她一个字:“滚。”   “你再说一遍!”柯桂花撇开田月红,指着他鼻尖,气势很足。   “再说几遍都是一样,要么自己滚出去,要么我送你们出去,选一样。”白然面无表情的将王婶拽到身后,一把拍掉快要挨着自己鼻子的手,“啪”的一声,柯桂花的手都红了。   柯桂花捂着被打的手,似乎有点不明白以前那个窝囊到任人欺负的白然怎么变了,居然还敢打她。田月红的脸色红红白白的来回转换,但心里想的和柯桂花差不了多少,只是比对方更加审视适度,这白然的样子不似作假,虽然现在民风开放女方到男方家里说个什么很是正常,但如果被丢出去那就太丢人了,她立马拽着柯桂花走了。   “白哥儿,那柯桂花的娘可是个碎嘴的,你今儿把人撵走,怕明儿就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坏你名声了,不行,我得去瞧瞧。”人是走了,但王婶还是不放心,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出了门,追着那俩人去了。   白然无语,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怕那点子留言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不过这傻子却是有必要限制出门次数了,免得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   他又除了会草,看远处人家有有炊烟升起才猛然差不多该做晚饭了,于是便提着篮子走进厨房,拿出兔肉切了炖上,想了想,又绕到后院把一些已经老掉的野菜的根挖出来,将上面老掉的的茎掐断丢掉,再用异能重新催生,弄了一大把,洗净后丢进锅里和兔肉一起炖。   等炖的差不多了在将早上剩下的玉米饼子热了,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吧,等明天他身子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去后面山上走上一圈,打点野味什么的换些银钱也就不会差吃的了。   摆好碗筷白然便进屋去叫李博恩,那人睡得正香,偶尔还打两声呼噜,憨得要死。   然而他还还没靠近,李博恩却突然从炕上蹦起来,虽然眼睛还没睁开,但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然的方向,还带着点警惕,直到发现是媳妇的时候才收起那副表情,傻笑着蹦下炕:“小然。”   ☆、第三章      白然总觉得这李博恩反应有些过度灵敏,明明睡得死死的,他还没靠近就醒了,瞧那站起来的动作多利索,那是普通人家该有的。   想起昨儿个,他虽然弱了点,但毕竟在末世活了那么久,就算对方脚步轻也不至于到自己旁边了还不知道,更何况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呢。   他瞪了李博恩几眼,想不通,干脆也不想了,扭身往外走,“出来吃饭。”   李博恩踏着鞋没提,跟着跑去厨房。   他们成亲至今刚满十天,前九天这身子原主都是躺床上过来的,只有昨天被白然鸠占鹊巢才从床上爬起来,除了昨晚那顿玉米糊糊,今天算是第一天开伙,白然看厨房地方够就直接将饭桌支在了厨房里,反正就他们两个在哪吃都一样。   李博恩自打被白家二伯捡回去就没见过荤腥,冷不丁看着一盆兔肉顿野菜,馋的他一直使劲吸鼻子,那叫一个口水横流。他拿起筷子在盆里翻了半天,就是白然瞪他也没停,终于让他找到一块最大的,立即献宝似的放在白然碗里,傻笑着说:“肉好,小然吃。”   说完他便收回筷子,一边啃着手里的玉米饼子一边看着盆里的肉,却不再动筷子,就那么看着,口水都要滴在碗里了……   “啪!”白然把筷子甩在桌上,老大的一声动静,吓得李博恩嗖的一下站起来,玉米饼子都不敢吃了,不明白媳妇为啥又生气了?   白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是堵的厉害,堵的眼圈子发红,有比这傻子还傻的吗,不对,这就是一个傻子!白痴!笨蛋!   “坐下吃饭!”他重新捡起筷子,挑起两块顺溜肉多的放在李博恩碗里,然后啃着自己碗里的这块,挺香的。   李博恩小心翼翼的坐下,偷瞄了白然好几眼才拿起筷子盯着碗里的肉傻乐,那傻样让白然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半只兔子其实并不多,两人吃的连点菜汤都没剩下,吃完后拾掇拾掇天也就黑了,他们家灯油不多,是王婶送的,要省着用,白然舍不得点,所以早早便歇下了。   李博恩躺进被窝,几次想把手放在媳妇身上都被对方的眼刀子给甩回来了,最后连动一下都不敢,就这么委屈巴巴的睡了。   隔日天刚亮,白然便起身收拾妥当,又给李博恩准备好两天的吃食才出了门,直奔后山。   他们家后边这座山很大,刚上去的时候地势还算平缓,草低树少,人能吃的东西都被村民拾掇的差不多了,所以他把目标放在了远处的密林,那里林密草深,听说还有大虫,一般人不敢进去。   白然背着背篓,里面仅放了点干粮和一个装水的葫芦,腰间别着家里的菜刀,直往山间最大最密的林子里扎,那里面可是连猎户都不敢来的。   木系异能在山林里是最好用的,它能提供最好的伪装,让人的气息和草木一样,也可以成为眼,让人能看到四周的一切,哪怕一只小小的昆虫也逃不过去。   白然敢进去凭借的除了异能就是自己的身手,虽然被这身体打了折扣,但就算老虎来了也未必能从他这里讨到便宜。   走了大概半天的路,他才算扎进记忆中的那处深林。   这种没人进入的老林好东西多得是,他一边走一边在四周留下标记,没多远便在一处枯木上发现了几簇木耳,摘下后继续往里走,又陆陆续续弄到一些榛子栗子等山货,不过量不是太多,毕竟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顶多当个零嘴。   草药之类的也被他排除在外,末世时植物变异,大多数生长的草药外形都变了,那时候他还能勉强认识一些常用的,但现在他也只能分辨有没有毒而已,除非外形特别明显的,比如人参,可这好东西毕竟太少,碰到算运气,碰不到也只能那样。   一路上他还逮了一只兔子两只山鸡,又端了一窝野鸡蛋,抓这些小动物实在没什么压力,只要他将自己用异能伪装好,不弄出太大动静,催生出藤蔓往那些东西脖子上一套,基本一套一个准。   刚上来小半天就有这么多收货白然挺乐呵,眼瞅着天快黑了,身子也乏了,他便打算找个地方休息过夜,然而乐极生悲,就在他刚找到一块还算空旷的地方时,狼群来了。   这狼群大概有三十多头,个个膘肥体壮,白然就算知道这些畜生看不到自己,但仍旧忍不住心里发憷,遇大虫可都比遇狼群好啊。   他握着菜刀,警惕的向后慢慢退去,却因过度警惕前边撞上旁边的大树,树一摇晃立即引起了狼群的警觉,白然吓得魂都飞了,扭头就跑,直到耳边再没有脚步声才停下来。   就这么喘口气的功夫他便发现了刚才在想的东西——野山参,而且还是两棵,一大一小,瞧个头,大概都是百年往上的。   白然刚被狼群吓到的魂瞬间就归位了,眼睛贼亮贼亮的,有这俩东西,他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资本也出来了。   他将野山参小心翼翼的挖出来,放进背篓里,又摘了些野菜山货盖在上面,窝在一棵大树上过了夜,第二天天一亮便下山去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刚过正午,白然离老远就看到自家那平常冷清的门口这时站了许多人,连他那个极品二伯白正宝和村长也在。   “我说老王家的,你这么护着这个小兔崽子有啥用,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小子,连姑娘都不如。”柯桂花她娘黄氏掐着腰站在白正宝身后,一副理直气壮的说着,柯桂花就站在她后面。   白正宝立即应道:“没错,我白家可没有这种嫁了人还找姘头的主儿。”   “我呸!”王婶和王叔护在白然家门前,衣衫褶皱头发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脸上怒意很是明显,尤其王婶,怒气当中还带着狠劲,就像是护崽子的母狼,指着黄氏的鼻子狠骂道:“救你那一张破嘴成天瞎嘚咕,信不信老娘今天就撕了你那张破嘴,那就是人家白哥儿的相公李博恩,不知道别瞎说,坏人家名声!”说完她又指向白正宝,“还有你,要不是你们老白家那些挨千刀的贪图人家银子,白哥儿会嫁吗,居然还好意思说那话,一个好好的孩子被你们祸害成什么样,活该你们这些黑心肝的遭雷劈,呸!”   黄氏扯着嗓子喊道:“这可是事实,要不然你把门叫开让白然出来对峙啊!”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稀稀疏疏的应和着,也有些心好的劝着王家夫妇把人叫出来,毕竟这事要是不查清楚不行,没看村长都来了吗。   黄氏见有人附和,继续叫骂道:“怎么,不敢了吧,那白然嫁的可是个傻子,而且前天我们看到还跟从泥里爬出来似的,怎么坑一天的功夫就变成俊哥儿了,真当我们都是瞎子啊,这期满夫家与他人有染可是会坏我们桃溪村名声的,是要浸猪笼的!”   白然站在最后,听这么几句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于是开口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跟谁有染了呢。”   人群有一瞬间的宁静,看热闹的村民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白然这个当事人进去。   白然也不客气,直接走到前面,对王家二位道:“王叔王婶,您二位先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就成。”   王婶眼睛红了:“白哥儿,你去哪了!”   白然斜了眼白正宝,答道:“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博恩一个劲喊饿,没办法,昨儿个我只能上山去弄些吃的。”   他被这一背篓东西,外面还挂着兔子野鸡,一身衣裳在林子里弄得挺脏的,还有被树枝刮坏的几道,大家一看就知道确实是刚从山上下来。白正宝更是双眼发亮,那么多山货,他这看着就馋了,正想着怎么把东西弄过来,刚上前一步就被白然那一眼看的遍体生寒,一个字——冷。   白然在末世时不但杀过丧尸更是杀过人的,那煞气可是实打实的,哪里是一个和平年代的普通老百姓扛得住的。   白正宝停在那,进不是退不是,瞪着那背篓,心里不甘,但更疑惑,以前白然可是随便他们拿捏的,怎么刚成亲十天就感觉好像换了副性子似的?   王叔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没说话,王婶揉了揉眼睛:“回来好,回来好,这人都欺负到家门了!”   白然再次劝道:“王婶,你和王叔先回去。”   王婶挥挥手,现在她哪放得下心回去:“婶子和你叔等会再回去,不急。”   白然略一点头,扭头看向黄氏:“这期满夫家与人有染可是够得成死罪的,你有什么证据?”   黄氏呸了一声,“还要什么证据,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看到?”白然冷笑:“就凭你一张嘴皮子加两只不着调的眼睛敢说看到,实话告诉你,今儿个村长既然来了,这事儿便放不下了,你若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我可是能去衙门告你的。”   一提到衙门黄氏有点胆怯,这些话还真是她传出去的,昨个儿桂花回来给她叨咕白然的事,她一听自己闺女受了委屈,立即冲出去要找人算账,半路遇到了王婶,王婶也是个凶的,愣是将她骂了回去,黄氏不甘,转了个弯见没人就钻进别人家里假意串门,却说起白然的坏话。   这欺瞒夫家与他人有染可是重罪,不过一个晚饭的时间许多人便听说了,第二天更是人尽皆知,弄得村长不得不找到黄氏问清楚。   黄氏再三保证绝对是真的,他们便又去了白家,让出来个长辈一同过去找白然问清楚,却一直敲不开门,老王家的两口子这时也过来拦着,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出。   黄氏因为自己家和村长有些拐弯的亲戚关系,是不怎么怕村长的,如果事情是假的顶多训她一顿,可若是见了县老爷那就不一样了……   ☆、第四章      “我是嫁了人的,这名声和女子一样重要,你这般污蔑于我,左右我名声坏了,也不用那什么浸猪笼了,我直接拿根绳子吊死在你柯家的大门口得了,你柯家不要这个脸面,我白然可是要的。”白然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氏。   村里人都迷信的厉害,在人家大门口吊死什么的,即便说说也够刺激人的了,黄氏这种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眼皮子天生就浅,这一句给她憋的直接坐地上就要开嚎,幸好村长手快,直接将人给提溜起来,怒道:“闭嘴!”   黄氏看村长是真动怒了,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巴,被柯桂花扶到后面去了。   他们桃溪村村长大概五十来岁,一张脸长特别严肃,挺能唬人的,但看着白然还算慈祥,“白哥儿,你就给个准话,这事你究竟做了没。”   白然直视村长:“我说你就信吗?”   村长被反问的一愣,还没想好怎么答,就看到一个人从墙上翻过来,一看清那人的相貌,当下看着白然就带了怒气。   被扶到后面的黄氏也立即满血满状态的蹦了过来,“哎呦,你们看,就是他,这姘头可是自己出来了!”   白然拦住正欲说话的王婶,转头瞪向墙上的某人,原本冷着的脸瞬间破功,气急败坏的吼道:“李博恩,谁叫你爬墙的!”本来就够傻了,摔得更傻了咋办。   李博恩其实都听了半天墙角了,但奈何媳妇昨个儿走时交代不许给别人开门,所以愣是忍着没出去,但就在刚刚他感觉有人欺负媳妇了,他忍不住了,可媳妇好像更生气了……   他坐在墙头上,被这么一吼顿时不敢动了,委屈道:“我听话,没开门。”媳妇说了不能开门,他确实没开门,特地跳的墙……   “……”白然猛捶心口,他迟早有一天得被这傻子气的吐血,特么刚刚对上那个黄氏都没这么糟心。   王婶帮他顺了顺气,“哎呦,别吓他了,先让他下来,上面高,孩他爹,赶紧给人扶下来。”   王叔立即过去扶,但被李博恩躲开了,媳妇不让动,他不敢动。   “下来。”看那一个躲一个扶的好像更危险了,白然按了按头,真疼,再回头,一帮村民全老实了,就连刚刚叫的正欢的黄氏都蔫了。   有什么比怀疑人家媳妇和相公私通更丢人的么,有么?   李博恩模样是好,但一张嘴那叫一个原形毕露,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听不出来他脑子有问题的就绝对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事已至此大体上大家都明白了,要怪也只能怪白家捡人回来却不给人拾掇,让那一层黑泥将人从头到尾裹得太彻底,弄了这么一场大乌龙,村长埋怨的看了白正宝一眼,又狠狠的瞪了黄氏,挥挥手让人散了,柯桂花一脸胆怯失望的扶着她娘离开,由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敢说。   事情弄成这样,村长觉得他这一张老脸算是全毁了,对白然也挺过意不去的,“白哥儿,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没事,过去了。”白然不好意思为难长辈,更不能跟这一村之长叫板,干脆一句话将今天的事情揭过,就此打住,不过柯家这笔账他却是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在慢慢收拾他们。   村长挺糟心的,白然的话多多少少给了点安慰,心里也算痛快了一点,于是又叮嘱了几句走了。   白然见没什么事了,也让王叔王婶回去收拾了,大门前只剩下还在呆傻状的白正宝一个,白然挑挑眉,“二伯,还有事?”   白正宝回神,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博恩,“没,不……怎,怎么变化这么大?!”   白然看着白正宝眼里那个悔恨欲死的表情心中一阵暗爽,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我不过就是给他拾掇拾掇,弄出个人样罢了,怎么,吓着二伯了?”   白正宝讪笑,“哪能啊,二伯就是心疼你,你嫁的匆忙这也没准备什么,不如明儿就回来,让你二伯母做顿好的。”   这主意打的好啊,白家怎么也算是他白然的娘家,能空手回去么。   白然能让他如愿那才叫怪了,“不必,这自古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侄儿既已出嫁,那就是夫家的人,跟娘家纠缠不清的……不好!”   白正宝被噎的够呛,心里火大的要死,但瞄了瞄白然后面的背篓,又瞄了瞄李博恩,也只能把火气压下,“白哥儿,瞧你说的,这白家老屋都让你住着哪能不是白家人呢。”   “奶奶可是把这老屋给我做了陪嫁的,只是当时成亲匆忙没带地契罢了,这还得劳烦二伯回去说说,把地契给我送过来,要不然等我上门去拿,让外人瞅见还以为咱们老白家克扣侄子嫁妆呢。侄儿这还忙,就不和二伯说了。”白然说完这句便懒得再理那人,在地上捡起一根细木棍将门栓一点点挑开,等进了院回手便把大门关上,将人关在外面。   白正宝这下是真的被气狠了,他儿子最近正相看隔壁村的一位姑娘,本来都挺好的,但自打那姑娘家知道了白然那点子破事就开始犹豫不决的,这要是再传出什么消息,亲事八成得黄,不行,得赶紧回去想想办法。他撒气似的拾起一块石头仍在前面的木门上,骂骂咧咧的走了。   外面的动静白然就当做没听到,乐呵呵的把两棵人参从篓子里找出来找了两个木盒子放好,然后再将木耳和其他野菜晒上,兔子野鸡什么的暂时丢进厨房,栗子榛子则直接放锅里炒。   李博恩就在他后面不到一米远的地儿跟着,白然动不动就会踩在对方的脚上,大多时候是无意的,偶尔那么几次是有意的,谁让他离这么近,热的跟个火炉似的,离入秋还有几天呢,热。   李博恩疼的直吸气,但就算单腿蹦也继续跟牛皮糖似的,白然对这傻子那股拗劲是彻底服了,一边拿着大勺子和着锅里的山货,一边扭头瞥他,没好气道:“你到底要干吗啊?”   李博恩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小然,想。”   白然略纠结的将头扭回来,这纯粹就是给自己找虐呢,怎么就跟养了个大型宠物似的。   再炒一会锅里的东西就差不多了,他盛出一盘子放在饭桌上,拿出两个慢慢扒开,让李博恩记住自己的动作,然后吃掉。   可能是身子原底好,李博恩学东西特别快,一般只要白然做个两三回也就能模仿下来了,手里那榛子剥的比教他的那个剥的还好。   白然有点郁闷,尤其在傻子剥开第一个后把果肉送进他嘴里,郁闷的就更加大了,让他忍不住想跑的远远的。   李博恩的手挺粗糙,喂过白然之后便将手指伸进自己嘴里,舌头还舔了几下。   白然被他那动作弄的眼角直抽抽,一瞬间什么郁闷都没了,如果李博恩是个正常人,他一定会立即狠狠的揍对方一顿,可现在……呵呵……   见李博恩又拿起一个剥开向自己送过来白然噌的一下站起来,“你自己吃,我去王婶家一趟,过会就回来。”说完迅速的将炒好的山货装出一半,又拿上那只野鸡跑出了门。   王婶家离他们家不远,拐俩弯就到了。   他们桃溪村家家户户基本都是早晚关门,其他时间只要家里有人院门大多都开着,白然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拾掇农具的王石。   王石是王婶的大儿子,长得身高马大的。   白然过了遍身子原主的记忆,对这人的感觉还算不错,是个老实憨厚的。“王大哥,王婶在吗?”   “哎,在屋里呢。”王石一回头才看到白然,笑道:“刚回来还一直念叨你呢。”   王婶在屋里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笑着把人往屋里啦,“白哥儿来啦,快来屋里坐。”   白然没急着进屋,先把东西交到对方手上,“王婶,我这不在山上弄了山货,给你送些过来。”   王婶连连摆手,“快拿回去,婶子哪能要你东西,你留着和博恩吃吧。”   白然干脆把东西硬塞进王石手里,“我那留了,够我和博恩吃的,再说我可是有事来求王婶的,如果这点东西都不收,那以后我哪里还敢劳烦王婶呢。”   王婶犹豫了一下,她能感觉得到白哥儿变了,现在的白哥儿要强着呢,如果不收了这些东西弄不好以后真就什么事都不说了,她那好姐姐就留下这么一个种,她可是一直当亲儿子疼的,“那行,石头,你把东西放起来。”说完她拉着白然进了屋,问道:“出啥事了?”   白然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在山上挖到一棵野山参,瞅着年份挺足,就想让王春帮我卖了。”王春是王婶的二儿子,岁数和白然差不多,在镇上的药铺做学徒。   他琢磨着自己无门无路的,就这么摸上药铺卖人参铁定会被压价,倒不如让这个王春帮忙,到时给些回扣就是了。   王婶一听赶忙往院子外瞅瞅,见没人才压低嗓门道:“这事可千万别让白家那些吸血虫知道!”   “王婶,我心里有数。”   王婶放心道:“有数就好,后天就是大集,到时候你拿着东西和我一起上镇上,我带你去找我家小子,放心,他要是敢亏了你我就拔了那臭小子的皮。”   “那就先谢谢王婶了。”白然乐了,又和王婶聊了会闲嗑才回家。   ☆、第五章      镇上的集每月一次,若不是王婶刚刚说起,白然还真是给忘了个彻底,现在家里除了他弄得那些山货和小半袋玉米面以及一罐盐就没别的了,要填补的东西太多,光想想就让人头晕。   等到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就把李博恩给挖了起来,王婶说了,寅时过半大家在村口集合,他们得抓紧点。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打开木盒,把较大的那棵人参包好贴身放好,背起背篓和李博恩一同出了门。待赶到村口时那已经聚了十几个人,大都是村里的妇人,掺杂着几个姑娘和岁数不大的小子。   王婶坐在第二辆牛车上,旁边还有两个座位,一看就是特意留的,白然拉着李博恩过去,王婶立即让人坐下,又从背篓里摸出两块饼子递过去,“这车得走一个多时辰,先垫垫。”   这身子的原主没去过镇上,白然没什么经验,都差点起晚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早上,道了谢,自己拿了一块啃着,把另一块给了李博恩。   两人正吃的正欢,就见一位妇人挤上了车,坐在他俩对面,说道:“呦,这就是咱们家伯恩吧,长得真是俊啊,可惜了……”   这妇人长得肥肥胖胖的,一双眼愣是被肥肉挤的只剩下两条细缝,带了一股子尖酸味,白然看了一眼就觉得直反胃,不为别的,这人正是他那缺德二伯的妻室李氏。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氏跟那白正宝完全就是一个德行,损人利己的典范。要不然谁家的伯母一见面就夸侄子夫婿长得好看的,也不怕被人说不正经,真以为两只眼睛快被挤没了就没人看得到那里面的坏水吗。   李博恩感觉到媳妇好像生气了,因为对面那人,双目一瞪,顿时就要起来,别看这傻子平时憨的要死,这一怒竟然散发出几许煞气,吓得李氏险些掉下牛车。   白然将人给硬压了下去,这毕竟是他二伯母,身份压在那,他可以说,但不可以打,最起码明面上不行。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就是个吃亏的主,最起码跟原主那样受了欺负还得说谢谢的事可是做不出来的。   他盯着李氏一个劲冷笑,“可惜?什么可惜?二伯母是觉得他李博恩娶了我可惜,还是之前没发现这人相貌就这么放手了可惜?我看应该是后者吧,这人虽然傻了,但有这么一层皮在总是能值些钱的,加上先前的银子玉佩,最少也能得上百两啊。”   白家因为银子把白然嫁人的事大家伙都知道,但具体数量却是不知的,一百两啊,怪不得白家盖得那么严实,两台车上的人看李氏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李氏嘴角动了动,想到自己刚刚被个傻子吓得差点失禁就想开骂,可一看到旁边蓄势待发的王婶,瞬间就熄了,想到昨天回来被气的心疼了半宿的当家的,干巴巴道:“哪能啊,然子你想多了,二伯母就是顺口一说,可惜了博恩的脑子,没别的意思。”   白然看了原主的记忆早把这一大家子摸得透透的,没别的意思?才怪!这一整家子都掉进钱眼里了,不就是看博恩长得不错后悔让自己嫁给他,想让人休了自己在卖给别人家换点银子吗。   其实他理解的还是有一点差距,李氏前面的事真都想了,但后面还得添上一句,这年头愿意服用孕丹的男子不多,白然这壳子还算过得去,一同卖了,还能多赚点。   如果白然知道,一定不会再说李氏半句,直接掳袖子揍人,不揍死丫的不解气!   李氏蔫了,旁边一位妇人却看不下去了似的,张嘴斥道:“我说白小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看把你二伯母弄得,你父母死得早,她可是打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这是不孝,可是要蹲大狱的。”   这妇人白然知道,跟李氏关系不错,品行上也不逞多让,他一手一个将王婶和再度想蹦起来的李博恩摁下,“这位婶子,当今圣上以孝治国,不孝确可治罪,但圣上也说过不提倡愚孝,这老白家对我怎么样整个桃溪村都知道,你要真想说,等赶完集回去,咱们好好掰扯掰扯,现在可是在车上,别影响其他人心情。”   不就是大道理么,当谁不会掰啊,你掰县官咱就掰皇帝老子,谁怕谁啊!   白然这种没经过封建制度熏陶的倒没什么感觉,但其他人就被这一句给吓住了,车上终于静了,他心里也舒坦了,扯过李博恩的肩膀靠了上去,美美的补上一觉。   到镇上的时候差不多卯时五刻,集市里刚开始热闹,下了车大家便三三两两的往里走,有急着去摆摊的也有去买东西。   王婶扯着白然和李博恩直奔她小儿子所在的药铺,那家药铺距离集市不算太远,三人到那的时候刚刚开门。   这药铺很大,在镇上是少有的百年老店,而药铺名字白然上辈子经常听说,叫济仁堂。   王婶不是第一次来了,外面的伙计招呼他们坐下便进去叫王春去了,不大一会功夫王春就出来了。   这王春长得不如王石壮实,瘦瘦高高的,一双大眼睛特别讨人喜,带着股机灵劲,嘴也巧,见着自家娘亲立即几步跑过来道:“娘,怪不得儿子昨儿梦到您呢,原来今天有这喜事,儿子想您可想的紧啊。”   王婶被哄的嘴都合不拢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想娘,真是。来,这是白哥儿,这是博恩,你哥夫。”   王春是知道白然的,两人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对这人的遭遇心里也挺同情的,尤其在得知对方嫁人后更生了几分亲近之意,他颇为复杂的看了亲娘一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其实自己也是个喜欢男人的,他掩饰的提起茶壶给几人倒水:“哥,哥夫,这一路渴了吧,先喝口水。”   “谢谢。”白然不太会客套,道了谢抿了口水。   王婶四周看了看,小声对王春道:“白哥儿前儿个上山碰巧挖了人参,你给估估价,看你们这收不收。”   白然从怀里将东西拿出来,打开布包放在王春面前,王春十岁便到了这药铺,这学了六七年了懂得自然不少,看到这人参有点惊讶,左右翻看了好一会才说道:“这参子已经快成人形了,瞧年头大约七八百年吧,哥你若是要卖,我现在就去找掌柜。”   白然点头,他就是为这来的。   “那行,你等我会。”王春把人参还回去,起身就往楼上跑,很快就带着他们掌柜过来了。   这掌柜是个中年人,姓赵,一下来先跟王婶打了招呼,然后才对白然问道:“你要卖人参?”   “没错。”白然又将人参拿出来递给赵掌柜。   赵掌柜嘴上挂笑,眼皮子眨都没眨一下,随便翻了翻,便对白然道:“八百年的,年头够足,品相也不错,现在一般的林子可是挖不出这样的货色了。”   赵掌柜这话有几分试探的意思,白然没打算隐瞒自己进深林的事,但也不想说的太详细,“自然,这是我冒着性命危险才挖到的,赵掌柜觉得如何?”   赵掌柜看白然的目光平静,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当下也就不怀疑来路不当,点头道:“行,既然是王婶带你来的,我也就给你个实惠价,六百两。”   李博恩听不懂依旧笑的傻呵呵的,王婶却惊讶的张大嘴巴,“咋这么多……”六百两,那可比白家骗走的那些还多啊。   白然装作不经意扫了眼王春,见他微微点了下头,便痛快道:“就按掌柜说的。”   “春儿,去柜台拿银子。”赵掌柜将人参收起来,笑道:“如果以后再有这些好货尽管送到我这便是,价格保管让你满意。”   “那以后就多多麻烦掌柜的了。”白然嘴上应着,但心里真不打算在去那片深林,毕竟那可是连猎户都不敢进的地方,他又几乎走到深处才偶然遇到这人参,六百两若是省着点,花一辈子都够了,又何必再去犯那个险呢。   赵掌柜没等着王春拿银子回来,客套了两句也就走了,看样子对王春颇为信任。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王春才拿着六张银票和一包连整带碎的银子回来,递给白然,“银票是五张一百两和一张五十两的,这些银子则是三锭十两的,其余二十两都是碎银子,柜台上有秤,你过一下。”   王春心细,猜到他们等会还要去逛集市,就把其中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破开了,否则数值太大,容易招贼。   “不用了,谢谢。”白然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和王婶约定好会和的时辰便带着李博恩出了药铺。   钱有了,腰板就直了,看啥啥好,连后面跟着的傻子都越来越顺眼了,白然非常好心的给他买了根糖葫芦,李博恩吃了一口,吐了,俊脸皱成一团,就差抹两滴眼泪应景了,“小然,酸。”   “哈哈……”白然顾不得是在大街上,放声开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把拿糖葫芦拿过来,无视四周围观的人群,揪了下傻子的脸蛋,“这么大年纪还怕酸,羞不羞。”   “不羞。”李博恩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就像是被主人愚弄的大型动物,别说,还挺萌的。   白然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不逗你了,带你吃好吃的去。”   ☆、第六章   白然随便在大街上拉个人打听了一下,便领着李博恩进了一家名为刘记的食肆。   这刘记食肆虽然店不大,但也是家老店,味道可能比镇东的醉仙楼稍有不及,但好在价格实惠,正适合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消费。   白然就着木菜牌点了两荤两素,又要了五个白面馒头,然后带着傻子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这时候时间还早,人少,菜上的也快,红烧排骨、炖牛肉、炒青菜和拌三丝,都是大盘子,分量很足。   李博恩照例挑挑拣拣,找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白然碗里,然后放下筷子眼巴巴的瞅着他,好像这人比桌上的菜还好吃似的。   白然无语,自打前几天第一次吃肉时夹给这人夹了几块,这人似乎就爱上这种游戏了,几乎每顿饭都来这么一出,他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当时还摔筷子踹他了呢……   “是不是最近大肉吃多了,见肉都不馋了,那你就改吃素吧。”白然夹起一筷子青菜丢对方碗里,看那人一张俊脸顿时皱的跟那碗里的青菜一个样,他很不道德的乐了。   李博恩嘴角都快垮到下巴底下了,吃一根青菜抬头看白然一眼,再吃一根,再看一眼,那委屈的模样就跟正在喂他吃毒药似的。   白然突然有点庆幸现在时间早食肆里没别人吃饭,要不然指不定以为自己怎么虐待人家了,他快速夹了几块排骨放人家碗里,又补了些牛肉,总算是把人哄出了笑模样。   白然食量还行,但吃不过李博恩,就算吃到最后撑得不行,还是一大半都进了对方的肚子,两人又喝了点水歇了一会才结账,两串钱,确实算不上贵。   出了食肆,白然便带着李博恩去了布庄,他的衣裳不多,全是单衫,而且都带补丁,洗的也快脱色了,李博恩则就那么一身衣裳,而且补丁比他的还多,算算时间,还有五天就立秋了,怎么也要给两人预备几身厚些的衣裳,还有鞋子,家里的被褥也薄了点,都得换。   他给自己挑了深蓝和浅灰色的棉布,给李博恩则挑了青色和黑色的,再挑了些素色的布做被面,一共花了将近五两银子。   出了门没走多远,他想想又跑了回去,给王叔王婶挑了两块喜庆点的布料。   白然将布包好放进背篓里,转身进了不远处的杂货铺子买调料,这个世界的调料还算全和,他买了盐。糖、醋、酱油、香油,一样一大罐,密封好小心的摞在背篓里,又让老板把店里的菜种一样给他拿了一些,用纸包上。   他们这边靠近北边,天气冷,庄稼只种一茬,这时候种子都是开春时卖剩下的,老板想不通这人买种子干嘛,又不能种,不过有人买总是好的,他还特地给便宜点,算上那些调料一共报了一两银子。   那些种子足有小半袋,加上背篓,沉得要死,白然也不逞那能耐,直接让给李博恩拿着。   李博恩力气大,从村头跑到村尾俩来回都不带喘的,这点东西自然不在话下,背起来背篓在拎起袋子,就跟玩似的,眉毛都没皱一下,让白然好一通羡慕嫉妒恨。   这皮相比不过就罢了,咱能说外貌顶个屁用,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可这力气又比他大,还不是大那么一点半点,这不是纯粹来气他的吗。   白然脾气直,尤其对上傻子,一不高兴干脆就全写在脸上,高高的仰起头,哼了一声给钱走人。   再度拐回集市,他秤了十斤猪肉,三斤瘦的三斤肥的四斤五花,又买了些青菜,不过量不多,完全就是给他的异能做掩饰用的。买完这些,最后才到米行,要了一袋精米、两袋白面、半袋荞面以及两瓦罐菜油和一斤米酒。   买的东西太多白然便让李博恩看着,自己出去雇了辆牛车,将东西全部装到车上后,让车夫赶车去了和王婶约好的地方。   这时候正是末时,跟他和王婶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会,王婶还没来,白然干脆去附近买了五个肉包子回来一边等一边和李博恩分着吃。   大约一刻钟后王婶才过来,看到白然买的那些东西吓了一跳,“咋买这么多东西?”   “我那屋子啥都没有,这过日子总得把基本的东西凑活全了。”白然弄出个空位置擦干净让王婶上坐下,“东西太多,咱就不跟村里的车回去了。”   王婶担心道:“行是行,可你这么多东西太扎眼了,怕是前脚回去,白家人后脚就得过去。”   白然想起那些极品就直恶心:“王婶放心就是,他们爱来不来,我白然还怕了他们不成。”   王婶叹了口气,“唉,就只怕这明面上不敢,暗里却算计你。”   王婶的话没太明说,但白然明白,这是怕白家暗地里去他家使坏,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没事,博恩耳朵灵,短时间倒是不怕,等回去王婶你帮我学么个狗崽子吧,不用非得厉害,进来个人能叫几声就成。”   王婶眼睛一亮,赞同道:“这倒是个招,行,婶子回去就帮你学么学么。”   回到桃溪村,白然又是一阵忙活,将买的东西归类放好,等全弄完了也到晚上了,才想起没做晚饭,李博恩饿的肚子都会响了。   白然失笑,摸了摸李博恩的肚子:“你怎么就不提醒我一声。”也不知道李博恩听懂了没有,就是咧着嘴对他笑,配上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响,让人忍俊不禁。   时间晚了,白然怕吃饼子什么的不消化,便熬了些精米粥,两人吃完又洗了澡后一起回到炕上,他让李博恩先睡,自己在炕梢的大箱子里东翻西找的,好一会才找出个木头盒子,盖子和盒体能分开的那种,然后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全部放进去盖上,发动异能,让盒子完全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今儿他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村里人可是都看到了,瞒是铁定瞒不住的,他和傻子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将钱带在身上,这百密一疏,不管是白家还是其他人,总得防着点才好,这木盒不但被连接的分不开,他还特地压缩了木材的密度,虽不及金属那么硬,但也不是一般斧头能轻易劈开的。   他拿钱则只要用异能将盒子分开就是了。   白然又拿出剩下的银子数了数,五十两的银票还在,十两的银锭子还剩下两锭,碎银还有十二两,今天一共花了十八两。挺多,但还在可接受范围。   他将木盒和剩下的人参藏在箱子最里面,剩下的分成几份分别藏好,这才回到被窝睡觉……   第二天早上,白然还没起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博恩先一步醒了,正呆呆的朝门外看,白然将人重新按在被窝,自己挺不甘愿的穿上衣裳出去看看。   这一开门,呦呵,还是熟人,他那二伯的宝贝独子白锦凡。   说这白锦凡今年也满二十了,因打小就是被他爹娘娇惯着长大,什么活都舍不得让他做,所以养了一身懒肉,身材直追他亲娘李氏,八岁那年看到大伯家的儿子上了书院,自己便嚷嚷着也要去,结果学了十来年仍旧是个童生。   正所谓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孩子,白锦凡就跟他爹娘一样是个眼皮子浅的,明明不是那块料还非要装那大头蒜,甚至扬言今年一定考中秀才,娶个官家千金回来。   男子二十不娶,要是大城镇还好说,人家眼光高,还是个汉子,晚婚正常,可这乡下人家就不一样了,指不定传话到后来说这孩子有什么毛病,这下白正宝也不敢拖了,也不管白锦凡乐不乐意,十里八村的给相姑娘,准备捞一个差不多的就先把婚成了,大不了等中了秀才后再找个理由贬为妾室就是了。   白然这身子原主在白家长大跟白锦凡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没少被这人欺负,更没少替人家背黑锅,这一看到能有好脸就怪了,反正是同辈,他对白正宝和李氏都照样不客气,还会怕一个白锦凡吗。   “二堂哥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了,实在抱歉,弟弟我还没起,就不招待堂哥你了。”   他说完也不等白锦凡有什么反应,直接关门插上门栓,任外面怎么叫就当没听到,继续回去补眠。   门外面,吃了个闭门羹的白锦凡差点没气死,他是个读书人,虽然还没功名,但也是迟早的事,走到哪不是被人理喻,就这么被人关在外面,还真是头一次。   他又敲了一会,见人实在不给开门,没辙只能先回了白家,准备在奶奶面前好好告他白然一状。   所以目前正在熟睡的白然还不知道,小惹人厌的走了,大的却又来了……   ☆、第七章      白家大屋里,张氏正眉开眼笑的拉着她大儿子说着话。   她这几个儿女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儿子,偏偏这一家都住在镇上,逢年过节的才回来一回,这好不容易见着,能不乐吗。   “正风啊,我大孙子咋样啦,咋不带着一起回来呢?”   一提到儿子白正风就忍不住一阵得意,谁叫他儿子有出息考了秀才呢,“娘,这下个月锦书就要去首府科考了,如今正在家里温书呢。”   “好,好啊!”张氏更乐了,“咱锦书就是个好样的,小时候就是咱十里八村的神童,如今拿了秀才不算,还要去首府考试了,这回来可就是举人老爷了,咱老白家可算是熬到好日子了,好啊!”   “娘……”白正风心里得意,脸上的笑意却收个彻底,还带了几丝愁苦,看的张氏一愣,“儿啊,这是咋了?”   白正风叹了口气,“娘,锦书去首府科考可是要不少银子的,偏偏我那家铺子账上出了点问题,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我正愁咋办呢。”   张氏一听也跟着闹心起来:“得要多少啊?”   白正风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最少也得三百两。”   张氏被这数字冲的脑门子直疼,“不就考个试吗,咋那么多钱!”   “娘,瞧你说的,哪有那么简单!”白正风坐在炕上,使劲皱着眉毛,“那可是首府,东西贵着呢,这吃住的银子没有个一百两就下不来,再说还得上下打点呢,这三百两可都不一定够啊。”   张氏二话不说,立即翻箱倒柜的把她存钱的罐子找出来,噼里啪啦的全倒在炕上,除了一锭二十两整银,其他都是碎银和铜钱,一共一百零二两,这是她赞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可还是不够啊!   “这可咋整啊。”   白正风等了半天了,终于等到点子上了,尽管心里高兴着,面上却是故作沉默的呆了一会,才好像挺为难的说道:“娘,昨天我听说然子去镇上了?”   张氏不以为意的瞪了他一眼,“那个赔钱货爱去就去,管他干啥。”   白正风又拖拖拉拉的哼唧了一会才说道:“娘,是这样,昨儿我媳妇上街买菜,正巧看到然子进了济仁堂,她担心然子是不是病了,就特地去问了她那个在济仁堂做伙计的表外甥,这才知道然子好像挖到了什么药材卖给了药铺,得了二百两银子。”   他这话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他媳妇秋氏确实在街上看到白然进了济仁堂,出来就跟一个傻子下馆子去了,那样子明摆着就是有钱了,所以才特地去药铺里问问她那个表外甥,只不过那个表外甥也说得含糊其辞,只知道好像是个挺值钱的药材,至于具体卖了多少因为是掌柜和王春一起处理的,他也不知道。   至于话里的二百两银子其实就是白正风自己瞎编的。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多少钱,但凭着有点是点的原则,秋氏还是和白正风叨咕了一下怎么把钱给弄过来,所以才有了今天一大早回桃溪村这么一出。   “二百两银子!”张氏感觉心头立即窜起一股火,烧的她眼前一黑,就是一文钱出现在那个小畜生身上她都难受,更何况是二百两,“我这就过去把钱要过来。”   “等等等等,我的亲娘哎!”白正风将人拉回来,“咱可是长辈,哪能自己去叫人,放心,我已经让锦凡去叫了,咱等着就行。”   张氏立即夸了白正风两句,坐炕上等人,只不过两人左等右等,却只等回一个骂骂咧咧的白锦凡来……   ******   昨儿个买了那么多东西,白然真是累惨了,打发走白锦凡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起,刚把自己和傻子收拾妥当,外面就又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就是一阵叫骂。   那声音太熟了,一进耳朵他就知道是谁了,毕竟身子原主可是被这声音从小骂到大的。   大早上的,这老白家的人可是真闲啊,走了一个白锦凡又来了一个白老太太,幸好他家够偏,否则不知道又得招多少人过来看热闹呢。   白然打了哈欠,带着大尾巴进厨房做饭,任外面声音再大就当是放炮仗听响儿了。   毕竟疯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跟着学再要回去吧,就算要还回去那也得是揍回去,还得狠狠的揍,一次就让他们毕生难忘。   所以现在该干嘛干嘛,这事啊,不急。   白然在厨房逛了会,看着买的那些东西心里就忍不住乐呵,这有的吃才叫过日子嘛。   东西全了自然就不想再委屈自己吃玉米面饼子,他站了会,忽然想起以前家里吃的油饼,干脆和了些白面又备了点菜油烙饼,完事后翻了翻那小半袋种子,看到菠菜的直接拿起十多颗,用异能催生出一把菠菜,又切了几片五花肉进去,煮了半锅菠菜汤。   李博恩早馋的坐桌旁等着了,一端上桌先拿起一张饼放在白然碗里,然后自己才抓起一张转圈的咬,跟小孩子似的。   白然笑了笑,低头看自己碗里的饼,他烙饼的手艺还是上辈子跟他父亲学的,一张饼能有三倒四层,最外面的两面香脆,中间一到两层柔软,卷起来一咬,好吃的让他泪珠子差点出来,他扬起脖子,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现在吃的跟人间美味似的,又有谁知道他小时候是最讨厌吃油饼的,甚至有几次看到桌上摆着饼立即丢筷子走人。   他现在还记得,每次走了不大一会他母亲就会再端些他爱吃的饭菜送到他房里。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得多遭人恨啊。后来末世到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能挑呢,那时候才知道珍贵却是彻彻底底的晚了。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抱住自己,一扭头就看到傻子放大的俊脸和一张被咬了一圈的……油饼……   “小然,吃。”   “……”看着对方那双亮亮的眼睛,白然感觉特别特别的无力……   最后他还是没抵过傻子的纠缠,在那小了一整圈的油饼上咬了一小口,当然,作为回报,他也狠狠的踹了对方一脚。   吃完饭俩人又歇了一会,直到门外张氏的嗓子骂哑了,就只闷声捶门的时候他才让傻子拿上扁担,慢慢悠悠的拉开门闩然后快速后退。   张氏在外面站了大半个时辰,嗓子哑了,人也累了,所以半个身子倚在门上,这忽然一开门没控制住,“哎呦”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白然快速往旁边一闪,笑道:“奶奶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给孙儿行如此大礼,孙儿可受不起啊。”   “你这小畜生!”张氏起来就骂,奈何方才骂了半天嗓子都哑了,两句话就没声了。   白然不屑一顾,“我可是你亲儿子的种,若我是畜生,那你们是什么。”   “呸!我才生不出你爹那个赔钱货!”张氏说着就要伸手,却被白正风快一步拦住,他可是过来要钱的,不是打架的。   张氏一有动作,李博恩立即举着扁担挡在白然面前,一双眼死死的瞪着她,像只正在警惕敌人的豹子,那股不经意间流出的狠劲让张氏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白正风身边靠。   白然倒没在意傻子的动作,他不发话傻子顶多就是样子吓人,不至于真的动手,不过他对张氏的话倒是有点惊讶,“你的意思是我爹不是你生的?”   “他当然是我生的!”张氏的话前后矛盾,却又说的理所当然,听得让人糊涂。   不过是不是又怎么样,或许身子原主还会在乎,但他白然却是没必要在乎那个,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然无所谓,白正风倒是急了,再由着他亲娘闹下去估计一分钱都拿不走了,这以前最窝囊不过的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   他笑着说道:“然子啊,别怪你奶奶,其实她心里也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   白染嗤笑,“是啊,担心的在我家门口骂了大半个时辰。”编,接着编,看你怎么编出个花来。   白正风笑容一僵,差点维持不下去,这话说得给他这个亲大伯一点面子都没留啊。   张氏嗓子难受,哑着声音继续骂:“呸,什么你家,这是我白家老屋,跟你这小畜生没半文钱关系!”   白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奶奶岁数大了,这人也爱糊涂,怕是忘了当初成亲的时候您可是亲口说了把这房子给我做嫁妆的,当时村正可是在的,要不然咱现在就去问问?”   张氏是有点怕村长的,当初白然这事她以长辈身份硬压着办了没少被村长甩脸色,这老屋也是村长要求给白然当嫁妆的,反正桃溪村什么都缺就是盖房的地不缺,这么一间半土坯房值不了几个钱,给了也就给了,“房子给你可以,但你那二百两银子得给我吐出来。”   二百两?白然略带疑惑的瞄了白老太太一眼,又看了他那大伯一眼,见对方忽然眼神闪烁的低下头就知道这里有鬼。   “想要银子啊?也不难。”白然搬了板凳坐下,“但一码归一码,先把这老屋的地契给我拿来,再请村长和族老过来做个见证,你不是咬着我是白家人吗,那行,我要分家!”     ☆、第八章      这分家的话一出白家的三位就不乐意了,想当初就是为了把人撇干净,张氏才特地给这两人另立户籍,还让那傻子做了户主,所以白然是嫁,这嫁出去的人回来跟娘家说分家可是听都没听过的。   张氏嗓子疼的不行,但还是再接再厉指着白然叫骂道:“你个赔钱货都嫁出去了凭什么分我们老白家的东西!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从我们老白家拿走一个铜子儿!”   白然等的就是这句话,“没错,我白然是嫁的,这出嫁从夫,我的银子就是夫家的银子,凭什么要给你们老白家。”   “你个小畜生这是要气死我啊!”张氏把白正风往旁边一推,直接坐到地上开始一边哭嚎一边指着白然骂,“你个小没良心的,亏了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不就是要你点银子吗,至于么!”   含辛茹苦?   这所谓的含辛茹苦难不成就是让这身体的原主六岁开始做家务十岁开始下地一顿饭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只能窝头就咸菜的那个含辛茹苦吗,敢在讽刺一点吗?   白然看这一家子的眼神从鄙视不屑立即又带了上深深的厌恶,就像是在看一条条恶心的蛆虫,自己恶心不知道还非要往别人身上拱。   站在最后面的白锦凡把几人的话都听到耳里,脑子转的再慢也知道今天大伯和奶奶的用意了,二百两银子,那可够他去倚红阁找翠儿腻歪一个月了,他眼睛贼溜溜一转,撒腿就往地里跑叫他爹去了。   白然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就那么让白锦凡离开了,然后对他大伯道:“要么我还把自己当上一会白家人,然后分家,要么就快点哪凉快回哪去,别一天到晚死不要脸的惦记我夫家的东西。”   白正风是大儿子,也是家里的主心骨,他的话在白家跟圣旨差不多,白老爷子和张氏只会应承,他盘算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好,咱分家,让锦凡去叫……”他一回头人早没了,又看了看白然和李博恩,“算了,我自己去叫。”说完他便拉起张氏转身就要往外走。   张氏本来就不同意分家什么的,白然身上有一文钱她都难受,这要是分家就一定得拿出点什么东西来,她哪里舍得。   “到底走不走。”白正风脸越来越黑,特别不好看,直接放下狠话,“今儿个要是不把然子他们分出去,我以后就住镇上不回来了。”   这话可是打在张氏的命门上了,她最心疼的就是大儿子一家,尤其她的大孙子马上就是举人老爷了,这眼下因为一个小畜生让大儿子生了嫌隙,那不是要了她老命吗,她都六十多了,还指望再过两年去镇上养老呢。   这下不用白正风拉着,张氏自己就从地上麻溜的爬起来,乖乖的跟着往村长家里去了。   白然全当看了场笑话,拉着傻子该干嘛干嘛去,别看着白正风答应的爽快,等回去和白锦书一说,明儿准得回来劝他当这事没发生过,就说这老白家一家子眼皮浅,连白正风都不例外,竟想着钱了,咋就不知道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个名声,有他这个“污点”在,就算真让白锦书考上了举人,仕途也不会太过顺畅。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白家人就带着村长过来了,这次不仅白正风和张氏在,白老爷子、白正宝和李氏白锦凡也都来了,一大家子算是全和了,除了张氏和白老爷子,其他人基本都是笑呵呵,就差在脸上写上巴结两个字了。   白然突然有点好奇,如果他真拿出二百两银子来,这白家不用他做什么是不是直接就得散了,当然,他也就是想想,由始至终,他都没打算拿一分钱出来。   村长可怜白然,对这老白家一大家子也没啥好感,直接对白然说道:“你们老白家的事太乱套,族老说他是张家的,你们白家的事他管不了,让我来做主直接给你们分了就是了,你说,这家你想怎么分?”   白然让李博恩搬出桌子凳子,让人坐下,又给村长倒上水,方才说道:“这老屋既是我的嫁妆,那便是我的私有物,不是白家的财产,这一码是一码,先把地契拿过来。”   白老爷子几度欲言又止,白然直接无视,这老爷子虽然对他还有上几分感情,但也就算个面子活,还不是张氏和白正风说啥是啥,就算看着白然从小被虐待到大也没多给过他一个窝头,更没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甚至就连他被灌孕丹的时候也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所以就那么几分感情要不要有区别么。   村长斜了张氏一眼,挺埋怨的,这房子还是他压着白家给的,他一直以为白然身子不好才没去找他交接,原来这地契压根就没在人家手里。   张氏一个村野妇人被村长这么一横心里也是害怕的,狠狠地瞪了白然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老屋的地契拿出来拍在桌上。   白然收起来,接着说道:“我爹娘虽然去了,但毕竟还有我这个儿子在,我也不要别的,只要把我爹该得的那一份给我就是了,在老白家他是最小的,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也就是我的大伯二伯和三姑,老白家一共二十亩地,平分一下就是一家五亩,我知道爷爷奶奶心偏着大伯家,那点好田我就不想了,就把这老屋前面不远的那五亩地划给我就行了。”   那五亩地站在他家院门前就能看到,都是旱田,三亩中等,两亩下等,这样的地在桃溪村多得是,也算不上特别值钱。   村长觉得白然要求的不算过分,但回头看看白家人,白正风倒还好,白老爷子眉头皱的很深,白正宝一家子脸色黑的跟锅底差不多,张氏则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嚎,声音沙哑难听,“我把你这小畜生拉扯那么大,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儿狼,我呸,一个铜子儿都甭想我从这抠走,哎呦,这是要我的老命那!”   李氏也忍不住开口了,“我看还是别分了,这一笔写不出俩白字,都是一家人,然子也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还能缺了咱们的不成。”一下子分出去五亩地她也心疼啊,尤其那地上还种着菜呢,这再有一个月可就该收了。   白家一大家子过来的时候后面就跟了一堆看热闹的,里面少不了跟老王家关系好的,所以李氏的话音一落王叔王婶也就到了。   白然特地没关院门,王婶进来直接掐腰开骂:“我呸,就你们老白家这些挨千刀的还好意思说,当初白哥儿病在床上快断气的时候咋就没见你们老白家过来一个人瞅瞅,现在舔着脸跑过来装一家人,早干啥去了,不就是看上白哥儿挖药材换了点钱吗,那可是白哥儿用命换来的!我告诉你白秋山,白哥儿你们不要,我要,打今天起他就是我亲儿子,你们欺负下试试,我老婆子不跟你们拼命我们老王家以后就不在这桃溪村待了,有多远滚多远!”   王婶的彪悍在村里也是有名的,白然乐了,看了眼后面拿着扁担菜刀的王叔和王石,干脆就着王婶的话拉着傻子当场跪了下来,“我爹娘去得早,能活这么大多全靠王婶和大家伙儿护着,我白然在此立誓,定会倾尽全力报答大家,报答桃溪村。”说完他又看向王婶,“王婶,我知道你心疼我,我愿意给你当儿子。”说完直接三个响头磕下去,改口叫了声“娘”。   虽然他重生过来没多久,但不管记忆里还是这几天的事他都知道王婶是疼他真疼到心坎里去了,不比她家两个小子差,所以认下这个娘他认得心甘情愿,而前面的那些话则是说给村长听得,顺道告诉外面的人他白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今天这事纯粹是被白家逼得不行了。   李博恩看了看白然,又看了看王婶,这一次终于没无视人家,跟着白然叫了声“娘”,那声音憨憨的,听的人心里舒坦。   “哎,乖儿子,好女婿,起来,都起来,以后啥事娘给你做主!”王婶的眼睛直接红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想扶起白然力道都不稳了,幸好后面的王石眼疾手快把两人都给扶住了才没让人摔地上。   “二弟放心,有大哥在呢,绝不让人把你欺负了去。”王石拍了拍白然的肩膀,回头瞪了白家人一眼,他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跟李博恩一样唬人。   有啥比自家亲孙子(侄子)当着外人和自家的人面上先分家再认外人做爹娘更丢人的吗,这巴掌啪啪甩着,比真打到脸上还疼,这让他们老白家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然子你别激动,听二伯一句话……”   “闭嘴!”村长直接吼了白正宝一句,白然话说的中听,可这事却更糟心了,“你们老白家叫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分家吗,白哥儿说了五亩地,你们到底分不分,不分滚蛋!”   分吗?   能不分吗!那五亩地加一起最多也就是十两银子,算上上面的菜十五两顶天了,另一边可是二百两!   “分!”白正风一个字,不由张氏哭嚎,当场立下字据,白然还特地加了一句白家自此与自己再无瓜葛,不论富贵贫贱皆与自己无关。   字据一式三份,除村长留一份做底外,白然与白家各持一份,这家算是分完了。   事定了,村长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整个院子里就剩下白家人和他们。   白家人眼巴巴等着白然拿钱,白然却只故作惊讶道:“我什么时候说给你们钱了?”   ☆、第九章      这不明摆着就是耍人吗,白家人火了,尤其张氏和李氏这对婆媳直接叫骂开了,白正风和白正宝当要掳袖子就要冲上来。   王石王叔俩人正要迎上去就见李博恩快了他们一步,照着身上肉多的地方一人给了一拳,然后一手提溜一个往地上一甩,又补了两脚,当然都是揍在身上不明显的地方,媳妇可是说了不能打脸……   白正风和白正宝直接被打懵了,趴地上半天没起来,被打的地方就跟被牛撞了似的,连着周围一大片疼的像是扭了个。   白锦凡自语读书人就没冲在前面,这一看顿时也不敢动了,生怕那拳头落到自己身上。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被一个傻子给解决了,张氏和李氏也有点吓着了,叫骂的声音也随着弱了下去,最后不甘不愿的闭上嘴巴。   白然看的直乐,他知道傻子力气大,但没想到还这么会打架,那拳脚落下的地方可都是能疼死人还查不出伤口的地儿,他慢悠悠走到前面,眼神都懒得甩一个,“消停了?我白然向来说话算话,若是方才我真许诺给你们银子了定然分毫不差,可是我说了吗?”由始至终他也只不过说了不难而已,其他关于银子的话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白正风这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咬了咬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低声下气的说道:“然子,锦书眼瞅着就要去首府科考了,我们这也不是急着给他弄盘缠吗,怎么说那也是你大堂兄,等他成了举人老爷回来还能忘了你不成。”   白然冷笑,这次连称呼都懒得带了,“白正风,别一天到晚往你们老白家脸上贴金,小心贴厚了看不到路,在摔个好歹儿。他白锦书考不考得上举人跟我没半文钱关系,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没你们老白家牛,所以哪来的回哪去,出门左转不送。”   张氏和李氏又要开骂,王婶直接左右开弓,一人甩了一个巴掌,“老娘我可还活着呢,谁在骂我儿子一句试试,不撕破你们那张烂嘴我就随你们老白家那缺德姓。”   王婶本名王兰,家里几代都是屠户,年轻时那股子杀畜生的狠劲就是村里的汉子见了也得绕着走,直到嫁给王叔才有所收敛,虽然现在岁数大了,脾气磨平不少,但那股狠劲还在,乡下人家没几个婆子比她厉害的。   “我呸!”张氏赶紧后退了几步,但嘴还不老实,只是刚想说就被白老爷子给一巴掌打旁边去了,白秋山虽说从有钱人家少爷落难成了农户人家窝囊了大半辈子,但眼下是真火了,他是个要面子的,可今天这面子里子都丢的差不多了,再闹下去他们老白家还要不要在桃溪村待了。   “够了,都跟我回去!”白老爷子说完就往外走,到门口一看几个人都没动,顿时火更大了,气的直捶胸口,“行,行啊你们,今儿个要是不走你们就都留在这老屋甭走了!”   白老爷子毕竟是一家之主,这真发起火来大家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跟着走了。   白然把门闩上,这世界总算是清净了。院子里还剩下王婶一家子,他让人都坐下,然后把桌上喝剩的水都倒了,杯子涮干净重新倒上水,又把炒好的榛子栗子拿出来摆上。   “白哥儿你也没别闹心,这老白家断了也好,省得一天到晚不安生。”王婶也就是王兰,犹豫了片刻,问道:“白哥儿啊,你真的要认婶子做娘吗?”   白然微微一笑,面目也柔和下来,“当然,我头都磕了,娘难道不想认我这个儿子吗?”   “认,我当然认了!”王兰激动的拉住他的手开始神神叨叨的盘算起来,“不过这事儿不能草率啊,虽然咱不是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但好歹得请村里人吃顿饭啊,孩他爹,明儿你带石头上山,多打些肉回来,在拣点蘑菇啥的,我这两天在勤着往镇上跑跑把菜备齐了,这事儿得尽快,再有一个多月就秋收了,到时候忙起来就不好请人了。”   “娘,这事交给我就成了,不用你们忙活。”白然心里暖的发胀,他虽然乐于重生的事,但对这个世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隔阂的,现在他有了亲人,这日子的奔头也就更足了。   大家商量之后请客的事都挺高兴的,但只有李博恩除外,他趴在桌子上,两只眼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王兰和白然握着的那只手,嘴掘的都能挂酱油瓶了。媳妇的手他都没怎么摸过。   等白然他们把请客日期商量好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干脆将人留下,自己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他前脚刚进去,李博恩后面就跟进来了,直接将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大有就算被媳妇打死也不撒手的味道。   白然直接抬脚往后踹,“放手,我还做饭呢。”   李博恩放手才怪,“媳妇是我的。”   “……”傻子已经很久没叫他媳妇了,他也选择性忽略掉俩人的关系,就算对上老白家时说了也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忽然被这么一提顿时有点暴躁,“我不是你媳妇。”   李博恩就像没听到白然的话似的,依旧重复那一句,“媳妇是我的。”   “我说了我不是,听不懂话怎么着!”   “媳妇是我的。”   “……”白然完败,特么的还真就是听不懂话。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开了,王兰正想往里走,一看俩人笑了,捂着眼睛关门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可啥也没看见,没看见啊,然子你们继续,继续……”   白然彻底软了,被误会神马的……算了,反正对上傻子他就没赢过,不就一句话吗,说了又不会少吃一顿饭。   “我是你的……成了吗……”   “哎!”李博恩笑了,嘴咧的老大老大,就跟刚偷吃成功的小孩似的,然后啪叽一下在白然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带响儿的,还有口水印子。   白然顿时怒了,抄起旁边的擀面杖就往傻子身上揍。   别看李博恩长得身高马大的,但灵活的跟猴子差不多,他愣是一下都没打在人身上,还给人逼到窗口,结果另一边脸也被偷袭到了,就在他气的发愣的时候,傻子刺溜一下从窗户钻了出去,站外面回头又一咧嘴,跑了。   “……”白然憋屈的用衣袖使劲蹭了蹭脸,心里将傻子从头到尾骂了个遍才丢下擀面杖回身做饭。   时间太晚了也不能做太耗时间的菜,他找了块五花三层的猪肉切成薄片码在盆里,再撒上调料直接放锅里蒸,然后将之前晒干的木耳泡上,捣了几瓣大蒜倒上酱油和醋调均,等木耳泡发后洗好拌在一起,等肉蒸好了再弄上一大盆精米饭和一锅鸡蛋汤。   两菜一汤,往正屋的桌子上一摆,有肉有精米,还有鸡蛋,在乡下人家这已经算是高级别的了。王兰一看特别心疼,“都是自家人弄这些干啥,这得不少钱啊,然子你岁数还小,可不能再这么花钱了,要不以后有了孩子可咋过啊。”   白然抽了抽嘴角,说道:“今儿个不是高兴么,再说我那还有,够花。”   王兰直接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瞧你这孩子,那可是你老本,花没了难不成喝东北风去。”   白然笑笑,没接这话茬,五个人围着正方形的桌子坐下,李博恩提筷子就往肉里夹,一片片的翻开仔细看比对大小……   白然捂脸,他把这茬子给忘了,平常只有他俩倒没啥,现在毕竟还有别人呢,幸好那些肉他为了熟的快切的片都不算太大,所以最大的那片挺好找,李博恩很快就找着了夹出来放在白然碗里。   白然顾不得这新认得爹娘哥哥是什么表情,迅速的也夹起一块放在傻子碗里。   这就像是个仪式,仪式不完成,傻子能盯着饭菜一宿都不动一口,那股子固执劲吓都能吓死你。   “这肉味道一看就不错啊……”王石虽然憨厚却也起了调侃两人的心思,夹起一块尝尝“确实比春子做的好吃。我看这博恩就是个有福的,取了咱们然子做媳妇,你们俩也多努力努力,赶紧让咱爹娘把孙子抱上。”   平时老实巴交的王金水(王叔)也笑的有点阴险,接道:“就是,我这老头子岁数大了,想报大孙子想的紧啊,这石头和春子是指望不上了,然子啥时候能让我和你娘如如愿啊。”   白然默默扒饭,他什么话都没听见……   一顿饭下来,屋里笑声一片,等将人送走了,天已经黑透了。他拾掇好碗筷就着热水在厨房洗了个澡,完事之后看了看旁边还没洗的傻子,把头一扬,哼了一声直接回屋。   ☆、第十章      白然早就把李博恩弄懂了七八分,说白了就是一大孩子,只要不触到他那根执拗的神经上,挺听话的。所以就算被亲了也顶多就当是小孩子亲了他这个做叔叔的一口表示友好亲近……   这么想了几遍,那口气也就顺下来了,于是他又折回厨房心甘情愿的给傻子洗澡去了。   李博恩虽然学习模仿能力挺强,但他的智商顶多就在五六岁那个层次上,洗澡最爱做的事就是玩水,让他自己洗整个厨房估计都不能要了。   白然自然也想过治好李博恩的脑子,但大脑那是多精密的玩意儿,他一个外行就算能用异能勉强治好,那也只是面上好了,里面怎么样他不知道,会不会恢复记忆变正常那就更不知道了。   所以至今他也没敢妄动,生怕把人给治坏了。   进厨房的时候李博恩刚把衣服脱了,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看着外门,看到去而复返的媳妇就傻笑着要扑过来。“小然,洗洗。”   白然躲闪不及,就这么被对方给熊抱住了,衣裳湿了一大片,得,这下连衣服都省的脱了,抹把脸,乖乖把澡给人家洗了。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从被窝里爬出来,拿起锄头就去离家不远的那五亩地上逛一圈。   老白家地多,这边的五亩除了一亩种的玉米,其他的都是菜,两亩的白菜,一亩芥菜疙瘩,一亩辣椒。   这个世界是有辣椒的,而且品种挺多,这地里种的是辣椒是那种红色厚肉的,这边叫做红尖椒。   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月,地里其他的庄稼还差了点,但这红尖椒却是红了大半,眼瞅着就该收了。   上辈子白然是在城里长大的,压根就没见过大范围耕地,菜园子倒是拾掇过两回,但也仅限于此,种地他是一窍不通的,所以就算原主是个农活好手,他就着那些记忆做起来也是磕磕绊绊,两三个时辰就能完的活愣是拖了将近一天,中途还抽空回去给李博恩做了两次饭,等他终于忙完的时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这时候太阳偏西还没落下,想起家里还有一堆活计要做,他赶忙用异能缓解了一会,赶回家将买来的瘦肉放锅里用盐水煮上,然后拿起那些在集市上买好的布料拉着李博恩就跑到村上唯一接裁缝活的于婶家里。   于婶的相公早亡,因为有个儿子所以一直没有改嫁,前两年他儿子相中了隔壁村的一个小伙子,没多久就嫁过去了,剩下于婶一个平常就为村里人缝缝补补的,赚些零钱过活。   白然一个大男人庄稼活还能凭着原主的记忆慢慢顺下来,可这针线活那就真心算了。   于婶家的房子和他们家差不多,都是上了年头的土坯房,白然敲了两下院门,刚进去正好赶上里面的人出来,是个挺壮实的农家汉子。   汉子看着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道:“你们是找我娘的吧。”   这么一说白然也就知道这位就是那于平相公了,点头:“我想做几身衣裳,不知道于婶有没有空。”   汉子乐了,赶忙迎人进去:“有空有空,快进屋!”   白然被这股子热情劲弄有点莫名其妙,拉着傻子进了大屋,一进去就看到炕上坐了两个人,一个就是于婶,另一个则是她儿子于平。   白然一看到于平立马站那眼睛就直了,脑子里天雷是一道挨着一道,劈的他浑身都快冒烟了。   只见于平倚着墙坐着,一身衣服松松散散的,瘦弱的身材撑起一个与之完全不成比例的肚皮,瞧那形状得有五六个月了吧……   虽然脑子里知道这个世界男人服了孕丹就能怀孕,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是另外一回,这完全就是天雷加惊吓啊!   白然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快被雷熟了,外焦里嫩的,下意识回头看了傻子一眼,然后猛然想起自己貌似也有那功能,瞬间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小然!”李博恩被吓到了,抱着昏倒的白然连动都不会了,眼睛红红的,谁一靠近就瞪谁,跟要杀了人家似的。   于婶一家子都慌了,好说歹说,就是抵不过傻子的执拗,最后没辙赶紧让她家儿婿跑去老王家找人……   至于究竟怎样一番手忙脚乱白然是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他正躺在于婶家的炕上,手被傻子紧紧的拽着。   “小然!”李博恩叫了一声就扑上来把他抱住,那体重差点让他再背过气去,幸好旁边有人,七手八脚的把人哄起来。   除了老于家人,王兰和王金水也在,看到白然醒了才松了一口气,王兰眼睛有点红,眼泪围着眼圈转,“然子,你这咋回事,咋好好的就晕了呢。”   白然默默捂脸,他总不能说是被男人大肚子给吓晕的吧,太丢人了。   “赵郎中刚来过了,说白哥儿是劳累过度,又受了点惊吓才晕的,养一段日子就好了。”于婶直接把他不敢说的说了,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婶自然没看到,继续说道:“这服了孕丹的小子体力就会变差,比不得那些汉子,平常可得注意点,这次你在我家还能有人看到,下次外一倒在人看不到地儿可咋办啊。”   “我没事,可能白天下地累着了,真没事……”白然说着坐起来,一回头正巧看到大着肚子的于平,那眼神傻得跟李博恩很像,于是于平误会了。   他挺着肚子扶着腰走到白然面前,拿起他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也喜欢孩子?”   白然服过孕丹嫁过人是村里都知道的,所以他和于平是同类,要是关系再好点就算得上闺蜜,所以别说摸摸肚皮了,就是成天腻歪在一起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那手感怎么说呢,白然纠结的没法形容,然后就在他把手拿开的时候他感觉到胎动了……   没错,真的是传说中的胎动,就见小半圆的肚子鼓起一小块然后没一秒钟又瘪了下去,那么强烈的存在感不断的告诉白然这肚皮里面绝对是个娃而不是啤酒肚胃胀气什么的。   大概是被踢的疼了,于平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立即笑了,那一副母性光辉泛滥的样子让白然又囧了一下。   “这孩子太淘气,经常踢我,他爹说等他出来了就得先揍一顿给我出气呢。我爹去的早,是娘将我带大的,到该成亲的年纪时我就想不管娶女人还是男人家里都负担不起,不如直接嫁了得了,还能省下礼钱,我家那口子是个老实的,不管对我还是对我娘都不错,现在孩子也有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笑的很甜,“其实我感觉现在挺好的,嫁给男人又怎么样,只要咱们把日子过好,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不是比啥都强嘛。”   白然听出来这是在劝自己呢,被亲人出卖嫁给傻子这事原主的确有心结,但他倒是觉得没啥,这种事没法说,所以他只让对方以为自己默认。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于婶他们便进来了,等把衣服被面的事商量好白然便和傻子王兰他们赶回了家。   一路上李博恩粘他似乎粘的更紧了,一双眼连路都不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媳妇就不见了似的。   白然被盯的头皮发麻,走两步就回头甩他一个眼刀子,就是直到家门口也没起啥作用。   回到家的时候灶里的火早就熄了,他把瘦肉拿出来放到盆里,又把肥肉切了丢锅里靠油,掏出油渣进屋给傻子当零嘴吃。   李博恩仍旧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他,只是手动着不停的往嘴里塞,晚上睡觉更是与往常不一样,将白然的眼刀子无视彻底,手脚并用的将人紧紧搂着,这才放心的闭眼。   白然对于平肚子的阴影还没下去呢,李博恩这么一弄自然让他想到自己那功能,使劲挣扎起来,但论蛮力他比不过李博恩,折腾好一会都没能从人怀里出来,气的瞪了半宿眼睛,只恨不得用藤蔓将人捆起来吊树上去,直到后半夜困得狠了才迷糊过去。   睡得晚早上自然也就起的晚了,再睁开眼天都大亮了,李博恩披头散发的他面前咧嘴傻笑。   白然面无表情的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人踹翻到地上,然后穿衣服下地拾掇早饭,从始至终好脸都没给一个。   李博恩穿着亵衣站在院子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头不梳脸不洗的,就是白然吃饭也没动地方,一站就是一天。   “小然,我错了。”   直到晚上,傻子才忽然来这么一句,白然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身子顿时僵住,心里堵的要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气个什么劲,不就是抱着睡了一宿吗,又不会少了块肉,就是觉得心里有这么口气,憋得难受。   大概还是压力太大吧……   “我也错了。”他不该莫名其妙的把气都撒在傻子身上,不该这么放纵自己,明明他察觉到傻子心里那些不安的。   ☆、第十一章      白然拉着李博恩进了屋,这才发现对方竟然连鞋都没穿,就这么光脚在外面站一天不病才怪呢。   他立即将人塞进被窝,然后跑去厨房把饭菜热了,又熬了一大碗姜汤,也不管傻子怎么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硬是给灌了进去,辣的人家眼泪围着眼圈转。   然而第二天,傻子还是病倒了。   白然起来就发现那么一个成天活蹦烂跳的人忽然没精打采的躺在被窝里,脸通红通红的,他赶忙贴上额头试了试温度,烫的要死。   他顾不得早不早的,穿上衣裳就往赵郎中家跑,直到给人家弄得鸡飞狗跳把人给请回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异能来。   不过这时候赵郎中已经给傻子把脉了,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这么回去。   “不过是场风寒,瞧把你吓得,我还以为得了什么要不得的大病了!”赵郎中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吓人,但还是交代下傻子的病情和饮食宜忌,还嘱咐要多多休息。   白然一一记下,接过赵郎中给的几包药,付过诊金后才将人送回去。   等他回来傻子又睡着了,那样子看起来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带出的一小串呼噜,几乎跟正常人一模一样。   白然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输入异能,不一会的功夫热度也就降下去了,又用自己的额头试了下,确定真的不热了才转身出去,恰巧看到王兰往院里走。   “然子在家吗?”   “娘,我在呢。”白然立即将人迎到屋里坐下,看王兰还是一身下地的装扮不由问道:“咋了,出啥事了?”   王兰看了看炕上睡得正死的傻子,尽量把声音声音压低,“我刚下地看到赵郎中,他说博恩病了,我就过来看看,这博恩挺壮实的,前天还好好的咋说病就病了呢?”   白然没好意思把他俩昨天怄气的事情说出来,摸了摸鼻子,“可能是昨儿晚上凉着了吧,明儿不就立秋了么。”   “也是。”王兰叹了口气,“你先好好照看一下,地就别下了,我让石头先去忙活几天,左右五亩地也不多。”   白然立即摇头,“不用了,我这忙的过来。”   “你啊,该要强时要强点好,这不该要强的时候就别犯倔了,就按我说的办,我先走了,他们还在地里等我呢。”王兰说着就往外走,出院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又叮嘱了一下,“然子你也要注意点,咱这不比南边,往后天儿越来越冷,你这身子骨还不如博恩呢,得小心点。”   “知道了,娘,我真没事。”白然就差指天发誓了,总算将人哄走了,等回了屋看了眼傻子,转身进了厨房熬了些米粥,看着桌上赵郎中留下药,本着不浪费原则,他又把小灶给点着了熬药。   见没什么事好忙了他便把买的菜种全倒弄到屋后面的地上,分门别类的撒上,然后发动异能催生。   淡绿色的光芒一点点融入地表,刚撒入的种子立即给出反应,发出嫩芽钻出地表,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便长得高高大大的,基本都成熟了。   白然将异能全部用完后才将那些成熟的全部拾掇进筐里,剩下的打算明天再来一次。   进屋的时候傻子刚醒,对上白然咧嘴笑了,本来没全睁开的眼睛瞬间被挤得就剩下两条细缝,憨的要死。   “小然。”   “瞧你这傻样,不难受了?”白然听着傻子声音发哑,立马倒了杯水递过去,“说话,还哪疼?”   “头疼。”傻子一边就着白然的手喝水,一边拉起对方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蹭了一下,似乎感觉挺舒服的,又连着蹭了几下。   “活该。”白然翻了个白眼,“明知道我脾气不好还一天到晚顶风作案,就不知道让让么,这次看你长不长记性。”   傻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就是一个劲咧着嘴笑,笑的白然恨不得拿被子直接把人全给捂上。   “小然,饿。”   “还知道饿了,哼。”白然放下水杯,快步到厨房拿出一直温着的米粥和药汤,摆在傻子面前,“赵郎中说了这几天要吃清淡的,所以这几天忌肉,还有,吃完饭把药喝了。”   看着傻子一张俊脸瞬间垮了下去,白然特不道德的乐了,直监督着人把药喝光了才去舀了勺白糖喂下去。   下午王兰又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毛色乌黑的小狗崽子,“这狗崽子是我从山里老猎户家要的,他们家那狗可厉害着呢,听说把大人都能给扑倒了,你打小养着铁定差不了。”   “谢谢娘了。”白然接过狗崽塞进傻子被窝里,然后去厨房拿出今天弄出的那些蔬菜递给王兰,“这些菜是我上次集市上买的,也吃不了,咱请客时先用了吧,应该够了。”   王兰接过篮子,“行,事儿我已经和大家伙儿都说了,村长那也报备了,咱不用过户改姓啥的,就走认干亲的程序,肉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石头他们这几天一直抽空上山,打了不少兔子野鸡,还有狍子,明儿再把我家养的那头猪宰了,吃不了的吃。”   以后就是一家人白然也不想客套,“好,明儿我和博恩也过去帮忙,对了,下水骨头啥的可别扔啊,猪血也别扔。”   “咱家也不缺肉吃留那些玩意儿干嘛?”王兰不太明白,那猪下水啥的脏的要死,往常都是直接扔的,也就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才捡回去解解馋,他们家虽然就是普通的农户人家,不能天天吃猪肉,但隔三差五的也能吃上一回,不至于啊。   白然想起多少年没尝过的血肠之类的,馋的直流口水,不过他厨艺有限,做出的东西顶多算得上不难吃,所以弄出来味道究竟咋样不敢肯定,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我听人说其实那些东西弄出来味道不差,反正也是没用的,不如拿来试试。”   “行,那就试试吧。”不过是麻烦了点倒也没啥,王兰瞅了瞅天色,看差不多该回去做晚饭了便起身要走。   白然忽然想起自己买的布料,立即喊住王兰,把布料一同放进筐里,“上次在集市瞅这布料颜色挺喜庆的,就扯两块,娘你留着做几身新衣裳,虽然咱是乡下人家,但也得打扮这着点不是。”   王兰眼睛有点发红,“好孩子,可惜我那好姐姐去得早,享不到这子孙福了,等请完客你和我上山上去看看你亲爹娘吧。”   想起原主,白然也跟着心里发酸,“恩,确实许久没去看他们了。”   “好孩子,我先回去了啊。”   “好,路上小心。”   送走王兰,白然心里仍旧有点不是滋味,抬头看看天色顺手把门闩上,一回屋就看到傻子护住被窝和外面的狗崽子大眼瞪小眼。   傻子看到白然立马苦着一张脸指了指自己还带着口水印子的手,“小然,疼。”   白然噗嗤一声笑了,顿时啥抑郁都没了,挥手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装,再装,这狗崽子刚断奶牙还没咋长呢,能咬疼你这皮粗肉厚的,你不咬疼它就不错了。”   傻子不高兴了,棉被往上一撩背着白然侧身躺下。   这是生气了?白然气乐了,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他抱起狗崽子拍了拍傻子的侧脸,傻子就跟没感觉似的,眼睛闭的死死的,身体也蜷缩在一起。   “喂!”   没反应……   白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弄了块垫子扑在地上,然后把狗崽子放上面,没狗窝就先将就一宿了。   等躺到炕上他也干脆怄气似的背对着傻子,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傻子突然翻过身一把将他抱住,头埋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湿湿的,傻子这是哭了?   一个狗崽子至于么?   白然想回身去看,却被后面的人抱得太紧,动一下都困难。   “媳妇不要傻子了,小然不要丢下傻子,傻子会干活,不会干的也能学……”   白然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傻子的直觉太敏锐,怕是早就发现自己和原来那个‘白然’的不同,只是不会表达罢了,“你知道我不是你媳妇?”   “你是,媳妇是媳妇,小然也是媳妇,傻子听话。”   傻子这话说的咬嘴,但白然还是一下子就懂了,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人应该是想说谁占了这身体谁就是他媳妇。   “你知道傻子的意思么?”   “知道,成亲的那天他们说了,就是笨……”傻子犹豫了一会,说道:“我不笨。”   白然能想到成亲那会傻子是怎么被人奚落的了,心里顿时起了一股火,在末世他或许保护不了傻子,现在在这还保护不了么,“那以后除了我以外谁在叫你傻子你就直管往死里揍,残不残无所谓,留口气就行。”   “哎。”傻子终于又笑了,抬头就在白然侧脸上亲了下,啪叽一声,然后迅速低头,搂人睡觉,还打起呼噜。   “……”白然无语半晌,闭眼睡觉,他绝逼不承认他是内疚才懒得计较的,没错,绝逼不会承认!!!   ☆、第十二章      白然给他们家的小黑狗起了名叫黑毛。   听听,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啊,他抱着稀罕的都快没边了。   上辈子他就总闹腾着想养只狗,奈何家里不同意,后来末世到了,自己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还能养宠物呢。   傻子继续当他的尾巴,媳妇走到哪就跟到哪,嘴掘的高高的,盯着那小黑毛恨不得直接生吃了。   小黑毛虽然是猎犬的后代,但现在就是只狗崽子,被傻子一吓使劲往白然怀里钻,让白然心疼的不行,回头甩了傻子好几个眼刀子,连伙食都直线下降。   所以吃饭的时候,小黑毛在桌下吃加了肉沫的米汤,他们在桌上扒拉米饭炒青菜。   傻子就是无肉不欢的主,看到一桌子青菜脸都快跟青菜一个颜色了,咬着筷子委屈兮兮的看着白然,那眼神跟黑毛特别像。   白然夹了根菠菜慢慢吃着,轻飘飘甩了句,“赵郎中说了这几天你忌口。”   其实傻子病早被异能治好了,就是顿顿吃大肉也没事,但谁让他敢威吓自家小黑毛呢,所以不但没大肉吃,还得……   “喝药。”   傻子原本的一脸菜色的顿时变成跟药汤一个颜色,皱的跟个小老头似的,看看白然,见人没看自己便偷偷的拿着药碗移向窗边。   “敢倒了今后一个月都甭想看到肉。”这点小动作白然早看到了,心里头又气又好笑,假装没看他话却是甩了过去。   傻子立马一仰脖把药灌进去了,然后伸出个舌头四处乱窜,直到吃了两勺白糖才好上一点。   等家里拾掇妥了,白然领着傻子就去了王兰家。   王石和王金水一早就把猪已经杀好了,这时候正在分肉弄别的,白然卷了袖子也上去忙活,直到未时才算完事。   几人坐屋里歇了一会,白然见差不多了就想带着傻子回去,王兰却把他们又拦了回来,这杀了猪总得先吃顿肉解解馋吧。   王石也此时说道:“然子,昨儿我听娘说你会不少新吃法,不如你看看咱晚上吃啥。”   王金水赞同的接道:“对啊,我也听你娘说了,说那些下水和肠子啥的都能吃,连猪血都不让我们扔,正好我和你娘都累了一天了,我看这晚饭就交给你了。”   这么说白然还真不好意思走了,他上放肉的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下,回去对他们说道:“猪血要放上一宿,下水也要洗净了才能用,今儿怕都吃不上,不如咱晚上拧饺子吃吧。”   这世界没饺子这种东西,大家自然不懂,白然见没人反对便割了些碎猪肉,大半瘦的加上一小半肥的,剁碎后和成馅料,趁大家不注意又跑回自家拿了白面。   包饺子不难,他包了几个基本上就都学会了,几人七手八脚的,一会功夫也就包完了。   白然把饺子分开,一半煮一半蒸,熟了往桌上一端,热乎乎的,几人一尝味道立即赞不绝口。   其实吃饺子味道还是其次,关键就是吃个热闹劲,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会讨论讨论收成,一会又唠唠闲嗑,偶尔在吹两句牛,就这么热热闹闹的,不止是白然高兴,王家的人也笑的合不拢嘴,尤其吃到半道王春还回来了。   王春得知白然认亲的消息紧着忙活了两天,然后向掌柜告了假回来帮忙。   他不是自己回来的,后面还跟着个青年。   这青年身着儒衫,气质温雅,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王春笑着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掌柜家的独子赵梓晗,今年刚中了秀才,掌柜听说娘您认了干儿子特地过来看看。”   赵梓涵将手里的糕点补品交给王春,对着王兰夫妇弯腰作揖,说道:“家父本想自己过来,奈何店中实在脱不开身才让晚辈略备薄礼代为祝贺。”   “瞧你说的,能来我们老两口就高兴了,还带着东西干啥,还没吃饭吧,快坐,今儿个然子特地包的饺子,好吃着那!”王兰笑着让了位,把王金水拽到下首,人家可是秀才公定要坐在主位的。   “梓涵岂敢,您二位是长辈,理应坐在主位。”赵梓涵连连挥手,将王金水王兰请了回原来的座位,自己挨着王春坐在下首。   他们不沾亲不带故,一个秀才公这样算是自降身份了,王金水和王兰都有点迷茫,却有点不敢坐下,倒是一向憨厚的王石似乎看懂了什么,将自家爹娘直接按着肩膀坐下了,“人家让你坐你就坐得了。”   王兰夫妇这才坐下,但说话上还是有些顾忌,幸好王春是个通透的,不断找着话题,这才将气氛重新挑起来。   白然盯着两人看了一会也就明白了,虽然那两人挺隐晦的,但行为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暧昧,加上偶尔撞在一起的眼神擦起的小火花还有啥看不明白的。   他忽然明白上次在药铺为啥对自己那么热情了,恐怕王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概觉得自己是他的同类吧……   同类个毛线!   白然目光带火,迁怒的瞪向旁边吃得正欢的傻子,奈何人家压根就没看自己这里,一个劲的夹饺子,愣是他眼睛瞪酸了都没反应。   白然气的牙痒痒,眼瞅着傻子又夹起一个饺子往嘴边送,张嘴就抢,然后跟嚼对方身上肉似的嚼了好一会才咽下去。   别说,这抢来的味道却比自己夹的要好。   傻子茫然的眨了眨眼,看了会空掉的筷子,重新又夹了一个,白然直接不客气伸嘴再抢,一连抢了好几个,有时候嫌傻子动作慢了还在桌子下面踹上一脚。   “哈哈!”最先忍不住的是王石,这一出声立即让白然猛然想起他们不是在自己家吃饭,现在可是一屋子人看着呢。他抬眼一扫,果然各个满脸笑意,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王春眼里闪过几许羡慕,“二哥,你和二哥夫感情这般好,倒是快点给我生个小侄子出来啊。”   王兰赞同的点点头,“对啊,然子,啥时候让我这老婆子抱上大胖孙子啊,他俩啊我是指望不上了,你可得挣点气。”   白然被说的嘴角直抽,这事他真是不想,不过也不敢明说,只得把话题往别人身上引,“大哥也不年轻了,就算要抱孙子也应该先大哥来才是。”   王石二十好几了,是村里仅剩的未婚大龄青年之一,说起这成亲生娃确实应该可他先来,可要是真说起他的婚事,王兰夫妇却只有伤心内疚的份,这孩子是被他们给糟精了。   赵梓涵看谈起王石的婚事王兰夫妇都苦着一张脸,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了?”   王兰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王石,说道:“赵秀才有所不知,其实石头自小便订了一桩娃娃亲,女方是我表弟家的小女儿,那孩子生得好,性子也本分,本来这婚事我看着挺满意,哪知道就在成婚的那天,那孩子跟人私奔了。你说这早不跑晚不跑的,偏偏等宾客上门了才跑,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老王家啊。”   说到此王兰叹了口气,压了口水方才接着说道:“不过事已经这样了,谁也没办法,我本来打算等这事过去两年,平静平静再给石头重新找门亲事,可谁知没两天那孩子又被找到了,而且肚子里还带了个小的,我那表弟托人送了信来,说这孩子已经许给我们老王家了非要给我们送过来,这虽然不明不白的,可我们也不想把人家姑娘给逼死不是,所以就松了口,哪知道那姑娘却在路上服毒自尽了。这一尸两命不仅毁了她也毁了我们家石头啊,没人说我们老王家仁义,倒是都说我们石头克妻克子,这谁家还敢把姑娘嫁过来。”   白然也是有意提起王石的婚事,当年的事情王家其实做的挺够义气了,如果换成别家,相信一个不但私奔还破身有孕的女子没人愿意要的,“那如果有人愿意呢。”   王兰一听眼睛立即亮了,“然子你那有人?谁家的?我现在也不求啥了,只要愿意跟我们石头好好过日子就行。”   “那如果不是姑娘是个小子呢?”白然透过原主的记忆知道王石曾经喜欢山上老猎户家的儿子,只不过王兰不愿意自家儿子娶个小子,加上本来就有亲事才作罢,知道这事的人不多,除了王春就只有这身子的原主偶然碰到过,原本白然倒是没在意,可昨天王兰送狗崽子来提到这个老猎户他才想起来。   “小子……”王兰看了看王石,咬了咬牙,“也成!石头都快二十五了,我也不挑了,只要啃服孕丹给我们老王家孕育子嗣就行!”   王石一直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饺子,直到王兰这话出来才骤然停住,他知道白然的意思,可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然子,别说了。”   白然看王石这样就有点生气,这还没干呢就先给自己打退堂鼓了,想当年他在末世要是这样就算不被饿死也早就被人算计死了,“大哥,不试试咋知道不行呢,说不准那人一直等着你呢。”   “这究竟咋回事啊?”王兰也是聪明的,看了看白然,又看了看王石,“石头,你是不是有看上的了?”   ☆、第十三章      王石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   王兰急了,“到底有还没没有你给句话啊!要是真有了我老婆子这张脸就算豁出去不要了也给你说亲去。”   王石想起白然的话,犹豫了一会才下定决心咬了咬牙,说道“我曾经和程家小子好过一段日子。”   村里就老猎户姓程,叫程大勇,只有一个儿子叫程永飞,也是村里出名的大龄未婚青年之一。   这人王兰自然是见过的,小时候跟王石挺好的,经常在一起玩,后来年纪大了忽然有一天就不来了,当时她以为俩孩子不过闹了点小矛盾也就没在意,却不想这些年程家小子再没进过她家一步,“你俩到底咋回事给我说清楚。”   王石低下头,真不知道该咋说了,总不能说他们俩打小一块玩到大,玩着玩着就感情升温从铁哥们变成情人吧,可事实还真就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他们俩的感情注定了不能在一起,毕竟不管是老程家还是老王家都看不上男人和男人婚嫁,更何况程永飞是独子,要传宗接代,而他也是个有婚约的。   分开的事自然是他提的,两人的情况就该回到正轨,只有这样才能不让爹娘寒了心,他当时觉得没错,可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程永飞当时的表情。   不,应该说是没有表情吧,没气更没哭,平静的和往常一个样子,只给他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我程永飞既然认定你了,这辈子我等你,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想到这王石的心里堵得厉害,头压的更低了,即便去了程永飞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王兰急的直拍桌子,“低个头做啥,你倒是给我个话啊!”   王金水放下筷子,沉思了一会,他是个常年下地的汉子,虽然消息不如王兰来得快,但还是知道一些,程永飞的名声也不大好,“我听说那程家小子脾气不好,暴躁易怒,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提亲,可媒婆都被他揍跑了,所以才一直光棍,咱家石头老实,这能降的住人家吗?”   其实王兰在认了白然之后对男男婚嫁的事也不是那么排斥了,就像有了那么一个标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但大体上却不是非得反对不可,尤其王石岁数大了,再拖下去就真害了自家孩子一辈子,所以汉子就汉子吧,能过日子就成。   想明白了再听王金水这么说她就不乐意,眼睛一瞪,大嗓门嚷开了,“厉害怎么了,我还是屠户的闺女呢,是血少见了还是猪少宰了,这么多年你不也是跟我过来了么,要我看还得厉害点好,咱王石老实,就该配个厉害点的,省得被人欺负!”   王金水心里好笑,一脸无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护上了啊。”   “谁说没一撇的,我明儿就去打听打听,要我看那程小子错不了,我去给然子要狗崽子的时候就是他给我拿的,不行,我现在就去!”王兰放下筷子就往外走,好像慢一步这媳妇就没了似的。   白然赶紧把人拽回来,笑着劝道:“娘啊,就这么一晚上儿媳妇也跑不了,家里可还有客人呢。”   王兰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秀才客人,立即拍了下脑袋,回去坐好,陪笑道:“瞅我这破记性,说风就是雨的,赵秀才你别跟我个婆子计较。”   过了这么久赵梓涵没有刚来时拘谨,说话也就随意了些,“婶子您是长辈,称呼梓涵的名字就是。若是王大哥婚事定下来也是了了春子的一桩心事。”   王春瞪了他一眼,夹了一个煮饺,好奇问道:“这东西味道好,叫饺子?是二哥想出来的吧。”   白然摇头,“不是我想出来的,只是偶然看到学的,看味道还行今儿就弄出来给大家尝尝。”   王春聪明,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不想深说从哪学的,便道:“能教我吗?”   “当然,这做法不难,而且不管是肉,还能包菜馅的,可蒸可煮可煎,味道都不错。”   王春又夹起一个蒸饺尝尝,味道确实不错,“那就先谢谢二哥了。”   “一家人客气啥。”   饭后又坐了一会,白然才带着傻子回家,隔日一大早王兰就过来寻他,要他陪着一起上程家去看看。   白然应了,让傻子在家等着,关好门就和王兰走了。   老程家是猎户,住在村东的山上,比白然家还偏,两人到那的时候程永飞拿着弓箭正好要出门。   程永飞在村里算是长得不错,就是皮肤有点黑,他看着王兰白然愣了一会才恍然大悟道:“是不是狗崽子出事了?”   王兰忙道:“没事没事,那狗崽子挺好的,婶子今天来时为了别的事,程哥儿你爹在吗?”   “在的。”程永飞被弄得有点迷糊,但还是引着二人进屋叫他爹去了。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功夫程大勇就出来了。   程大勇今年得有五十多了,看看王兰和白然,问道:“咋了,要买肉?”   “不是,我……”   王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平常虽是个爽快的,但昨天她缠问王石知道那点事后,就觉得他们老王家有点对不起程永飞,也就不太敢开口了,于是就这么期期艾艾的,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程大勇大半辈子过来见得多了,一看王兰这么一副状态心里就有点数了,叹了口气,叫住正要出门的程永飞,“永飞啊,今儿个别去打猎了,过来坐,听听你婶子有啥事,要是真有难处你就去帮着忙活忙活。”   “哎。”程永飞更迷茫了,但老爹都这么说了也就乖乖把弓箭放下,坐在椅子上。   白然一看这情况也只能靠自己了,便对程永飞问道:“程大哥,我就问你一句,这多年了,你心里还惦记着我家大哥吗。”   说完他就被王兰拧了一下胳膊,这话也太直接了,白然无所谓的耸耸肩,他说话向来就是直的,一句话拐八个弯别人不难受他难受,倒不如直接点爽快。   村里人都知道白然认亲的事,所以这话里的大哥自然指的就是王石,程永飞这下真愣了,他怎么能不惦记王石呢,可今儿个究竟是什么状况。   难道王石真的转性愿意娶他了?怎么可能!   这些年下来,这件事他已经不敢想了,想得越多就越失望,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么盲目的等下去,也只有等下去他才觉得他还有点机会。   反正王石不是也没成亲吗……   “程哥儿,是我们老王家对不住你,差点把你们俩好孩子都给耽搁了,如果你心里还有着我们家石头,我这就回找人过来提亲。”王兰心里难受,抹了把眼睛,再看向程大勇,“大哥,你家小子是个好的,只要他愿意进我们老王家的门,我王兰敢发毒誓以后把他当亲儿子待,你看咋样?”   王兰这话也有点私心,点名了程永飞是嫁进来。程大勇自然听出来了。   其实他家小子那点事他早就知道了,本来就这么一根独苗他也是死不同意,但这小子性子随他,倔的跟驴一样,认定了撞到南墙都未必回头,所以打前些年媒婆一个个被揍跑他也就认了,只要老王家过来提亲不管是娶是嫁他都应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我们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我以后还指望他来继承衣钵呢,就这么嫁出去……”   “爹!”程永飞急忙打断他爹的话,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这个时候么,是娶是嫁能怎么样,不就是生孩子吗,他生就是了。   这恨嫁的表情还有啥不明白的,王兰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那程哥儿,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们石头啊?”   程永飞特痛快的点头,“我愿意嫁给石头。”   王兰咧嘴笑了,再看向程大勇,“大哥你看,这年轻人可是点头了,咱们这些长辈也不能在拦着,要不然以后指不定怎么埋怨我们那。”   程大勇无语的瞪了程永飞一眼,他还能咋说,儿子答应的比老子还痛快,估计就算不办事问题都没有。   不过看着儿子打心底兴奋的的笑脸,这样也挺好……   事定了,两人坐了一会也就走了,回到王家的时候王石正拎着把出头在门口守着,那一脸担心纠结又无比期待的样子逗得王兰离老远就笑开了。   王石又想两人背后望了几眼,没看到那熟悉的人跟来不由得焦急忐忑起来,“咋样了,人呢?”   白然调侃道:“人?什么人?大哥说的谁啊?”   王石更急了,“还能有谁,永飞呢?他是不是不乐意嫁我了。”   王兰照他脑袋打了一巴掌,“瞧你这样儿,媒婆还没上门呢急啥!放心,人家程哥儿心里可是一直记挂你呢,这事定了。”   “定了?定了!”王石抱着锄头傻兮兮的呆那了,那副傻样和李博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白然无语扶额,跟王兰说了句话就回家了。   然而他刚进家门,就看见傻子正拿着根扁担满院子狂揍两位他最不想见的人——白正风和白锦书。      ☆、第十四章(修文)      如果说白正风是白老太太最稀罕的大儿子,那么白锦书就是整个老白家的宝,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掌心怕丢了,待遇可比白正风高上几个级别不止。   白锦书被这么养大,打小就没不如意的时候,哪怕他嫌弃乡下要他爹娘去镇上过活,白老太太也是二话不说立马拿钱,给他们家在镇上买房子开铺子。   当时全村人都在羡慕他家能去镇上过活,可他却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他白锦书出生注定就是个不平凡的,怎么能被困在这乡野之地,即便镇上也不过是暂时落脚罢了,他可是要去京城当京官的。   或许一开始有人说他是妄想,但在他简简单单的中了秀才之后,周围的人就都不那么想了,巴结的人比比皆是,所以像这样被一个傻子揍得满院子跑绝对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要不是马上就要秋闱了,他怎么会特地跑这一趟,如果白然的事让上面的人知道了,他这次科考会不会落榜暂且不提,就是秀才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毕竟这名声对读书人而言太重要了。   想至此处白锦书一边被揍的四处瞎跑,一边埋怨的瞪了他爹一眼,分家这等大事怎么不跟他商量就能点头同意了呢,糊涂!   “行了,博恩停手。”白然看了一会热闹,在傻子即将踢到白锦书子孙根的时候喊了停,不是他不想让傻子踢下去,而是现在真心不是时候啊,就算真要踢也得给对方扣上布袋不知道是谁干的才行。   “哎。”傻子听话的放下扁担,跑到白然面前裂开嘴笑了。   白然用袖口给他擦了擦汗,牵着人走到那两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面前,讽刺道:“呦,今天是刮的什么缺德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   白正风整理好衣服拉着白锦书起来,假装没听懂白然话里的意思,埋怨道:“然子,锦书他可是秀才公,未来的举人老爷,平常可忙的紧呢,这好不容抽空出来看看你,却一进门就被那傻子拿扁担追着跑,若他不是你夫婿,早被扔进大牢去了!”   白然听后忍不住嗤笑出声,“那现在的秀才公未来的举人老爷,麻烦您往县衙走一趟,把您私闯民宅被傻子揍了这事跟上面好好说说,最好在写张状纸啥的递上去,我看最后没脸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白锦书气的直哆嗦,这个他从小到大见惯了窝囊样,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的白然什么时候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白然故作惊讶,“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错了?当然没错,李博恩脑子有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都是能减刑的,打了个秀才而已,顶多被关进去几天就完事了,可白锦书状告亲堂弟,不论结果如何,总是要坏了声誉的,孰轻孰重,除非白锦书也傻了,否则就算打掉牙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白锦书喘了口气,将那堵心窝子的气压下去,若不是他爹去桃溪村的那天他临时有事去了县城几天,也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白然,我以是要当官的,若你是我白家的人,我这个做堂兄的自然凡是要护上三分,但若你非要分出去,那便与我白家再无瓜葛,以后有什么事我也是不好插手的,依我看这分家的事还是算了的好。”   白然真是没见过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科举还没考呢就跟当了状元公似的,这老白家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极品。   “我白然就是个乡野农夫,天生土地里刨食的,你们老白家的人当不当官和我没半分关系,这当初立字据的时候就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若是你们一个个再死不要脸来我这搅合,我白然就是命不要了也要去告你们,不但去衙门告,还要去京城告,我倒要看看你们老白家做的那些缺德事到底有没有人管!”   白然将自己在末世时的气势都弄出来了,震得那两人一愣一愣的,而后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一个连拉带拽,全给丢了出去,接着关门插上门闩。   傻子跑过来,将白然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蹭了蹭,一副求奖励求表扬的笑模样,“他们说我傻子,我打他们。”   “打得好,等会给你做好吃的。”白然在他的头发上揉了几下,看着门外两人走了便带着人背上他们家半袋荞面去了王兰家。   他说过今天要去弄那些猪下水和血肠的。   过去的时候老王家一片喜庆,王兰和王春正在收拾屋子,而王石正坐小板凳上傻笑。   白然看了一圈,见少了两个人,便问:“我爹和赵秀才去哪了?”   王兰眉开眼笑,手上的动作特别麻利,“赵秀才有事先回镇上了,我让你爹去请林家婆子过来吃顿饭,这不是杀猪了嘛。”   那个林家婆子白然有印象,长得肥肥胖胖的,平常总是笑眯眯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得,黑的说成白的,专门以给人家做媒为生,也就是传说中的媒婆。   白然无语,“咱不是刚回来吗,这也太急了点……”   王兰毫不在意的说道:“刚回来咋了,俩孩子岁数都不小了,这媒婆早点去好早点把事儿定下来,我也好安心。”   “二哥,咱娘可是盼了好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对象能不急吗。”王春笑着放下手里的活拉着白然出去,“我把那些下水洗了,不过还有味,你看看。”   白然跟着去看了下,王春洗的都挺干净了,再拿盐搓搓也就成了,“把盐拿过来。”   “哎。”王春应了声就跑去拿盐罐子了,回来两人坐在小板凳上一点点搓着,不大一会傻子也过来了,蹲在白然旁边看着,乖得不得了。   白然一边洗一边好似奖励似的摸了摸傻子的头发,傻子刚开始每次都会傻笑一下回应,后来看王春和自家媳妇都抿嘴直笑,才发现自己头发上已经一股子难闻的味了,苦着脸道:“小然,臭。”   白然翻了个白眼,给他搬了个板凳,“知道臭了,谁让你凑过来的,好了,别揉了,晚上回家给你洗。”   傻子不好好坐着,张开手就要去抱白然,白然吓了一跳,抬腿就把人踢回去,“坐好!”   “小然……”媳妇不给抱,傻子挺委屈,老实了一会后慢慢的往白然身边移了移小凳,然后伸手偷偷去抓白然的衣角,抓住后偷瞄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既没打自己也没甩掉自己就坐那傻乐。   白然甩了他个眼刀子,看似正在生气,唇角却是向上挑起些许,带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王春看在眼里,心里羡慕的要死,脸上却流露出几许落寞,“二哥和哥夫的感情真好。”   白然嘴角一僵,抽搐了两下,撇过脸去,“感情好?别逗了,一天到晚没被他气死就不错了。”   王春眨了眨眼,用肩膀撞了撞白然,“得了吧,跟我还不承认,我看二哥夫不错,二哥你也别瞎折腾了,好好过日子吧。”   “我不就是在好好过日子吗。”这话说出来白然有点心虚,但又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带着傻子一辈子啊。   王春擦了擦手,板凳转了个正对着白然,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才小声说道:“二哥,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和离?”   王春比其他人看的明白,白然也不否认,点了点头,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二哥,二哥夫脑子坏了,你有没有想过离了你他要咋活下去。你别说等找到他家人啥的,他家人要是想找,咱桃溪村地儿也不偏,至于到现在还没动静吗,而且谁知道他家是个啥样,要是不好,那你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王春的话句句直戳白然的软肋骨,他早就看出来白然是个嘴恶心善的,断不会让傻子回去遭罪。   “再说吧。”一提这事白然心里就一阵暴躁,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难不成真把傻子送走遭罪?   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李博恩看了看王春,又看了看白然,手抓着的衣角又往上挪了挪,抓的更紧一点,虽然不理解,可心里却总有一股不舒坦。   东西洗好了白然便把猪血拿出来,先掺上水,然后往里面拌荞面,等差不多有些粘稠的时候在放调料。   弄完了灌血肠就简单了,把肠子一边扎结实了,另一边接上漏斗往里面灌猪血就成了,全部灌完之后再放锅里煮。   煮血肠的时候他便将其他东西也做了,葱爆猪心,干煸肺子,爆炒猪肝,完事后又将昨天吃剩的饺子热了。   等王金水带着林婆子回来正好开饭,林婆子穿的特别喜庆,一进屋就是一嘴的吉祥话,说的没一个人不乐的。   一顿饭下来,大家吃的都还算不错,尤其血肠下的最多,吃完饭撤掉桌子,王兰和林婆子就做媒的事唠开了。   王家家底一般,不过聘礼还算丰厚,三样银饰加上五两银子,另外又给了林婆子五串钱作为谢礼。   这五串钱的谢礼在村里也是少有的,林婆子似乎没想到老王家能给这么多,当下又是一通保证,高高兴兴的往程家去了。   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第二天一大早,林婆子便拿着程永飞的生辰八字回来报喜了,约么一上午的功夫,整个村里都知道王家大小子要和程家小子结亲了。   不过这事不是最急的,因为白然认亲请客的日子马上就到了……   ☆、第十五章      请客的地方订在王家院子,大家提前一天就准备开了,王金水和王石负责搭棚子,剩下的负责料理这些天准备的青菜和肉,洗的洗剁的剁,都弄成拿起来就能下锅的,弄完了又和上三大盆白面,等明儿个蒸馒头用。   白然又抽空去了趟于婶家拿衣服,到那的时候于平正被他相公扶着慢慢悠悠的在院子里遛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于平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圈。   “白哥儿来了,快进屋坐。”于平眼尖,很快就发现要进来的白然,立即拍掉搀着自己的胳膊,过去拉着白然往屋里走。   白然那叫一个心惊胆颤,瞧那肚子大的生怕自己把人摔着,连挣扎一下都不敢,直顺着人家的力道进了屋坐在炕上。   这时候于平的相公也进来了,客套的打了个招呼,“白哥儿是来取衣服的吧,不凑巧我娘刚出去了,要不你等一会,陪平子唠会磕吧,我去地里看看。”   白然还能说啥,“行,那我等一会,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于平相公应了一声就走了,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于平似乎很高兴,拉着白然的手不撒开,东加长西家短的说,偶尔掺了两句自家的事,说到兴起还会手舞足蹈一会,跟个孩子似的。   白然也感觉到于平对自己的亲近,深知对方这是真把自己当闺蜜了,如果对面是傻子或者任何一个正常人,他绝逼已经一拳头揍过去了,闺蜜啥的,他可是正经八百的男人!   可人家是孕夫……   所以尽管心里暴躁的吐血,他也只能默默的听着对方唠叨,直到对方肚子咕噜两声。   于平也没觉得尴尬怎么的,他是孕夫,一天吃八顿都属正常,只不过他娘和相公都不在家,他身子又不方便……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白然,“白哥儿,我饿了。”   “……”白然认命的走向厨房,好在厨房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也没费多大功夫。   于平吃饱了就打开炕梢一个小箱子一边看一边乐,白然好奇的伸头一看,里面全是小孩的衣裳鞋袜,从刚出生到五六岁大小的都有,崭新崭新的。   “这是从我知道怀孕了才开始弄得,太少了,也不知道够不够穿。”他拿出一件刚做到一半的衣服,缝了几针眼皮子就往下搭。   “先凑合穿吧,等以后你在慢慢给他做就是了,急啥。”白然将针线抢过来放一旁,把人塞进被窝,直到对方睡着了才松一口气。   他把那衣裳重新放回箱子里,又看了看里面颜色各异的小衣服,摸了摸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忽然觉得似乎有点理解于平的心情了。   没多大一会于婶回来了,白然拿了衣服被面,付了钱就回家了。   隔天一大早,他便和傻子换上新衣服去了王兰家里。   老王家人都刚起不久,王春正把两个大灶点上,似乎觉得不太够用,又让王石去搭上两个临时的,反正请客的时间定在下午,倒也不急。   白然将昨儿个弄好的猪肉和排骨放一锅里煮上,另一个炖上鸡肉和其他的,等水开去了浮沫便和王兰王春他们一起揉馒头,同时在心里将菜谱又过了一遍。   清蒸狍子肉、排骨炖白菜、鸡肉炖蘑菇、红烧肉、蒸血肠、素炒青菜、拌三丝、四喜丸子。   乡下人吃东西没多大讲究,只要能吃饱能沾到荤腥就行,这些菜基本都能一锅出,简单方便还不费事。   大家正忙的热火朝天,白然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往外一瞅,正巧程永飞往里面看。   王春跟着他回头,看到来人立即笑着大声喊了句“程大哥来了,快屋里坐!”   话音刚落就听后院噗通一声,大家跑过去一看,只见王石四仰八叉的坐在地上,一脸泥浆,不远处还落了几块转。   王春第一个笑了,“大哥,你这是砌灶还是砌你自己呢。”   王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目光落在后面的程永飞身上顿时移不开了,这人似乎比前些年更好看了。   程永飞在直率被喜欢的人这么看也觉得臊得慌,尤其旁边还这么多人呢。   “得了,咱别在这害事了,该干嘛干嘛去。”王兰眯着眼睛像轰鸭子似的把人都给弄走了,回头对程永飞说道:“永飞啊,你就在这和石头把灶给砌了吧。”   “哎。”程永飞应了,他爹让他早些过来就是来帮忙的。   “行,那你俩忙着,这灶也不急着用,你俩慢慢弄,我先去前面揉馒头了。”王兰又暗示的瞪了王石两眼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大概中午的时候就开始上人了,这些先来的除了村长一家子和王家的族老,就是平常和老王家关系不错的,大约不到一个时辰,十张桌子就都坐满了。   白然看了看日头,便和王兰商量先开上一批,正巧这些吃完了下批人也该来的差不多了。   王兰也觉得不错,于是上面前问了问村脏和族老能否开席。   村长有点犹豫,“不用再去请下白家吗?”   白然真是一点都不想跟老白家扯上关系了,“村长,我白然给白家做牛做马干了十七年,还不够吗。”   王家族老叹息一声,“可你那大堂兄以后八成是要当官的,咱们都是农户人家,这自古民不与官斗,要是你把关系闹得太僵以后总归是不好的。”   这族老活了大半辈子,眼下不过就是怕白然得罪白家再连累他们王家,白然听的火大,他是脾气冲说话不拐弯,但也知道深浅,老白家也就现在闹闹,等白锦书回去把事情后果给他们掰扯明白了,也就没人敢再来烦他了。   就算以后白锦书真当了官,为了声誉面子上也不敢动他,顶多背后下黑手。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在末世什么没见过,当他异能是摆设吗。   “族老,先前分家时字据已经写明我和白家再无关系,更何况我已经出嫁了,我夫家姓李,而不是白。”出嫁从夫,没有什么理由比这个更好用了。白然拉着傻子的手,扭头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就像是证明一般。   大胆的动作引起院子里一堆哄笑声,不过也没人说别的,谁让人家是合法夫夫。   其实大多数村民都是淳朴的,极品毕竟是少数。   傻子笑的眼睛都快没了,这可是媳妇第一次亲他,他低头就想亲回去,正巧白然感觉到旁边动静扭头,傻子的唇凑巧落在他的唇上。   该感谢他俩相差比例正好的身高吗?   院子里的哄笑声更大了,还夹杂着一些妇人的笑声,白然赶忙后退一步,盯着傻子咬牙切齿,却碍于院内人多不能动脚。   两辈子的初吻没了!   然而这一次李博恩却没看他,只是呆呆的抚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才惊吓的拉住白然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里面有虫子!”   虫你妹啊!!!   白然僵硬的扭过头,看向族老和村长,“我的意思相比二位都明白了,以后我的娘家只有王家,我要孝顺的人也只有我的爹娘。”   王家族老也不好意思了,“咳,知道了知道了,开席吧。”   村长张了张嘴,被族老横了一眼又闭上了,在村里他的辈分比王家族老低了一辈,说话总得顾虑着点,可他们桃溪村好不容易出了个光耀门楣的读书人……   罢了,谁让老白家的不会做人,连亲孙子都不放过呢。   王兰去厨房吆喝了一声,大家开始七手八脚的上菜,完事后老王家人和白然傻子一同上桌陪酒。   程永飞因为和王石的婚事定下了,一直跟在王石后面,这一桌桌敬下来,即便脸皮再厚也被调侃的跟熟透的红苹果似的。   人太多了白然不敢放傻子自己,所以几乎他走到哪就把人拽到哪,这跟在王石后面敬了一圈酒,结局比程永飞还要悲剧。   最起码人家没成亲顶多调侃到洞房,他这成亲的就直接调侃到孩子了,还不止一个。   白然嘴角抽搐就没停过,尤其到最后一桌的某位嗓门比他娘还洪亮的婶子,抓着他的手喊道:“我瞧白小子就是个能生的,最少五个,绝对没跑儿!”   这一嗓子连隔壁院子估计都听的清清楚楚的,大家伙顿时应声,汉子们扯着嗓子喊对,接着又是一片哄笑。   白然一张脸都快扭曲了,五个?当他是猪吗!   后面跟着的傻子似乎还嫌不够,扯了扯白然的衣角,眼睛亮亮的,“小然,五个。”   白然借着桌子掩饰,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哪凉快哪呆着去。   一直到天快黑了才散席,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白然和自主留下的妇人们开始拾掇桌子碗筷,全忙完时已经戌时了。   等回了家,白然躺在炕上就不想起了,这一天下来可比在地里干活还累,用异能缓了好一会才算过劲。   也就傻子那一身怪力气到现在还活蹦烂跳的……   “喂,过来。”白然心中一动,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傻子立即跑过去在他旁边躺下来。   “我说,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比如名字、家人什么的。”他坐起来盯着傻子等了好一会,却只见傻子好像听不懂似的看着他,只是与平常一样咧着嘴笑,一个字都没说。   “算了,当我没问。”白然揪了揪头发,看来这事一时半会是没戏了。   ☆、第十六章      尽管有异能治疗,白然还是在炕上滚了一天,除了吃饭和喂黑毛的时候挪出去一会,其他事情就交给傻子去做。   其实很多时候傻子还是很靠谱的,他能听懂的就会立即去办,听不懂的就傻笑盯着白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很好分辨。   懒过之后就该忙了,因为地里的辣椒眼瞅着就该收了。   这几天他们家五亩地的农活一直都是王石在做,虽说现在是兄弟,但也不能总劳烦人家不是,毕竟王家的地也不少,做起来一点也不轻松。   决定之后,白然隔天早上便拉着傻子带上工具收辣椒去了,一亩地的辣椒数量不少,打远一看红通通的一片,看着挺好看,但走近一看就直脑袋疼。   白然虽然因为记忆对土地有了几分热爱,但是种地啥的他真心不行,即便有原主的记忆加持也比其他农家汉子差了一大截,所以刚摘了一筐他就闹心了。   “傻子,把秧子都拔了,咱明年种别的,不弄这败家玩意。”看着密密麻麻的辣椒秧子他就恨不得点把火全烧了,算了,就这样吧,等明年再弄些简单好伺候的种上,否则五亩地也能把他折腾死。   傻子异常听话,媳妇说了就伸手去拔身边的辣椒秧,不一会就拔了一大片。   力气大就是好,一亩地大半都是傻子弄的,白然特别嫉妒的在他胳膊上掐了两把,没掐动。   肌肉什么的只要不长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天生遭人恨的玩意儿,走着瞧,迟早有一天他也能练出来,保证谁都掐不动!   这时候王石料理完自家地过来瞧瞧,看完二人的壮举立即头疼的直扶额,“二弟,这辣椒不好卖,平常人家种的就少,还是每次摘些分批卖的,你把秧子都拔了,这卖不完咋整啊。”   “不至于吧……”白然翻了翻脑子的记忆,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原主也只是听说没有真正卖过,所以他刚刚给忘了。   王石放下锄头翻了翻辣椒秧子,叹了口气,“拔都拔完了,就先这样吧,等明儿个让娘陪你去城里卖,紧着倒弄几天,卖多少是多少,就别等大集了。”   “好吧。”白然知道这事自己真弄错了,也只能那么干了。   王石帮着两人处理辣椒秧子,一边处理一边可惜,同时也挺好奇,毕竟白然以前农活算是不错的,怎么现在做起来就跟个新手似的?   “明儿个就别让博恩去了,我看他也听得懂话,就让他跟着我去下地,把活好好学学,要不然你俩这样剩下的地也得给糟精了。”   白然自然不知道王石在想啥,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傻子学东西快,如果地里活他能做,自己也能轻松些。   “行,那就麻烦大哥了。”   等三人把辣椒全部运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白然又跑了趟王家和王兰约好明天去镇上的时间,完事后就回来跟傻子说跟王石学农活的事。   一通话说下来他喉咙都干了,可傻子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白然说的火大,隔着桌子踹了他一脚,“去不去你倒是给个动静啊!”   傻子和他对视半晌,嘴里冒出俩字,“亲亲。”   “滚!”白然被气的心口疼,吼了一个字直接摔门回去。   其实他不是非得让傻子去,家里的日子刚好一点,傻子能帮上忙固然是好,但若是真是不会或是不想去那就算了,虽然累了点他也不至于真的忙不过来,可成不成总得给点声音啊,哪怕就是听不懂摇个头也成啊!   第二天清晨,王兰和村里赶牛车的吴大爷一起过来了。   两人既然是去卖菜,车自然是少不了的,吴大爷给他们的价格也挺实惠,每天来回十个铜钱,以他俩为主,但若是旁人想去也可以搭车。   车上还有两筐青菜是王兰带的,都是自家吃不完的,反正要卖就拉去一起卖了换点零花。   白然和王兰合计了下要带上辣椒的数量,王兰瞅了瞅,表情纠结的和王石一个样,“咱就先带两筐吧,看看今天能卖出去多少。”   “行,就按娘说的办。”白然挑着好看个大的重新装了筐,抬上牛车就要出发。   “博恩呢?”王兰往院子里望了望,挺好奇今天没跟着白然。   “别管他。”白然心里还气着,自然不愿多提,连着催促两声吴大爷才赶车走了。   王兰一看还有啥不明白的,笑着劝道:“咋的,闹别扭了?别怪娘说你,博恩脑子不好使,凡事能谦让的你就让着点,计较那么多干啥,这两个人走到一起不但靠缘分,还得靠天,靠命,多不容易啊,你呀,得好好珍惜,要不然等没了你就后悔去吧。”   白然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想起晚上傻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倒也觉得自己真有那么两分无理取闹了,“知道了,我回去好好跟他说说。”   王兰帮他把揉乱的头发旅顺好,“娘是过来人,比你看得多,这过日子啊,还得有个人有个奔头的好。你想想,如果说博恩没了,你一个人屋里屋外的,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还有啥意思。”   白然真顺着王兰的话往那方面想了想,如果说一切都照他原先预计的走,他们俩和离,傻子被家人接走了,剩下自己,空荡荡的院子,一个人吃饭睡觉……   这不是末世,没有那些一天到晚威胁生命让人顾不得其他的东西,环境安定了,其他的心思也就多了,他真能忍受得了那种滋味吗?   他服了孕丹,再娶妻是不可能了,找个男人过就更加不可能了,难不成真要一个人过下去?   罢了,大不了他不弄走傻子就是了,反正那个人也挺好养的,就当是养个长不大的孩子得了。   真想开了,心里那股火也就散了,白然往后一仰,靠在菜筐上,望了会天困意就涌上来了,干脆闭眼补眠。   等到了镇上,吴大爷将车赶到市集才放下两人,约好了接人时间就走了。   白然没摆过摊,一切只能学着王兰的做,在她旁边找了块地方铺了块麻布,将筐里的辣椒倒出来一半摊开,然后学着王兰的样子吆喝。   王兰的嗓门大,声音洪亮,虽然现在时间早,逛市集的人不多,但时不时就有人去她的摊位上看看。   相反,白然这就冷清多了,一早上就那么稀稀疏疏的两三个人问了价钱,却都没买。   他想起家里还有那么一大堆,顿时急的直上火,他就不该手贱全给摘了。   王兰答对走一个客人,擦了把汗对白然劝道:“然子别急,这时间太早,人多起来还要等会,总能卖出去的。”   白然除了点头也没别的办法,好在真如王兰所说,过了一会的功夫人多起来,还真有人来他这了。   一位老大娘买了王兰的菜,回头看到白然的辣椒不错,就蹲下见挑两个看看,“这红尖椒怎么卖?”   白然忙道:“两个铜钱十个。”一边说着他一边帮忙把底下压着的往上翻了翻,大娘挺满意,挑了十个,留下两个铜钱。   有一个成了,接下来陆陆续续的又卖出去几份,等晚上收摊的时候他算了算,一共卖出去半筐。   辣椒连人参的百分之一都没赶上,再折去路费,也就剩下不到二十个铜钱。   回去的路上白然一直有点闷闷不乐,照这个情况那么多辣椒要怎么办呢。   王兰瞅着也闹心,可又能咋办,“要实在卖不掉咱就自己家吃了吧。”   白然一听更纠结了,“怎么吃,素炒尖椒吗,那也吃不完啊。”   王兰一听笑了,“那东西就是放点调味,哪能光放呢。”   “尖椒可不止调味……”白然一愣,猛然想起这个世界的辣椒虽然品种多,但还真只是调味再用,一盘菜顶多放上一两块,如果他能弄些以这为主的吃食连方子带辣椒一起卖到镇上的酒楼,对方应该会收吧。   王兰等了一会没下文,便问道:“不调味还能干啥?”   白然一边大脑飞速思考,一边答道:“挺多,比如做做配料而不是调料、比如腌菜、再比如做酸辣酱……”   王兰心思也算活络,虽然不懂白然说的怎么弄,但如果真能做得出来卖到镇上去,倒真是解决了这些辣椒的去处,搞不好还能小赚一笔。   等下了车,白然就急慌慌的往家冲,结果一到院门前发现大门开着,他明明记得把门关好了,难不成有人来了?   他略疑惑的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一个人影,连傻子都不见了。   那家伙从来不乱跑的,这人呢?   就在他正要出去找人的时候,王石带着人回来了,“二弟,我送博恩回来了!”   白然看了看两人的打扮像是从地里回来的,便问:“怎么回事?”   王石笑着拍了拍傻子的肩膀,“早上博恩没来我以为他不想来,就自己去地里了,结果半道这小子自己跑过来站旁边看,我想他是想要学,就带着他做了会。别说,这博恩力气真大,我都干不过他。”   傻子跑到白然身旁,抓起他的衣角看着他,一双眼睛黑亮黑亮。   白然被这么一看直接甩了个眼刀子过去,“你不是不去么。”   傻子也没管别的,直接在对方脸上啪叽一声亲了下去,“学种地了,要亲。”   “……”白然抹了抹脸,心里猛的窜起一股火,他总算明白昨晚那个亲亲是怎么回事了,赶上他这一天纯粹是白纠结了。   “小然……”   “滚!”      ☆、第十七章      白然送走王石便直接回进院挑辣椒,把后面的大尾巴无视个彻底。   他把脑子里所有关于辣椒的想法过了一遍,觉得可以先试试酸辣酱,这东西好做,也容易存放,如果酒楼不收留着自家吃也成。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他也不敢做的太多,只挑了小半筐个头稍微小一些的,然后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地儿支上菜板就开始剁辣椒。   傻子在白然旁边蹲下,一会看看白然的侧脸,一会又看看白然的手腕,有时候白然用力过猛手腕起伏度大了,他也会跟着目光往上移再落下,就像是玩游戏似的。   这里没有搅拌机之类的东西,完全就靠手剁,就算只有小半筐也是个足够累人的活,约么小半个时辰白然就觉得手腕有些疼了,于是便放下歇了会。   他刚把菜刀放下,傻子就伸手去拿,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东一下西一下的剁在菜板上。   傻子没做过饭,总使不好力,不是偏了就是力气太大把边缘的辣椒震出去了。   看着菜板周围撒了一圈的红辣椒,傻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事了,有点害怕的偷瞄了白然一眼,然后自以为隐秘的伸手去捡。   就那副跟犯错怕家长揍的模样,白然觉得特别好笑,顿时啥火都没了。   “你当咱家菜板子是铁做的吗,这么用力干啥。”他拍掉对方手里的碎辣椒,然后挪了地让傻子坐在小櫈上,扶住那握着菜刀的手腕一点点的使力。   这事不难,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傻子就会了,然后一边剁一边对着他笑。   “傻样吧。”白然故作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揉了揉有点发麻的腿,站起来走进厨房,先引好灶把饭蒸上,然后找了两个瓦罐涮干净,一个留着装酸辣酱,另一个准备腌些咸菜啥的。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腌菜下酱之类的记忆,想来这一块在这个世界还是空白。   他用异能催生了些豆角黄瓜茄子,将罐子里堆到三分之二,然后撒盐加水,找了块薄木板盖严实放到一边。   吃完饭傻子又剁了会辣椒,直到差不多碎成沫了白然才都倒进锅里,随手放些盐糖醋进去,又加了些水熬了一会后倒进另一个罐子里,然后封住口堆到旁边。   酸辣酱虽然做出来就能吃,但他还觉得放上两天才够味,所以不急着立即拿到镇上去卖。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和王兰赶早去镇上卖辣椒,四五天下来虽然卖的不多,却也有小半,这眼瞅着剩下的辣椒开始皱皮打蔫,白然是真心等不下去了,左右酸辣酱也差不多了,就拿去试试好了。   等早上王兰再和吴大爷再来的时候,搬完辣椒,他便把那两个坛子全带上了。   “这是啥?”王兰挨个拍了两下,只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却感觉不出是什么东西。   “一个是酸辣酱,另一个是我腌的一点腌菜,等会都拿镇上卖下试试。”白然挨个打开让王兰看了看,然后捞出一根黄瓜给她尝了下。   黄瓜腌过后口感又脆又鲜,还咸咸的,乡下人口味重,王兰吃了一口就上瘾了,到镇上都没停下来,结果摆完摊嗓子哑的吆喝不出来了。   王兰家的菜早就卖光了,现在一直跟着白然卖辣椒,白然立马把水递给她,自己一个人吆喝起来。   今天的辣椒只带了半筐,大约中午的时候就卖完了,两个人收了摊,便去了刘记食肆。   他们这个镇子位置有点偏,不算太大,有名的酒楼就两家,一家是城南的醉仙楼,另一家就是刘记。   这醉仙楼是镇上最好的酒楼,去里面吃饭的大多都是身家富裕的,一顿饭十两八两的花着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刘记则偏向于普通老百姓,因为菜好量大,名声一代代积累下的。   白然挑上这里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镇上的有钱人毕竟是少数,他的东西不难做,口味重,比较适合走大众路线。   二则是因为名声,这一代代的名声守下来不容易,所以和醉仙楼相比,他更欣赏刘记。   这时候正是吃饭的高峰期,楼上楼下的座位都满了,连个搭桌的地方都没有。   白然扫了一圈,拉着王兰就往柜台走,正好对面的跑堂伙计迎上来,略带歉意的说道:“客官,现在实在没位置了,您要是不急等上一会可好?”   柜台那没人,白然被四周乱哄哄的环境吵的有点头晕,“我找你们掌柜。”   伙计:“客官找我们掌柜不知道是何事?”   “谈买卖。”   “行,那您稍等一会,我这就去问问。”伙计半怀疑的看了白然一眼,说完就往二楼走。   很快,便有另一个伙计将他们请上二楼。   二楼以单间为主,环境比一楼的好,也比一楼清净,伙计将他们引到靠向边缘的单间门前敲了敲门,道:“老板娘,人来了。”   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大约三十岁上下,她挥了挥手上伙计走了,然后让开身将白然和王兰迎进来,微笑着说道:“掌柜的今儿个告假了,你们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老板娘还是先尝尝再说吧。”白然将两个罐子打开,弄了点酸辣酱放在茶杯里,又将另个罐子里各种咸菜各拿出来一点。   老板娘一一尝过,仅在一开始露出一丁点惊讶欣喜的表情,之后就好似就在吃普通的饭菜一般没什么表情,王兰看的心急,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被白然制止。   研制新菜色对于每一个酒楼都至关重要,尤其向他们这种面向百姓的食肆,这种口味重的东西最合适不过,老板娘尽量压下自己兴奋的心情,看似平静的提出自己的价格,“方子加上你所有的存货,这个红色的我出一百两,另一个我出二百两,一共三百两,不许再卖给别人,如何?”   三百两!   王兰差点就坐不住了,这么多钱不过两样吃食,还有啥好考虑的,她小声对白然道:“然子,这钱给的够多了,咱卖了吧。”   白然摇头拒绝,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忽悠人也得有个限度,三百两超额了啊,刘记能百年屹立不倒不但名声好,后台铁定也是有的,到时候他方子一说不被对方丢进大牢才怪。   赚钱可以,但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点家常咸菜非要骗人家那么多钱就算在末世这事也不能随便干。   老白娘以为白然嫌少了,沉思一会,问道:“你要多少?”   白然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百两,这两样东西的方子加上我家里存的辣椒,我再送你一道新菜的做法,不过这方子我只能保证三个月之内不流传出去。”   以刘记的名声,三个月足够回本了,一百两确实不多,老板娘微微惊讶的看了白然一眼,对这人的印象不知不觉的提了一个层次,虽然不能独自留下方子,但三个月也总比没有的强,“好,我们这就立上字据。”   接下来的手续就顺利多了,拿了钱,白然将酸辣酱和腌菜的方法都说出来让老板娘自己记下,然后又告诉她京酱肉丝的做法。   京酱肉丝一道抵得上两道,毕竟里面还有关于甜面酱的做法,只要利用得当能研制出不少新菜色。   等厨房试过,老板娘再对上白然那是实打实的打心眼里高兴,就算是客套话也带了几分真心。   回去的时候王兰一路上都在可惜,一句话二百两银子没了,就他们这乡下人家一辈子都未必能赚上二百两啊。   白然被王兰那唉声叹气的样弄的相当无语,最后被念叨的实在没辙了,才说道:“娘,我之所以去掉那二百两银子,一是因为确实不值,二是三个月之后我们自己就能大量制作贩卖,不至于真亏了。”   可这么做到时哪里都有咸菜酸辣酱了,价格肯定会降低,王兰担忧道:“可那刘记能让你这么干吗?”   这点白然也想到了,“刘记的人品还算可以,到时我把方法告诉村长,整个村子都在制作贩卖,他们也只能那样了。至于我们自己,咸菜的腌法多了,我们大不了少赚一些,到不至于赔钱。”   这些话让王兰的脑袋都快打劫了,左右这样了,也就不想了,让白然自己拿主意。   等到了家傻子还没回来,白然转悠了一圈,将剩下的辣椒装进筐里整理好准备明天给刘记送去,完事后便钻进厨房把剩下的肉都给炖上了。   最近傻子每天都会跟着王石下地,农活越做越利索,不但把自家的地料理的妥妥当当的,连老王家的也帮着忙活不少,回来还会帮他干些杂七杂八的活。   所以,咳,就当是奖励好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傻子扛着锄头回来了,看到桌上的肉和油饼对着白然一个劲傻笑。   那又傻有憨的样子落在白然眼里,不知怎的,他也有些想笑,有个人陪着感觉确实不错……   ☆、第十八章      傻子在农活方面的天赋不错,很多东西王石一点就通了,做起来特别利索,加上力气比一般人大上几倍不止,即便村里那些脑子正常的汉子也比不过他。   乡下人家一般都是靠土地吃饭的,要是谁家农活做得好收成多,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羡慕,所以这么几天,傻子的事也就传开了,曾经有多少人嘲笑白然嫁给了傻子,如今就有多少人嫉妒他嫁给了傻子,酸话说的都能用牛车拉。   而在这些人里最闹心的莫过于桃溪村村花田月红,那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她当初怎么就嫌人是个傻子放弃了呢!   都说这小子不如女子,如果那人能将白小子休了就好了……   柯桂花和田月红关系最好,自然知道好姐妹在烦恼什么,不过她实在不明白为啥田月红把目光锁定在那个傻子身上,连镇上那个富户林家的婚事都给拒绝了,她想不通,索性趁今天俩人在老树下唠嗑的时候问了。   田月红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从荷包里取出一块乌黑的布料递给柯桂花看,“这是前几天白家二伯母给我的,说是捡李博恩回来时身上穿的,我洗干净后拿镇上去问,那布行老板说了,这可是连城里老爷都穿不起的云锦,只有京城的达官贵人才穿的。”   “真的假的!”柯桂花一脸惊讶,赶紧在那布料上摸了几把,滑不溜秋的,不知道比她们身上的衣裳好了多少倍,怪不得田月红开始闹心,她现在也开始闹心了。   田月红没说她其实是看那傻子能干活动了心思才去白家打听打听的,却不想得到这么大一个秘密,镇上林家的婚事她本来是想应的,可现在有去京城享受的机会,谁还会想留在这穷乡僻壤的。   只是要怎么样才能让那傻子把白家小子给休了呢。   ******   白然自然不知道他家傻子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眼前他正急着把辣椒送到镇上。   这次和他交接的是刘记的掌柜,那掌柜挺客气的,对他带来的辣椒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全收了,还给他额外算了钱,一斤十个铜钱,比外面市集还要贵上一点。   白然一想就知道应该是那老板娘特意关照的,既然对方要给,他也没必要客套,照单全收就是了。   送完辣椒他又去了市集一趟,割了几斤肉,买了些糕点糖果之类的零嘴才坐着吴大爷的牛车晃晃悠悠的回村子。   辣椒的事忙完接下来就是秋收了,今年的天不错,雨水充沛,庄稼自然也长得好,白然一路看着两边地里的喜庆,说不嫉妒那是骗人的。   这种好年头粮食的价格倒还好,可菜就差着了,毕竟如果家家菜都一个样的好,价格铁定会被压低,他们家三亩地都是秋菜,得趁早相好出路才是。   等到了家他瞅着天色还早,就想去地里看看顺道琢磨琢磨,估摸着那傻子和大哥应该都没吃饭,索性做了些吃食放在篓子里一起拿过去。   这时候他们一般还在王家地里忙活,白然出来的早,时间也不急,慢悠悠的朝王家的地走过去,就在经过老柯家时听到有人嚷嚷自己的名字。   “我说秋莲啊,你们老白家咋就把博恩配给那个白眼狼了,你瞧瞧,这又是房子又是地的,你可得把东西看紧点,指不定之后还要点啥呢。”   秋莲是白正宝他媳妇李氏的名字,这么一听,白然便知道说话的是黄氏和李氏这两个嘴皮子碎到家的,顿时心里一阵厌恶,想绕开走,偏偏通向王家田地的路都要经过柯家门口。   一提起那地和房子李氏就无比揪心,那些菜长得好,多少能卖些钱,她哪里舍得啊,“我当家的就是心善,瞧那孩子没爹没娘的可怜,这才成全了他们俩,哪会想到人家不记孝道倒打一耙呢,这良心都被狗吃了。”   黄氏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李氏的后心顺气,“你也别闹心,要我看那,就他俩那样的,准过不长。告诉你,我听说镇上吴家正想给他家那傻儿子纳妾呢。”   李氏眼睛贼溜溜一转,“纳妾?小子也成吗?”   黄氏把声音压小,“我特地打听了,丫头小子都行,要我看,反正那博恩和你们家白小子早晚都得散,不如早点拆了得了,那边聘礼可有十两银子呢!”   “十两!”李氏惊呼出声,两只肥肥的手掌大大张开比划了好几个来回,要是这亲事成了,不但老屋和田地能拿回来,还能得十两银子,她不动心才怪,可想想白然现在那厉害样子,她又有些害怕,“可是……”   黄氏撞了撞她肩膀,“还可是啥啊,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他白然就算分了家也照样流着你们老白家的血,只要你们家白老婆子身份一压,还不跟之前一个样,连村长都说不出啥,到时再一碗麻药灌下去……”   李氏犹豫道:“可之前锦书回来说了这事不让我们插手,那可是我们家老太太的心肝宝,要是真那么做了……”   黄氏听得直着急,这事成了她可是有回扣的,“哎呦喂,你不会还怕你们家那婆子吧,你就不想要那五亩田和十两银子了?”   这话直接戳在李氏的软肋上了,她咬了咬牙,最终点了头,“行,那我回去和当家的商量商量。”   黄氏满意了,想到那李博恩的模样还算不错,又道:“秋莲,等博恩和你们家白小子分了,能不能把那小子送我们家来,实话跟你说,我大哥家的女儿正在找上门夫婿呢,这银子铁定少不了你的。”   说了有银子拿,李氏更加心动了,站起身就要往自家地里走,然而没几步,却忽然眼前一黑,接着有什么东西缠住她的脚一用劲就把她拽倒在地上,而后身后传来黄氏的叫声。   “哎呦!”   “啊,什么东西!”   白然被这俩人的话气的一股火直冲脑门。   卖了他?   那也得有命卖才行,真当他是那个任打任骂的原主了?   白然用催生出的藤蔓将那两人捆了个结实,又催生了两根黄瓜掰开,把她们嘴里塞得满满的,完事后借着藤蔓的力道就给拖上不远的山道,找了个深坑丢进去。   黄氏和李氏都吓坏了,被拖这一路屎尿满裤裆都是,偏偏嘴被堵住了还叫不出来,直到掉进坑里绑着她们的东西没了才吐出嘴里的黄瓜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大的能招狼了。   不过虽然这里位置不算偏僻,但毕竟是在山上,除了猎户和拾掇山货的没人过来,所以即便声音再大也没人听得见。   处理完这两人,白然快步下了山,继续往老王家地里走,这么一耽搁眼瞅着就快中午了,他还急着给那傻子送饭呢。   其实今天送饭的人不止白然一个,田月红和柯桂花商量了一会便也想了这么个主意,送饭送水啥的,一来二去不是正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么,既然休人的办法想不到,那不如先混个脸熟,说不准哪天就水到渠成了呢。   俩人做了几盘炒菜,直奔王家田里就去了,不过李博恩毕竟是娶了妻的,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把目标打到李博恩身上,所以一路上若别人问,就说是给王石送的。   这大中午的,正是回家吃饭的时候,她们一路上遇到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大家一嚷嚷,得,又有事了,毕竟都知道王石刚和程家小子订了亲,这又勾搭俩小姑娘算个啥事,尤其其中一个还是村里不少小子的梦中情人。   这些人里不少和老程家走的近的,立马扔下锄头就往山上跑,告状去了。   王石他俩平时都是回各自家里吃饭的,傻子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往家跑,恰巧田月红她们过来,被截住了。   傻子眨了眨眼就想打左边绕过去,却又立即被柯桂花拦住了,田月红打开自己手上食盒,让食物的香气飘上来,红着脸说道:“博恩哥,今儿个别急着回去了,不如尝尝我和桂花的手艺,怎么样,你看看,有大肉的。”   傻子没理她们,挣扎掉柯桂花拉着他的手就要走,却又立即被两人拦住了。   柯桂花急了,扒住这傻子可就是扒住去京城享福的机会啊,立马拿出一盘菜往傻子鼻子底下端,“你闻闻,可香了,比你那媳妇做的香。”   王石瞧着不对劲,走过来把傻子往身边拽拽,“呦,是你们俩啊,咋了,有啥事吗?”   “没事,这天天下地挺累的,我们今儿个正好有时间,就做了些吃的给你们送过来。”田月红长得漂亮,就这么温文而婉的对王石说话有那么几分小家碧玉的气质。   她一边说一边找了块稍平整的石头把饭菜摆上,回头给柯桂花一个眼神,柯桂花立即领悟,拉着两人就往那走,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傻子脑袋坏了不明白,王石的脑袋可好好的,这么明显还有啥不明白的,不过他们俩一个已经成婚了,还是个傻子,另一个也定亲了,眼瞅着秋收完事就成亲了,至于么?   “吃啊。”柯桂花把筷子硬塞进王石手里,那样子就急的好像恨不得喂他们吃似的。   “找媳妇。”傻子把筷子丢了,就要往家走,一扭头正好看到后面的白然,立即傻笑着扑了过去,“小然,饿。”   白然将人拉倒自己身后,冷眼瞪着柯桂花和田月红,刚刚收拾那俩婆子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第十九章      王石看到白然就跟看到了主心骨一样,也立马甩掉筷子撒丫子跑过来,快的跟后面被野兽追似的。   白然没说话,一手拽着一个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把背篓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上。   他弄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加上玉米面和白面两掺的饼子,虽及不上对方精致,但两人吃的放心欢快,狼吞虎咽的,生怕慢了对方一步吃少了。   “慢点,没人跟你们抢。”白然看的无语,一边帮噎着的傻子顺后背,一边把水送到对方嘴边,直接用喂的,将旁边那二位妹子无视个彻底。   田月红差点撕碎手里的帕子,那眼神恨不得将白然拨皮拆骨吞吃入腹,可那又能如何呢,毕竟眼神杀不死人,就算被碍了道也无可奈何,她不甘心的咬了咬唇,推了推旁边的柯桂花。   柯桂花脑子简单,也就这时候最好用了,田月红一有暗示,虽然她不愿意,但还是窜了过去,语气下意识的弱上了几分,“博恩哥,王石大哥,白哥儿,我和月红做那么多菜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滚!”白然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有前面两次事垫底,他要是再不知道这两位冲谁来的那就真是两辈子都白活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傻子拜过堂立过户的媳妇,这明目张胆的就勾搭上来了,不正是给他脸上啪啪的甩巴掌么。   柯桂花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犹豫的回头瞅了瞅后边的田月红,如果往常碰到这样的她早就扯嗓子开骂了,可前几次对上白然时的事多少都给她留下点阴影。   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说白了柯桂花就是那软硬的中间值,遇到比她软的可劲拧,遇到硬的立马绕道走,更别提那不要命的了,偏偏白然总是都带了几分不要命的劲。   柯桂花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承认她是有点怕白然了。   田月红在后面看的干着急,整个桃溪村想和她交好的小子姑娘多得是,她会挑上柯桂花就是看上对方那股子敢冲敢拼的劲,替她当挡了不少刀子去了不少麻烦,可如今这关键时刻扭捏个什么劲啊。   她咬了咬牙,最终将饭菜拾掇回食盒里,罢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她就不信白然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那傻子。   田月红走了,柯桂花自然也赶忙撤了,白然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那二人离开的方向,脑子里回想起方才那田月红那恨不得吃他肉的样子,倒是和上辈子那些推他进丧尸群的队友像极了。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田月红可比柯桂花有心计多了。   吃完了饭白然便跟着他俩一起去了自家田里,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再看着那一棵棵长势正旺的大白菜,他心思动了动,忽然想到末世前自家积的酸菜。   酸菜不管炒炖还是做馅味道都不错,若他把菜留下做成酸菜然后提高价格卖出去,那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王石往地上一坐,将卷着裤脚放下来,看了白然好几眼发现人看着那些大白菜一个劲傻乐,便疑惑的叫了他两声:“偷着乐啥呢?”   “没啥。”白然收起笑,拍掉傻子不知道啥时候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贼手,走到王石面前,“今天干活挺累的,等晚上大哥叫上爹娘去我那吃吧,煮戈豆子,做肉卤子。”   王石一听就不自觉的直咽口水,哪还能拒绝。“行啊,那就麻烦二弟了。”   “好,那我先带着博恩回去了,等会就过来啊,别太晚了。”白然又嘱咐了两句才带着傻子走了。   回到家他立即洗手先把面舀出来,一大半玉米面掺上一点白面,加水和好后找个空盆扣在面板上醒着,完事后将灶引好,烧上一锅开水,拿着圆眼的笊篱架在锅上,将面一点点的通过上面的窟窿挤下去,圆圆短短的,最长的也不过大拇指的长度,再煮上一会,这戈豆子也就好了,用凉水投好放着就行了。   这东西吃着和面条一样,打卤就用肉和木耳,等王兰他们来了刚好完事。   王兰一进院就闻着肉香了,“这离老远都闻着肉香了,这味儿正,然子的厨艺可比以前好太多了。”   王金水打趣道:“要我看,这然子的饭可比你做得好。”   “你们就别夸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快进来尝尝。”白然将人迎进屋,弄了几个大碗盛上戈豆子,又都淋了一层卤放在桌上。   傻子动作快,挑起一碗卤子多的就捧到白然面前,笑着往对方嘴边递。   白然被那碗沿逼得直仰头,抬腿踹了踹傻子,“没筷子我咋吃,你先拿开。”   傻子明白筷子是啥,立即放下碗去厨房找筷子去了,连旁人告诉他桌子上有都没理会。   王兰看了挺欣慰的,可一想到王石说的仍旧有些火大,“然子啊,咱博恩是个好样儿的,你们俩这日子可是还要过下去的,千万别让那些狐媚子掺合个没完,什么桃溪村一枝花啊,我呸,和她那改嫁的娘一样,就是个不要脸的!”   白然倒是不太在意,“娘,不过是两只想偷粮的臭老鼠而已,我心里有数,她们在我这倒是折腾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可大哥那就不好了,我刚才听别人说她们俩送饭的时候点名了是送给大哥的,现在村子里怕是已经传开了,老程家那边还得好好解释下才是。”   桃溪村家外那么几百户人家,啥消息传出来就跟刮风一样,眨眼的功夫就都知道了,王兰自然也听说了,又气又闹心,他们家石头好不容易定下门亲事,要是因为这事儿黄了,她就算命不要了也得去那老田家和老柯家评评理,“明个儿你们就别下地了,去老程家走一趟解释解释,等这事过了,然子你也得好好嘱咐博恩,别理那两个狐媚子,也不知道成家,一天到晚勾搭汉子。”   王兰的话音刚落,傻子就从外面跑回来,抓着白然的衣服就往外走。   傻子力气大,白然毫无准备下被扥了个跟头,怒的他连飞了好几个眼刀子,“你干啥啊!”   傻子委屈的眨了眨眼,“有贼,筷子没了。”   这话一说,全屋的人都乐了,白然无语,抓起被盆掩盖住的筷子往他面前一拍,“就算你丢了它都不带丢的。”   傻子看了看白然,将桌子上的筷子拿起来从头到尾看了好一会,就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手一用力,将筷子折了丢在地上,而后快速抢过白然吃了一半的碗甩在地上。   瓷器一着地面就碎成了几块,戈豆子撒了一地,突来的变化让大家都愣了一下,白然刚瞪眼睛就被傻子拖起来按在墙上,手指还不停的往他嘴里塞。   “有毒,不能吃。”   傻子嘴里反复就叨咕着这么一句话,王金水和王石总算反应过来,立马驾着人往外拉,但拉了半天愣是连一步都没拉动。   白然费力的挥了下手制止他们,傻子那身牛力气真是得用牛拉的,指尖捅到嗓子眼的味道真不咋地,没一会他就把吃进去的全原样吐出来了,满嘴的不是味,眼睛里也都是生理盐水,跟哭了似的。   傻子这才停下动作,将白然搂进怀里,不停地颤抖着,就像是受到惊吓的猫崽子。   “博恩?”白然要是再看不出傻子不对劲就怪了,他也顾不得发火,一只手不停的顺着对方的后背,另只手贴着对方的后脑将异能缓慢输送。   大约小半个时辰,傻子才算彻底安静下来,只不过仍旧呆呆傻傻的,像是没了魂魄的木偶,白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别人的话就置之不理。   王兰早就吓懵了,见傻子松手立即将白然拉过来护着,“这,这是咋啦?”   “应该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造成记忆冲突吧。”白然对这现象也不太了解,但大概就这个意思,等明儿个傻子缓过来再问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就是了。   王兰还是不太放心:“要不你今儿个去我那住吧,博恩这样谁知道半夜会不会发疯,外一出了事咋办?”   白然摇了摇头,他刚刚感觉到傻子对自己的紧张,不像是想要害自己的样子,“没事,我觉得他那样倒是像在保护我似的。”   “不行,我还不是放心,石头,你去把赵郎中请来给博恩看看。”不管怎么白然怎么说王兰就觉得心里悬着,还是让大夫看看的好。   白然无奈,只能应了,等收拾了一屋狼藉后王石也把赵郎中领来了。   赵郎中也是饭吃到一半就被拎出来了,吹胡子瞪眼的,听王兰说完症状就坐下给傻了把了脉,最后得出结论就俩字,没病。   王兰不信,就刚刚那样能吓死个人,“咋能没病呢。”   赵郎中瞪了她一眼,“没病就是没病,我还能给你编出来个病不成,不过我听说这失忆成疯的人若是受到一些刺激,说不准就能想起来恢复正常。”   王金水问道:“那用不用吃点药啥的?”   “是药三分毒,没病乱吃个啥!”赵郎中背起药箱气冲冲的走了,屋里又剩下他们几个。   王兰仍旧不太放心,“要不你俩今儿个去我那住,先看看情况。”   “行。”白然无奈应了,等拾掇完便带着傻子去了老王家,一夜安宁。   等第二天傻子一起来,似乎把昨天的事全忘了,与往常一样对着他咧嘴傻笑。   “小然。”   “……”白然紧了紧夜里松掉的里衣,起床为俩人穿衣洗漱,间或着试探问道:“傻子,你昨儿个是咋了?”   傻子似乎不太明白,依旧对他笑着,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丝毫不见昨儿个发完疯之后的痴呆。   等坐到饭桌上,白然拿着筷子在他眼睛底下晃了一会,问道:“想起什么了?”   傻子夹起一大块肉塞进白然嘴里,最后就说俩字,“吃饭。”   得,好不容易有点希望,都白扯白了。      ☆、第二十章      “这些补品啥的咱们家也不吃,等会你们去老程家都带着。”饭还没吃完王兰就将赵梓涵送来的补品糕点全拎出来摆在桌上,左看又看似乎觉得还不够,转身又出门拎了半袋精米放上。   “哎。”王石心里也挺急,干脆放下碗筷不吃了,然后盯着白然和傻子。   吃饭时候被人这么盯着还能吃下去就怪了,白然无奈的放下筷子,又推了推旁边的傻子,“回来再吃。”   傻子摸了摸肚皮,没饱,但还是乖乖停下,就在三人正准备上山的时候程永飞突然出现向他们跑过来。   程永飞眼睛红红的,衣服头发有点凌乱,背后背着弓箭和打猎的东西,一看到王石出来就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没说话,却委屈的像只要被主人抛弃的兔子。   王石被程永飞的样吓着了,赶忙问道:“永飞,这是咋啦?”   程永飞乖顺的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没事儿,我爹说你今天要是不去就退亲,我怕你不来就跑过来了。”   昨儿个冯大虎跑到他家说王石背着他勾搭上了田月红和柯桂花,不但让人家俩姑娘去地里送饭,还准备和他们家退亲,说的跟真的一样。   他和王石从小玩到大,王石啥个性他最清楚不过,所以冯大虎说了一堆他一个字都不信,可他爹却是信了,还说今儿个老王家要是不过来说叨说叨,不用老王家退亲,他明天就去把亲事退了。   程大勇这么一句话可把他急坏了,一晚上没睡不说,今天打猎也是恍恍惚惚的,后来实在忍不住就绕了个弯跑来老王家通风报信了。   “我这正准备过去呢。”王石抬了抬另只手拎着的补品让程永飞看,“刚要出门。”   程永飞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石头,你确定要娶我么?”   王石被问的莫名其妙,点点头,“我当然娶啊,咋能不娶呢。”   得到肯定答案程永飞总算露出了笑模样,放开王石挠了挠后脑勺。   白然看俩人腻歪完了,便把手里的东西塞给程永飞,“行了,既然程大哥来了,我和博恩就不过去凑那热闹了,你俩去吧,顺道散散心。”   王石一想起程大勇的模样就有掉害怕,他还指望白然给他壮胆呢,“别的,我嘴笨,还是一起去吧。”   程永飞吸吸鼻子,也在一边帮腔,“对啊,白哥儿,我爹那正气着呢,要是石头一个人去,我怕我爹会揍他,咱还是一起去吧。”   白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俩人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他这不是给他俩创造独处机会么,咋就都不懂呢。   他正要拒绝,后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村长正带着十多个人往他们这边走。   白然打量两眼,看到里面跟着他二伯白正宝和他二堂兄白锦凡还有柯桂花他爹柯二狗,就知道八成是为了黄氏和李氏的事,他也没吱声,环着胸往路边一站,主动让道。   白正宝看到白然脸就黑了,白锦凡则直接冲过来挥着手就要往白然脸上甩巴掌,“你这没人要的野种把我娘藏哪了!”   白然没动,旁边的傻子直接快一步上前一个巴掌把白锦凡反抽回去了。   白锦凡在地上滚了几圈,半边脸都肿了,爬了半天没爬起来,最后还是被人扶起来的。   白正宝看着傻子就怕了,往前迈出的半步立即收回来,转头对着村长眼泪唰的一下下来了,扯嗓子开嚎,“村长啊,我媳妇除了在分家的时候和他白然吵了几句,平常也没得罪过别人,这说不见就不见了,外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得替我们爷俩做主啊!”   村长被哭的心烦,厉声道:“闭嘴!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哭啥啊,你不嫌给你们老白家丢人我还嫌弃给我们桃溪村丢人呢,这人不是还没找着的吗。”   白正宝停顿了下,“可……”   “可啥啊,找人还得程小子他家帮忙呢!”村长没在理他,走到白然和程永飞面前,“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白然就当是看了会戏,村长问他没直接答话,而是说起了昨天送饭的事,“最近我家博恩一直跟着我大哥学农活,昨儿个也不知道人家小姑娘怎么突发奇想,忽然要给我家博恩送饭,这送饭就送饭吧,偏偏遇到个人非得说是给我家大哥送的。村长,您评评理,如果她们直接说明我顶多当是人家姑娘年纪小不懂事,过去了也就完事了,可我大哥可是刚订了亲的,这眼瞅着秋收完事就要成婚了,她们这两嘴皮子一说,我大哥的名声都给糟精了,这以后我们老王家还见不见人了。”   这里站着的汉子都是村里的,昨天送饭的事基本都知道了,可和白然说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果一开始听说他们村的一枝花给人送饭还透着羡慕嫉妒,那么现在就是一个比一个表情古怪。   这王石虽然订了亲但毕竟还没成亲,柯桂花和田月红要是奔他去的,即便是坏人姻缘的事也还勉强说得过去,可要是冲着李博恩去的那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成过婚立过户的汉子,这未婚姑娘给已婚的汉子送饭,就算对方是个傻子,那味儿也不一样。   村长狠狠地瞪了柯二狗一眼,这事传出去不仅姑娘的名声没了,他们桃溪村也会受到影响,往后他们村的姑娘谁还敢娶啊,这最近到底咋了,咋就这么不消停呢。   “别瞎说,白哥儿你们也是上山的吧,你二伯母和柯家媳妇丢了,我们正要去找老程家的上山帮忙找人呢,咱一起过去。”瞪完柯二狗村长又瞪白然,三个字就想把这事掀过去。   白然故作惊讶道:“这好好的人咋丢了?”   村长仔细看了看白然的表情,似乎不像作假,才叹了口气,带着人继续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谁知道呢,昨儿个还好好的,今早上老柯家的和你二伯来找我就说人一晚上没回去,也不知道出啥事了。”   提起李氏和黄氏,程永飞心里的烦的很,皱着眉头说道:“村里没找吗,不会是上谁家扯闲嗑去了吧。”   村长:“村里一大早都找了一遍了,现在也就山上没找,这才想找你爹帮帮忙,别是让什么畜生给叼走了。”   大家都没说话,加快速度往老程家走去。   程大勇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老王家人来了,抓起家里菜刀怒气冲冲的就奔了出去,结果到外面看到那么一大票人顿时呆了,他就是拿着菜刀吓唬吓唬,也不是真要杀人,“这,这咋回事啊?”   “程大伯,我娘让我把给你送东西过来。”王石赶忙上前把东西撂下,看着程大勇瞪眼珠子又要火,忙道:“程大伯,我是真想和永飞过一辈子,昨儿个那饭不是给我送的,是给博恩送的。”   王石最笨,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程大勇立即以为这是要推卸责任呢,放下菜刀立马又举起来,村长看了立马上去拦着,“老程,先别忙活这事,救人要紧。”   程大勇虽然生气,但也不是不分个轻重缓急的,狠劲踹了王石一脚才回头问村长,“咋了?人丢了?”   “可不是,正宝家的和柯家的媳妇一晚上都没回去,山里你熟,赶紧帮忙找找。”   “行。”程大勇放下菜刀带着人就走了,程永飞赶忙扶起王石。   王石被踹的不轻,走路一瘸一拐的,跟着去找人是铁定不行了,程永飞想了想,干脆让几人都进了屋,找人有他爹一个就够了。   大概中午的时候程大勇和村长一起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   王石麻溜的从炕上爬起来,给倒了碗水讨好的端到程大勇面前,“程大伯,喝水。”   “哼。”程大勇找人的时候听那些汉子复述了白然的话,也知道王石是跟着吃瓜捞背黑锅,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俩孩子,可又拉不下脸来,于是别扭的接过水抿了一口,然后从一个箱子里扒拉出一小罐药膏拍在桌上。   他那一脚踹的实,淤血是肯定的,怎么也得瘸上几天,抹药能好快点。   白然看这样就知道事已经了了,不过看他们的脸色不对,便问道:“村长、程大伯,人没找着吗?”   程大勇又喝了口水,叹口气,“找着了,掉咱家捕猎用的陷阱里面了。”   村长接着说道:“真是造孽,两个大活人咋好好的就掉那里面去了呢,正宝他家的腿还摔断了,这眼瞅着就秋收了,唉。”   “那俩婆子都是村里出了名的碎嘴,心眼贼坏,以前不但欺负白哥儿,还欺负石头,活该。”程永飞嘴直,想什么就说什么,骂完后又有点奇怪,“可咱家设的陷阱都偏,这人是怎么掉下去的?”   村长哼了一声,“要知道就好了,俩人都吓坏了,一个劲喊有鬼,别的咋问都说不知道,不过现在也管不上他们,还得先愁这事。”   程永飞:“到底啥事啊,这脸黑的都能和锅底比了?”   程大勇严肃道:“我们在山里找人的时候看到狼粪了。”   桃溪村虽然三面环山,但已经许久没有狼出没了,如今这么突然出现,现在山里面猎物正肥的时候倒没啥,可到了冬天就怕要出事了。      ☆、第二十一章      “那畜生不轻易下山,现在也就暂时这样了,最近你也别让永飞出去打猎了,等秋收完咱把这附近村里的猎户都叫来,一起上山走一趟吧。”村长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么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不过老程你们家可是不能在住了,现在山上都不安全,你还是到村里将就些日子,等打完狼再回来。”   程大勇打了大半辈子猎了,也知道有狼的山有多危险,“行,等会我和永飞就拾掇东西下山,回村里祖屋住去。”   事情定了,村长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收拾东西的事有白然他们几个,自然不能让程大勇动手了。   程家的祖屋距离老王家也不算太远,这又不用上山不用打猎的,以后俩人就算天天见面也不是难事,于是王石和程永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彼此乐,那甜蜜的让白然夹在中间恨不得自戳双目。   酸,真特么太酸了!   等帮老程家安置完,接下来的事也就剩下秋收了。   最近下地白然都是跟着王石和傻子一起去的,虽然一天忙活下来常常累的他得用异能恢复,但看到自家的菜绿油油的越长越好,心里莫名的就泛起一股子高兴劲,总觉得再累也值了。   当然,如果田月红和柯桂花不隔三差五的就偶然一下经过他家地里,那一切就更完美了。   白然特不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对傻子那么执着。   难道是真爱?   得了吧,眼睛都快长到天上的人能看上一个傻子?   进入十月之后,地里的庄稼总算是熟透了,全村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没有人不乐呵的,盼了一年了,等的不就是这几天吗。   白然这段日子也忙的够呛,他先提前抽出两天将院子整理出来,在后院空地上搭了个棚子,然后去镇上订了二十口大缸。   他手里闲钱多,就是奢侈个几年也是够用的,所以今年除了那一亩地的玉米外,其余三亩就照着他原先的预想,两亩的大白菜积成酸菜,一亩的芥菜疙瘩也腌了再说。   大缸拉来的那天,他自然又在村上小出名了一把,那老板一共弄来四辆牛车才给全拉过来,牛车速度慢,村里不少大人小孩跟着过来围观的。   大家都挺好奇的,这大缸虽然算不上贵,但一口怎么也要五六串钱,加上路费,怎么也得十几两银子,这么大费周折的,白家小子是要做啥?   白然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直接让伙计把缸摆放到后面的棚子里,过数后付了钱,无视旁边看热闹的,叫傻子出去打水,自己跑去涮缸。   傻子拎起水桶,绕了个圈跑到白然背后,吧唧一声亲在白然的侧脸上,然后用衣袖擦掉自己留下的口水印子,转身跑路。   傻子的动作在这几个月的经验积累下来那叫一个快很准,绝对能在自家媳妇发飙之前全部完成,包括擦口水的部分和跑路的速度。   等白然转过身准备揍人的时候,身后哪还有人呢。他面无表情的蹭了蹭自己的脸蛋,上后院涮缸去了。   这段日子傻子干啥都爱要亲亲,白然表示他已经有点习惯了,不就是亲一下么,又不少块肉。   没多大一会王兰就来了。   王兰是不知道白然买缸的事的,所以突然听别人一说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瞅瞅。   这么多的缸可是要不少钱的,她看着就心疼,如果是旁人早就张嘴开训了,可换成白然就不一样了。   白然的主意正,似乎总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玩意,有了上次酸辣椒和咸菜的事垫底,她是挺相信这个儿子的。   “娘,你来得正好,等大哥成亲后我想找些人再盖间屋子。”白然一直琢磨着积酸菜和芥菜疙瘩的事,这些缸现在放外面没事,可到冬天就不行了,这边的冬天太冷,会把缸冻裂,他家屋子又太小,装不下这么多,想来想去也只有再盖两间才行。   这点王兰也同意,“成啊,娘再给你添点银钱,把你和博恩现在住这个也推了重盖吧,这老屋年头久了,四处透风,等到了冬天有你俩受的。”   “行,就按娘说的办吧。”这点白然倒是没想到,不过既然全部重盖,那干脆院墙也重新砌好了,毕竟山上有狼群,而他们家又靠近山脚,如果冬天狼群找不到食物跑下来,搞不好第一个遭难的就是这里。   王兰找了块抹布也跟着上手涮缸,忙活忙活就想起自己听到的白家那点事,“对了,老白家最近没来找你吧?”   “没啊,咋了?”白然手没停,却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向王兰。   王兰挺幸灾乐祸的,“还能有啥事啊,这不是要收地了嘛,往常这时候都是你一个人忙活,现在你跟他们断了关系,这地不是就没人收了吗,这几天村里的都在地里忙活,白老太太看着也急了,就逼着他们老二家的去,白正宝说他要照顾媳妇,白锦凡说要去书院,结果没一个人去的,现在整个村里就他们老白家的地还一点没收了。”   白然没接话,但心里想的就俩字——活该。   王兰四处瞟了瞟,压低声音说道:“对了,昨儿个我听老吴家的说了,白老太太叫他捎信让她大儿子回来呢。”   白然这下可真乐了,白正风和白锦书也就没钱的时候能想到老白家,其他时间巴不得自己跟这些村野人家没任何关系,要是他们会跑过来给老白家收地,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说起那老白家的丑事,王兰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似乎还觉得不够,又道:“刚秋分那会,白老太太逮着谁都念叨她大孙子要当举人了,他们老白家要出官老爷了,念叨来念叨去,全村上下没一个人都不知道的,结果呢,这考试是在八月,现在可都十月啦,愣是屁大点的动静都没有,现在要是有个人问她‘你家官老爷呢’,她得绕着那人走,就那丢人现眼的样儿,要是他们老白家能出官老爷,除非老天爷的眼瞎了。”   白锦书落榜的事其实白然也是听到了点消息,不过因为和他没多大关系所以也就没在意。   拾掇完缸,第二天他便拉着傻子去收地去了,他们家地少,用不着跟着其他人排队等耕牛,直接用板车往家推就行了。   不到两天的功夫,两个人就把三亩地的菜收完了,白然又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其处理好在院子里铺开晒上,隔天才去处理剩下的一亩玉米地。   玉米地与路接壤的部分长了十多棵苏子,他干脆把苏子叶也一同摘下,回家后用线串成一串,顺手挂在窗框上方晒干,等过年的时候包粘豆包用。   等他和傻子把玉米处理好,白菜已经晒了三四天,表面的水分基本晒得七七八八,能下缸了。   往缸里码白菜算是半个技术活,傻子下地还成,这活就有些手忙脚乱,通常弄完了白然还得再码一遍,最后没办法,只能让人去老王家帮忙,换了王春过来和他码菜。   秋天是庄稼人正忙的时候,赵掌柜通常都会在这段时间给几天假让人回来帮忙。   王春手巧,跟着学了两遍那菜码进缸里又紧又密,比教他的白然强上不少。   等两人忙完了,白菜装了十五缸还剩一些,芥菜疙瘩用了四缸半,二十口大缸全用上了。   王春好奇的不行,喘气的功夫,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二哥,你这是要做啥啊?”   白然抱着盐罐子挨个倒盐,“我那五亩地四亩都是菜,赚不了几个钱,所以我想换个法子多赚点,就这样加完盐倒满水腌上一个多月,白菜就变成酸菜,芥菜疙瘩也成了咸菜,不但容易储存,而且味道要好上不少。”   王春一直在镇上做学徒,见识多,听白然这么一说也难免有些意动,他们乡下人家自古以往储存秋菜的方法就两样,要么放进地窖,要么晒成菜干,腌倒是真没怎么听说过,就这个新鲜劲说不准真能赚些钱。   “我总感觉你不像个种地的。”   白然的动作一顿,“啥?”   王春想了想,他小时候没去药铺钱常和白然常一起玩,那时候白然比较胆小,总是被人欺负,可自打上次卖人参的事之后他就觉得这人变化不可谓不大,不管是气质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像是他们乡下人家出来的,“瞅着不像。”   白然心中一跳,面上却丝毫不显,“那我像干啥的?”   王春笑笑,“我咋知道,你都不知道你冷着脸瞅人的时候有多吓人,就跟那些当过兵的似的,不过这样也挺好,省得你再被人欺负。”   白然下意识松了口气,“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吓人,至于让老白家现在还揪着我不放么。”   王春想到早上看到的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他们现在应该没那个时间,我今天儿个早上路过白家地里,看到白老爷子拉着白老太太下地呢。”   白然眉毛一挑,嗤笑道:“他们两个下地?他们那两个好儿子都没去?”   王春的眼里流出一点厌恶,也有点同情,“可不是么,两人都头发都快白完了,却到现在都不说他们那两儿子的不是,只知道埋怨别人。”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造孽……   白然难免兴起一点同情心,然而这心情还没过去,事就来了。   “白哥儿,白哥儿,不好啦!”村长媳妇一边叫一边往院子里跑,看到白然,立马拉着他就往外走。   白然被弄得一愣,一旁的王春立即抓住二人的胳膊,“婶子,这咋啦?”   村长媳妇焦急的一拍大腿,“还能咋啊,老白家造孽啊,你家博恩被白老太太和田家媳妇截在老于家门口了!”   ☆、第二十二章      白老太太不是没下过地,正相反,因为白秋山的少爷出身啥也不会,她年轻时候没少干农活,也就白正杰长大了才将农活都丢出去,这眨眼她都快七十了,毕竟岁数大了,又搁置了这么多年,今天早上就在地里待了那么一会她就受不了了。   受不了了咋办?   还能咋办,骂呗。   一边干活一边扯嗓子骂,先是骂自己瞎了眼睛才看上白秋山这光能看不顶用的,然后骂白正杰夫妇短命鬼拖累老白家,最后骂白然白眼狼黑心肝不守孝道。   不过骂来骂去的,却从头到尾没她大儿子二儿子以及三女儿半点事,又因为除了白老爷子也就白然还活着,所以他是被骂的是最多最久的。   一直骂到大中午,连给她送口水的都没有,又累又渴又饿,于是锄头一扔,回家吃饭。   从地里回到白家是要从老于家门口过的,她过去恰巧赶上田家媳妇也就是田月红她娘张兰从里面走出来。   张兰是桃溪村仅少数能到县城生活的人之一,原本在一大户人家做妾,后因为主人暴毙被原配打发回桃溪村,这才改嫁给了田大旺,生了田月红。   她天生模样好,即便现在岁数快奔四了,却仍旧风韵犹存,走到哪都带了一副风搔样。   白老太太本来就一肚子火,看到张兰的狐媚样子便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回头一瞅,刚巧发现白老爷子也在看人家,立即啐了一口,对张兰骂道:“呸,跟白然那个白眼狼一样是个没孝道的烂心鬼狐狸精,就知道勾搭汉子,恶心!”   张兰是来找于婶给她女儿做衣服的,这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个老不死的嘴这么臭,也不怕满嘴生疮下地狱被拔舌头!”   两个人就这么在老于家门口对骂起来,越说越难听,引得附近的人过来瞧热闹,当然也有人上去劝的,却很快就被骂了回来。   当好人却莫名其妙挨顿骂,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再劝了,于婶因为于平已经八个月的肚子,更是护着她儿子离的远远的。   李博恩就是在这种情况出现的,他是被王兰嘱咐过来给于平送安胎药的。   这药是于婶托王兰让王春帮忙抓的,王兰本想自己送过去,但家里没人,王石和王金水去了地里,王春又去了白然那,没办法,她只能让傻子跑这一趟。   傻子一直被白然洗脑要对王兰和王金水孝顺听话,所以王兰的话大部分他是会听的,于是他便拿着药去了。   白老太太看到傻子,脑子里瞬间想起自己听到的闲话,说这傻子地里活做的好,于是她就跟看到了一头耕牛一样,骂架的心思瞬间熄了,拉着人就拿她的长辈身份说事,然后就往地里走。   张兰自然听过她女儿田月红说起这傻子的事,在她眼里傻子不但是她未来女婿,还是她未来到京城当贵太太的保障,这正瞅着女儿和人家没独处机会呢,人来了,白然还不在,能那么轻易让白老太太拉走么。   白然和王春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兰和白老太太一人抓着傻子的一只胳膊,用另一只手和脚对彼此连撕带打。   “博恩,过来。”   “小然。”傻子听到叫声,回头看到白然傻笑着把挂在他胳膊上的人全甩掉跑了过去。   “以后再遇到这情况不管是谁直接丢了。”白然帮他整理下抓乱的衣裳,至于倒在地上直哎呦的两人就当没看见。   傻子眼睛亮亮的,对着他咧开嘴又笑了一下,又憨又笨的,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药给了白然,“娘,药。”   “啥?”白然没明白,旁边的王春看着那药的包装便知道是自己抓的那副,说道:“那是给于平的安胎药。”   白然懂了,正要带着傻子给于平送过去,白老太太总算从地上爬起来,正想开骂,结果看到白然愣了一下,而后一屁.股又坐回到地上,拿出在家撒泼的劲高声叫哭道:“你个不知孝的白眼狼赔钱货,和你那短命爹一样就是生来祸害我们老白家来的,我们锦书考不上举人老爷就是被你们克的,哎呦,我咋这么命苦啊,我养了你十七年是饿着你了还是渴着你了,不就是让那傻子干点活吗,我都多大岁数了,我容易么我!”   白老太太的话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足够难听,连身子原主的父亲都骂进去了,后面却又拿养了白然十七年说事。   十七年要是真不给吃喝人还能活着?众人看白然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接着就有人帮着白老太太说话了,“白小子,你们家博恩活做得好,这老白家养你这么大,该帮衬还是帮衬点。”   说话的人是个壮年汉子,姓庄,就住在老于家隔壁,是村里出了名的心肠软老好人。   “帮衬?教养?没少我吃喝?”白然本来不想理会的,却被这俩人的话直接气乐了,他略过白老太太,看向后方缩进人群的白老爷子,“你们每次提起我爹娘的时候,就不怕他们回来找你们老白家报仇吗?他们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你们会不知道?教养我?你们口中所谓的教养就是你们睡炕我睡厨房,你们吃着米饭配猪肉我啃窝头就咸菜?你们所谓的教养就是把所有的农活家务丢给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随便打骂甚至逼他吃孕丹嫁人?”   白老爷子被质问的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又往人群中退了点,这动作无异于默认了白然的话,于是众人看向白然的目光又变了,大多都带上些可怜同情。   白然又看向那个老庄家的汉子,“我大堂兄叫白锦书,二堂兄叫白锦凡,四堂妹叫白锦霜,而我,叫白然。连辈分字谱都省了,若老白家的族谱还在,那上面定然不会有我的名字。”   白然是白正杰的嫡亲血脉,却连族谱都上不得,老白家这是压根就没打算认下这个孙子。   平常大家不太注意名字,白然这么一点出来才恍然大悟,这下不仅老庄家的汉子不吱声了,其他围观看热闹的人对老白家的印象也一降到底。   这是纯粹就是把人当那干活的牲口养着呢!   从地上爬起来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张兰嗤笑出声,斜着眼睛瞥向白老太太,“要我看那,你们老白家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人家博恩不过是摔坏了脑子,又不是真傻了,这又是骗银子又是嫁孙子的,等人家家里人找过来,直接拔你们一层皮,让你们蹲大狱。”   张兰的话是对着白老太太说的,却也把白然算进去了,说完还特地瞅了瞅白然。   白然这边还没反应,地上的白老太太就先不干了,她不敢对白然傻子动手,还打不过张兰这小贱人么。   她立即就从地上蹦起来冲张兰过去了,“我撕了你这狐狸精的烂嘴!”   两人再次再次扭打在一团,满地乱滚,旁边看热闹想帮忙的先前被她们一顿骂,都没啥心情上去劝架。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两人越打距离于平越近,眼瞅着于婶和于平都被逼近墙角了,于平的相公回来了。   于平相公叫李牛,因为他家的田在隔壁村子,离得不近,所以等有人告诉他家里出事了再跑回来还是有点晚了。   这眼瞅着那俩满地滚的婆娘要到自家媳妇面前了,他立即冲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白老太太先一步爬起来,骂骂咧咧的,一脚踹到起到一半的张兰屁|股上,张兰哎呦一声,猛的扑向距离她不远的于婶。   于婶正要带着于平躲到别处,背对着张兰,被这么一扑愣是没站稳,连着于平一同倒在地上。   这一摔,于平哀嚎一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后面的衣服氤出点点红痕,见血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众人都吓着了,包括白老太太。   “平子,平子!你忍着点,娘这就去找产婆!牛子,快来帮忙,牛子啊……”于婶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李牛眼睛红了,瞪着白老太太和张兰的目光就像是恨不得立马杀了她们似的,但只有一眼,他立即抱起于平进屋。   白然他们站的远,发现不对跑过来比李牛还慢了两步,王春拉住要往外走的于婶,“我腿脚快,我去请赵郎中和产婆过来。”   于婶抹了把眼泪,“那行,婶子谢谢你了。”   王春摇了摇手,扭身就跑了。   事情变成这样,外面看热闹的都因为害怕散了,白老太太也蔫了被白老爷子揪着衣服往外走,就张兰意气风发好像没什么事似的,理了理衣裳,对着白然冷哼一声。   白然其实挺看重于平的,想起那一箱子小衣服小鞋子,就张兰这样屁点事没有似的,他真是忍不下去了。   他几大步就跑到张兰面前,照着对方的脸两巴掌甩了过去。   别人或许看不明白,他这末世跌打滚爬过来的岂能看不出来,白老太太那一脚有错,却是无意,可这张兰根本就是借那力道故意撞上于婶的。   白然打的不轻,张兰的两边脸顿时留下两个巴掌印,顿时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冲过来就要厮打白然,“你这小畜生赶打老娘!”   白然把要冲上去的傻子拽回来,抬腿一脚将人踹到地上,“你以为做的隐晦就没人看的出来么,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拎到县衙告你害人性命。”   “咋回事?”于婶本来准备回屋换李牛去烧水,可一听白然的话立马停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兰。   白然看着张兰要学白老太太张嘴开嚎,立马又一脚补过去,直接把人给踹晕了,“没事,有绳子没,先把人捆了,等于平生产完咱在拎着她去找村长好好说叨说叨。”   ☆、第二十三章      白然让傻子把张兰捆好嘴堵上扔到后院,然后和于婶进屋,换李牛去烧水。   于婶本来是不想让白然进来的,毕竟是个还没生娃的小哥儿,如果被吓着就不好了,可看到对方眼里纯粹的关心,她到嘴边的话就都咽回去了,最后只把傻子赶去和李牛烧水。   于平的脸疼的煞白煞白的,满目的惊慌失措,大滴的泪水一个劲往下掉,嘴里不停的叫着“孩子,孩子……”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他肚子的孩子正好八个月,他不是怕疼,是怕孩子保不住。   看到自家孩子遭罪,于婶也忍不住直掉眼泪,拿起一点饼子掰碎放到于平嘴边,“平子,你忍忍,赵郎中他们马上就来了,来,先吃点东西,要不然等会没力气就不好了。”   于平疼的厉害,就算灌进去也很快被原封不动的吐出来,根本就吃不下去。   “算了,别喂了,这边我守着,于婶你去看看郎中来了没。”白然实在看不下去,往旁边推了推于婶,手掌轻轻的放在于平的肚子上,将异能一点点输入进去。   孩子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因为里面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老于家的条件不算太好,于平养胎的这几个月营养本来就不足,还一次怀了两个,情况如何可想而知,如今又被张兰这么一撞,两个胎儿一个意识微弱,另一个则已经有了死亡的趋势。   情况危急,白然看到于婶出去,立即一只手蒙住于平的眼睛,另只手贴着那鼓起的肚皮增大异能输出,代表生命的绿芒将于平的肚子盖住,不断的滋养着那两个还未出生的生命。   只要输出异能的度增大,就必然会出现无法掩盖的绿色光芒,幸好于婶先一步被他支走了,于平的眼睛又被他提前盖上,尽管脑门子全是汗水,但眼下也只能这样。   不过他的异能等级毕竟太低,现在能做的仅是保证两个胎儿存活下来,彻底治愈只能留在出生后慢慢来了。   都说母子连心,肚子孩子怎么样没有人比于平更清楚了,若要说一开始他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要离开他了,那么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肚子里有一股暖意,那种滋味让他心里莫名其妙泛起一股子开心来,却又让他感动的想哭。   或许是不那么疼了,于平的状况逐渐稳定下来,即便被挡着眼睛也没挣扎,白然将异能耗光,总算感觉到那两个小家伙恢复了生命迹象。   松了口气,他将手拿开,把掀开的被子重新给于平盖好,然后拿起于婶放旁边的饼子,“为了你肚子里的,吃点吗?”   “好。”于平其实仍旧疼着,却硬忍着吞咽了几口,不多久,王春带着赵郎中和产婆来了。   小子出嫁的毕竟是少数,所以除了城里会偶尔有一两个嫁人的汉子为人接生,小地方都是郎中和产婆配合生产。   这产婆姓周,家住村西,桃溪村内哪家生产几乎都是找她,技术也算不错。   专业人士来了,白然和王春自然都被撵出去烧水了,李牛也就闲下来,听着屋里于平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急的抓耳挠腮,一个劲在院子里乱走。   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的血水泼出来,白然和傻子倒还好,王春的脸色却是白的吓人,仿佛屋里那个生产的人就是他一般。   白然看这人又盯着屋里走神,推了推他,“你咋了?”   王春吓了一跳,回头看向白然,虚弱的摇了摇头,“没事,我虽然在药店里当学徒,但这是第一次看人家生孩子,心里瘆的慌。”   白然用火钩子捅了捅灶坑,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害怕啊?那以后你就别生了,让那赵梓涵生去。”   王春失笑,下意识答道:“他可是秀才,哪里能生孩子啊,要生也是……”他瞪大眼睛,“你知道了?”   “就你俩那眉目传情的样有几个看不出来的,估计也就爹娘不知道。”白然见水热了,立即舀出来放到屋门口,然后和出来的于婶换盆又回到厨房,看到王春低垂着头两只手将衣服拽的死紧,那不安内疚的样子让白然心里特别不舒服,“你放心,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王春点了点头,继续闷不做声的烧水,傻子乖乖的站在一旁,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两只眼睛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然,偶尔看到对方回看自己便裂开嘴笑一下。   直到后半夜,孩子还是没生出来,于平的声音越来越小,情况很不乐观。   屋内,周氏几乎所有的招都用了,眼瞅着人只能哼哼了,焦急喊道:“糟了,于哥儿脱力了!”   赵郎中掰开于平的嘴把参片塞进去,也是急的直摇头,“我这人参年头不行,撑不住,赶紧让王春上镇上买去,至少百年以上的才成!”   “哎!”于婶应了,撒腿就往厨房跑,然后直接哭着给几人跪下了,百年的人参哪是他们这人家买得起的,“春小子,婶子求你了,能不能先去镇上佘点人参回来救救我们家平子,等平子生完了,婶子一定想办法还上!”   王春被吓了一跳,连忙拽着于婶起来,“婶子你别急,于哥儿平常和我关系不错,我哪能不管,我这就去。”   “等等。”白然拦住跑往外跑的两人,“咱村子离镇上太远,来回时间太久,我那有棵人参,大约三四百年了,先拿来用着。”   “婶子先谢谢你们了!”于婶又是急又是哭的,眼睛都肿了,立马又要给几人跪下,王春赶忙拦着,白然则拉着傻子就往家里奔。   那人参一直被他好好存着,原本就是想救急用的,现在倒是正好,回家到拿出来他便贴身放好,又奔回了老于家。   他让傻子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屋送人参,趁大家忙活的时候又将全身上下的异能挤了一遍,悄悄传递到于平体内,完事出去继续和王春守在厨房。   直到天快亮了,第一个孩子才算呱呱坠地,相隔不到一个时辰,第二个也出来了。   异能消耗过度加上一夜未眠,白然的脸色比王春的还要吓人,傻子害怕了,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不管干啥也不松开,似乎生怕下一秒人就不见了似的。   白然一是没力气了,二也是习惯了,任由傻子拉着自己,等屋子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带着人进去。   折腾了这么么久,于平早就昏睡过去,李牛守在他旁边,一会摸摸头一会又碰碰手盖盖被子的,偶尔抬起头看看被周氏和于婶抱着喂米汤的小包子,傻呵呵的笑着。   是两个小子,瘦瘦小小的,皮肤皱皱的,像两只没长毛的小猴子。   好在母子平安。   赵郎中岁数大了,这熬了一宿有些受不住,一边给俩小子探完脉一边捶腰,“于哥儿身子骨不错,这段时间好好养着,等出了月子就没事了,至于这俩小子在胎里养的就不好,月份也不够,弱点是铁定的,慢慢调理吧,我先走了,有事再去我家叫我。”   “哎,谢谢赵大哥了。”于婶把孩子暂时递给李牛抱着,笑着拿出事先准备的诊金给了赵郎中,将人送出门。   那么小小的一团窝在怀里,李牛抱孩子的动作僵硬,连低头的动作都不敢太大,嘴止不住的上翘,比傻子还要呆上几分。   小包子呆的不舒服,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李牛手忙脚乱的,王春看不过去,将孩子接过来哄了哄。   白然旁边的傻子难得也对这小小的一团产生了兴趣,伸出手指往那小脸上戳了戳,没两下又给戳哭了,然后他咧着嘴笑了,眼睛都快笑没了。   王春赶忙又嗯嗯啊啊的哄着,白然一巴掌打在傻子又想伸过去的贼手上,白了他两眼。   恰巧于婶回来,看俩人互动乐了,对傻子说道:“博恩喜欢孩子就让你家白哥儿给你生,一口气多生几个。”   傻子歪头看看于婶,又看看王春,看看两个小包子,不懂。   王春眼睛一转,教着傻子抱住孩子,“以后晚上睡觉你就抱着你媳妇睡,睡多了就能生娃了,就是有这个。”   傻子看着怀里的小孩眼睛亮亮的,再看白然裂开嘴吐出四个字,“小然,生娃。”   “……”白然揉了揉眉心,抬腿就想踹,可看到那小孩子还没被抱走硬生生忍住了,把孩子抱回给于婶,“得了,先办正事吧,这里于婶和周婶先看着,李牛,咱去村长家给你媳妇讨个公道去。”   “哎,我听你的!”李牛又给于平掖了掖被脚,站起身就要往我走,于婶赶忙把人拉着,“到底咋回事?”   李牛想起昨天的事,顿时就被点了把火似的,“还能咋回事,就是那白老太太!”   白然说道:“我虽然看不上老白家,但这是白老太太只能算是无意,真正想害你媳妇的是张兰,我亲眼看着她被踹的时候明明已经站稳了,却故意扑到于婶,撞到于平。”   ☆、第二十四章      如果说一开始是被点了把火,那白然的话无异于在这把火里加了一车的干柴。   李牛是个农家汉子,没读过书,除了地里活外懂得不多,但他知道他疼到心坎里的媳妇和刚出生的儿子差点被人给祸害死,他要是不去把那张兰那贱人给撕了,他都不配当个爷们。   “咋能这样呢!”于婶的性子软,看着自己遭了罪差点没顶过去的儿子和两个不足月病怏怏的孙子,眼泪顿时又开始止不住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于平他爹又去的早,她一个女人拉扯大孩子不容易,嫁儿子她认了,可要她儿子和孙子去死,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我去宰了她!”李牛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儿子,双目赤红,扭身就要往外走。   于婶赶忙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门口,用全身的劲将李牛推了回去,她比谁都想杀了那个女人,可是不行啊。   “你那是杀人啊,是要被砍头的,真要那么做你让平子咋办,让你那俩儿子咋办,难不成你要平子走我的老路吗!”   李牛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因为用力过度而扣进肉里,怒火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给他媳妇儿子报仇,可脚却像被钉住似的,挪不动半步,许久,他才放开手,坐回到炕沿上,看着于平的睡脸。   “都别冲动了。”白然见他们安静下来,揉了揉眉心,“听我说一句,于平和孩子没事,杀人偿命之类的谈不上,同样也够不成什么重罪,所以捅到衙门也不会判了张兰,顶多赔些银钱了事,所以如果你想替于平出这口气,就按我说的做。”   李牛对白然还是挺相信的,听这么一说,总算找回了理智,点头道:“我听你的!”   “行,春子,你现在回家把那面铜锣拿过来,对了,你那有麻药吧,也给我拿一点过来。”白然觉得有些头晕,下意识伸手扶住旁边的傻子,缓了缓,继续说道:“等会锣拿来咱们就敲锣去村长,于婶和周婶就别去了,留下来照顾于平和孩子。”   周氏早被这一串变故吓到了,她就是个接生婆,按理说这事她不该掺合,可她和老于家的关系一向不错,于平的事她心里也气的狠,所以理智上说不行,情感上却已经倾斜过去了,能帮一把还是帮上一把的好,不就是看孩子么,她看的难不成还少么,“行,这一大两小交就给我们俩婆子吧。”   于婶咬着唇,最终也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对了,于婶,你们家和张兰有没有什么过节?”白然多问了一句。   于婶仔细想了一会,摇摇头,“没有,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一直本本分分的,连闲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怎么可能得罪人家,如果非要说惹她不高兴了也就是昨儿个她来给她女儿做衣裳,我因为平子月份大了就给推了,可当时她也没说啥啊。”   白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问,都说完了,王春跑回去拿锣和麻药,白然、李牛和傻子到后院把捆了一夜的张兰拎出来。   张兰被捆的跟粽子似的,就那么在地上扔了一天,没吃没喝,也没出去放风,头发衣裳脏乱不说,一裤裆屎尿,臭气轰天。   张兰羞愤欲死,她之所以故意撞上于平,一是因为于平和白然交好,二就是因为她找于婶做衣服的时候却被对方拒绝了,她也就是撞那么一下泄愤而已,哪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她更是做梦都没想到白然这个小煞星真敢捆了她,还扔外面过了一夜,她恨啊,但更多的却是恐惧害怕,如果不是绳子捆着,她恨不得离这人远远的。   白然默默的后退两步,昨天大家都顾着于平生产的事,他压根就把这人忘了。   “臭。”傻子拧着鼻子拉着白然又往后跑了几步,伸出另只手捂住白然的口鼻。   傻子的手大,能遮上他小半边脸去,在这么一堵,险些让他背过气去。   白然挣扎了好几下才把傻子的手拍掉,“你想捂死我么!”   傻子捂着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像是刚被家长惩罚的孩子,“小然,疼。”   “活该。”白然哼了一声,抓过那只被自己打红的手揉了揉,将自己恢复的一点异能输进去,瞧着红肿消了才放下,却忽然又是一阵头晕,幸好傻子手快才没让他躺在地上。   “小然……”   “没事。”白然就着傻子胸口待了一会,缓了口气,他这次耗损的太厉害,怕是要养上一段日子了。   等王春过来,老王家一家人加上程永飞都过来了,白然打了招呼,要过麻药放在水里,全给张兰灌进去了。   完事后让李牛推了他家的板车过来将人放上去,几个人就冲着村长家去了。   一路上王春不停的敲锣,周围人听到动静不少跑出来看的,却都被那股子又骚又臭的味道熏得捂鼻子躲远些,才问道:“这咋了?出啥事了?”   李牛被白然嘱咐过,凡是有人问立即就说:“这张兰和白老太太跑我家去打架,故意撞倒我媳妇,害我媳妇早产,昨儿个夜里险些没熬过去,我两个儿子也险些胎死腹中,这张兰害我差点失去妻儿,我要去找村长给我评评理!”   李牛都快心疼死自己的老婆儿子了,这番话虽然没有任何修饰,却因为他的情感强烈带出一股气势。   于平人缘气势不错,怀孕八个月大家也基本都知道,这张兰平常就不老实,四十好几了还总勾搭别人家汉子,如果真是故意撞上去……   “呸,不要脸的骚蹄子!”某个曾经被张兰祸害过家里汉子的妇人直接啐了一口,“我现在就去叫我当家的过来瞅瞅,给他长长记性,别等着自家孩子被祸害了还不知道。”   除了那妇人,还有几个和张兰眉来眼去过的汉子,如今看到张兰这模样全嫌弃的皱眉捂着鼻子,躲得一个比一个快。   张兰恨不得把头缩进衣服里,她以往最看重的就是这张脸,可等今儿个过去她还拿什么脸见人啊。   这铜锣一敲,人越来越多,浩浩荡荡的往村长家里走,田大旺和田月红自然也得了消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却被这阵势吓愣了。   好一会,田大旺才回过神,想冲过去把媳妇夺回来,可一看到李牛王石和傻子三人跟防贼似的走在板车附近,他就熄了心思,就他那体格,这三人任意一个单拎出来他也打不过。   田月红被她娘从小熏陶,却是比田大旺精明不少,立即掏出帕子哭的梨花带雨的扑过去,“娘,娘您怎么了……”   她这样既是想让那些喜欢她的汉子帮忙,也是瞧准了这些汉子不敢碰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么,虽然现在民风开放,未婚男女往来只要不闹出太出格的事没人会说啥,可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可是毁人名节的,可是要负责的。   清楚这点的田月红冲过去的那个方向自然就是距离傻子最近的那面,那双眼虽然泪水盈盈的,但是白然看了一眼就能从里面读懂狼一样的精神。   碰我吧碰我吧,最后撕了我的衣服才好……   特么的!   当然,这是铁定不能让人真碰到的,似乎田月红忘了他们这里人群里面是有女人的。   王兰直接迎上去,一把拎着田月红的衣裳往旁边一带,顺带踹了一脚,在那身布料不错的衣裳上留下一个黑脚印。   田月红娇生惯养的,哪里是王兰的对手,更何况王兰对她心里还压着事呢,比如王石差点谈崩的婚事,再比如勾搭白然相公的事,这俩人一个是她亲儿子,一个被她疼的跟亲儿子一样,这么大的仇如今落在她手里能不报么,最起码也得回本啊。   于是两巴掌抽过去,田月红不哭了,直接吓傻了……   王兰干惯了农活,那力道可不比白然轻上多少,田大旺不干了,冲过去,看到王石立马将人护在后面,他又不敢动手,“你干啥打我女儿!”   王兰直接指着田大旺的鼻子开骂:“披了张人皮就祸害我儿子婚事,悔我儿子名声,老娘打的就是她!怎么的,你老婆孩子一天到晚让她们在外面乱勾搭别人家相公,你自己管不了还不能让别人管了,你也算是个爷们!”   这话不知道说到多少妇人的心坎里了,顿时激起一片共鸣。   田大旺被气得直哆嗦,“那你们也不能这样,你们这是犯法,我要去告你们!”   白然点点头,“行啊,你去告啊,跟县老爷说说,你媳妇估计撞到孕夫害人性命,你女儿不守妇道勾引别人相公。”   “咋了,咋回事啊!”得到信的村长赶过来,看到白然,顿时一股子气冲上脑门,气的他脑瓜仁子疼。   为啥最近惹上白小子的事儿就没一个好解决的?   村长出现,大家静了,田大旺还没来得及吱声,李牛先一步冲过去,直接对着村长跪下去,眼睛通红通红的,“村长,咱桃溪村就你官最大,你可得为我做主,为我那两个儿子做主,昨儿个他们差点都被张兰给祸害没了!”   这话一出,不止村长扶额,白然也扶额了,下跪陈情啥的,他没教过这场啊喂!   ☆、第二十五章      如果白然他们直接将人拎到村长家里,今儿个这事也就是个私了的结果,毕竟村长是要顾虑他和桃溪村名声的。   所以他们才一路敲锣,让乡里乡亲的都跟过来瞧瞧,人多了,想私了?那也得看看村长和老田家的能不能封住这么张嘴。   “你给我起来,有事就说,跪啥跪,我还能让你们吃亏不成!”村长赶忙让人把李牛给拎起来。   李牛一通挣扎,愣是把那些扶他的人都给拍开了,“村长不给我媳妇儿子讨个公道,我就不起来。”   村长气的直瞪眼,“你说!”   “哎。”李牛痛快的应了,将昨儿个的事情又交代一遍,末了将白然交代的话说了出来,“村长,我李牛虽然不是本村的,但我娶了于平也就是你们桃溪村的女婿,这是若是您不想管,我就带着我媳妇儿子回我们李家村,找婆家来管。”   这话说得霸道,完全就是威胁的意思,村长狠狠的挖了李牛一眼,他也不是真不通情理的人,他只是想把大事化小,给他们村争口气,可今儿个这事注定是小不了了,他看向白然,问道:“白小子,你真看着啦?”   白然拉着王春点头,“没错,昨儿个我们俩都看到了,若是村长不信就把老白家的人找来,白老太太那一脚多大力道能不能把人踹趴下她比谁都清楚。”   村长四处了瞧了瞧,全村人都快齐了,却没发现一个白家人,“老白家的呢?”   昨天有在于家门口看热闹的汉子起哄道:“刚刚白正宝过来瞅一眼就跑了。”   村长吼道:“去几个腿快的,给我叫去!”   有好事的跑去叫了,不大一会,白锦凡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跑了一趟就来了他一个。   村长火大的要死,气的直捶心口。   白锦凡小声说道:“我奶奶说了,昨儿个她踹张兰的时候刚好脚底下踩了块石头,滑了,那一脚也就是碰到了张兰的衣服边,压根就没吃到劲,张兰是自己摔过去的。”   就白老太太那样的,即便事实她有错,只要有机会也定然把错推个干净,这话不管真假,却是完完全全把张兰推到了最前头。   村长还能说啥,张兰今天是注定跑不了了,“牛子,你想咋办?”   李牛的眼睛又开始泛红,心里一股子气不同的往上涌,“就因为张兰,我媳妇现在还在炕上躺着,我那刚出生的俩个儿子赵郎中说以后也得搁药养着,我们于家和李家的福分算是破了,我也不要别的,只要张兰去山上的康福庵里给我们家诵经念佛五年,把我们家丢了的福分给补回来就成。”   在山上待五年,就张兰这样耐不住寂寞的不疯了才怪。   张兰躺在板车上,一脸的焦急绝望,如果不是被灌了麻药,她早就跳起来了,把她送去做尼姑倒不如去蹲大狱来的爽快。   “不行!”田大旺也急了,好歹是他媳妇,咋能让人送去当尼姑呢,就算五年也不成啊。   田月红又开始哭了,只不过一张脸一边挂了一个五指印是在哭不出啥美感,还想往上冲,可看到一边盯着她的王兰又不得不退回来。   村长完全没料到李牛会想出这么个主意,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那康福庵面上是个尼姑庵,其实里面关的都是这十里八村犯了大错的女人,这人真要送进去,不用两年都得疯了,还用得着五年吗。   “不送也行。”李牛对上田大旺很痛快的点头,“那以后我两个儿子的医药费就都由你们老田家来拿,直到他们成年娶妻。”   这话一出,田大旺立即就不吱声了,田月红也瞬间老实了,养大两个病小子怎么得一二百两,还是少的,他们家哪来那么多钱,就算有他们也舍不得拿出来啊。   李牛从地上起来,作势要走,“村长,要是不行我这就带着人回我们李家村了。”   “等会,急啥!”村长喝了一声,看看老田家,始终有些犹豫不决。   村里其他人看了这么久热闹,有几个妇人凑到前面,扯着嗓门尖声说道:“要我看啊,就该把这狐媚子送到庵子里去,省得祸害别人。”   “没错,村长你还想啥呢,这狐狸精祸害我们家汉子不够,还祸害老于家的,就该送上去,别让这一颗老鼠屎搅得一锅腥。”   “就是!”   ……   这效应,要怪也只能怪张兰平时太不老实,看,惹众怒了吧。   “行了行了,都闭嘴!”村长赶忙制止,回头看向田大旺,“老田家的你怎么看,这事儿我是听明白了,错既然在张兰那,你看你们家愿不愿意淘钱养着李家俩小子。”   田大旺脸皱到一起,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村长,我们家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么多钱啊。”   村长鄙视的看了他两眼,“那就是同意把人送上去了?”   田大旺不说话了,往旁边缩了缩,压根没看车上的张兰。   “那行,其他人都散了,李牛你和老王家的跟我走,咱现在就把人送上去。”村长放了话,扭身就走,李牛和王石立马推着板车跟上。   村长的脸黑的都能跟锅底比了,村里人虽然想跟上去也不好意思跟了,连白然也干脆拉着傻子回家。   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已经快到极限了,反正事情完了,他也没必要再跟着,不如回去休息,免得真出点啥事吓着别人。   回到家,他被褥都没扑就直接倒在炕上,嘱咐傻子几句自己没事就闭眼就睡过去了。   傻子第一次见到白然这么脆弱,即便成亲的那几天病了也没这样,他害怕,却又不敢吵醒白然,于是笨拙的把被子盖在对方身上,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将人搂进怀里。   三弟说,搂着媳妇就能生娃,他也想要娃。   白然感觉到熟悉的热度,自然而然的缠上去,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大亮,再睁眼他的异能升到了二阶,二阶异能的威力不管是治愈还是催生都比初阶高了将近两倍。   白然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那叫一个身心舒畅。   “媳妇,抱抱。”傻子也坐起来,张开双手就朝白然扑过去,把人紧紧抱住,“抱抱,生娃。”   白然咧上去的嘴角顿时僵住,狠劲抽了两下,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成了梦幻泡影,碎的满地都是。   “滚!”   下了炕也不看那个被自己踹到地上人仰马翻的某位,穿上衣服去院里洗漱去了。   早饭是全菜馅饼子,连勺猪油都没放,还被规定得沾着醋吃,酸的傻子一张脸皱成一团,翠绿翠绿的。   白然满意了,拾掇完带着傻子去了于平家。   这时候李牛已经去下地了,于婶看到他俩立即眉开眼笑,“呦,白哥儿,快进屋,平子刚才还念叨你俩呢。”   “念叨我啥啊?”白然一边应着一边带着傻子进了屋,于平正躺在炕上逗着俩儿子玩呢,他看到两人立即往里面挪了挪让人坐下,献宝似的把俩儿子底下的小褥子往白然那边拽了拽,“白哥儿,你看我儿子,这是大宝,这是二宝。”   白然真与那俩包子对视了一会,不过他怎么看都觉得两张小脸一模一样,实在分辨出来,“你怎么分辨出来的?”   于平骄傲的伸出手指搔着大宝的脸,“还用啥分辨啊,我一眼睛就能看出来,来大宝,给阿爸笑一个。”   “笑。”傻子抓住白然的胳膊大大的笑了一下,然后看着俩孩子又笑了一下。   这下不止白然被愉悦了,于平也乐了,“你家博恩很喜欢孩子啊,要是不嫌弃不如就认我两个儿子做干亲吧。”   白然实在不会逗孩子,只是一边看着,“你舍得?就不怕我把你俩儿子教坏了?”   于平撑着身子坐起来,事情经过李牛和他娘都告诉他了,“能教坏啥,如果不是你,我和孩子估计都撑不过来了,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我当时真去了,剩下我娘和牛子,他们可咋办啊,光想想我就觉得心窝子疼。至于那个张兰,她若是只伤我我能忍,可是她伤了我两个孩子,如果我当时醒着,就算脾气再好也恨不得吃了她的肉为我孩子报仇,要我看,孩子跟你学比跟我学要强,最起码不会莫名其妙被人欺负。”   这时于婶也从外面进来,听到于平的话又忍不住落下眼泪,“白哥儿,你是个有福的,你就认了这俩孩子吧。”   白然被他们说的心里发酸,“行,以后我就是大宝二宝的干阿爸,我会疼他们跟疼自己亲儿子一样,到时你可别舍不得。”   于平抹了抹眼角,“舍得,我哪会舍不得呢。”   ☆、第二十六章      接下来的几天,白然每天都往于平家跑一趟,用异能偷偷给大宝二宝治病,连带着陪于平唠唠嗑。   看这俩孩子越来越健康,于婶觉得这是沾了白然的福气,所以每次白然一去,都亲的跟自家儿子似的,嘘寒问暖不算,更是严重关心下一代的问题,让他赶紧生个娃出来。   白然囧啊,他知道子嗣在这个时代非常重要,但也不至于谁见着他都提醒一下啊,尤其对方还是长辈,他不敢说不要孩子之类的话,结果每次他都落荒而逃。   大宝二宝的身子好了,秋收也基本上结束了,王石和程永飞的亲事便提上了日程,老王家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连王春都没回镇上,白然自然也要过去帮忙。   王家院子大,有两间正屋和四间耳房,就算以后王石和王春都成亲也够用,所以就不打算盖新的,王兰将左侧最大的耳房拾掇出来给二人做洞房,又找村里的木匠打了几样新家具,完了就不停的带着一家子往镇上跑。   即便是乡下人家,这成亲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什么婚服红纸、瓜果糖酒等等,样样都不能少。   就在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这天中午,村长敲响了那面挂在村中央老树下的铜锣,召集大家过去。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大家就都知道了,纷纷朝村中央赶去。王兰和王金水挺好奇的,毕竟这锣可有些年头没用过了,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就跟着大家一起去了。   白然拉着傻子走在最后,到那一打眼就看到和村长站在一起的程大勇,心里便猜到了两份。   村长又等了一会,见人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大家都听到自己的声音,“大家伙也都知道咱山上最近招狼了,这狼要是不灭干净,等冬天一到村里人铁定要遭殃。这几天老程家的一直在山里摸索,已经发现狼群位置,我等会就去将附近村里的猎户都叫过来,咱村里的十五往上五十往下的汉子每家至少出一个,等明儿个跟着一起上山灭狼。”   这事确实刻不容缓,村里人议论纷纷,大多数都同意村长的做法,反正这一户出一个也有二三百人,加上有猎户带着,也不至于真遇到什么危险。   等回去白然就开始拾掇,家里就他和傻子,傻子又粘他粘的紧,铁定是两人一起去,至于老王家那边,明天程永飞必定会跟着,所以谁会去显而易见。   翌日到了约好的时间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出了人自觉到村中央集合,手里均带着棍棒一类的东西,但也有少数没来,比如老白家、田家、柯家等等,大约有那么二三十户。   村长似乎也猜到了,尽管脸上不高兴,但也没表示什么,只是把来人一一登记在册,他身边一共站了二十几个猎户,有老有小,都背着弓箭拿着刀,程大勇和程永飞也在其中。   村长给所有人发了火把,又挑了十来个壮实的背着鞭炮,浩浩荡荡的往山上去了。   其实召集这么多人一是给猎户壮胆,二是看着好看,真要让大家一起上去杀狼,估计还没到面前狼就跑光了。   所以大部分人包括白然他们在距离狼窝挺远的地方就被叫停下,然后分组到不同的地方守着,防止等会有狼逃走,剩下那些没被分组的以及拿着鞭炮的人则继续和猎户继续往里走。   白然那一组大约十来个人,大家聚在一起,他不敢使用异能,即便担心跟去狼巢的王石和程永飞,也只能站那傻等着,不一会鞭炮的响声就传过来了,中间又夹杂狼叫,看来那边已经行动了。   他略焦急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忽略掉他身后那颗大树。   他们所在的地方虽然还没到深山,但也是一片上了年头的林子,草深木繁的,虽然猎户已经确定除了狼没什么大型猎物,但小一些的总会有的,比如蛇——毒蛇。   没人注意到那条仅有手指粗细披着如同枯叶一般颜色的毒蛇,正歇伏在枝干上伺机而动。   没开异能,白然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所以当旁边的傻子突然一把推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莫名其妙,直到旁边的人大喊有蛇,他才注意到傻子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一条蛇的身体,而那蛇脑袋已经挨到他另只手的手腕,一口咬下去了。   白然心中一沉,抄起菜刀就冲了过去,直接将那蛇的脑袋给剁了下来,而后迅速扯下自己头上的发带将傻子的胳膊紧紧勒住。   “你倒是丢了啊!”伤口的颜色发黑,明显是有毒的,他气得眼睛酸酸的,明明能在被咬前给丢了的,干嘛不松手呢。   傻子如同往常一般裂开嘴笑了,没答他的话,可即便不说,白然也能猜到七八分。   他当时没被推出多远,如果傻子真丢了搞不好被咬的就是自己,可至于傻成这样么,难道为了他真连命都不要了?   “不疼。”傻子抓着白然的手不松开,明明难受的使劲抿着嘴,却还是安慰似的对白然说着。   “滚,爱疼不疼!”白然撇过头去,压下心里那一丝极为怪异的感受,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和另外几个汉子七手八脚的把傻子抬下山。   村长为了防止意外早就让赵郎中在山下等着了,看到傻子的伤口立即进行救治,紧赶慢赶的,总算将傻子伤口的毒清理出来大半,不过最近还要静养,直到将毒彻底排净才行。   回到家,白然将人送走便把院门屋门都锁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傻子,他只觉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想到上辈子那些将自己推进丧尸群的队友,一会又想到方才傻子奋不顾身推开自己的模样。   世上还真有人这么傻的……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堵得厉害,堵得让他恨不得使劲把这人揍一顿,又想将人紧紧抱住大哭一场。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在傻子旁边坐下,用异能将对方体内彻底清理了一遍。   这一番清理却让他恰巧在傻子身体里发现了另一种毒素,只是量很少,他判断不出来。   傻子见过几次白然释放这些绿色的光芒,他不明白,却能感觉到被这些绿绿的触碰很舒服,连被咬的胳膊都不疼了。   他哼唧了两声,眼睛转了两圈,猛地坐起来把白然抱住,亲了两口,然后将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嘿嘿直笑,“抱抱,生娃,有娃就不疼了。”   白然的动作一顿,却没向以往那般将人推开,用袖子蹭了蹭脸颊的口水,拍了拍他的脑袋,故意冷着一张脸训道:“不难受了是不是,好事记不住多少,就这事你记得牢,要生你自己生去!”   “我不生,媳妇生。”傻子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似乎也越来越聪明,一句话就把白然给顶回去了,还顶的理所应当。   白然还能说啥,特么的还敢说啥!果然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就不该有,什么叫登鼻子上脸,这绝逼就一典型。   晚上他特地把赵郎中留下的药给熬了,傻子一看到那黑乎乎的汤药,立即苦着一张脸跟嚼了黄连似的,可怜兮兮的望向白然,“小然,不疼。”   白然很淡定的舀起一汤匙药汁送到傻子嘴旁边,“不疼也得喝。”   被媳妇喂了,傻子很开心,可喂的是药他又开心不起来了,犹豫了一会,终是舍不得这机会,咬着牙喝了。   这药一勺一勺的喂,还不如一口气喝了的好,傻子苦的眼里全是泪,真真是痛并快乐着。   一碗药灌见了底,看傻子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白然轻飘飘甩出一句话,“之后五天忌肉。”   傻子撅着嘴,默默的躺进被窝背对白然,身子缩成一团,那无精打采被欺负的样子,和外面饿了三天的黑毛特别像。   “哈哈……”白然止不住笑了场,心情好了,他特地将外面的黑毛放进来。   这么长时间了,黑毛虽然长大了两圈不止,但仍旧圆嘟嘟胖滚滚的,一点也看不出猎犬的样子,一进屋就不停的绕着白然打转,狗腿的狠。   没一会,傻子就躺不下去了,连鞋都不穿就直接下地将黑毛轰出去,然后回来可怜巴巴的往白然怀里蹭。   白然挑挑眉,“不生气了?”   “不气,睡觉。”傻子立马摇头,把人往炕上带。白然半推半就的也就去了,这一天担惊受怕的,他也委实累了。   打狼的事情过了,村里似乎更加喜庆了,走在路上即便以前不熟的人也会给个笑脸打个招呼。   老王家越来越忙了,眼瞅着再有几天就到日子了,王石和程永飞都被关在家里,勒令不许出门,一心一意等着成亲。   就这几天的功夫,傻子却忽然不怎么粘着白然了,一个劲往王石屋里跑。   白然看那俩人成天凑一起神神叨叨的,心里好奇的要死,转身问王春知不知道咋回事,却每次都被对方几句话搪塞过去,然后就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笑。   那诡异的感觉让白然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这究竟是咋回事?   ☆、第二十七章 其实这事的原因很简单,是关于一本画册——一本名为断阳秘戏的画册。 这是王春从镇上特地带回来给王石开窍的,里面都是男子秘事,一共十多页,王石不能出门,干脆每天拿出来翻翻,恰巧某次傻子经过撞见,王石做贼心虚,便拉上傻子一起看,之后一个人研究就变成两个人研究,当然,这都是给自家媳妇研究的。 本来傻子就越来越聪明,加上白然上次给他清理残毒连带着以前的也给清掉了,这种聪明增长速度便更加快了,虽然看起来仍旧呆呆傻傻的,动不动就知道咧着嘴傻笑,但情况总归是往好的方面发展的。 所以现在的傻子真要隐瞒点事情,白然还真未必能看出来,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个,王石成亲是大事,老王家待他不薄,他总得贡献贡献弄点特殊的东西出来做礼物吧。 想来想去,他把主意打到蛋糕身上。 上辈子末世开始之前,他曾在网络上看过一款比较简单的做法,现在正好试试。 想好了他便在老王家后院堆了一个简易的类似烤箱的炉子,然后把家里的面粉全倒弄过来一边琢磨一边试做,研究了两天,倒真让他给弄出来点样来。 因为乡下牛奶鸡蛋啥的不便宜,所以成功之后他才试着往里面加这些,至于奶油就用牛奶鸡蛋白糖之类的加热打发,不管怎么样能将就用,弄好后又在上面点了些水果丁做装饰。 等当天他把试验品端上桌的时候,王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然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蛋糕?” “额……大概……”白然摸摸鼻子,说实话他自己也不太肯定,应该算是吧。 他拿菜刀把蛋糕切了,每个人分了一块。 王春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东西做的巧,味道也很新奇,二哥,你是咋想出来的?” “秘密。”白然故作神秘眨了下眼睛,扭头看向王石,“大哥,咋样?” 王石一边吃一边猛点头,然后伸出空着的手给桌上没分完的蛋糕捞过来,“这东西好吃,我记得永飞也喜欢吃甜的,等会你们谁有空帮我给他送点去呗。” 王兰笑着在他的背上拍了一巴掌,调侃道:“这媳妇还没过门呢就疼上啦。” 王石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媳妇不就是用来疼的么。” “行啊,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小子欠揍。”王兰作势又拍了几下,然后帮忙将那剩下的蛋糕装好给了王春,让他给老程家送过去。 新玩意尝尝也好,王春含笑接下,立即出门跑腿去了…… 这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成亲的那天,王家所有门窗上都贴上了大红喜字,院子里的棚子又被支了起来,里面摆了十多张桌子,上面放着瓜子水果等零嘴,大门口还特地支了两个大红灯笼,瞅着就喜庆。 喜事不像别的,大家都爱过来凑凑热闹,尤其现在还是农闲,都有时间,平常和老王家交好的都一早上就过去帮个忙打个下手,特别热闹。 大约中午的时候,镇上的赵掌柜和赵梓涵也来了,两人的身份摆在那,一进门就立即被村长和族老迎了过去,端茶倒水,点心使劲往上堆,生怕怠慢。 迎亲、拜礼,喜婆高声唱礼,吉祥话一堆接着一堆的说。 男子与男子成亲虽分嫁娶,却不需要盖头巾之类的,只见那两人穿着大红喜服,王石一脸紧张尴尬手都不知道放哪好了,而另一位则一脸僵硬,同手同脚走路腿僵的都快赶上僵尸蹦了。 偶尔俩人也会偷看彼此一眼,然后在目光对上之后立即扭头,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拜完堂就需要服孕丹了,在这个世界这一步通常都是当着众宾客的面做,也是让大家做个见证的意思。 除去原主记忆的部分,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孕丹的相貌,圆圆的,大约有尾指指肚那么大,成暗红色,给人的感觉挺邪门的。 礼节上规定孕丹必须由娘家人亲手赠与,也有家中同意男子婚嫁的意思,程大勇一手拿着药丸,另一手端着杯水,一脸的不甘愿,但还是递了过去,他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是真舍不得,奈何儿子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他还能咋整,这做父母的对自家孩子就是永远操心妥协的命。 程永飞盼这一刻不知道盼了多少年了,比程大勇不知道爽快多少倍,拿过来直接吞了,水都没用。 程大勇算是彻底认了,叹着气坐了回去。 礼成之后便能开席了。 婚宴的菜单是白然定的,比认亲的那场精致了一些:小鸡炖蘑菇、红烧肉、锅包肉、四喜丸子、浇汁鱼、醋溜白菜片、糖溜地瓜,外加蛋糕一个。 这些菜按理说都要白然亲自动手,不过因为厨房都是妇人,他一个小子始终不方便,所以他教会之后便拉着傻子痛快闪人了。 这时候前面宴席刚开始没多久,主桌上除了一对新人和赵梓涵父子外,都是村里长辈,其他十几桌子则都是各家的汉子小子。 一般成婚双方的兄弟姐妹以及村里其他的妇人小姐都是等第二批或者第三批才能上桌。 所以白然准备过来转一圈看看情况就离开,却正巧赶上村长讲话的最后一句。 “我已经跟官府报备了,凡是咱们村跟着上山杀狼的人家,今年税收一律降低一成,由官府承担。”村长说完一口将杯里的酒饮尽。 这是好事,桌上大多数人都参加了,自然面露喜色拍手称好,当然也有几个因为害怕没去而悔恨交加的,典型的就是柯二狗和田大旺。 白然看到这俩人微微一愣,目光四处一扫,果然在门外一堆唠嗑的妇人小姐里找到了田月红和柯桂花。 都闹了那么大一出了,他实在想不通这几位为什么还有脸过来,不过毕竟是喜宴,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将人撵走,所以干脆就当做没看见,绕了一圈后去后院找王春去了。 王春正在后院和两个小子说话,看到白然招了招手,塞了把瓜子给他,“二哥,现在忙的差不多了,坐这歇会吧。” 和王春说话的两个小子一个叫邹冬,另一个叫阮林,都是本村的,和王春关系不错。 白然见都算是熟人,便应了声拉着傻子坐下,接过瓜子后又递给了旁边的傻子让他占嘴。 傻子捧在手心,先拔了一个瓜子仁放进了白然嘴里,白然也不客气,张嘴就吃了。 邹冬看着羡慕的扁了扁嘴,“白哥儿和你相公的感情真好,要是也有这么个人疼我就好了,不管男女我一定都娶回家养着。” “得了吧。”阮林剥了颗花生,鄙视道:“就你娘那凶样你娶个小子回去试试,非得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别这么打击人行不行,我不就幻想一下么。”邹冬诅丧的抓了抓脑袋,“对了,你们听说了没,咱们村村花田月红要被他爹嫁到镇上吴家做妾。” “吴家?”白然想起黄氏合谋要把他卖给的人家似乎也是姓吴,“是不是镇上有个疯儿子的吴家?” 邹冬兴奋的点了点头,“是啊,白哥儿你也知道?田大旺就是要把田月红嫁给吴家的疯儿子,听说日子都挑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四。” 王春觉得这事有点奇怪,“那个吴家的疯儿子我听说打死了几个小妾了,田月红不是田大旺的亲女儿吗,怎么会给那种人家做妾?” 邹冬四处瞄了瞄,见没人注意他们,摩擦了几下手掌,然后勾了勾手指让几人离近点,小声说道:“我听我娘说,田月红其实不是田大旺的亲生闺女,而是她娘张兰嫁人之前和隔壁村赖三苟合时怀的,只不过当时这事儿隐蔽,没人知道,这才瞒了这么多年。” 阮林似乎根本不信,接着剥花生吃,“这种事总得讲些证据,口说无凭啊。” 邹冬撇撇嘴,“我娘说这是隔壁村传来的,据说是前几天在康福庵的张兰托隔壁村的人给赖三传的信,希望赖三看在女儿的份上把她弄出来,后来这话传开了,恰巧传到田大旺耳朵里。” 阮林不屑的嗤了一声,“张兰还真是没脑子,怪不得那么轻松就被李牛那个笨蛋送到山上去了,她也不想想赖三是附近村里出了名的穷混子,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会去救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过那田大旺也是够冤的了,给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邹冬配合的直点头,“不就是这样吗,听说田大旺知道后立即就去滴血认亲了,在知道田月红真不是他女儿后就和柯叔的媳妇合计,把人送到镇上换礼金,这好好一个黄花闺女嫁到那种人家,我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白然悠闲的吃着傻子递来的瓜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到底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他们自己作出来。” “白哥儿说的没错。”阮林鄙夷的瞅了瞅邹冬,“你要是觉得她可怜你就娶了她呗。” 邹冬撅着嘴,头立即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才不要,就算要娶我也要娶像咱们春子或者白哥儿这样的,多贤惠。” 王春笑了笑没吱声,傻子立马一把将白然拉近怀里,警惕的看向邹冬,宣告领土权,“媳妇是我的!” 白然无奈的用胳膊推了推他,“人家那是闹着玩呢,放手。” 傻子委屈了,“媳妇是我的。” 旁边还有人看着呢,白然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的,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闭嘴!”   ☆、第二十八章 傻子的倔劲上来那就是一根筋到底,撞南墙也直接穿过去,白然抽搐着嘴角,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往常他也只有靠边让路的份。 王春感觉出不对劲,悄悄用胳膊碰了碰邹冬,邹冬会意,立马把王春身上一扑,“谁稀罕你媳妇啊,看我家春子多温柔,我就喜欢这样的。” “你就少祸害几个吧。”阮林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邹冬刚想顶嘴,恰巧这时候王兰过来叫他们上桌吃饭,于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白然先起身走了,到前院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傻子自然是挨着他坐的,随后赶到的王春则挨着他坐在了另一边,后面又跟着邹冬和阮林。 几人刚坐下,大门外面那些唠嗑的妇人小姐也进来了,田月红的脸色很难看,和柯桂花坐在距白然斜对角的那桌,看起来还算安分。 白然见此也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对方真学老实不往他枪口上撞,他也懒得理会他们。 不过外表说白了就是给内在批的一层皮,真相怎么样,谁知道呢。 傻子或许真被刺激到了,即便一桌子肉也没吃多少,一双筷子使劲往白然的碗里夹,不一会就把碗堆冒了尖。 白然低头看着碗,愣是没下去筷子,傻子爱吃肉,所以这么一堆也都是肉,看着都能让人腻歪饱了。 傻子见白然不吃,有点急了,又夹起一块糖溜地瓜往白然嘴里塞,“小然,吃。” 地瓜啥的总比肉顺眼点,白然也就没抗拒,张嘴接下,然后习惯性的夹起一块锅包肉放在傻子碗里。 他喜欢吃这个,酸酸甜甜的,所以下意识就选了,可傻子吃不得酸,一快肉吃下去脸皱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这一桌坐了十多个人,除了他们还有几个没赶上第一批上桌的汉子,大家看着他俩互动都要笑不笑的,那眼里的调侃戏虐不断的向白然释放,白然反应过来,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出来了。 太特么丢人了! “二哥,我先敬你。”王春提杯倒满,算是给白然解围,“我嘴笨,就来句简单的,祝二哥和二哥夫感情越来越好,日子越过越红火。”说完在白然杯子上一碰,仰头喝了。 “二哥也祝你感情能顺顺利利的,早日达成所愿。”白然回了一句,意有所指,也喝了。 王春就喜欢听这话,能跟赵梓涵冲破阻碍在一起过日子是他现在最大的梦想了,即便就是说说想想他也能开心好一阵子。 不过有些事总有点事与愿违,两人刚放下杯,同桌就有个本家的汉子窜到王春旁边,一脸赔笑讨好,道:“春子,叔我也敬你一杯,问你个事儿,你对你们那掌柜公子熟不熟啊?” 这话音一露还有啥不明白的,白然都记得这汉子家有个未出阁的闺女。 “我只是个学徒,说白了就是做下人的,哪能跟人家少爷说的上话呢。”王春笑的很尴尬,脸色不太好看。 “得了吧!你要是不熟人家哪能特地过来跑一趟呢,咱们好歹也是亲戚,你表姐可还没寻人家呢,要不你帮忙打听打听。”汉子明摆着不信,提着酒将附近人的杯子都满上。 王春也冷下脸来,道:“叔,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忙。” 汉子只以为王春不愿意帮忙,脸顿时有点发黑,“你这孩子是不是在镇上呆的时间长了,就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啊。” 同桌的李姓汉子斜了那汉子几眼,鄙夷道:“哎我说,就你闺女那穷酸样的还想嫁人家秀才公呐,做梦呢吧。” 王家汉子不乐意了,拍桌子站起来,“我家闺女咋了,我家闺女可比你家那个长得好!” 李姓汉子也站起来,“得了吧你,我闺女在咱们村可是排的上号的,就你家那歪瓜裂枣的还想比呢?除非人家眼瘸了。” 邹冬气鼓鼓的咬着筷子,想要站起来给王春说两句,却又被一旁的阮林给按下去了,阮林眼尖,早看出刚提到赵秀才时王春的不对劲了,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最好别瞎搀和。 邹冬不满的扯了扯胳膊,“干嘛拦我?” 阮林往他嘴里塞了好大一块肉,腮帮子给都撑起来了,“管好你自己的嘴就成了,闲事少管。” 白然瞅着那俩汉子声音越来越大,连旁边桌上的都往他们这看了,猛的一拍筷子,厉声道:“赵秀才和赵掌柜就在那边,你们要问就自己去问得了,这是老王家的婚宴,别那么大岁数越活越回去,自己丢人就罢了,还给整个桃溪村丢人!” 白然的泼辣几乎已经在村里传开了,尤其是他纵容傻子殴打白锦书那段,秀才都敢打更何况别人呢。 两个汉子就是想攀攀高枝,也不是真要和老王家闹崩,所以尽管对白然的话不满气愤,但还是坐了回去。 白然无视那两人的怒视,扭头看向旁边的王春,“你就是平常脾气太好,对谁都太温柔才会有人蹬鼻子上脸。” 王春苦笑,给他俩换了两个大碗,抓起酒坛满上,“是啊,我这脾气真的改改了,二哥,今儿个大哥成婚,咱该高兴的,不提那些闹心事儿了,咱不醉不归啊。” “好!”白然面色平淡,他酒量不错,上辈子一个人能灌倒一桌,二斤白的就不是个事儿,这点量,小儿科。 他喝得豪迈,不过等几大碗下肚,眼前的景色开始旋转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身体已经不是原来那具了,原主是个没喝过酒的,能有多少量? 但明白也晚了,现实虚幻都快分不清的人还指望他能有多少理智,王春早转过去祸害他旁边的邹冬和阮林去了,而白然一扭头就盯上了傻子。 等王石和程永飞过来敬酒的时候就看到一堆比他们这对新郎醉的还迷糊凶狠却没一个承认自己喝醉的……醉鬼。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的找人帮忙去了。 最后,白然是被傻子背回去的,傻子酒量不错,被他灌了五六碗脸都没红,背着他走步伐沉稳就跟没喝一样。 白然嫉妒的要死,他特别想说他没醉,他能看清前面路边那棵大树,能知道自己家的院门,还有黑毛…… 看,他脑子清楚着呢,只不过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数倍,行动总是快于思想罢了,从某种情况来讲,这叫率直,率直懂不! 所以当他硬撑着一个人沐浴时,水盆踢翻了,那是意外;衣服撕破了,那是意外;一头撞在桌角上,那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等他折腾够了,他们那间小土坯房都快让他给拆了。 傻子一直在旁边守着,见媳妇终于老实下来了才把人抱回炕上,然而刚放下,白然的混劲又上来了,对着傻子又踢又打的,不过刚刚那一通折腾消耗掉大部分力气,所以现在打到人身上也跟挠痒痒差不多了,不但不疼,还引发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你身上爬一样,感觉还算不错…… 渐渐的,白然老实了,主动抱住了傻子,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傻子有点愣愣的,不知怎的,脑中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些画册的内容。 大哥说了,那些事是和媳妇做的,也只能和媳妇做,媳妇也说过,要听爹娘和大哥三弟的话。 傻子歪脖想了一会,与往常亲住自家媳妇…… 白然半眯着眼,脑子都快直了,只觉得对方的动作笨的要死,比他差了不知道多少倍,教人的想法一涌上来,他便化被动为主动,翻转局面。 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新手,所以孰胜孰负,尚不可辨。 只不过他的力气始终逊了一筹,所以最后当黑暗降临的时候,他就只感觉到两个字,一个是疼,另一个是累…… ——拉灯—— 白然再醒来的时候晌午都快过了,迷迷糊糊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疼,那种滋味就好像有人把他浑身上下的骨头全部掰开重组一样,没有一处不疼的,不过最疼的有两处,一处是头,另一处是…… 昨夜的记忆回笼,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的从他快要炸开的脑子里蹦出来,惊得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来,却又因为牵扯到伤处又躺了回去。 “媳妇!”傻子感觉到媳妇醒了,立即傻笑着从旁边起来扑过来,他感觉从未这般好过,只觉得有股子高兴从内散发到外,让他恨不得粘着媳妇一辈子,“亲亲。” “别碰我!”白然将人用力推开,不去看旁边那人表情和满地的狼藉,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紧紧包裹在里面,一丝缝隙也不漏。 天,他都做了什么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然,小然,媳妇,小然……”傻子呆了一下,所有的高兴似乎瞬间消失了,他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伸手便去撕扯着棉被,最后蛮劲都用上了,愣是将白然给挖出来紧紧抱进怀里,似乎一松手对方就会不见一样。 “放开!”白然闪躲不及,疯狂的挣扎起来,却抵不过对方的力度,第一次他被傻子抱住会这般惊慌失措。 有那么根弦越过了他设定的跨度,一时间他真不知道该去怎么面对。 如果此时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一定毫不犹豫刺穿对方的心脏,去他1娘的什么太平1盛世封1建1律1法。 可傻子不一样啊。 从末世死亡再从这边活过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么一条命有多重要,恐怕也只有这个傻子会笨到用自己的命去救他了。 更何况昨夜他们都喝醉了,虽然主动挑起的是傻子,但说到底也是他先折腾人家的,而且他的主动一点也不比傻子少,甚至之后还……沉迷其中……   ☆、第二十九章 事情已经发生了,若说错,那么两个人都有错,该怎么办? 白然不知道,一脑子的混乱,就这么一直这么让傻子抱着。 当然,不是他不想把人踹开,而是实在没力气,这种虚弱到好像要X尽人亡的感觉…… “你特么究竟做了几次!”他一把揪住傻子的头发,眼睛都快红了。 傻子一愣,想了想,掰掰手指算了下,最后竖起三根晃了晃。 白然心里那把火顿时彻底烧起来了。 一开始他觉得他自己要负一半的责任,加上他也有爽到又是个男人,想将这事大而化小,那么现在…… 去你的大事化小! 他是第一次,还特么是被压的那个啊喂!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节制! 当下又是一通拳打脚踹,这次他连异能都用上,直接将人给捆了丢到外面。 缓了缓劲,他又用异能将自己治疗了一遍,事已至此,就当做……当做做了场噩梦好了。 恩,没错,噩梦而已,现在梦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打定主意,白然深呼吸一下,决定先把昨天自己折腾的这一屋狼藉收拾掉。 等他拾掇完了才到院子里,收回捆住傻子的藤蔓,装作以往那般若无其事的去了王家。 白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程永飞敬完了茶正和大家坐在大屋里聊天。 王兰红光满面,看到白然立马往炕里面挪了块给人坐的地方,“然子来啦,快进来。” “二哥,你今儿个可是晚了,大哥夫敬茶就缺你们家两口子。”王春也迎上来,一边说一边拉着白然进屋,见后面少了个人,好奇的开门瞅了瞅,“哎?二哥,二哥夫去哪了,怎么没跟着你过来?” 白然的动作一僵,装作不在意道:“谁知道他怎么没跟我出来。” 王春的眼睛一打量,“吵架了?” 白然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自然,就是笑的有点冷,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怎么可能?” 王春没接他的话,却似料定般又好好瞅了瞅白然的脸,然后视线不断下移…… 白然是想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可动作却忍不住越来越僵硬,幸好程永飞这时候开了口,算是给他解了围。 “二弟。”程永飞的脸有点红,拿出两块坠子塞进白然手里,“这是我做的一些小玩意,送给你和二弟夫的。” “谢谢大哥夫。”白然打开手掌看了看,是两块打磨成圆柱型的石头坠子,也就比尾指第一节指肚长上一点,顶部有孔穿着红绳,中间的部位刻着字,一个刻着自己的名字,另一个刻着傻子的名字。 他将刻着自己名字的那个戴在脖子上,剩下的那个扔进口袋,准备回去的时候再给傻子。 程永飞笑着点了点头,有点瘸似的走回到王石旁边那个垫着厚垫子的椅子上坐下。 这一看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白然低着头假装没注意,走到炕沿上坐下,心里却别扭的要死。 “好,好啊,我这老婆子岁数大了,你们可得加把劲,赶紧把我的大孙子给生出来,然子你也是。”王兰瞧着刚过门的儿媳妇,那是越看越喜欢,那感觉好像明天就能抱着大胖孙子似的。 然而白然却忍不住暴躁的皱起眉毛,不知道怎么将心里那股闹心劲散出去。 王兰这下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疑惑问道:“然子,你咋啦?” 白然强挤出一个笑脸,摇了摇头,“可能是昨儿个喝多了,头疼这会还没全消下去,真没啥事儿。” “真的?”王兰将信将疑,却也没在深问,说起了别的,“对了,然子你不是说要盖房子吗,石头的事儿现在也忙的差不多了,我给你联系了几个村里的汉子,都是心眼老实又能干活吃苦的,工钱是每天三十个铜钱,中午管顿饭,你看成不?” 王兰给出的价格比一般人家高出两个铜钱,不过因为时间有点紧,倒也正好,白然点头,“成,工钱娘你看着定就成。” “那现在我再去找几个,这两天就能动工了,这事儿也得抓紧了,要不然等天儿冷了就遭罪了。”王兰往身上套了件衣裳,穿鞋下地。 白然也同意王兰说的,地冻之前房子盖不好就得等开春之后,到时确实挺麻烦的。 他又粗略算了下砖数,他们村不远有个土窑就烧砖,用吴大爷的牛车拉一天怎么也能拉个七八趟,大约有个五六天就差不多了,“行,明儿个我就去把砖买回来,后天就动工吧。” 王兰算了算日子,“时间有点赶,一边盖房一边拉砖也成,等会回去你就收拾收拾,争取明儿个把东西都归拢好了搬过来,我给你和博恩收拾间屋子出来先住着,等房子盖好了再搬回去。” 王春坐在白然旁边,听到这立即接道:“也不用那么麻烦,我明儿个就得回镇上去了,屋子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二哥和二哥夫住我那屋好了,省得还要拾掇。” “也成,你们先呆着,我去别人家走走把人给找齐了。”王兰说完就往外走,却一开门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博恩你咋了,来了咋不进屋啊?” 傻子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动地方,就像是被罚站的孩子。 王兰把人拽进来,看向白然,“这咋回事啊?” 白然低下头,也没说话。 王金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调侃道:“呦,这是小两口闹别扭啦?” “没有的事儿,我先回去拾掇东西了。”白然说了这句扭身就走了,只恨不得再生两只脚好跑快点。 白然一走,傻子赶忙就想跟上去,却被王兰拽住了,“跟娘说说,到底咋回事,娘替你给然子说说。” 傻子撅着嘴,扭头看了看王石,还是说了,“听大哥的按图上做了,媳妇生气了。” “噗!”王石正在喝水,这一下就被水呛着了,咳了一会,一把抓住傻子的袖子,“你是说你按照我给你看的那些都做了?” 傻子点点头,王石无语的看了看程永飞,又看向王春。 王兰听不懂他们这跟打哑谜似的话,越来越觉的莫名其妙,“到底咋回事,你们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王春眨了眨眼,瞬间就懂了,想笑又不敢笑,“这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您就别跟着操心了。” 王兰有点郁闷,“就然子那性格啥事都闷心里边,又倔又要强,我能不操心吗。” “你就放心得了,赶紧去联络盖房子的事儿吧,这事儿啊,交给我们几个就成了。”王春推着王兰往外走了好几步,王兰没辙,只能走了。 王春见人出了院子,关上门,才回头对傻子说道:“其实要想让我二哥不生气,也不难。” “咳,三弟,你真有办法?”王石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这事他算是罪魁祸首了,要是能让二弟消气,他也该帮帮忙。 程永飞纳闷了,“到底咋回事啊?” 王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因为不想瞒着媳妇,他跑回屋将自己藏的那本画册拿出来递给程永飞,“就是这回事。” 程永飞疑惑的翻开画册,待看清上面画的,脸比王石红的还厉害,把东西往王石怀里一塞,立即和白然站在同一阵线,“活该!” 王石把书收好,急道:“我这也不是看他俩到现在也没娃替他们着急么。” 程永飞撇过脸去没吱声。 “大哥,大哥夫,二哥虽然看起来挺冷淡泼辣的,但其实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王春在炕上坐下,看了几人一眼,解释道:“你想想,如果二哥真讨厌二哥夫的话,那二哥夫估计今天不是被揍得起不来床就是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个犄角拐弯找不到人的地方了,可现在这人好好给我们面前站着,也没冻着饿着的,这就说明二哥心里还是挺关心二哥夫的。” 王石同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到是说说咱们得咋做?” “不是咱们。”王春将视线甩向傻子,颇有意味的挑了下唇角,“这事儿只能靠二哥夫自己……” ****** 白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上了,他正努力给后面的大缸用稻草做成铺盖捂严实了。 这些缸太重,移动费劲,等盖房的灰尘重,为了防止脏东西落进缸里,他也只能暂时这么弄,反正算算时间再有十多天也就差不多该发酵了,到时候就可以拿出去卖钱了。 等扇完酸菜缸喂完黑毛,他又立即回屋收拾东西,除了衣服棉被这些,其他杂七杂八凡是能用的也都被他拾掇归拢起来。 似乎就这样忙的连一丝空隙都没有,他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在他忙的时候,王春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满脸焦急,“二哥,不好了,二哥夫不见了!” “啥!”白然的动作一顿,皱眉问道:“咋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能突然不见了?”   ☆、第三十章 “都怪我这张嘴!”王春急的直跺脚,自责道:“哥夫看你生气不理他,就问我怎么能让你消气,我一时嘴欠想起小时候的玩笑话,说让他去东边山上找黄大仙去,找到磕个头把事儿说一遍保准管事,没想到我转个身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我怕他真跑东边山上去了,这眼瞅着再有一会天就黑了,那山本来就比旁的陡,还有大湖,这要是出点啥事可咋整啊。” 白然将信将疑,王春脑子转得快,明知道傻子的那股子执拗劲不能乱开玩笑,哪能说这么直白? 不过不管真假都要去找找,万一傻子是真丢了…… “我们现在过去看看。”他心里一紧,立马扔下手头的活计,锁上院门就拉着王春就往东边的山上跑。 到了山上,白然便让两人分开找,一是方便用异能,二是速度上也能快些。 王春却不同意,“二哥,这山上虽然没什么危险,可山路不好走,还容易迷路,咱还是一起吧,要不然哥夫没找着再把咱俩丢了就不好了。” 都是在这一片长大的,能有几个真不认识路? 王春虽说在镇上的年头久,可毕竟也是桃溪村出生待了那么多年,这边的山树少,没什么大挡头,就算没来过这的陌生人连蒙带猜也能摸下山,他能真不认识路? 就这反应白然瞅两眼就知道这事铁定有猫腻。 不担心了,火气就随之窜上来了,傻子这是聪明了就学会拿他当猴耍了? “成,那就听你的。”白然挑了挑眉,就当没发现。 不过王春还是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于是加快脚步将人往之前约好的地方领。 那地方是程永飞出的,是他们家以前一个废弃的陷阱,王春出办法其实挺简单的,就是让傻子假装掉进去摔伤腿,好让白然心疼内疚,然后再让两个人说说知心话,把心里那点事给解了,以后好少折腾点,把日子给过起来。 然而想法是好的,等他们赶到那时就发现王石正急的瞎转悠。 傻子毕竟跟正常人不一样,王春怕他听不懂,就让王石和程永飞把人送过来安排好,再跑远点等着。 如今看到王石还在这,王春心里暗叫不好,三步并两步的过去抓住王石,“大哥,咋啦?” 王石看到两人脸上的焦急不但未退去分毫,反而越加重了,“博恩不见了!” “啥,咋回事?”白然跟在后面,看王石和王春表现的不像作假,就知道这是真出事了。 “我,我们送人过来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人就没了……唉,这叫什么事儿啊!”王石抹了把脸,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心办了坏事,这股糟心劲快闹死他了。 白然紧蹙着眉,“什么?” 王春这下也真急了,立马把他们的计划以及前因后果给白然说了一遍,包括王石教傻子看画册的事,眼下找人重要也顾不得别的。 “二弟你别急,永飞已经去找了,他对咱村附近的山都熟,一定能找到博恩的。”王石见白然的脸色不好看,出声安慰。 “我也去找。”白然咬了咬唇,心里的担心焦急瞬间压过了所有情感,也没听王石的安慰,转身就去找人,他有异能,找到人的几率更大些。 白然把异能控制的范围发挥到最大,一边走一边叫着傻子的名字,每一次听不到回应,心情似乎就会更加沉重一分。 实际上他并不是真的非常抗拒和傻子发生关系。 上辈子在末世,因为每天都面对着可能丧命的危险,所以找个不会拖累自己的男人作为伴侣不但不会被人排斥,还会让很多人羡慕,他见多了早就习惯了,有时甚至还会想自己要不要也找个男人。 他会排斥傻子,也不过是他们之间变合法的夫妻关系而已,毕竟就算换成谁被强加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婚姻,本身还是属于附属的一方,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或许因为这个世界的环境如此,或许因为其他人不停的说教,亦或许是他自身的原因,他对傻子的感情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 发生那种事,他是有些生气,是有些怨怼,可他从始至终没想过一直这么下去啊! “白痴,到底死哪去了,信不信老子扣你一个月的大肉,就让你吃窝头就咸菜!”白然抑郁的大叫了一句,但回应他的只有一两声鸟鸣和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他揉了揉眉心,继续往前走。 他是顺着王石过来的路往回找的,自然而然就碰到了也在找人的程永飞。 程永飞那处有伤,走路还有点瘸,速度不快,看到白然便一边叫一边急走过来,“二弟!” “找着了吗?”明知多此一举,白然还是忍不住抓着对方的胳膊问了一句。 程永飞内疚额要死,低垂着头,“还没,对不起。” “先找人吧。”白然挥了挥手,没法怪他们,毕竟也是为了他和傻子好。 正想离开的时候,异能突然反馈给他西北方不远处的地上有块碎布料,很细很窄的一条,像是从衣服上刮下来的,那颜色和傻子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白然赶忙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叫傻子的名字,这一次总算得到了回应。 “小然!” 听到那憨憨傻傻的声音,白然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喜意,顺着音跑到一处矮山沟旁,果然看到傻子坐在下面低洼处的一块大石头上。 “小然。”傻子见到白然便笑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没成功。 “你别动,在那等我!”这一看就是伤哪了,白然赶忙制止,也顾不上脏不脏的,坐地上抓着附近的草丛就划下去了,然后几步跑到傻子旁边,跪地上就把人紧紧抱住。 熟悉的温度总算让一颗心回到了肚子里,心安了,其他的感觉也就浮上来了,之后就是气,气的他恨不得拿鞭子使劲抽人一顿。 他扒开傻子笨拙回拥的两只手,一把提起对方的衣领,“咋的,能耐了是不,知道算计我了,好玩么,好不好玩!你特么知不知道老子要被你吓死你了!” 傻子被吼怕了,缩了缩脖子,“小然……” “闭嘴!别叫我!”白然把人丢开,背对着傻子站起来,双手捂着有点发疼的胸口,尽量放缓呼吸。 程永飞这时候也赶过来了,见找到傻子也松了口气,“你俩也别吵了,二弟你先带二弟夫回去,我去找你大哥,这天快黑了,晚上山里不安全。” 白然没动,傻子小心翼翼的抓着他衣角,“小然,疼。” “活该,疼死你才好!”白然转回身瞅了瞅,傻子一身挺狼狈的,实在看不出哪里有大伤口,“哪疼?” 傻子指了指自己的右腿,程永飞立即给他检查了一下,他常年在山上,对这方面了解的比较多。 这一摸索他也忍不住皱眉头了,他们是让傻子装作摔伤腿的样子,可现在倒是真伤了,“没断,不过看样子也是伤到骨头了,有点麻烦。” 白然喘了口气,蹲下也摸了摸那条伤腿,傻子龇牙咧嘴的,看样子疼的不轻,“我在这看着,大哥夫你去找大哥他们过来帮忙抬人吧。” “成,我去叫人。”程永飞爽利的点头,找王石和王春去了。 白然冷着脸用异能给傻子的腿缓解疼痛,却没根治,毕竟伤口刚刚程永飞已经看过了,如果突然完全好了必定惹人疑窦。 “小然,衣服破了。”傻子今天穿的是新衣裳,现在好几处都破了,腰附近更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下去一条,白然瞅了眼,能补,只是不太好看,不过可以留着以后下地干活时候穿。 白然的异能比药管用,不一会的功夫傻子就不觉得疼了,于是在身上找了一会,翻出一个鼓起的小布袋塞到白然手里。 这小布袋是王兰给缝的,傻子长得高大,饭量也大,动不动就饿,所以才弄了这个东西装些饼子啥的,饿了走到哪都能吃。 “这是啥?”白然轻揉了两下,感觉里面似乎是某种果子,于是便打开倒出来,竟是野生的西红柿。 这个世界虽然有西红柿这种东西,但因为种植手法掌握在大户手里,所以价格昂贵,大约二十个铜板也就能买一个,白然在集市上看到过,原本他就好这口,还想多买点,但一问价格就痛快闪人了。 傻子摘的这些个头都很小,大约有五六个,红通通的,看着就有食欲。 “喜欢,吃。”傻子不知道媳妇为啥喜欢却不吃,有点着急,抓起一个挨上对方的唇。 白然顺着咬了一口,味道偏酸,下意识扭开头,却正巧看到山沟顶上和半腰处分别有几棵还挂着没熟果实的西红柿秧子。 他刚才下来的急所以没注意,现在看那位置,他忽然能想象到傻子是怎么摔下来的。 果然是个傻子,笨的要死,却又笨的总是暖和到他心窝子里。   ☆、第三十一章 最后傻子是被王石背回去的。 到了家又是一通折腾,赵郎中也被请来了,看完的结果和程永飞预测的一样,伤到筋骨了,于是留下一堆内服外敷的药,让养上一段日子。 王春内疚的一路上偷抹掉不少眼泪星子,眼睛有点红,等送走郎中,就剩下他们几个的时候变扯住白然的袖子,“二哥,我错了,我不该瞎支招差点害了二哥夫。” “都过去了,就这样吧。”白然看王春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这事真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看不开,他们也只是为他好罢了。 程永飞和王石自然也不好受,但俩人都是嘴笨的也不知道说啥,于是都拉拢个脑袋纠结的站在一边,到和傻子惹人生气认错时的样子有三分相似。 白然无奈的直摇头,这是逼他表态呢,“大哥,大哥夫,三弟,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带着博恩好好过日子的。” 他本身也没打算把傻子扔了啥的,所以这个承诺他做的出来,至于其他的,那就顺其自然吧。 傻子躺炕上一直瞅着白然,见对方看自己立即裂开嘴笑了,两边唇角翘的高高的,看上去傻得要死,白然忍不住也跟着翘起唇角,上去在人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折腾大半天了不累?睡觉。” 傻子听话的闭眼,不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白然的表现倒是真让他们把心放下了,于是几个人坐一起又说了会话就散了。 这时候天也黑了,傻子觉轻,就算睡得再死也是一有动静就醒,所以白然没敢继续倒弄东西,干脆去厨房给傻子熬了些肉粥放着,防止晚上饿了没吃的,然后又用异能催生了些黄瓜韭菜胡萝卜一类蔬菜放到瓦罐用盐腌上,等过几天盖房子的时候当小菜给大家伙吃。 完事后他又把家里的银钱都拿出来数了数:六百五十两的银票,两个十两的银锭子和散碎的铜钱,一共六百两七十一两五贯。 看起来挺多,但是六百两整张的银票不能动,他不是种地的料,迟早会转行,到时候这些钱就是他转行的资本,刨除这些,他能动用的也就剩下那七十多两。 乡下盖房子地皮不值钱,花销大的地方就是材料和人工钱。 他要起两间正屋和一间仓库,加上院墙用的砖数绝对不少,青石砖价格大概是一个铜钱两块,再算上其他杂七杂八要用上的东西,估计怎么也得二三十两吧。 还有人工呢,工钱先不说,就中午管的那顿饭也得讲究讲究,最起码得有荤腥…… 算计来算计去,白然感觉整个脑袋都大了,干脆将剩下的七十多两都拿出来,等这两天买完东西再看。 第二天早上刚起王兰就急匆匆冲过来了。 她昨儿个晚上回家之后才知道博恩伤了腿,本来想立马过来看看,但时间太晚了,硬是被王春劝了好一会才在今早上杀过来。 “哎呦我的博恩诶,咋能把腿伤了呢,还疼不疼,郎中瞧过了吗?”这一次王兰没看白然,直接朝傻子扑过去了,一脸心疼的模样,仿佛这才是她亲儿子似的。 傻子呆呆的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视线越过王兰看向后方的白然。 白然忍不住扶额,“娘,赵郎中来过了,药也留下了,让静养段日子就行。” “你还说!”王兰虎着一张脸训斥道:“你说你们这事办的,石头他们不懂你还能不明白吗,这过日子小两口没有不拌嘴的时候,等事儿过了做顿好的哄两句也就完了,你们咋还把人给弄山上去了,这万一要是真把人丢了剩你一个可咋整,说句不爱听的,你一个吃了孕丹还嫁过人的小子,要是没了夫家,村里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这事太悬乎,王兰是真火了,训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的,白然只有老实低头听训的份,全然不见了往常那股子冲劲。 谁让这是他娘呢。 不过这顺从样还是让王兰不满意了,当下一拍炕沿,“咋的,你不信是不!” 白然瞟了瞟傻子,最后只吐出俩字,“我信!” 王兰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别怪我说你,村里碎嘴的多,谁家要是有点啥事闲话传的快,还越传越歪,指不定到最后会成啥样,你岁数小有些事不知道,但我可是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啥事没见过,就说个你认识的,阮林你知道吧,和春子挺好的那个,十多年前,他娘就是因为跟之前订过娃娃亲的表哥说了几句话,愣是被村里那些碎嘴的逼得跳了井,等被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早没气儿了,那时候阮林才七岁,可怜见的……” “娘,我知道错了。”白然说了这么一句又低下头去,王兰是心疼傻子,但更心疼他,这是怕傻子出了事他会被村里人抓住把柄活活逼死。 王兰又说教了一会这气才算彻底散了,然后开始和白然把东西倒弄到自己家,完事后又让王石用板车将傻子运回去。 等安顿好了,白然便去了老吴家。 吴家住在村西,因为家里地少,平常就靠吴大爷拉牛车赚些脚钱过活,日子紧巴得很。 白然之前卖辣椒的时候用过吴大爷的牛车,所以还算熟悉,他进院子的时候吴家的大女儿吴月娥正在搓玉米。 吴月娥长得眉清目秀,是村里少有的美人之一,加上性子好,早早就有人家看上了,只是吴婶早逝,家里仅有她一个女人,她舍不下她爹和弟弟,所以才拖到至今,眼瞅着快十九了还没许人家。 她见到白然进来立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迎上来,“白哥儿来啦,是来找我爹的吧,快进屋。” 白然收回思绪,应了声,进屋找到吴大爷直接说明来意,“吴大爷,最近我家房子要休整,需要去村边上的土窑买砖,想包你的车,一趟八个铜钱,大约要用七八天左右,你看咋样?” 土窑就在桃溪村边上,来回一趟也就小半个时辰,八个铜钱不少,吴大爷算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成,啥时候去?” 白然算了算时间,说道:“时间有点紧,我想现在就去,先拉上几趟,明儿个就动工了。” “行,我现在就去架车。”吴大爷走了两步像是突然又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吞吞吐吐了一会,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白哥儿,你家盖房子还需要人不,能不能让我儿子也过去帮帮忙,工钱少算一点也成。” 这话说得实在底气不足,要怪也只能怪他那小儿子太不成器,明明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女儿就听话老实又漂亮,可儿子却是村里出了名的混子赌徒,家里的钱要不是他和女儿把得紧,估计早就让这儿子给败光了。 白然自然也听过吴大爷这小儿子的名声,说实话,这样的人他不敢用,毕竟他也只是普通的农户人家,万一被搅合点事出来只会得不偿失,可看着吴大爷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眼看着儿子走上歪路却无能为力,吴大爷比谁都揪心。 “我那人够了。”虽然同情,但这事确实不能应下,白然看着吴大爷的眼神黯淡下去,又接道:“不过因为中午要管饭,我那人手不够,就让月娥姐过去帮我做饭吧,一天五个铜钱。” “哎,成,成啊!”吴大爷连忙应道,满是皱纹的眼角有点湿了,他们家穷,一个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天五个铜钱加上他的车脚钱不是小数目,省着点能挨到过年了,他怕白然反悔似的,立马跑出去跟女儿交代了一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架好牛车,拉着白然去了土窑那。 接下来的事就省心多了,白然到了地方直接找到老板,先订了三万砖,付了一半定金,再定好装卸的伙计后就开始运第一趟。 这边装着,等到了村里王金水和王石在那边守着过数,白然不急着回去,正巧那土窑的老板要去镇上,便搭了车准备去买些东西。 家里的米面油都要没了,接下来的日子要供那么多人吃饭,这些东西都不能少买,还有肉…… 最后白然雇车回去的时候,车里几乎装满了东西,米面不算,光猪肉就有十多斤,都是五花三层的,还有好几副猪下水和四五根猪大骨。 这一路回去,白然自然又在村里出了回名,眼馋的不少,但大多也只是看看,背地里碎嘴去了,唯有老白家的眼里冒火,看那些东西就跟看自家的似的,恨不得将白然拆了吃肉,但也仅限如此,前几次事他们没少吃亏,哪里还敢硬撞上去,顶多就是和那些碎嘴的妇人汉子多说些无中生有的闲话,坏人家名声出气。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些闲话会被有心人利用,没两天就传出白然勾搭到镇上老爷,得了银钱不但又盖房又吃大肉的,还把自家相公弄到山上想害了性命,不信可以去老王家看看,那傻子的腿可还瘸着呢,听说可是被打断的!   ☆、第三十二章 砖拉回来的第二天便准备开工了,等一早到了约定时间大家便往这边赶。 王兰一共叫了二十个汉子,都是本村知根知底的,然而等白然一过数,二十一个,李牛竟然也在其中。 李牛见白然瞅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平子还没出月子来不了,所以让我赶过来帮忙,我力气大,有啥事尽管使唤。” “哪能让大哥你做白工呢,工钱就和别人一样。”于家的情况本来就不好,白然哪能真让人给他做白工呢。 李牛立马摇头摆手的拒绝,“说不要就不要,跟我还客气啥,当初要不是你的人参,我媳妇和儿子怕是都要没了,而且你还帮我出主意报了仇,我们一家子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哪还能要你的钱呢。” 白然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就不在拒绝,等忙完了再给过去走一趟买些东西就是了,“我最近没啥时间过去,平子还好么,大宝二宝咋样了?” 提起媳妇和两个儿子,李牛脸上的笑意实诚了许多,“他们都好着呢,别看还不会翻身,但是那股子淘劲可出来了,一天到晚不消停,可把我娘和平子给折腾坏了,对了,再过几天俩小子就满月了,到时候别忘了到我家吃饭,平子成天念叨你呢。” “成,我两个干儿子的满月酒哪能错过去呢。”想起那两个小家伙白然也喜欢的紧,满月酒不但不能错过,还得再准备两份礼物才成。 这说话的功夫由王金水和王石便开始分工,大家伙立马该干嘛就干嘛去了,李牛见状不好在干站着唠嗑,也跟着人走了。 白然也想上去帮忙,但刚一动就被王石给发现了。 小子一旦服了孕丹不但力气会变小,身子骨也不如其他汉子强壮,这修房子可是力气活,王石哪里能让白然做活呢,赶忙就往回劝,“二弟,这边我们忙活就成了,你快回去和娘准备饭吧。” 白然自认为也是个汉子,这些活才是他应该做的,“我身子好着呢,就算大活做不了,给你帮帮工打打下手也成啊。” 王金水也过来撵他,“得了得了,快点回去,等会博恩又该找你了,他腿还没好利索,离不得人。” 在这双重攻势下,白然不得不扭头往回走。 回到王家时辰还早,不急着给那些人做饭,闲着也是闲着,他便把灶引了,将买回来的猪大骨洗干净丢进锅里,又切了两片老姜加水煮汤。 听说猪骨汤对伤了骨头的人比较补,所以他在买肉的时候才捎上几根回来给傻子补补。 熬骨头汤是慢活,得把骨头里面的油水熬出来才算好,所以等水开撇了两次浮沫也就不管了,扭身出去把院子拾掇了一遍。 王春回镇上了,王兰出去洗衣服去了,程永飞被他爹拽去上山打猎了,整个王家院里现在除了他和傻子就没别人,安静的让人闹心。 正忙着吴月娥就进来了。 吴月娥看到白然有些局促,一点也不见昨天的爽朗劲,半天才挤出一句,“白哥儿,我过来了。” 白然放下手里的扫帚,“月娥姐来早了,现在才刚过早饭的时辰,要不先去屋里待会吧。” “不用了,我先帮你拾掇院子吧。”吴月娥赶忙挥手拒绝,过去拿过白然的扫帚,她在家做惯了活,做饭拾掇屋子完全就是手到擒来,比白然麻利多了。 白然见此也不好说什么,便进厨房看火去了,等大约一个多时辰,王兰一脸喜气洋洋的回来了,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先飘进来了,“然子,老白家这次可要糟心死了……呦,月娥来啦。”喊完了她一进门才注意到院里的吴月娥,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王婶。”吴月娥叫了一声,立马跑厨房替白然看火去了,白然走出来一边帮着王兰晾衣裳,一边问道:“咋了?” “这次老白家那些挨千刀的这回可是倒血霉了。”老白家越遭罪,王兰就越高兴,说话的调美的都能唱起来了,“咱桃溪村全村上下就老白家的地还没收完,白老太太急了,硬逼着白正宝一家跟着下地,连养腿的李秋莲都给撵过去了。这以前老白家的农活就你挑大头,把他们一大家子养的各个皮娇肉嫩的,哪是干活的料啊,结果不到一天就全尥蹶子了,刚还在地里骂呢,听说白锦凡还动手了,扇了白老太太一巴掌。” 白然嗤笑,啥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啥叫自作自受,这不就一典型么,“这一大家的性子都是白老太太自己惯出来的,现在她倒是可以好好看看她的好儿子好孙子到底什么样了。” “可还不止这些呢。”王兰神神秘秘的贴到白然耳朵附近,小声道:“我还听说你那个嫁到县城的三姑被休了。” 这个三姑指的就是白老太太的三女儿白正彤,二十多年前嫁给了县城一个做买卖的,成了县城里的富家太太,白然虽然没见过这位三姑,但是当中的事情却是听老白家人提起过的,毕竟县城的富家太太,多有炫耀的资本啊,那时候却没人想想若是白正彤要管他们,至于屁大点的动静都没有么。 偏偏白老太太心里疼的除了大儿子一家,也就剩下这个三女儿了,白正彤嫁的好啊,就算自成亲回门之后逢年过节大事小事都不回来看一眼,没贴补一个铜钱那也是好的。 直到大儿子家要去镇上开铺子缺钱,白老太太立马把自己的钱贴补进去,等哄好了大儿子私房钱也快空了,她才忍不住托人捎了几回信,可都是石沉大海,别说钱了,连个回信都没,后来她干脆自己过去找,可到了县城摸到人家门口时开门的下人说了句夫人不在就把门关了,最后愣是连门都没进去。 白老太太回来后,在村里对这个三女儿便不再多说一个字,如果白正彤真被休了,这一回来老白家定然又是一通热闹了。 “我就想不通,那县城里做买卖的有的是银子,咋就娶了白正彤那个惹人厌的玩意儿呢。”这么多年了,王兰真是始终都没想通,要是白正彤长得好看还行,可她那相貌委实没哪里出彩的,说白了就是大众脸。 “一碗CHUN药灌下去,什么事发生不了,而且生意人注重诚信名望,威胁威胁,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不照做都不行。”这事白然确实听老白家人提起过,只知道大体过程是这样,但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他把最后一件衣服晒好。 “倒像是他们老白家会做的事,现在全村人可都再看他们家热闹了。”王兰抱着衣盆往屋里走,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下,“对了,刚我碰到村长媳妇,听她说这两天收税的徭役就要下来了,你家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今年的情况有点紧巴,就那五亩地也没多少粮,到时直接交银子抵吧。”一说到这白然又有点犯愁,对农户来说五亩地太少,他手头的银子又只出不进,长久这样下去铁定不行,得弄些稳定的进项才行。 外面商人收粮的已经来过一波了,各家也在陆陆续续的找门路卖粮,王兰也有点替他愁,“你想咋整啊?” “我想再置些地,留下一点自己种,剩下的都佃出去。”白然想了一会,觉得也就这个靠谱点,乡下人家离不开土地,只要没什么天灾,一年到头吃租子也算不错。 王兰对土地比白然这外来户要执着多了,在乡下要是谁家地多那就是妥妥的富户,虽然比不过镇上的老爷,但在村里走到哪可是都被人恭敬的,“这倒也是个出路,正好现在秋收完了,等会你就去村长家问问,这事得趁早,否则晚了就买不到好的了。” “成,我先回屋去看看博恩。”白然瞧了瞧日头,看今天天气不错,挺暖和的,便想把傻子挪出来晒晒太阳。 傻子伤了腿人也老实了不少,往炕上一坐就呆呆的望着前方,偶尔听到动静往门口瞅两眼,所以当白然进来的时候离老远他就发现了,于是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被疼的栽倒回去,于是委屈巴巴的说道:“小然,疼。” “谁让你乱动的,活该。”白然嘴上训斥着,脚下的动作却快了不少,几步到达炕前,用异能给傻子的腿小小的治疗一下,然后扶着人慢慢往地下走。 傻子的重量有一半都倚在白然的身上,然而他人高马大的,反倒是像将白然搂着前行。 到了院子里,王兰立马拖过一把椅子放在院子正中有阳光的地方,然后和白然一起扶着人坐下。 “坐这不许动,要不然扣你一个月大肉!”白然冷着脸假装威胁,往常这威胁挺有用,但今天傻子有点犯抽,竟然觉得他最喜欢的大肉能排到第二了。 至于第一是啥…… “不要大肉,要抱抱,要娃。”傻子的脸带着一股子倔强,仿佛只要给他娃就算一个月不吃肉也成。 王兰顿时笑开了,拉着恼羞成怒准备修理人的白然就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还一边回傻子的话,“想要娃你可还得多努力点啊。” “娘!”白然纠结的要死,咋一个个对这事就这么执着呢,若真说起来,他也是有儿子的,还是两个,干儿子…… 王兰脸上装作不懂,眼里却都是调侃,“咋了?难不成这娃娃已经从你的脚底心钻进去啦?” 白然无奈扶额,抓起旁边预备好的白菜放在菜板上,“月娥姐还在这呢,赶紧做饭吧,二十多个人的量要忙挺久。” 二十多个汉子食量铁定不会小,所以他准备大锅炖个猪肉白菜,多切些肉,少放点白菜,在配上腌的咸菜,主食就用玉米面和白面两掺烙的饼子。 这边弄得差不多了,那边的骨头汤也好了,白然给王兰和吴月娥一人盛了一碗,然后找了个稍大的小盆盛满,端给傻子。 大骨头汤的味必然不错,傻子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直接丢掉汤匙,吹了吹热气,一口一口的把着盆喝,那副模样就跟被饿了十顿八顿似的。 不过傻子喝了一小半就停下了,将剩下的推给白然,“好吃。” 白然心里微暖,揉了揉傻子的脑袋,用汤匙抿了一口示意自己喝了,接着又推回去,“你自己喝吧,厨房里还有呢。” 傻子这才接着喝,但眼睛还是一直瞄着白然的。 这时候也快中午了,白然便拖着王兰照顾傻子,自己和吴月娥把饭菜装好,送饭去了。 王石和王金水看到他们过来,立马吆喝两声叫人过来吃饭,二十几个汉子围了一大圈,也不用碗啥的,一人一双筷子,抓起饼子就着被分成几盆的猪肉炖白菜开吃。 五花三层的大肉片吃的众人油光嘴滑的,新腌的黄瓜还不是太咸,但贵在清脆鲜灵,一口肉片一口咸黄瓜,又解馋又解腻,二十几个汉子对白然的厨艺赞不绝口,连带着下午干活也更用劲了,硬是将两天的活一天都干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然尽量换着样做,每天都是大肉管饱,偶尔在炒点肥肠猪肝啥的,汉子们也直性,这工钱高吃的又乐呵,回家难免就是一顿夸赞,其他家没答应王兰或者没被找上的便动了心思。 这时候再找过来的人是不能用的,否则一松口进来一个,其他家必然就会不乐意,所以白然和王家全都回绝了,一个也没留下。 尽管这样,还是有些爱挑刺的人家不乐意,所以原本那些难听的闲话立即火起来,越传越跟真的一样。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村里人说闲话的时候有意闭着王家,但难免意外,这天王兰出门,本想是去村长给白然打听打听买地的事,结果一拐弯就碰到几个村里出了名碎嘴的妇人坐在村中央老树底下唠嗑。 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说道:“要我看啊,这事八成是真的,你想想啊,如果白家小子没有勾搭上有钱人家的老爷,哪有这么多银钱又盖房又吃肉的。” 已经养回来的黄氏也在这,听完那位胖妇人的话立马接道:“我说也是,白小子可是被净身出户的,就算争了那五亩地也没多少收成,怎可能盖的起房,还是青砖瓦房呢,你也不想想那得多少银子,要说这还不是勾搭上人了,我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们当凳子坐!” 胖妇人连忙点头,“可还不止这点事呢,我听说啊,他那傻相公的腿还是他打断的,据说当时正巧有人路过瞧见了,这白小子原本是想害了他那傻相公的性命,好跟那有钱老爷走的。” “你们这些缺德的一天到晚瞎嘚咕,老娘跟你们拼了!”王兰只觉怒火窜上来都快顶脖颈了,这话传出来是想要了她家然子的命啊! 她冲上就将那几人踹倒在地,真跟不要命了似的厮打几人,尤其是黄氏和那胖妇人。   ☆、第三十三章 午时将过,白然刚送完饭回来,与往常一样将剩下的饭菜拾掇好。 吴月娥跟在他后面忙活,眼神总是偷偷的瞄向他,几度欲言又止。 她弟弟知道白然盖房的工钱高又能顿顿吃大肉后心里便惦记上了,这几天一直在家里闹腾,非要让她过来找白然说说情过来做工。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也算明白白然的大体性格,这事说了如果是别人或许还有可能通融通融,可她那不成材的弟弟却是万万行不通的,弄不好她也得跟着吃瓜捞,把这份工给丢了。 白然叹了口气,被人这么一直盯着他感觉不到就有鬼了,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看向吴月娥,“月娥姐,有事你就说,能帮忙的不需要跟我客套,不过若是你弟弟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对不起……”吴月娥垂下头咬着唇,双手紧紧撰着自己的衣角,可若是这事办不下来她和她爹估计又要挨打了。 白然也不是狠心,只是这事注定不能十全十美,那吴月娥的弟弟就是一个人渣,招这么个人进来只会让其他做工的汉子膈应,到时因为这一颗老鼠屎惹了一锅的腥,谁都不好收场。 吴月娥虽然想的没有白然深远,但也清楚这事确实不妥,只能期望回去和弟弟好好说说,将事揭过去。 就在两人忙活差不多的时候,邹冬忽然跑进院子,一边四处瞎望一边喊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白然听到动静便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手,走出来疑惑的看着对方,“邹冬?咋了?” “白哥儿不好了,王婶在村中央的老树底下跟人打起来了,我娘刚看着叫我来你们家喊人。”邹冬一边喘一边说,急的额头直冒汗。 白然一听也急了,这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跟人打起来了?“月娥姐,你先别走了,留下帮我看会家。邹冬,你再跑一趟,去我家把我爹和大哥喊上。” “哎!”邹冬应了声,扭头就跑了,吴月娥也点了点头回去继续拾掇去了。 白然也不等王石和王金水了,先往那地方奔了过去。 村中央的老树底下本来就是妇人们最爱凑一起唠闲嗑的地方,平常人不少,现在各家秋说忙活的差不多了,人就更多了,所以王兰她们没撕扯一会就被人拉开了。 王婶虽然不大胖,但特别壮实,被几个人拉着干脆使劲拖着几个人往前够,扯着嗓子叫骂,“你们这群不要脸的,成天带着一张破嘴瞎嘚嘚,我家然子咋了,他咋了让你们这么瞎传,你们今天要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娘今天就豁出去了,不揍死你们这群烂嘴的货就随你们姓!” 黄氏和那胖妇人极为狼狈,不但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头发也彻底乱了,打眼一瞅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婆子,王兰和他们一比就好上许多,只是头发微微有些散乱罢了。 黄氏半边脸都被扇青了,看着自己和王兰的距离又被拉近一点立马往后退了两步,但嘴上的气势还跟之前一样,“还用着瞎传吗,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可看着呢,又是青砖大瓦房,又是大鱼大肉的,没有个几十两能下来?我们庄稼户一年也赚不上十两,他一个被净身出户还吃了孕丹的小子哪来那么多银钱,还不是那镇上老爷给的。” 虽然其他人没掺合,但大都是同意这个说法的,要不然相公是个傻子,就靠白然这么一个小子怎么撑起来那个家,还天天吃大肉,他们自己家可是一个月也吃不上一回猪肉的。 那胖妇人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这视线左右一扫,心里便有了谱,立马接道:“要我看啊,那白家小子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成天勾三搭四的,要不然怎么去他们家干活的汉子没两天就都给他说好话了呢,保不准那老白家也是着了他的道,自己不孝敬长辈还把屎盆子扣在白老太太头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要脸。” “我呸!”王兰狠狠的啐了一口,指着那胖妇人骂道:“你还有脸说别人狐媚子,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背着你家汉子和隔壁村赖三眉来眼去多少回了,估计早让人给睡了吧,还有你那被休回来的闺女,不也是背着夫家偷汉子被逮才休的吗,哼,这什么样的娘啊就养出什么样的闺女,丢人现眼的货,就该被抓去浸猪笼,省得丢我们桃溪村的脸!” 那胖妇人叫刘花,她女儿被休的原因确实是因为偷汉子被夫家抓了个正着,整个桃溪村私底下也传开了,只不过暂时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而关于她和赖三的事却是没人知道的,不管真假,王兰这话都等于狠狠拧住她的脖子。 在桃溪村,谁家汉子和谁家媳妇有暧昧这种话题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这话题一开不需多久就能传到刘花相公的耳朵里,到时候事儿就不简单了。 王兰可记得清楚,那刘花的汉子就是个爱打媳妇的,平常隔三差五的就胖揍一顿,如今这帽子都翠绿翠绿的那汉子能忍才怪,揍一顿都算轻的。 刘花自然也想到了,一张圆脸瞬间白了下来,看到众人怀疑审视的目光,立马冲过去就要找王兰拼命似的,“你胡扯,有你这么编排人的吗,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白然站在人群外面,没多少人注意到,见状立马上前一脚将刘花踹开,然后把之前说自己的闲话改编一下给抛了回去,“编排?怎么我听着就像真的,别人可是说了亲眼瞧见你和赖三在田里幽会。” 白然那一脚踹的不轻,刘花哎呦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悄悄瞟向黄氏,让给帮帮忙,奈何人家压根没往自己这边看,只得咬牙往地上一坐,抹点唾沫星子开始嚎哭,“你瞎扯,你们老王家这是要毁我名声啊,我咋这么命苦呢,都这么大岁数了被你们王家婆子揍不说,还要被冤枉!” 黄氏没接上刘花的话,她一看到白然,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自己和李氏设计人家结果被莫名其妙丢到山里的事,那天太邪乎了,她可是被吓的到现在都疑神疑鬼的,去哪都得有人陪才成,不会这白然真是个丧门星,谁碰谁倒霉吧…… 她越想越怕,嘴也跟着不利索了,一双眼恐惧的四周乱看,生怕在蹦出什么东西把自己绑了。 “听说坏事做多了就会遭报应,就算天上的神仙不管,这山里面什么黄大仙狐大仙的也要管上一管,被丢山上算轻的,下次搞不好直接被拔了舌头,断手断脚。”白然护在王兰面前,说出这话的时候冷着一张脸,浑身煞气外放,真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刘花的哭声被吓的弱了下去,黄氏则觉浑身鸡皮疙瘩瞬间都起来了,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但还强词夺理道:“这,这话又不是我传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而且,要说这些不是真的,那你起房子和大鱼大肉的钱哪来的,难道不是镇上老爷给你的。” “一口一个镇上老爷,你倒是说说这镇上老爷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白然冷笑着用视线将场上众人一一扫过,“还是你们知道?不知道还传的跟亲眼见过一样,也都是人才。” 王兰捋了捋头发,恶狠狠的瞪着刘花和黄氏以及周围那些方才说的正欢的妇人,“一个个的破嘴皮子成天合不拢,睁着眼瞎传,非要逼的我家然子和那阮林的亲娘一样才成?你们也不怕遭天谴,要我说,你们就是眼红我们家日子越过越好,全没事闲的!” 有一个方才一起传闲话的妇人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可这些要不是真的,那你家钱是咋来的?” “对啊!” “是啊,你家钱咋来的啊?” …… 周围的人不断附和,黄氏和刘花又回来点能耐,瞪着眼珠子瞅着白然和王兰。 “那是我用命换来的。”白然一直也没想隐瞒,干脆就说了,“老白家逼我服孕丹嫁人,连点粮食都没留下,那时候已经不是穷不穷的问题了,而是我和我相公能不能活下去别饿死,我是没办法才豁出命去往那老林子里面走了一圈,运气好弄了这些银钱,要是你们想,自己去试试不就成了。” 那深山老林的,听说是有大虫出没的,老猎户都不敢进,他们就更没那个胆了,要钱也得有命花才成啊。 不过还是有人不信,真要去了那地方,这人是咋出来的? 白然面无表情的瞅着那些人,“我是运气好,进的不深就碰着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镇上问问济仁堂的赵掌柜。而我相公的腿那是不小心掉下矮山沟摔的,当时我大哥大哥夫和三弟都在,至于其他鬼啊魂啊的我就一个都没见着了。” 邹冬他娘一直在后面看着,说起那白然的傻相公便也站出来说上两句,“白哥儿他家相公怎么伤的我不知道,也没瞧见,可我每天打老王家门口过,可是亲眼瞧见白哥儿每天扶着他相公散步晒太阳,还给熬骨头汤煮大肉的补,俩人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可没有闲话里传的那般又是怨恨又是虐待的。” 邹冬他娘在桃溪村也是出了名厉害的,据说以前她儿子被村东老孟家的儿子打了,也没打出啥毛病,却愣是被她拿着菜刀追了二里地,就那股子凶悍劲汉子都比不了,村里人背后都叫她黑大虫,言外之意就是比大虫还狠心黑心。 大家伙心里难免有些害怕这位,面面相觑,也没人敢出来再说半句,这时候王石和王金水也就到了。 王石看到他娘这样立马眼就红了,四周一瞄,看到黄氏那一身的样子就明白了,冲过去抬脚就踹。 王石可是实打实的庄稼汉子,这一脚踹下去黄氏直接哎呦一声倒地上直抽气,他在想冲却立即被后面跟过来的汉子拉住了。 毕竟是个女人,哪经得住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打出人命可是要贪官司的。 “行了,给我回来!”王金水也气,但他们刚到还啥也不知道呢,这人打不得,于是也拉着王石到王兰边上。 黄氏在地上滚了两圈,两眼一闭直接装晕过去,在后面赶过来没多久的柯桂花正巧跑过来,蹲下就开嚎,“娘啊,你咋了,你醒醒!大家评评理,白然他是要逼死我娘啊!” 话是直接冲着白然去的,中间的老王家和踹人的那个都被选择性忽略了。 目的是啥,不言而喻。 白然实在想不懂,可这柯桂花得有多大脸才一直盯着傻子不放的? “白哥儿!”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吴月娥跑来了。 吴月娥脸色微白,跑到地方看这么多人因为她那么一叫都盯着她猛看一时有些慌乱,但想起那事还是强撑着稳下心思,小声在白然耳边把事说了。 吴月娥的话不长,就一句,却成功让白然脸色骤变,转身往老王家跑。 就没有比这还坑爹的了。   ☆、第三十四章 吴月娥的总结来说就是有个女人溜进他和傻子的房间还将门给锁了,至于姑娘是谁她没看清。 其实也不用看清,田月红和柯桂花向来不拆帮,但今天就柯桂花一个人在这充场面,那田月红干嘛去了? 白然知道田月红会不老实,毕竟镇上吴家那样的嫁进去就是个死,但他没想到这女人会这么大胆,这事不管成败,田月红的名声是毁定了。 一转眼的功夫白然就跑远了,王兰他们看得迷糊,拉过来正要离开的吴月娥,“咋回事?” 吴月娥毕竟是未出嫁的闺女,说到这事有点羞愤,只小声嘀咕道:“我刚涮碗的时候感觉有人进了院子,本以为是你们,可又觉得声音不太对,出来一瞧正巧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进了白哥儿的屋子,我过去晚了,敲不开门。” 这话音一落,王兰只觉刚消下去的火又立刻窜起来了,赶忙拉着王金水和王石往自家跑。 那些跟着来的汉子都是给白然盖房子做工的,大多数看着黄氏也膈应,既然老王家的和白然都走了,他们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黄氏本来还想装晕讹点钱呢,这人一眨眼都跑光了,她还讹谁去? 她赶忙在柯桂花的胳膊上偷偷掐了一把,示意把人拦住,然而柯桂花正想着别的,被这么突然袭击疼的哎呦一声,手掌直接拍在黄氏青紫的半边脸上。 黄氏疼的尖叫一声麻溜的从地上站起来,也忘了她该‘晕’着,巴掌一下接一下落在柯桂花身上,“你个不孝女敢打老娘,看我今儿个不打死你!” 就凭这精神头,正想去请郎中的妇人都默默的收回了脚,看刘花和黄氏的眼神瞬间变了。 刘花比黄氏精明多了,见状立马灰溜溜的挤开人群跑了,连身上的土都不顾了,柯二狗后知后觉的过来,被这母女俩的丢人事气的直扶额,“还不给我回去,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柯二狗若真发火了,黄氏还是挺害怕的,这才堪堪收了手,拽着人柯桂花往家里走。 路上,黄氏才反应过来自家闺女的好闺蜜居然不在,“月红呢?” 柯桂花摇了摇头,“不知道,来的路上突然说肚子疼,就跑了。” 黄氏压根不信,不屑道:“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以后少跟她来往。” 柯桂花垂下头玩着衣角没接话。 这边的事暂时告一段落,那边的事又精彩了,王兰他们一群人紧赶慢赶的,总算看到了前面的白然,几乎前后脚就进了王家的院子,白然在门栓附近踹了两脚,硬是将门给踹开了。 木门发出咣的一声,直接开到最大撞在墙上,屋里面的景致漏了出来,后面赶来的汉子们一看立马满脸通红的直往后退。 只见一个女人衣衫不整的晕倒在地上,傻子并不在屋里。 这昏倒的女人正是田月红,不管因由如何,王兰赶忙把门关上抓起田月红的衣裳盖到她身上,或许是因为王兰的动作太大,一张纸从那衣服里飞出来落到地上。 王兰拾起来看了看,她不识字,只能看明白上面的红手印,她多了个心思,便先将这纸收起来,再次打开门。 白然刚注意到窗子开着,傻子又不在屋里,便和王石在周围找了找,最后在大屋里找到坐在椅子上的傻子。 “小然。”傻子的腿似乎疼的厉害,脸上全是汗水,一见白然想笑,却硬是扭曲的跟哭差不多了。 白然立马为他用异能治疗了一下,稳定伤势。 “我去请赵郎中过来!”王石一看就知道不好,转身就往外跑。 大屋里就剩他们两个,等伤势稳定了,白然才松了口气,在他的头发上揉了几下,“行啊,还知道逃跑了。” “大哥说,除了媳妇外,都不能看。”腿不疼了,傻子的笑又恢复成了以往又憨又傻的样子,这句话他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大哥说如果他忘记看了别人的,他媳妇一定会生气,就不要他了。 如果王石在这一定会感动自己怕这个傻弟夫反应不过来而多解释的一句,这得省了多少麻烦事啊。 白然被这话说的面色一僵,郁闷的瞪了傻子一眼,这一套套学的这么溜,竟拿来对付他了,等明儿个他要是不把那该死的画册翻出来烧了,丫的他就让傻子压一辈子! 他不急着出去,便仔仔细细的问了下事情经过,傻子的话断断续续,但大体上他还是听明白了。 事情经过挺简单的,就是白然前脚走没多久,后脚田月红就摸进去,脱衣服往傻子身上扑,傻子立马想起大哥的话,惊吓的一巴掌把人给糊到地上,田月红猝不及防,后脑勺着地直接晕了,傻子则因为不能看,跳窗户跑到大屋。 白然乐了,忽然觉得傻子这时候也挺可爱的。 外面,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衣衫不整的晕倒在外人家里,这事已经不是他们管得了的,必须村长出面才成,于是跑出来两个汉子分别去找村长和田大旺去了。 不一会,人就都到了。 如今一说到是王家和白然的事,村长除了唉声叹气也不知道该咋表示他内心的抑郁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因为赖三和张兰的关系并没公开,所以知道田月红不是田大旺闺女的只有少数,表面上,他们仍是父女。 田大旺本身也不是个心眼大的,对田月红那是疼了多少年现在便有多少恨,就指望把人嫁到镇上吴家换些礼金弥补弥补,没想到这节骨眼上他的好女儿会给他掉链子,他们老田家的脸算是都丢干净了。 他当即弄了碗凉水,也不顾他人劝阻,直接往田月红头上一浇,那凉到透心的感觉让田月红尖叫一声就从地上坐起来,然后看到众人有一瞬的呆愣,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拽起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叫一边往墙角移,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跟刚失了贞洁的少女一般。 当然,这也要多亏王兰只是把衣服给她盖住而不是给她穿上。 “先把衣服穿上!”村长险些吐出一口老血,留下王兰和自家媳妇在这看着,然后和其他人退出去。 就田月红这表现,如果没被吴月娥瞧到是她自己进去的,众人还真以为会是被别人拐进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等田月红拾掇好出来,低着头挪着小碎步站在众人面前,视线四处一扫,在看到傻子的时候立即满面通红欲语还休,然后看到旁边的白然时那叫一个泫然欲泣,就跟看到了棒打鸳鸯的丈母娘似的,那一张脸表情转换毫无滞涩,流畅至极。 白然恨不得一砖头糊在那张脸上,太特么遭人恨了。 村长大声的咳嗽一声,其实他对田月红的印象还算不错,在知道赖三的事后也挺同情的,如果真能入了老王家的门,就算做妾也总比嫁到那镇上吴家的好,最起码能有条活路不是,“把事儿都说出来,放心,能给你做主的我铁定亏不了你。” “我……”田月红咬了咬唇,声音哽咽,“听说博恩哥的腿伤了,我心里一直记挂,所以便过来看看。” 村长瞪了想要上前的田大旺一眼,见人老实了才问:“那你为啥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老王家没人的时候才来,还一身……” “白哥儿不让我看,我只能趁他们不在才来,至于我会那样,是因为……因为博恩哥说他媳妇不给他弄,他想要,所以……”田月一边小声啜泣一边满面羞红的低下头,两只手玩着自己的衣角。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白然面对大家伙颇为古怪的视线,额头青筋直蹦,他现在不止想糊这女人砖头了,他更想拿把菜刀学邹冬他娘追人砍上二里地。 村长的脸顿时黑了,如果今天老王家不收了田月红,那田月红就真是完了,“糊涂!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你往里掺合啥!” “因为我是博恩哥的妾啊,王叔已经把我买下送给博恩哥了,我这有卖身契。”田月红等的就是这一句呢,白然那她下不去手,但老王家这也算知根知底,她总不能毫无办法吧,村里人都知道王金水喝多了就睡,这不就是机会吗。 她会忍气去参加王石的婚礼就是为了这一纸卖身契让王金水按上手印,字据有了,还怕白然不认吗。 然而她摸遍全身,却始终没找到那张纸,这下她慌了,立马折回屋子去找。 王兰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她捡的那张按着大红手印的纸是干嘛用的了,于是恶狠狠的瞪了自家相公一眼,趁人不注意进了厨房,一把火就给烧成了灰。 其实卖身契签完之后压在被卖之人手里本来就不合礼法,做不做数还得看主人愿不愿意,田月红这样纯粹是投鼠忌器,被逼的。 嫁给李博恩去京城寻家人做富太太已经成了她的执念,以前或许她会顾虑名声使用怀柔策略,但现在她马上就要被田大旺给卖了,等进了那吴家她还能有什么出息吗?估计一辈子都离不开这穷乡僻壤了。 所以孤注一掷是必须的,她计划了这么久,却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丢了,这下田月红是真哭了,她拽着村长的衣袖,“我说的是真的,我真被王叔买给博恩哥做妾了,真的!” 村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白然和王家一众人,“老王家的,你们怎么看,这博恩毕竟看了人家闺女的身子,这事……” 王金水早恨得牙痒痒了,他要是真干了这事以后还拿什么脸见白然,“我一个农家汉子又没上过私塾跟过先生,哪会认得什么字,所以卖身契啥的就是放我眼前我也不认识,更别提盖手印了,这事根本就不可能,村长,咱们都是桃溪村长大的,你胳膊肘也别拐的太偏了。” 村长被这话蹦的够呛,又看向白然,“白哥儿,你看……” “田月红怎么会出现在王家我不知道,但伯恩今儿个一直在大屋待着。”白然的话让田月红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不过她田月红既然这么想进我家的门,我也不好拦着,免得被人说成妒忌,今天只要博恩点头要了她,我定然不会说什么。”最多马上和离而已。 话太长傻子有点不明白,旁边人稍稍一翻译,告诉他只要想要那个女的当他媳妇就点头,拒绝就摇头,他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抓住白然的手就不松开,似乎还嫌不够,又附加上一句“这是我媳妇。” 所有的事情一面倒似的歪向王家,田月红绝望的坐在地上,这下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田大旺觉得他这张脸已经被大家的目光戳的千疮百孔了,拉起田月红就往家里拖。 事定了,田大旺和田月红走了,村长和村长媳妇也随后离开了,剩下的汉子你瞧我我瞧你的,推推囔囔的回去干活了。 王兰叹了口气,累啊,不用想,明天他们家的闲话铁定又要被传上一段日子了,不过好在大家都没事,等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不过眼瞅着大宝二宝要出满月了,白然觉得他也该准备准备了,正巧家中的猪肉也快吃完了,翌日,他便搭着车去了镇上。 这次过来他还有一件事要办,酸菜和芥菜疙瘩马上就能腌好了,他得先学么条出路才是。 这一次他又去了刘记。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刘记食肆内吃饭的人不多,他一进门那掌柜的便笑着迎上来,白然提供的咸菜和酸辣酱很受大家欢迎,不需多日就让他们赚了个钵满盆溢,而那道京酱肉丝更是成了他们这的招盘菜,除此之外,他们的大厨还研究出了薄饼卷酱菜一类的吃法,就连镇上的富贵人家都暂时抛弃了醉仙楼往他们这来。 掌柜的弯着腰,就跟迎接大贵人似的,客套的不能再客套了,“哟,许久未见,白哥儿,今儿个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吃食了?” 白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那确实有些东西,再过两天就好了,所以过来问问你这收不收。” “白哥儿弄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们哪能不收呢,快坐下,我让伙计上茶。”掌柜的将人迎上二楼雅间,不一会就沏了两杯好茶外加几大盘精致点心。 就着茶和点心,白然把自己的酸菜和芥菜疙瘩说了,但主要侧重于菜色方面,毕竟刘记是食肆,只有能做出让人赞不绝口的吃食才是最为关键的。 酸菜的做法很多,可以和猪肉炒、可以和排骨一类的炖,还能包馅,芥菜疙瘩则是可以炒也可以凉拌,味道都不错。 因为没有实物,白然没提价格,只是用东西调调掌柜的胃口,看对方听完自己说的两眼冒光就知道事成了,完了便起身离开,等东西好了再过来谈具体的。 出了刘记他便沿着街上的店铺一家家逛起来,给大宝二宝挑礼物。 这礼物最主要就是个称心劲,还得是小孩子用的上的,他在街上兜兜转转了两个时辰,最后才在一家银铺买了两把银质长命锁。 等回去的时候他是跟着村里的牛车回去的,王家发生的事必然都传开了,其他人看白然的眼神有鄙夷,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古怪到看不懂的情绪。 这成亲了这么久都没让相公碰过啥的,咳,太惊世骇俗了,难不成这白小子真是生了外心想留着清白再寻人家? 其他人凑一起小声嘀咕着,白然心知这些人就是好奇,算不上恶意,所以就装作没听见,专心照顾着手头的东西。 牛车进村没多久便看到村长带着徭役挨家挨户的敲门,大家伙一下车立马各回各家准备去了,白然之前因为把准备好的税钱给了王兰让帮忙一起交,所以倒是不像他们那么急,先去工地转了一圈才回去。 现在房子的地基已经起好了,再有个把月也就完工了。 回到王家的时候,傻子正在院子里缓慢的遛弯,有他的异能加持,傻子的腿恢复起来比普通人快了将近一半,如今缓慢行走已经没啥问题了。 “小然,抱……”傻子似乎总是能在白然出现的时候第一个发现,张开双手往他这边快步走过来。 “慢点,慢点,你急个啥啊,若是再摔了我可就不管你了!”白然嘴里训斥着,却比傻子更快的跑过去将人在摔倒前扶住,然后便被对方报了个满怀。 “嗯,嗯……”傻子就像是找到主人的大猫似的,一边应着一边脑袋抵在白然的肩膀上不停的磨蹭。 就这副傻样,白然是全无招架之力,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恰巧王兰从屋里出来,一脸揶揄,“哎呦,这大白天的就抱上了,要亲热也得回房里把门插上啊。” 白然难得的有点脸红,赶忙把人推开,拎着东西就进屋了。 ☆、第三十五章 白然这次买的东西也不多,除了那些肉比较占地方其他的就是各种糕饼糖球之类的零嘴。 因为他和傻子都爱吃,所以买的不少,当然,里面也有给王家人他们买的,稍稍整理一下,他便拿着给王家买的东西去院里找王兰。 王兰弄了个大盆,正蹲在厨房门口拾掇她买来的两大袋子黄豆,得有四五十斤。 “这些点心上次看着你们挺喜欢的,我这次就又买了些,你们拿着吃。”白然将东西放在王兰旁边。 王兰挺感动白然去哪都记挂他们老两口,时常买吃送穿,现在村里人哪个还敢说她这干儿子比不上亲生的,“你这孩子弄点钱也不容易,跟我们破费啥,竟瞎花钱,快拿回来你和博恩吃吧,我和你爹都岁数大了,吃不了这些东西,快拿回去。” “我那还有呢,娘,你弄这些黄豆地瓜干啥?”白然选择性忽略掉王兰推拒的话,蹲下和她一起拾掇黄豆。 “这不眼瞅着都月底了吗,酱块再不摔出来怕是就赶不上来年二月份下酱了,对了,今年你们家别下酱,我给带出来了。”王兰手上不含糊,一边扒拉黄豆挑出里面坏豆和杂物一边和白然说着。 “行,那就多谢娘了。”白然本来也有下酱的打算,一起弄出来也好,省得费二遍事麻烦,而且他家房子还没完工,也没地方放。 两人手快,不一会的功夫也就将两袋子黄豆挑干净,倒进锅里先炒上一会,然后加满水小火煮上。 这黄豆弄起来是慢活,煮上一个时辰后还要闷上一宿,明天起来捣碎才能开始摔酱块。 白然一出厨房才发现傻子正站旁边眼巴巴的往里面看,看到他出来立即裂开嘴笑了,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瞅啥,再瞅也瞅不出个花来。”白然擦了擦手,扶着傻子慢慢悠悠的在院里绕圈。 “漂亮。”被白然扶着傻子似乎在放心不过,连路都不看,一直扭着头盯着白然的侧脸猛看。 这是夸赞吧?但哪个人会把漂亮好看这一类词放在男人身上? 白然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两下,恨不得像以往一样先踹上两脚再说,却看在那条伤腿的份上硬生生忍住,“最近猪肉吃多了,接下来几天咱吃素。” 他看着傻子因为这句话立马变成一张苦瓜脸,心里甚慰。 第二天,白然特地早起做了饭,一大早又是炖又是炒的,好几个菜,一溜的酸辣酸甜口味,大家早上往饭桌上一坐,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们家吃不得酸的就只有傻子一个,这是又闹别扭了,不过白然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脾气,所以熬一熬就过去了,反正那位也是吃的痛并快乐着。 早饭过后大家便各忙各的了,等白然忙活完便和王兰一起把那一锅黄豆用擀面杖分成几部分一一碾碎,然后一人找了个地儿开始摔酱块。 酱块就是要用摔的,力气越大摔的越紧实越好,但又讲究一个巧劲,毕竟要是怎么摔都率不出形状那一切都就是白扯白。 白然这活也就是上辈子看家里人做过,上手的次数不多,所以刚开始没有王兰摔的快摔的好,而且人家摔出来的是一溜的长方形,大小全差不多,他的则是偏圆形,有那么点大小不一。 他还没完全上手,旁边一直看着的傻子忽然也学着他的样子抓起一把碎豆子摔了起来。 傻子劲大,试了两个后在摔出来的酱块比王兰摔的还好,然后献宝似的摆在白然那一堆形状各异的酱块中央,对着白然一个劲傻笑。 对比太鲜明,王兰噗嗤一声就笑了,白然有些抑郁,抓起一把碎豆子往傻子的脸上摸了一把。 就算脸花了,傻子依旧没收起裂开的嘴,然后有样学样的抓起一把抹在了白然脸上。 王兰乐的更欢了,白然无语的蹭了蹭脸,决定今天晚饭他也包了…… 他们几个将摔好的酱块在厨房的架子上摆好,上面盖了层干净的麻布也就不管了。 转眼便到了大宝二宝满月的那天,老王家人和白然一大早起来刚吃完早饭,于婶便跑到他们家送红鸡蛋。 满满一篮子红鸡蛋,最少也有二三十个,都通红通红的,看着就喜人。 平常人家送红鸡蛋也就一两个意思意思,于婶却是把整个篮子往王兰手里一塞,“今儿个我俩大孙子满月,给你们送些红鸡蛋,这可是第一份,福气满满的,吃两个保准你家白哥儿和永飞能早日怀上。” 都说这人逢喜事精神爽,于婶操劳这大半辈子太苦,原本面目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老上不少,但自从有了大宝二宝,笑模样多了,人也跟着越来越精神,这眼瞅着不到一个月就年轻不少似的。 王兰瞅瞅篮子里的鸡蛋心里就有了谱,老于家不宽裕,一个月也不定吃上几回鸡蛋,一下子送来这么多怕也是下了血本了,不过这红鸡蛋不像别的,沾喜庆沾福气的事都没有往外推的道理,顶多在份子上多添置些,别让人家亏了就行了,“那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说句实话,看到你那俩大孙子我可是羡慕的紧啊,这然子和永飞要是真能怀上,我一定回送你们老于家两篮子红鸡蛋。” 于婶的岁数和王兰差不了多少,所以很了解对方想孩子盼孙子的心情,毕竟没有大宝二宝之前,她也是这样盼过来的,“你这几个孩子都心眼好,又孝顺,一看就都是有福的,大孙子早晚都让你抱上,这以后左一个右一个的,保准让你看都看不过来。” “唉,我啊,也就指望指望然子了,你说我大儿子才成亲多久啊,腻乎劲还没过呢,永飞就被那程大勇给拽走上山打猎去了,还一天到晚住在山上……”王兰拉着于婶坐在炕上,忍不住把心里的苦水往外倒,这连面都见不着她怎么抱大孙子啊。 白然也在旁边听着,被王兰的话囧的不行,这么多人盼着他的肚皮,他表示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一旁的傻子倒是没听多少,一会偷偷掰着白然的手指头扯扯衣角,一会又将白然的头发搓成一绺一绺的,一点老实气都没,惹得白然频频瞪他。 碰巧王石过来拿东西,听她娘念叨忍不住替自家媳妇说话,“娘,这要是再不上山不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嘛,他们做猎户的就指望这时候多打些猎户过年呢,永飞他爹岁数大了,永飞哪能不去呢。” 王兰脸一黑,装怒训道:“都说这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又没说不让去,还不准我抱怨抱怨了!” 王石被训的拉拢着脑袋,默默拿起东西跑了。 “我也该去喂黑毛了。”白然也麻溜的拉起傻子往外走,再不跑指不定下个要被点名的是谁了。 “这俩孩子!”王兰又好笑又无奈,不就是说两句吗,这是都拿她当母夜叉看呢,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于婶也跟着笑了,劝道:“你也别多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有的老天爷自然不会少了我们的。” 屋里面俩人继续东家长西家短的唠着,白然去厨房用肉汤泡了些掰碎的玉米饼子,然后扶着傻子一边遛弯一边走到被他拴在酸菜缸附近的黑毛那。 别瞅黑毛现在又短又胖的,看起家来却是毫不含糊,要是谁往大缸这走近一点叫的那个一个欢实,就算在老王家也听的清清楚楚。 黑毛一见到白然就不停的摇尾巴吐舌头,一副恨不得马上扑到主人怀里求抚摸的样子,那股子讨好样傻子一看立即警惕全开,把媳妇拉到自己身后。 “别闹。”只要一带傻子来就保准会有这么一出,白然实在搞不懂这一大一小究竟闹个什么劲,毕竟物种都不同。 等喂完黑毛,正好上工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汉子们陆陆续续的往这边走,李牛居然也跟来了。 白然赶忙迎上去,不赞同的看着他,“今儿个可是大宝二宝满月,你不在家守着帮忙咋过来干啥?” 李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酒席不是下午办吗,我就想过来先把活忙完了再回去。” 白然继续撵人,“于平还没出月子呢,你快点回去帮着忙活忙活,我这人多,不差这么一天。” “这凡是得有个始终,大家伙干活都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哪能因为我自己耽搁别人呢,反正今儿个活不多,我抓紧点一会就做完了。”李牛的实诚性子不必王石差多少,还爱认死理,说完就转身干活去了。 白然无奈的笑了笑,拉着傻子往家走,准备等忙完午饭的事,再去老于家帮着忙活忙活。 这时候时间还早,李牛那个死心眼还在他们家干活,于婶忙着给各家送红鸡蛋,于家就于平和他那两个还在襁褓的儿子在。 白然和傻子进屋的时候于平正盘腿坐炕上摘韭菜,大宝二宝躺在他右边睡的正香,两张小嘴偶尔还吹出两个小泡泡。 “百哥儿来了,坐这!”于平瞅到白然特别高兴,赶忙拿过一边的抹布把炕上脏地方擦了擦,“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来看我,可快闷死我了。” 于平嘴里虽在抱怨,但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说着还回头给两个小家伙重新盖好被子。 “博恩的腿伤了,这些日子一直没得空。”白然随着于平的动作盯着那两个小家伙,也喜欢的不行。 都说这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变化,大宝二宝是双胎又是早产,刚出生的时候浑身皮肤皱巴巴红通通的,又小又丑,如今这俩孩子长大了不少,白胖白胖的,还带着一股子奶香味,即便睡觉小嘴也是一动一动的。 “好看。”傻子对大宝二宝也喜欢的不行,伸出手指就又去戳人家的小脸,没两下就把二宝给戳哭了,二宝一哭,大宝也跟着哭了,一时间两孩子就跟比谁嗓门大似的,你哭的用力我哭的更用力。 于平赶忙抱起一个哄着,奈何于婶不在,他一个人完全哄不过来,于是干脆把怀里的塞给白然,自己抱起另一个。 白然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绷住了,恶狠狠的瞪了傻子一眼,学着于平的样子慢慢摇晃着怀里软软糯糯的一团。 过了好一会,大概大宝二宝是哭累了,声音才渐渐小下去。 于平将两个小家伙重新哄睡才对白然说道:“都说这不当父母就不明白爹娘的苦,我现在可是明白了,你别看他们现在睡着的时候好像挺好,等他们睡醒了你就等着吧,纯就是两个小磨人精。” “但也乐在其中,不是么。”养孩子是苦了点,吃不好睡不好的,但那种苦却不及快乐的万分之一,有了孩子这日子才更有奔头嘛。 白然摇了摇头,拍掉傻子还要作怪的手,和于平拾掇起就那些韭菜。 两人的手快,没一会就摘了一半,于平把剩下的收起来,又打开一捆菠菜,说道:“这些够用了能来参加大宝二宝满月酒的人不多,一桌够了。”怕白然误会,他又解释了一句,“李牛的父母去的早,没亲戚也没多少朋友,我和我娘跟老于家的亲戚也断的差不多了,村里面熟悉的人也没几个……” 这解释听的人有些让人心酸,白然打断的话,“除了菠菜还有什么要弄的?” “没啥了,等会李牛和我娘就回来了,你俩坐这陪我说会话就成了。”于平摘好菠菜,垃圾收拾了一下倒了。 “对了。”白然想起自己买的两个小长命锁,拿出来放到于平手上,“这是给大宝二宝的。” 两个长命锁都是元宝形的,中央处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下面坠着三个小铃铛, 银质的东西虽然算不得贵但也绝对不便宜,于平赶忙给递了回去,“白哥儿你常来看看大宝二宝就行了,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大宝二宝是我干儿子,我这做干阿爸的自然也希望给他们添些带福的东西,只要于婶别怪我占了先机把她要送的给抢了就成。”东西又回到自己手里,白然干脆放到两个小家伙枕头旁,“再说买都买了,也不能给送回去。” 于平看看大宝二宝,最后还是收了。 再晚一点于婶和李牛就都回来了,切肉切菜啥的也没让白然上手,至于炖菜炒菜于平说过要自己掌勺的。 大约申时左右王兰王金水也来了。 这时两个孩子早就睡醒了,王兰一会抱抱这个一会抱抱那个,稀罕的不行。 等开席的时候正好坐满一桌,除了老于家的三个和王兰王金水外,也就帮忙接生的周氏和隔壁两家的来了人。 都是乡里乡邻的,虽然平常走动的不多,但也都认识,这吃吃喝喝的加上两个小家伙调节气氛,也挺热闹的,一桌人不但傻子沾了酒,连两个小家伙都被李牛用筷子沾了酒水点在舌头上,唯有白然只吃不喝,没办法,谁让上一次醉酒的经历太惊心动魄呢。 等散场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王兰和王金水都喝的不少,两人直接回屋就睡了。 白然弄了些吃的去喂黑毛,照顾了下酸菜缸,这才回来准备睡觉,然而刚一躺下傻子就要往他身上爬。 这要是再不明白,他两辈子加一起都白活了。 于是老王家附近几家住户都在要睡的听到一声极为响亮的“滚!” 等早上起来的时候,傻子两个眼眶都青了,人也蔫兮兮的没有往常的精神劲,王兰吓了一跳,“这是咋啦?” 白然整了整衣裳,笑着解释道:“没事,他昨天晚上睡觉不老实,自己折地上去了。” 折地上能正巧弄青俩眼眶?这得摔的多么有技术啊! 睁眼说瞎话啥的。 淡定淡定…… ☆、第三十六章 于平在大宝二宝满月酒几天后就正式宣布出月子了,其他人反对一律无效。 而他出月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王家跟白然他们一起做饭。 现在时间还早,白然和吴月娥正在洗菜,于平一插手,直接将白然挤到旁边照顾傻子去了。 傻子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能跑能跳,只要不干重活就没问题,还需要看么? 白然拍掉缠上自己腰侧的贼手,只能坐一边瞅着那俩人发呆。 于平见他无聊,一边忙着,一边和他搭着话,“白哥儿,听说你要买地?” “是有这个打算。”一说到这个白然就忍不住抑郁了,一开始他觉得这些钱能让他再奢侈几年呢,“可家里正在盖房,用钱的地方正多,我手头已经不宽裕了,所以只得把菜卖出去倒下闲钱来再说。” 当然,这个想法还是往好了方面想,最近他常去酸菜缸那看,本以为这几天就能发酵了,但不知道是天气还是别的原因,居然连个动静都没,现在再看最少也要再过半个月。 再有半个月,他家房子也起的差不多了,到时免不了又要往里添置些东西,手头的六百两银票不能动,剩下的散碎银钱只能说紧打紧。 白然愁得一张脸都能皱成小老头了,傻子也跟着不开心了,伸出手在对方的脸上摸摸蹭蹭,也不知道是在占便宜还是想把那些皱出来的纹路再度铺开。 “别闹。”白然再度挥开傻子的手,越想越闹心。 于平这一看就知道白然是想左了,立马开导他,“你也别急,这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总会给我们一条活路的,当初我爹去的早,我娘性子又弱,家里亲戚一个个就跟饿到四九寒天儿里的恶狼似的,紧盯着我们家那点田产不放,还逼着我娘改嫁,我娘为了就算哭着跪地上都没松口,现在都这么些年了,你看,我和我娘不是都撑过来了嘛,而且我也成了亲,汉子又是能干的,还生了大宝二宝,你可不知道老于家那些人有多羡慕我生了双胎,现在可是一个个都舔着脸往我家蹭呢。”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吴月娥也帮腔道:“于哥儿说的话没错,我们家也穷,但穷人有穷人的过法,总不会逼死我们的。” “是啊,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两人的家庭确实比白然现在的情况还要苦上不少,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而且他还有傻子还有干爹干娘呢,他们这一大家子凑在一起,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再难的坎也总能迈过去。 更何况那吃人末世他都扛过去了,就眼前这点糟心事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哪里值得他魂不守舍的呢。 果然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心也松了…… 调整好心态,白然立即觉得眼前一切看似困难的困难都不过是一捅就透的纸老虎,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 时间一天天的过,虽还没入冬,但日头越来越短,天也越来越凉了。 半个月看着挺长,但真过起来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好像那之前的事也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王兰外出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只有于平和吴月娥忙活着,白然和傻子都不在,“于哥儿,月娥,然子呐?” “大概还没起吧。”于平张口答了句,最近白然越起越晚,他们已经习惯了。 “这都快晌午了咋还睡呢,不会是病了吧?”王兰瞅了瞅天上的日头,担心的敲了敲屋门。 “谁啊?”白然本来也转醒了,听到这动静揉了揉还模糊一片的眼睛,张口问了句。 “开门。”王兰听到动静松了口气,又敲了几声。 “来了。”白然打了个哈欠,嘴里应着身子却没动,只是推了推守在旁边的傻子过去开门。 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他特别容易累,平常一天能干完的活现在能干上两天,而且越睡越不想起。 傻子虽然一直是白然不起就不出屋,但若真睡饱了也会自己把衣服套上,所以一出溜就滑下地打开门。 “昨儿个莫不是又疯了?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王兰一瞅这屋里的状况就知道白然是真没起,她走到窗户边把窗打开通风。 “昨天去看酸菜缸的时候在工地帮了会工,可能累着了吧。”白然揉了揉胳膊,确实有些酸疼。 王兰见状忍不住又开始叨咕了,“你就是闲的瞎忙,那里二十多个汉子,你爹你哥都在,哪里用的上你,这要是累出点毛病看你以后咋办。” 这开门开窗的,白然被冷空气一激又缩回被窝去了,“房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就差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没弄好,这眼瞅着天儿一天比一天凉了,我不也是看着着急嘛。” 王兰照着他脑袋就拍了一下,训道:“那院墙不是还没起呢吗,这后面都是精细活,怎么的也得再过个十天八天的,你急个啥。不是我说你,这往后也没啥你忙的了,你就和博恩再努力努力,争取明年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唉,听说隔壁牛家的儿媳妇又怀了,这都第三胎了,那牛老太太现在见我跟什么似的,屁|股都能扭上天了,还说我是没孙子的命,都气死我了,你和石头到是给我争点气啊!” 白然已经习惯王兰时不时拿那个还在爪哇国的孙子说事了,两个耳朵一个进一个出,这边话音还没落,他就已经给忘了干净了,然后脑子里又开始一片浆糊,糊里糊涂的又睡过去了。 王兰无语,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得着,最后她还是把窗子和门都关上,出去和于平吴月娥他们做饭去了。 其实白然很少放纵自己,但不知怎么的,这股子困劲上来他就是想睡,就跟贪财的人看到金子似的,根本忍不住。 等他真爬起来的时候午饭都过了,吴月娥已经拾掇完回家了,院子里就于平一个,他正在预备明天要用的青菜。 于平看到白然和傻子起了便放下手里的活计,打趣道:“呦,舍得起了?昨儿个晚上折腾过头了吧。” “放心,就算李牛把你折腾的三天下不来炕,我也会好好的。”白然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拽着傻子进厨房吃饭。 这可是实事,于平怀孕那八个多月加上一个多月的月子,李牛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憋出病来已经算是不错了,所以一出月子三天下不来炕啥的很正常。 要怪只能怪那时候于平已经来他这帮了两天的忙,突然一句话没有就没动静了,白然自然要过去看看这人咋回事,然后就把人堵炕上了。 当然,这只是个意外,不过每次于平揶揄他的时候都能被他毫不留情的在揶回去,相当给力。 果不其然,下一秒于平的脸就臊的通红通红的,恨不得自己就是根萝卜,随便挖个坑便能埋了。 白然心里爽了,连饭都多吃了一碗,然后迫不及待的跑去他自己家看那些酸菜缸。 这次的预测总算没再出差错,他搬开其中一个大缸的石头,挽起袖子捞出一颗闻了闻,那股子酸味出来,馋的他咽了咽口水,以前他怎么没觉得酸菜这么香呢。 “小然?”傻子看白然拿着那一颗味道奇怪的白菜双眼都快冒绿光了,疑惑的也靠近闻了闻,然后立马苦着一张脸蹦了好几步远。 白然也不指望傻子能明白酸菜的好处了,重新将石头压上后便拿回了王家,然后剁了半颗切成细丝,又弄了些猪肉一炒,那酸爽的味道愣是让他就着一碗米饭下了大半盘。 于平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等白然放下碗筷才怀疑的自言自语,“难道我记错了?我怎么觉得你方才好像刚吃完饭呢?” 白然脸色微红,他就是一时没忍住,这下真是吃的顶脖颈了,感觉一动地方肚子撑得都在晃。 于平忍不住也拿着筷子尝了两口菜,却也跟着眼前一亮,举起大拇指夸赞,“白哥儿,你这菜弄得真好吃,就这味道要是早弄出来该多好,我怀大宝二宝的时候吃啥吐啥,就这酸味才下得去口。唉?博恩不吃吗?” 傻子到现在都只看着,一听立马摇头晃脑往后撤,看酸菜就跟看毒药似的。 白然看着好笑,刚想替那傻子解释两句胃里就一阵翻腾,顿时脸色一变,蹲在灶坑那就吐了,那些被他吃下肚子的动西基本进去什么样出来还什么样,直到都还回去胃里一点不剩了才渐渐下来,等他漱了口又坐回去的时候脸都白了,傻子不停的给他麻索后背,心疼的就跟刚才吐得是自己一样。 白然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可能吃的太多有点不对付了,吐出来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于平是过来人,这跟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的架势加上这段日子出现的症状,他心里多少都有点谱,八成错不了。 白然看到于平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意味深长心里下意识打了个突,泛起一丝不安。 幸好这时候王兰进来找人,无奈道:“这饭都弄完了,你们几个还在厨房窝着干啥,于哥儿你都累了一天了,进屋喝口水歇会。” “行,我正想跟王婶唠会磕呢。”于平本来是打算走的,这一看出苗头便立即拉着王兰往大屋走,故意将白然和傻子甩在后面。 白然将自己刚刚弄乱的地方草草拾掇了一下,似乎又觉得有些困了,干脆让傻子自己去玩,自己回屋继续睡觉。 “这,这是咋啦?”王兰见于平不但拉自己进来还把门给锁上了,有些疑惑,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出啥事了? 于平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觉得白哥儿可能有了。” “真的?!”王兰惊喜的微微瞪大眼睛,心里一转悠就想起方才白然那能睡的样子,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我终于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于平看到王兰的样子心里又有点害怕自己看错了,“我也只觉得像,要不等会把赵郎中请来看看?” “成,你等等,我这就过去找!”王兰麻溜的把门打开,一路小跑出了门。 ****** 等白然睡饱了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开门就被门外守着的王兰吓了一跳。 王兰盯着他双眼放光,然后抓起他胳膊就往她屋走,一个字都没说,也没给白然问的机会。 有了王兰的通知,王金水和王石都在这,连程永飞都被拽回来了,于平和傻子自然也在,外加一个赵郎中。 王兰难得当了回大嘴巴,不但大家伙都知道了,连傻子都给讲明白了。 所以白然差点被这么多双眼睛吓得退出去,还是王兰手快拉着他坐到赵郎中旁边。 把脉的时候白然整个人被弄的迷迷茫茫的,直到赵郎中瞟了他一眼,说道:“有了,一个月了。” 平地一声雷,直接劈进白然的脑子里,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有了”总不是他理解的那个吧? 王兰和王金水激动的眼睛都快没了,王石和程永飞真心祝福开心加嫉妒,傻子手舞足蹈的,一把将人抱住,摸着自家媳妇的小腹,他娘可是解释了,他的娃娃就在这里面。 于平也为白然高兴,抓起白然的一只手,真心祝福道:“白哥儿,你也要做阿爸了,恭喜!” 这一句话把白然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给浇灭了,顿时哇凉哇凉的。 他真有孩子了? 特么的敢不敢在坑爹一点! ☆、第三十七章 自从白然被确定有了一个月身孕,他的地位立即升为国宝级别,每天就往床上那么一躺,啥活都不用干,想吃什么就张张嘴皮子跟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他旁边的傻子吱一声,没多大一会保管有人给送过来。 而他要做的事就是努力的睡努力的吃,然后再原样的吐出来。 据说这男子受孕的反应要比女子来的强烈,他这情况属于正常范围,当初于平怀大宝二宝的时候害喜可以他现在严重两倍不止。 所以,就算他这么折腾,也算是个福气重的…… 重你妹! 白然神情复杂的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自己说这里面已经有个娃了。 似乎从他到了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根看不到的线牵着他鼻子往前走,说好听一点这叫赶鸭子上架,难听点就是特么的逼良为娼,还逼得他心甘情愿。 白然微微侧过头,看着旁边已经能熟练处理他那些呕吐物的傻子,心里酸酸涨涨的。 傻子曾经为他下地学农活,一点抱怨都没,现在又为他努力学伺候人的功夫,那些郎中留下的饮食宜忌和各家交代的事他自己都记不清,但傻子却是背的滚瓜烂熟张口就来。 人家都这样了不心甘情愿他还能咋办,是孩子不要了还是把傻子扔了? 这一个是他肚子里的肉,一个是他肚子里肉他爹,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两个都注定丢不得,他也只能认栽。 傻子收拾完就跑去把脏东西丢了,然后端着王兰早上熬得鸡汤进来,献宝似的放在白然面前,眼睛亮亮的,“小然吃,娃儿要的。” 这是王兰想的招,只要和傻子说这是他家娃儿要的,傻子保证把事样样办好,吃碗饭都能精确到几粒米。 白然看着那汤水上的油星子,刚压下去的呕吐感立即又涌上来了,一个转身冲外面就开始干呕,不过因为方才已经把胃里的东西折腾完了,再吐也吐不出东西。 等他吐完了,一仰脖旁边的傻子立马端水给他漱口,然后继续喂汤。 这样的生活已经是第五天了,换句话说,他白然已经被当成猪养了五天了。 他虽然不是个特别勤快的,但再这样下去他绝逼会疯的,而且他准备的酸菜和芥菜疙瘩也不能再放了,得赶紧去趟刘记脱手才成。 “我明儿个要去镇上一趟。”白然决定了便推开傻子手上的汤匙,披上衣服就出了屋。 傻子也跟着出去,“太远,娘说要稳三个月,娃儿不行。” 白然没搭理他,没走两步恰巧于平和吴月娥拎着送餐的盒子出来。 他看看日头,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刚到中午,正是给汉子们送饭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于平犹豫片刻,应道:“行,但你小心点别抻着了,这三个月没到胎位还没稳,正危险呢。” “咱乡下人家哪有那么多顾忌,挺着肚子下地干活的还少么,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这点自信白然还是有的,他异能又不是死的,只要不是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这熊孩子绝逼会稳稳的待在他肚子里,死都不出来。 “适当出去走走其实也挺好。”于平想起自己刚有孕的时候,同情的拍了拍白然的肩膀,结伴往工地走。 白然家的房子已经盖完了,现在二十几个汉子正分成两拨,一拨手艺不错的在屋里盘火炕,另一拨则在外面砌院墙。 白然到现在还记得他在深林里看到的那些狼,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恐惧,所以当初特地从石场又买了些大石头,让汉子们先用这些石头把墙砌到半人高,然后抹平了上面再用双层砖砌结实。 汉子们这些天虽然都没见到白然,但这怀孕的事却是都听人叨咕过,其中一个胆大的端着碗跑到白然面前,笑着说道:“白哥儿,你这肚子可是真争气,我那婆娘娶了三年都没个动静,现在可就等着你的红鸡蛋沾福气了。” 白然嘴角一抽,没吱声,旁边的于平立马答道:“你尽管放心,咱白哥儿心好着呢,到时红鸡蛋铁定少不了你的,保准没多久就让你媳妇闹出点动静。” “嗬,借你吉言了,那我可就等着了啦。”汉子扒了口饭,几步窜回到人堆里夹菜去,嘴里吃着也不消停,拉着旁边的人说道:“喂,听说了没,咱村的一枝花前几天被一辆马车给接走了,听说是镇上老吴家的,没想到这田大旺真把自己闺女给卖了,要早知道,我就……” “你就啥?买回来当二房?”旁边的汉子鄙夷的瞅了瞅他,“就田月红那不要脸勾搭汉子的劲跟她亲娘一个样,说不准哪天就让你脑门翠绿翠绿的,这样的你也敢要?而且就你媳妇那样的能让你娶二房?我可是记得你上次多喝了两口就被你媳妇踹出去在外面蹲了半宿。” 那胆大的汉子被揭了老底,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我不就随口说说么,不过这世道可说不准,你看那老白家死抠的不也要办喜事了,听说新娘子是隔壁村的。” 白然本来是想去后院看酸菜缸的,一听这话有些疑惑的看向那边,据他了解,老白家还没成婚的就只有他那两位堂兄和一位堂妹,这三位可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都是等着跟上面官老爷家的千金公子来个偶遇定情一飞冲天的。 于平倒是得到点消息,只不过这些天太忙忘了,“是你二伯家的那个小子,听说娶得是李牛他们村里的一位姑娘,那姑娘家世不错,还放了话说谁娶她就给谁买个官做。” 白然嗤笑一声,“我刚还奇怪老白家那一家子无利不起早的怎么肯娶乡下姑娘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们也不想想要是有这好事还用得着等他们?李家村多少汉子看着呢,就是村长也得压着不能便宜外村人啊。 当然,如果白锦凡长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另当别论。 老白家的事听听也就过了,白然收回心思走到酸菜缸那视察了一圈,顺道捞出两颗,然后将其中一颗递给于平,剩下的准备明天做好吃食直接背到镇上去。 这些天老王家的和于平自然试过酸菜的味道,而且初步都迷上了那酸爽的感觉。 “白哥儿,谢了。”于平知道白然性子直,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所以很干脆的接过来,拧了拧里面的水。 白然挥了挥手,将手上的酸菜递给旁边的傻子,然后又捞了几个芥菜疙瘩。 等回到王家他便开始着手准备,该洗的洗切的切,等到第二天难得起了个大早,趁王兰他们还没起把菜做了,然后赶紧拉着傻子出了门,到村口搭上去镇里的牛车。 这赶车的是本村一位汉子,姓孙,他们到那的时候车已经快走了,里面坐着三个岁数不大的汉子和两个妇人,其中一个就是和王兰打架的刘花。 刘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到白然便把头压低,藏住眼里的害怕。 打架的那天那么多人看着,王兰的话到最后还是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离谱,到她汉子耳朵里时已经变成她和赖三不但睡过,还不止一回。 她家汉子根本不听她解释,一天照三顿饭的揍她不说,还要她带着伤去镇上卖菜,却也不想想就这一张脸谁还敢买她的菜,菜卖不掉拿不出银钱,回去自然又是一顿揍,这么连番打下来,她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好肉,碰哪哪疼。 白然交了车钱,带着傻子上了车,完全把对面的刘花当空气。 村里的那些流言现在流传最多的莫过于他不让傻相公碰,有外心,不过自打大家伙知道他有了孩子后,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这茬了。 另一位妇人则半调笑半戏虐的跟白然说道:“呦,这不是白哥儿么,怎么这会老王家舍得放你出来了?听说你现在可是娇贵着呢,不像我们,当初我怀孩子的时候,八个月了也照样挺着肚子下地干活。” “所以你早产了不是么。”白然轻飘飘甩了一句,让那个妇人脸色瞬间黑个彻底。 全村人都知道她不但因为干活早产了,她那儿子现在就是个病秧子,得用药养着。 车上没人再说话,等到了镇上白然和傻子便直接去了刘记,这次刘记掌柜说他们老板娘也在,于是叫了伙计引白然二人上了二楼。 老板娘看到白然的一瞬间绝对算是高兴的,然而看到白然身后的傻子表情却是有一瞬间惊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邀二人进去。 就算老板娘转换的再快,白然还是注意到了,一进屋便抓过傻子问她:“老板娘,你是不是认识他?” 老板娘摇了摇头,“只是身形和我一个远房亲戚有些像罢了,是我看岔了。” 白然见对方神情自然不似再说假话便也信了,然后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他做了两样,猪肉炒酸菜、干煸芥菜丝。 老板娘尝过之后满意的放下筷子,“你想要什么价?” 白然早在一开始就想好了,“酸菜一斤十个铜钱,芥菜疙瘩一斤七个铜钱,我那酸菜一共五千斤,芥菜疙瘩两千斤,如果你们刘记全要,我每样再给你们让两个铜钱。” 最开始报的价格自然掺了水分,后面说让的价格才是他真正定下的。 老板娘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茶杯,心里多少都有些犹豫,毕竟数量太大了。 白然想了想,又道:“我可以连缸一起卖给你,随用随拿,保证明年开春之前不会坏掉。” 入冬之后只有暖房能够提供青菜,但数量稀少,像刘记这样面向普通大众的食肆根本分不到多少,而且到时菜比肉贵,也没有多少人吃得起,倒不如这酸菜来的实在。 老板娘心里算了一会,直接拍板,“成,那我就都要了。” ☆、第三十八章 白然和老板娘立好字据,得了二十两定金,再约定好明天去村里拉东西的时间,他便拉着傻子离开了。 他这几天都要闷得发霉了,难得出来,自然要逛一逛散散霉气才成。 然而他们刚一转弯就被一个伙计装扮的小子拦住了。 那人弯着腰,一脸标准的狗腿子笑,说道:“想必这位就是白哥儿吧,小的是醉仙楼的伙计,我们家掌柜请二位过去坐一坐,谈笔买卖。” 这话说的客气,但却没留回旋的余地,人家既然名字点出来,搞不好已经把他的底给摸透了,不去就是不识时务。 “成,那就麻烦小哥带路了。”白然露出个还算客套的笑,应下之后就看那伙计在不远处叫来一辆马车。 马在他们这可是个精贵物,即便镇上人家养马的十个指头也数的过来,他们这些乡下人家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坐上一回。 醉仙楼和刘记的距离虽说不近,但也没远到非要坐车的地步,那掌柜这么做的目的无异于给他一个警告,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以至于等会谈买卖时拿到主动权谈个好价钱。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算作用的作用,两个字——装X。 可惜那醉仙楼掌柜这次注定吓错人了。 白然毫无压力的带着傻子上了马车,跟那伙计该怎么说话还怎么说话,直到醉仙楼门前下车也没露出一丝自卑羡慕之类的情绪。 伙计去后院栓车,白然和傻子先一步进入楼内,这一露脸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子立即迎了过来,给他们引路,“白哥儿是吧,我是这醉仙楼的掌柜,姓周。” 说话的功夫他们便到了一处雅间,坐下之后便见到方才接他们的那个伙计过来上茶水点心。 白然拿起一块点心咬了口,被那甜到发腻的味道弄得又有些想吐,便将剩下的塞进傻子嘴里。 傻子一边嚼一边盯着他,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能在白然的脸上盯出个花来,接着一只手旁若无人的贴在白然的小腹上。 这几天傻子就爱这么做,按王兰的话说这是跟白然肚子里的娃打招呼呢。 没人的时候白然也就忍了,可现在对面就一个大活人,他哪好意思,于是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一把将傻子的手拍掉,对周掌柜问道:“周掌柜,不知道您要跟我谈什么买卖?” 周掌柜一直在观察两人,忽略掉这些小动作和旁边明眼一瞅就知道是傻子的某人,他将注意力集中到白然身上。 越看他就越觉得这人不是他查到的那样,一个被虐待长大的农家小子,没当过兵更没见过市面,咋给人的感觉这么冷清锐利呢? 周掌柜将自己一脑子浆糊整理整理,说道:“我听说你那酸辣酱和咸菜的方子对刘记只有三个月的时限,现在三个月也过了,我想再买过来,当然如果还有你今天卖给刘记的酸菜和芥菜疙瘩我也要。” 咸菜的方子白然本就等这三个月过了和老王家好好研究研究这买卖,哪能再卖出去,“这消息倒是传的快,我前脚刚从刘记出来您就知道了,不过我那些东西口味重,样子也不好,都是粗人吃的玩意儿,您家醉仙楼卖的都是精贵物,来的也都是有钱人,哪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周掌柜张了张嘴,长叹一声,他是有苦难言。 刘记刚打出酸辣酱和咸菜的时候他自然也像白然说的那样想,觉得那些东西就是粗人吃的玩意儿,对他们不会有太大影响,却没想到富贵人家吃惯了大鱼大肉,还就觉得那些粗人吃的玩意儿对味道,加上刘记出的新菜味儿也是顶好,如今他们醉仙楼每日收入还没以前一半多,虽然大厨也在加紧研究新菜,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渴,他这才将主意打到白然身上,想把方子买过来撑上段日子。 “你就说要什么价钱能卖。”周掌柜咬了咬牙,他又是派马车又是亲自相迎的不就是想掌握主动权少花点银子么,结果对方这一拒绝他之前一切都白搭,主动权又回到人家手上了。 “这方子确实不能卖给您,说句不好听的,这镇上没有几个人不知道醉仙楼和刘记是死对头的,若是三个月期限一过我就立即转卖给您,怕是不止刘记的老板娘要说我不厚道,以后我再想做什么买卖别人也得顾虑顾虑我的品行能否靠得住了。”白然见对方一脸犹豫微微挑起唇,接着说道:“不过虽然方子不能卖,但我可以做供应,实不相瞒,这咸菜以后我们桃溪村都会制作,到时醉仙楼正常收购旁人自然说不出什么。” “可是……”周掌柜皱起眉毛,这么做那东西就算是烂大街了,旁人还用的着来他这么。 白然早在卖方子的时候就想到这点,“我可以保证送到你这的咸菜短时间内外面不会有同样的出现。” 这话算是给对方一颗定心丸吃,周掌柜在心里盘算了一会,最终点了头,“成,但是这价钱我要看到东西才能订。” “放心,铁定亏不了您的,咱就先立个供货的字据好了,只要有新货出来,我优先考虑醉仙楼,如何?”周掌柜的话里有漏洞,白然还给他的话自然也有,东西限制在新货上,优先考虑而不是一定就给。 两人心知肚明,立下的字据看似有用,但漏洞百出,说白了就是给彼此安心的一张废纸。 这字据刚立好门外就有人敲门,周掌柜面露不悦,起身开门。 敲门的是二楼雅间跑堂的伙计,二人低估了几句,周掌柜脸上的不悦越加浓重,说了句失陪便跟着伙计走了。 白然没来得及告辞,也只能和傻子坐那等着,好在不一会周掌柜便回来了,一脸歉意的看向他们,“实在抱歉,刚刚外面出了些意外。” “没关系,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白然拉着傻子站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周掌柜赶忙拦人,“白哥儿,不知道这第一批货什么时候能送过来?还有那个叫酸菜和芥菜疙瘩的是否能送过来?” 白然想了想,答道:“咸菜方面倒是有个五六天的功夫就成了,可酸菜和芥菜疙瘩我那没有了,重新做最少要一个半月之后。” 周掌柜爽快道:“行,咸菜方面白哥儿你就着些累帮我加紧做出来,至于酸菜和芥菜疙瘩我各要一千斤,一个半月之后交货。” 白然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累字就先触到傻子那根神经,立马跳出来捂着白然的肚子怒瞪周掌柜,“不能累,肚里的娃儿受不了。” 周掌柜早就看出来这两位是一家子了,却没想到白然会有了身孕,一时被傻子的话僵的有些不自在,不过他毕竟干了十多年的掌柜,很快就缓过来,“呦,恭喜,那我可要等着蹭红鸡蛋吃了。” “呵呵。”白然悄悄踢了傻子一脚,立马告辞。 周掌柜送他们到大堂,赶巧遇上三四个年轻男子从外面进来,走在后头的那个正是白然他大堂兄白锦书。 这次秋闱,白锦书作为十里八村的“神童”,还没考就被家人传的一定能考上似的,最后却榜上无名,等他从首府回来,不但以前的同窗和他疏远,连整个白家都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白锦书一腔怒气无处释放,每天在家尥蹶子,摔这摔那的,按他脑袋里想的他是稳打稳能考上的,之所以落榜是因为打点的银子少了。 找到理由后他恨白老太太一家恨的直牙痒痒,就那么一百多两银钱,明摆着是他们毁了他的前途。 今天几位同窗叫他出来吃饭,是他娘和妹妹劝着他才勉强同意出来的,然而当他像以往一般走在最前头时,那些原本只知道巴结他的同窗好友却无不是揶揄戏谑他的,他就像给众人调剂的杂耍一般。 白锦书火大的都能吃人了,一路上从最前面逐渐落到最后面不说,没想到到地方了还能碰到白然和那个傻子,他当下一甩衣袖,指着周掌柜冷声说道:“周掌柜,你这醉仙楼什么时候降低了标准,连乡野村夫也往里放了,就不怕冲撞了贵人?” “白哥儿可不就是我们醉仙楼的贵人么。”周掌柜说这话时笑眯眯的,却一点也没给对方面子,这醉仙楼只是首府的分号而已,有他们东家的身份压着,别说白锦书只是个秀才,就是中了举人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走在最前头的那位同窗回头拍了拍白锦书的肩膀,劝道:“锦书,火气别这么大,吓坏这位小哥儿怎么办,你一个人丢人就罢了,可别侮了咱们读书人的名声。” 这话说的直白,加上白锦书以前曾说过类似的话,一张脸顿时五颜六色的来回转换。 白然看够了戏,冷笑着说道:“举人老爷,我们乡下人家就不在这碍您的眼了。”说完他便拉着傻子走了。 一个白锦书而已,还掀不翻醉仙楼的天。 白然的话自然引起一阵哄笑,‘举人老爷’四个字大概是对白锦书最大的讽刺了,他冷哼一声,想走,却犹豫了两步最终还是一脸郁色的停下了…… ☆、第三十九章 白锦书的事白然管不着,也懒得管,反正那人只要舍不得离开他那所谓‘贵友圈子’,也只能忍下来。 事情告一段落,白然带着傻子溜溜达达的,拐到之前买缸的那家铺子又订了十口大缸和一些瓦罐之类的,等他们出了店铺一个转弯就看到一家卖山葡萄的。 山葡萄跟西红柿一个样,原本都是山里长得野果子,但繁殖的量不多,后来被有钱人家掌握了繁殖方法,便把山里的果子能祸害的都祸害了,让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家再也找不到野生的,若是想吃就只能花高价从这些人手中买,一小串都能卖二三十个铜钱。 白然一直口味偏重,也爱吃酸,但却不像现在这样,似乎一看到那紫嘟嘟一串串的山葡萄,他的口水就要在口腔里泛滥成灾了。 那摊主见了立马卖力的吆喝道:“山葡萄便宜了,七十个铜钱一斤,这位小哥儿要不要来看看,酸甜酸甜的,可开胃了。” “不用了。”白然拽着傻子赶紧离开,这价格可比猪肉还要贵上几倍,而且一斤就那么一两串,还不如买几斤肉回去实在。 傻子瞅了瞅白然,又瞅了瞅那渐渐远离的摊位,“小然想要。” “我不要,太贵。”白然撇撇嘴,他虽然平常花钱也有些大手大脚的,但那都是买日常要填饱肚子的,像什么肉、青菜、粮食等,山葡萄和西红柿现在在他眼里就是奢侈品,就像上辈子看到的那什么海参冬虫夏草之类的,再馋你也得忍着,要不就等着大出血吧。 这事在白然那算是过了,然而傻子却当成郎中嘱咐一般记在心里,一路上都神神叨叨的。 他们俩自然还是坐村里牛车回去的,赶车的仍旧是那个孙姓汉子,只是刘花和那妇人老实了,那几个岁数不大的汉子却叽叽喳喳兴奋地说个不停,吵得人脑瓜仁子疼。 等到了村里,白然下车没急着回家,先拉着傻子往村长家走,准备把正事给办了。 这时候村长媳妇正在拾掇院子,见进来的人是白然和他那傻相公,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迎上来,“白哥儿是来找你大爷的吧,不赶巧了,刚老郑家的找他出去说卖地的事,这走了有一会了,你要是不着急就和博恩先进屋坐坐,估计他也快回来了。” 老郑家的地算是全村伺候的最好的,白然自然也是听过,“老郑家要卖地?” 村长媳妇将二人迎进屋,想起白然有身孕的事,便沏了壶白糖水给他们,坐下说道:“可不是嘛,老郑家在咱们桃溪村也算是老户了,将近三十亩的地啊,夫妻俩攒了一辈子的,现在却留不下了,唉……” 白然看村长媳妇直摇头,不禁问道:“老郑家是不是出事了?”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老郑家两口子子嗣不好,大半辈子过来就一个儿子,那孩子比你年长几岁,你应该也知道,叫郑良。听说去年春天郑良丢下地里的活跑去县城学厨,这大概是学了一年觉得上手了吧,就不乐意给人做学徒了,说是太受气,非要自己单干,这前几日回来让他爹娘拿钱去城里租铺子开食肆。唉,他也不想想县城那寸土寸金的地方就是支个地摊子也不便宜,更别提租铺子了,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哪有那么多钱啊,偏偏这郑良就跟不懂事似的,不给钱就闹腾,老两口被弄的没办法,就想着把地卖了凑够钱和儿子一起过去,好歹有个照应。” 白然默默听着,他确实知道郑良,按照身体原主的记忆,评价那人只需要八个字:眼高于顶,自命不凡,说白了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手艺没到眼睛就先到了,这样的人即便开了食肆也注定不长远。 “都说这儿子是父母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投胎专门来讨债的……”村长媳妇想到郑良,又想起自家那两个糟心儿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话音未落,村长便带着郑家汉子进来了。 这郑家汉子大概五十来岁,长相倒是敦厚老实的,只不过常年下地,肤色黝黑,还有点驼背,跟村长一比完全就不像是同个年龄段的。 听说他年轻时农活是村里最好的,所以旁人给起了个绰号叫郑老大,一直到现在也这么叫着,反倒是真名让人给忘得差不多了。 郑老大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就是看到白糖水也喝不下去,村长看着是在闹心,便道:“你要是舍不得就别卖了,咱毕竟是农户出身,这耕地留着也是条出路啊。” 郑老大苦笑一声,“哥啊,这些耕地我伺候了大半辈子,感情不比我儿子差多少,一说要卖那也是挖我的心头肉啊,可有啥办法,我们老两口在地里滚了大半辈子了,不能连累儿子走我们的老路啊,他要是真能在县城混出点出息,卖地我也认了。” “你也不想想咱村里有几个在县城能长久混下去的,连老白家嫁的那女儿都要被休回来了,就你家儿子那德行,他也得是那块料啊!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别赔了媳妇又折兵,最后啥啥没得着不说,还落不下个好遭你儿子恨。”村长好心劝着,但看郑老大那黑脸就差写上‘我儿子千好万好铁定差不了’几个大字时,一口气堵得差点没喘上来。 他实在懒得理郑老大了,便转头看向白然,得,又是个揪心的,“白哥儿,你家又出啥事了?” 白然假装没看到村长的表情,将之前打的腹稿说了,主要侧重于和做刘记买卖以及咸菜方子的事情。 村长听到白然说愿意交出方子立马看白然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兴奋道:“你愿意把方子拿出来告诉村里?” “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嘛,只不过我不识字,这方子我只能说,还得村长来记。”白然说这话有点苦逼,这世界的文字就是繁体字,他虽然不会写,但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奈何原主却是大字不识一个,他也只能继续装文盲。 “成,跟我来!”村长立马拉着人去了另外一个屋子,翻出纸墨后按照按照白然的话一一记下来,生怕慢一步对方就后悔似的。 腌菜的过程简单,加在一起也没几个字,倒是后面的宜忌和蔬菜种类写了一堆,等墨迹干了,村长将那张纸拿起来激动了好一会才贴身放好。 等他们回到大屋的时候郑老大还坐在那。 郑老大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为了儿子,卖地。 “你家要卖多少银子?”白然赶忙问了句,老郑家的地必然差不了,这风声一出去铁定不少人争着要买,他必须要争个先才成。 村长看向白然:“你要买?” 白然点头,“有这个心思呢,我家地少,就算年头好也是有吃的没穿的,这好不容易得了些银钱自然要多置办些,看着也安心。” 这最后一句话算是说道村长的心坎里了,他们农户注定离不开土地,可不就是地多了才安心么,于是他对白然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郑老大怀疑的看了白然一眼,不太相信这小子能买下自家的地,不过还是介绍道:“我家耕地共二十七亩,十亩上等,十二亩中等,五亩下等,不单卖,一口价八十五两银。” 一般农户家卖上这些地也就六七十两顶天,郑老大给的价格偏高,不过他家地肥,伺候的也好,多些银钱也是值得,白然犹豫片刻也就点了头,“成,不过我身上的银子不够,要回去拿,但这银子毕竟太多,我一个有了孕的小子不方便,不如就请村长和郑大爷辛苦下陪我走一趟吧。” 郑老大没想到白然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当即愣了,八十多两在乡下不是小数目,他还以为要耽搁段日子才能卖出去,不过这也是好事,等他回了神立马同意道:“我这没事儿,村长你看?” “我知道你们着急,就在陪你们走一趟得了。”村长站起来活动了下手,他现在对白然感觉不错,这买地是大事,他自然要跟着。 等到了老王家,将买地的事说明后,王金水立马拉着傻子和王石跑去看地,等他们回来点了头,王兰才让白然和郑老大过银子立字据交地契,然后几人约定好去衙门办剩下手续的时间,这事便算是完了。 等送走了人白然把地契往口袋里一揣,顿时整个人都安稳了,只不过他没高兴多大一会,王兰回来对他眼一瞪脸一沉,瞬间黑个彻底,指着他鼻子训道:“你小子能耐了啊,孩子不想要了是不是,敢两个人往镇上跑,你就不怕那牛车直接把你肚子里那块肉给颠下来?” 她是真火大,早上听到厨房有动静以为是白然起来弄早饭,原本没在意,哪知道等她起身人就跑镇上去了,这去镇上的路本就颠簸,又是坐牛车,那老孙家的媳妇第一胎不就是被他自家的牛车给颠下来的吗,白然居然还敢坐,她当时恨不得直接追到镇上去。 白然老实的低头听训,一旁的傻子似乎被王兰的样子吓到了,紧紧的将人抱进怀里,然后用自己的后背对着王兰,大有要打就打他的架势。 就这股护犊子似的傻样,白然噗嗤一声乐了,王兰的脸也是一会红一会黑的,干脆将两人撵回屋歇着去,省得在外面搂搂抱抱的看着碍眼。 白然外面跑了这么久也委实累了,干脆脱下外衣躺被窝补眠,傻子见他睡了,第一次选择退出屋没在旁边守着。 王石正巧在外面,见状疑惑的拉住要往外走的傻子,“博恩,这天儿都快黑了,你干啥去啊?” “没钱,想要钱。”傻子记得白然看到那山葡萄的馋样,他想给买回来。 王石没懂傻子的意思,但提了钱他便从口袋里翻出几个铜钱递给傻子,然而傻子却摇头没要。 “我懂了,跟我来!”王石一拍脑袋,拉着人往外走。 ****** 白然醒来时习惯性往旁边看,却没看到往常守在床边的某人,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好在没多久程永飞端着吃食进来,打破了他心里那股子别扭劲,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博恩呢?” 程永飞只是看到那两人是一起出去,但具体也不知道干啥去了,“二弟夫刚和石头一起走了。” 有王石看着也出不了啥大事,白然松了口气,爬起来想吃些东西,然而那味道刚飘进鼻子他就忍不住蹲在一边吐了。 程永飞见状立即端着饭菜就往后撤到门口,“要不我去换点别的吧,你想吃啥?” “不用了。”白然这几天也习惯了,反正就算他爱吃的也是当时好吃后面照样吐,无所谓了。 一顿饭吃吃吐吐的,愣是被他折腾了半个时辰,后来动静太大,王兰也过来了,还抱来一瓦罐酸梅干。 这东西好,白然漱了口,随意抓起一颗丢进嘴里,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王兰当初怀王石王春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虽然知道必须有这么个过程,但看白然这么折腾心里难免有些难受揪心,“少吃点,这东西就是当个零嘴,还是得多吃饭才成,等会我去给你煮个鸡蛋。” 白然一边吃一边说道:“不用了,我看有这东西就挺好,对了,等会咱把院子拾掇一下,明儿个我想把村里剩下没卖完的秋菜买回来。” 王兰一皱眉头,“咱家不是有嘛,买那些玩意儿干啥?” 白然把和醉仙楼立的字据拿出来给王兰和程永飞看,“和刘记约定三个月的日期到了,这是我新签下的供货字据,是给镇上醉仙楼的,往后我们自己做。” ☆、第四十章 王兰是最支持白然这想法的,一是她尝过那味道,二是她去镇上卖菜的时候可是许多人夸赞刘记的咸菜有多好吃,连有钱人特地跑去吃呢,若是他们能做出来卖了,也不求赚多少,够个零花就成。 白然将自己的想法又过滤了一遍,说出他觉得可行的,“明儿个咱去收秋菜以大白菜、萝卜和大蒜为主,其次还有辣椒、葱这几样,我已经把一般的制作方法和村长说了,咱得用另外的做法,等卖出后就以净利三三四的分法,我和大哥家的每人占三成,娘你们占四成。” 程永飞没啥意见,王兰却赶忙摇头拒绝,“这可不成,我岁数大了也没啥用钱的地方,不像你们年纪轻,用钱的地方多,要是真能赚钱你们自己分就够了,不用带上我。” “你就当是给春子攒吧,他可还没成亲呢。”白然最会抓王兰的命脉了,一句话把事情引到王春身上,王石成亲花了不少钱,估计王兰大半辈子的积蓄不花个七七八八也差不多了,而王春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她总得再给她这小儿子攒些钱吧。 果然,一说到王春王兰就有些犹豫了,程永飞也劝她,“娘,你就当是给你未来的孙子攒的吧。” “成。”说起孙子王兰立马眼睛就亮了,答应起来也痛快多了,对上白然也是笑眯眯的,“明儿个收秋菜我和永飞去就成了,你在家好好养着,可别累着我的大胖孙子。” 白然脸色一僵,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正想反抗说自己没事,王兰立马拉着程永飞就跑了,那速度快的都能飞了。 这是明摆着连说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白然无奈的叹了口气,使劲嚼碎嘴里的酸梅干,躺下继续睡觉。 翌日,他起来的时候大概又快晌午了,抬头一看,傻子仍旧不在,摸摸旁边的枕头,已经没有一点温度。 白然又爬回被窝敲了敲脑袋让自己清醒,然后仔细想了想,貌似昨晚上他是感觉到傻子像以前一样抱着他的,难不成是做梦? 傻子究竟回没回来?不会又丢了吧! 他激灵一下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就出了屋,院子里只有吴月娥和于平正在厨房忙活,王兰和程永飞都不在,想来是出去收秋菜去了。 于平看白然的样子有点不对劲,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担心的问道:“白哥儿,你这是咋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没事儿,我去找我大哥。”白然没说傻子的事,正想走吴月娥也过来了,对他说:“白哥儿,你家的房子再有两天也就完工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就不来了,能不能先给我结工钱。” 吴月娥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过白然眼尖还是看到对方嘴角有块青色,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又被她弟弟给揍了。 白然应下,“成,等会回来我把你的工钱和吴大爷的车脚钱都结给你。”这种事老吴家要忍着,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他应完之后吴月娥没笑,反倒是哭了,就那么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回到厨房继续做饭,也不给旁人劝慰的机会。 吴月娥的骨子里也是要强的,于平见状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他去厨房必定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左右时间来得及便跟这白然一起往新房那边走。 他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白然说起老吴家的事,“我听说昨儿个晚上吴月娥和吴大爷又被那吴长福给揍了,吴大爷毕竟岁数大了,好像没挨住,今早上起来就病了,就老吴家那条件,即便赵郎中不收诊金给看了,这买药也是一笔钱,月娥她也是急着想给她爹瞧病。” “只怕这钱拿回去落不到他父女的手里就又要被吴长福给抢了。”白然皱着眉,心里也挺担忧吴月娥的,那吴长福已经完全是没人性了,看到钱必然想拿去翻本,哪会管他父亲是不是病了。 白然和于平说着话,很快便找到了正在屋里盘土炕的王石,只是白然还没说话,王石就先把他要问的全给说了,“二弟来找博恩的吧,他不在这,是去土窑那边做工了。” “做工?!”白然双眉紧蹙,不明白傻子为啥要去做工,而且还是去土窑那。 王石抹了把汗,“是啊,他昨儿个管我要钱,我给他他又直摇头,后来我猜他是想自己赚钱,所以就带他去土窑那边搬砖了,你别说,博恩劲可真大,一个人顶两个人的活,那老板一天给他八十个铜钱呢,二弟你也别担心,那老板人不错,村里人闲下来都爱去那做日工,博恩不会有事的。” 白然点了点头,看看外面的日头,决定等晚上傻子回来的时候再问好了。 等回去后他把吴月娥叫来,然后当面把她和吴大爷的工钱算好,分别装在三个小袋子里,“分着放,别藏在一起。” 吴月娥接过来眼圈禁不住又红了,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白然挥了挥手没说话,等吴月娥走了才微微叹息一声,就这么一会他便又有些困了,奈何和刘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也只能挺着去门口等着。 还好没多久他们就来了,带头的是辆马车,后面跟着八九辆空牛车,可能是因为带路,马车的速度不快,到了白然面前就缓缓停下了,车夫打开车门,下来一位三十下上妇人,正是刘记的那位老板娘。 这么大阵容,自然又引起村里人的围观,尤其前面的马车,这一停下原本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围了过去,左一层又一层的,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还过去摸上两把。 白然倒是没想到老板娘会亲自过来,立即上前将人迎进院里去看他们家的酸菜缸,并把上面的石头挪开,让她逐一检查。 两人做买卖的次数有限,这过程自然省不得,老板娘也没客套,亲自伸手挨个缸捞了一遍。 白然处理这些菜的时候用了心,不但没有烂的,水面也被处理的相当干净,查看的结果出来老板娘自是无比满意。 过秤付钱,刨除零头,结果与白然算的相差无几,酸菜五千斤,按一斤八个铜钱算,芥菜疙瘩两千斤,按一斤五个铜钱算,加上缸钱再刨去定金,他又得了将近四十八两三贯钱。 结账的时候白然和老板娘尽管背着旁人,但难免跟车的伙计有嘴欠的,别人一问就漏了底,虽然不是准数,但也说明得有四五十两,这么多钱足够让人群沸腾的了,要知道他们二十几亩地的粮食卖了最多也不过十两银子。 白老太太也在人群当中,听大家这么一传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当即气的心窝子直疼。 以前白然手里就算有一个铜钱到不了她手里她都气的受不了,更何况现在对方又盖新房又赚银子的,她自己家却因为秋收晚了错过收粮最好的时间,结果赚的钱还不够买明年种子的。 她在心里气的恨不得直接过去将人给撕了,旁边的某位乡亲似乎还嫌不够,拉着她说道:“你们家白小子这是做大买卖了吧,我今儿个早上可是还听说他把郑老大的地给买了,将近三十亩呐!” 青砖瓦房,三十亩地,五十两银子…… 白老太太只觉得心口的那股子气越来越浓,当场白眼一番,气晕过去。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立马乱了,赶忙叫人去找郎中,吴长福就站在白老太太不远处,见状眼睛一转,勤着倒弄腿赶在旁人之前窜进王家大屋,装作惊慌的叫道:“不好了,白哥儿,你奶奶刚在外面晕了!”喊完之后就盯着桌上的钱袋子走不动道了。 都说人不正面相上多多少少会显现一点,吴长福经常出入赌场,给人的感觉就是贼眉鼠目乌烟瘴气的,老板娘一看心里就有数,拿起钱袋子亲手放进白然手里,“这东西还是贴身放的好,以免遭了小鬼还不知道。” 吴长福的眼睛随着那钱袋子落在白然身上,心思转了一圈便有了主意,“白哥儿,你不去看看么?” 白然懒得多看吴长福一眼,“我和老白家已经分家了,如果是看什么亲戚之类的就不用了,但若是瞧在同村人乡里乡邻的要我过去看看,改天我自会抽空拜访,就不麻烦你记挂了。” 吴长福不乐意了,但碍于外面都是人,最后瞪了白然一眼走了,老板娘见此提醒他一句小心便也走了。 等晚上王兰回来脸上是喜忧参半,对着白然一会阳光灿烂一会乌云密布的,连吃饭的时候都这样。 王金水是第一个看不下去的,撂下饭碗,一拍桌子,“有事你就说,老盯着人家看啥啊,没瞅着都把然子看毛楞了吗。” 王兰不乐意了,直接给王金水吼了回去,“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这事儿赶得嘛。” 白然明白王兰的意思,方才他也听人说白天的事了。 白老太太会晕其实是气猛了一口气没顺过来,没多大一会就醒了,然后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的喊着白正杰的名字,说他儿子不孝顺自己,说他儿子盖的房子银子都该是自己的。 当时几个好心的汉子妇人上去劝慰,却刚说了一句就被白老太太一一骂了回来,大家伙莫名其妙的挨了顿骂,气的直接把人丢那就走了,先前跑去老白家报信的也没能把白正宝他们拽来,所以最后白老太太看实在没人管她了才骂骂咧咧的起来一个人往家走。 老白家名声本来就够臭了,白老太太这一张嘴这次可算是把全村人都得罪遍了,以后要是谁还管他们家的事那就是脑袋有病,抽风抽的,王兰想到这点自然心里痛快,但一想到白老太太泼妇骂街似的骂着她家然子的亲生父母还把买地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她就觉得心里又憋着股气。 白然自己倒觉得没什么,放下没动一口的饭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买地的事大家迟早都会知道,不差这一会,我想明儿个村长应该就会站出来说话了,至于白老太太,就随她闹吧,她能翻出多大的浪就迟早被多大的浪头压死。” “你说的倒是轻松,万一老白家那些挨千刀的真来闹腾你咋办,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娃儿呢,哪经得住他们那个闹腾法,这几天一定得让博恩好好守着……博恩呢?”王兰说着一抬头才发现白然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傻子不在。 王石老实答道:“他出去做工了。” 王兰一听就火了,“他好好的做啥工啊,又没饿着他渴着他的,等会回来就告诉他往后不许去了!” 白然忍不住替傻子说话,“博恩毕竟是个汉子,一天到晚守着我不是让别人笑话吗,而且他那个样子,干点活多接触些人说不准脑子就好了。” 王兰叹了口气,干脆也不吃饭了,“我以前总盼望博恩脑子好了能跟你把日子过起来,可我现在倒有些怕他脑子好了,谁知道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外一要不是啥正经人把你和孩子丢下咋办。博恩那张脸太招人,农活又做的好,谁知道外面有几个像田月红那样盯着他不放的,不说别人,那个老柯家的柯桂花我第一个就不放心。” 白然撇撇嘴,低下头没说话,等撤了饭桌,王兰便把守在门口,等傻子一进院就给逮了个正着,劈头盖脸的一顿训。 傻子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布袋,老老实实的听着,偶尔还配合的弯下腰让对方拧耳朵。 最后王兰累了,才总算放人进屋。 白然一早就被王兰撵进屋,只能将窗子开了个缝偷偷看着,见此总算松了口气,关上窗坐在炕沿上。 傻子也不顾他那被拧红的耳朵,冲进屋就献宝似的举着小袋子对着白然咧嘴傻笑,“小然,给你。” 白然没接,故意冷着一张脸瞪他,直到把傻子瞪的各种可怜委屈举着袋子垂下脑袋,才开口说道:“交代清楚。” 傻子没说话,只是把布袋拉开,露出里面紫色圆滚滚的颗粒,是四五串山葡萄。 白然冷着的脸顿时维持不下去了,心里难受的要死…… ☆、第四十一章 傻子捧着装葡萄的布袋一步步试探着往前挪,最后在白然面前蹲下,将手里的东西抬到白然胸口的位置,让对方一低头就能看到。 “傻子。”白然看着这些东西眼里微微发酸。 搬了将近两天的砖就为了他买这个?他两辈子都没见过有像傻子这么笨的,却偏偏每次都笨的让人心里发暖发甜,就像被灌了一大罐蜂蜜似的。 他把傻子拽起来按在自己傍边坐下,捻起一颗瞧了瞧,正要放进嘴里却被傻子又抢了回去。 傻子像是想起什么,抓起布袋麻溜的窜出门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布袋没了,就端着个盆,原本四五串完整的葡萄只剩下一堆带着水珠的葡萄粒,全洗散架了。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白然,似乎觉得自己又做错了。 “你就不知道叫我一下么。”白然把人拉过来坐下,然后将盆放在他大腿上,抓起一颗放进嘴里品了品,发现味道比以往他吃的那些要酸,不过正适合他现在的胃口,“好吃。” 傻子听到这话又笑了,抓住白然的手往自己的脑袋上蹭了蹭,接着啪叽一声亲在白然的脸颊上,舔了舔。 白然默默的收回手蹭了蹭自己脸上的口水,继续啃葡萄…… 翌日王兰他们又出去收秋菜去了,家里因为吴月娥不来于平一个人忙不过来,白然总算不用被逼着在屋里闲坐,能出去跟着忙活忙活活动下筋骨。 等菜下了锅,他便带着傻子坐在院子里收拾昨天买来的秋菜。 现在距离秋收有些日子了,大白菜外面的那层多少都有点打蔫,得扒下去才能洗好放在院子里晒,除了白菜,程永飞还收了些萝卜和地瓜,都需要处理干净。 现在就大白菜最多,除了积酸菜,白然准备制作些辣白菜和甜蒜作为第一波供应给醉仙楼。 忙到中午送饭的时候,他和于平一同过去,摆好饭菜后习惯性的绕了一圈。 先起的两间正房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仓库还差点,不过这个不急着用,估计等外面的院墙完事就可以入住了。 这活不多,加上最后扫尾也不过三四天的功夫,等到完工的那天,村长特地送来一挂鞭炮,让他们搬家的时候放。 鞭炮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个稀罕物,这么一挂四五百响,最便宜也得一两银子,白然拿出方子却没收一个铜钱,村长送这个也是奖励一下。 咸菜方子的事是村长在白老太太那事后第二天下午召集全村人说的,村长也算是够意思,当场公开方子不算,还特地说明这是白然想为全村人做点实事才拿出来的。 村长是村里最大的官,除了几个家族为数不多的族老,他的话是最够分量的,他这么一说底下人自然都信了,加上这是好事,所有人都说起白然的好来,连那些碎嘴传白然坏话的都立马改了口,反倒是一直欺负白然的老白家被说的一分不值,连白正彤婚嫁白锦书落榜都被重新挖出来。 现在白然算是香馍馍了,走到哪遇到谁不管熟不熟的都能给他一个特别和善的笑脸。 白然自然知道这变化的原因,也尽量友好的和对方打招呼唠上两句,毕竟人不能脱离群体,他还得在桃溪村住呢。 新房子又晒了几天,连院墙和仓库都干了,王兰这才翻黄历挑了个不错的时间搬家,然后在这日子前一天大家伙一起过去‘装修’。 他们乡下人家自然不像城里人那么多讲究,说是‘装修’,其实就是打扫干净后把家具摆进去,再把炕那么一扑,完事。 等那天日子一到,白然和傻子就忙活开了。 搬家的说道宜忌不少,虽然这个世界的规矩大部分和他上辈子知道的那些差不多,但一少部分却是没听过的,比如准备祭祀用品和锅扫帚这一类的东西时不能让别人接手,必须他们自己弄好一次拿过去才成。 新房怕聚阴,所以搬家的时间是在这天的正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 时辰一到,王家人都回屋暂避,等四周就剩下白然的时候傻子便扛起那个放了米的大锅,一只手护着不让掉下来,另只手抓起系了红绳的扫帚斧头,然后看看地上剩下的东西,又看看自己两只手,王兰一早上就跟他说媳妇有娃尽量不让碰这些东西,让他自己拿过去,可是现在拿不下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小子,阳气重,没那么多讲究。”白然毫不在意的将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拿起来,足足两个大包裹。 傻子想反对,但被白然一眼就给瞪回来了,于是乖乖的往家那走,白然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现在身子似乎越来越容易乏,明明这些东西不重,却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累,好在新房子距离王家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几步路的事。 傻子抗的锅需要先进厨房上灶,尽管王石已经教过他许多次,白然还是不太放心,进屋放下东西便也进了厨房。 傻子专心致志的双手将锅端平,左右找了一会缓慢放下去,然后站直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双原本透着傻气的眼睛如今只剩下认真和锐利,仿佛就在审视对方是敌是友一般。 白然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傻子只觉心里一突,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跳加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哪怕人家盯着的是一口黑锅。 “小然,弄好了。”傻子似乎觉得可以了,扭头就扑向白然,把人抱住亲了两口,那一脸傻笑和嘴角流出可以水印仿佛都在告诉白然方才的那一幕是个幻象。 他擦了擦脸,去门口把鞭炮挂上,正想点燃就被傻子把火给抢走了,他看了眼傻子,后退几步,指着鞭炮下面的引线“烧那,冒火星就跑回来。” 傻子在白然说完手就伸过去了,点火点的那叫一个快很准,白然还没准备好就被那噼里啪啦的动静吓了一下,然后好笑的在傻子腰上掐了一把。 傻子盯着那鞭炮的眼睛很亮,那兴奋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抱着白然蹦两下,但一想到对方肚子里的娃儿,他只敢抱人抱着转了两圈。 “不就放个炮仗,至于这么高兴吗。”白然嘴里训着,但脸上的笑意不比傻子少多少,这鞭炮一响仿佛也将他心里那股子开心劲给炸出来似的。 两人放完鞭炮回去将剩下的程序走完,白然用新灶生火做饭,红烧排骨、炒酸菜、蛋花汤加上一大锅精米饭,一摆上桌傻子就开始流口水。 白然给二人盛好饭坐下,傻子立马从那一盆排骨中挑出一块最大的放到白然碗里,然后放下筷子乖乖坐好等着。 白然唇角一挑,狡黠的眨了下眼睛,伸筷子在肉菜上绕了个圈,看着傻子的眼睛随着自己的筷子绕了一圈后,夹了一筷子排骨旁边的酸菜放在傻子碗里。 傻子一张脸瞬间发苦,不过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他快速将酸菜丢进嘴里随便嚼了两下咽下去,然后在眼巴巴的看着白然。 “傻子。”白然被看的失笑出声,夹了块排骨放进对方碗里,两个人的日子也确实挺有趣的。 吃完饭白然会到屋里继续拾掇东西,一忙活就是半夜,傻子一直陪着他,眼睛困的都快睁不开了。 白然早把被窝给铺好了,劝了傻子几次都不顶用,没辙只能放下手头的东西,拉着傻子上炕,“剩下的明天再说,先睡吧。” 傻子也困急眼了,呆呆的应了一声,一进被窝搂着白然就睡了,前后也就眨眼的功夫,白然笑着摇了摇头,将被角压好,也跟着躺好,土炕的热度仿佛将全身的毛孔都熏开了,舒服的只想让人哼哼。 就算是第一天入住,这躺在自己家的感觉跟谁在别人那也是不一样的滋味,总觉得心里特别踏实,恨不得沾上枕头就睡过去。 奈何他暂时还不能睡,今天干活有几次他都觉得肚子有点疼,怕是肚子里那位不老实,动了胎气了。 他抚上自己的小腹,将异能一点点输入进去,绿色的光芒被棉被挡着,仅有少数透到外面,翠绿翠绿的,好不容易等胎位稳了,他正想入睡,却突然听到什么东西被丢进了院子,声音不算大,就像是风刮进来的。 这么点动静按理说没什么,一般人家都不会注意,但白然毕竟是末世过来的,虽然警惕性降低不少不至于草木皆兵,但对危险的直觉还在。 果然,隔了这么一会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落进了院子,接着被他拴在狗窝的黑毛一个劲的狂吠。 有人进院子了! 傻子也听到了动静,噌的一下坐起来扭头盯向门外,那眼神就如白然到这个世界刚开始见到的那般充满警惕,还有一丝淡淡的杀意。 白然被弄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傻子一步跃下土炕看门就跑出去,连外衣都没穿。 他赶忙抓起旁边两人的衣服,刚出门就听到一声哀嚎,过去一看,只见傻子正把地上某人的四肢给卸了,那手法老练纯熟,即便白然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 眼瞅着傻子的手向人家脑袋去了,白然赶忙上前抓住那两只手,“傻子,够了!” 傻子和白然对视半晌才慢慢敛去眼中的那股狠劲,又变得如同那次发疯后般呆呆傻傻的。 白然叹了口气,他似乎有些摸到傻子的身份了。 其实也不难猜,傻子眼中带煞,表现和他一样,明显是真杀过人的,而且还杀的不少,这里不是末世,普通老百姓没那个胆子,能做到傻子这地步的通常不是匪就是兵。 再按照他记忆中傻子刚被捡回来时那一身装扮和方才动手时有板有眼有套路的样子,匪是做不出来的,不是匪那就只能是兵了。 可士兵不该是跟着军队,哪能乱走呢,难不成逃兵? 这国家多少年都没打过仗了,应该不会有逃兵…… 白然越想越迷糊,脚下一动,刚好踩到地上那人的胳膊,那人哀嚎一声,嚎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倒是忘了地上还有只小鬼呢。 白然把傻子拉到自己身旁,借着月光低头一看,呦,还是熟人呢,“吴长福,这都快后半夜了,串门子也挑个好时间啊,咦,还带着刀呐。”他拾起不远处的一把杀猪刀晃了两下,贴着吴长福颈侧的皮肤插了下去。 吴长福本来就疼的厉害,一脸眼泪鼻涕混泥土,都快看不出人样了,再被这么一吓险些没晕过去,他错了,他就不该贪图那五十两银子,他就不该以为这地儿偏一个傻子一个有孕的小子好对付,他就不该自鸣得意只带一把刀来,特么的一个照面他就被人给废了,都不带二回的! 吴长福小聪明多得是,看着白然眼神一转悠,立马哭嚎道:“哥,你是我亲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半夜过来串门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姐我爹的份上就放了我吧。” 白然鄙夷鄙视的瞪了他两眼,用异能护好肚子里那位,然后回身一个侧踢,一脚踹在身后某人的胸口处,他力气没傻子大,一脚只能把人踹的往后退几步,所以只能配合异能,让藤蔓绊住对方的脚,趁人摔倒没起来的时候快速将那人的两条腿的关节给卸了。 白然的手法没傻子的好,这两下下去铁定是比吴长福那要疼的,那人痛嚎一声,立马疼的爬不起来,待那张脸往外一漏,真巧,又是个熟人,田月红她亲爹——赖三。 ☆、第四十二章 “两位兴致真好,大半夜忍着不睡觉跑我家折腾,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白然给傻子穿好衣服,然后眼睛盯着赖三的胳膊没动。 吴长福这个例子就在旁边躺着呢,赖三被这么一看立马脑补出白然的意思,顿时打了个哆嗦,他是个老混子,平常就爱偷偷鸡摸摸狗勾搭东家媳妇西家寡妇的。 今天也是他倒霉,要不是他刚和本村一个寡妇好上,手头紧吧,也不能吴长福一说就答应了,结果碰上这两位硬茬,他现在悔的肠子都快悔青了,“我就是一帮忙的,是吴长福要我来的,他说你跟镇上的有钱人做了买卖得了不少银子,他手头紧正好借来花花,他还说你们家新盖房地儿偏,没人注意,而且你相公还是个傻子,好对付。” 赖三活了大半辈子,那脑袋瓜里的东西必然比吴长福的多,就以白然和傻子的手段即便他们这次再多叫两人也是白搭,干脆把事都推到吴长福身上。 “赖三,我找你时候可不是这么说,咱约得是得手后钱平分,白哥儿归你。”吴长福也笨不到哪去,当即就不干了,这事要是他一个人抗了必定得去蹲大狱。 白然这壳子一开始因为被老白家虐待的太狠,瘦的皮包骨头看不出好看,后来条件好了,自然全身上下都开始长肉,气色好了,好模样便也显现出来,竟比村里其他的汉子小子清秀不少,赖三偶然撞到过一次心里就有点惦记,于是吴长福找他的时候也就把这条件加在里面。 当时他是色心不小,不过眼前这事承认了估计他就真离死不远了,“我没有,他诬赖我,我就是想借点银子花花,真没别的!” 白然冷哼一声,也不听这俩人相互拆台的话,两下把赖三的胳膊也给卸了,直接往院子里一扔,拉着傻子回去继续睡觉。 搬家后旁人都是在第二天才能登门的,所以等天亮早饭过后,王家人一起过来瞧瞧,顺道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整改的,然而当他们一进来都被地上躺着那两人弄懵了。 王兰看看白然,又看看地上的两位,“这不是老吴家的吴长福和隔壁村的赖三吗,怎么会……”她话音一顿,想起这俩人是干啥的立即就反应过来了,顿时一口气提上来险些没下去,“然子,他们不会是来当小鬼偷东西的吧?” 吴长福和赖三被冻了半宿,脸上全是鼻涕眼泪啥的,身上还带了点尿骚味,白然现在鼻子灵,往后挪了几步,“嗯,昨儿个半夜糟了这两个小鬼,幸好黑毛发现得早,让博恩给揍了。” 几人听完白然的话连一向好脾气的王金水都火了,这人家一搬家就过来偷东西的不是明摆着找晦气呢么,他和王石过去就要动手,但对方那一脸鼻涕加上尿骚味真心没法再找下手的地方,最后两人也只能踢上几脚出气就闪开了。 王兰抓着白然检查了一圈,担心道:“你和博恩咋样啊?我大孙子有事不?” 程永飞也围了过来,“要不我现在把赵郎中请过来?” 白然拒绝道:“不用了,我们都没事,没受伤,东西也没丢,就是博恩状况不太稳定,所以能不能帮我把这两人给村长送过去?” 王金水立马应道:“你们赶紧进屋看看博恩。我和石头把人送过去,石头,你回去把咱家板车推过来。” 外面的事白然现在也没心管,既然有王金水和王石负责,他便带着王兰和程永飞回了屋。 屋里,傻子正坐在炕上,双目仿佛没有焦距般望向前方,不吵不闹的,一点也没有以往的灵巧劲。 程永飞没看过傻子这样,但王兰却是见过的,上次那事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瘆的慌,“博恩这是又发疯啦?” 白然摇了摇头,在傻子旁边坐下,抓起他的手自然的放在自己腿上,昨天晚上傻子算不上发疯,只能说同上次一样是被忘掉的那些记忆给冲着了。 “要不让用永飞去把赵郎中请来给你俩看看吧。”王兰越看傻子越不放心,推了推旁边的程永飞。 程永飞会意,起身就往外走,最后到底是把赵郎中给折腾来了。 赵郎中背着药箱进来看谁都是气呼呼的,唯有对上白然还算客套,脸上带了点笑模样,他给两人探完脉,得出的结果还和原来一样,最后给白然留下两副安胎药就走了。 王兰和程永飞对视一眼,看着傻子的眼神都有些担心,说话也是欲言又止唉声叹气的,倒是白然看得开,反过来劝他们一句,“没事儿,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再糟糕能糟糕到哪去,就算他恢复正常不要我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不要我这个阿爸不成,何况还有你们呢。” 王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指着傻子对白然说道:“他要是敢做那黑心肝的负心汉丢下你和孩子,我王兰就是命不要了也要打断他的腿!” 程永飞手上忙给王兰顺气,脸上发狠,嘴里吐出三个字,“我帮忙。” 白然笑着摇了摇头,倒了杯水慢慢喂傻子喝下。 这一上午三人就是闲聊过的,下午,王金水和王石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些两包糕点和二斤猪肉。 王石把东西放到白然旁边,喝了口水,说道:“这是村长让我们给你捎的,他小儿子那有事过不来,让我们给你捎句话,叫你放心,那吴长福和赖三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他就是一直没抓到把柄,今天既然抓到事了,他铁定轻饶不了,保管让他们吃回牢饭尝尝滋味。” 一般都是村民给村长送礼,能让村长反过来给村民送礼的整个桃溪村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连白然也没想到,不过东西送来了也没有再送走的道理,“村长他心里有数就行,下次我再买些东西给送回去,这事到此为止也就掀过去了,接下来咱还是抓紧收秋菜,先把第一笔买卖做成才是最关键的。” 王兰点了点头,“我和永飞已经把村里卖秋菜的几家都跑遍了,只不过现在时间上多少有些晚了,大家都卖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大白菜就收了不到三千斤,萝卜和蒜各两千斤,葱和辣椒不到六百斤。” 白然在心里里算了一下,“也够了,晚点我过去把菜拾掇出来。”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照顾博恩就行了,那边有我和永飞呢,而且你爹和石头也闲下来了,都能帮忙。”王兰不同意白然过去,外一动了胎气咋办,而且傻子在缓过来之前也需要有人看着才成。 白然看了眼他和傻子握着的手,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也就应了,他将积酸菜制作辣白菜和甜蒜的方法跟王兰他们说了一遍,直到说到他们都懂了才停下。 不过答应归答应,之后的几天他还是经常牵着傻子过去跟着忙活,然后把实际遇到的问题在讲解讲解,等东西拾掇得都能下缸的时候,他在镇上定做的那些大缸瓦罐也到了,都堆在新盖的那间仓库内。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做咸菜的抹好料放进瓦罐,做酸菜的缸内码好放水压石头,完事后每天过来个人看一遍就成了。 白然除了做这些事,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照顾傻子,穿衣脱袜,喂水喂饭,溜圈晒阳,傻子就像是一个木偶,只能凭借别人的操控才能完成某种动作,否则连汤匙都拿不起来。 直到腌菜的事忙完了,傻子都一直都没好。 他本以为这次傻子也会像上次那样待个一两天就能缓过来,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人还是这样痴痴傻傻的,竟连一丝恢复的迹象都没有。 赵郎中来看了几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这下白然是真急了,每天除了照顾傻子之外只能不断的用异能修复这具根本没有损伤的身体。 傻子的事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不仅压在白然的心里,也同样让老王家的人心里难受,王兰每次过来看到他们,都忍不住掉上几滴眼泪。 好在时间一到辣白菜和甜蒜都腌好了,并且味道都还不错,也算是将大家心里的抑郁冲散了一些。 去醉仙楼谈价的事白然必须要出面,而程永飞因为要去卖皮子也要跟着,索性最后由他俩加上王石三个人一同出面,王金水和王兰则留下来照顾傻子。 翌日清晨,三人便整理好东西背着篓子到村口的路边等牛车,他们是掐着点来的,不一会车就到了,赶车的依旧是孙家汉子,后面的板车上已经坐了几个妇人汉子。 这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抱着些小坛子啥的,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只是大家看到白然都没有之前的热情,而是小声嘀咕什么。 板车再宽也超不过两米,就那么大的地方即便声音在小也照样能被对面的人听得清楚。 因为白然是搬家后傻子出的事,所以村里人流传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搬家的日子时辰不对,沾了煞星,有的说是房子盖的地方不对,冲了南山上的大仙,还有人说那地方其实是死过人的,死的还是一对母子,这是冤鬼索命呢。 前几天刚赶过集,今天去镇上的人不多,白然坐稳身子闭目养神,全当没听见,反正他身上的流言多了,不差再添点。 最先听不下去的是程永飞,他脾气本来就不拐弯,如果不是王石拦着他一开始就忍不住了,“你们是去镇上卖咸菜的吧,赚了多少钱?” 一句话却让那几个汉子妇人同时住了嘴尴尬的冲着他们笑,这咸菜简单容易做,还有之前刘记已经传过一段日子,所以特别好卖,成本不到十个铜钱,费上几天功夫至少能翻一倍,这钱赚得不少,可是要怎么说,方子是白然给的,人就在对面,他们刚还在传人家的闲话。 车上总算静了下来,一到镇上白然他们三个便直奔醉仙楼去了。 周掌柜就站在外面正好送什么人上马车,等那人走了才将白然三人迎到雅间上茶水上点心,笑的有点奸诈,“白哥儿,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的字据。” “怎么可能,我不是按时给给您送过来了吗。”白然担心傻子也没时间跟他虚与委蛇,直接将带来的样品打开摆在桌子上,介绍道:“辣白菜、甜蒜。” 周掌柜让伙计拿了双筷子,两样东西分别尝了一口,再放下的时候,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终于知道那刘记的老板娘为什么愿意跟你这个买卖了,这个辣白菜每斤三十个铜钱,甜蒜每斤十五个铜钱。” 这个价格倒是比他预计的高多了,白然也懒得抬价,直接点头,当场立下字据,约好过来拉货的时间后,三人便直接租了辆牛车往回赶。 车上,王石抓耳挠腮了半天才忍不住问道:“然子,你啥时候认识字的?” 白然被问得一愣,这才想起他拿字据的时候习惯性读了一遍才按手印,心里忍不住紧了一下,谎道:“我装的。” 王石心眼实,白然这么一说倒是真信了,当即举起大拇指夸赞说:“高,我咋没想到呢。” ☆、第四十三章 白然赶回家的时候王兰正在因为给傻子喂水的事闹心呢。 别看傻子现在痴傻的跟假人一样似乎谁都能接近,事实正好相反,王兰看他嘴唇发干,就倒了这么一杯水,却愣是一上午都没喂进去。 “我来吧。”白然拿过王兰手里的水杯,一勺一勺的往傻子嘴里送,傻子没看他,但似乎知道是他,一张脸硬邦邦的,嘴却配合着张开。 王兰看着更加担心了,傻子现在是只认准白然了,可要是万一哪天白然不在咋办,难不成一天不吃不喝?“可怜见的,要不我再去找赵郎中看看。” “赵郎中来了不下五回了,每次结果都一样,算了。”白然喂好水扶着傻子躺下,他也不是讳疾忌医,只是看了这么多回都这样还不如让他用异能慢慢治疗,总能缓过来的。 王兰心疼傻子,但更心疼白然,“可这也太绑身子了,现在马上入冬了倒还好说,可等明年开春你肚子大起来了,那时候该咋办,地谁种?” “到时候再说吧。”白然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隔日周掌柜带着车过来取货,白然他们因为是第一次制作辣白菜和甜蒜,所以并没有全做,两种各一千斤,共四十五两,等结好账他先拿出成本按之前收秋菜的花费补给几人,剩下的则分成三个袋子,王兰四成,程永飞和他自己各三成,每个袋子里都是十两往上。 程永飞是猎户,平常多猎几张皮子或许能赚这么多,但王兰是地地道道的农户,一年忙活下来的银钱还不止这一个月的多,那心情是又激动又难受。 时间眼瞅着就入冬了,做完这笔买卖白然有心歇上一歇,等把冬天猫过去再说。 天是一天比一天的冷,等大北风真正刮起来的时候外面就是一片冰天雪地。 桃溪村的位置在大北边,虽不靠近边疆但也远不了多少,气候和白然上辈子待得东北很像,那是冷起来出去转一圈真能冻死人的。 这时候村里大多数人都是守着自家热炕头,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衣也不乐意出来,更别提串门了,白然自然也不例外,他虽出生在北方,却有点天生怕冷,加上有孕在身天天折腾还要照顾傻子,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在屋待着,就算菜没了都是让人帮忙代买。 当然,他每天对傻子的治疗也没落下,仿佛就是一种坚持,直到某一天夜里他与往常一样用异能为傻子治疗,待收回异能时才发现竟然莫名其妙的被消耗了一点,只不过那点量实在太少,他确定不了究竟消耗在哪了。 傻子似乎也有所感应,打了几个哆嗦,如果不是两人现在都在被窝里,土炕又烧的正热,白然一定以为这是被冻着了。 等他反应过来再试,却是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异能送出去多少收回来便是多少,在看傻子也没了刚才的症状,仍旧痴痴傻傻如同木偶一般,仿佛被他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画地为牢,圈在里面走不出来。 转眼就到了年根底下,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不过主道的雪基本已经被踩硬实了,只有犄角旮旯没走过人的地方,一脚踩下去能没掉脚脖子。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次大集,因为要准备过年的东西,白然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裹上厚厚的棉衣出来。 这时候王石也过来了,瞧着白然还没打算出门的样子赶忙催了,“今儿个要去镇上的人多,娘已经先过去占座了,二弟你也别磨蹭了,赶紧过去,博恩交给我就成了。” “行,那我先过去了,大哥你多费点心。”白然背上背篓,又看了眼屋里那人才出门向村口走去。 今天村里的牛车几乎都出动了,白然挨着王兰坐下,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不少熟面孔,于平和吴月娥也在其中。 先前吴长福和赖三到他家行窃,最后村长和隔壁村的村长合伙把两人送进了衙门,因为两人是多次作案,所以被县老爷判了三年徒刑。 有这事跟着,吴月娥看到白然只把头压得低低的,也不是怨恨,只觉得她是没脸再见白哥儿,如果那天她那个混弟弟没有被制服,有赖三那个老色鬼跟着,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这也是她和她爹眼睁睁看着吴长福被关进大狱却不敢求情的原因。 白然自然不知道吴月娥在纠结啥,他坐下没多久于平就窜过来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 路上的雪虽然踩实了能过车,但太滑,一排牛车都不敢赶得太快,慢慢悠悠的,到镇上时间比往常晚了将近一个时辰。 下车后于平也没和白然分开,两人跟着王兰拐到大集上,王春正在入口处站着,等完事好一起回家过年。 回去的时候白然空着的背篓几乎已经满了,他找了空位坐下,一抬头才发现吴月娥就坐在他对面,吴月娥磨磨蹭蹭,抬头又低下,几度欲言又止,方才小声道:“白哥儿,我弟弟那事对不住你了。” 白然微微一愣,随后挥了挥手,“都过去了。” 吴月娥挣扎的咬了咬牙,最终叹息一声,“只希望这次能让我那不成材的弟弟长点记性,收收心好好过日子,反正三年……一眨眼也就过了。” 白然没接话,如果吴长福真能收了性子,对老吴家来说也是件好事。 他回到家换走王石,然后把锅里温着的肉粥拿出来给傻子喂了,去厨房送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窗子上已经干透的苏子叶,心思一动,干脆都用水泡上,然后用新磨的江米面和豆陷包了一大堆粘豆包,蒸熟后放外面冻上,留着以后慢慢吃。 日子一天天的过,扫污秽,祭灶天,贴对联,白然带着傻子将事情一件件打理好,不比别人家差上多少,只不过少了一个声音似乎也少了一丝热乎气儿,显得有些冷清罢了。 好在吃年夜饭的时候是在王家一起吃,凑在一起也算热闹。 吃完饭就是守岁了。 外面夜色已浓,白然牵着傻子一步步走回家,然后用沾水的布巾给两人擦了擦了脸和手,试了试炕的热度。 他在吃饭前已经将灶坑里的火点上了,如今火炕热的烫手,他把棉被垫上了,然后帮傻子脱了鞋袜推到棉被上坐好,接着自己也脱了鞋和人家面对面坐着,抓起傻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怀孕这么长时间了,他的小肚子已经开始有了凸起,就像是挺出一道小小的弧线,也不知道傻子能不能感觉到。 整整一夜,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过的,不得不说,白然已经开始想念傻子那憨憨傻傻的声音和咧嘴傻笑时的样子了。 这个年过的似乎没什么意思,可能是因为少了一个人,也可能是因为少了一些事,他总觉得提不起劲,那种滋味就像是过了一个与往常差不多的日子,直到出了腊月他都有一丝不敢确定,这是真的过年了吗? 腊月一过,醉仙楼的周掌柜便来了,一身风尘仆仆的,像是从外面刚赶回来,白然将人迎进屋,勉强自己送上个笑脸,“周掌柜过年可好,不知道这么急到我这所为何事?”他也就是一问,实际上因为什么事过来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周掌柜脸上虽然有些疲惫,但更多的还是开心,“我东家可怜我,今年特地招我回首府和家人团聚,过完年才赶回来,这不一回来衣服都没来得急换就跑你这来了嘛。” “是跑我这看咸菜了吧。”白然慢悠悠的坐下,他的肚子已经凸出来一小块,就像是过年好东西吃多了有了小肚腩似的。 周掌柜借着他的话说下去,“呵呵,可不是就被你的咸菜味勾来的么,怎么样,能不能再给我弄点?” 白然想了想,“酸菜和辣白菜没戏,毕竟时候过来,现在的白菜不新鲜,甜蒜可以,另外我再给你弄点别的。” 周掌柜拿出一个钱袋子放桌上,“成,就按你说的做,这是定金,但时间能不能帮忙赶赶,说实话,你卖我的那些东西已经差多不多都没了,对了,今儿个过年的时候我把你的东西拿去给我们东家尝了,他兴趣很大,你也知道我们醉仙楼分号多……” “这玩意儿再快也得入味才成,怎么也要七八天的时间,至于其他的,到时再谈吧。”白然说得客气,但实际上七八天已经算赶了,那些蒜都已经干了,必须要他用异能处理一遍才能下坛,至于另一样就用那些晒干的萝卜干,腌制成香辣口味的,对付上去也是不错,至于其他事情,得等他们东家过来了才能谈。 周掌柜对这时间还算满意,又闲聊了两句就走了,出门前看到放在旁边冻得梆硬的粘豆包,一时好奇便顺手拿了两个,白然只当做没看到,等人走了关好门拿出那钱袋子数了数,一共二十两银子,只是个定金也算大手笔了。 他赶忙去王家把事情说了,几乎是全家总动员,才勉强在两天的功夫把东西都拾掇出来,不过下坛的时候,白然寻了个理由把人都撵出去了,然后挨个用异能过了遍才开始封坛。 这笔买卖做完之后白然就真得暂时歇了,不说别的,就凭他那肚子一天天跟吹球似的往外起,他想不歇也不成。 冬天虽冷,但贵在事儿少,等开春之后他们乡下人家想闲下来也不成了。 白然看着自己已经无法忽略的肚子,压下心里的别扭劲,开始考虑他家那些地的事了,只不过佃地的事他还没说外头就已经传出风声,第一个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卖他地的那个郑老大。 郑老大一家盘算的好,到了县城后钱花了,铺子也立起来了,刚开始还能稀稀疏疏的有几桌,只是郑良的手艺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一个炖肉都能给做出一股子怪味,偷斤少两不说,价钱又要的高,能在县城讨生活的有几个不是人精的,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到半个月就没人再去了,一间挺大的铺子愣是闲的只能打苍蝇。 郑老大咬牙坚持了一个将近冬天,最后连交租子的钱都快没了,这才灰溜溜的带着一家子跑回村里,这几天他偶然听到邻居说起白然要佃地的消息后立马就过来,不过他不是来佃地的。 两人就站在门口,大门四开,他等了一会也没见白然把他往屋里让,心里有点不痛快,但说话还算客气,“白哥儿,这回我们家算是倒了血霉了,县城那些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头顶去了,我儿子做的菜明明味儿正,他们瞧不起我们农户出身,非得说是菜不好,白白毁了我儿子的手艺,如今我们再回村里讨生活,就只剩下那间能住的屋子了,这乡下要是没地那就跟断了两条胳膊一样,迟早饿死,白哥儿,我好歹也是瞧着你长大的,你还得管我叫声大爷,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给条活路。”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白然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大爷,你这么说不是折煞我了,这样,我把那二十七亩地全佃给你,第一年租子减半,怎样?” “白哥儿,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佃地的,我是来收地的,我那些地我不想卖了。”郑老大能能唧唧的,简单来说他就是后悔不想卖了。 “也成,县衙交的银子我就不要了,把买地的八十五两银子退给我,我就把地契还你,当这事没发生过。”白然再看不出郑老大的意思他就眼瘸了。 郑老大眼睛贼溜的往四周瞧了瞧,“我给你打欠条立字据。” 白然摇头拒绝,“大爷,如果拿不出现银我就先把你地佃给你,等你攒够了再买去就是了。” “我现在手头没那么多银子,立字据按我的手印也不是一样嘛。”郑老大有点急了,他心里本想着把地拿回来后把账慢慢赖掉,能少还点就少还点。 白然不说话,有点油盐不进的样子,见那郑老大还想纠缠,干脆把门一关,锁上回屋。 第二天王春又来了,也是为了佃地的事,不过他是为了阮林来的。 想起阮林,王春有些难受,“阮林他们家有些特殊,前几天他爹给分了家,阮林丁算是净身出户了,除了间能住的房子什么都没了,二哥,你就看我份上帮帮他,第一年的租金我给他垫了。” “我们先去看看他吧。”这种事在同情他也要和阮林见了面才能谈,“放心,亏不了他的。” “成,那二哥夫咋办?”王春终于有了点笑模样,看着坐在炕上的傻子问了句。 “也该带他出去散散步了,一起去吧。”白然给傻子穿好鞋,牵着人往外走,哪知一开门一块青砖头就朝着他面门飞过来,他心中一惊,赶忙后退一步护住肚子,刚想躲开,一直痴傻如同木偶的傻子像是突然回了魂,一侧身竟直接挡在白然面前,直接被那砖头砸中后脑,当即见红昏了过去。 “是郑良!”王春在白然左后方,将那扔砖头的人看的清楚。 “别管他了,帮我去叫赵郎中。”白然蹲下去费劲,干脆直接跪在地上,一只手轻轻托起傻子的头,另只手在傻子后头的伤晃了晃,把异能输入进去。 “哎!”王春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第四十四章 〔改〕 王春先脚一走,白然立马加大异能的输出量,现将内部的伤治好了,只留下头皮一丁点无关紧要的伤口做幌子。 他这刚完事王石和程永飞跑过来了,王石二话不说,先背着傻子就进了屋。 程永飞在后面扶起白然,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刚刚听三弟说博恩出事了,这到底咋了?” “是郑良打的,昨儿个郑老大要打欠条收回卖我的地,我没应他,估计是想来报复我,却让博恩帮我挡了。”白然进了屋,看着已经被放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傻子,心里恨不得将老郑家父子千刀万剐,当时砖头离的太近,如果不是傻子忽然挡住,他多少都会受些伤,搞不好还要伤到腹里的孩子。 王石在傻子耳边叫着傻子的名字,好一会见人仍旧双目紧闭没半点反应不禁有点着急,他扭过头担心的看向白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博恩本来就够傻了,要是再砸出点什么毛病,他家二弟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啊。 白然抓着傻子的手挨着他坐下,心里也不好受不到哪去,他虽能用异能治伤,但是对这种伤到脑子后的症状却是一点办法都没用。 不过这人明明几个月都不会动的,怎么忽然之间就知道用身体为他挡伤了呢,怎么就这么傻呢。 屋里几人都沉默下来,目光全部凝结在傻子那张脸上,好在不一会王春带着赵郎中来了。 王春在路上已经将事情经过都跟赵郎中说了,赵郎中一进屋也没像往常那么看谁都不顺眼,立马掰开傻子的眼皮瞧了瞧,然后才开始探脉。 赵郎中老神在在,似乎根本不像有什么大事,但时间越久,几人的心还是难免越揪越高,等人家终于放开傻子到桌旁写方子的时候,白然忍不住问:“赵郎中,博恩他伤的重么?” 赵郎中瞥了他一眼,“死不了,不过毕竟伤的是脑子,会不会有其他事就得等人醒了再看。” 前一句话让人松了口气,后一句又让人忍不住把松下的那口气再提起来,这说了和没说没多大区别。 等赵郎中开完方子,王春便和他抓药去了,程永飞坐在椅子上,有心想劝白然,奈何他嘴实在不灵巧,张张合合半天,才憋出一句“二弟,博恩他反正都那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你就把心放好好养胎,就算这天真塌了不是还有我们帮你顶着嘛。” “二弟,你就听你大哥夫说的,至于其他的交给我就成了,那郑良手欠,我现在就去把他的手剁了!”王石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程永飞赶忙把人拽住,王石脾气倔,要是真把人家的手给剁了那还了得。 “昨儿个郑老大拿我不识数,今儿个他儿子到我家行凶伤人,这账我铁定要一笔一笔跟他们老郑家算清楚,但在这之前还是要等博恩醒了再说,大哥,你也别冲动。”白然心里挺感动,但郑家和白家不同,这事牵扯到王石不好,他一个人解决就够了。 王石被程永飞死命拖着,连门口都没迈出去,听了白然的话又看了看自家媳妇,叹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总算暂时放弃将郑良揍一顿的想法。 今天王兰去镇上看种子,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结果听俩儿子说了这事,跑过去对着白然和昏迷的傻子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星子,最后被几人合伙劝着,才总算停下来回家休息。 这一折腾又是大半夜,白然身子越来越重,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这时候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于是便掀开傻子的被窝爬进去凑了个边,衣裳也没脱就这么歇了。 天微明,空中残月还剩个淡边没退,一切似乎都灰蒙蒙的,昏迷了一夜的傻子眼皮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眼里全是熟睡之人刚醒过来时的茫然,一团浆糊的脑子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然出现在这个有些陌生却又透着熟悉的房间内,直到他看到倚着他胳膊还在熟睡的某人之后,记忆才开始复苏,眼里的茫然才逐渐转为复杂。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还是不幸,傻了一回,媳妇有了,孩子也有了。 没错,他都想起来了,包括之前的和傻了以后的,两段记忆像是两把利剑在他的脑中不断相互冲击,震荡,洒下一片片星星点点的火花。 记忆碰撞到最后便开始相互融合,而白然的身影在他的脑子里也越来越鲜明,被骗成亲固然让人气愤,但这个媳妇的脾气却是非常对他的胃口,喜欢上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侧过身子,轻轻将人搂进怀里,一手抚上那已经严重凸起的肚子,心里竟如吃了蜜一样甜。 这下倒不用说什么早晚了,明摆着已经看上了…… 待天大亮,白然才从深度睡眠中挣扎出来,然后习惯的伸出手去摸傻子的额头试温度有没有发烧,确定没事后才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如同往常一般趴在是傻子怀里,想起傻子头上的伤他赶忙挣扎着坐起来,一抬头正对上傻子已经睁开的眼睛,那双瞳孔中清楚的倒映出他的样子,而不是像前几个月那般即便坐在对面也还无焦距感。 白然觉得他该高兴,可是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吓了一下,带出一丝不安,他装作不在意整理了下衣服,穿上鞋子下地看他,“醒了,有没有哪难受?” 他说完等了一会,见对方没点头也没摇头,那样子倒像是他想多了,于是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进厨房做饭。 厨房里就他一个人,静悄悄的,手头有活忙着,让他暂时静下心来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早饭不适合弄得太复杂,他想了会,索性去外面捡了六个粘豆包回来放锅里热了下,然后加油拍扁两面煎成金黄,又弄了一大锅米汤,配上两碟小咸菜。 傻子的脑袋虽然被他治的连包扎都不用了,但毕竟伤口还是有点不能见风,所以做好后他便将饭菜全部端进屋子里的桌上摆好,接着扶起傻子,先用沾水的布巾给人擦脸擦手,穿衣穿鞋,完事才将人扶到桌前坐下,拿起碗筷一口豆包一口米汤的喂着。 眼瞅着冬天都过了,白然喂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然而今天的傻子似乎比以往都要好喂,基本他的汤匙到了,那边的嘴就配合的张开了,也不用他做别的。 他赞赏的揉了揉傻子的头发,低下头继续分割豆包,却正好忽略了对方脸上无比复杂纠结的表情。 等吃完饭,他便拉着人在屋里转圈消化消化吃下去的东西,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傻子,晚上想吃什么?” “我叫李尚。”傻子也是有名字的,他叫李尚,字博恩,至于吃的,他想起之前白然做的盒子有点嘴馋,“韭菜馅盒子吧。” 白然本来就没指望傻子能给回应,结果对方忽然给出动静让他吓了一跳,猛的扭头看向傻子,却震惊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尚也没吱声,只是回望着他,但见人一直没反应,便反过来扶着他坐回炕上,低下头看着对方鼓起的肚子忍不住将手放上去轻轻抚摸着。 肚子上的触感让白然终于在一片空白中抓回了一些思绪,眨眼间心里竟然蔓延出一种名为悲伤不舍的情绪,或许再过不久,他就真正能如同刚到这个世界想象的那样,一个人自由自在潇洒过活了吧…… 他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将所有的心思全部压下,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好。”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说出什么将其点破,一切看似一如既往,但心中所想却是南辕北辙,谁也没摸着谁的边。 晚一点王兰带着阮林过来了。 王兰见到傻子不但睁开眼睛,也不像之前那样跟个假人似的,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轻声问道:“博恩,还记得我是谁吗?” 李尚沉默半晌,还是很给面子的喊了声“娘。” “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了!你俩这苦日子总算熬过去了。”王兰只以为李尚是恢复到之前能干活的傻子状态,心里总算为白然松了口气,拉过阮林对白然接着说道:“春子只告了一天假的,早上就走了,所以我便直接领人过来了,林子也丁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知根知底,你看看。” 阮林脸上显得毫不在意,但却下意识咬着唇,连出血了都不知道。 阮家那点事全村里的人都知道,阮林幼年丧母,不到一年亲爹便娶了后母过门,没多久就给他生了个弟弟,于是亲爹变后爹,能顶到现在才把人扫地出门已经算是不错了。 “二十七亩地不拆开,第一年我免你的租,第二年减半。”白然也不含糊,给出的条件比给郑老大的还要低上不少,不止是因为王兰和王春开口说情,还因为对方的遭遇和这身子原主的很像,所以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阮林其实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来的,他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还是个孩子。 白然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觉得这条件能不能接受,如果可以,我们现在就去村长那立字据。” “我听说村里许多人家都想租那块地,而且说的租金都不低,我就一个穷小子,你真的租给我?”阮林还是有点不信,怀疑的打量着白然。 “没错,租你,我们现在去村长那写字据。”白然算是懂了,站起来拉着阮林就想走,李尚却快一步扯住他,“我也去。” 白然犹豫一下,点了点头,给李尚找了顶帽子扣上伤口,然后直接拉着他们去村长那立字据按手印,完事将阮林的那份直接塞进他手里。 拿到字据后阮林才总算找回了真实感,激动的对着白然说了句“谢谢”,便跑去看地了。 事定了,李尚也没事了,王兰打量了白然和李尚两眼,调侃道:“我就先去陪阮林看地了,不打扰你们夫夫俩看风景说知心话了。”说完不等回应便也随着阮林去了。 白然沉默,想到迟早要发生的事情就有意无意的和身后的李尚拉开距离,一个人看着路两边光秃秃的田地,似乎觉得心里也是这般光秃秃的,有点难受。 或许他腹里的孩子能感应到他的心情,没多久就开始闹腾,他不得不停下捂着肚子,满脑门子直冒汗,一个字——疼。 李尚本来在后面跟着,见状一惊,两个大步就到了白然跟前,看人疼的脸都快白了,心中一急,立马打横抱起来往家跑,脑袋上的帽子掉了也顾不得,“笨蛋,先给你自己弄弄,那个绿的。” 以前白然用异能没避过他,他当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现在想想最起码他明白那玩意儿搞不好是什么仙术的一种,能治病。 白然疼的说不出话,借着李尚身体做掩饰将绿色的光点输入到腹中稳定胎儿,等到了家他被放在炕上,李尚又跑了出去,不一会赵郎中被请来了。 这时候白然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赵郎中除了看到病人脸色不对外再看不出其他毛病,只能留下两副安胎药,意味不明的瞪了李尚一眼走了。 媳妇都疼躺了,李尚哪里顾得上赵郎中,抱着药包冲进厨房,熬药喂饭,两人的角色再度反转。 这么一弄,白然又有点发蒙,究竟是啥意思?到底走还是不走? 他心里想着嘴上就忍不住问了:“李尚,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嗯,好了。”李尚放下药碗,钻进被窝抱着白然躺下,“不过好不好你也是我媳妇,你肚子里的是我儿子,反正这辈子你俩都赖不掉我了,就好好陪我过日子得了。”以前白然想送走他的心思没怎么掩饰,直到两人醉酒才彻底转变,他又不傻,哪能不懂。 白然挑眉,“喜欢赖下被我揍?” 李尚直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动静颇大,笑道:“恩,喜欢,就喜欢你这样的,够劲儿。”笑过之后,他把脸蹭到白然耳朵旁,轻声道:“明明心里面就有我,你也别折腾了,咱就守着孩子过日子好不好?” 两人离的太近,李尚说话时的呼吸都在打白然的耳朵上,那股子热加上仿佛被拆穿心事一般的话让白然的心跳猛的一个加速,正想说些别的将话题带过,却立即被李尚打断了。 李尚撑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发现这些话不点出来到那你就是空气,我又不傻了,别想着拿已前的方法哄弄我,你到底应还是不应?” 白然的脸都快红透了,装作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抬脚就踹,咬牙切齿的挤出俩字,“再说!” 其实让白然说出这俩字已经是服软了,李尚心里明白,直接无视对方的反抗黏上去,“那就当你应了。” ☆、第四十五章 白然不管嘴上怎么说,其实心里已经默认李尚说的,不折腾了,好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儿过日子。 或许是因为李尚彻底好了,也或许是因为他们俩的话终于说开了,这一夜他窝在李尚怀里竟格外好眠,似乎眼睛一闭一睁就外面就已经天亮了。 这时候时间还早,李尚还没醒,白然尽量放轻动作从李尚怀里钻出来,套上衣服进厨房。 昨天他肚子闹得最后没能爬起来烙盒子,今天早上正好给补回来。 他熟练的打了几个鸡蛋煎好,然后摘韭菜剁碎和陷,再和面先拧成大个饺子,等锅里的油热后才下锅慢慢拍扁,两面煎。 这样弄出来盒子有那么点像锅烙,两面金黄带脆,又香又好吃。 李尚起床的时候白然刚弄完,整整一大盘,愣是都被人吃了个精光。 当然,碗是李尚洗的,这叫分工明确。 等两人拾掇完了,李尚便又翻出顶帽子遮伤口,扶着白然出去溜圈消化神。 现在的风还是挺刮脸的,两人也没往远走,仅是挨着家里的地绕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白然的脸蛋都冻红了。 他们刚到门口,就看到村长媳妇从远处走过来。 村长媳妇的嗓门挺大,看到白然便笑眯眯的奔过来,“博恩,白哥儿,可赶巧了,我正想找你们呢。” 白然把门打开,“外面冷,婶子先进屋暖和暖和。” 村长媳妇摆了摆手,“不了,我等会还要去别人家,就不进去了,也没多大事儿,这不是快开春了嘛,各家都张罗买畜生,所以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我算算人数。” 白然顿了顿,过了遍记忆,猛然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村内一些农户贪图便宜就多叫些人一起去买,好让老板多让几分,只不过通常都是买猪仔,其他的差着。 “成,算我们家一份。”他家院子大,空落落的,养些东西也挺好。 “那明儿个早上你去村口等着,到时会有牛车接大家一起过去,记得把你家博恩也带上,你这肚子不方便。”村长媳妇把该嘱咐的都说了一遍,又看了看白然的肚子,乐道:“我瞅你这肚型,这胎保准是个大胖小子,你们家博恩虽然脑子不好使,却是个福气重的,这是有后了啊。” 白然微微一笑,“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儿子闺女我都稀罕。” “也对,咱这一辈子不就是求个平安顺遂嘛,我先去别人家问了,你们可别忘了。”村长媳妇又说了这么一句,挥挥手又往下一家走去。 人一没影,李尚立马揽住白然的腰表示:“不管儿子女儿,只要你生的我就稀罕。” 白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废话,你要是敢嫌弃我女儿,我就先废了你那二两肉,然后踹出去守门。” 李尚的身子一僵,干脆用自己那“二两肉”去蹭了蹭自家媳妇,笑的很讨好,说出的话却格外欠揍,“没这二两肉怎么要老二老三老四呢。” 白然抽了抽嘴角,抬腿就踹,“你丫的当我是猪吗!” 李尚咧着嘴一边笑一边站扶着白然让他踹,直到人踹累了才抱起来往屋走。 白然折腾一会就老实了,他算是懂了,这李尚傻的时候克他,现在好了更特么克他了。 两人刚坐了一会他家门便又被人敲响了。 李尚出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位平常和王兰关系不错的妇人。 这人白然也认识,叫杜兰花,岁数不到三十,嫁的也是村里的王姓人。 杜兰花也不是空手来的,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大约有十六七枚鸡蛋,一进屋就先把篮子放到桌上,话里话外带了点讨好,“白哥儿,前些日子就听王兰念叨你有孕了,我一直念叨着要过来瞧瞧,但那时候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现在你也别嫌姐姐我来得晚,这些鸡蛋你留着补身体。” 白然已经将杜兰花的心思猜了个八成,无非就是昨儿个他佃地给阮林的事传开了,今天过来想跟跟风,“哪能呢,大姐你能来就是有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嫌弃。”客套话说着,他直接把那篮鸡蛋不客气的收了,这杜兰花的汉子种地也是好手,虽说是有点小聪明,但不碍大事。 “呵呵,一点心意而已。”杜兰花犹豫了一会,张嘴接着说道:“白哥儿,其实这次过来还有点别的事儿,咱们相邻相邻认识这么久我也就不拐弯了,实话说我家婆婆和那白老太太一样,都是个天生歪肘子的,啥好处都知道往老大家捞,我汉子排行老幺,那是爹不疼娘不爱,分家出来只给了那么几亩下等田地,每年交了税剩不下多少,有吃的没穿的,日子太紧吧,前几天我听说你正在佃地,不知道能不能佃给我家几亩,租金保准少不了你的。” 白然直接问道:“大姐你想租多少?” 杜兰花也不客气,她昨天已经打听到阮林租了多少,“二十亩吧,我爹娘去得早,家里就剩下一个弟弟跟着我过呢,加上我们两口子,种的过来。” 白然巴不得这样,省事,“成,那咱就去写字据吧。” “不就是张字据吗,我来写,等着。”不过一张纸几个字,李尚哪能让白然挺着个大肚子走那么远,于是将人按回去重新坐下,说完话便跑去借纸笔。 桃溪村没有私塾,识字的少,平常大家写点啥都是找村长,李尚忽然来这么一出白然这还好,杜兰花却是给吓到了,“你家博恩这是好了?还识字了?” 白然下意识抽搐了几下嘴角,模棱两可的说道:“谁知道呢,或许吧。” 杜兰花心思活络的转了两圈,暂时没提这个话题,而是说起别的,“白哥儿,你听说了没,你那个二堂兄白锦凡后天要成亲了。” 白然还真没听说,“后天?我记得年前没入冬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他要成亲了,怎么拖这么久?” 杜兰花神神秘秘的看了他一眼,“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他们老白家的大笑话了,本来白锦凡和那家姑娘的亲事确实是去年入冬前就该结的,但我听说那姑娘的肚子里不知道有了谁的种,那时候都四个多月了,肚子鼓得根本盖不住,哪能上花轿呢。” 白然给自己倒了杯水,冷笑着撇撇嘴,他记得白正宝谈这门亲事的时候好像还没立秋,那姑娘的肚子若是真有四个月,算算日子白正宝和白锦凡过去说亲的时候应该是还没显怀,就这么被忽悠过去了,怪不得那家会放出给女婿买官的话,这还没过门就先当爹了。 杜兰花平常也爱跟人唠嗑说点各家的闲话,说了这么久也算是说到兴头上了,嘴有点把不住门,又道:“我家汉子和你那二伯还能说上两句话,听他说一开始老白家压根就不知道姑娘有孕的事,直到对方要求推迟亲事才知道,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想退亲也退不了,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就盼着早点把官捞到手再说,正巧前两天那姑娘走路时跌了一跤,生了,是个儿子,这月子还没出就被拉出来要上花轿了。” “这是又要闹腾了。”白然嗤笑出声,那姑娘家不像是个好惹的,白家想过河拆桥哪有那么容易。 “不止如此,白老太太见谁都叨咕说她给三女儿也去了信,到时回来给亲事撑门面,这话说的好听,她也不想想村里人现在有几个不知道她那个三女儿是被休回来的。”杜兰花说到白正彤的时候一脸鄙夷,仿佛就是看到另一个张兰一样。 白然没吱声,这时候跑出去借纸的李尚回来了,他随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附近人家都没这些东西,我到村长大儿子他家借的。” “跑那么远还不如去趟村长家了。”白然嘴上说着,把布巾递给他,然后把纸往桌上一扑,随手拿了俩茶杯压着。 李尚拿布巾又抹了把脸,然后熟练的研墨提笔,想了想,下笔便写,几乎一气呵成。 白然就在旁边看着,不得不说,李尚的字工整大气,铁画银钩,一丝不苟,先前他见过字迹好看的也就是醉仙楼的周掌柜,可现在拿出来和李尚的一比对,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等双方按完手印,杜兰花拿着字据看了又看,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夸赞起李尚来,“虽然我不识字,不过瞧这纸上写的就跟一朵花似的,真俊啊。” 听完这话李尚的脸瞬间僵硬的往面瘫发展,白然噗嗤一声就乐了,拿起字据故作严肃的看了一遍,顺着杜兰花的意思颇为调侃的说下去,“别说,还真就是挺像花的,这一排排的,野花遍地。” 事办完了,杜兰花收起字据,又客套了两句便走了,屋里剩下他们两个,李尚关好门,直接把人抱到炕上扑倒,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他自小便习武识字,连文人都没说他的字丑,到这了就……“野花遍地?” 白然一推六二五,“又不是我夸的,赶紧起来,沉。” 沉?李尚四肢撑着,特地照顾对方凸起来的肚子,“放心,我铁定不能压着孩子,而且这三个月稳胎期也过了,咱做点别的。” “滚!”白然面色微红,偏偏拿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天遂不人愿,就在李尚想要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敲门了。 白然推了推他,“开门去。” 任谁这时候被打断心情都不会太好,李尚的脸当场就黑了,一百个不愿意却不得不走向院门口。 门外站着的是个五六十岁的汉子,叫刘水,这会过来目的和之前的杜兰花一样,不过他还没开口,就看到那个传闻中得了失魂症的傻子夫婿一脸杀意的瞪着他。 遇上傻子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啥,刘水被对方眼神冻的直打哆嗦,心里都能掉冰碴了,二话不说,立马退散,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再跑快点,免得真把小命给丢了。 李尚也不介意继续被人当傻子看,见人没影便拿起门锁出门锁上,拔下钥匙后又从墙上跳进来,进屋,锁门,接着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对自己把人吓跑的事情一字不提。 ☆、第四十六章 李尚也不敢做的太过火,一是顾虑他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二是想再跟白然好好处处,毕竟他刚好,既然要过一辈子,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白然想开了,其实也没多少纠结,半推半就的彼此用手帮了回忙,完事就在炕上腻歪着,一待就是一天。 翌日,两人一大早就去村口等村长他们买畜生,同行的大约将近三十人,大都是汉子,仅夹杂着少数几个妇人小子,白正宝也在其中。 老白家每年也会养上一头猪留着过年吃肉,这买猪崽子的钱每年多少不定,说不准就能留些余缝买点荤菜打打牙祭,白正宝就是瞧准了这便宜才揽下差事,跟着大家伙一起去买猪。 他看到李尚时眼里的鄙夷都能化为实质,本来就是个脑子有病的,再怎么装也不是还是个傻子么。 不只是白正宝这么想,李尚发病的事都好几个月了,早就传开了,这么冷不丁出现自然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几个胆肥的甚至蹭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看看是这人是不是真失了魂。 别看李尚在家时和白然那么闹腾,一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又严肃又面瘫,遇到点事眉毛皱的夹死苍蝇,再一个冷眼甩过去瞬间冻死一帮人。 最后这几个胆大的汉子无一不中招的,都老老实实的退回自己的座位,至于白正宝,李尚特地重点关照,那视线冷的都能掉冰碴,直到把人家瞪哆嗦了才扭头看向旁边一脸看戏表情的白然,叹了口气,借着篓子的掩护在对方肚子上抹了一把,耳语道:“就看你相公笑话也不帮个忙是不是,这账咱回去再算。” 白然挑衅的白了他一眼,扭头看旁边的风景,等牛车动了,他便开始闭目养神,压根没把人家的话当回事。 李尚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将人护住,牛车晃晃悠悠的,不太安全,他得多看着点,免得再掉下去。 以往买畜生即便合伙也不是去镇上就是县城,这次因为有村长帮着,去的那地方和他们那隔了两个村子,靠近山里,地方特别大,但就几户人家,全是靠养畜生过活的。 畜生的价钱早在之前村长便和那几户人家订好了,在车上就给大家伙报了,比他们合伙去镇上买让利后还便宜,基本都是最低价,他们直接挑完算钱就成。 白然算计的挺多,他家院子在盖房的时候就处理过了,猪圈鸡棚之类的都起了,这次反正有车,不止猪仔,鸡鸭也要都买些,回去一起养着,然而等真到了那他才发现他这趟算是白来了。 都是养畜生的,那股子味道太过集中,即便现在天还凉着,也直冲的人脑门子发晕,白然肚子里那位立马就尥蹶子了,不仅是疼,连相隔已久的孕吐都回来了,最后折腾的他只能把钱袋给了李尚,一个人回到牛车上等着。 李尚的速度很快,第一趟回来一手一头捆绑好的猪崽子,放在白然旁边后又迅速跑向另外几户人家,不一会就抬着一只大木箱子回来放到猪崽子旁。 这时候其他人一个都没回来,白然用脚尖踢了踢那两头叫的正欢的猪崽,然后翻了翻那只木箱子,里面鸡鸭的幼崽都挤在一起,乱糟糟的。 他不懂这些,原主的记忆里也就知道怎么喂,所以对李尚挑的这些好坏没法辨认,不过速度这么快,会不会有点不靠谱? 李尚扶着白然坐下,用自己的身子将那些畜生和媳妇隔开,“这里面鸡鸭崽子各二十,鹅崽不好,我没要。你放心,我学过一点,挑不错的。” “你见识倒是挺多的。”白然随口来了一句,说完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本以为李尚只是个当兵的,可普通的士兵怎么能写出那么一手好字。 李尚见左右没人,把白然搂进怀里亲了一下,“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我还能瞒着你不成,等回去抽出时间我就都告诉你,行不?” “随你。”白然打了哈欠,干脆靠着李尚待着,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人才齐了,等回去的时候大家伙或多或少都买了些猪崽鸡鸭之类,只有白正宝拎着一头又瘦又小的猪崽子,看着李尚咬牙切齿。 牛车动了,白然一睁眼睛就发现白正宝的视线,推了推李尚,“你怎么他了?” 李尚淡淡的瞥了白正宝一眼,再次把人给冻了回去,这才指着地上其中一只稍微小些的猪崽小声说道:“也没怎么,他手里拿那只是我先前挑的,这只才是他挑的,自打我进去他就一直盯着我,等结账的时候骗我付钱我没搭理他,完事又说和我换,我就和他换了。” 猪崽是按斤算的,越壮实就越贵,白正宝把李尚当傻子糊弄,想要交换的是另一只更壮实的,却被李尚实打实的坑了一把,两个字——活该。 白然嗤笑出声,上下打量他几眼,“他也真跟你换了,没揍你?”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借他胆子也不敢和我动手。”李尚毫不在意,反正大家都认为他脑子有病,谁和他真计较,对付白正宝这样没脸没皮的就得来横的才成。 就在牛车队伍快接近村口的时候,一辆马车突然从旁边跟上来,放慢速度和他们并排走,几乎同一时刻停在了村口,马车的车门打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被一个丫头搀着从车上下来,对着白正宝笑着招呼道:“二哥,真巧,本以为得回去才能看到你们,没想到一进村就先碰到了,这些年不见,彤儿我可是想死你们了。” 这妇人自然便是从县城回来的白正彤了。 白正彤在县城活了那么久,甭管是被休回来还是其他理由,反正气势是有,不开口说话和城里的富太太一模一样,但一开口,完蛋了,那声音一波打三褶,不管别人怎么样,白然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都抖不干净。 白正宝挺胸抬头,瞬间就找回自己丢的份子,嘿嘿一笑,“二哥也一直惦记你呢,走,咱先回去,爹娘他们都在家等着你呢。”说完瞅着那马车就双眼发亮,他这么大岁数还没坐过马车呢。 白正彤低头瞅了瞅白正宝手里的猪,眼里闪过一丝别扭,“这车里面装的都是行李,实在坐不下人了,要不我就先行一步,到家里等二哥吧。”说完也不给白正宝反应的机会,她拽着丫头就回到马车上,车夫一鞭子下去,马车走了,留下白正宝一个。 白正宝脸色乌黑乌黑的,但又拿白正彤没法子,只能无视后面乡亲们发出的哄笑声,咬着牙一步步往家里走。 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毕竟那是白老太太教出的好女儿,白正宝上去倒是没什么,可那手里还拎着头猪呢。 他全当看了场戏,完事给他们这牛车的车夫加了几个铜钱,直接赶到家门口。 两人将买来的畜生归拢好添上食就站外边看着,别说,院子里有些这些玩意真就热闹不少,连拴在远处的黑毛都一个劲往这边够。 时间过了这么久,黑毛总算是脱离圆滚胖的横向发展开始纵向抽条了,同时也凶了不少,除了白然,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尤其是李尚,虽然不至于像看到外人那般扑上去就想咬,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尚其实挺喜欢狗的,这两天也努力讨好黑毛,喂食喂水比白然伺候的还精细,但目前仍旧以失败告终,这点要怪也只能怪他之前对黑毛太凶残,给人家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要想改,不太容易。 院子里面叫声一片,白然看了会热闹便觉得腰有些酸,这边伸手一揉那边李尚就赶忙把他扶回屋,炕不算凉,他往上一躺立马就不想动了。 白然发现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也是是一天比一天懒,只要闲下来就恨不得窝在炕上不起来。 偏偏有件事还没办呢。 老白家的婚事他没什么兴趣,但白锦凡和郑良关系还算过得去,到时郑良铁定过去凑热闹,上次人家送来的厚礼他总得还回去吧。 等到了白锦凡正日子那天,白正宝天一亮就拎着锣绕村子转了两圈,那股子兴奋劲就像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儿子要成亲了,成完亲就能当官,当了官他就是官老爷他爹了。 桃溪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村里有功名的读书人大婚或者诞下子嗣均可敲锣打鼓绕村一周奔走相告,让村人都过去沾沾福气。 白锦凡虽然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但从未考上过半点功名,即便人家女方许诺给买个官那也是之后的事情,所以白正宝这么做显然有点过了,如果今天这事儿换个人家,好歹是个要当官的读书人,大家也就得过且过了,但老白家名声实在臭的不能再臭了,这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骂你骂谁啊。 白正宝最后被骂的受不了了,只能夹着尾巴跑回家避难去了。 今天这场喜事开头就是个笑话,后面也只能让村里人一笑到底了,先是新人,白锦凡好吃懒做养了一身肥膘直逼他娘李氏,往那一站能把新娘子装里,新娘子估计是因为刚生产完事,走一步晃三步,那股子柔弱劲,走到哪都得被人扶着才成,在她后面还跟着个亲戚家的嫂子,嫂子怀里抱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村里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点这新媳妇的事情,所以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自然不言而喻。 要说这里面最冤的大概就是这孩子了,出生没多久就被抱过来参加他亲娘的婚礼,而且新郎还不是他亲爹。 女方这么做显然就是没把夫家放在眼里,白老太太和白老爷子气的够呛,但白锦凡好歹是他们上了心的孙子,不像白然那样完全就是后娘养的,所以也只能硬咬牙忍了,然而等白正彤出来旁若无人占了主位气走张家族老的时候,这笑话就大了。 白秋山说白了就是逃过来的难民,屁大点的事都是他媳妇白老太太也就是张氏找张氏族老说,如今她孙子成婚人家族老给面子过来,她女儿却抢了人家族老的位子,不过一个被休弃的富家太太,这见了点市面就知道摆谱让长辈没脸了,能有比这还丢人的事儿吗。 这喜事当真成了众人口中的“喜”事了。 不管老白家怎么热闹,白然这是完全不知道,他今天特地打发李尚去镇上看种子了,就剩下他一个,方便动手。 眼瞅日后西偏,他估摸着喜宴差不多该散的时候,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布袋和棍子,出了院子潜伏在郑家附近的一处墙角旁。 郑良受郑老大影响,有事没事就爱喝几口,今天自然没少喝,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慢慢悠悠往家里挪。 这边的道没什么人家,有点背,白然瞅好路上就郑良一个,便用异能催生出藤蔓撑开布袋从郑良后面伸过去,对准好那么一收手,黑布袋直接扣在郑良脑袋上,他提着棍子出去对着人就是一顿猛揍,专挑肉多不留伤的地方打。 郑良本来酒喝多了,能走路已经算是不错,突然这么被人猛揍立马就被打蒙了,想爬起来还没力气,想去掀脑袋上的黑布每次又被人家给打回来,直到最后一下削在他后脑上,彻底晕了。 白然挺着个肚子把人揍晕不容易,就算有异能护着也是累的直喘气,休息了一会才再度唤出异能把人给捆了,借着异能藤蔓的力道把人拖到不远处的水塘里,丢了下去。 这水塘的水不深,也就到人小腿附近,水面上还有一层薄冰,这人一进去立马就把那层冰给砸破了。 白然把郑良放进去时候讲究点技巧,让人靠着岸边,脑袋在外面能喘气,身体则在水里浸着,不用多,这一宿泡下来,生场病是小的,终身不举才是大的。 这么做是有点狠了,但白然是真被老郑家气猛了,那一砖头砸下去如果李尚没有反应过来砸到的就是他,那么快的速度他根本不敢肯定能否保住腹里的孩子,而李尚也只能说是运气好,捡回一条命。 其实郑良运气也算不错,毕竟当时李尚和孩子不管哪一个没了命,他郑良现在丢的都是性命,而不是只在水里睡一宿这么简单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白然和李尚外出溜圈的时候碰巧遇到王兰,就听王兰满面得意的讲起老白家婚宴的丢脸事,末了,颇为神秘的说道:“这老白家就是孽造的太多,遭天谴了,办喜事丢了整个村子的人不说,昨儿个老郑家的郑良过去吃喜酒还被他们家那股子邪气给冲着了,回家的时候掉进水塘,泡了一宿,今儿个早上才被人给捞出来,病的直说胡话,赵郎中去看就说了一句‘这病不打紧,但子嗣就没戏了’,把郑老大气的险些没晕过去,直接拿着他家菜刀去老白家闹了,让老白家赔他儿子。” 白然只是笑笑,没接话,等人走了李尚才皱着眉看他,似有所悟,“你现在身子重,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以后有这事叫我就成,保证揍到你满意。” 白然抬手挑逗般在李尚胸前画了个圈,唇角一挑,调侃道:“成啊,先锤你自己两拳我看看。” ☆、第四十七章 不管郑家和白家怎么闹腾,白然就和没事人似的拉着李尚回家过他们的小日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天气逐渐回暖,眼瞅着就要春耕了,今年的农活白然注定帮不上多少忙,大部分都得靠李尚一个人,还好大部分地都被佃出去了,就剩下去年那五亩地,一个人也忙活的过来。 李尚趁着时间没到,抢先去村长那排号借耕牛,竟也抢在前十名里,等回了家麻溜的把种子处理好,就等着种了。 今天的天儿不错,总算有了风和日丽的影子,白然难得起了个早,将黑毛和鸡鸭猪挨个喂了遍便搬了个椅子寻个正冲着太阳的地方坐着。 他这边优哉游哉的,那边李尚却没闲着,一个人把地里要用的家务事都给倒弄出来,一个个开始修补。 在种田方面李尚虽是个门外汉,但架不住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透,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就像现在,那股子认真劲不比其他的农家汉子差多少。 白然就喜欢看李尚这时候的样子,心里总觉得莫名其妙的高兴,就像是看了大半本的笑话书,停不下来,还怎么看都看不够,他把椅子挪到李尚旁边,随口问道:“大哥教过你地里的活可没教过你这些,你以前也不像干这行的,怎么还懂这些?” 李尚这些天就想和白然说清楚自家那点事,正好借着这话音说下去:“这些东西也不难摆弄,看看也就会了,至于我家那点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家世代就是在军营混的,当兵打仗,传到我这辈全家都是兵,有个世袭的爵位,家住京城,我父亲叫李胜,娘亲姓柳,下面还有个弟弟叫李义,今年也有十五了。”说起家人他的脸上带了些想念。 白然早就猜到李尚是个当过兵的,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来头,有点惊讶,但也仅限于此,毕竟他上辈子末世前一直是接受平等教育的,末世后作为稀有的木系异能者经常到各基地领主那报道,那些人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反倒是李尚出现在深山野岭还摔坏脑子这件事勾起的兴趣比较大,他将李尚手里的锄头拿过来放到地方,自己站起来主动把坐让出来,“当初你是怎么在山里栽的跟头?” 李尚其实说完自家的情况就一直偷偷注视着白然,心里多少都有点在意对方的态度,总怕看到什么让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好在对方目光坦荡,没有因为他的出身产生一点变化,他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更加的喜欢白然了,这个媳妇他总算没找错。 他坐在椅上,笑着把人拽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然后抱住,将脑袋埋进对方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组织下语言后便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我资质不错,十岁便被我师父挑中做关门弟子,十五岁那年我爹说要历练我,便把我丢到边关,一待就是十年,去年夏天我收到我娘的信,说有重要的事说,非得让我回家一趟,连告假的文书都给我请好了,当时我便带着一名亲信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这一路恰巧经过那名亲信的家乡,他说想回去看一眼。”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这些人回趟家不容易,反正也是顺路我便应了,却不想到那的当晚就被他暗算了一把,吃饭的时候全是加料的‘好玩意儿’,好在我发觉的早,吃的不多,及时摔筷子冲出去,骑上马就跑了,只不过我多少都沾了点吃食,所以走了没多久药劲就上来了,当时脑子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被那马带到了哪,只记得似乎摔了一跤脑子被什么砸了,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白然点了点头,将李尚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问道:“那亲信为什么害你?” 李尚冷笑,“不过是些忌惮我们李家的鸡鸣狗盗之辈指使他罢了,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错把墙头草看成忠良之士。” 白然深有同感的拍了拍李尚的肩膀,上辈子他也是因为识人不清才被那些队友推进丧尸群,最后连命都丢了,“你失踪了这么久,不回去看看吗?” 说起这事李尚沉默了一会方才问:“你知道我娘叫我回去做什么吗?” “难不成是逼你成亲?”白然调侃着随口答了句,却不想李尚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边关的日子苦,因为不想找了媳妇跟着我遭罪,所以对男女之事一向不怎么上心,我娘一直跟着我着急,每年托人往我手里塞的画像没一百也有八十,不过都让我回了,那时眼瞅着我都快二十六了,我娘是急眼了,这才写了那封信,说是有要事骗我回去,以我娘的性格,估计那边女方都选好了,就等着我回去压我拜堂了,我也知道这事拖不得了,为了安家里人的心,这才决定回家一趟,想着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我娘挑上的我就把这婚成了,全当尽孝,却不想路上出了这变故,还遇到了你。” 白然环着李尚的脖子,突然有点想问他是不是后悔和自己这个乡野村夫过日子了,但话到嘴边却变成另外一句,“你想怎么办?” 李尚摸着白然的肚子,“我在镇上有个远房亲戚,这几天我先让他帮忙给家里送个信,等你出了月子孩子大点能经得起颠簸了,咱再一起回去看看,顺道把族谱上了。” 李尚的话也是给白然吃定心丸呢,上族谱便是承认了白然和孩子的身份,白然也知道他的意思,心里微暖,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结了,便将话题代开,“咱家盖房子还剩了些青砖,这几天你要是有空就把从大门口到咱正屋门口这路的两边分别砌上矮墙,两边空着的地都翻了,种上豆角黄瓜茄子之类的青菜,后院靠墙的地方种些葱姜蒜,墙根底下再栽上一排向日葵,种子我来弄。” 李尚都快喜欢死自家媳妇了,就算是摘天上的月亮他都得想法子给打下来,立马同意道:“成,这两天就给你弄,但你也要注意点,干活别累着。” “放心,我心里有数。”白然笑眯眯的应了,又和李尚腻歪了一会才分开,李尚继续摆弄那些农具,他就在一边看着,直到快做晚饭了才钻进厨房。 他现在的口味越来越重,做菜的时候一不注意就把醋倒多了,李尚吃不得酸,却每次都是迁就他,咽不下去还硬说好吃,结果他现在越来越肥,李尚却是瘦了一圈。 白然心里又甜又苦,索性今天把两人的饭菜分开做,一份酸辣口,一份正常口味,往桌上一摆,总算让李尚胃口大开多吃了两碗饭。 没两天李尚所说的亲戚就登上他们家的门,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记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进门便忽略了白然,专注的盯着李尚看了好大一会才确认的点了头,然后喃喃自语道:“上次我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我还以为给我传话那人在逗我呢……” 等老板娘回过神来,李尚将人迎进屋里,拉着白然坐在一面,然后指着另一面说道:“表姐,请坐。” 老板娘看了他们两眼,在另一边静静坐下,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不敢说。 李尚再怎么落魄他也是官,还是大官,而她不过一家食肆的小老板,哪里得罪得起。 两人的疏远劲倒是让白然有一瞬间的迷糊,这真是亲戚? 李尚主动给他介绍:“我们俩的母亲是表姐妹,你也要跟着我叫表姐的。” “您快别折煞我了,还是说说叫我过来有何吩咐吧。”这一表三千里,他们俩母亲都是隔了好几层的表姐妹,更别提他们这对表姐弟了,老板娘哪里敢真让人叫,只把自己的身段尽量放低。 李尚继续跟她客套:“咱们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实话说我去年夏天伤了脑子,直到现在才算完全想起来,本应该直接回去跟父母说明,但我媳妇有孕在身,我实在不放心,所以才想请表姐找个人帮我传封家书。” 老板娘思索片刻,蹙眉道:“这是小事,我帮你找人,只不过按您所说您已经消失了大半年了,可我前段时间偶然听说您还在边关镇守啊。” “消息是假的,估计那边人以为我死了,故意放出口风,希望多瞒段日子。”李尚稍稍解释了下,拿过老板娘带来的笔墨纸砚就开始写信,完事后塞进信封封好,又递回给老板娘。 老板娘拿着信进了白然他家空着的屋子,独自一人把信藏好才出来,却并没急着走,看着白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白然看不下去,问她:“表……老板娘,你有啥事?”表姐叫起来怪别扭的,到最后他还是改了口。 老板娘的感觉大概和白然一样,听人这么叫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商量着说道:“白哥儿,能不能给我也弄一批新咸菜,我也可以像醉仙楼那样在你这进货。” “现在只有香辣萝卜条还有存货,如果要做别的就只能你拿材料过来,我给你制作,收手工费。”白然打开仓库让老板娘自己进来看。 偌大个仓库里只剩下二十几个罐子密封,其他地方都空了。 “成,这些我都要了,我最近就去收菜,完事再过来找你。”老板娘又看了眼这些罐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仓库,出来后又和李尚说了两句便走了。 ☆、第四十八章 老板娘着急办李尚的差事,所以也没留下什么字据定金,但李尚既然说了是自家人,白然怎么也得给人留着,顺道准备工具叫王兰他们准备开工。 然而老板娘这一走却是等春耕正式开始了才过来,还带着整整两辆牛车的青菜,有一半是白菜,还有一小半的大蒜茄子和其他杂七杂八的。 现在菜地也就一小部分手快的撒了种,能长成菜的就只有暖房,这个量怕是十里八村附近的暖房都抠遍了。 老板娘虽然岁数小了点,但做生意见客人那是从小就耳须目染,即便做不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也能做到知趣,知进退。 她看李尚的态度,猜到对方是铁了心要跟这个白哥儿过日子,不论如何,只要李尚的身份在那杵着,他媳妇即便是个村夫,那身价也是水涨船高,自然不能同往日而语,所以这次不用白然招呼她便先一步窜上去,陪笑道:“白哥儿,耽搁这么久实在对不住,你看什么时候能给我做出来?” 白然往那两辆牛车上扫了几眼,“做这东西一斤和一百斤需要的时间不会相差太多,老板娘如果不赶的话,十天左右吧。” 老板娘赶忙点头,“行,那你就多费点心帮我好好弄弄。” “应该的,先进屋坐会,李尚在后院呢,我去叫他。”白然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人进屋,自己到后面把李尚拽进屋,然后去叫王兰和程永飞过来一起给两车的菜过秤。 王家地多,也要等村里的耕牛,所以现在就王石和王金水去地里先拾掇,王兰和程永飞则在家整理工具,白然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好刚闲下来。 王兰得知又有活计上门,比谁都乐呵,等看到那两辆车青菜立马和程永飞忙开了,根本不给白然下手的机会。 白然挺着个肚子,无奈只能给两人打打下手,好在两车的量忙活起来也快。 他们正干着活,一辆马车突然从远处跑过来,在白然家门口绕了一圈,挑了个头,后面的那辆挑起车窗的帘子,却是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穿着一身新衣裳,满面红光,看他们就和看到街上的乞丐一般,高傲的哼了一声,又像是不愿搭理他们似的,放下帘子叫车夫走人。 白然有点无语,这又是唱哪出? “呸,不要脸的老货!”王兰冲着车后啐了口唾液,扭头对白然安慰道:“别理他们,老天这是瞎了眼,才让老白家那种货色出了个当官的。” “当官?”白然想到白锦凡,瞬间明白过劲来了。 “听说前两天白锦凡他岳丈把关系疏通好了,给他弄了个典史的空,今儿个老白家搬家,都搬去县城了,老天爷不长眼啊!”王兰摔下手里的白菜,恨不得去找老白家拼命。 程永飞帮王兰顺了顺气,“放心,就白家那样的,给他们官也做不长。” 王兰深呼出一口气,又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也是,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去哪都是一样,然子,你也别多想。” 白然知道王兰这是在替他抱不平,但世间万事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反正他和老白家已经断了,只要不妨碍他过日子,那些人是贫是富皆与他无关,但如果对方非得不要脸往他身上撞,他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我没事儿,我只要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王兰仔细看了看白然的表情,见真没有什么难受抑郁之类的才算放下心来,不一会的功夫李尚和老板娘也出来了。 有李尚帮忙,剩下的菜也很快过完了秤,等白然算好钱,他们又开始把罐子往车上搬。 等全完事要走的时候,老板娘便恭敬的守在李尚旁边,直到李尚点了头才敢上车。 王兰有点蒙,看看几人,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等人散了,李尚拉着白然进屋,锁上门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展开递给白然。 白然自然而然的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是李尚他父亲的回信,没有几句话,除了说他们一家人想念他,剩下的就是交代李尚先隐藏起来,等事情结束。 白然看的认真,所以没注意旁边李尚脸上的怪异,待他看完,又一封信放到他面前。 “那是我爹写的,这是我娘写的。”李尚将手中的心展开,足足有四五张纸,白然看了他一眼,将两封信调换了一下,拿起这封又看了起来。 与李尚他爹的军事任务类似的信件一比,他娘写的就全是家里长短,先是关心李尚有没有受伤,然后抱怨李尚因为没赶回来害她失约女方少了儿媳妇,最后是追问白然这个新儿媳妇和她大孙子的情况。 白然看完的时候脸色特别古怪,因为信最后末尾有一句再询问他的时候用的是姑娘。 李尚尴尬的咳了一声,“我又写了一封信特地将咱俩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这次我娘应该不会误会她儿媳妇的性别了,你要不要也写一封信给我爹娘看看?” 白然把纸拍在桌子上,回炕上躺着,“不用,我不会写。” “好吧。”李尚宠溺的掐了下白然的脸颊,为他拉上被子,“睡一会?” “不,你教我写字吧。”白然觉得他是真不能在堕落下去了,最起码得会用毛笔划两下装装样子,他从被窝里爬出来,将纸笔预备好,然后找好握笔的姿势,下笔就是两个大字,写的是李尚的名字。 结果,还真就是划俩下子,打眼一看就两个墨团子。 李尚低头一看,乐了,“你识字,却又写成这样……惨目忍睹。” 白然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写的不是我名字。” “这是算计我呢?”李尚总算看出那俩字是啥,惩罚似的掐了掐白然的鼻子,然后调整了下他的握笔姿势,接着用自己的右手附上他的,落笔,在那松松垮垮的“李尚”二字旁边加上“白然”两个字。 乍一对比,高低立显。 白然有点抑郁,他好歹也是本科毕业,结果在这边先是装文盲,现在是半文盲,上了那么多年学全白扯白了。 “慢慢来,练多了就好了。”李尚一边安慰他,一边又重新抽出一张纸教他先写起自己的名字。 白然点了点头,他现在也不求能写多漂亮,只要能工整就成,勤着练点,应该没多大难度。 这天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很晚才睡下。 接下来的日子,白然和王兰他们紧着忙活,总算赶在白然借耕牛那天的前面把菜收拾好全部下坛。 忙完的时候于平和李牛带着大宝二宝过来跟他们告别,李牛的地都在隔壁李家村,去年是因为于平怀孕不方便他才带着人来这边住,如今都没事自然还要回去。 如今大宝二宝又大了一圈,往炕上一放已经能稳稳的坐住了,或许是因为没看过这里,两双眼睛溜溜的四处转悠,一会伸胳膊一个蹬腿的,小嘴咿咿呀呀说个不停,也不管旁人能不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有时候于平逗他们拍拍手掌,他们也会跟着耍宝似的拍两下,惹得几个大人合不拢嘴。 白然莫名的有点羡慕,再想起自己肚子里这个,下意识将手贴在肚皮上,却正巧赶上里面有什么动了一下,他立马愣了。 李尚第一个注意到白然的表情不对,赶忙到他旁边站着,“怎么了?” 白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声音呆呆傻傻的,“动了……” “动了?!”李尚也顾不得旁边有没有人,直接蹲下去盯着白然的肚子,手轻轻的贴在上面。 像是回应,不一会白然的肚皮果然又动了一下,李尚咧开嘴笑了,干脆将脸贴上去,那股子傻样特别让人不忍直视。 于平和李牛在旁边盯着,白然脸皮再厚也有点受不了了,一巴掌将李尚的脸乎开,调整好坐姿逗大宝二宝去了。 “博恩好了?”于平脑子不错,打一进白然家到现在李尚的表现再看不出来他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嗯,好了。”李尚坐在白然旁边,也幸好他好了,否则指不定得给这个家添多少乱,他一个大男人怎能让自己的媳妇孩子跟着自己遭罪。 于平笑道:“我还是去年那句话,只要咱们把日子过起来,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比啥都强。” 白然想起自己那次竟然被于平的肚子吓晕不禁失笑出声,摇了摇脑袋,说道:“你们今天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顿饭,明儿个赶早回去得了。” 于平也不和他客气,“早听说你手艺好,我们就留这蹭饭了。” “等着。”白然撸了撸袖子,扭身就进厨房,锅包肉、糖溜地瓜、爆炒豆芽,再配上他家的各式咸菜,四个大盘子往桌上一摆,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便全部完工。 等吃饭的时候,李尚特地又拿了两坛子酒过来,和李牛就着菜喝两杯。 他们俩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聊一边喝,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喝着喝着就下道了,你一杯我一杯的互灌,最后俩人都趴下了。 于平和白然都先一步吃完回屋坐着,等的天都黑了才感觉不对劲,进厨房一看,就见到李尚冷硬这一张坐在椅子上摆姿势,而李牛钻则到桌子底下,两人顿时哭笑不得。 小孩不能走夜路,李牛又喝成这德行,于平无语,他今天想走也走不成了。 “隔壁的屋子我一直收拾,现在天也不算太冷,等会把灶点上熏一熏就能睡了。”白然和于平一人拽起一个酒鬼,扶着往屋里走。 李尚喝多了不吵不闹,任由白然带着,回屋往炕上一躺就没了反应,白然只能哭笑不得的伺候人脱鞋脱衣,洗脸漱口。 然而当他也躺进被窝的时候,李尚又活了,两只手专门往他衣服里钻,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李尚的手滚烫,连带着抚过的地方也像是着了火似的。 白然自打怀了孕,身体一天比一天敏感,哪里经得起这般挑逗,动情之时,他忽然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 就是那次,这人真把娃娃从他的脚底板塞了进去…… ——拉灯—— 第二天起来,白然起来晚了,当他扶着腰一瘸一拐出去的时候李尚已经下地了,就于平和李牛在这。 昨晚他们睡的屋子挨着,隔壁动静多多少少都扑捉到一些,加上李尚一早神清气爽的去村长家借耕牛,一点也没有宿醉的样子,而白然又这副德行,还有啥不明白的。 于平了然的眨了眨眼,偷偷在白然耳边嘀咕了两句,完事便拉着李牛回家了。 院子里就剩下白然一个,他转了个圈去了厨房,抓起那两个空掉的坛子闻了闻,果然一个酒味很重,一个则轻的能忽略不计。 于平说他早上过来想帮忙收拾的时候意外发现这俩坛子里其中一个是掺了水的,当时李牛喝的直往桌底下钻,另一个却老老实实的,究竟谁喝了那个掺水的不言而喻。 白然咬牙切齿,丫的从一开始他就被算计了! ****** 李尚在地里忙到中午,直到白然过来送饭才停下,他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特别体贴的帮白然按了按腰,“累就多睡一会,到时间我回去吃就成,腰还疼么?” “还成,能顶着给你做顿饭。”白然特别温柔,一个劲对他(阴)笑,拿出饭菜一一摆上。 酸辣土豆丝、苦瓜炒蛋。 李尚一拍脑袋,他明明记得早上起来已经把那坛里的水处理掉了…… ☆、第四十九章 按李尚的想法媳妇就是用来疼的,就算喂毒药也得面不改色的吃不下去,不就是一个酸一个苦嘛,他连上战场都不怕还怕这点玩意儿? 事实证明他还真怕这点玩意儿。 边关再苦至少也是白菜豆腐,大锅饭那么一端,顶多咸点,尝不出其他味道,就算开小灶,那厨房里的火头军也是可着他的口味来,哪敢弄别的,“普天之下敢喂我吃这些东西的,估计也就你一个。” 白然一挑眉毛,笑的有点冷,“不吃?” “哪能啊,媳妇做的菜最香了!”李尚扒了口饭夹了一大筷子苦瓜放进嘴里,粗略的嚼了两下就咽了,然后又是一大口,忽略掉那一脸好像啃黄连的表情,貌似真是好吃不得了。 白然哼哼两声,这气算是消了,把盖的严实的篮子再度打开,又端出一盘白菜炒肉来。 这菜刚出锅没多久,还热乎着,白菜片不多,大多数都是猪肉,五花三层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李尚看着这盆菜就感觉心里跟那菜一样热乎乎暖洋洋的,他以前真不知道原来有媳妇的感觉这么好。 白菜把菜换了下,那盆酸辣土豆丝挪到自己这边,抓起筷子用四方头那一端在李尚的头上敲了两下让人回魂,而后慢悠悠的吃起来。 李尚筷子一动,夹起一块大肉片放嘴里嚼了,然后冲着白然裂开嘴一笑,“香!” 等吃好饭,李尚继续在地里忙活,白然看了一会拾掇好东西回了家,一进门他便把去年买的那些种子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分别挑出一些将他的异能灌输进去,一边催生一边想方设法的改良。 这个步骤特别消耗异能,大约两天的功夫才弄出一个粗略的大概,接下来又重复了三遍才处理出一批他认为不错的种子。 弄完这些,他又将李尚买来的种子全部用异能滋润了一遍,硬生生将种子的品质提高了一个层次。 春耕忙起来没头,直到清明播种过后两人才算有时间喘口气,这时候白然的肚子已经满五个月了,这大腹便便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他干脆静下心养胎,每天除了浇浇菜园子就是窝在屋里头练字,其他事情就交给李尚去做。 至于接到醉仙楼和刘记的订单,大多数工作都是由程永飞和王兰做的,他现在只负责调个味,除非必要,否则封坛都暂时不做了。 这期间李尚和家里一直有书信往来,只不过再也没让白然看过,里面的内容不得而知。 白然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默默的看着刘记的老板娘再次收起李尚的信,全当没这回事,该干嘛还干嘛。 “对了,白哥儿,表……弟。”老板娘这次拿了信没急着走,犹豫片刻嘱咐道:“我听说东洼子那一片前几天开始闹瘟疫,好像闹得挺厉害,你们小心点,最好这段时间别跟人走动,实在不行就先找个地方躲躲等过劲了再回来。” 东洼子也是个村子,距离桃溪村大约不到五里地,如果瘟疫闹得厉害,传过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这下不止白然的脸色变了,李尚的脸色也不好看,“症状是什么?怎么开始的?” 老板娘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食肆里的熟客说的,貌似得了那病便会高烧头疼,浑身无力,其他的就不清楚了,总之你们小心为好。” “多谢表姐提醒,我这还有封信麻烦表姐替我送往边关。”这种事早知道便能早做预防,李尚感激的冲老板娘道了谢,又提笔写了封信给了人家。 “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老板娘收好信,客套客套便走了。 李尚起身送人离开,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白然已经穿好鞋袜站地上等着了,他知道这事儿拖不得,俩村子离的那么近没人知道明天瘟疫会不会传过来,但白然肚子那么大,就这么出去他哪能放心,“你在家待着,我自己去就成了。” 白然抓着李尚慢慢往外走,“全村上下都知道你是个傻子,他们会信你的话么,这事儿还得从我的嘴出来管用。” 这话是真的打击到李尚了,他抑郁的揉了揉脑袋,苦笑道:“以往在军营都是我说什么别人做什么,现在却是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白然锁上门,一边走一边随口问了句,“你在军营做什么的?” “做将军的,你相公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熬上定远将军的位置。”这也是李尚唯一能得意的地方了,毕竟他坐到这位置完全是自己一点点拼出来的。 白然想到李尚会是个官,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官,打量了他两眼调侃道:“倒是没白费你这一身力气,不过你离开边关这么久能成么?” 李尚说道:“我回京时家里人给请了文书,加上军营有我师父坐镇,我即便走个一两年也不会有事,而且家里面正在处理军营中害我的那些人,我现在也不便露面。” 白然忍不住问道:“那之后呢?” 李尚沉默半晌,叹息一声,只说出两个字,“等我。” 白然没再说话,任由对方扶着自己往村长家里走。 只是去村长家必然会经过村中央的大树,如今天气已经暖和,日头正在当空,大家伙早已脱去厚重的棉衣,三三两两的窝在树底下聊闲嗑,而闲嗑的主题不是围绕着当上官的白锦凡,就是现在有孕的白然身上。 桃溪村就那么大,藏不住半点秘密,自打出了咸菜这事,白然家门口那是马车牛车不断,赚了多少钱不用细打听估摸没一百也有八十了。 其实村里人腌咸菜大多数都赚了,但最多不过十多两银子,还没白然的一半多,尽管大部分人对白然还是感激的,但总有那么一小部分害群之马不满于现状的,认为白然私藏了最为赚钱的方子,给他们的都是没人要的破方子,顶多赚点小钱。 这些认为赚少了的人不乐意,加上之前和白然作对的老白家出了个当官的,这胳膊肘难免都有点歪了,于是闲言碎语的又出现死灰复燃的迹象。 现在清明刚过,大家都是刚闲下来凑热闹的,黄氏和柯桂花自然也在,也是黄氏倒霉,这两张破嘴皮一张,恰巧白然打远处过来,听了个正着。 只听她和旁边一位高高瘦瘦的老太太说:“要我看这事儿就是八九不离十,就白哥儿那股子泼辣凶横的劲,准准一个鬼见愁,更何况还是个小子,若是这博恩真好了,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往上凑,我要是他,铁定要赶紧休了送到山上大庙去,再娶一个温婉贤淑的姑娘,就像我家桂花。” 黄氏嘴里说着,到最后自然不忘了夸赞一下自家闺女。 田月红嫁人这么长时间,村里还在知道点李尚底细并且打他主意的也就剩下一个柯桂花,柯桂花脑袋直,没人出主意便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好在她还有个娘,所以自然而然的把事情都告诉了黄氏。 黄氏一开始挺犹豫,毕竟就这么一个闺女,对方又是个傻子,这一点线索都没有万一找不到家人不就砸在手里了嘛,所以这事犹豫犹豫便被搁置下了,直到前两天听人传闲话的时候说那傻相公精气神全了,根本不像个傻子,想来应该是好了,她这才又动了心思。 那老太太还算厚道,听完这话只训斥一句“别人家的事你少管”,完了便不再理会黄氏了。 黄氏觉得有些憋屈,鼻子里哼出一声后又去找别人说,哪知一抬手便看到白然就站在她眼前不到一丈的地方,顿时有点尴尬,“呦,白哥儿,博恩,真巧哈……” “是啊,真挺巧的。”白然鄙夷的瞅了她两眼,将手放在李尚的腰眼上用力一掐,再一拧,“休了我送大庙,再娶个黄花闺女,这主意不错啊。” “我发誓我李尚这辈子就你一个媳妇,若是负你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李尚忍着疼发毒誓,心里恨不得灭了黄氏,他们李家人向来专心,一生只娶一妻,他已认定白然,怎么可能再娶别人,更别提他现在一颗心都已经拴在白然身上了。 “听到没?”白然看向黄氏,周围的温度低的快结冰了,“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黄氏被盯得心生恐惧,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旁边的柯桂花见状心里猛地冲出一股子嫉妒来,站起身便朝白然撞过去。 这回李尚反应最快,直接一脚踢在柯桂花的小腹上,力气大的让人在地上连滚了四五圈才停下,疼的躺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李尚的样子在正常不过,大树下众人一看,基本已经肯定这人是真的不傻了,这时候再传那些闲话纯粹就是找死呢,那一脚若是踹在自己身上,想想都疼。 有几个半大的小子不信邪,其中一个叫陈柱的带头指着李尚,叫嚷道:“你这汉子怎么能打姑娘!” “难不成等她撞完我媳妇孩子再坐下讲道理?”李尚冷着一张脸,若是他刚刚没动手,他的媳妇和孩子怎么办。 “恩……好像也是……”陈柱挠挠脑袋,然后又使劲晃了晃,“不对不对,我娘说了,汉子要让着女人,跟女人动手的都是坏汉子。” 李尚懒得跟他们纠缠,扶着白然就想走,哪知道落到那陈柱眼里以为就是默认了自己说的话,立马跟后面几个小子吼了句“揍他!” 后面五六个小子一起冲过来,年纪最大不过十六七,最小也就十一二,都是不知轻重敢下死手的岁数,李尚怕伤着白然,赶紧先迎了几步把人护在后面,接着对迎面跑过来的小子们一顿狂揍。 他从小习武,一身功夫不是摆设,两个来回就把人全给潦倒了,不过他也没下死手,顶多让这帮小子疼上两天长长记性。 这下真没人再敢冲上来了,李尚环视一周,确定没有危险才扶着白然继续往村长家里走。 他们到那的时候正巧赵郎中也在,村长看到白然就想起那个去县城当官的白锦凡,顿时脑瓜门子疼,他们村好不容易出个当官的,怎么就让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给得了呢,“白哥儿,博恩,你俩这时候过来是不是出啥事了?” 白然也没拐弯,将自己知道的事儿直接说出来,“我刚刚听说东洼子那边闹瘟疫,好像挺严重的,所以过来跟您说一声。” 村长叹了口气,“官府刚刚派人下来说了,我这不是找赵郎中过来正研究呢嘛。” 赵郎中眉头紧蹙,没像往常那般吹胡子瞪眼的,不过语气依旧不好,“还能咋办,又不是第一次闹瘟疫,老办法呗。” “东洼子离咱这太近,我得了消息说那边已经开始死人了,咱们这怕是也讨不了好,还得提前预备好了。白哥儿,你那有什么主意没?”村长正在纠结前面的话,后面的一句纯粹是顺口一问。 “每天试体温,有变化就隔离治疗,病人的衣服和其他用品最少要浸过酒,或者用开水煮沸,没病的每天在家里熬些醋熏屋子,再吃些提高体质的药。”冷不丁这么一问白然也想不出啥,只是将上辈子非典时期常做的事拉出来说说。 其实除了熬醋浸酒开水煮这些有点匪夷所思,其他那些跟村长和赵郎中商量的差不多。 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子能说出这么多道理?赵郎中怀疑的打量起白然,“为什么要那么做?这酒我还能理解一点,开水煮?熬醋?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白然没法说这是常识,开水煮和熬醋都是为了消毒,估计要是这么说了,他接下来就得给人解释消毒的意思,之后就是病毒细菌等等他都没法理解的东西。 他干脆拉过李尚往自己面前一站,“博恩告诉我的。” 村长:“……” 赵郎中:“……” 李尚:“……是我说的,我师父略懂一些歧黄之术,是他告诉我的。” 赵郎中还是颇为怀疑,“你师父叫什么,在哪行医?” “他叫沈持,目前在军中做军医。”话说到这个地步李尚也只能把自己师父给豁出去了。 赵郎中听到这名呆愣了一瞬,然后对村长点了点头,“把白小子的意见都加进来。” 村长想了想,同意道:“行,那就这样吧,赵郎中你和我去村中央给大家伙把事儿说了,白哥儿你有孕就别去了,和博恩先回去,那人多指不定出点啥事。” 白然应下,拉着李尚就回家了。 ☆、第五十章 白然回去后又跑了王家将预防的方法说了一遍,完事后便把自家大门一闩,躺炕上不愿动了,他现在身子重,这一路直脚疼,不过这么宣传下来,估计现在全村都快知道他家的傻相公不傻了。 李尚看在眼里,默默的拐去厨房烧了热水,倒进脚盆里对好温度,然后端进屋子扶着白然坐起来,褪去他的鞋袜,将那两只白白嫩嫩的脚放进水里。 盆里的水温度偏热,洗脚却是正好,白然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的汉子,心里比身体上还要熨帖。 且不说这个以夫为尊的世界,就是放在现代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李尚这样? 李尚感觉到白然的目光,抬头问道:“水热吗?” “正好。”白然伸出手抓住李尚衣服的前襟往自己这一拽,然后直接吻了上去。 李尚顺着他的力道改为半蹲,再到站直腿弯下腰,双手撑着炕沿,许久才不舍得和对方的唇分开,伸出舌头舔断拉出来的银线。 白然双颊酡红,瞪了他一眼后仰起头眯上眼,高傲的如同孔雀一般,“给你个机会,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尚温柔的笑了笑,将白然的脚洗好擦干,从叠好的被垛上拉下来一条被子给他捂上,然后倒完水洗好手才挨着他坐下,没说话。 这等于把主动权又交回到对方手上。 白然看着李尚眼里的信任,忽然觉得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白然在成亲的那晚上就死了,我是从另个世界飘过来的一缕魂魄,也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我的名字也叫白然。” 李尚没说话,其实他早在知道白然识字的时候就有点怀疑了,毕竟那个‘白然’是在白家压迫下长大的,每天温饱都成问题,怎么可能会读过书,还有白然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哪一点都不像是普通人该有的,虽然借尸还魂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但用来解释这事却是唯一能够说通的。 白然一直盯着李尚的双眼,见对方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才将提起来的心放下去,摊开手唤出一缕绿色的光芒在手心旋转,“我告诉村长的那些话都是那个世界的常识,基本能有用,还有这个,这是异能,我原来的世界挺多人都会,我的是木系。” “你是怎么死的?”李尚可以很确定他喜欢的是现在这个白然,他想过一辈子的也是现在这个白然,就因为心里太明白,所以他对白然在那个世界的死亡有点无法释怀,虽然说白然如果在那个世界没死掉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也不可能被他娶到,但一想到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欺负了他媳妇,他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白然苦笑一声,“跟你的遭遇差不多,再出门的时候被朋友出卖,掉进了……怪兽群里,啃食殆尽。”他看着自己的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即便到现在也依然清晰的印在他的记忆里。 “对不起,都过去了!”李尚心疼的快疯了,紧紧将人抱进怀里,他想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怪物,但他清楚后面那四个字的意思,被怪物生吞活剥,那得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白然回拥着李尚,都说出来他们两个便再没有秘密了,这样的感觉,挺好…… 他们这里温馨甜蜜,另一边村长和赵郎中却是忙的不可开交。 东洼子离他们这那么近,谁知道瘟疫究竟什么时候冲过来,两人先是着急村民把瘟疫的事说了,然后一点点教大家白然说的那些预防方法,完事在组织人手分队巡查,防止有病人混入村内。 瘟疫说白了就是一种传染病,桃溪村人口不多,只要人们最近都压住性子别一天到晚乱串门子,再做好定时消毒基本上问题不大。 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其他村子陆陆续续的有人发病,仅有他们村因为先前准备做的早,至今还未有一人得病。 就在村民放宽心逐渐恢复外出的时候,白然家发生了一件怪事。 李尚喜欢早起,每天几乎天刚亮就爬起来去地里转上一圈,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上一会拳脚后再回来吃早饭。 今天他本来与往常一样,但等他出门练完拳脚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院门的把手上挂着一条五花肉,起码得有小三斤。 李尚蹙起眉四处瞟了瞟,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他家这地方偏,前面不远就是他家的五亩地,后面紧挨着大山,村里人去哪里都不经过他家门口,所以不可能是人无意落下的。 不是无意那就是有意的。 一般村里这么偷偷摸摸送东西多少都有点暧昧,比如某人看上了谁家的谁谁谁却因为害羞不敢当面表达,就会像这样悄悄挂在那家的门上,连送上几天献献殷勤再说别的。 他家就两口半人,他媳妇和他,肚子里的那个算一半,这猪肉可不便宜,难不成是看上他媳妇了? 李尚半眯着眼将那肉拎起来,就像看到仇人似的,正想找个犄角旮旯丢了,恰巧白然从里面出来。 白然盯着那肉疑惑道:“猪肉?哪来的?” 李尚面不改色的将肉塞进他手里,“我买的,馋你做的红烧肉了。” “那中午给你做,不过光吃肉太腻,等会你再去村口老邓家看看,也不知道他们家这几天还做不做豆腐,要是有就捡两块回来。”现在预防瘟疫村内本来就少有人走动,这一大早能找到卖肉的就怪了,白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拆穿他谎话,拎着肉去了厨房。 “豆腐应该在做,前儿个我下地的时候还看到老郑家的汉子给别人送豆腐。”李尚说着,回屋拿了钱便走了,到是真如他所说,那边豆腐还做着,只不过因为人少卖不动做的量不多。 白然在午饭前半个时辰就把肉下锅了,等香味出来眼瞅着好了,便抽空去后院拔了两颗葱,切成葱花撒上盐,拌在捣碎的豆腐里。 中午又是两道菜,一道红烧肉,一道葱花拌豆腐,主食是玉米面和白面两掺的饼子。 白然前一段时间挑食的厉害,闻着油腥味就想吐,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他瞧这红烧肉不但感觉不到恶心,反而馋的口水直流,夹起一块尝尝,眼睛顿时一亮,香! 这一顿饭下来他吃了不下十块,饼子也吃了三个,和以往比,超量了,等他放下筷子一抬头正巧对上李尚的眼睛,那一脸的兴奋劲似乎恨不得出去跑两圈似的,他不禁疑惑的在自己身上打量一个来回,没发现什么异常,“你咋了?” “前段日子看你你天天吃那么点,跟吃猫食似的,劝你你不听,强喂你就吐,眼瞅着你瘦下去却没办法,现在你终于能吃下去肉了我心里高兴,再吃点。”李尚又掰了半块饼子递给白然,然后又夹了两块瘦多肥少的肉放进他碗里。 看在媳妇吃的开心的份上,李尚决定仁慈一回,暂时不追究那个乱送东西的。 只可惜想法是好的,第二天早上待他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口又多了点东西,是一小把青菜。 这时间种子刚下地,就算长势快的也才刚发芽,所以这些青菜的价格顶的上一斤肉了。 第三天是一捆柴…… 李尚咬牙切齿,去特么的仁慈,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人找出来生吞活剥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打他媳妇主意,当他是死的么。 白然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不过人都没见着谁知道那人是冲着他还是李尚来的,说不准就是个田月红第二呢。 事实证明这事还真是冲着李尚去的,只不过不是目的和田月红柯桂花那类人却是南辕北辙。 当天中午,他家门就被人敲响了,白然开门一看,只见一位妇人横在他家门口,一手拿着鸡毛掸子,另一手拽着前些日子被李尚揍了一顿的陈柱。 陈柱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可怜巴巴的看着白然,一点也没有那天说揍人时的凶狠样子,至于拽着他的妇人则是她的亲娘,名叫何英。 何英的岁数和王兰差不多,陈柱是小儿子,上头还有个已经出嫁的闺女,叫陈娟,她见到白然出来没招呼,而是将手上的鸡毛掸子使劲往陈柱的身上抽,嘴里大声叫骂道:“老娘生你养你,你这个不知孝的却胳膊肘往外拐,翅膀硬了是不是,当你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你知道那肉和才多少钱吗,说送人就送人,看我不揍死你!” 陈柱咬着唇小声呜咽,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却不躲开,就那么一下一下的硬挨着。 白然看到这出委实惊讶了一把,他就是把天想破了也没想到那些东西竟是陈柱这个孩子送的。 他见何英一边打一边偷瞄自己,转身回屋取了一贯钱出来,塞进何英手里,“陈柱不过是个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为啥要把东西送到我们家来,但我也不至于赖你家的账。” 白然的爽快倒是让何英有点不好意思了,三斤肉一把青菜加上一捆柴绝对用不到一贯钱这么多,“瞧你说的,这孩子就是皮痒欠收拾了。” “娘,咱不要钱成么,那是我学功夫用的,那些东西我做工赚钱给你行不行,我马上就满十三了,有力气干活了!”陈柱上次被李尚揍得心服口服,一心想拜师学功夫也变得那么厉害,前几天一能出门他立即跑过来探情况,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招来。 这到手的钱哪能再给推回去,何英护犊子似的把钱揣起来,拿着鸡毛掸子就往陈柱身上抽,偏偏陈柱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愣是硬挺着把钱给扒出来。 何英苦了一辈子,就算是自己亲儿子也不能把到手的钱往外送,她眼睛都快气红了,指着陈柱说不出话来。 陈柱虽然长得壮实,不到十三看起来跟十六七一样,但脑袋却不太灵巧,特别认死理,所以不管怎么样还是把钱重新塞到白然手里。 这时候在远处下地的李尚也跑过来了,将白然护在自己旁边,刚刚他听到了一点动静,对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测,实话说如果没上次那出,他对这孩子还是挺满意的。 ☆、第五十一章 其实陈柱和李尚某一方面还有那么点像,最起码脾气都是撞到南墙一捅到底死不回头的类型。 何英是太了解自己儿子了,就那死心眼倔的,这钱十有八九是拿不回来了,想起那三斤肉她的心都在滴血,于是便狠狠的瞪着陈柱,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以为咱家是什么富户有闲钱让你败吗,我又要贴补你那姐姐,又要故你爷俩开销,我容易吗我,你自己说说,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省吃俭用一点点抠出来的?到现在翅膀硬了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啊,今儿个我不说别的,我告诉你陈柱,你要是不把钱拿过来,你个小白眼狼也甭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娘……”陈柱看何英真是气狠了,担心的想上前又有些害怕,“我就是想学功夫。” “我没你这个儿子!”何英扭头不看他,她就不明白了,他们做农户的学好地里活就成了,学那玩意儿有啥用? 陈柱头压的低低的,说出的话声音发闷,但却坚定无比,“娘,我要学功夫,我要从军,我要当大官给娘争诰命。” 这话一说出来似乎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一般,但却成功让李尚的眼里闪过一丝趣味,白然瞟了个正着,心里便有数了。 “别瞎说!”何英的声音有点哽咽,她虽然挺生气,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说出这种大话不管真假都让她这个做娘的生出一种自豪和感动,恨不得让大家伙都知道知道,看她儿子多有出息,还想给她争诰命呢。 不过话虽然好听,但他们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户人家,一辈子顾好这几亩地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成了,哪能真看着儿子上战场拼命呢,当即她便松了口,“我也不用你当大官啥的,你能少气我点就成了。” 白然看差不多了便走过去将钱重新塞在陈柱手里,“你家情况也不太好,多体谅点你娘,那些东西就当是我买的,至于其他的事,先让你娘答应了再说。”他给钱的时候用了巧劲,在陈柱没反应过来的已经把钱塞进陈柱的手心,然后一个转身回到李尚旁边。 李尚知道这时候也该自己出场了,便对陈柱说道:“你若想习武做官,就要懂得三纲五常,想拜我当师父?行,先让你娘点头吧。”说完他便拉着白然回屋歇着去了,他媳妇为了这点事站了这么久,要是累着咋办,至于陈柱到底能不能让他娘点头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你别想让我答应!”何英先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生气的瞪了陈柱一眼,抢过钱扭身就走,不管怎么样她这做娘的也舍不得自己儿子去冒那个险,虽说近百年国内没打过仗,但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有呢,万一这人上了战场回不来了咋整,老陈家就这么一个小子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 “娘!”陈柱的眼泪又开始围着眼圈打转,不舍得看了看白然家的大门,想起李尚的话,最终亦步亦趋的跟着何英回到自己家,却在进院门时又停住,咬了咬牙,铁了心一般后退几步跪下。 “你给我起来!”何英一看就急了,她家这距离村中央不远,人来有往的,往这一跪算啥事啊。 陈柱低垂着头,坚定道:“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何英眼睛也红了,刚消下去的气又涌上来,“行啊,你能耐了啊,要跪你就跪着吧!”她把门狠劲一关,一抬头正巧看到她家汉子站在院里对着门口发愣,终是忍不住哭了,“看你的好儿子,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 不管老陈家怎么闹腾,白然这边刚预备完中午饭,本来他是准备给李尚送过去的,但现在人既然回来了,那就干脆吃完再下地。 李尚洗了手,端起碗一边吃一边问:“小然,陈柱这事儿你怎么看?” “还能咋看,是你收徒弟又不是我收徒弟,不过我瞧陈柱这孩子除了脑子实诚的有点过头外其他都还算不错,如果好好栽培栽培说不准真能闯出条路。”撇除上次遇到柯桂花那点糟心事外,白然对这个陈柱评价还是挺高的。 李尚点点头算是同意白然的话,如果这个陈柱真能让他娘点了头,那收了应该也错不了,“不说他了,最近村里怕是要不太平了,你有孕在身,这些天就别出门了,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 “嗯。”白然应了,他明白李尚的意思,桃溪村接连十几天都没有一个人发病,现在大家伙明摆着开始大意了,要是换到外村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到别人家里,也不怕过了病气。 李尚夹了一块肉剥下肥的,将瘦肉放在白然碗里,“忍一忍,再过几天我师父就到了,这瘟疫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京城那边我也去了信,这几天也该派人过来了。” 白然撇撇嘴,“我倒是没事,只不过不知道镇上怎么样了,春子一直没回来,他那是药铺,怕接触的病人不少。” 李尚安慰道:“等下次表姐过来送信的时候问问就知道了,你放心,以前这不是没闹过瘟疫,济仁堂开了那么久就算不能治愈但自有一套预防的措施,不会有事的。” 这场瘟疫虽然传播速度很快,但致死率不高,就算王春真得上只要能拖回来,问题就不大,“等下次老板娘过来我还是跟着去镇上看一眼吧。” “不行!”李尚蹙起眉拒绝,然后尽量把声音放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就算有那仙术护着也要小心为上,等表姐过来我跟着她走一趟。” 白然没吱声,低下头默默吃饭。 饭后李尚便陪着白然在院里散步,上午地里活他做得差不多了,下午不去也没事。 大约申时的时候,他们家的大门又被人敲响了,李尚将白然扶进屋里,他出去开门一看,是杜兰花带着她的宝贝儿子王虎一起过来了。 王虎今年刚满八岁,长得虎头虎脑的,一进屋就喊道:“白哥哥好,李叔叔好!” 其实若要真算起年龄,白然今年十八,李尚不到二十七,两人的年龄差距不算小,平时李尚刻意忽略这个问题,但现在被一个孩子提起来,立马脸就黑的如锅底一般。 杜兰花过来本就是有事相求,王虎这么一说不是先把人得罪了嘛,她假装用劲的在王虎屁|股上拍了几下,训斥道:“你这孩子咋乱说话呢!” 王虎那么点岁数哪能明白她娘的意思,顿时委屈的眼泪围着眼圈打转,随时都能下来。 “童言无忌。”白然倒是被那一声叔叔逗乐了,拉过王虎奖励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拿出一块很久前买的糖球给他,“虎子不哭,你李叔叔请你吃糖。” “谢谢李叔叔,谢谢白哥哥。”王虎毕竟是个小孩子,见到糖眼泪立马就止住了,说完话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小孩子最好答对,给点零嘴小吃也就哄好了,白然再次看向杜兰花,虽然心里已经猜到这人过来做什么,但还是问道:“大姐这时候过来,有啥事吗?” 杜兰花拿出闲扯的姿态坐在炕沿上,笑着说道:“也没啥事,就是这么多天一直在家闷着,这瞅着没事了就带着虎子出来串串门子,对了,刚才我下地回来就看到陈柱跪在他们家门口,旁边围了一圈人,谁劝他都不管用,大家都在传这陈柱是想拜你家博恩当师父识字学武,何英不同意才闹了这么一出,要我说那何英真是不识好歹,孩子就得趁年纪小多学点东西,要是我啊别说一块肉了,就是十块我也麻溜的往外拿,值啊。” 白然忽略到杜兰花自卖自夸的句子,扭过头微微讶异的看向李尚,他没想到陈柱想了个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如果何英狠心一点,那双腿估计非得跪废不可。 李尚倒是毫不在意的拧了拧白然的指肚,“这根本都不算事,放心,陈柱能熬过去。” “这个……”杜兰花见自己的话没起到预期的作用,顿时有点不自在,适时打断二人的甜蜜后,干脆把事情挑明了,“白哥儿,博恩,咱乡里乡邻的我说话也就不拐弯了,自古至今咱这十里八村出的读书人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估计又识字又会功夫的也就博恩一个,这收徒弟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你看看我家虎子,又乖巧又懂事,长得也壮实,保证不比陈柱差多少,你看,能不能也带他一个?” 杜兰花没说的是她早在佃地立字据的那天就惦记上让李尚给她家虎子当先生这事了,她盯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逮到陈柱这么个机会,哪能错过呢。 白然有点不乐意,李尚下地已经很累了,带一个徒弟他自然支持,但加一个似乎就有些勉强了。 李尚思索片刻,说道:“虎子跟陈柱不同,陈柱是一心想要从军,这才动了跟着我习武的心思,至于虎子……就让我媳妇教他识字好了。” “白哥儿会识字?”杜兰花一脸怀疑的问出来,老白家的事多少她都知道些,就白老太太那抠样会让白然去私塾上学? “我一直在教他。”李尚拿起白然最近练的毛笔字递给杜兰花。 白然的字练了这么多天,虽然依旧不如李尚写的漂亮,但还算工整,教个孩子没什么大问题。 李尚这么说也是想给白然找点事做,免得一天在家呆着无聊。 杜兰花看了看纸上的字,挺不敢置信,不过只要能识字,谁教不是教呢,“成,那以后就多麻烦白哥儿了,我也不求我们家虎子能考个功名啥的,只要能认几个字以后出门干点啥不至于被人骗了就行,束修你看多少?” 白然还没开口李尚就抢先答道:“这事儿还得等到瘟疫过后才能开始,束修到那时候再说吧。” “成,那我就回去等你们消息了,虎子,说话。”杜兰花拉住吃的正欢的王虎。 王虎晃了晃脑袋,因为嘴里含着糖,说话有点不清楚,“白哥哥再见,李叔叔再见!” “再见,多拿点回去慢慢吃。”白然又拿了几块塞进王虎的手里,他身子不便也就没出屋,李尚自己将人送出去,关上院门回来就把人给扑倒了。 白然抓起一块糖球塞进李尚的嘴里,乐道:“叔叔,这事儿办的不错,赏你的。” 李尚不满的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侧脸,“我有那么老?” 白然想起来他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夜对李尚那张脸的各种羡慕嫉妒,长得这么天怒人怨还不许人过过嘴瘾了? 他恶劣的用手挑住李尚的下巴,品了品,“还成,将就点能看。” 李尚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邪邪一笑,手指灵活的伸向对方的腰带…… 说不出最后倒霉的究竟是谁,反正就算李尚再注意节制,第二天白然仍旧没能从炕上按时爬起来,一觉睡到天大亮。 大约黄昏的时候,陈柱一瘸一拐的跑来了,一进门见到李尚就跪下连磕三个响头,一脸兴奋的说道:“师父,我娘答应我了。” 李尚受了他的礼,略满意的点了下头,直接布置第一个任务,“把腿养养,三天后寅时起,先绕整个村子跑上一圈再过来找我。” “哎!”陈柱抓了抓脑袋,傻笑着想站起来,却一用力又倒了回去,从昨天中午直接跪倒现在,他的体力几乎透支了。 白然刚做完饭,一出厨房看他们两个这样便道:“你两个别跪来跪去了,李尚,你先带人去屋里擦点药,完事过来吃饭。” “师母!”陈柱爬不起来干脆挪了挪位置,朝向白然的方向,气沉丹田,一声高吼,不止白然吓了一跳,连李尚都惊了一下。 “你耍什么浑呢!” 李尚直接照陈柱的脑袋就是一下,把人拽起来拎进屋翻出一罐药膏丢过去让他自己抹,然后便跑去厨房看媳妇了。   ☆、第五十二章 白然被那声师母雷得够呛,如果换个正常人估计早被他一拳头揍过去了,但对上陈柱,那毕竟是个孩子,他总不能跟个孩子较真吧。 他见李尚带人进屋擦药便再度拐回厨房,因为没想到会陈柱会突然过来,所以他做的饭不多,菜倒是足够,索性把白天剩下的饼子也热了,凑合一顿。 他正看着锅,突然感觉肚子一阵闹腾,疼得他的脸瞬间就白了,扶着灶台边缘才勉强站稳。 李尚恰巧进来,见状赶忙扶着白然到椅子上坐下,一只手贴在对方鼓起的肚皮上轻轻旋转,“好些了吗?” “嗯。”白然深呼吸一下,最近胎动越来越明显,偶尔有这么一次疼的他几乎快断气了似的,还好时间不会太长久,一会就缓过来了。 “明儿个我去找赵郎中再给你看看,这小家伙太能折腾。”李尚一脸心疼的蹭了蹭白然的脸颊,而后蹲下将侧脸贴在对方鼓起的肚皮上,训道:“这么不老实,看你出来我怎么收拾你。” “别反被你儿子给收拾了。”白然调侃着李尚,他对自己的儿子有自信,实在不行他这做阿爸的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李尚抬起头,“只要你不帮忙,再借他三个胆子也收拾不了我这个当爹的,而且也不一定是儿子,说不准是个女儿呢。” “是儿子。”白然说的肯定,他已经可以用异能感觉到腹中胎儿的性别了,错不了。 “怪不得这么淘,我看小名儿就叫他淘淘得了,大名咱再一起想想。”李尚嘴里说着,大脑已经迫不及待将自己学过的那些东西全部过滤一遍,好给他的大儿子起个像样点的名字。 “淘淘,还挺应景儿的,不错。”白然没少被这孩子折腾,现在看确实挺淘的,所以对这小名还挺满意,至于大名啥的,孩子还没出来呢,急个啥。 他们俩正说着话,那边陈柱上好了药也摸了过来,抓了抓脑袋,腼腆叫道:“师父,师母。” 白然嘴角抽搐了两下,真心想让人换个称呼,但是左想右想却又不知道改叫什么,只能默默给人让地儿。 吃过饭李尚便让陈柱先回了,他则拉着白然回去休息。 翌日,老板娘带着书信来了。 这次回信比前几次要慢了几天,老板娘的脸色蜡黄,眉目间带着一抹散不去的焦虑,一看到白然便忍不住开始狂倒苦水,“白哥儿,这瘟疫可把我害惨了,现在镇上已经出现不少发病的,大家伙儿躲还来不及,哪还有去食肆吃饭的,我们刘记不像醉仙楼分号多,伙计每天闲的只能满屋抓苍蝇,唉,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白然想起李尚说他师父快到了,安慰道:“瘟疫时间不会延续太长,再顶两天就过去了。” 老板娘也只能点头应承,苦着一张脸将手里的信递给李尚。 信有两封,一个是从边关来的,另一个是从京城来的,李尚先拆开边关的那封,字迹是他师父的,内容很简短,只说不日便到,另一封京城来的是他父亲写的,告诉他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让他带着媳妇先回京城,毕竟瘟疫啥的太危险了。 李尚对回不回去有些犹豫,便把信递给白然,“你决定。” 白然接过来看了一遍,又递回给他,说道:“我就是个村夫,种种田做做小买卖还成,京城那种地方,一棍子下去十个人八个都是当官的,我这脾气天生就是得罪人的,说不准过去没两天就得掉脑袋,待不出好儿来。” “那咱就在这桃溪村待着,哪也不去。”李尚在白然的脸上亲了一下,其实他常年生活在边关,对京城那种那地方的印象也不好。 两人决定好他便开始回信将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完事封好信又给了老板娘。 三日后陈柱按照李尚说的来他们家报道,李尚也不客气,立马端起当师父的架子,面无表情的给他调出一个马步的姿势,也没说站多久,直接带着锄头下地了。 陈柱来之前已经绕着村子跑了一圈,这会腿都有点直了,但也只能强忍着,直到李尚下完地回来也没移动一下。 之后的日子李尚天天这般训练他,逐渐增加蹲马步时间,但不管怎样陈柱总能硬撑着一口气坚持下来,就那股子韧劲,连李尚都不得不佩服。 不过因为他把陈柱操练的实在太狠了,导致人家几次连回家的力气都没了,所以白然只能将旁边的空屋子收拾出来专门给人过夜。 短时间内,陈柱暂时算是在这安了家, 大约五天之后,桃溪村第一个发病的人出现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柱的母亲何英。 这么多天过来,大部分村民们早忘了瘟疫的厉害,串门接触络绎不绝,所以有第一个发病的,没多久就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不到两天功夫就病倒了将近一半的人数。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 陈柱一得到消息便向李尚请了假跑去看何英,他最近一直没回去,实在不知道他娘好好的怎么就莫名其妙感染上瘟疫了。 凡是感染瘟疫的人都被意到村口几处空房子内,统一由赵郎中和几个略懂医术的汉子一同治疗。 赵郎中看到陈柱也没说话,只是递了件外衫和套头之类的东西给他,然后就熬药去了。 陈柱麻溜换好衣裳,将自己捂了个严实,待进屋之后在众病人当中寻到何英时当场就傻眼了。 这屋里不止何英在,他姐姐陈娟和陈娟夫家的几口人也都在这。 陈柱明明记得他这个姐夫家是东洼子那边的,如今那边已经被官府戒严了,他们是怎么跑到桃溪村的? “娘,大姐,这是咋回事啊?” 陈柱捂得太严实,浑身上下就露出两只眼睛,所以何英一直没认出来,直至听到这声音才反应过来,她躺在一处席子上,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极为不自然,她低下头没看陈柱,“能有啥事,你快点走,别被传染上。” “怎么,心虚了?还怕你儿子知道不成?呸!”同屋的一个老太太撑起身子,无力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陈柱骂道:“我们这样都是你们老陈家害的,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下地狱也得拉你们老陈家的扫把星下来垫背。” 其他还能动的人陆陆续续的表示支持老太太的话,那表情都恨不得杀了他们老陈家似的,陈柱懵了,呆呆的看向何英和陈娟,希望能给个解释。 何英不甘不愿的哼唧了一会,才将事情全部说明白。 原来在东洼子瘟疫爆发的时候,陈娟和她夫家因为住的偏僻逃过一劫,后来眼瞅着官府派下来的人要扛不住了,就在前几天她带着一家人避过官差的耳目,悄悄溜了出来,跑到陈家暂避。 当时何英开门看到是陈娟他们被吓了一跳,村里在瘟疫开始时就有规定,不论是谁家亲戚,只要是从外村来的就必须上报给村长,统一交予他们处理。 这个所谓的处理说开始不是隔离就是驱离,仅有很少的一部分才能留下,陈娟毕竟是她女儿,她哪舍得把人给交出去呢,在东洼子那边都够遭罪了,这好不容易跑出来哪能让人再给赶出去呢。 她给几人挨个试了温度,见没人发热便安了心把人给弄进屋藏起来,本以为万事大吉,却不想没过两天她就被传染了,还一发不可收拾。 陈娟她相公一听到这就不干了,“我们一家子才是被你传染的,我和娟子到陈家的时候根本就没生病,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带人跑到桃溪村来,晦气!” 何英说了那么多话已经很累了,也没有那闲心思跟他们吵架,只不停的挥着手让陈柱赶紧离开。 陈柱听完这事本来对他这个姐姐一家就有点不满,如今一听姐夫这么说立马就火气上窜,轮着拳头就要上去揍人,恰巧赵郎中进来找他,赶忙把人给拽出去了。 村长这时候也在,好说歹说,陈柱才不甘不愿的回到白然那里。 ****** 白然看陈柱离开的时候也是挺担心的,还早没多久便看到陈柱往这边走,只是瞧那表情跟丢了魂似的,难不成是何英病的太厉害了,他出了院子,走到陈柱面前问道:“你咋了?” 陈柱眼圈上的红还没消下去,见是白然便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说完还气愤的在墙上捶了几拳。 白然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咱们桃溪村之前一直没有发过病的人存在,所以必定是外来人员体内携带瘟疫的病毒,这玩意儿发病前有一个潜伏期,而你姐姐他们过来的时候恰巧就在这个潜伏期,这个时间段他们和正常人一样,所以你娘才没注意,就那么中了招。” 这事其实挺简单,但是对毫无概念的古人解释起来就是无比复杂,尤其还是陈柱这种脑袋缺根筋的。 面对陈柱一脸迷茫的表情,白然深深的叹了口气,“当我没说……” “小子,你说的病毒是什么,潜伏期又是什么?”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他扭头一看,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慢慢悠悠的向他们家走过来。 白然仔细想了想,却并没这老者一丝一毫的记忆,想来并非桃溪村人士了,“说了你也不懂。”关键是他也说不清楚,他就知道这么个概念,但若细究…… 抱歉,专业不符。 老者似乎也看出来了,没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往门旁一块石头上一坐,脱下鞋倒了倒拍了拍,“娃子,借口水喝成不?” “成,您等会。”白然不是个小气的人,一口水而已,他进屋就倒了碗凉白开端给老者。 这时候地里的李尚也注意到了他们,挥了挥手,便往这边跑过来,对那老者笑着说道:“师父,徒弟我可终于把您盼来了,快进屋坐着,小然,给师父沏壶白糖水。” 李尚说过他师父叫沈持,看名字白然还以为顶多四五十岁,却不想竟是一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头子。 沈持虽然岁数大了,但身手灵活,一脚就踹在李尚身上,“呸,我这糟老头子来一趟容易么,你这臭小子就请我喝白糖水?” 李尚也不在意,“这乡下没茶,糖水都是招待贵客才用的,要您实在馋了我这就去后山上撸些树叶子冲作茶叶好了。” 白然无视他俩,拐进厨房沏了壶糖水,回屋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李尚拉着人坐在炕上,给三人介绍,“师父,这就是我媳妇白然,那个小的是我刚收的徒弟叫陈柱。小然,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个师父沈持,你也叫师父。” 白然白了他一眼,扭头唤了声,“师父。” 陈柱的状态很不好,叫了声“师公”后便出门回自己屋了。 白然把方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当是给陈柱解释。 沈持听完摸了把胡子,还真带了点高深莫测的样子,指着白然说道:“先别管他们,你过来坐这,先让为师给你把把脉。” 白然不管怎么样都得给李尚面子,于是挪过去坐下伸出手,沈持熟练的探起脉来,不一会便出了结论,“呦,不错啊,是个大胖小子,我那傻徒弟还真是因祸得福,有后了,名起了没?” 李尚说道:“还没,名字的事我还在想,这个不急,现在最关键的是外头的瘟疫,师父,您赶紧给出个主意。” 白然撇撇嘴,不急才怪,自打他说了孩子的性别就李尚就没消停过,动不动就蹦出俩名问问他意见。 沈持不屑道:“那算是病吗,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也就那堆庸医当疑难杂症处理,我来的路上遇到过发病的,等会我写张方子你给村长拿过去就成了。”   ☆、第五十三章 沈持说出的话就算是把天给捅破了李尚也是信的,谁让人家就有那么大的能力。 李尚相信沈持,白然相信李尚,所以当沈持写出方子丢过来的时候,白然立马收起来找陈柱去了,把屋里让给这师徒俩好好唠唠。 沈持抿了口杯里的水,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有事在路上耽搁了,倒没想到让那些臭虫钻了空子,不过现在也处理完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李尚沉吟片刻,“我媳妇还大着肚子,等他生产完了再说吧。” 沈持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师父,你还不了解我吗。”李尚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我算是孤家寡人,上了战场我敢拼,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有了家就有了牵挂,顾虑多了哪还能安心打仗呢。” 沈持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那就辞官吧。” 李尚赞同的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李家当了几代的官,还都是武官,这功高盖主,皇帝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再拖下去怕迟早要拿我们家开刀,所以等我媳妇生了,我就回去把官辞了,安安分分做个农夫。” 沈持摸了摸胡子,叹道:“罢了,这样也好,只可惜了你这一身将才再无用武之地。” 李尚笑了笑没说话,他不认为有什么可惜的,反而觉得就这样和白然把日子过下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大事已定,两人便都不去提了,转而聊起农家琐事,李尚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述出来,沈持听的乐呵,这些事虽然都不是大事,但与那些枯燥乏味的军事相比,却别有一番滋味。 另一边,白然见到陈柱便直接把方子塞给了他,陈柱知道这是能救他娘性命的东西,立马兴奋的一蹦一米高,麻溜的窜出门往村口治疗瘟疫的那处空房子跑去。 赵郎中的家离村口不远,这时间已经晚了,他忙活了一天没消停,正准备回家吃口饭,哪知一出门就被陈柱撞了个正着,“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急啥呢。” “赵郎中,这是方子,就我娘的方子!”陈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跑这些路只是有些喘,他把那张路上护得严严实实的纸拿出来交到赵郎中手里。 赵郎中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看了一遍,然后激动的抓住陈柱,“写这方子的人是不是叫沈持?” “我不知道,那人在我师父家里。”陈柱被抓的有点疼,话音刚落,赵郎中便一阵风似的再度往回走,连饭都不吃了。 他年轻时曾有幸从他师父那拜读过沈持的方子,当时给他留下的感觉太过震撼,所以第一眼他辨认出这方子出自谁的手笔。 沈持这人说起来也算是当今一位奇人,八卦术数,武功医术,没有一样他不通的,尤其在医术方面,只能说让人叹为观止。 至于沈持的方子为啥好认,关键就在于用药方面极为胆大,就拿这张方子而言,上面好几位药材都是一等一的毒药,平常的郎中不敢用,沈持却剑走偏锋,将这些药材配在一起,正好相生相克,以毒攻毒。 赵郎中看到这方子除了关于沈持那一部分感觉之外,剩下的就是他为什么没想到? 这上面的每一味药材他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然而他却从未想过这样的组合去用,这就是差距。 ****** 白然又磨蹭了一会才回到屋子,恰巧那对师徒的话题告一段落,眼瞅着时间不早了,他便抱了床被褥到隔壁的屋子铺好。 他们家就两间屋子,也只能让沈持和陈柱将就着住,好在沈持也不介意,大手一挥直接过去就睡了。 翌日,白然特地早起了会,摊了十多张煎饼,又熬了粥配上他新腌制的小咸菜。 沈持看到这一桌子吃食立马将他潜在吃货的本质暴漏个一干二净,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开吃,那德行就像是几天没吃饭的叫花子,一点也没有昨天的高人气势。 白然眼睛都快瞪圆了,眼瞅着那煎饼越来越少,他默默的将剩下的面糊都拿过来继续摊。 吃完饭沈持便将李尚和白然叫了过来,“边关那边离不开人,我这就回去了,然子,这药你留下,每七天服一丸,给你安胎的。” “谢谢师父。”白然接过沈持给他的绿色小瓷瓶,打开闻了一下,一股子清新的药香味,异常好闻。 “好了,我先走了,要不然一会就走不了了,徒弟,边关那边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老头子没断气,就一定给你看严实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陪媳妇吧。”沈持说完便绕到后院,跳上墙头给他们挥了挥手,接着便跳下去走了。 几乎同时,前院的门被人敲响了,李尚和白然对视一眼,又绕到前面去,一开门,呦呵,还是熟人。 只见白锦凡身着官服,仰着脑袋,神情高傲的站在他家正门前,村长和赵郎中则一左一右如同下人一般站在他两边。 白锦凡现在神气啊,虽然典史是个小到没品阶的官,但好歹也是个官啊,出去溜一圈县城里里外外谁不对他客客套套的,更何况在这小村子里面呢,没看到村长都快直不起腰来了嘛。 他像是看到垃圾一般扫了一眼白然和李尚,无视他那一身懒膘负手抬头,“哼。” 白然压根没鸟他,似乎觉得脸多甩他一眼都是多余,他直接看向一旁的赵郎中,“有事?” 赵郎中似乎一夜没睡,不但双目无神,下眼睑也是乌黑乌黑的,态度上还算客气的问道:“沈持沈大人还在吗?” “他……” “他走了有一会了。”李尚截断白然的话,“我师父说给你们的那张方子足够应付这场瘟疫的,他还有事要忙,就不出面了。” 这话自然是李尚编的,不过人确实不在,村长他们信不信也只能如此。 “怎么可能,你们定是把人藏起来了,让开,本官要检查!”白锦凡一听火了,现在衙门的人手快不够用了,县令是看他对桃溪村熟悉才派他今天过来看情况的。 他虽说是来了之后才听到沈持的事情,但很快就知道这人是治疗瘟疫的希望,他特意瞒报就是希望功劳能落在自己手上,这煮熟的鸭子哪能看着它飞了。 白锦凡现在不算是个善茬,但和李尚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一个从三品的将军还会怕一个没品阶的小官不成? 李尚护住白然,直接一脚将人给踹出了门,冷声道:“要搜查?行,让你们知府过来和我说。” “呸,你也配!”白锦凡一身肉比去县城的时候还多,滚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想往院子里冲,却被李尚冷眼一瞪,顿时有些腿软,“你给本官等着!” 放下一句狠话,白锦凡几乎连滚带爬的跑了。 村长一直没插上嘴,现在好不容易能张嘴了,却是无比闹心的一拍大腿,埋怨道:“你们怎么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呢,那白锦凡现在可是官爷啊,我们一个农户若是得罪官爷是要倒大霉的,这要是连累我们可咋办啊!” 白然老老实实的待在李尚怀里,面无表情的说道:“他白锦凡就算是个官也不能擅闯民宅,若是他敢再来,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绝不会牵连村里。” “可……”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赵郎中打断村长的话,推着他走了几步,挥手赶人,然后回来把白然家的大门一关,面容古怪的盯着李尚,问道:“沈持是你师父?” 李尚以为赵郎中要他去一同治病,便解释道:“没错,我确实是沈持的徒弟,不过我只学了八卦术数和功夫这一类的,关于医术我师父却是一点都没教过我。” 听到这话赵郎中脸色顿时变了,“据我所知沈持只收过两个徒弟,第一个是丞相家的公子,精通于医毒之术,现就职于京城太医院,第二个是平远侯的世子,也是现在的定远将军……” 李尚落落大方,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份被拆穿,“没想到赵郎中消息这般灵通,连这事都知道。” 沈持这么个大名人收徒的事自然不算秘密,稍一打听就都能知道,赵郎中经常往返于镇子和县城的各大药铺买药卖药,听的多了自然知道了。 沈持对两个徒弟教授不同,就算不知道姓名也很好区分,比如眼前之人不通医术,那就不可能是丞相家的公子,那剩下的一个…… 赵郎中腿一软,险些给李尚跪下。 若是沈持倒还好,毕竟名声大却没官位,他可以像看那些名人一样瞻仰,不用担心别的乱码七糟的东西,但这是货真价实将军,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不过一个普通的乡下郎中,哪里受得起这刺激。 李尚在赵郎中跪倒之前扶住他站起来,“赵郎中,身份的事儿还得请您多帮忙隐瞒一下,我这有事情还没办完。” “哎,草民知道了,保证把这嘴皮子闭的严严实实的,连个缝都不给人撬的机会。”赵郎中一边说一边又要跪,幸好李尚手快又给扶起来了。   ☆、第五十四章 赵郎中缓过了劲便告了声退出去了。 村长一直在外面瞅着,见他出来赶忙迎上来,问:“你们说啥了,这白小子也是,咋就这么能惹事呢,怀了孩子还一天到晚不着消停。” “你少说两句,小心哪天脑袋掉了都不知道为啥掉的!”赵郎吹胡子瞪眼的拉着人赶紧走,心里想提醒对方小心点,但又不能明说,只能借着脾气硬来。 其实两人平常关系不错,经常聚一起遛弯喝点小酒啥的,就是骂上两句也不是事儿,但村长现在正为得罪白锦凡的事闹心呢,当即也上了脾气,叨咕道:“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成嘛,也不知道那俩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听话。” 赵郎中不耐烦的嚷嚷道:“你别管他们给我灌的什么药,打今儿个起就是白锦凡闹翻了天你也得把胳膊肘给我拐向白哥儿他们,还有,这方子你赶紧多抄几份县老爷送去,记得要讲明白咱这是借了白哥儿和博恩的光,跟其他人半点关系没有。” “成,这得罪人的事儿我都接了总行了吧。”村长赌气似的哼哼着,但却是默认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就回到了村口空房子,早上的药已经喂完了,方子便是按照沈持方子那个,赵郎中换好衣服例行进去检查了一圈,在确定众人真有转好的迹象后便向大家说明这方子是接着白然和李尚的光从一位高人那得来的。 这救命的事不像其他,等方子传开瘟疫终于退散的时候,白然和李尚就算不是真正开方子的,照样也被人记住了几分好,走到哪都是被人客客气气的当成贵宾对待。 瘟疫真正结束其实是在半个月以后,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生活便开始逐渐恢复正轨。 只是现在已经入春,瘟疫闹腾了这么久,有些人家因为劳动力没病没耽误浇地,苗子已经基本长硬实了,而有些田地因为没人伺候,新出的苗旱死了不少,明年注定要挨饿,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白然如今顾不上别人,这么长时间下来他的肚子又长了一圈,连蹲下都有些费劲,所以他除了给李尚送饭之外几乎不怎么出院子了。 就在他无所事事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他家门口,久违的叫骂声伴随着砸门的声音一同传入屋内。 白然一听便知道这是白老太太的声音,看来瘟疫一过去,什么牛鬼蛇神都开始往外蹦跶了。 “你个小畜生,不懂孝不敬长,占我家的地坑我家的房子,老娘瞎了眼才把你养这么大,呸,白眼儿狼!”有当官的撑腰就是不一样,白老太太骂的理直气壮,终是又找回了以前耀武扬威的场子。 白然还有点佩服这人了,以前被他收拾的竟绕着他走,一转眼现在却理直气壮的跑来他家砸门,这记吃不记打的劲,真以为白锦凡能给她撑的起腰不成? 他出了屋看了看日头,发现此时刚过正午,李尚下地还没回来,陈柱回家看他娘去了,整个院子仅有他一个。 “你个没人要的赔钱货,扫把星,克死你爹娘不够还要害我宝贝孙子,出来,老娘跟你没完!”白老太太再接再厉,那一嗓门喊出来可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白然嗤笑一声,算计了一会李尚过来的时间,走到黑毛的狗窝前,扶着腰慢慢解开了黑毛的链子,带着它往门那去。 如今黑毛已有半人多高,因为常年拴着,性子也烈的狠,除了白然和李尚,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就连陈柱也不行。 白老太太有过一次砸门的经历,她也不知道这次白然会多久才开门,所以特地带了水壶和马札,坐在院门旁边一边骂一边使劲的敲。 她没想到这次和上次不同。 白然抄起扁担,挑开门闩,门没有挡头外面的人一拍就开了,他在一松开手牵着链子的那只手。 白老太太正巧用力拍了下门,结果门就这么开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对上门里面的一张狗脸,那黑毛红眼龇牙的样子,吓得她当即“哎呦”一声直接仰倒地上,恐惧的似乎连动一下都困难了。 黑毛很聪明,知道这人不能真咬,于是一边吠一边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人家身上四处瞎嗅,却很快被一股子尿骚味熏得退回到白然旁边。 外面不止白老太太,还有李氏和一个官差装扮的汉子,想来这两人大胆的找回来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位差爷壮胆。 只不过这位差爷一脸的不甘不愿,一看就是推托不开被强行拉过来的,即便刚刚白然拿狗吓人也没说一句,就是脸色有点发青,似乎恨不得赶紧带着这俩娘们回去交差,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白然一看这样也就懂了,只要他不动手伤到人,其他事这位差爷也不会管的太多。 他倚着门淡淡的看着这几人,装作不知他们过来的目的,问:“怎么几位今儿个有时间到我这串门?” 李氏想去搀扶白老太太,却最终被那股子失禁留下的味给熏了回去,指着白然的鼻子叫骂道:“你别以为装傻充愣这事就没发生过,我们家锦凡可是官,大官!跟县老爷说句话那是能打你板子的,你个穷头老百姓谁给你的胆子敢抢我们家锦凡的功劳?你安得什么心啊你!” 白然摸了摸黑毛的脑袋,黑毛脑袋一抬,李氏顿时吓得后退一步,然后看了看她旁边的差爷,又挺胸抬头的上前两步,白老太太缓了一会也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离黑毛远远的。 这几句话的功夫白然算是彻底明白过劲来,这两人就是因为半月之前白锦凡过来找沈持被李尚踢出去这件事来的。 白然盯着他们冷笑,“那治疗瘟疫的方子是我相公的师父留的,不管什么功劳和他白锦凡都没半文钱关系,反倒是县老爷信任他才派他来桃溪村查看状况,他却知情不报,欺上瞒下,这顿板子就算要打怕也要可他的屁|股先来。” 他和白锦凡再怎么样也有血缘关系跟着,白锦凡只要聪明一点就不会把他捅到县老爷那里丢他自己的人,所以他只能借这个机会把事情泄露一些给旁边的差爷,就白锦凡那性格衙门里的人被他得罪完是迟早的事情,这事就是个把柄,算是罪状,却也可大可小。 果然,他话音一落那位差爷立马眼睛转了两圈,问道:“真有此事?” “他胡扯,冤枉我二孙子!”白老太太不干了,她现在的好日子可就指望白锦凡呢,哪能让人真出事,或许是白然大着肚子看起来威胁感骤降,等她彻底恢复力道便窜到前面,不过距离黑毛远了点。 白然镇定自若,一下下给黑毛顺着毛,“要不咱就去找县老爷把事情都摆出来说道说道,看看谁胡扯。” 白老太太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事不能捅上去,所以才带着李氏过来的,“你个没人要的赔钱货小畜生,我呸!” “谁说我媳妇没人要。”李尚终于赶回来,锄头往地上一扔,将自家媳妇搂过来细细检查一遍,确定没受伤之后摸了摸黑毛的头,“晚上给你弄肉骨头。” 黑毛略嫌弃的把头一甩,压根就不想理他。 李尚也习惯了,回头又看向白老太太二人,“趁我脑子摔出毛病,骗我的银钱玉佩,你们老白家的人能好到哪去,反正是要去找县太爷,正好我也写张状子,让县太爷帮我把银钱和玉佩都讨回来。” 白老太太正惊讶李尚居然不傻了的事实,但一听到后面,立马尖声叫道:“那是聘礼,我的!”四十两银子加上值一百多两的玉佩,让她再吐出来那就等于要她的命啊。 “聘礼是给我媳妇的,不是给你们这些外人的,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准备,要不然咱们就衙门里见,滚!”李尚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将自己身为上位者的气势完全释放出来。 那官差也是个老油条,看到此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李尚不是个普通人,白锦凡不过一个典史,为了他陪着两个惹人厌的娘们在把自己丢这,除非他真傻了,当即摆明立场,对李氏和白老太太说道:“差不多就赶紧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办呢!”说着他便将人往车里赶。 李氏和白老太太也被李尚最后一个字震到了,她们对上好了的李尚那是真心虚,尤其李氏,嫁人骗聘礼的招可是她想的,借着力道灰溜溜的爬上马车,不一会功夫赶的影子都没了。 李尚扶着白然回屋,“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儿,这回多亏了黑毛了,等会你就去程大爷那买些野味,回来我给煮熟了喂它。”白然没急着往回锁黑毛,带着一起进了屋,一边顺着毛一边说犒劳黑毛的话。 黑毛似乎还真听懂了,在白然的手上讨好的舔了几下,接着钻到白然手底下一个劲蹭脑袋。 “行,等会我就去。”李尚也跟着摸了摸黑毛的毛,“对了,这白家人又抽什么风?” 白然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上次把人踢出去的事儿,白锦凡心眼比针尖还小,自然不肯这么算了,但我和他关系在那摆着,他不敢往上捅,于是就让白老太太和李氏给他出气,赶巧前段日子有瘟疫拦着,她们不敢过来,所以一直拖着,直到现在瘟疫没了才过来‘教训教训’我。” 李尚拧了把他的脸蛋,把人抱进怀里,“老白家的人就是在自作孽,白锦凡的注定做不了多久的官。” 白然笑了,“我知道,所以不着急,咱慢慢看戏就成了。” 两人唠着嗑,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做过,然而他们都没想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在不断向他们靠近。   ☆、第五十五 白老太太和李氏等于又跌了个大跟头,回到县城的时候面对白锦凡自然有点抬不起头来。 白锦凡将事情经过听了一遍,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但很快又被他掩盖过去,“奶奶,娘,这事儿要怪也只能怪那白然不识好歹,等以后有机会咱在好好拾掇他,现在另有一件事急着要办,还得奶奶您出面帮忙。” 白老太太立马借坡下驴,将白然的事掀过去,问道:“啥事啊?” 白锦凡说道:“最近这几天有位京城的大官要过来城里找什么东西,我听说那大官岁数不大,还没娶亲,所以我想把四堂妹接过来,这万一要是成了咱们家可就真的飞黄腾达了。” 白锦凡说的是白正风的小女儿,也就是白锦书的妹妹,叫白锦霜,今年刚过十五。 这种好事白老太太不心动就怪了,“成,我这就往老大他们家走一趟。”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白锦凡笑的眼睛都快没了,只要这事一成,哪怕白锦霜就是过去做个妾,他也能借力离开县城,到时候弄个京官做做…… 他一个劲做着美梦,却不知他一心期盼的大人物已经先一步到达县衙打完招呼便奔着桃溪村去了。 兜兜转转的,一切又回到了桃溪村那一亩三分地儿。 ****** 老白家的事情已经丝毫不能影响白然的心情了,等他将黑毛拴好,李尚正准备出门买肉的时候,程永飞来了。 程永飞拎着半只狍子,一进院子就塞给李尚,“这是我今天刚打的,我给爹娘留了半只,这半只给二弟留的,他现在多吃点肉好。” “谢谢大哥夫了,小然在屋里呢,要不你进屋陪他坐会,我去把这东西拾掇出来。”李尚拿着肉进了厨房,用刀分割成小块堆在不碍事的地方。 白然早就听到院里的动静,也慢慢的走出来将人迎进去,张口问道:“最近很少看到大哥和大哥夫,你们都在忙啥呢?” 程永飞紧皱着眉,叹了口气,“也没忙啥,就是这几天石头跟犯了邪似的,不好好下地,老是跟着我往山里钻。” 白然听出程永飞话里隐藏的郁气,劝道:“大哥他也是怕你太辛苦,心疼你。”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放心……”程永飞摇了摇头,将话题代开,“不说他了,二弟,前天我去镇上卖野味遇到周掌柜,他让我告诉你说这两天就过来下单子,让咱先准备着。” 白然想了想,“成,不过瘟疫刚过,他们那些开食肆的还要过一段日子才能真正缓过来,所以这批货咱不需要做太多。” 程永飞说道:“不止是醉仙楼,我买野味跑的地方多,另外几家食肆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也在向我打听,我觉得咱们可是试着干大一点,比如开间作坊。” 白然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他现在大着肚子,干啥都不方便,所以不得不等到生完孩子再说,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沉吟片刻,说道:“大哥夫,这想法是好,可我现在身子不方便,怕没有那么大精力。” 程永飞看着白然的肚子眼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些许羡慕,“有我和娘在呢,你只要动动脑出出主意就成,其他事情我们去做,你当老板,我们给你做工。” 话说到这份上白然也没拒绝的理由,能把计划提前固然是好,但也不能让王兰和程永飞亏了,“不要说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咱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弄那些虚的,作坊开起来还跟咱接订单一样,按分成算,仍旧是娘占四成,你我各占三成。” 程永飞也实惠,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可这方子毕竟是你提出来的,我们也就是出出力气,再拿那么多钱不合适。”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我还客气啥,娘要给春子攒钱,你也要给你未来的儿子攒啊,这小子长大娶媳妇可要不少钱呢。”白然说道后来有点调侃的味道。 程永飞和王石正年轻,孩子早晚都得来,不论如何都得为自己的后代考虑考虑。 程永飞脸色微红,低下头没吱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白然借这机会直接拍板,“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既然要做,咱就轰轰烈烈的做上一会,作坊的范围和贩卖的种类咱要弄大些,不止咸菜,还要弄些熟食糕点之类的,我相信花样多了,那些食肆的老板看着新鲜,银子便也跟着多了。” 程永飞听不太懂,却坚定了点了下头,“你决定,我跟着你干。” 白然在纸上划了一阵,做出一个粗略的策划,“那明天咱先找几个人过来,在仓库附近起上一排炉灶,样式就像是大哥夫你成亲时我在后院搭的那个。” “我这就回去跟娘说下,争取尽快把人找来。”找人干活的事还得王兰去才成,程永飞说完便起身离开,跑回去找王兰商量去了。 或许是因为找到事做了,白然的精神头竟然以往要好上不少,聚精会神的在纸上写写画画,一忙就是大半夜,后来还是李尚看不过去强行把人抱到床上并威胁不睡就做运动才算罢休。 王兰是个行动派,翌日一大早便带着三个村里的汉子过来搭灶,白然将昨夜整理出来的样式拿出来给他们一一讲解,直到他们确定听明白了才开始干活。 大家正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少年从外面跑进来,绕着众人看了一圈,撅着嘴问道:“你们谁是白然?” 这少年大约十四五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皮肤嫩的跟煮鸡蛋一样,还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大家伙一瞬间都被问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人家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王兰首先回神,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小少爷不知道找我们家然子有啥事?” 少年歪了歪头,“白然是你家的?” 王兰解释道:“我是他干娘。” 少年没说话,却带了些不以为意,伸着头往屋里看。 “我来了。”白然听到院里的动静,走出来淡淡的看着那少年,心里对这位贵家少爷也泛起了一丝疑惑,按理说他一个老百姓跟这样的人不可能有什么接触才是,对方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一个眨眼的功夫,他脑中已经对少年的身份有了数十种猜测,然而却没一个靠谱的。 少年恨恨的瞪着他,就像是看杀父仇人一样,“你是白然?我叫李义。” 白然惊讶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面上仍旧是一片云淡风轻。 李义,也就是李尚的弟弟,他曾经从李尚的嘴里听到过几次。 他猜到瘟疫结束后李尚的家里要来人,却不想第一个来的居然是他弟弟。 李义很生气,白嫩的脸蛋上显出两抹红晕,尤其在看到白然鼓起的肚子后,他气的整张脸都红了。 他父亲是侯爷,他大哥是将军,以他们家的条件有的是姑娘想嫁进他们家的,他娘都选了好几个备着,就等大哥回来最后定下了,结果等了这么久,一封书信过来,却说大哥已经娶亲,娶的不但是男妻,还是个乡野村夫! 若是这事传出去,他大哥以后还怎么在别人面前抬头做人! 李义觉得他快疯了,被气疯的,他拽着白然进屋关门,喝道:“别以为有了我们李家的骨肉就了不起,等会我就让我大哥休了你,我们李家不需要男妻!” 白然翻了个白眼,往炕上一坐,就送他两个字,“有病。” 原来中二病不止现代有,古代人也有,瞧这样就知道病得不轻。 “你!”李义指着对方鼻子的手有些哆嗦,就在他想继续教训人家的时候肚子很不给力的‘咕噜’了两声。 他是昨晚上到的,因为时间太晚就在马车上睡了一宿,方才醒了就急着跑进来找人,一直没吃没喝的…… 本来挺严肃的气氛,被这声音一衬托立即带了几分滑稽,李义不愤的伸出手捂着自己饿瘪的肚皮,眼睛仍旧瞪着白然。 白然悠然的靠着被垛,毕竟是李尚的弟弟,他也不能真就不管了,但凭这态度,也得教训教训,“厨房里有早上剩下的饼子,要吃自己热去。” 李义的手指勾回来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置信,“你敢让我吃剩饭?!”想他堂堂一个李家二少爷,走到哪不是被人敬着,啥时候吃过剩饭? 白然手一挥,直接撵人,“你可以不吃,这里距离镇上还是县城都不近,你现在赶过去应该能吃上中午饭。” “我去找我大哥!”李义被气狠了,起身就往外走,但出去转了个圈,却又回来重新坐下,他是崇拜李尚,但同时也怕李尚,如果对方知道他是看完那些书信后偷跑出来的,挨顿打不说,估计明天就得把他送回去。 白然懒得搭理他,自己该干嘛干嘛,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挪到厨房和王兰一起把饭做了,完事后却没像以往那般给送到地里。 等不到午饭的李尚只能回来吃,却在进屋看到里面那人时愣了,“小义?”   ☆、第五十六章 屋子里李尚一张俊脸黑的如同被泼了墨水,冷眼瞅着坐在他正前方的李义,“所以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李义头都快低到俩腿中央了,就像是犯了错正在挨鞭子的小绵羊,哪还有方才的霸道劲,“大哥……” “你以为叫声哥这事就能完?赶紧回去,别让爹娘担心。”李尚方才听完事情经过险些没被李义气死,这孩子得多大的胆子才敢一个人离家出走,万一路上出个好歹那不是要爹娘的命么。 显然他忘了他自己也是十五岁离家的,还一走就是十年。 “我不回去。”李义一直乖乖听训,但是听到后面那句猛然直起背瞪着眼睛喊了回去,只不过气势直保持了一个眨眼的时间,眼见着李尚的脸色又沉下一分,他再度低下头对着自己的手指,委屈的小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不回去。” 李尚蹙起眉头正欲训斥,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制止道:“算了,他不回去你还能绑着他回去?现在最起码在咱俩眼皮子底下,出点啥事咱俩能照应着点,你这么让他回去路上连个照应的人都没,就算出事也没人知道,太危险,不如你给家里人写封信,让他们过来接人吧。”他看出来这个李义的倔劲就跟李尚一个样,在训下去非起反效果不可。 李义似乎没想到白然会替他说话,眼里闪过一抹怪异,李尚想了一会,最终点了下头,“那先这样吧。” 白然假装没发现李义的眼神,用脚踹了踹李尚,“就让他和陈柱先睡一屋吧,被褥被窝塞在那屋子的柜子里了,等会你拿出来晒晒。” “好,你休息,我去弄。”李尚看白然脸上有些疲惫,便帮他脱下鞋袜,拿下枕头摆好,扶着他躺下去,完事瞪向李义,“你跟我出去。” 李义见到李尚对村夫那般小心翼翼,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眼睛有点发红。 李尚走到门口见人没动,皱的眉毛能夹死苍蝇,“听到没。” “听到了。”李义对李尚就是老鼠见了猫,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起来跟着出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两人走出院子,直到没人的地方方才停下,李尚警告他,“你要留下也行,但小然是我媳妇,你的大哥夫,他肚子现在怀的是我儿子,你如果不能把态度摆端正,明儿个我就托人把你送回去。” 李义不服气的顶撞道:“凭什么,他一个村夫凭什么?” 李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冷的能掉冰碴,“就凭我看上他了,这辈子就认他这一个媳妇,你要还认我这个大哥,就知道该怎么做。” 李义见李尚时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唯有不甘不愿的点了下头,先争取留下的机会再说其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柱也回来了,四个人围成一桌,红烧排骨、炖狍子肉、拔丝地瓜、素炒青菜,加一大锅精米饭。 李义再怎么说也是李尚的亲弟弟,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白然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而且中午也饿了人家一顿,所以晚上特地多烧了两个菜。 李义不屑的扭过头,他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会看上这些菜才怪。 “哼。”李尚对着他淡淡的哼了一声,端起碗夹起一揉狍子肉放在白然碗里。 李义知道李尚这是在警告他,于是不情愿的转回脑袋,恰巧挨着他坐的陈柱夹起一块拔丝地瓜吃了,那拉出来的糖丝瞬间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这玩意儿他还真没见过。 他明显对那盘拔丝地瓜产生了兴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糖丝。 陈柱看看他,又看了看地瓜,好心的夹起两块放到他碗里,“师父和师母都是好人,吃饭管饱的,你想吃就吃,没人揍你,光看着又不能填饱肚子。” 白然险些没被肉块噎到,瞧这话说的,多有技术含量,李尚横了两个小的一眼,放下碗筷给他顺着背,“小心点。” 李尚除了对上白然温柔体贴各种宠溺外,对别人那就是一煞神,只要他不收敛那就属于恶鬼级别,人见人怕的。 所以被警告的陈柱虽然莫名其妙,却下意识坐直身体乖乖扒饭,而李义则脸色一僵,不敢去瞅他大哥和白然,只能故作不屑的瞪了陈柱一眼,大有嫌弃对方多管闲事的意思,不过最后还是没忍住诱惑,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 倒是没想到村夫的手艺会这般好…… 一顿饭下来,他愣是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等放下饭碗的时候,胃都撑了。 吃完饭陈柱争着洗碗,李尚便扶着白然出去溜圈,李义不知道怎么想的,硬要跟着一同出去。 忙活了一天好不容过下二人世界还有人往里面掺合,李尚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瞪得李义直心虚,不过白然倒是不太在意,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爱跟着就跟着呗。 乡下的景色好,尤其再看那一片接着一片似乎看不到头的田地的时候,似乎心也跟着宽敞了。 白然停下田边上的土路旁深呼吸几口气,全身舒坦,就在他们全身放松的时候,杜兰花正巧经过,见到他们便打了招呼:“呦,白哥儿你们这是遛弯呐,吃饭了吗?” 白然笑着应道:“刚吃了,大姐这是去干吗?” 杜兰花嗓门也算洪亮,走到白然旁边,说道:“正打算往你们家跑一趟呢,想问问白哥儿你啥时候能有空开始交我们虎子识字。” 白然算了下最近的时间,觉得摆拨得开便说道:“我现在事情不多,随时都能教他,不如明儿个你就让虎子过来吧。” “成,那就麻烦你了。”杜兰花得了准信心里高兴,又客套了两句便回家帮她儿子准备去了。 “你小心些,别累着。”李尚有点担心,这又是开作坊又是教书的,万一累着咋办。 白然无奈的笑笑,屁大点的事到李尚那似乎都能累着他,“没事,都不是力气活能累到哪去,天快黑了咱也别逛了,我先回去预备一下。” “村夫罢了,还能教出状元来。”李义不屑的哼了句,不过声音不敢太大,瞪着前面那两人的背影跟着往回走,一时忽略脚底下的路,一下子踩进泥坑里,“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泥坑面积很大,横在大路中央,就两边能过人,白然他们先一步过去,听到动静才回头,却见李义整个人都趴进泥坑里,不但一身衣裳又是脏水又是泥巴,就连脸上也遭了秧,沾了一脸黑不溜秋的泥浆。 李义哪这般狼狈过,爬起来抹了几把脸,却越抹越脏,最终扛不住那味道,哇的一声哭了…… 白然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尚让过去安慰安慰,自己则先一步走了。 李义正看他不顺眼呢,现在人家都这样了他留下只会起到反效果。 待他先一步回到家,把热水先烧上,又找出一套自己的衣裳放在厨房的灶台旁。 李尚应该是劝了李义一会,等两人回来热水已经烧好了,白然对好水直接拉着李尚闪人,把地方留给李义自己。 在某一方面白然这么做也算保留了少年的自尊心。 待李义洗澡过后,无意中看到旁边已经准备好的衣裳,不知不觉之间,对白然的抗拒就松动了一点。 当然,这心情只维持到在他知道要和陈柱同睡之前…… 翌日,白然一起来就见到李义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院子里发呆。 他瞟了李义一眼,一边向厨房走一边说道:“乡下地方就这个样,能有肉吃有热炕头睡就已经是福中之福了,你要是受不了,就让你哥找人送你回去。” 李义立马进入警戒状态,“就算回去我也是要带着我哥一同回去,有的是好女人要嫁进我们家的。” 白然嗤笑一声,“那你就去问问你哥他愿不愿意跟你走,不过即便真要休夫,那也是我休了他。” 李义被这句呛得险些没背过气去,他越来越不明白他大哥怎么看上这个连三从四德都不懂的村夫,性格霸道毫无可取之处…… 除了做饭味道还不错之外! 他又想到这人昨天挺着大肚子帮自己烧热水准备衣服,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受,那滋味就像是一拳头揍到棉花墙上,完全使不出力气,纯粹憋的。 白然懒得理他,吃完饭看了眼日头,便回屋预备教学要用的东西,他这只是给孩子启个蒙,不需要太深奥的东西,只教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便可。 因为他一直练字,笔墨纸砚家里一直长期备着,目前还够用,至于书籍,前些日子李尚特地让老板娘帮忙买了。 还有些时间,他就将书本又翻了一遍预习预习。 辰时过半,杜兰花拎篮子带王虎过来了,一看到白然便将篮子推了过去,“白哥儿,这里面是五斤猪肉,十枚鸡蛋,你先收着,以后虎子就麻烦你了。” 这些东西在乡下已经算是大礼了,可见杜兰花是下狠了心即便出血也要让儿子学本事。 白然也不推辞,接过来放在一边,“既然收了虎子我必定会好好教他,你放心吧。” “咱乡里乡邻这么多年你什么人品我还不知道嘛,我信你,虎子就留下了,我先走了。”杜兰花见白然收了东西,眼睛笑的就快剩下一条缝了,把王虎往白然那推了推,自己麻溜的就撤了,生怕多待一会妨碍自家儿子学本事的时间。 这父母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其实都盼望儿子能成才的,可怜天下父母心,白然心里微微有些感动,抚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笑着摇了摇头,带着虎子进屋开始第一堂课。   ☆、第五十七章 王虎才八岁,第一天上课自然不能教些太复杂的,白然拉着他在屋里的桌旁坐下,铺好纸,默写出三字经的前两句。 王虎早被他娘提着耳朵念了多少遍要认真学习,这会看到纸上的墨迹脸上全是好奇,还伸出手上去摸摸。 字刚写出来墨还没干,他一指头下去沾了一片黑,然后拿起在鼻子前闻闻,“臭的。” “这叫墨香。”白然无语的揉了揉王虎的小脑袋,拿起那张纸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一遍,然后每一句在按照字里的含义配上一个小故事。 八岁大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刚开始王虎就像是浑身长草了似的,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碰碰那个,一刻也不着消停,但后来不知不觉便被故事的内容吸引了,不但老实了下来,偶尔还会对自己好奇的地方问上两句。 王虎的表现好,白然看着满意,一个没控制好就故事套着故事的讲下了去,直到李尚抱住他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一会了,都中午了,先去吃饭,我方才回来看到娘做的野菜烧狍子肉,香着呢,等吃完了歇上一会,下午再教。”毕竟是第一天教课,李尚因为担心所以加快了速度,干完活立马就跑回来,结果一进屋就看到这一大一小在讲故事,那山南海北的,听得他都有些入迷了。 “外面那些人吃完了吗?”白然话里指的是给他做工搭灶的那三个汉子,他抬头顺着窗户往外面看了看,不过没有看到。 李尚出去看了一趟,回来说道:“还没,你和虎子在屋等着,我去给你们盛回来。” “行。”白然咂了砸嘴,说道:“再给我炸点辣椒油拿回来,馋辣了。” 李尚其实是会做饭的,只不过做的不太好,但炸个辣椒油啥的还没问题,“我去给你弄,不过你少吃点,小心上火。” “知道了,你快去,别让虎子饿着。”白然推了推李尚,李尚刮了下他的鼻子,笑着出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饭菜便被李尚端来摆开,白然给另外的一大一小盛好饭,刚坐下就听到虎子问他:“小弟弟不吃饭吗?” 白然一时没明白过来,“啥?” “我娘说白然哥哥有小弟弟了,让我不许闹小弟弟,要乖要听话,这里三个碗,没有小弟弟的。”王虎说着还认认真真的又数了遍桌上的饭碗。 童言无忌,白然的眉角抽了抽,当即落下三道黑线,他要怎么说,难不成告诉人家孩子小弟弟还在他肚子里玩捉迷藏? 李尚乐了,“小弟弟还在你白然哥哥的肚子里呢,等他出来让他跟你玩。” 王虎一脸可惜的盯着白然的肚子,“那他什么时候出来,我带他去山上摘果子。” “快了。”白然含糊的答了句,扭头对李尚问道:“李义呢?” 李尚又给他碗里添了筷子菜,“我让他和柱子跟着那些人在厨房吃,都十五了还一股子少爷家的娇贵劲,该好好锻炼锻炼他了,等明儿个我让他和柱子一起训练。” 李义一个当惯了少爷的,和他们吃饭都有些别扭,这留下和几个乡下汉子同吃同喝还能了得,没闹翻天已经很不错了。 白然幻想了下李义一边生气一边吃饭的样子,顿时觉得有点头疼,“你自己看着办吧。” 吃完饭李尚便出去找陈柱他们安排下午的训练,白然休息了会,接着教王虎写上午学的那几个字。 王虎很聪明,握笔姿势被纠正了几遍便掌握了七八分,慢慢的往纸上写,横横竖竖,一笔一笔的,格外认真。 等下了课,白然特地挑几张写得还算不错的塞到王虎的口袋里让他拿回去给他娘看。 王虎走了没多久,汉子们也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吃晚饭的时候陈柱回家了,只有他们三个,白然蒸的韭菜馅卷子,萝卜条汤,配着李尚炸的辣椒油。 人们都说吃萝卜通气儿,一碗汤点上几滴辣椒油,香香辣辣的,又暖和又开胃,李尚一个人就喝了两大碗,卷子也吃了三四个,这饭量每次白然看的都直瞪眼睛,汉子能吃,李尚比一般汉子还能吃,一顿饭都能赶上他一天饭量了。 看在李义则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汤水,卷子只吃了半个,跟吃猫食差不多,神情也有些发蔫,一点也没有昨天的精神头,想来是白天被李尚打击的不轻,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饭桌上很静,除了碗筷碰撞和嚼咽的声音外没有人说一句话。 白然对上这对别扭到家的兄弟,除了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直到李义先一步吃完走了,他才推了推李尚,“凡是听听李义怎么说,你别太霸道了,他现在这岁数正是觉得自己长大爱和大人对着干的时候,教育得一点点来。” 李尚无奈的叹息一声,“我家在朝廷里的位置比较复杂,他再这么放纵下去说不准哪天命都没了,我是担心他,哪里霸道了?” 白然放下碗筷,两只手在李尚的脸上一揉揉拧拧,“不用你霸道,你就绷着一张脸盯着人家就够了,明明以前动不动就爱笑的,现在怎么跟个面瘫似的。” 李尚虽然不知道面瘫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便放下心里那些太过沉重的东西,挑起唇角坏坏的笑了一下,然后将人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手放在对方凸起的肚子上,“这不是笑了么,给我看看我大胖儿子咋样了。” 或许是农活做多了,李尚的手比以前更为粗糙,即便隔了层衣服白然也能感觉到那双手上的茧子,堂堂一个将军,跟着他这个村夫混在这穷乡僻壤,他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对方的,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动,“你儿子好着呢,一天到晚闹的可欢腾了,那劲道大的没出来就知道随了你,踢的我生疼,不说他了,明儿个又该浇地了,你悠着点干,别累着了,家里的菜园子我自己忙活的过来。” 李尚心里暖洋洋的,“这是心疼我呢?” “哪凉快哪呆着去!”白然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句,站起来和他一起拾掇碗筷。 就在两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李义默默的蹲在那,将屋子里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顿时像咋翻了五味杂坛,酸甜苦辣,什么味都有。 翌日,白然早起了一会,慢慢悠悠的把饭做出来,等李尚吃完下地之后自己便也拿了个水桶,每次从水缸拎出小半桶来浇园子。 他刚折腾两趟就见李义从屋里走出来,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后就拿起水桶提水去了。 李义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子,力气比白然大些,一桶水舀满不至于拎不动,待他放在院子里,立马解释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李家的血脉,我这是在帮我哥,不是帮你。” 白然微微挑眉,有点不懂这孩子怎么突然转性了,不过这样也不错,他一边浇水一边说道:“想帮你哥就凡事都站在你哥的位置想想,你是他亲弟弟,他总不会害你的。” 李义又拎了几桶水,等浇完菜地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他看了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咬牙道:“我跟陈柱一起训练。” “别跟我说,跟你哥说去。”白然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扭身回屋。 “说就说,谁怕谁啊!”李义觉得他是被白然挑衅了,所以冲着对方的背影大声喊出来,然后就朝地里跑过去,领取第一天的任务,绕着村子跑三圈。 当初陈柱只跑了一圈,加量只是因为李尚对这个弟弟太过看重,只要他们李家一天不离开朝堂,李义迟早会上战场,他师父说过,要再战场上活下去,首先就得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就在李义咬牙跑圈的时候,王虎来了,白然检查了一遍昨天的字,纠正到没错误后便开始接着讲下面的内容。 依旧是上午讲解三字经认新字,下午练字,王虎的记忆力不错,学的也快,照这么发展,或许真考个功名也说不定。 下午,本村的两个妇人也带着自家孩子到白然家串门。 俩妇人一个姓钱,一个姓冯,一进屋就将自己的篮子塞到白然手里,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是五斤猪肉和十枚鸡蛋,显然是照着杜兰花的样子拿的。 冯氏说话有点结巴,胆子也小,东西放下就拉着自家儿子默默的看向钱氏,指望人家把话说清楚。 钱氏扫了一眼也就明白,对白然讨好的笑了笑,说道:“白哥儿,昨儿个我们和杜兰花在老树底下扯闲嗑,她拿了虎子写的大字给我们看,那字写的是真漂亮,就跟花似的,你看,这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能不能也带上我们两家的孩子。” 昨天杜兰花拿着王虎写的字给他们一个个看,那表情甭提有多炫耀了,似乎恨不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王虎会写字了一样。 老树底下每天扯闲嗑的人不少,只不过别人动了心思问的杜兰花都没说,只有钱氏和冯氏因为年龄跟她相仿平常走得近,这才告诉她们带着东西到白然这碰碰运气。 ☆、第五十八章 白然被那句像花一样的话给雷到了,当想当初他还嘲笑李尚的字是野花遍地呢。 当初他在收下虎子的时候就想到过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多教几个孩子不是不行,只不过他现在身子重,容易累,收下这两个还行,但再多就没那么大精力了。 他底下仔细看了看两个孩子,钱氏的儿子叫赵翔,岁数和王虎一边大,因为同年,平常两人经常在一起玩,关系不错,往这一站就没少和王虎挤眉弄眼的。 冯氏的孩子叫朱旺福,只有六岁,长得挺可爱,就是胆子随了冯氏,自打进屋就躲在冯氏身后面只露出半张小脸怯生生的看着白然。 两个孩子看样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倒是能教一教,白然细细观察了一小会,暗暗点了头,不过面上却是不显,“两位大姐,不是我不想收,实在是我现在的身子这样,没那么大的精神头……” 钱氏一听就急了,“别的,白哥儿,我跟你保证我们两家的孩子都特别听话,绝对不会闹腾你,平常你给虎子讲,让他俩在旁边听着就行,不用特别顾虑他们,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两个当娘的。” 这话也触动了冯氏心里的那根弦,“对啊,白哥儿,你心好,就全当可怜可怜我们吧,当年我家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不但被我大伯骗走了三亩上等田地,还险些赔进去我家汉子的半条命,总不能让孩子再走我们的老路啊!”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朱旺福立马就急了,也顾不得害怕,拽着冯氏的衣裳说道:“娘,不哭。” 同一个村住着,冯氏他们家的事白然也有印象,说白了就是亲戚缺钱便把主意打到目不识丁的冯氏他们家,骗他们说要把自家的三亩地过给他们家。 冯氏的汉子叫朱大勇,性子天生耿直憨厚,那个亲戚是他的亲大伯,都是直系血亲,平常关系都算不错,朱大勇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这位好大伯是看他们家日子过得不好才出手帮忙的,所以等人家拿着一张纸过来自然二话没说就给按了手印,直到外村某个不认识的人家过来收地他才知道被骗了。 三亩上等田地要不少银钱,朱大勇自然不甘心,直接找到他大伯家理论,却不想人家不但翻脸不认人,还找了一群地痞把他给揍了个半死,抬回家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幸亏赵郎中医术好,才保下一条性命。 白然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我可以暂时收下,只不过我身子这样,教三个孩子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来人的话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他方才那么说就是为了后面这话,毕竟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是真不允许,而且人多了也教不过来。 钱氏见白然松了口,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应道:“成,白哥儿,你放心吧,有我们看着,谁要是再送人过来我就跟谁急。” 白然看了看时间,“那就从今儿个起吧,让他们留下先跟着虎子学一会。” 钱氏和冯氏开心的不行,把孩子留下麻溜的起来就走了。 赵翔因为跟虎子好,没用白然招呼就窜到王虎旁边坐好,朱旺福却有点害怕,低垂着脑袋对手指,偶尔偷偷看另外两个孩子一眼。 “大福,坐这。”白然见朱旺福一直不过来便出声叫了句,然后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然后耐心的等待朱旺福坐过来才将昨天讲过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都是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听故事的,白然讲了一通,虽然没有昨天的故事多,但很快就让赵翔和朱旺福对自己起了兴趣,直到下课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待他布置好作业,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院子,看着门外面空荡荡的,不禁有点犯愁,赵翔和王虎野惯了,自己跑回家没问题,但朱旺福才六岁,胆子又小,家住的离这里也不近,万一出点事咋办。 这时候李尚还在地里,李义和陈柱也没回来,那些上工的汉子们也走了,家里家外就他一个大人。 白然往前面的地里望了两眼,见李尚正背对着他蹲在地里干着什么,也没注意这边的情况,他便把门锁上,“大福,我送你回家。” 其实小孩子很好哄,这一下午相处下来,白然又是讲故事又是教着认字写字的,朱旺福对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闪躲,听这话甚至还伸出小手拉住白然的手指。 赵翔和王虎也没急着回家,笑笑闹闹的跟他们后面,白然干脆一个个往家里送。 然而就在他送完最后一个孩子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发现邹冬拉着阮林向这边跑来。 两人衣衫不整,神情慌张,阮林的脸上一边一个五指红印,明显是被人打的,邹冬则跑路一瘸一拐的,那姿势像是腿上有伤…… 白然快走两步过去拉住他们,皱着眉来回打量他们两眼,问道:“你们这是咋了?” 邹冬看到白然眼睛一亮,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双手抓住白然的衣袖,“救命!” 白然被这一声救命弄得有些发蒙,一时也没明白过来叫自己救什么命,但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影追过来,竟然是邹冬他娘。 邹冬他娘拿着菜刀,看到他们几步就追上,“姓阮的,敢动我儿子,看我不砍死你!” 邹冬赶忙将阮林塞到白然背后,“娘,你别,白哥儿他还有孕!” 白然挺着肚子,往那一站还真没人敢动他,毕竟要是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说不清的事,谁也不想落那埋汰,邹冬他娘动不了白然,却能动邹冬,揪着邹冬的耳朵都快拧个了,“你个吃里扒外的,我生你养你是指望你给老邹家传宗接代,不是……” 她看了看白然,硬是把后面的话咽回去,然后一脚踹在邹冬的腿弯处,恨声道:“跟我回去,告诉你,这事没完!” 邹冬眼泪流了满脸,哭的可怜兮兮的,阮林看到立马从白然的后背跳出来,直接跪在地上,“婶子,这事怨我,我愿意负责任!” “滚!”邹冬他娘似乎是真的气狠了,抬脚对着阮林就踹过去,正巧踹在他的肩膀上,阮林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被这么一踹竟然直接摔在地上没爬起来。 “娘!”邹冬眼睛都急红了,使劲拉着他娘往后退。 白然都快看愣了,虽然他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在这么踹下去阮林那小子非得出事不可,他扶起阮林,对邹冬他娘问道:“婶子,阮林他是不是做错事了?” “你别管!”邹冬他娘看似气糊涂了,但嘴巴却是紧的狠,够不到阮林,干脆再次扯起自家儿子的耳朵,转身就往回走。 阮林见状就要追过去,白然先一步把人给拦下来,“邹冬他娘就那脾气,你先追上去无异于火上浇油,邹冬再怎么说也是她儿子,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你最好先缓缓。” 阮林咬了咬牙,眼里闪过几许挣扎,他也知道白然说得对,可心里却担心的要死。 白然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最后没办法只能把人拎回了家,这时李尚也刚回来,三人做成一圈,阮林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把事情都说了。 其实事情的真正起因是一坛酒,今天早上邹冬抱着他爹私藏的鹿血酒过来找他,恰巧他今天没下地,加上也有点馋酒了,就随便弄了两个小菜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 按理说两人的酒量都不小,那么一坛子酒喝了没啥大事,但不知怎地,喝完之后他俩就觉得浑身发热,看彼此也是越来越顺眼,最后就滚到一起,他把邹冬给压了,干了不该干的。 邹冬他娘是见邹冬走一天没回来就去阮林家找了,正巧把他们给堵在炕上。 老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如今却被人给上了,邹冬他娘本来脾气就大,能受得了才怪,抽起一把菜刀就要砍人,幸好邹冬手快,拉着他就跑了,之后就遇到了白然。 白然略囧,他还以为邹冬是腿上有伤,没想到却是伤在后面,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对阮林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要娶冬子。”阮林这次却是没犹豫,直接就说了出来,只不过这个难度略大了点。 他不说话了,白然也不知道说啥,李尚看看他俩,自觉的起身进厨房做饭。 简单的饭菜还难不倒他,顶多味道差了点,一大锅猪肉炖白菜,加上一大锅精米饭,一菜一饭,完活。 白然拉着阮林在饭桌坐下,四周看了一圈,见就他们三个便问道:“李义呢?” 李尚给白然盛好饭,随口答道:“他累了,先回去睡觉去了。” 想想也是,绕着村子跑三圈,除了李尚这个非人类的存在,估计就是陈柱也有点受不了,白然舀水把饭过了一遍,这才拿起来筷子尝了口菜,果然够咸,“那给他留点饭菜放锅里温着。” “不用,他明天能爬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李尚绷着一张脸,说的那叫一个淡定。 白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阮林,“想好了怎么做没?”邹冬他娘那关都能赶上终极BOSS了,好过才怪。 阮林说道:“我想先赚钱,婶子其实很疼冬子的,只要我有足够的钱保证冬子能过上好日子,应该能说的通。” 这也是个办法,虽然未必行得通,李尚望着他,“那你打算怎么赚钱?” 阮林低下头没说话,他一个农家小子,除了农活别的啥也不会,就指望那几亩地,他永远也别想拿出钱来娶上邹冬。 白然放下筷子,不管是阮林还是邹冬,和王春都是好朋友,尤其阮林还佃了他的地,他不能不管,“我倒有个法子。” 他看着阮林疑惑的目光,站起来打开厨房的门,指着外面那一排快要完工的炉灶,说道:“你应该听说我要起个作坊,专门做些咸菜糕点之类的,你可以帮我贩卖这些东西,不管是去镇上还是县城,不管卖多少,只要你完成一笔订单,我就抽出一成的利给你作为酬金,怎么样?” 这安排说白了就是他上辈子看到那些兼职业务员的收入方法,别看赚的就是个提成,但只要量够大哪怕只有一成也是很可观的。 阮林的脑子不错,虽然为人处事方面棱角有点尖锐,但不是不可打磨,换句话,是个可培养型人才。 白然看着阮林了然掺杂着兴奋的表情,显然是想明白了他话中的一些道理,便接着说道:“但不能影响地里的活。” 阮林点头点的欢畅,生怕白然下一秒反悔似的,“成,白哥儿,谢谢你!” ☆、第五十九章 吃完饭阮林便先回去了,不论结果怎样,最起码现在他的脸上有着希望以及……责任。 事在人为,白然觉得如果阮林和邹冬真的有心,早晚有一天都会走到一起的。 “你就少操点心行不行。”晚上两人躺在被窝,李尚无奈的敲了敲自家媳妇的脑门,这又是阮林又是开作坊的,他之前是怕人太闲了,现在却又怕人太忙了,这要是累着咋办。 “我做的又不是什么体力活,能累到哪去。”白然不以为然的扒开对方的手,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凉便往李尚的怀里挤了挤,“别管别的了,明儿个炉灶就能完工了,我要加紧制作第一批吃食拿出去才能,你下地回来帮我琢磨琢磨搭个棚子,把仓库门前那一块包括炉灶都划进去,以后要进货出货的,我怕仓库不够用。” 李尚顺着对方的动作将人抱紧,额头相抵,“这么多事办下来,是不是该给点奖励?”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白然冷笑,抬腿踢了踢他,“皮痒了吧,要不要让哥给你紧紧。” 本来两人离的就近,这么一动作几乎都贴着,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李尚的气息一顿,接着越来越粗重,手也开始不老实,“不是皮痒,你不觉得我们很长时间没亲热了吗。” 白然感觉到下面被顶住的部位,身体一僵,脑子突然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感慨道:“如果我刚活过来的时候没因为一时心软废了你这二两肉,是不是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真那样的话他也就不用被压还要挺肚子十月怀胎了…… “后悔?”李尚直接一个翻身把人压住,“晚了!” …… 一夜缠绵之后,白然总算知道一个汉子被憋狠了会变成什么样了,怕是饿了一冬的狼都没那二两肉来的精神。 为嘛他以前就没这样呢?难不成真的是X冷淡? 白然扶着腰挺着肚子从炕上爬起来,腿貌似有点软,看来以后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最起码提高和谐生活的质量,免得积攒太久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他这边刚有了动静,那边有人便推开门进来了,却是本该下地干活的李尚。 “醒了?身上疼吗?”李尚笑着将手里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过堆在旁边的衣裳为白然穿上。 给媳妇穿衣洗漱这些琐碎事他已经做得比给自己穿衣还要熟练。 白然冷哼一声,没答他的话,直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都能拧个了,直到看到他皱眉才放开,然后配合着对方的动作伸胳膊,忍了一会似乎觉得不解气,于是在套裤子伸腿的时候又故意在他腿上狠踹了一下,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 李尚苦笑,学起以前傻了那会的样子往地上一蹲,可怜巴巴的说道:“媳妇,疼。” “活该。”白然早就不吃这套,白了他一眼,直到被扶到桌旁坐下吃完饭,这火才算消下去,“你没下地?” 李尚宠溺的拧了拧白然的手心,昨天他是真把人累着了,掐那把是真疼,但后来踹的那一脚看着狠,其实真正踹上去的时候力气小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这皮粗肉厚,就是在被踢个几百下也没问题,“去了,不过今儿个活不多,所以这刚到晌午就回来了,顺道给你搭棚子。” “现在晌午了?”白然没注意时间,还以为吃的早饭,不想竟然是午饭,“那虎子他们呢?” 李尚紧挨着白然坐下,一扭头就能看到对方白嫩的皮肤,长而卷的睫毛……越往下看昨夜的滋味就越是在他的脑中盘旋不去,让人有那么点心猿意马,“媳妇,你真好看。” 忽然来这么一句白然就算脸皮再厚也禁不住泛起一丝嫣红,扭头狠瞪了他一眼,恶声道:“犯什么浑呢,好好说话!” “这哪是犯浑啊,我是夸我媳妇好呢。”李尚侧过身将人抱住,见白然是真要怒了便不在逗他,说道:“虎子他们在隔壁,我看你没起来就让小义教他们练大字。” “李义教了?”白然面漏惊讶,想不通那人怎么那么好说话了。 李尚面不改色的收起碗筷,“我跟他说不教就绕着村子跑三圈,再和我过招一个时辰。” 怪不得…… 白然面色古怪,绕村子跑三圈不是大事,顶多累点,这话的重点是在后面过招的那一个时辰,他看过李尚练武,那功夫套路复杂多变,一招一式武的皆是虎虎生风,而且煞气厚重,即便他这个在末世玩过命的有异能辅助也绝不是李尚的对手,更何况那嫩皮嫩肉的李义呢,一个时辰,即便是李尚放水也足够把那一身细皮嫩肉全部挂彩了…… 李尚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无奈道:“李义的心不坏,就是被我爹娘宠过头了,你也知道我常年在边疆驻守,家里就剩下他一个……” 白然将碗筷塞到李尚手里,“我知道,他要真是心思不正你以为我会让他进这个院子?”他这双眼睛好歹锻炼两辈子了,还有啥看不明白的,如果换成老白家的那些人早被他赶出去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院里搭灶的汉子进来结算工钱,白然早就算好了装在一个钱袋子里,他抻了抻李尚的衣服,没动。 李尚会意,从枕头底下将那钱袋子拿出来,一一跟汉子们把工钱分了,直到将人打发走才扶着白然出去转了一圈,接着开始搭棚子。 这一忙就到了下午,眼瞅着天快黑了,李义才带着几个孩子从屋里出来,路过白然面前时停顿了一下,冷声说道:“我送他们回家。” 下午白然抽空的时候也上那屋里看过两回,见李义教的正上瘾也就没把人再领回来,没想到这会下了课竟然还跟他解释一句,实属难得,“快去快回,天快黑了,不安全,还有,帮我跟他们家里说一声,明儿个休假一天,有事要办。” “知道了,啰嗦!”李义不耐烦的哼了句,带着几个孩子就出去了。 第一次被人说成啰嗦的白然表示有点憋屈,被人叫他啰嗦他还懒得理呢。 李义前脚刚走陈柱就回来了,有他帮手,李尚终于在天黑前把棚子搭好了。 仓库和炉灶准备好了,剩下的也就是原料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白然瞅着心里高兴,待吃过晚饭一回屋便拿出纸笔,一边写一边对李尚说道:“明儿个咱俩分头行动,你去镇上帮我买些东西,我要再去趟汪家村。” 汪家村也就是他们购买猪鸡鸭这些牲畜的地方,他设计的作坊除了咸菜糕点这些熟食外还有一样就是肉食,比如他上辈子吃过的烤鸡烤鸭、卤猪蹄、血肠、酱肉等等。 做这些熟食货源必须要信得过,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瘦肉精毒饲料之类的东西…… 李尚凑到白然旁边,看他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发现除了一些盆盆罐罐的,就是一些重要,比如甘草、肉蔻、八角、陈皮等等,足足二十多种,他看来看去只觉得无比迷茫,“买这些药材做什么?” 白然写完走后一个字,将纸塞给李尚,“我以前偶然学过过两种香辛料的制作方法,这些药材调配出来后制作肉食时放进去能提味道,不但好吃,还独树一帜别无分号。” 李尚将纸条放好,嘱咐道:“明儿个让柱子和小义陪你走一趟,若不然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知道了,耳朵都要被你念出茧子了。”白然白了他一眼,回炕上躺着去。 一夜无话,翌日,因为去镇上的牛车时间早,李尚便先走了一步,白然则磨到辰时才算起来,一出门发现李义和陈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李义见到他直接一扭头看向门外,就陈柱自己老实的跑过来说道:“师母,师父走时候说了让我俩今儿个跟着你。” 白然点了下头,拾掇拾掇便租了吴大爷的牛车奔汪家村去了。 一路颠簸,到那的时候还没过晌午,他带着两人直接奔上次买猪崽那一家去了。 汪家村和桃溪村不同,这里的人家大多都是养生畜的,因为怕丢所以基本上是家家闩门,啥事都得先敲门。 白然敲了敲了门,回头看了眼被各种味道熏得脸色发青的李义,眼角忍不住有点抽搐,“受不了就去村口等我,完事去接你。” “不必!”李义说这俩字的时候牙齿磨得咯咯直响,他明白这又是被他哥算计了。 李尚那点心思也不至于太难猜,就是等着李义这位少爷受不了好赶紧找人给送回去。 这时候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位老大爷,大约六十来岁,头发花白,独眼,还有点驼背。 白然想起上次买猪崽时村长在路上说的话,这老大爷年轻时是个猎户,也算是这十里八村的狠角,敢一个人对上大虫的,听说那只眼睛就是在打大虫的时候瞎的,直到他儿子和儿媳双双因为疾病暴毙才带着孙子改行做了养猪的,至于原因则是因为怕糟天谴。 白然直接说道:“汪大爷,我想跟你谈笔买卖。” 汪大爷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平静的让开门,“进来说吧。” ☆、第六十章 其实白然不太会谈生意,只能说上辈子末世开始之前见多了,这才能勉强应付应付。 待四人围着炕桌一坐,他便直截了当的将事情说清楚,“汪大爷,我叫白然,是桃溪村的,这次过来是因为我那边开了个卖熟食的作坊,所以想跟您和附近的几户谈个长期的买卖。” 汪家村就那么几户,都是亲戚套着亲戚的,能大家一起赚钱自然是好,汪大爷盘腿坐在炕里面,如果不是有些驼背,那姿势规矩的真跟山上的老道似的,“你都需要啥啊?” 白然早先在家的时候便打了腹稿,“处理好的鸡鸭猪的鲜肉包括内脏下水以及牛奶鸡蛋一类的东西我都要,至于要多大的量我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少,至于价格,你看……” 价格的事他现在还不敢说死,就算他有吞下这汪家村牲畜的力量那也是等作坊真正开起来能出货的时候,绝不是现在。 这时候就最能体现古代人的淳朴了,汪大爷仔细瞅了瞅白然,见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又挺着个大肚子挺不容易,也就信了,直接给出做低价,“你们村的村长媳妇就是我们汪家村出去的,都沾亲带故的,我就直接给你交个实底,你要的这些东西每斤价格先给你降两成,等你要多了就减半。” 汪家村的牲畜本来就比外面的便宜,再低上两成,算下来这价格给的可是比白然预算的还要便宜了,他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显分毫,“成,要不要叫其他人过来谈谈?” “不必,我老头子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好歹也在汪家村过了大半辈子,村里村外的都会给我个面子,这价格差不了。”汪大爷这话说的霸气,俨然一副汪氏族老的架势。 白然客套的说道:“那以后就多多仰仗大爷了。” 汪大爷看白然知礼的样子是越来越满意,同时又有些惋惜,都已经有孕了,要不然嫁给自家的孙子该多好,一看就是个能持家的,“你夫家是做啥的?”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得三人均是一愣,陈柱脑子直没想明白,李义的脑袋却是瞬间转了八道弯,他是主张他哥休了这村夫,但不代表别人可以给他哥带绿帽子,于是抢在白然前面回答,“做将军的!” 白然的眼角抽搐了两下,额头顿时拉下三道黑线,这李义究竟有多天真,就算是事实,也绝对不会有人信的,他拍掉李义刚刚因为警惕抓住自己的爪子,淡淡的吐出四个字,“童言无忌。” 李义不但性子傲还一点就着,这四个字直接把他贬到稚童一个类别了,他瞪着白然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当场就要翻脸,幸好陈柱反应够快,将人先一步给压制住了。 李义怒了,“陈柱你放手,别多管闲事!” 陈柱面色有些古怪,心里特别想吼一句‘老子是在救你!’ 虽然他拜师的时间不长,但心里比谁都清楚师母的功夫那也是顶顶好的,一百个李义冲上去也只有别虐的份,他可是实打实吃过暗亏的。 白然老神在在,直接无视这两位,对汪大爷歉意道:“两个孩子,就爱胡闹,您别介意。” 汪大爷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跟你们几个晚辈计较啥不成,你看看今儿个需不需要买些啥,我这就叫人给你去准备。” 白然想了想,“鸡鸭各五只,猪要半扇,下水和猪血有多少给我多少,再加上十斤牛奶。” “行,你们在这等着。”汪大爷记下数量便在院子里喊了几个名字,不一会就有人敲门,他再把数量报过去。 因为要弄猪肉之类的,他也就没回屋里,直接在院子里忙开了,待全部完事,吴大爷的牛车上三人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他们回到桃溪村的时候李尚正巧也刚到家门口,看见他们立马放下背篓跑过去将白然从牛车抱下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赵郎中过来给你瞧瞧。” 白然就着他的力道站稳,无奈的戳了戳他的胸口,“瞅你那傻样,我既不是那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不是一碰就碎的泥娃娃,哪有那么金贵。” 李尚干脆大庭广众的给自家媳妇咬起耳朵,“在我看来你哪都金贵,那是再多钱也比不了的,磕了碰了我都难受。” “咳,你们小两口就是要亲热也背着点人,我这岁数大的看不了,看不了啊。”吴大爷一边调笑着说话一边用手挡住眼睛。 陈柱这实惠孩子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认真的说道:“我娘说,看人家亲小嘴会长针眼。” “哪那么多话。”白然本来感觉还挺淡定,被这俩人一说立马就臊了,瞪了陈柱一眼后抬腿将李尚踹开,一阵风似的飘进了屋里休息去了。 吴大爷当场就笑开了,李义撇过脸看向远方的田地,嘴角也往上直抽抽,就陈柱一脸莫名其妙,不过看到总被家暴的师父,可怜道:“师父,你要好好哄哄师母,多亲亲他,我娘说过媳妇亲多了就不挨揍了,等会我去叫赵郎中,给师母瞧病顺道再给你捎两瓶跌打药酒。” 吴大爷笑的都快岔气了,李义也捂着嘴全身哆嗦,李尚的脸却是一瞬间就黑了,他估计脑子抽了才会收下这么个缺心眼的徒弟,专干卖他师父的事,“明儿个绕村跑五圈,马步加一个时辰。” 陈柱顿时一张脸都垮了,“师父,会死人的!” “忍着。”李尚说的轻飘飘的,开始将车上的东西往仓库里卸。 下午,白然缓过劲便钻进厨房,李尚特地去济仁堂买的药材,有王春看着自然都是处理好的,全部碾碎成了近乎粉状,每一种都包了一大包,他只要按比例调配就成。 弄完这个他取来鸡鸭各一只,用调好的香辛料配合其他调料腌制入味,然后放在院内新建的吊炉上烤,接着又卤了个猪蹄做了几样小糕点。 待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特地把阮林也叫来了,几人围成一桌,几乎都是双眼冒光,就李尚矜持点,不过也是一脸意动。 陈柱深深吸了口气,最先开口问道:“师母,同样是烤鸡啥的,为啥你这味这么香呢?” “因为配料不同,李义,你尝尝。”白然异常淡定的答了一句,想当初他会这些东西还是因为和他交好的一位表姐家是开熟食店的,还卖凉皮串串香一类的吃食,他总听他妈念叨里面的配料,听多了也就会了。 不管在哪个时代,卖熟食尤其是肉食之类的其实都是暴利的,他还记得上辈子透过他表姐认识了一个也是开熟食店的,也就三四家分店,那钱赚的可是比开大公司的还要多,照那人的话说就是对半的赚,跟卖眼镜的有一拼。 李义一直在京城生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在这一群人也就他最有话语权了。 说实话,光闻这味道就能将大部分食肆给比下去了,他快速的挑了一块鸡肉放嘴里吃了,那味道香的恨不得让他把舌头吞了。 陈柱咽了咽口水,“咋样,你倒是给句话啊?” 李义尽管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承认,“好吃。”东西虽然做的其貌不扬,但是这味道真是绝了。 “都吃吧,别把口水滴下来。”李尚敲了敲陈柱伸到桌上的脑袋,开口说完迅速夹了个鸡腿放在白然碗里。 一顿饭下来,就算是白然也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就在陈柱收拾碗筷的时候,白然扭头看向一旁的阮林,“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这顿饭吃下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阮林了,这可是他赚钱娶媳妇的家伙,就这味道镇上的销路绝对不够,“我后天过来用扁担挑两筐去县城走一圈。” 白然满意的点点头,这个阮林他总算没看错,“我明儿个让娘学么学么,在村里找上三四个心眼老实手脚麻利的过来做工,县城的销路我就全权委托你了。” 李义皱起眉,眼里露出一丝担忧,道:“如果找人做工这手法会不会被人学了去?” 白然神秘一笑,起身拿起自己调配好的香辛料放在桌上,“想学去就得先分辨出我这些调料和比例,这真正的精髓可是在里面呢。” 香辛料放那单独去闻就有些刺鼻,三个半大的孩子刚凑过去就全部跑一边又是喷嚏又是眼泪的,好不可怜。 白然绝对不会承认他这是在报复,看丫的以后还敢不敢嘴欠逗弄他。 翌日清晨,王兰和程永飞都来了,白然将招工的事一说,王兰立马就有了主意,“我这倒是有几个人选,村西头老蔡家的儿媳妇,旺福他娘,你于婶,还有老吴家的月娥。” 老蔡家的儿媳妇叫周芳,今年四十出头,为人老实木纳,干活啥的确实很强悍,旺福他娘也就是冯氏,冯氏胆子小,但也算老实,从不说他人是非,剩下两位都是老熟人了。 白然将四人过了一遍,心思在于婶那打了个转,“于婶一直靠她那套手艺过活,哪会愿意来我这。” “瞧你说的。”王兰叹了口气,“咱乡下人家有几个不会动针线的,又有几个一年到头做新衣的,她接的活计也就能闹个温饱,日子过得清贫,却又倔强的不愿意拖累孩子,就那么一个硬扛着。” 白然听说前些日子于平过来接过于婶,只不过最后于婶没去,“那就这四个吧,咱快些找人,能今天上工的最好九天就来,给算一天工钱。”他惦记着明天给阮林的货,必须要加紧了。 “成,我这去跑一套。”王兰也是手脚快的,说走就走。 这边白然和程永飞也不闲着,上课的三个孩子来了,白然得先安排好他们才成,程永飞则直接那些鸡鸭冲洗干净,涂料腌制。 王兰跑了四家,除了吴月娥要安排家里的活外,其他三个立马跟她来了,毕竟有银子赚谁也不想落在后面。 等他们到了,白然安排好三个小家伙,出来时便跟他们先说清工钱的事,底薪加提成,他卖的越多,他们赚的也就越多。 第一批货只能算是样品,几人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二天去城里之前赶了出来。 ☆、第六十一章 阮林过来取货的时候,白然跟着一样样往筐里摆,“这次时间有点赶,除了烤鸡烤鸭外我只弄了酱猪肉和蛋糕,还有之前的咸菜。” “知道了,这回我主要以酒楼食肆为主,跑上一遍铁定能收到订单的。”阮林信心满满,就这些吃食的味道他能肯定让那些老板产生兴趣,只要第一笔订单成了,以后就好办了。 白然嘱咐道:“你自己有数就成,第一次别贪多。” “你就等着瞧好吧,走嘞。”阮林扛起扁担晃晃悠悠就出了门。 一般赶往县城和镇上的牛车都是一早就出发,所以尽管忙活了这么久天也不过刚亮起来,左右时间还早,白然便准备进厨房把饭先给做了。 然而他刚一扭头就被后面的李尚吓了一跳,“你走猫步的吗,都不带声的。” 李尚轻轻抱着他,“谁让你像做贼似的爬起来这么早,不偷偷看着你点哪放心。” “我要是真做贼你以为你拦得住?”白然说的很冷,邪乎的让李尚下意识僵了下身体,讨好道:“哪还用媳妇出马,想要啥,我去给你弄。” 白然斜斜的看着他,“要你那二两肉也给?” 李尚故意曲解了意思,认真道:“媳妇想要,晚上就给,几回都成。” “李尚!”白然瞪了他一眼,一拳头就挥过去揍在他的胸口上,看着挺疼,但其中有几分真力道也就俩人知道,“回去再睡一会,否则等会下地的时候睡着了今儿个你就直接住那吧。” “不困,我跟你一起去做早饭。”李尚在他的脸颊上迅速偷亲了一下,然后在人家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跑进厨房。 “幼稚!”白然揉了揉脸,嘴上说的不屑,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泛出一股子甜蜜。 待李义和陈柱起来往厨房一坐,就发现今天的早饭很是丰盛,精米粥、白面馒头、咸菜、凉菜甚至还有盘炒菜…… 陈柱挠了挠脑袋,为数不多的脑细胞终于出了漏了个脸,转悠转悠,“李义,师父师母是不是亲多了和好了?” 李义和陈柱同屋住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给点面子,所以特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要是亲多了现在你师母就该在床上躺着,不是……” 两人的声音很小,基本就是咬耳朵说的,换成外人家或许听不见,但现场哪个是普通人啊? “不是什么?”白然不知何时飘到他们后面阴测测说道。 李义和陈柱同时停住猛往嘴里塞东西,一副我满嘴东西没空地方说话的样子。 “李尚,我觉得你训练方法不对。”白然扭头看向后面一脸看好戏的李尚,“我有些方法也可以加进去。” 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可怜巴巴的看向李尚,李尚假装没看到,对着挑了挑眉,“我看行。” 于是李义和陈柱的噩梦从此开始,负重六公斤绕村跑、蛙跳、俯卧撑、倒立、马步等等等等,白然将自己知道的项目一样一样慢慢往上叠加。 不到中午的时候阮林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大约四五十岁,头肥体宽,一股子奸商模样,另一个则是个二十上下的俊秀青年。 待众人落座,阮林便先指着那岁数大的介绍道:“这位是锦华阁的张老板,那位是天香楼的穆老板,他们都是对咱们作坊的吃食有兴趣,想过来聊聊。”他又指向白然,“这位是我们作坊的老板,姓白。” 锦华阁和天香楼都是现成顶顶有名的酒楼,也是东西味道好,他刚跑了这么两家就都被留下了,甚至非要跟他回来下订单。 这时候李尚下地还没回来,李义和陈柱也在房后的山上训练,家里除了在隔壁练字的三个孩子就剩下白然一个,他淡淡的扯了下嘴角,“二位老板想必也尝过我们家的吃食了,不知这单子准备怎么下?” 白然虽然挺着个肚子,但言谈举止合理有度,脸上带着一抹挥不去的自信和恬淡,配上清秀的外貌,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张老板倒还好,穆老板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略感可惜,就凭这股气质不知道比那些富家的小姐公子强了多少,竟让一个乡野村夫给糟蹋了,可惜,太可惜了! 阮林见他们不说话,便道:“二位老板有啥话尽管和我们老板说就是。” 张老板犹豫了一会,“白老板,实不相瞒,以往我们做酒楼的就算是收购也是收购方子一类的东西然后给自家大厨做,你这个买卖的方式实在是……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穆老板盯着白然,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确实如此,我们本就是做吃食的地方,若在卖别人的东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二人的意思就是想买方子,白然话里拐了个弯,没提方子的事,而是说了别的,“我保证我们做出的吃食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份。” 他敢夸这个海口主要是因为这个世界很少有人会把总要加进菜里,就算是有,想要制作出的他的秘制香辛料也不是一般的难。 张老板担忧道:“可向你们这样广撒网,谁都能过来进货,我们赚的也不多啊。” 白然看了看阮林,示意他过来说说,这也算是个小考验,毕竟县城的交易全权交给他负责了。 阮林咬了咬唇,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能保证整个县城仅有五家可以在我们作坊进货。” 县城里酒楼食肆多了去了,五家,多了不卖,少了再补,别看不多,但只要是大酒楼进货量多就够他赚了。 知道取舍,不一味贪多,白然赞赏的看了阮林两眼,心里念着果然没看错人。 张老板有些意动,却仍旧犹豫,穆老板却是一拍桌子,应了,“那我就先要鸡鸭各二十,酱猪肉五十斤,咸菜两坛,蛋糕二十块,价格就按之前商量的来。” 这些东西在大一些的酒楼里也就是一天的量,按阮林给的价格,烤鸡和烤鸭八十个铜钱一只,酱猪肉三十个铜钱一斤,蛋糕一整块五十个铜钱,至于咸菜按种类分开。 这价格是阮林和白然商量过的,每一样皆比普通食肆做出来的要再贵上两三成,说白了就是凭那味道口感,不但比酒楼食肆的价钱高,还要对半赚,反正去县城这些大酒楼吃饭的人就没有多少是缺银子的。 至于之后需不需要降价……到时再说就成了。 白然拿出纸笔开始写字据,“算上咸菜坛子的押金,一共九两半钱银子,收一半订金,明天取货。” “没想到你竟会写字。”穆老板上下打了两眼,虽不漂亮却也工整,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个平常村夫,“白老板,不知道从何而来?” 白然不管对方的试探,坦然答道:“我是土生土长的桃溪村人士,至于这字是我相公教的,字据立好了。”他将纸递给穆老板签字,接过定金后又看了看张老板。 “我就和穆老板要的一样吧。”对于他们那样的酒楼几两银子也就是一桌酒席的价格,赔也赔不到哪去,不如进些试试,说不准就真是一条赚钱的路子呢。 白然又写了一张字据给张老板,待将二人送走便让阮林和吴大爷往汪家村跑一趟购买牲畜,接着嘱咐做工的四人开始准备。 第一笔买卖就已经预示出这个作坊以后会有多赚钱了。 只要东西够好,打开县城的销路很容易,至于镇上,他则继续跟醉仙楼和刘记两家合作。 翌日,两家老板同时派车过来取货,阮林因为不放心跟过去守了一天,晚上回来时满脸兴奋,将钱袋子放到白然面前,“白哥儿,咱做的东西甭说一天了,不到半天就卖光了,那二位老板说了,量加半,后天取货,这里面是尾款和下批货的订金,还有,我在县城又找了三家酒楼,明儿个过来谈订单。” “好,你辛苦了。”白然应下,拿了账本过来一一记录,然后告诉外面的工人进货制作。 因为作坊的吃食销路好,到月底结工钱的时候每个人都拿了不少,虽然有些累,但大家伙没有不乐的,尤其于婶和吴月娥,他们两家清贫,这些钱可是帮他们解决了不少困境。 ******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几个月的时间就像是流水似的,这个作坊如今算是彻底火了,就因为味道独树一帜,吃过的人总会惦记那种特别的口感,走进哪家食肆基本都会问上一句‘你家有没有桃溪村那家作坊的吃食?’ 没有人会嫌弃自己口袋里的钱多,只不过白然现在月份大了,不得不将作坊的事交给王兰他们,好专心待产。 李尚因为不放心,就在白然孕期最后的一个月干脆把地里活全部扔给了陈柱和李义,他则陪着媳妇起床吃饭,散步溜圈,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在这最后关头发生什么事。 白然抑郁的要死,却也只能忍受这种养猪似的生活,还是国宝级的猪,打个喷嚏都能把一群人给吓着。 他以为这种生活还要很久,却不想就在三天之后的深夜,他被一阵腹痛惊醒。 那种滋味很奇怪,就像是心底突然蹦出个声音说着什么…… 他一脚踹到李尚的腿上,也顾不得踹没踹疼人家,开口喊道:“老子要生了!” ☆、第六十二章 李尚冷不丁被踹了一脚本来还有点茫然,但一听到媳妇喊的那句话一个激灵就从炕上蹦起来了,看着对方疼的开始冒汗的脸瞬间有一丝不知所措。 白然疼痛稍缓,一边大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从嘴里往外挤字,“找……产婆……和赵郎中。” “我这就去,你忍忍。”李尚说不心里的感觉,紧张、担心、难受,恨不得能代替那人去疼,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给白然盖严被子踏上鞋就敲响了隔壁屋的门,吩咐李义照顾白然,陈柱去喊赵郎中,他则直奔周氏家去了。 周氏也就是给于平接生的那个产婆。 李尚时跑着去的,一路没歇,然后直接将人给背了回来,进院子的王家一行人已经都来了。 王金水和王石在院子里守着,程永飞在厨房烧热水,王兰则在屋里看着。 “我老婆子一身骨头都快被你颠碎了。”周氏抱怨了一句,脚下却一步没停,快走进屋关门,将后面的李尚隔在外面。 白然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只知道先是李义顶着一张死人脸站自己旁边,然后没多大一会王兰来了就把人给撵出去了,再一会周氏来了。 当疼痛逐渐变得规律起来,他才勉强查探了下自己的身体,有异能引导,情况倒不至于太坏。 待赵郎中也来了,他便按着周氏说的,要吸气就吸气,要用力就用力,疼,但与于平生大宝二宝的时候却轻了不是一点半点,两个时辰后,那个折腾他将近十个月的婴儿总算呱呱坠地,一声嘹亮的啼哭让屋里屋外的人都松了口气。 白然微微侧过头,盯着那个被王兰抱着的婴儿,直到昏睡嘴角的笑意也没完全消失,他现在有相公,有儿子,有这个家,一切都值了…… 当屋门终于打开,李尚第一个就冲了进去,一只手紧握住白然的手,另一只手探了探鼻息,在确定对方没事之后,一颗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 ,“放心,你媳妇就是生娃力竭了,睡一晚上就能醒。”赵郎中瞅着那样就不乐意了,只不过碍于人家的身份多多少少留了些面子,不至于吹胡子瞪眼的,但好好一句话愣是被说得火药味十足。 “瞎说啥呢!”周氏拍开赵郎中,将洗干净包好的婴儿捧到李尚面前,“博恩你看看,白哥儿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瞧这个头,你就偷着乐吧。” 李尚给白然掖了掖被角,看到那小娃娃时候只觉内心升起一股子初为人父的自豪感,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儿子,他李尚有儿子了! 他学着周氏的姿势抱过孩子,却因为身体太过僵硬,让他儿子感觉不舒服,竟又有了要哭的迹象。 王兰看他一脸无助的样子,赶忙将孩子又接过来,笑的快合不拢嘴了,“多抱几次就好了,看我孙子,多乖,这双眼睛长得多亮,跟然子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们俩想好名字没?” “前些日子就商量了,大名叫李涵,小名叫淘淘。”李尚盯着娃娃想起起名字那会下意识笑了出来。 两人自打一个月前就开始想名字,他说的那些都被毙了,最后白然直接拍板,说叫李涵。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拾掇,直到天亮才逐渐散了,周氏临走时李尚将自己准备的大红包塞了过去,足有二两银钱,比村里富户给的还多。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周氏眉开眼笑,“我接生过这么多娃娃,就瞅你家的是最有福的,不但模样好,那嗓门也亮堂,以后一定是大富大贵子孙满堂。” 李尚客气道:“承你吉言,累了半宿,先回去歇了吧,等办酒席的时候务必过来赏个脸,喝上两盅。” “我也算是看着白哥儿长大的,情分一直都在,只要不嫌我老婆子,到时一定过来凑个热闹。”不管是于平还是白然,周氏看他们能平安产子心里是真高兴,又和李尚说了几句吉祥话才离开。 ****** 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旁边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肩膀,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正躺在自己旁边挥舞着小拳头。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尚一直在旁边盯着这一大一小,所以白然一有动静他便发现了,赶忙倒了杯水扶着对方慢慢饮下。 “还好,就是有点虚。”白然昨天疼的没少喊,说出的话有点哑,一杯水下去好受了不少,接着扭头看向自家儿子,皱眉道:“好丑。” 淘淘的块头虽然比大宝二宝大上一些,但照样是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只是那双眼睛大大的,就跟两颗黑葡萄似的,特别亮。 不知怎的,白然越看就越觉得这孩子的脸型和眼睛跟自己的一个样,而鼻子嘴巴和李尚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按理说孩子这么小不应该看得出来像谁才对,可他就是有种感觉,他不但能看出来,就算是把淘淘跟成百上千的婴儿混在一起他也能一眼认出来,就是那么明显。 淘淘继续努力挥舞着小拳头,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然,就像是在打量一样大型玩具一般。 “刚出生都这样,我以前听娘说过,这孩子的皮肤现在越红,以后就越白,长段日子就会白白嫩嫩的了。”李尚扶起白然坐好,然后将孩子抱起来送到对方怀里。 白然没少抱大宝二宝,所以动作比李尚熟练不少,只不过他不太会逗孩子,就来回缓慢的晃着,“李义和柱子呢?” “他俩跟着忙活了大半夜,我让他们回去歇了。”李尚去桌上拿起一碗白色的稀糊,“该喂淘淘了。” “果粉?”白然闻了闻,是一股类似苹果香的味道,确实是果粉。 这个世界男子虽能受孕,却不能像女子那般产生母乳,如果不请奶娘,那就只是将一种这个世界特产的果子晒干磨粉,然后用热水沏成稀糊充作母乳喂养婴儿。 白然有点不高兴,他觉得这种东西再怎么说也没有牛奶羊奶之类的东西来的有营养,好在他的作坊因为做蛋糕常年离不开牛奶,“今儿个的货应该进完了吧,你去弄些牛奶热了,拿过来喂淘淘。” “好吧,那你等会。”白然的话在这个家都能等同于圣旨了,李尚信他,加上赵郎中也说可以喂些牛奶之类的,所以也没含糊直接奔仓库就去了。 李尚还没回来王兰就到了。 王兰满面喜意,一进屋看到白然抱着孩子便赶紧抢过来亲了一口,对白然道:“你昨儿个夜里刚生产,身子正弱,多躺一会恢复恢复才是,瞧我孙子多好,哎呦,我的心肝呦,来叫声奶奶听听。” 白然失笑,“这淘淘从我肚子里钻出来还不满十二个时辰,要是现在能开口说话不是成妖精了。” “别瞎说,他要是妖精,你就是妖精他阿爸。”王兰熟练的悠着孩子,用眼神瞟向白然,“淘淘,看看,那是你阿爸,生你的阿爸,以后要孝顺他,知不知道。” 白然面上略显无奈,但一幻想儿子以后孝顺自己的画面,心里就甜的跟快要发酵了一般。 王兰高兴了一会,想到自家大儿子又不禁苦了脸,“唉,也不知道永飞啥时候能怀上,到时候我俩孙子一起带,多好。” 白然劝她:“大哥和大哥夫都年轻,用不了多久铁定能有喜讯。” 王兰见孩子睡着了便轻轻放在炕上的被子里盖好,小声道:“你就别安慰我了,永飞他除了冬天在,其他时间总往山上跑,一去就是两三天,这不,今儿个早上一声不响又上山了,一天到晚不见影,我能不急吗。” 其实白然挺同情程永飞的,“程大爷家就他一个儿子,大哥夫其实压力挺大的。” “别提他了,闹心。”王兰把话题岔开,视线又回到孩子身上,“博恩现在又识字又会武,只要他好好教导,淘淘以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可别跟我们似的,窝在这桃溪村一辈子都出不去。”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白然倒觉得无所谓,他挺喜欢开放式教育的,只要让淘淘不长歪,等大了想走哪条路他都不会拦着,当然,前提是先把他和李尚的一身本事给学完了。 两人继续唠嗑,没多大一会淘淘就醒了,扯嗓子就开哭,王兰麻溜的看了看布介子,见是干的便抱起来哄着,道:“这是饿了。” 话音刚落李尚就端着碗回来了,里面装了满满一碗的牛奶,“我煮沸了又放凉水里降了温,这会喝正好。” “我来喂,你俩歇着。”王兰拿过碗坐在炕沿,一勺勺的小心喂着,或许是因为肚子有了底,淘淘的哭声真就弱了下去,不一会又开始睡了,“你们俩没带娃儿的经验,我今儿过来一趟除了看我的大胖孙子,就是想一点点的教会你们俩。” “那就麻烦娘了。”李尚微微颔首,眼里的认真劲都快赶上行兵打仗了,他从清晨人散了看淘淘这么一会都险些手忙脚乱,如今若是能多学点也就能让媳妇多轻松轻松。 白然自然清楚李尚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照顾儿子的事他也不愿意落后,于是等真正学起来的时候那认真劲不比李尚差上多少,直到王兰走了两人都没回过劲来。 ☆、第六十三章 生完孩子就得坐月子,白然刚开始以为这步于他而言并不重要,直到现在才知道却是省不得的,毕竟这是伤元气的事,元气都没多少了还能指望挤出多少异能,恢复个头疼脑热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想清楚之后他也就认栽了,待在屋里好好照顾小淘淘,反正这大半年的也过来了,还差这一个月不成? 只不过就算有王兰传授养儿精髓,他还是因为经验不足而手忙脚乱。 李义经常在旁边看着,每到这时都不忘仰头奚落一句“笨蛋!” 待洗三的时候于平和李牛带着大宝二宝也从邻村赶了过来,加上一些相熟的乡亲和目前合作那些酒楼食肆派来的人,里里外外竟也坐满了五大桌。 不过这里面最让人意外的就是天香楼的穆老板,这里就算食物味道在特殊也只是个名不转经传的小作坊,大部分酒楼食肆不管表现的多尊敬,内里其实都有些瞧不起,所以派来的人大多都是掌柜和伙计,顶多就是送的礼物贵重了点,唯有这天香楼的穆老板不但亲自前来,还送上一份大礼。 穆老板名叫穆逸,在县城也算是个家喻户晓的风流人物,不但人长得英俊,还未婚,多金,家世好,想嫁给他的丫头小子都能绕县城一个来回了,偏偏这位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 他带来的礼物用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装着,见到白然就送了上去,“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穆老板能来已经是我家淘淘的福气了,破费了。”白然自觉得自己跟这人不熟,不过碍于合作伙伴的关系也不好意思拒绝个彻底,于是说了句漂亮话便将怀里的淘淘递给旁边的王兰,腾出手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幅画,白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送礼物可以,但能不能送点应景的礼物,这是他儿子的洗三宴,送些什么长命锁拨浪鼓小木雕之类的就够了,送毛画啊,他儿子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就出鬼了! 换做平常,穆逸其实挺会看人脸色的,但现在他对这幅画期望太大,所以下意识忽略旁人的脸色,见白然一直不动便自行将画拿出来展开。 这是一幅人物画,画中人身披战甲,手握长枪,骑着一匹乌黑大马,一副杀气腾腾要上战场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画画的很逼真,真的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还是个熟人。 白然觉得他不止嘴角在抽,额头和眼角也跟着在不停的抽抽,如果穆逸不是合作伙伴,他一定把这画糊在人脸上然后胖揍一顿。 穆逸看着白然,愣是把那张快要扭曲的脸看成是兴奋的,面漏得意却又大气的介绍道:“我瞧白老板不像是铜臭之人,为了彰显诚意才特意拿出我这幅珍藏,这是沈持仅存的十幅画作之一,当年费了很大功夫才弄回来,这里有沈持的印信和题词。” 白然对穆逸的印象算是一降到底,这人得有多二啊?就这智商还风流人物呢? 一直待在他旁边的王兰细细看了一会,她当然不知道这画的价值,她就是疑惑,“这咋把博恩画里面了?” “博恩?”穆逸微微一愣,他对画中人的身份背景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有些想不通这乡下妇人怎么知道。 “长得像罢了……”李尚瞄到这人一直缠着自家媳妇立马就过来看看,结果看到那幅画身体也僵硬了一下,接着半环住白然,宠溺道:“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会?” 穆逸这下彻底愣了,盯着李尚的脸看了好一会,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在抬头看李尚,傻了。 白然半眯着眼,瞅着穆逸的表情顿时想起来,貌似人家来的这几次都没跟李尚打过正面,所以这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他感觉到腰上的手紧了紧,一扭头就看到李尚吃味的眼神,这才想起回答方才的话,“是有点累了,这里你处理。”说完他便再度抱过淘淘回屋待着去了。 王兰瞅了瞅他们,也跟在白然后面进了屋,把眼前这点场地留给两个人。 李尚冷着一张脸,他要是看不出穆逸的意思就白活了,这明目张胆的都上门来了,真当他是个啥也不懂的村夫?敢勾搭他媳妇,活腻味了。 他将画拿过来卷起收好,“穆老板如今年华正好,是该娶房媳妇收收心了,我看在县城张屠户的闺女不错,若是穆老板有心,你下次过来我便帮你去提亲,促成这段姻缘,至于这画我就先收下当喜钱了。” 张屠户那闺女今年快二十五了,长相不错,就是那脾气跟鞭炮似的,一点就着,还扬言要娶她就不能纳妾,否则就剁碎了夫家所有人拿去喂狗。 李尚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下次你要是敢再来,老子就去张屠户家给你提亲。 什么,敢不应承? 知不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子堂堂一个将军给你一个商人保媒,你敢不应? 弄不死你! 就是这么狂霸酷炫拽,就是这么赤1裸1裸的威胁,反正身份都拆穿了,没有必要暗地里下手。 穆逸恨不得抽死自己,他勾搭谁家媳妇不好,偏偏勾搭上将军他家的,绝逼是脑抽了! 他行了个礼,赔笑道:“误会,误会,着实没想到您……” 李尚警告的瞥了他两眼,“这画中人只是跟我长得很像,仅此而已。” 穆逸笑的干巴巴的,“对,对,没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是像而已,呵呵。” 李尚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转身招待别的宾客去了,待晚上人散之后才抽出空回屋看媳妇。 王兰累了一天,在屋里待了一会也就走了,白然一个人哄着淘淘,许久才将其哄睡,见人进来,低声说道:“明儿个你帮我去找下村里的木匠,给淘淘做张摇床,我怕咱俩睡觉不老实在压着他。” 李尚坐到他旁边轻轻点了点淘淘的小脸,“别找木匠了,我会点木活,明儿个下地回来我就去后山寻块好木料亲手做。” 白然嘱咐道:“四周的栏杆高点,下面的角度小点,我不放心。” 李尚搂着媳妇的腰,低头看着儿子的睡脸,只觉内心如同暖泉一般温热而清澈,“知道了,铁定摔不到咱家儿子。” 说完儿子白然又想起了穆逸,“没出人命吧?” 李尚笑了笑,“没,我只是说等他下次来的时候给他保一回媒,女方是县城张屠户的闺女。” 白然噗嗤一声乐了,轻轻放下淘淘盖好小被子,然后对李尚竖起大拇指,“你牛。” 张屠户闺女的事他们还是从阮林那听说的,也算是个人物,李尚要是真替穆逸保媒,那穆逸就只有娶的份,这坑挖的,够深啊。 李尚直接将人压倒,无奈道:“敢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白然嗤笑一声将身上的‘重物’推开,“你以为我真看不出穆逸那点小心思?我只是看在生意上懒得搭理他,那幅画是怎么回事?” 李尚解释道:“那是我师父画的,我师父只善画人物却不长动笔,外面流传的只有十幅,其中七幅画的都是我,剩下的三幅是我师兄,穆逸得到也算是运气。” 白然又把那画拿出来看看,问道:“那画值多少钱” 李尚看着画上的自己,有种照镜子的古怪感,不过还是略显得意的说出四个字,“千金难求。” “你什么时候走?”白然看着画中人一身战甲,脑中突然闪过以前两人说的话,下意识就问了出来,接着他便后悔了。 想到之后的离别,两人沉默了,李尚坐镇边关多年,官不是说辞就辞的,最起码要将朝廷和边关的事料理妥当才行,这个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没人说得准。 “再……等等吧。”媳妇儿子都在这,李尚哪里舍得离开。 办完洗三,除了家里多出口人外,一切都渐渐恢复正轨,李尚将地里的活从俩小子手里又抢了回来,然后让他们接着训练,白然也继续给三个孩子启蒙,只不过因为身子没恢复加上看护淘淘,时间缩短成每日两个时辰,剩下的让孩子们自己先回去练习。 时间多了,他便开始试着做新的熟食,比如脆皮烤鸭、凉皮、泡椒凤爪和各种肉肠。 他记得他们老家有一种叫做六号肠的,那味道特别香,如果他朝那方面努力努力,就算做不出原味,占个三四成也行,只是调料方面就得另配了。 大中午的,白然正蹲在厨房想这事,那边一直在屋里看淘淘睡觉的李义突然冲过来,拉着他就往回跑,“你快去看看,淘淘一直哭!” 李义尽管嘴上不提,但自打淘淘出生,他的视线便一直落在这个小侄子身上,明显喜欢的不得了,连带着对这个大哥夫的排斥都减了不少。 “尿了。”白然将布介子撤下来换上新的,然后将淘淘抱起来慢慢晃悠着,嘴里哼出一些不成调的歌曲。 虽然淘淘刚到这世上没几天,但特别挑人,只有白然抱着哄的时候才特别听话,没一会就不哭了,两只眼睛乌溜溜的瞅着他阿爸,努力的挥舞着小拳头发出单音节的调调。 李义看着羡慕的要死,咬了咬唇,挣扎般的问道:“我能抱抱吗?” “当然,淘淘是你侄子。”白然听到李义这么不带刺的跟自己说话挺意外,立马就同意了,一边调整着李义的姿势一边把淘淘放进他怀里。 那软绵绵的小东西贴在胸口,仿佛一用力就能拧碎一般,李义感觉浑身瞬间僵硬的跟被绑了棍子似的,开心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见淘淘又要哭了,求救似的看向白然。 “你放轻松,这样淘淘会不舒服。”白然微微一笑,伸出手逗了逗淘淘,却坏心眼的并不接过来,直到李义快要受不住的时候才把淘淘抱到炕上。 李义松了口气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作弄了,于是恨恨的瞪了白然一眼,却不敢再说别的。 前段日子他可算是被白然那些花招训练怕了,仅仅是背着一袋子石头绕村跑这一项就够他受得了,更别提那什么蛙跳俯卧撑之类的。 其实李义胆子挺小的,最起码经过那段魔鬼式训练的日子,他现在已经下意识把白然和他哥在某方面放在一个高度了。 说白了,都特么是非人类型的。 ☆、第六十四章 白然假装没看到李义的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见淘淘精神了便躺在看上逗淘淘。 李义憋了许久,才闷闷的开口说道:“我家身份在那摆着,我爹娘既然知道大哥在这铁定会派人过来,只不过旁人看不到罢了。” 其实李义的话就是拐了个弯告诉白然淘淘的事京城那边就算现在不知道消息也在传递的路上,让他造作准备。 白然冲他友好的笑了笑,难得毒舌了一把,“口是心非到你这个程度也算难得了,小弟要对我有信心才是。” “你!”李义瞬间脸色爆红,立马炸毛,“你才口是心非,你全都口是心非!” 白然握着淘淘的小拳头对他晃了晃,依旧面带微笑,“按礼法辈分来说,你也是我家的。” 李义的嘴巴挺灵巧的,不过现在真是被截胡的啥话都说不出来了,抓耳挠腮了一会,重重的哼了一声,扭身就走了。 白然无奈的摇了摇头,李义把心思都放在前面的口是心非上了,怎么就没注意后面他改口叫小弟上面呢,以前他是看在李尚的份上关心这位弟弟,现在可是真有心思把人当亲弟弟看了。 不大一会,于平和邹冬来了。 于平没抱孩子,拉着邹冬进来见白然坐着便半训斥半嘱咐的说道:“白哥儿,你刚生产几天就下地了,万一着凉咋办,这生孩子可是伤元气的事儿,最起码也要养出月子才成啊。” 白然默默的将自己刚去厨房的事隐藏下来,“我就是下地活动活动,没事儿,你俩咋碰一起了?” 邹冬比以前瘦了不少,都出尖下颏了,人也没精打采的,就像是被一层阴云笼罩一般,那双眼更是带着偏激和丝丝绝望。 白然打量了两眼就暗叫不好,邹冬这是钻牛角尖了,若不好好把心情调理过来,怕接下来要发生让大家伙都后悔的事情。 于平叹了口气,“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邹冬他娘,她让我带邹冬出来走走。” 邹冬一进屋就低头看着淘淘,许久才说道:“白哥儿,阮林……他还好吗?” “他不好,一门心思赚钱娶你,累的身体都快空了,前些日子还病了呢。”白然这话其实有夸张的成分,阮林累是累了点,但不至于真把身体都累坏了,病了也是真的,但就是染上点风寒,一帖药下去就好了。 邹冬一听眼圈就红了,立马扭身要往外走,“我去找他!” 白然冷冷的说道:“他现在正在县城做买卖,你怎么去找,再说你就是找了你娘那你准备怎么说,我可是听说你娘正给你学么姑娘下聘呢。” “白哥儿!”于平皱眉扯了扯白然的胳膊,他本来就是带人过来看看,说不准能碰上阮林,没想到白然的话这么直白,他有点担心邹冬。 “我没有!”邹冬站门门口立马畜生否定,接着开始不知所措,那可怜的模样让白然也心软了,“阮林那个样子,你是嫁他还是听你娘的娶房媳妇给你们老邹家传宗接代。” 邹冬握紧拳头,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当家只嫁给阮林,我娘若是再逼我,我……我就死给她看!”他和阮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一旦转化为爱情,那必定是要长长久久的,即便是死亡也不要被人拦住。 瞧这话说的,白然终是松了口,“若你真心想嫁给阮林,其实也不难做到。” 村里人都知道白然是个有主意的,不但斩断了和老白家的关系,盖房买地,还撑起这么大一间作坊,甭说桃溪村了,就这十里八村的也没这么一个人物,所以只要他想管的事总能给想出办法。 邹冬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和王春的关系好,但和白然却谈不上什么深交情,自然不敢求人家,现在对方却主动开口帮忙,惊喜来的太快,他反而有些接受不能,“什么?” 白然只说了四个字,“奉子成婚。” 邹冬他娘是真心疼邹冬的,若是邹冬有了子嗣,她就算不想承认也得松口,否则一顶顶祖宗礼法的大帽子扣下来,只会让她彻底失去这个儿子。 即便这个世界不曾在任何所知的历史上出现过,但封建社会有些条条框框都是通用的,人们的思想都被锁死在里面,也就白然这个前半段在新社会主义生活后半段在末世生死间挣扎的人能想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主意。 但不得不说,这个主意对邹冬来说是最好的,连于平震惊之后都默默的同意了,反正瞧邹冬这态度左右都是个死,为什么不拼一拼呢。 邹冬的双眼总算恢复一些光亮,只不过一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可孕丹怎么弄?” “找王春。”简单的三个字,白然说的连草稿都不用打,寻常人家弄不到孕丹,但王春常年在药铺干活,这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多年的情分在那摆着,他不会不管邹冬的。 邹冬觉得他的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这种紧张、兴奋又掺杂着希望的滋味把他高高的吊起,“于哥儿,陪我去趟镇上。” 于平忍不住劝道:“你可想好了,这孕丹一旦吃下去,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邹冬梅说话,只是坚定的拽着于平出了门。 李尚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两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他心思一转,进屋抱住白然,“你又出了什么鬼主意?”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我就满脑子邪门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然白了李尚一眼,表面上继续逗淘淘,心里却想着那两位找到王春之后的事,弄到药容易,但若一次中标他还得在阮林那做点手脚。 现在的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王春弄的药不止一枚,想奉子成婚的不止邹冬一个,当然,这是后话…… “那我也喜欢。”李尚扭过他的头直接来了个火辣辣的热吻,完事一低头正巧看到自家儿子黑溜溜的眼睛,就算小孩子还啥也不知道,那眼神还是让他心里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被自家儿子捉奸在床,略感尴尬,他咳了一声,“中午想吃啥,我去做。” 白然把人推开,“疙瘩汤吧,我记得灶台旁边的小盆里还有点骨头汤,你掺里面,再放该坏了。” “好,你等会。”李尚又亲了一下,这才扭身去了厨房,不一会的功夫就弄了两大碗疙瘩汤和一小碗牛奶。 两大一小解决完了,白然哄着淘淘午睡,李尚则钻到后面的林子找木料去了。 下午的时候阮林回来了,白然收订单的时候细细观察了下,见其面目与以往一样便猜到是还没和邹冬碰面,他也不点破,只是用为数不多的异能给人调理了下,提高身体的活跃度。 翌日,阮林过来上工的时候可谓是红光满面,一看就是有什么好事情,被其他人打趣了好久才拿货走人。 李尚没下地,他昨儿个找好了木料,拉着李义就去了后山放树,回来便开始做摇床。 毕竟是给自家儿子用的,李尚每一步都用了十二分小心,生怕不结实在摔着儿子,白然偶尔也在旁边提点两句,待摇床彻底完工愣是用了将近一个月,正好赶上白然出月子。 摇床是上下两层的,上面一层是给淘淘的,下面一层是放东西的,四周的栏杆不高不低,但能保证孩子爬不出来,李尚满意的看了看,又仔细的打磨了一番,直到一根毛刺都看不到才搬进屋子。 白然早就预备好了厚厚的被子,一层层扑在里面,摆完了才将淘淘放在里面轻轻的摇着。 面对新环境淘淘似乎也感觉到好奇,眼睛围着两边打转,嘴里也不消停的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单音节,白然拿起拨浪鼓,学着他咿咿呀呀的调子晃着,成功夺取儿子全部注意力。 李尚走到白然旁边,搂着他的腰咬耳朵,“媳妇,你看我弄了一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会咱把儿子哄睡了……”他自打白然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就忍着,这么长时间憋得不是一般辛苦,也顾不得啥白日宣淫了,就想先扑到再说。 “你X虫上脑了吧,别教坏我儿子,哪凉快哪呆着去。”白然淡定的排开对方不安分的那只手,继续晃拨浪鼓逗淘淘。 说话的功夫阮林便进来了,将订单往桌上一放,对亲热的那俩人撇了撇嘴,“你们能不能下次把门插上,我这婚事还没头呢,今儿个的订单挺多,天香楼要多订些凉皮,其他东西又翻了一倍。” 白然把拨浪鼓塞进李尚手里,拿出账簿一一登记,“最近你也注意点邹冬的情况,说不准这两天该有消息了。” 阮林苦笑,“能有啥消息,我都半个月没见到冬子了,等会我再去老邹家看看吧。” 邹冬并没把吃了孕丹的事告诉阮林,白然也不想提那话茬,看完订单去外面找人进货。 这么长时间他这作坊已经能够完全吞下汪家村的生擒了。 这边几人忙活还不知道,另一边老邹家正在翻天。 邹冬最近身体不好,喜酸、呕吐、乏力、嗜睡等等等,邹冬他娘是过来人,一看这症状就有了猜测,立马叫来赵郎中给瞧瞧。 赵郎中风风火火的去了,一探脉顿时暴躁了,没好气道:“恭喜,怀了,快一个月了。” 好端端的小子居然怀了孕,老邹家的人全被炸懵了,直到赵郎中一走,彻底翻了天了。 邹冬他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服了孕丹,还怀了人家的种。 孕丹的效果不可逆,吃了就是一辈子,她就算在生气也不可能让时间倒流,加上儿子肚子里还有个小的,那是她孙子啊,没有哪家的大人不期盼抱孙子的,邹冬他娘也是如此。 这打不得骂不得,有气也不能对着自家儿子出,于是阮林就倒霉了。 阮林自然不知道邹家发生了什么事,和白然李尚唠了会闲嗑,正想去老邹家看看就见到邹冬他娘拿着擀面杖怒气冲冲的进了屋,无视其他人,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阮林,老娘今天不揍死你就随你姓,让你祸害我家儿子!” 阮林有点懵了,但那是邹冬他娘,他也不敢躲,硬挺着那擀面杖揍在自己身上,“婶子,我是真心喜欢邹冬,想娶他过日子……” 邹冬他娘啐了一口,“呸,你个不要脸的,我可受不起你叫的这声婶子,我们老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就指望他传宗接代了,你祸害谁不好,非得抓着我们家冬子不放!” “婶子,我……” “闭嘴!”邹冬他娘一下下往狠了揍,那力道大的阮林都忍不住闷哼出声。 接着,邹冬也冲进来了,一把抱住阮林,哭着喊道:“娘,你要打就打我吧,阮林他不知道!”   ☆、第六十五章 邹冬知道自己怀了原本开心的差点蹦起来,这个孩子是他和阮林的希望,但看到他娘杀气重重的抄起菜刀旁边的擀面杖出门口,怎么想都不放心,于是便偷偷跟在后面出来的。 他和阮林许久未见,感觉那几下打在阮林身上比打在他身上还疼,所以才忍不住冲过来。 邹冬他娘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自家儿子后这擀面杖就揍不下去了,不是她不够狠,而是因为这是他儿子,那肚子里是她的孙子。 她浑身气的直哆嗦,高高的举起擀面杖最终还是落了下去,接着往炕沿上一坐,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儿子,非要气死我你才满意吗!” 邹冬没等到疼,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立马拉着阮林跪在地上,哭道:“娘,儿子从小到大事事听您的,就这一回,就这一回听儿子的行不行,儿子发誓以后全听您的!”他哽咽了一会才接着说道:“娘,您也是看着阮林长大的,他人品咋样您也清楚,儿子现在心里就他一个,这辈子也只跟他一个,娘,您就看在您孙子的份上成全我们吧。” 这话一说,仅有的几处重点立马被白然和李尚抓了个正着,当然重中之重还是‘孙子’这俩字上。 两人了然的对视一眼,正准备继续看戏就听到待在摇床里的淘淘哇的一声哭了。 淘淘的嗓门洪亮,那一声动静也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白然两步就到了摇床旁边,熟练的翻开布介子一看,用肩膀推了推李尚,“尿了,布介子晒在外面,给我拿来。”说完便将拿掉脏了的布介子丢一边,擦了擦淘淘的小屁|股,然后抱出来轻声哄着。 说实话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打人揍人阴人都试过,他以为自己也就那样了,却不想原来他也有这般温柔的一面。 李尚宠溺的看着媳妇和儿子一眼,起身就出了屋子,不一会便把布介子全收了回来,给淘淘换上新的。 淘淘的哭声其实挺是时候,邹冬他娘原本是想骂人的,可一看到淘淘就忍不住想起邹冬肚子里的那个,接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反正事实这样她还能咋办,总不能让未来的孙子没了爹让老邹家的名声扫地吧。 阮林一直高速旋转的大脑压根就没停过,这段日子他天天跑县城,见识多了为人处事方面自然比之前强上不少,‘孙子’这俩字他也听到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问的小心翼翼:“冬子,你在说啥?” 邹冬咬了咬唇,“就在一个月前我找你的那天,其实我先去镇上找了春子,要了一枚孕丹,之后几次找你那啥,就是为了……”说到此处,他苍白的脸色终于翻出一抹嫣红,停顿了一会才说出三个字,“我怀了。” 至于谁的种,显而易见。 “我有儿子了……”阮林瞪大眼睛,里面全是欣喜,脸上的表情傻兮兮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呆了,嘴却乐的合不上。 邹冬有点不乐意,“或许是女儿呢。” 阮林立马接道:“女儿我也稀罕。” 邹冬他娘将二人的喜形于色的表情看在眼里,最终叹了口气,拽起地上的邹冬就要离开。 “娘!” “婶子!” 邹冬和阮林都急了,邹冬他娘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聘礼都没下呢就想把我儿子带回去,什么便宜事都让你们老阮家占了!” 邹冬比阮林更明白他娘的意思,知道他娘这是同意了,只觉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瞬间被丢到某个永远无法触及的角落,蓝天,阳光,白云,一切都变得特别美好。 他顺着对方的力道起来,转头对阮林示意的眨了下眼睛,然后乖乖巧巧的跟他娘走了。 阮林没明白,这下真傻了。 李尚是在看不过去眼,直接从背后踹了他一脚,把人踹醒,“还不赶紧去准备聘礼,难不成等肚子盖不住了在娶人家过门么。” “哎!”阮林终于懂了,说出一个字却像是用全身的力气喊出来似的,那激动的一脸通红,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连身上的土都不管了。 白然看那狼狈样很不道德的笑了,对着怀里透着奶香味的宝贝儿子亲了一口,“淘淘,咱又有喜酒喝了。” “啊。”淘淘配合的叫了一声,软乎乎的小拳头往白然的胸口上砸了两下,不疼,却让人心都酥了。 李尚也凑过来,指尖点着淘淘的小嫩脸,“咱家淘淘是不是胖了?” 淘淘确实比刚出生时候大了一圈,皱巴巴的皮肤基本撑开了,也有点白嫩小包子的影子了。 “我儿子是越长越好看了。”白然自豪的看着怀里的淘淘,想到刚刚邹冬离开时那有点二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没底,“你说邹冬会不会一高兴就把我这个主谋供出来?” 李尚不禁笑出声,“你害怕?” 白然白了他一眼,“我怕,我怕被邹冬他娘拿菜刀追二里地。” “放心,到时为夫给你挡着,不过现在,我先把这布介子给处理了,要不然这屋子估计晚上要待不了人了,你赶紧把淘淘哄睡。”李尚温柔的刮了刮他家儿子的小鼻子,暗示性的在白然嘴上亲了一下,捡起脏掉的布介子出去找盆洗了。 刚刚闹了这么一出,白然说实话也有点意动,可一想到往外面都是工人最后还是忍了,毕竟若是办事的时候有人找他就不好了。 两人憋了这么久,晚上何其激烈自然不言而喻,翌日,自然都起晚了,导致工人们开工的时间也跟着晚了。 因为他们做的吃食最主要的东西就是调料,白然为了防止某些有心人偷偷贩卖,所以才弄了个大箱子将所有配料放在地面,晚上下工前锁上,早上开工之前打开。 待他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拼了劲装作一片淡然的把箱子打开,然而一转头,仍旧看到大家调侃打趣的目光。 旁人不敢说啥,王兰是他娘,却是无所顾忌,笑道:“呦,然子,你这脖子是被蚊子叮的吧,现在天儿正热,这蚊子可是最毒的时候,不过叮你这么大的包那得多大的蚊子啊。” 白然出来的急,压根就把消吻痕这事给忘了,想想昨天晚上,李尚好像在他脖子上啃了好几口,他说也不听…… 正巧李尚也从屋里出来,站门口看他,便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头可比人还大呢,都成精了,等会我就拾些艾草回来熏蚊子!” 众人哈哈一笑,得过且过,反正人家夫夫干点啥不都挺正常的嘛。 领了配料,几人便散发干活,白然照旧巡视了一圈,忍不住皱起眉。 熟食的样式越来越多,导致各酒楼订单上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虽然他只接这么几家的生意,但四个人也有些不够用了,看来又该招聘了。 他正琢磨着就见到李义和陈柱前后脚跑进来。 李义看起来似乎很慌乱,也不看路,直接撞到了路过的吴月娥身上,这一下撞得实成,光看着就觉得疼,吴月娥更是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李义吓了一跳,正想伸手去扶人,结果扭头看到陈柱追上来,立马收手跑进屋,还不忘把门锁上。 陈柱慢了一步,敲了一会门,敲不开,急的在外面直挠脑袋。 白然将吴月娥扶起来,见没事后便让她继续做工去了,回头再看那二人禁不住有些奇怪,这时候该是在训练才是,怎么就这么跑回来了,还跟吵了架似的? 想不到,那便直接问,他朝陈柱招了招手,见人过来便说道:“柱子,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没有啥事,就是我,我说错话惹李义生气了。”陈柱垂头丧气,却反常的没将事情说出来。 白然挑了挑眉,却没在问下去,李义和陈柱都不是让人操心的孩子,顶多就是吵个架拌个嘴,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了。 他没在意,李尚也没在意,反正就李义那脾气,两人同吃同住的,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忙活招工之外,就是阮林的婚事了。 因为马上就要入秋,防止撞上秋收,也为了不让邹冬的肚子显出来,所以阮林和邹冬的婚事很快就过完了礼,正日子定在半月之后。 阮林已经被分出来了,父母根本不管他,所以婚事要办下来只能是白然和邹家人一同主持大局。 没办法,谁让这俩人不但是王春的哥们,其中一个还是他重要下属呢。 就在他忙里忙外的时候,两辆低调却又奢华的马车驶进了桃源村,直奔白然家而去。   ☆、第六十六章 白然开的这作坊因为味道好进了不少人的眼,所以时常有酒楼食肆的老板过来碰运气,有的人还来了不止一次,所以门口停几辆马车而已,连村民都见怪不怪了。 此时辰时将过,白然正抱着淘淘在外面晒阳,这些日子,淘淘可算是一天一个遍,皮肤越来越白嫩不说,还使劲长肉,配着一股奶香味,谁逮着都恨不得抱着不撒手,只不过淘淘挑人挑的厉害,除了他阿爸爹爹和少有的几个人外,其他人一抱住就很不给面子的扯开嗓子哭嚎。 于婶正巧路过,瞅着白然逗淘淘的样子就想起自己的俩个大胖孙子,打趣道:“白哥儿,淘淘这白净的都快赶上豆腐了,一看就是随你,以后指不定要多少丫头小子惦记呢。” 这话多少都有点恭维的成分在里面,但白然就是爱听,谁让这是夸他儿子的,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俗人罢了,“这臭小子要是敢在外面花心,我和他爹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这句真是实话,李义就是例子,什么负重跑蛙跳俯卧撑,一天天的持续做,不到一个月就扒下一层皮,他好歹活了两辈子,花招见的还少么,更别提李尚了,军队出身,没几招怎么操练那些兵蛋子。 当然,对未来一片茫然目前还只知道吃睡的李涵同学来讲,一切都早了点。 白然敲散脑子里那些乱码七糟的东西,对于婶问道:“大宝二宝咋样?” “那两个小家伙可是不消停,一天到晚四处乱爬,平子得紧看着,一个马虎眼都打不得,不过前些日子倒是开口说话了,会喊‘爹’‘爸’‘奶奶’了。”于婶说着,眼睛都快笑没没了,她的两个宝贝孙子会叫她奶奶了,现在想想也觉得心都快化了。 “那真是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叫我声干阿爸。”两个孩子能平安降生有一部分原因是白然的异能,这让他和那两个孩子产生了某种联系,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这种联系也越来越强,加上于平于婶的关系,他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 “成,等邹哥儿和阮家小子成亲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咱一遍遍的教,铁定能叫出来。”于婶说完,正巧听到吴月娥叫她。 白然也听见了,便不好意思再留人家说话,毕竟现在新人还没招到,人手确实有些不够用,“于婶,你先去忙吧,阮林那忙的也差不多了,等这两天我就把人招上来就好了。” 于婶点了点头,麻溜的就往库房里去了。 白然看了看日头,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抱着淘淘往屋里走,哪知没两步就听见外面有马车停下。 为了大家伙出入方便,他们家的院门白天几乎都开着,他再度转过身,就看着数个男男女女的下了马车。 白然见惯了县城镇上的老板掌柜,加上上辈子的见识,扫了一眼便看出大概。 这些人衣着样式虽然普通,但料子绝对是一等一的,尤其带头进来的两位,瞧样子应该是夫妻,岁数应该在四十到五十之间,男的硬朗帅气,气势逼人,女的优柔婉约,丝毫不带岁月之感。 至于后面的那些,应该是下人吧。 白然看着这对夫妻与李尚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便有了猜测,正准备以礼相待,就看到对面那些下人或轻蔑或鄙视的态度,而带头的夫妻也颇为冷淡,男的倒还好,只是绷着脸面无表情,而那女的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这对夫妻自然就是李尚的爹娘李胜和柳芸了。 碍于李尚,白然也不好把人赶出去,但微笑的唇渐渐淡下,换成对万事漠不关心的冷淡,直觉告诉他,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柳芸沉声道:“我给你五千两,离开我儿子和孙子。” 这句话绝逼是触了白然的逆鳞了,他突然想起上学时期看过的那些宅斗文,弄得他跟个小三一样。 “有病。”他懒得搭理,说了两个字,却让对面两人身体一僵,同时抽了抽嘴角。 这儿媳真是好气势啊。 气氛瞬间沉闷下来,或许淘淘也感觉到了,竟哇的一声哭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淘淘乖,别哭了,等会让你爹给你雕小木马玩儿。”白然慢慢无视那对夫妻眼里的渴望,一边哄一边就进了屋。 李胜和柳芸默默的对视一眼,李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其实两人摆出这架势就是故意试探试探新儿媳,避免大儿子眼花看错了人选错了媳妇,也不是真的就要赖掉,毕竟他们家条件在那摆着,做父母的总得把把关吧,而且一个村夫能有大多出息,万一不是个好的岂不是亏了他们的大儿子,却不曾想到这乡下村夫竟有这般气势,倒是他们好心办了坏事。 “要是我金孙不认我了,回去你就睡一个月书房!”柳芸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完直接追进了屋,将几个大老爷们和丫鬟之类的全丢在后面。 李胜颇为无语,这主意又不是他一个人出的,回头将随行的人都撵了出去,“看啥看,出去把那两个臭小子都给我拎回来。” 这些随从共有六人,四男两女,都是会功夫的,也是李胜夫妻俩的亲信,跟了这么多年没有啥不明白的,一听主子吩咐立马分头找人去了。 李胜赶完人再回院里,望了望那屋子,硬着头皮贴了上去,他也想抱孙子啊! 白然进屋后将淘淘放进摇床,拿起拨浪鼓一下一下摇着,没想到柳芸随后就追了进来,想到这人毕竟是李尚的娘亲,他抓了把椅子放在摇床旁边,“婶子请坐。” 这声婶子叫的柳芸颇为尴尬,她也知道自己做过了,坐下后对白然温柔的和刚刚派若两人,“小然是吧,其实之前的事是我……”后面没说下去,她总不能说她是故意的吧。 白然虽然还有气,但也不至于跟他们真计较什么,那样只会让李尚难做,所以这事儿必须过去,“算了。” 柳芸松了口气,看着淘淘恨不得马上抱起来亲两口,但碍于刚得罪这位儿媳妇也就忍了下来,说道:“其实大小子把你俩的事都写信告诉我们了,我和他爹知道他眼光好,找的媳妇绝对差不了,可大小子自幼便去了军营,鲜少和我们团聚,我们做爹娘的就想给好好把把关,给他娶个顺心会过日子的,也是我脑袋糊涂,想了这么个糊涂办法,你就别跟我这老婆子一般见识了,可好?” 柳芸保养的很好,外貌跟三十多岁差不多,自称一声老婆子算得上是自贬。 一个长辈这般低声下气的跟晚辈认错真的听不容易,而且从柳芸的角度出发也是关心自己的大儿子,只不过用错了方法,白然也不是小气的人,抱起淘淘放进了柳芸怀里。 “呦,我的小金孙!”柳芸抱着淘淘,直接在那小脸上亲了两口,那一脸疼爱比白然还甚,“淘淘,叫声奶奶听听。” 白然无奈,“他才多大,连笑都不会呢。” “谁说不会,我的小金孙最聪明了,你看,笑了,这不是笑了!”柳芸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淘淘,确实见淘淘咧了咧小嘴‘啊啊’的叫了两声,还吹起两个小泡泡。 白然在心里暗骂了声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却也跟着开心起来。 李胜一直在门外偷听,到这哪还待的住,直接破门而入,风风火火的跑到柳芸旁边,“真的会笑了?!不愧是我李胜的孙子,将来铁定跟他爹一样是个有出息的!” “……”白然真不知道对这两位说啥了,难不成笑一下就天下无敌了?就在他嘴角一个劲猛抽的时候李尚被找回来了。 李尚本来正在下地,虽然从地里可以直接望到门口,他也看到门前停了两辆马车,但因为最近停在他家门前的马车实在太多也就没注意,只以为又是哪里的老板过来了,直到某个跟在他爹旁边的亲信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这是爹娘来了,在指给李义练功的地方后匆匆忙忙的就回来了。 “爹,娘!” 李尚因为激动声音很大,柳芸立马瞪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怀里的淘淘,“小声点,别吵着我孙子!” 李胜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的,可也不敢跟媳妇抢,见到李尚板着脸点了点头,接着又围着淘淘去了。 原本该是主角现在却被彻底无视的李尚:“……” 果然还是隔辈亲,在孙子面前,儿子就是个摆设。 李尚无奈的笑了笑,绕过爹娘走到白然那,“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心思一直在淘淘身上的柳芸立马回道:“哪能啊,这儿媳妇我们可是很满意的,你俩多努力努力,再多生几个。” 李尚忍不住扶额,“娘,我们又不是猪啊。” “猪可比你这儿子听话多了,叫你回来你不回来,非得想个法子逼着你,那边关苦寒之地到底有什么好让你流连忘返的啊,我告诉你李尚,你现在可是有媳妇有儿子的人了,你要是再敢几年不回家,看我不扒了你小子的皮!”柳芸看似柔弱,但说起话来却是有种巾帼须眉的感觉。 “博恩,听你娘的,咱家的官也该做到头了,该辞官就辞官,好好过日子,这儿媳妇我们可是认了。”李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枚血色玉佩,递到白然面前,“这是我们李家的传家宝,只传嫡长子,不过今儿个我和芸儿决定把它交给你了,以后博恩要是负了你,你就拿这东西去皇帝老子那告他,保证一告一个准。” 这玉佩算是李胜柳芸给白然的一颗定心丸,当然也有赔罪的成分在里面,白然欣然接过,也改了口:“谢谢爹,谢谢娘。”   ☆、第六十七章 听到白然改口,老两口这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正巧淘淘困了,柳芸便哄着小家伙睡着,再度放回摇床里。 这个孙子她怎么看怎么满意,推了推旁边的李胜,“不愧是你儿子的种,跟大小子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好,真是好啊!”柳芸嘴里夸着,心里感动的险些落下泪来,大儿子幼年便被师父带走,后来又一直生活在边疆苦寒之地,常年回不了家,让她这个做娘的除了思念心疼之外,还有一丝愧疚,所以看到儿子成家有后她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李胜其实也有同感,安慰的搂住自家媳妇,拍了拍。 李尚等两人抒发完感情坐下,给他们一人搬了把椅子,又去厨房倒了水拿了一盘小蛋糕和一盘馒头过来摆好,方才压低声线问道:“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原本他还准备等过段日子淘淘能远行了再带着媳妇儿子回去的,却不想父母会长途跋涉先一步过来。 白然对那盘蛋糕还能理解,但是看到那几个馒头就难免愣了一下,这是他们家早上吃剩的,原本打算中午再吃…… 柳芸尝了块蛋糕顿时停不住嘴了,于是推了推李胜让他说,李胜见状也拿了一块尝尝,好吃归好吃却不管饱,他虽是个侯爷却不太喜欢这些精细玩意儿,倒是对抗饿管饱的吃食比较感兴趣,于是便把蛋糕的盘子推到柳芸面前,自己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就着水咽下,解释道:“小义偷溜出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铁定是来找你,所以就没拦着,派了人在暗里护着,淘淘一出生,跟着的人就给我们传信了,奈何京城事多,不能说走就走,所以我们紧着忙活了半个月才过来……这馒头是谁做的,比府里厨娘做的好多的,劲道。” 白然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一根青筋绷的特别紧,夸馒头一般不都是该用宣嫩绵软之类的吗,这个劲道是怎么回事啊! 李尚毫不犹豫的开始接他老子的短,“爹他自幼重武,没怎么读过书,知道他是夸你就成了。” 李胜好笑的一拍桌子,“臭小子不会给你媳妇说点好听的,竟落老子面子,儿媳妇你别听他的,这小子也好不到哪去,小时候特皮实,调皮捣蛋的事干的比谁都欢实,我还记得六岁那年送他去学堂启蒙,这小子刚会握笔就趁着先生不在偷偷往先生带来书本里画王八,画了整整小半本,那书可是孤本啊,是那先生闲暇时看的,当时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直接把我叫了去,这臭小子当场被我一顿好揍。” 白然倒是没想到李尚会有这么一面,若不是李胜说出来他还以为这人自幼便能文能武呢,想来也是,有几个小时候不贪玩的,他还上树掏过鸟蛋呢,但是在先生的孤本里画王八…… 他把场景换成自己理解的幻想了一下,比如幼稚园老师拿来一本价值不菲的书被小朋友们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王八,他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推了推旁边的李尚,“没想到你这么有才啊。” 李尚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便掩盖过去,又接起自家老子的短处,“还说我,我记得你上次写折子的时候把‘李’写成了‘季’,‘胜’写成了‘生’,害皇上以为折子是礼部侍郎季生写的,还疑惑礼部怎么管到兵部去了。” 这事当时闹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了,李胜丢脸都快丢到南山上去了,自此之后不但三个月没出门,以后奏折书写也完全由旁人代劳。 李胜一张脸顿时红了个彻底,又想挖儿子的丑事,柳芸实在看不下去这对父子的幼稚,出声打断,“你俩少说两句,别吵醒我孙子。” 柳芸的话挺管用,两人真就停了嘴,白然无奈的摇了摇的头,恰巧看到李义被方才的几个人带着进了院子,“李义来了。” 李义一脸的不情愿,看了李胜和柳芸一眼后就把头低下,声音闷闷的,“爹,娘。” 李胜哼了一声,绷着一张脸转过头当没看见,柳芸却直接迎了过去,心疼的将李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我的好儿子,咋瘦了这么多,脸也黑了,是不是病了?” 李义很是乖巧的配合着他娘检查,小声道:“娘,我没事。” “真没事?”柳芸满脸不相信,这个小儿子是她和李胜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吃过苦心思也单纯,一眼就能看透,都这样子要是没事就怪了。 李义抓了抓脑袋,“真没事儿!” 柳芸见他实在不说只能把人拉过来问些别的,比如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之类的。 白然透过窗子瞧了瞧时间,却是该做饭了,“你们先说,我去准备午饭。” “多做几个菜,中午把爹娘也叫过来,咱一起吃个饭。”这话里的爹娘指的自然就是王兰和王金水了,李尚因为有些朝廷秘事要和李胜说便没拦着,任由白然去了。 这顿饭也算是家长见面了,自然不能含糊,白然在心里过了遍菜单便开始动了。 这是熟食作坊,鸡鸭之类的肉食都是现成的,坐起来也容易,不到一个时辰就拾掇了一桌饭菜。 白然又仔细看了看,共八个菜,烤鸡烤鸭各占一盘,肉肠、皮冻和酱猪肉拼盘,拌凉皮,泡椒凤爪,水煮鱼,韭菜炒鸡蛋,拔丝地瓜。 主食除了馒头他又包了些菜陷饺子,砸了蒜酱做蘸料。 弄完之后他便出了屋去老王家叫人,然而一出院子就被柳芸的两个小丫头中的一个用鼻孔瞪了一番。 “不过一个男妻,指不定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进了大少爷的眼,下贱玩意儿,不要脸。” 小丫头话音挺重,周围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无一人出来阻止,都有种看戏的赶脚。 男妻虽然法律允许,但毕竟是不入流的,桃溪村这小地方还好,但京城来的必定是见多了世面,一个村夫巴结上了侯爷府的大少爷,某些人必定会看不下去,就像这个小丫头,她会觉得自己姿色不错,会觉得自己身份比村夫不知道高上多少,凭什么就便宜了别人? 典型的是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白然如果是个好脾气的就不会让老白家一而再的在他手里吃闷亏了,有些事得过且过,但有些事或者有些人蹬鼻子上脸就绝对不能姑息,他停下脚步,淡淡的瞥了那丫头一眼,只说了一句话,“有能耐你就把我拽下来让李尚娶了你。” 小丫头瞪大眼睛,“你!” “我怎么,弄不清位置就看看别人怎么做,弄不懂规矩就去跟别人学学,别被人当武器使了还引以为荣,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数的乐呵。”打嘴仗有啥不会的,白然说完成功看到一旁的人脸色齐变,笑道:“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是个村夫,不如这样,你们六个不是都会功夫么,咱们打一场,如何?” 李胜重武,培养出来的人也基本差不多,万事手底下见真章,就得比他们厉害才能镇得住场。 白然绝对不承认他是怀胎十月手痒了…… 这话一出自然引起了几人的一丝好感,不过又有些犹豫,毕竟这也算是主子,谁敢真动手,万一去侯爷那告了状他们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拌嘴,院子里做工的几人自然也瞧见了,于婶见状不好麻溜的跑进屋找李尚去了。 结果眨眼的时间李胜柳芸李尚李义全出来了,做工的四人也围了过来。 蔡家儿媳周芳是四个工人里话最溜最不怕得罪人的,“怎么的,你们有钱人家就能欺负我们穷头老百姓啊,抢人家相公就算了还要动手打人,还真是给你们脸了,呸,破烂货!”最后骂人的话是朝着最先动嘴的小丫头去的。 那小丫头岁数小,在泼辣也抵不上村里的妇人们,气的干瞪眼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求救的看向柳芸,却又被对方一个眼神给逼了回来。 柳芸也明白是咋回事了,她和李胜是演戏,但跟过来的这些下人却是真心瞧不上白然,不管是出身还是别的,只不过这儿媳妇她都认了,自然轮不上他人置喙。 她上去就要抽那丫头的巴掌,却被李尚先一步拦住了。 “娘,没事。”李尚闭着眼都能猜到他媳妇的心思,闹腾吧,反正天塌了有他顶着,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白然朝李尚眨了眨眼,再看他们几个,“放心,我保证就算你们把我揍趴下也不会被责罚。” 李胜有点明白这位新儿媳的意思了,便对那几人训斥道:“你们几个磨蹭啥呢,上啊!” 六人面面相觑,好一会,一个较为壮实的汉子才站出来,粗声道:“怎么打?” “你们六个一起上吧,快点解决完我还要叫我爹娘过来吃饭。”白然活动活动手腕,他的招式都是在末世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那一股子煞气一旦拉开架势跟李尚是一个等级的,更何况他还有异能加持呢。 这话带着点挑衅的味道,反正主子都发话了,还怕个啥,六个人被挑起来了火,一股脑冲了上来。 结果怎么样不说想就知道。 白然挨个修理了一遍,四个亲信再看白然眼睛都冒星星了,其中一个爬起来还帮他去老王家叫人,至于那两个丫头明显也是彻底服气了,不再吱声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好,好,好!”李胜一连说出三个好字,他现在觉得就算是他儿子变心他也要给拘回来好好对这位新儿媳,又能生儿子又会功夫,有比这还好的媳妇嘛! 柳芸心里也给白然加了分,她虽然身体柔弱,却也是个喜欢武的,要不然也就不会嫁给李胜了。 四位做工的妇人则眼睛都看直了,周芳不敢置信的问道:“白哥儿,你是啥时候学的,咋这么厉害,怪不得那吴长福和赖三摸到你们家会成那样,他们活该啊。” “以前遭的罪太多,后来看李尚会就多学了些防身,你们也知道老白家那些人……”这些都是值钱就和李尚商量好的说辞,白然故作欲言又止,把学武的理由推到白家身上,把教他的人安在了李尚身上。 老白家做的那些事确实够糟经人的,于婶心软了,拍了拍白然的胳膊,“苦了你了。” 白然只是笑笑,现在的他绝对没想到老白家的人最不经念,一念保准过来弄点事出来。   ☆、第六十八章 王兰和王金水刚从地里回来就听到传话,一说是李尚的父母立马抓紧时间梳头洗脸,王兰又从箱子底下拿出两套颜色喜庆的新衣裳,这料子还是以前白然给他们买的,只是做成了衣服一直舍不得穿。 王金水也是节俭惯了,拿这衣服有点犹豫,“我记得我去年过年时穿的那身衣裳就不错,不用穿这件。” 王兰一边换衣裳一边说道:“博恩的爹娘都是城里的有钱人,派头大,万一不是个好的看轻然子咋办,咱这可是去给然子撑场面的,自然要穿最好的。” 王金水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白然亲生爹娘早亡,亲戚只有老白家那些人,但那些人哪里会给白然出头,不过来喝血拆台就是难得,娘家没人撑面子万一被夫家瞧不起,白然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记得上次春子回来拿的茶叶还有呢,你全拿出来包上等会送过去,那玩意精贵,我也喝不出好来,正好也给然子长长脸。” 王兰一拍脑门,“我倒是给忘了,这就拿去。” 王金水换好衣裳,等着的功夫脑子又琢磨了琢磨,“我觉得李尚他爹娘应该错不了,要不怎么教出两个好儿子呢,李尚就甭说了,样样都是顶好,李义那小子也是,你别看他嘴倔,前几个月我腰闪了,他一直帮我下地干活,一点也不像城里的富贵少爷。” “不管啥样到那看看就知道了,若真是明事理的那也是然子的服气了。”说话的功夫王兰已经把茶叶翻了出来,换了张油纸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听王春说这茶叶可要一两银子一两,贵着呢。 夫妻俩最后检查了一遍方才出门,两家离近,这边出来也就看到另一家的院门口了,那里除了白然被推进屋看孩子,其他人都在那候着,柳芸和李胜则站在最前面。 李尚之前往来的信件上将白然的身世过往基本都说了个遍,一是勾起父母的怜惜之情,二则避免他们亲自去查知道些不该不知道的,比如婚前婚后性格差异过大。 对于王兰和王金水,信中自然也提过,总结来说“不是亲生却似亲生”,李胜和柳芸对这六个字心里明镜一样,所以特地守在外面,准备把礼貌和尊重做足,把自家放在与对方对等的位置,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李家是真心接受这门亲事,真心喜欢白然这个儿媳妇。 结果自然喜闻乐见。 柳芸见人过来便拉着李胜先一步迎上去,满面笑意亲切,“想必二位就是亲家公和亲家母了,我是李尚他娘,叫柳芸,这是我们当家的,叫李胜。” 王兰和王金水以为要面对有钱人家的老爷夫人,原本还有些紧张局促,但看到对方的态度心里多少都好受了点,而且一句亲家足以把关系定位了,王兰悬起的时候总算是落了地,也笑的爽朗,道:“博恩和然子成婚这么久,实话说我原本还担心亲家的事儿,但看到你们我可这心可算是放回肚子里了。” 王兰说的话实惠,柳芸听得出里面的真心实意,“亲家母这么说了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小然的,以后一定把他当亲儿子待,绝不会亏上半分。” 李胜哈哈一笑,“这儿媳妇可比你之前看的那些好上千百倍,又会做饭又会功夫,我也喜欢的紧啊。” 话虽说的直白,但都是做父母的,真心假意一看便知,王兰满意了,拉着柳芸往里走,“大热天儿的在外面等着干啥,咱进去说。” 众人一进院子白然在屋里就看到了,正好淘淘也醒了,便抱着出去打了招呼,然后将人引进屋围着饭桌坐下,之后将淘淘暂时抱给李尚,自己出去找到于婶和那些亲随中的一个,说道:“我将饭菜多做了些,在李义那屋也支了桌子,婶子你领着这位大哥去仓库转转,想吃什么就再切些,然后把人都叫过去吃饭,午休后在做工。” 这个世界虽然有吃午饭的习惯,但并没有午休的说法,作坊的午休制度还是白然根据上辈子工作经验安排出来的,午时开始,时辰过半开工。 于婶看了看日头,虽未到午时却也差不了多少,便应了,那位亲随倒有些不好意思,想想之前他们做的那些蠢事,幸亏贵人不跟他们这些粗人计较,“谢大少君,之前的事是小的们不懂事,您海涵。” 这称呼弄得白然一愣,猛然想起城里面却是这么称呼男妻的,摆摆手,“大哥别客气,误会而已,过去就过去了,不知道大哥叫什么名字?” 那人恭敬的答道:“小的刘昌,大少君唤小的名字就是。” 白然点了点头,却并没真的就叫人家名字,毕竟能跟在李胜身边的都不是普通人,他将事情又嘱咐了一遍后又回到屋里。 淘淘已经辗转到了柳芸怀里,王兰坐在她旁边做着夸张的动作弄出声音逗淘淘。 柳芸见淘淘眼睛盯着门口的白然不动,“瞧这小宝贝眼睛多尖,他阿爸在哪都能一眼看见,淘淘看看奶奶。” 淘淘依旧盯着白然,似乎不理解为什么阿爸不抱他,两只眼睛开始集聚水汽,张嘴就要哭,柳芸见状赶忙将其塞进白然怀里。 淘淘挥舞着小拳头,立马晴转多云,卖力的发出一个又一个音节,待在阿爸怀里玩的无比欢畅。 白然抱孩子挨着李尚坐下,一桌人全了,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 李胜脾气直,尝了一口水煮鱼立马眼睛就直了,接着将其他菜色一样尝了一口,这些菜虽然样式不精细,但味道却是他吃过最好的,于是对这儿媳妇的好感度再次疯升到一个新高度,竖起大拇指夸赞:“儿媳,你这手艺真好!”说完不等回应西里呼噜的甩开膀子吃。 柳芸的想法跟李胜一样,但这么多人看着,那个吃法着实有些丢人,她只得在桌子底下狠狠的往李胜腿上掐了一把,尴尬的咳了一声,“我当家的以前是军营出身,性子直,亲家和小然都别在意,不过这些吃食的味道确实不错。” “好吃就多吃些,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李尚替白然说了句,然后夹起一块水煮鱼肉送到白然嘴边。 白然哄着孩子,没手吃饭,也就是陪着长辈热闹,结果被李尚突然来这么一出臊的脸色发红,桌子底下踢了对方一下,示意人注意点,别人都看着呢。 李尚用碗接着,就像是没感觉到白然的动作,手依旧那么伸着,白然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快速将鱼肉吃进嘴里,心里却暖融融的。 柳芸打趣道:“呦,瞧这小两口感情好的,我这做娘的都要嫉妒了。” 话音落下自然又是一通笑话,唯有李义撇撇嘴,继续低头吃饭。 就在大家快要吃完的时候,院子里闯进一群人来。 屋里人都被惊动了,白然出去一看,除了四名官差之外,剩下的都是熟人,白锦凡、白正风、秋氏、白锦霜…… 这老白家的看来又开始不消停了。 白锦凡大摇大摆的走在最面前,一身加肥的官服穿的不伦不类,得意道:“白然,有人上了状子说你作坊出的东西不干净,并且私下行商聚财却不改户籍,你可认罪。” 改户籍也就是从农户改成商户,士农工商,商户三代不得入仕,白锦凡其实早就想过来闹一闹了,现在县城里谁不知道这桃溪村作坊里的吃食味道好,他有幸在天香楼吃过一次,一只烤鸡可就要二两银子,大家都买那银子能少赚么。 县城里的东西贵,他的俸禄没多少,如果真要算那是连吃饭都不够的,能生活下去完全是因为女方家出银钱补贴,然而老白家人多嘴贪,吃食上总往肉上摸,加上官场打点,每个月花销都要四五十两,时间久了女方家看出来这是个无底洞,所以银钱越给越少,白家拿不到钱,日子就跟着越来越拮据,这眼瞅着要支撑不下去了,自然要想些办法才成,于是主意就打到白然这里了。 至于让白正风一家会跟来则是因为白锦凡再次听说有大人物要来,上次他就没抓住机会,这次哪能让机会再溜走,故上午打听到大人物在桃溪村之后下午就过来碰运气。 说白了就是追着李胜他们来的,顺道找白然要银子。 柳芸一看架势,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在刘昌耳边说了两句话,刘昌点了点头,绕到屋后翻墙走了。 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的不多,白然将淘淘放进柳芸怀里,站在最前面,嗤笑一声,“我这里的东西都是卖给酒楼食肆的,你说有人上了状子,我倒是想问问是哪家上的?至于改户籍更是无稽之谈,我这就是个小作坊,不过做点吃食换两个零花罢了,若是这样都要改成商户,那乡下人是不是去城里卖个菜支个面摊也要改商户了?” 真有人上状子? 当然没有,先不说卖进去的东西要进行二次加工装盘,那些开酒楼食肆的老板哪个不是人精,谁没事闲的跑衙门里告这状,得罪白然不说,拿掉自家的名额才是大事,现在各家可都以卖到这作坊里的吃食为荣呢。 至于改户籍,这作坊虽然卖出去的东西多,但规模小,按理改不改都不会有人查,完全是白锦凡向县令告了状说大了规模才领着官差过来抓人回去。 当然,若是真要定罪他也没那个权利,只不过他不说谁知道呢,反正乡下人家看见这身官府哪个不是哆哆嗦嗦的,谁会想到他权利够不够呢。 白锦凡将思绪捋了捋,哼了一声,“白然你胆子倒是够大的,虽然这罪已经定了,不过咱们好歹亲戚一场,我还得叫你一声堂弟,这事儿也不是没回旋的余地。” 白锦凡话风转了,白正风就上来开始装好人了,“白哥儿,这两样可都是大罪,不但要关大狱,一旦改了商户把孩子也给糟经了,我这做大伯的不忍看着你受苦才求着锦凡帮你一把,本来只要出点银子让锦凡上下打点一番,这事儿也就过了,可你大堂兄要秋闱了,大伯手头没那么多银子,你看……” 两人一唱一和,无非就是要银子,不给银子就抓人,白然这回觉得自己真的被恶心到了。 王兰看到四个官差心里有点发憷,但事关白然,还是忍不住跳出来指着白正风骂道:“白正风,你还真好意思说是人家大伯,句句话不离银子,你们一家挨千刀的不就是想昧下然子赚的那些家底嘛,说的自己跟个好人似的,你们老白家也不遭天谴被雷劈,不要脸的玩意儿,我呸!” 白正风和白锦凡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白锦凡指着白然,怒道:“不识好歹,把人抓起来!” 四个官差都动了,李尚先一步赶到,两脚将最前面的两个给踹飞了,剩下的两个则被李胜的亲随给撂倒了。 白锦凡一点也没想到那些被当成背景板的人物还真敢打官差,吓得后退两步,手也有点哆嗦,“欧,殴打官差,你们活腻了!” “打的就是你这种昏官。”李胜不知道何时绕过去,一拳头砸在白锦凡的脸上,顿时紫了半面。 柳芸做了个手势,两个丫头麻溜的把院门关上,大有关门打狗的趋势。 白锦霜跟着秋氏一直站在最后面,自打进来她的目光就完全黏在了李尚身上,这样少见的美男子自然让她心中一阵乱跳,明显动了心思,正想问问秋氏这人是谁就被后面的事弄得目瞪口呆。 白锦凡被打懵了,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白正风见状不好,随手拾起一块石头就砸向距离最近的李胜。 李胜躲都没躲,硬挨了这么一下,还特地让那石头砸在自己脑袋上,破了块皮,见了红。 白然刚想冲过去就被李尚拦住,小声道:“放心,我爹皮粗肉厚,他是故意的。” 就算是官打人也得有个名目,打白锦凡是因为他昏,打白正风则是因为对方先动手的,殴打侯爷,罪名定下来,白家一家算是完了,白锦书还想秋闱?虐不死他。 李胜看了白然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儿媳妇,看爹给你出气’,然后回头对着白正风阴测测的笑了,向后面挥了挥手,“揍他。” 剩下的三个亲随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哪疼揍哪,顺道把白锦凡也招呼上了,一时间院子里全是两人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堪比杀猪。   ☆、第六十九章 这一顿揍下来那是让李胜通体舒畅,早在他第一次从信上看到儿媳妇的身世就想好好修理修理这白家众人了。 不过揍归揍,却不能把人弄死,否则有理变成没理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就得不偿失了,他见差不多了,便嚷嚷着让人停手。 白锦凡和白正风趴在地上,身上全是泥土和脚印,一张脸青青肿肿,愣是都肥了一圈,又被鼻涕眼泪混合沾着地上泥土糊了一层,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白正风的两颗大门牙也掉了,下意识向自己的媳妇和女儿伸出手,却不想那两人直接后退一大步,躲得更远了。 也不怪她们,白锦霜和秋氏毕竟是女子,见了一这么一出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哪还敢上前啊,万一连她们也揍怎么办,尤其白锦霜,她就靠这么一张脸当官太太呢,哪能让人轻易给毁了,她拉着秋氏又后退几步,抱在一起低声啜泣,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如果是个正常男人自然要上前怜惜一番,奈何在场的都是非人一级别的,白然和李尚自不必提,王金水是太清楚老白家的性子恨不得直接掐死,李胜和李义压根看不上,剩下的亲随,拜托,他们在京城什么美女没见过,就这姿色还出来装大瓣蒜呢。 李胜一挥手,几个亲随丫鬟立马会意找了个遮阳的地方搬桌子搬凳子沏茶倒水端点心,众人往落座,该吃吃该喝喝,直到外面传来一长串的脚步声。 这动静,却是来的人不少。 两个丫鬟看了主子一眼,见柳芸点头便绕过趴地上一直没起的白锦凡和白正风,忽略掉旁边的秋氏和白锦霜,打开门,官差一拥而进,而后分成两排站定,后面两个人特有派头的走了进来,一个是方才溜走的刘昌,另一个就是县令宋纹了。 宋纹的岁数大了,头上的白发比黑的要多的多,脸上皱纹也不少,还小鼻子小眼睛的,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劲。 白锦凡看到官差又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立即嗷呜一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宋纹的大腿,哭嚎道:“大人,你可得为下官做主啊,下官奉命令白然改为商户,他不但咒骂下官,甚至纵他人殴打下官!” “别瞎说,我可没命你这么做!”宋纹余光扫到刘昌走到正在喝茶的一群人那,站在一人身后行礼,心里一哆嗦,想到刘昌拿着令牌找到衙门的样子,急的连‘我’都说出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大人物往这荒山野岭跑个啥劲,不过事已既此,自保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白锦凡,草包一个,要不是看到那李家人的份上,早给丢出去了。 他在心里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脚将白锦凡踹开,麻溜的小跑到李胜旁边,弯腰行礼,“下官见过侯爷,不知侯爷下临本县,下官有失远迎,请侯爷赐罪。” 一句话足以让不知情的那些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了,王兰有点晕,李胜是侯爷,还是李尚他爹,那李尚是侯爷的儿子…… 他们这些老百姓平常觉得村长就够大了,见到差爷都是毕恭毕敬的,见到县老爷那是哆嗦的连话都不敢说了,现在这个是比县老爷大到数不清的侯爷…… 王兰觉得她的脑子有点打结,战战兢兢的想起身跪下,却被一旁的柳芸又重新拉着坐下,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李胜气势十足的拍了下桌子,“哼,本侯哪敢赐你的罪啊,纵容下属不分黑白,今天要不是本侯在这,是不是本侯的大儿媳就要被你们给祸害了!” 宋纹扫了一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不知您儿媳是……” 李胜冷笑,却好心的指了指,“本侯的大儿子叫李尚,现任从三品定远将军,他旁边抱着我孙子的那个就是我大儿媳,白然。” 一个侯爷不够,再来个将军,还是从三品,被诬告的人是将军他媳妇侯爷的儿媳妇……宋纹从来没感觉自己这般头疼过,那就像被一个千斤大锤子凿了一下,挤出一脑门子汗。 他还没来得及辩解,李胜又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口,“你教的好下属,纵容亲戚殴打本侯,都开瓢了。” 伤口其实不大,李胜故意放着没管就是拿个借口,果不其然,宋纹直接跪到地上,“下官识人不清,下官知罪!” 事已至此,他恨不得直接吃了白锦凡这个草包,作死也要拉上他。 白锦凡和白正风傻了,秋氏和白锦霜也傻了,怕是白家众人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被随手捡回来的傻子会是个将军,还是侯爷的儿子,而白然如今的身份也已是今非昔比。 如今这般后果,却是实打实从他们的手中开始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殴打侯爷,即便不是死罪,后半辈子估计也离不开牢房了,白正风回过神,连滚带爬的到众人面前磕头,“小人错了,小人知道错了,大老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小人吧,然子,我好歹是你大伯,是你爹的亲大哥,你就求求情,放了我,这……这都是白锦凡指使我做的,是他看你赚了银子动了贪心,是他!” 白然稍稍挪了挪地方,让过白正风磕头的方向,白锦凡反映了慢了半拍,却也明白白正风这是要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立马不干了,“白正风你胡扯!明明是白锦书临走前告诉我的那些话让我照着做,是他让我将白然作坊的规模说大跟县老爷告状,是他让我过来后在改口说有人上状子的,还特地让你跟着怕我贪银子,你自己又要钱又要儿子做官又要女儿当官太太,啥好事都让你们家沾了,坏事就让我担着,我告诉你白正风,你做梦!” 草包有时候也挺好,最起码气起来反应迟钝分不出轻重,逮着谁就朝谁去了。 宋纹现在杀了两个人的心都有了,他原以为推卸推卸责任最起码还能保住这个位置,现在看来是悬了,这个县令他可是从底层一层层熬上来的,眼瞅着就被这俩缺德玩意儿给祸害没了。 李尚冷冷的盯着他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隐情呢,我记得白锦书可是今年的考生之一,这德行有愧……” 宋纹赶忙请命:“下官立即派人捉拿白锦书。” 李尚淡淡的开口:“那就有劳县老爷了,另外这两个人还要麻烦县老爷看好,殴打侯爷可不是小罪。” 宋纹还敢说啥,连忙告退,顺道将秋氏和白锦霜也弄走了。 回到县城他立即将白锦凡和白正风丢进大牢,而且派人快马加鞭赶往首府,硬是将白锦书在进考场之前给拦了下来,大枷一带,压了回来。 之后的事情怎么样白然懒得管,反正白家人纯粹是自作自受,他只要安心带孩子开作坊就成了。 只不过白老太太还在,哪能就这么看着她放在心尖的大儿子和大孙子出事呢。 在得知事情原委后,她便拉着白老爷子跑回了桃溪村,只不过这次她不敢叫骂,只是往门口一坐,一边嚎哭一边骂白然不孝,“正杰啊,你看你的好儿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待他长大,他不但不孝顺长辈,还把你大哥和二哥都给送进了大狱,你瞅瞅,你瞅瞅你这狠心的儿子,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啊!” 白然料到白老太太会有这么一出,今天特地给作坊里的工人都放了假,院子里除了黑毛的叫声,这些话倒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慢悠悠的敞开门,对着地上的白老太太和旁边叹气的白老爷子鄙视的扫了两眼,嗤笑出声,“哭我爹?你就不怕他变成冤魂厉鬼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们?” 白正杰怎么死的,那是被白老太太活生生作死的,大的死了就接着折磨小的,愣是让前身十七岁就去和父母团聚了,这居然还敢说自己冤枉,真不是一般的可乐。 白老太太果然心虚的停顿了一瞬,四面望了望,接着高声叫道:“那是我儿子,我亲儿子!”这话说得更像是给她自己壮胆。 白然鄙夷道:“别说他是你亲儿子,鬼都不信,更别说我是你亲孙子,让人恶心。” 白老爷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震,像是回忆起什么,浑浊的双眼难得出现一丝澄明,长叹一声,“白哥儿,正杰的事你别怨你奶奶,怪我糊涂。” 听到这话,白老太太也停了下来,接着像是发疯了一般冲向白老爷子,直接挠花了白老爷子的脸,嘴里喊道:“他们是自找的,他们活该,白正杰不是我儿子,他不是!” “够了!”白老爷一把将白老太太推开,见人沉默下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将那段往事说了出来。 白老爷子在北上之前是成过亲的,他的媳妇姓岳,在南边也是大户,还有个五岁的儿子叫白锦旭。 洪水冲下来将媳妇儿子都卷跑了,他以为他们死了,却不想他们竟被人救了下来。 岳氏当时伤了身子,硬是养了两年才好利索,这几年她一直对丈夫念念不忘,若不是身子不行早就去寻了,如今条件允许她自然带着白锦旭出去寻找,只不过时间已久,消息早已不准,母子俩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才得知对方已经北上。 岳氏也是要强的,只为夫妻团聚硬是一路北上,找到了桃溪村,只是这一路找寻又耗了不少时间,待二人见面早已物是人非,岳氏出身不比白老爷子差,哪愿低头作小,一气之下便一病不起,连着孩子被白老爷子藏在张家老屋,也就是白然之前住的那土坯房。 这时候白老太太正怀着白正杰在家养胎,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白老爷子做的在隐蔽最终还是被村民看到,传了开来,待传到白老太太耳朵里黄瓜菜都快凉了。 白老太太脾气怎么样众所周知,她压根就没那容人之量让白老爷子纳妾,更不可能自降为妾,于是又闹又骂,不许白老爷子的给那母子送粮送药,接着又跑过去将人揍了一顿,岳氏本就重病,没多久就去了,仅剩下一个白锦旭一个孩子。 白老爷子不顾一切把孩子接了回来,毕竟是白家骨血,白老太太再不愿也说不出什么,不过指望他能有好脸色就怪了,干活,干不完就挨打不给饭吃,白锦旭一个小孩子哪里受得住这些,也是赶巧,就在白老太太生产的那天,白锦旭得疾病死了,咽气的时间和白正杰出生的时间几乎分毫不差。 于是白老太太便认为白锦旭用自己的魂魄抢了白正杰的身体,这个不是她儿子,之后的一切虐待便顺理成章了。 听完这些,白然觉得更恶心了,他真心替岳氏和白锦旭感到不值,替白正杰夫妇不值,更替这身体的原主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渣也是可以遗传的,写到这忽然特别想揍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一顿,太特么渣了   ☆、第七十章 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白然再生不出一点和白家人说话的心思。 那种滋味就像是你勉强把对方当个人看,但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是看岔眼了,毕竟人办不出畜生做的事。 守在旁边的刘昌看出白然的不耐,视线再往后一扫,看到不知何时站在白然身后的李尚向他挥了挥手。 刘昌明白的点了下头,立即去院里找了个丫鬟,他拖着白老爷子,丫鬟拖着白老太太,也不管对方叫骂哭嚎,直接远远的丢开。 白老太太刚开始还不干,使劲挣扎,但刘芸带来的丫鬟可不是一般货色,那都是跟着汉子一同习武的,撂倒两个大汉都不在话下,更别提一个老太太了,只见那小丫头在白老太太身上拍了一下,白老太太立马没了力气,只能被人拖着走。 白然关上门,一回头正好撞进后面守株待兔的李尚怀里,里尚拍了拍他的背,“别在意他们说的。” “我没事儿,过会就好了。”白然稍稍将人推开,那故事里的人物除了基本都死了,他不是那个‘白然’,虽然生气,恨不得掐死那两个人,但始终是从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产生的感情,他没法代替原主感同身受,只能为白正杰一家人,为岳氏和白锦旭叹息。 李尚没说话,只是将人再度抱住,恨不得一生不再松手,他很自私,虽然白正杰他们的遭遇悲惨,但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他或许就不会遇到白然,不会和他组成一个家庭,所以……对于那些人,他只能说对不起…… 欠下的债,他愿来生用命去偿还,只求此生能与白然一生执手,举案齐眉。 好一会白然又推了推他,“抱够了没,再过两天就是阮林的婚宴了,我要过去再看看。” 李尚顺势放开,牵起他的手,“一起去。” 李胜拉着李义去闲逛了,柳芸抱着淘淘去王家串门,除去刚刚出去的两个,院子里还一个看家的丫鬟,两人一同离开也不会出什么事。 白然点了头,和李尚慢悠悠的往阮林家走去。 阮林家现在算是变了样,房子翻修了,家具都是新的,院子里的杂草除了,拾掇的干干净净,屋后砌了五六个大灶,院子里搭了棚子,桌子则是从各家暂借的…… 白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连食材都没放过。 阮林红光满面的在旁边陪着,动不动就走会神,然后嘿嘿嘿的傻笑。 白然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口水滴下来了。” “啊?”阮林回神,赶忙用衣袖擦了擦嘴巴,似乎确实有点湿…… 白然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李尚,“成婚那天让爹娘过来一趟压压场吧。” 就凭白家老太太的大嗓门,相比不用多久全村都会知道李胜和李尚的身份,反正遮掩不住,干脆大大方方的摆出来。 李尚温柔的看着他,“我爹他就喜欢热闹,喜事铁定不会错过。” 事情敲定,两人正欲离开,就见本村的一个少年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叫:“阮林,阮林,出大事了!” 这少年叫冯大虎,白然对他的印象就是上次柯桂花和田月红送饭将李尚和王石拦在地里,被一堆人瞧见,告状告到程家的就是这个人。 冯大虎一直低着头跑路,压根没注意到白然和李尚,继续嚷嚷道:“我刚刚在村口看到白老太太了,你知道她怎么说,原来你老板他相公是个大……” 冯大虎跑到一地方一抬头,傻了,就算他不是说人坏话,但也属于揭人家身份,就这么被逮到…… 阮林疑惑的看看李尚,又看了看冯大虎,“大什么?” 冯大虎结巴了,“没,没啥……我……我……” “你们说,我们先走了。”白然看不过去,拉着李尚先走了。 待到阮林成婚的那天,几乎全村人都知道李尚是个将军,他爹是个侯爷了。 这场婚宴虽然简陋匆忙,却是村里办过最大的一场,不但全村能走的都来了,连县城和镇上的富家老爷各路官宦也都过来捧个场,送上一份厚礼,谁让这里不但有侯爷还有将军呢。 李胜和柳芸一出面就立即被请到了主位上,一道道程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老邹家人就算没坐上主位,一个个脸上照样高兴的能开出花来,毕竟这么大排场可是县老爷都没有的,连邹冬他娘都能给阮林个笑脸。 相比之下阮家却是后悔的能把牙给咬碎了,一个飞上天的机会就这么失之交臂,早知道他们就算死也不会把阮林分出去。 其实一开始大家都是有些惧怕李胜的,但李胜性子豪爽,没有一丝官架子,倒是很快便与大家打成一片,反倒是一直住在桃溪村的李尚面瘫着一张脸,让人敬而远之。 至于原因,因为媳妇不在这…… 邹冬和阮林的婚事,身为两人至交好友的王春自然赶了回来,白然就跟着他在后面帮着忙活。 王春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是强打着精神瞎忙活,还丢三落四的,不是打了个盘子就是摔了个碗。 白然见他下意识拿起盐罐子要往锅里倒不得不出声制止,“春子,你已经放过盐了。” 王春骤然回神,尴尬的放下盐罐子,“啊?哦!我去忙别的。” 白然看着不对,但附近人多嘴杂,也不是询问的地方,便暂时作罢,继续鼓捣婚宴吃食。 这里的东西有一小部分是作坊里出的,像鸡鸭鱼肉凉菜咸菜这些,剩下的则是几个厨艺好的轮流掌勺。 快要开席的时候,邹冬他娘过来了,拉着白然就往前走,“白哥儿,前面开席就差你了,快跟我过去。” 白然微微一愣,“后面还没忙完。” 邹冬他娘将他塞到李尚旁边的位置,“后面人手够了,你累了这么多天,就别跟着忙活了。” 有白然在,李尚冷着的脸总算融了,伸手为他摆好碗筷。 他们坐在主桌上,同桌的除了李胜柳芸李义和村长,剩下的都是城里能说上话的人,基本都是官,虽然不大,剩下两个则是有名的大户。 宋纹自然也在,他狗腿的为几人添酒,一边说着恭维话一边将白家人被判的情况说了下。 白锦凡、白锦书和白正风各打二十大板,白锦凡除去官籍,不得再被官府录用,白锦书剥夺秀才名声,终生不得入仕,白正风则因为殴打侯爷被发配到边关服役三年。 宋纹毕竟是县令,稍一调查就知道白然和白家的关系,所以才会这么定罪,表面看似不重,实则却是夺走了三人的前程,既保留了白然的面子和名声,又狠狠的重罚了白家。 不得不说,宋纹很会做人,李胜见白然没有意义便满意的点了点头,事情就此揭过,一桌人吃吃喝喝,气氛也算不错。 白然酒量不好,待下桌的时候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幸好李尚在旁边看着,才勉强撑到家。 沐浴更衣的事自然还是由李尚代劳,可能这次的心境不一样,白然只觉心里无比开怀,以往的精明劲一点不剩,就是一个劲傻乐,也没逞强像上次一样非得自己来,反而挺享受被李尚服侍的,结果自然洗着洗着,单人浴就变成了鸳鸯浴。 白然喝醉后也算是放得开,当感官集中在那一处干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也不压抑声音,让隔壁的两位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参加完喜宴陈柱便跟着一起回来了,李义有心想拦,但人家压根就是住那的,他没那个理由,只得让人进了屋,然后一个睡炕头,另一个睡炕梢。 两人的距离虽然远,但毕竟在同一张炕上,夜里安静,彼此的呼吸声如同在耳边一般。 这样子能睡着才怪,李义面朝墙侧躺,满脑子就是那天陈柱在后山抱住他说的话。 他说:“李义,我看上你了,你和我果日成不成,我娶你当媳妇,咱俩就像师父和师母一样。” 李义其实对陈柱那块缺弦木头也是有感觉得,只是长久以来的高傲让他不知道如何去接受。 陈柱盯着李义的后背,脑子里想着差不多类似的事情,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隔壁传来白然的叫声。 两人虽然都是纯小伙,但也不是完全不知人事,那声音一听就知道在干吗。 于是这边的气氛也难免泛起淡淡的欲望,伴随着体内自然泛起的燥热,陈柱鬼使神差的摸了过去。 他以为他会被对方揍死,却不想对方却是半推半就,之后顺其自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这一夜,两个屋里的注定不眠,直至清晨。 第二天,白然睡到巳时才醒,一睁眼睛就看到守在旁边笑眯眯的李尚。 他眨了眨眼睛,空白的大脑首先感受到浑身如同被车碾过一般酸麻的疼,接着记忆回笼,想起昨夜他被李尚诱拐做出那些大胆的动作,毫不犹豫抬胳膊出拳,照着李尚的一张俊脸就砸了上去。 他该庆幸因为自家屋子少将李胜一行人都安排在王家,而柳芸看他醉了先一步把淘淘抱走,要不然他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李尚闷哼一声,捂着鼻子往后抬了抬脑袋,竟学着以前做傻子时的委屈样子,“小然,疼。” “活该。”白然白了他一眼,揍一拳是轻的,再说他现在有多大力气,能疼到哪去。 李尚放下手,想起昨夜媳妇的样子下意识舔了舔唇,满面笑意,殷勤的服侍媳妇穿衣洗漱,然后摆上早餐。 白然扶着腰,腿有点抖,看了看桌上几乎没动过的早餐,“我记得昨儿个晚上陈柱好像也回来了,他和李义呢,没出去训练吗?” 李尚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想起昨天婚宴上李义也喝了不少便道:“可能昨天贪杯今儿个没起来,训练就算了,当是给他们放一天假。” 白然一时脑子没转个,似乎觉得也该是这么回事,问问也就过去了,接着想起王春的样子,担心道:“等会咱俩去王家看看,我怕春子那出事了。”   ☆、第七十一章   李尚没说话,但用最快的速度帮两人料理好,扶着白然出了屋门。   昨天因为阮林的婚宴并没开工,而今天早上则因为白然睡过了头,放调料的柜子还是李尚打开的。   他们走到王家门口就看到程永飞在门外一脸焦急的直打转。   这个时候程永飞该上山了才是,白然疑惑的走过去叫人:“大哥夫?”   程永飞抓住他的肩膀,急道:“二弟,春子出事了!”   白然想起昨天看到的,赶忙问道:“春子咋了?”   程永飞说道:“方才我们拾掇院子,也不怎么的,忙着忙着他就晕了,现在还没醒!”   白然一听,立马进了院子直奔王春的房间,“爹娘和大哥呢?”   程永飞跟在他后面,“娘在屋子里照顾春子,爹带着侯爷和柳姨他们出去看庄稼了,石头去找赵郎中。”   淘淘必然被柳芸带着,白然到不至于太担心,但王春这他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屋子里王兰正看着炕上的王春掉眼泪,王春自幼便被她送到外面,见面的时间少,加上这个小儿子太过懂事,她是疼到了心坎里,平常就是得了风寒她都难受的受不了,更何况如今昏迷不醒呢。   她心里急,却也没办法,忽然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然子,博恩,你俩咋过来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王家人对李尚和李胜的身份由最开始的局促紧张到现在的坦然面对,并没有因为身份改变什么。   对此李尚挺感激的,称呼没变,依旧是叫“娘”。   “我看看春子。”白然不敢耽搁,抓起王春的手偷偷输入异能转了一圈,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王春自幼学医,因为看多了病人,所以平常比他人更注意调理,身体素质特别好,异能进到他体内几乎是畅通无阻,只是到腹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接着被吸收了。   这种情况白然遇到不止一次,很明显,王春这是怀了,看胎儿的发育,至少是一个月前的事!   白然将异能连绵不断的输入进去,脑子里却连续转了几十个弯弯。   男子要怀孕就要吃孕丹,这事不能强迫,所以王春必定是自愿的,能让他这般心甘情愿的孕育子嗣,白然只想到一个赵梓涵。   李尚见白然抓着王春的手不动便知道这是又在用那个奇怪的仙术,他不敢打断,直到白然收手才拉着到外面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三弟的病很严重?”   白然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最终长叹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若是病倒还好办,春子现在和邹冬一样,一个多月了。”   李尚何其聪明,白然这么一说他便懂了,颇为惊讶,亦有些担忧,“这事怕不好办。”   王兰思想挺传统,若不是王石岁数大了名声也毁了,她八成都不会答应娶程永飞过门,现在老大这样了,她把心思都放在王春身上,就想给他找一个姑娘做媳妇生儿育女呢。   近些日子,王兰可是把附近十里八村岁数合适的那些姑娘都问遍了,正准备等阮林成了婚拉着王春说叨。   白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王兰的心思注定要落空了,“爹娘这边其实并不难办,没有爹娘不疼自己骨肉的,更何况肚子里的是她孙子,我只担心另一边不好办。”   赵梓涵今年秋闱,若是没中倒还能去说道说道,但若是中了那就是举人老爷,事情多少都会有些棘手。   李尚安慰道:“三弟心思通透,我觉得他看上的人应该错不了,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然垂下眸子,盯着地面的石头纠结道:“也只能如此,只希望等会赵郎中看完病,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李尚半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二人再次进了屋。   没多久王石便拉着赵郎中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屋。   “赵大哥,你快给我们春子看看,这人好好地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晕了!”王兰一见人立马两步上前,一着急眼泪唰的一下又下来了。   赵郎中气呼呼的拍掉王石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原本还想训斥两句,但看王兰这个样子啥话也说不出来了,放下药箱便给王春号起脉,然后时间越久脸色就越古怪。   王兰心里没底,“春子他到底是咋了?”   赵郎中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他和王兰的关系还算不错,这种事说出来……   王兰看这样立马误会了,以为王春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哭道:“赵大哥,你可得救救春子啊!”   “人好好的我咋救,他这是怀了,是喜脉,恭喜你们老王家有后了。”赵郎中瞪了眼,最后还是说了,完事连安胎药都没留,麻溜的就走了。   王兰、王石和程永飞三人都傻了,白然揉了揉脑袋,头疼。   ******   王春睁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刚坐起来就发现一屋子人在盯着他看。   “爹,娘,大哥,大哥夫,二哥,二哥夫……”   “别叫我,我没你这个儿子!”王兰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放在桌边上的茶杯愣是被震到了地上,碎成几半。   王春一愣,心里便有了猜测。   他本就学医,根据身体的反应早就猜到了怎么回事,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王春的沉默让王兰的怒气更甚,却又不能揍下去,一用劲便将桌子给掀翻了,“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天都敢捅了是不是,我生你养你,就养出你这么个种,是不是非得把我气死了你才满意?你肚子里是谁的种,谁的!”   王春低下头,双手死死的抓住身下的褥子,没有开口。   王石忍不住替王春说话:“娘,春子从小到大最听你话,这事他或许有啥苦衷呢。”   程永飞接道:“春子,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啊,咱们都是一家人,铁定站在你这边。”   王兰也压下怒气,等着王春开口,然而王春却是摇了摇头,“我是自愿的。”   王兰蹭的一下站起来,眼瞅着就要冲上去了,白然见状不好,赶忙拉着劝道:“娘,春子昏睡了一天,估计现在脑子还不清不楚的,让他休息一下再说吧。”   王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她是生气,却并不想真的伤到儿子和孙子,于是借着白然的话直接摔门走了。   王春的头压的更低了,王金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娘就这脾气,雷声大雨点小的,等过两天就好了,你现在身子不是一个人的,先好好养身体吧,至于其他事,等你想好了再说。”   王金水性子老实木讷,但前面有王石和白然的例子,也就比王兰看得开,而且再怎么说那肚子里也是他孙子,有他们王家的血脉,事情总得往好的方面看。   有王金水劝着,王春的眼里总算多了一丝神采,但这辈子他注定要让爹娘失望了,“爹,我对不起你们。”   王金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慢慢的踱出了门。   白然看了看剩下的几人,“今儿个我在这陪春子,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儿个大哥夫在替我。”   程永飞点头同意,拉着王石就走了,李尚尽管不舍,但也分的清轻重,示意白然照顾好自己便回去了。   王春说道:“淘淘那也需要人照顾,二哥还是回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淘淘有他奶奶带着,明儿个我再去接回来。”白然把门锁上,回来后在柜子里拿了床被褥在炕梢铺开,装作无意的说道:“是赵梓涵的吧。”   王春一惊,随后苦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二哥。”   白然问道:“你准备咋办?”   王春眼里透出茫然,“我不知道,邹冬去找我的时候,我也给自己多留了一颗孕丹,当时心里想的挺好,有了孩子家里也就不会太反对,然后我俩就成亲过日子,可现在真有了又觉得挺害怕,怕爹娘还是不同意,怕梓涵不要我不要这个孩子,更怕孩子长大以后怨我连个家都给不了……”   白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养身子,赵梓涵那我过两天去镇上看看,如果赵梓涵对你的心思没变,其他事就容易了。”   王春重新躺好呆呆的看着房顶,“他书读得好,这次中举的希望很大……”   白然一开始也挺纠结这个,但换了个人说心情就不一样了,那时候是闹心,现在是鄙视,“不就中个举么,还能翻了天不成,你忘了你二哥夫是干啥的。”   举人不过是个功名,还没当官呢,是有将军大还是有侯爷大?   “……”王春愣了愣,接着失笑出声,“我倒是忘了这茬,二哥夫也是有能耐的,你们这日子过得才是最让人羡慕。”   “也就那样吧,不过我现在倒是总想起他以前傻的时候。”   “为什么?”   “听话呗。”白然撇了撇嘴,现在的李尚坏心眼不少,变个法欺负他,昨夜就是个例子。   王春想了想以前的日子,心情总算露出一丝阳光,不一会的功夫就又睡着了,白然总算放了心,没多久便也睡过去了。   五日后,刘昌得来消息,赵梓涵中举了。   ☆、第七十二章   放榜归乡都需要时间,白然掐指头算着时间,觉得最多四日就能去济仁堂碰运气了,却不想两天后赵梓涵先来了,不但杀了他措手不及,也让王家彻底暴动了。   赵梓涵是骑快马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自打和王春有了夫妻之实他恨不得一刻都不离开对方身边,只是秋闱在即,不得不走。   不过他一直在心里盘算,等这次考完不管中不中,回去都立马向父亲禀明一切,娶王春过门,奈何一到家门口还没开口就被伙计告知王春病的挺严重,他家人过来告了假,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梓涵一听当时就急了,连口水都没喝,无视那些听到消息过来恭维的亲戚和同门,纵身上马直奔桃溪村。   只不过事情跟想的不太一样,当他敲响门,开门的人就是王春。   “春子,你哪不舒服,哪难受,怎么不好好休息还下地了!”赵梓涵双手抓住王春的双肩,紧张的上下打量着人家。   王春完全没想到门外会是赵梓涵,当即愣在那,被对方看了两圈才反应过来,接着心里一阵惊喜,而后又难免悲伤绝望。   这些日子他和王兰的关系算是降到了最低点,王兰没有像以往那般打他骂他,吃穿也都不少他的,就是不看他不跟他说话,像是家里没有这个人。   王春恨不得王兰直接被打被骂甚至赶出家门,而不是如同陌生人一般被无视,这种滋味比杀了他还难受,几日煎熬下来,整整瘦了一圈。   赵梓涵一身衣衫褶皱凌乱,满面憔悴,眼底那片乌青异常明显,倒比王春更像是大病未愈的,他看王春不说话,心里更急了,“春子,你到底哪里病了,你别吓我,我给你看看。”   “我没事儿,我们出去说。”王春哪敢让赵梓涵给他把脉,拉着人就想出去,却被王石和王金水堵了个正着。   这时候正是晌午,父子俩下完地回家吃饭,看到王春和赵梓涵拉拉扯扯有点茫然。   中举的事还没传过来,白然也没说,所以大家伙都不知道,王金水只当是赵梓涵过来看王春,也没多想,笑着说道:“呦,啥风把赵秀才您给吹来了,春子赶紧请人进去啊。”   赵梓涵说道:“我今天才到,听伙计说春子病了,就过来瞧瞧。”   说道这病让王金水的面色瞬间一僵,语气也干巴巴的,“呵呵,他也不是啥大病,养几个月就好了。”   王石一直没吱声,目光不停的在赵梓涵和王春没放开的手上来回打量,心里刚开始怪异,现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是他在饭桌上第一次提起喜欢程永飞的时候,赵梓涵和王春一同回来,两人的表现暧昧,他一开始还以为他们的关系跟他与程永飞一样,但后来王春再没提过他也就渐渐淡忘了……   仔细想想,王春常年住在镇上,和赵梓涵在一起的时间比在家里的还多,万一两人关系没断,那孩子会不会是赵梓涵的?   王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有可能越气愤,他哪能容许这负心汉欺负他弟弟!   王石的脑袋很少拐弯,能想清楚两人的关系挺不容易,剩下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在怒气下又死绝了一半,他直接冲上去抓住赵梓涵的衣领,吼道:“我弟肚子里孩子是不是你这臭小子的!”   王石的力气大,赵梓涵被勒的喘不上气,脸都憋红了,但一听这话还是惊了,眼睛瞪的大大的。   王春急了,赶紧去掰王石的手指,这没个轻重,真出事了咋办,“大哥,你先松手!”   “石头,你先松开,这,到底咋回事,孩子……真是他的?”王金水也赶忙过来帮忙,好不容易将人分开,目光在赵梓涵和王春身上游移。   赵梓涵没理会他们,而是盯着王春傻看,“春子,你真有了?”   王春咬咬牙,微微点了下头。   “我要当爹了……”傻看变成傻笑,赵梓涵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了,事情爱情双丰收,多不容易,当然,这也等于是变相承认了。   王石和王金水还没来记得揍人,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女声,“你再说一遍!”   门口一让开,就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王兰和柳芸。   王兰没等赵梓涵真说话,四处一看,拿起扁担就朝赵梓涵揍过去,一边打一边骂道:“我让你祸害我儿子,我让你祸害我儿子,揍死你!”   赵梓涵因为急着见王春,连夜赶路不说,还是骑马回来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撑得住,身子早就到了极限,完全是凭借一口气撑着,如今看到王春没事还有了他孩子,这口气松了,自然所有的疲惫疼痛一股脑涌现出来,这一扁担下去,立马就晕了。   人往地上一倒,大家伙都吓呆了,王春一边掉眼泪一边探脉,嘴里叫着赵梓涵的名字,直到确定是因为劳累过度后才收住了哭声一个人强撑着扶起赵梓涵往屋里走,没有和旁人说一个字。   此时不开口却比开口了还要折磨人。   王石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实在看不下去,窜过去将赵梓涵抢过来背上,“春子,你别逞能,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我背他进去,爹你去请赵郎中再给看看。”   王春点了下头,跟在王石后面进了自己屋,王金水则往赵郎中家里跑。   又是一片混乱,等白然知道这事和李尚赶过来的时候赵郎中前脚刚走。   屋里的人挺全和,赵梓涵躺在炕上昏迷未醒,王春坐在炕边上,王石和王金水挨着墙,王兰坐在桌子旁,正对着赵梓涵和王春。   再听到王石将事情说了一遍,白然看赵梓涵有点牙痒痒,也不知该说这位太痴情还是咋的,正好把他的计划全给搅乱了,如今也只能下点狠药了,“娘,如果王春肚子的孩子是赵梓涵的,那么我站在你那边,不同意他们成婚。”   王春没想到白然会说这话,不敢置信:“二哥!”   白然故意板起面孔,“门不当户不对,而且这赵梓涵一看就不是个能成事的,不如趁早打消,难不成你想让娘伤心?娘是盼望你成婚生子,但不是和男人,家里有我和大哥两对还不够吗,你是想让王家都和男人嫁娶让爹娘在村里抬不起头吗,等会我就去找赵郎中讨上一贴堕胎药,你喝掉把孩子落了,以后安安心心在家过日子,别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白然的话基本都是踩着王兰心里的点子说的,她想不透,他就帮着点出来让她看透,王兰现在的状况就得来记猛药让她清醒清醒。   李尚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衣袖,“这样好吗?”   “没事儿。”白然说的不太在意,他一开始也以为王兰是要闹大的,但是这些天事情发展不像,如果王兰真要闹开不认儿子孙子,哪会给人又熬鸡汤又煎药的,明面上懒得搭理,暗地里却比谁都上心,说白了就是有口气堵心窝子,发泄出去也就好了,也就是王春当局者迷,才看不出王兰的心态。   现在也是,王春平时挺聪明的,但现在一连串的打击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竟也当真了,脸色惨白,眼里透着绝望,如果连白然都不站在他这边就真完了。   倒是王兰被气笑了,“够了,我有那么混账吗,你小子胆肥了,要骂我糊涂就明面上骂,别拐个弯酸不溜丢的。”她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听不出来白然实在点她,说实在的,就在刚刚她揍晕赵梓涵看着王春一个人逞能把人往屋里拽却硬是不开口求他们,心就已经软了,毕竟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她也舍不得,“不过这事儿还得等赵秀才醒了才能说。”这是底线,总不能不清不楚的就把儿子嫁了吧。   王春觉得他现在心情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都快给他弄懵了,好一会才真正明白过来。   白然见差不多了便抓着李尚往回走,淘淘还在屋里睡着,他方才出来的急,只是让于婶帮忙看上一会。   淘淘现在已经发育的白白嫩嫩的,带着股奶香味,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要多招人有多招人。   白然和于婶换了手,拿起拨浪鼓对着摇床里的淘淘晃,心里想着王春和赵梓涵的事,下意识说道:“淘淘,等你长大以后不管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咱都得娶回来,阿爸给你准备聘礼。”   李尚看他一副正经的样子,笑着从侧面抱住他,“他才多大,你说这些他也听不懂。”   白然淡淡的瞥他一眼,“这叫预防,虽然早了点,但弱是淘淘以后问起,我可以明目张胆的告诉他我这个做阿爸的可是跟他说过的。”   李尚又乐了,“是啊,在他还没满月的时候说过。”   白然也跟着笑了,手里的拨浪鼓没停,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加上是阿爸拿着,眼睛一会好奇的盯着拨浪鼓一会又看向自家阿爸,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还企图伸出小拳头去拍,不过够不着。   白然看的乐呵,对着小脸蛋就亲了一口,在一抬头,看着小家伙居然咧开小嘴笑了。   他惊喜的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拍着李尚,“淘淘会笑了!”   李尚自然也看到了,照着淘淘另一边小脸蛋也亲了一口,“再笑个给爹爹看看。”   淘淘很给他爹面子,真的又笑了,还吹出俩小泡泡。   待李胜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儿子做鬼脸逗孙子,一点也没有平时面瘫加冰山的样子,“你们这又耍什么宝呢?”   白然兴奋道:“淘淘会笑了!”   李胜一挑眉,立马冲了过去,做起鬼脸比李尚有过之而无不及,逗得淘淘又笑了几次。   闹过之后,他看向抱着淘淘的白然,“等淘淘过完满月我们就先回京城了。”   李尚沉默半晌,“早点回去也好。”   李胜说道:“这几天我们将村子都逛了,说实话,我和你娘都挺喜欢这的,反正京城也快呆不下去了,这回回去我就准备辞官,咱一家子都搬过来得了。”   李尚似乎早想到会这样,平静道:“你们决定好就成。”   白然其实这几天也有点感觉,但还是有点惊讶,京城那种地方真的是能抽身就抽身的吗。   李胜看出来白然的意思,爽朗道:“儿媳妇得相信你爹爹我的实力,皇帝老子金新年看我们家就不顺眼,所以我也早就在安排归隐的事,现在基本办的差不多了,只要那边递了折子等皇帝批了就成,桃溪村距离京城够远,环境也好,正好给我和你娘养老,地方我都选好了,就后山上面有块大空地,够起个大宅子的。”   白然经常瞎跑,后面山上挺熟悉的,李胜一说他便想到了那块地方,“我知道那里,景色不错,也清净,确实挺好,什么时候动工?”   李胜眼睛盯着淘淘,见他看自己就做个鬼脸,“宅子盖完了还得放放,刘昌他们已经在办了,估计下月初就差不多了。”   盖大宅子自然不像乡下人家起几间房子那样简单,从整体布局到单个的房间花园以及各种材料家具等等等等,事情太多需要的人手也多,下月初时间还是有点赶的。   不过白然挺相信刘昌办事的能力,幻想下以后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日子,似乎感觉还不错……      ☆、第七十三章   不知道赵梓涵和王兰是怎么谈的,反正白然再去的时候王兰已经点头同意赵梓涵迎娶王春,不过前提是他爹赵掌柜亲自过来提亲。   之所以这么提出来也是想看看赵掌柜的态度,毕竟乡下小户娶个男妻还勉强说得过去,但大户人家就是挺丢人的事情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尚他们家那么开明。   赵梓涵家的情况也算有点特殊,他父亲赵忠一直在镇上开药铺,按理应该算是商户,商户不得入仕,赵忠为了儿子的前程,只能花钱打通关系,将药铺归于妻子冯氏,而赵梓涵也是个好的,没给赵家丢人。   王春的脸上总算浮出了笑意,偶尔和赵梓涵对上两眼,面上还会飞出一抹红晕。   赵梓涵倚着墙坐在炕上,看样子今晚是不准备离开了,一边和未来媳妇眉目传情,一边应对着众人的问话。   当然,屋里这几个人,主要说话的还是王金水和王石,因为是快黄昏了,程永飞也回来了,不过这位大哥夫天生是个话少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听着,至于王兰就在一边冷眼看着,虽然她点了头,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气。   她看到白然,随手拉了把椅子到自己旁边,“然子,过来坐,博恩呢,咋没和你一起过来?”   白然见王兰的语气平和,总算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在家带淘淘,顺便跟爹他们商量在后山盖宅子的事情。”这个‘爹’指的是李胜,盖宅子不是小事,具体细节爷两个自然要好好商议。   王兰迷糊了,“后山?盖什么宅子?”   那些事对王兰没什么好瞒的,而且白然也想给赵梓涵打个预防针,干脆将李胜和李尚的打算说了。   李家辞官势在必行,否则丢的就是性命,说到底君王恩不是那么好受的,伴君如伴虎,入朝做官未必是明智之举。   赵梓涵不是笨人,一听话音就明白了,李家在朝堂上可是从开国混到现在,功勋不少,却也混到这种必须归隐的地步,他不过一个毫无根基的举人,就算在往上能考上,那个地方他能站多久?   王春担忧的叫了声“梓涵”?   赵梓涵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只是听二哥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   王春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赵梓涵说道:“我家世代为商,父母就指望我读书读出点名堂好光耀门楣,我中了举,说实话正有些拎不清自己的位置,倒是二哥的话让我彻底清醒了,我赵家毫无根基,要想在朝堂上站稳不容易,若是一步走错便会如履薄冰,得到的多,失去的更多,倒不如闲云野鹤来的自在。”或许明年的春闱可以不去了,反正他没什么野心,只想和王春好好过日子,举人头衔也够用了。   王金水和王石反应较慢,程永飞和王兰倒是一下抓住某些重点,王兰第一个跳出来,震惊道:“你刚说啥玩意,中举?那就是举人老爷了?!”   虽是实事,但赵梓涵看到王兰脸上震惊之后浮现出的后悔担忧,没出声应下。   “娘,该做晚饭了,咱俩一起去吧。”王春赶紧打住王兰的思想,把话题扯开。   “好吧,你们几个陪举人老爷说说话,我和春子做饭去。”反正比举人大的都见过,王兰的胆子锻炼出来了,该讽刺照样讽刺。   晚饭做的很朴素,白菜、萝卜、咸菜,一点荤腥都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王春被王兰撵到最后一间空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梓涵起来就跑回家跟父母坦白去了。   王春的事有了着落,王家的气氛不错,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乌云笼罩,王兰和程永飞二人分开,一人照顾王春安胎,另一人则去作坊监工。   作坊里有人看着,白然也终于有时间出去招工了,这几天酒楼的单额又增大了,他左想右想,决定把招工名额从两人变成四人,两男工两女工。   女人心细,加上做饭的经验多,刷料看火一类的更容易让人放心,男工则负责搬运货物干些力气活之类的,毕竟酒楼食肆的货物越要越多,太重,总不能让李尚李义他们一直跟着出力气,本来一天都够累了。   因为白然早就放出了消息,倒是有不少过来问的,还有几个千叮万嘱要把自己算上,甄选之下,他也挑出来几个还算不错的,正好今天去看看。   白然例行给三个孩子上完课,嘱咐李尚看好淘淘便出了门,第一个目标就是村里的老郑家的郑二宝。   这个郑二宝和郑老大虽是本家,但性子却比郑老大好上不少,当初白然盖房子就有这个人。   这时间大家基本都在下地,白然直奔郑二宝家田地去了,却正好看到另一波人。   郑二宝家的地少,不到三亩,紧挨着老白家的,白然一路过,正好看到白正宝和白锦凡在地里干活,而白老太太则拉着白锦书在边上看着。   白然听刘昌说起白家后来的事情,据说白锦凡和白锦书挨了二十大板,一出来就被白老太太接回去精心养着,白锦凡当官这么久,白家人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所以又是药又是补品的,花钱跟流水一样,直到钱包见了空,白老太太便打发白锦凡的媳妇回娘教去要。   这白锦凡的媳妇看似软弱,却也是个有主意的,她知道白家这回算是完了,直接自己写了封休书,趁白锦凡睡觉的时候往上按了个手印,完事便收拾包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白老太太以为她是回去拿钱就放行了,却不想人一去不返,等白锦凡身子好了一同过去女方家讨要,却不想门都没进去就被家丁给揍了出来,没有钱付房租,县城的房子住不下去了,幸好桃溪村的房子还在,而田地也因为人品问题一直没卖出去,白家众人只能一同回到桃溪村继续做他们的农户。   不过就算是这样,白老太太的心依旧偏的厉害,看看树底下乘凉的白锦书和田里干活的白正宝白锦凡就知道了。   他们大概是真怕白然了,就算人打面前走过,竟都把头压低了后退了好几步,白锦凡还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被打的地方。   白然斜了他们一眼,绕过白家的地找到正在干活的郑二宝,“郑二哥。”   郑家在地里干活的不止郑二宝一个,还有他两个儿子和媳妇马氏,郑二宝擦了擦汗,放下锄头走到田地边上,“白哥儿来了,找我有事儿?”   马氏麻溜的拽了拽郑二宝的衣袖,给使了个颜色,对白然陪笑道:“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白哥儿您给吹来了,有事您叫人过来吩咐一声我们就过去了,哪用您亲自跑一趟啊,对了,喝水。”   白然假装没发现白家那些人竖起的耳朵,微笑着说道:“不用了,我也没啥大事,就是前些日子郑二哥过来问做工的事情,我过来回个话,郑二哥的人品我信得过,要是方便明儿个就过来报道吧,时间和工钱跟其他人一样,除了工作时间外若是有事另算钱,”   现在桃溪村作坊是相当有名的,去里面做工赚的钱比种一年的地要多得多,吴月娥做到现在可是给家里一下就买了二亩上等田,就冲这些银钱,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惦记到作坊里做工呢。   郑二宝夫妻俩面面相觑,天大的好事砸下来反倒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要是没问题急的明儿个早上过来,我还有去另外几家看看,就先走了。”白然笑了笑,说完也就走了。   剩下的三家自然也很顺利,忙活完了便直接回家,然而就在路过王家门口的时候,赵梓涵的聘礼已经送过来了,带头的是赵忠。   赵梓涵的坦白赵忠接受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是他徒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感情自不必说,他也不是太排斥男妻的事情,加上王春肚子里的孙子,也就认了。   聘礼这些东西冯氏一直攒着,赵忠若是得到什么好玩意也会往里放,久而久之,数量还挺可观的。   赵忠的态度很好,过完了聘礼便先改口叫了句“亲家公,亲家母”。   王金水好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王兰纵有不舍,最终还是应了,“别站着说话了,咱进屋待会,然子也进来。”   白然倚在门口,本想看看就走的,但被王兰点了名也就跟着进去了。   屋子里就他一个晚辈,待赵忠和王金水王兰落座之后才找了个稍远的地方坐下。   赵忠也算实惠,“春子自幼便跟我行医,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实不相瞒,我一直把他当儿子看,这点以后也不会变,所以嫁进赵家我铁定不会让他吃亏的。”   王兰苦笑一声,“咱都是做爹娘的,这话我信了,只是春子的肚子不能等,这婚事还得尽快办。金水,把咱家黄历拿过来。”   翻黄历自然就是选日子成婚,赵忠心里也觉得该这样,认认真真的和王兰看起黄历。     ☆、第七十四章   王兰和赵忠把黄历翻了个遍,三个月之内只有下个月二十四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现在都快月底了,时间上赶了点,但王春的肚子不能等,也只能如此,凑巧淘淘的满月是下个月二十七,正好一起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便又开始忙了,刘昌他们找的工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一部分是附近村子的,但大多数都是外头请的,专门给大户人家盖宅子的那种,村长还特地将村里一处没人住的空院子给拾掇了出来,专门给这些人住宿。   至于一日三餐自然是白然提供了。   白然手里的银子多了也不在乎那些,不但肉菜管够,还会从作坊里抽出一些给众人解馋,没两天就把大家伙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转眼就到了婚礼那天,天还没亮白然就拎着李尚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敲醒隔壁的李义和陈柱,收拾妥当后,小心的抱起淘淘去了王家。   白然今天的任务就是和程永飞守着王春直到上花轿,其他的事情有王兰和赵家安排,不需要他费心去想什么。   王家的院子里此时也都刚起身,柳芸正在门口张望,见到白然过来立马迎了上去,轻手轻脚的接过淘淘,对着那张还在睡的小脸亲了亲,小声道:“你们今天尽管忙,淘淘交给我看着。”   李尚从怀里拿出个水壶塞给柳芸,“那就麻烦娘了,这是喂淘淘的牛奶。”   柳芸挥了挥手赶人,抱着淘淘就回了现在住的那屋,准备晚一些再说。   安排完淘淘白然要去王春的屋子里陪着,李尚这个纯汉子自然不能进去,只能将人送到门口,偷偷拧了拧对方的手心,“你去忙,我去找大哥。”   “嗯。”白然点了头,看李尚走后便进了身后贴着大红喜字的屋子。   王兰和程永飞已经在屋里了,正帮着已经换好喜服的王春束发。   王兰一边忙活一边对王春说:“儿啊,镇上规矩多,不像咱们乡下自在,你进门之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要守礼,跟别的汉子也要远点,别让人抓到把柄,男妻不好做,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娘跟你撑腰。”   王春的眼睛发红,却硬撑着没流泪,“娘,知道了。”   王兰的声音也开始哽咽,“知道就好,不过梓涵的性子不错,他爹也是个好的,你只要伺候,必定差不了,只是……娘舍不得你啊。”她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她忍不住,毕竟这是儿子不是闺女。   王春被王兰带的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幸好脸上干干净净没扑粉没化妆,不至于花脸,“娘,对不起。”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程永飞说道:“就算嫁出去了,也是一家人。”   王兰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白然对束发不精,只在后面帮两人递东西,收拾妥当后便出去端了些点心回来,“都是点垫垫肚子吧,今儿个还不知道要忙多久,这些点心是我特地让人做的,都是酸味的,春子多吃些。”   王春是要嫁到镇上的,镇上规矩多,出嫁后婚礼在夫家那办,娘家人只能过去长辈送孕丹,剩下的只能在家里摆上几桌款待亲邻,不像村里因为距离近婚嫁方混在一起办婚宴。   王兰拿起一块放进王春手里,“没错,多吃些,别饿着我孙子。”   王春应了句,就着水吃了五六块。   待仪仗来了,唢呐声离老远就传了过来,赵梓涵骑着枣红大马,一身大红喜服将人衬托的愈加俊朗。   拜过礼,收了红包,程永飞和白然一左一右扶着王春出来,送上花轿。   花轿后面还有一顶轿子,是给跟着去的长辈预备的,虽然孕丹不用服了,但这一步却省不得。   去的人必定是王兰。   仪仗一走,这边便能开席了,有李胜和李尚撑场面,倒也算是热闹。   三日回门,正好是淘淘的满月酒。   白然事先就想过这场满月酒的场面,特地加大了肉和青菜的储量。   柳芸还将刘昌等人也派过来帮忙,将院子里又起了棚子,和库房那边的接上,王家那边的也没拆,全部摆上了桌子,足有三四十。   早上起身,白然便拿出柳芸准备的两套衣裳丢在炕上,然后拿起其中一套纯白色的换上。   以前因为干活,他的衣服大多数都选择不易脏的颜色,在这个世界这么久,穿白衣服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白然长得眉清目秀,天生带了一种高冷范儿,被这衣服一衬,倒是真像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走清冷路线的。   李尚觉得自己一双眼睛都快黏在对方身上下不来了,直接将人扑倒在炕上来了个长长的舌吻,赞道:“我媳妇真好看。”   白然喘匀气,一脚将人踢开,“换你的衣服,弄脏了就麻烦了,这玩意儿禁看不禁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晚上。”   李尚拿起自己那套黑色的往身上套,“没事儿,不行半道换了就成。”   “毕竟是娘的一番心意,当是给咱们儿子长脸吧。”白然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把李尚拽到地上,一点点给他抚平褶皱。   李尚一身黑色锦袍,不但衬托的人更加英俊,还带了几分神秘之感,看的白然整颗心一个劲乱跳,暗地里竖起大拇指,他相公就是帅。   李尚的衣服其实一直以黑色为主,穿多了也就习惯了,自己看不出什么,但看到媳妇微红的耳尖,便将唇贴上去,“喜欢以后经常穿给你看。”   白然僵着一张脸,伸手将人推开,故作嫌弃的打量两眼,“脱了倒还将就。”   不调戏回去那就是傻,李尚笑道:“晚上脱给你看。”   话音一落,淘淘也醒了,透过木栏杆对白然“咿呀呀”的出了声。   李尚赶紧在白然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迅速的奔向厨房给儿子热牛奶,白然拿起一套小衣服帮淘淘换上,顺手将布介子也换了一个。   喂淘淘的时候李胜和柳芸也过来了,二人穿的都很正式,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孙子。   柳芸抱起淘淘,拿出一把小金锁给淘淘系上,“这金锁是先帝御赐的,这一代就传给淘淘了,也算是我们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淘淘不习惯脖子上多了东西,来回动了动,两条小腿一个劲乱蹬,然后将小拳头往嘴边够。   “这小子一看就随了博恩,没个老实劲。”李胜大嗓门嚷了句,然后扭头四处看了看,“二小子呢?”   “还没起吧,我去叫他。”白然说完出了屋敲了敲隔壁的门,却不想门压根没锁,一用力就推开了。   屋门一开就能看到炕上,看到那相拥而眠的两人,白然心里一惊,迅速进屋关门,隔绝掉外面开始忙碌的众人。   陈柱和李义练武这么久都挺惊醒的,平常有点动静就能清醒,然而现在白然站在屋里那二人照样睡得跟死猪一样,加上似乎似无的檀腥味,他是过来人,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回事。   白然抽了抽嘴角,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让这俩人住在一起,他是不是错了?   “再不起来我就喊人进来了。”   李义朦朦胧胧的抬头一看,瞬间惊醒,“大哥夫!”他叫着直起身,却因为腰疼又趴了回去。   白然看到李义那一身青紫痕迹,就算听到对方改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陈柱也醒了,围着被子给白然跪下,“师母,这事怪我,但我真心想娶李义做媳妇。”   白然揉了揉眉心,“这事我做不得主,不过你俩现在还小,还是等长大些再说,今儿个晚上陈柱先搬回家去住,李义现在不想爹娘发现就赶紧起来,陈柱你也是,你父母等会也过来。”   两人年龄小,却正是火气旺盛的时候,不控制非得把身子给掏空了,他现在只能这么做,这事必须要告诉李尚。   待三人出去,外面已经开始上人了。   王春回门,因为和王兰说话,所以过来的晚了点,赵梓涵在他后面跟着,新婚燕尔,自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二哥,这是我和梓涵给淘淘准备的礼物。”王春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锦囊,里面是一道平安符。   白然接过,“谢了。”   王春说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有啥好客气的,还有礼份子,是公公婆婆让我们捎过来的。”   把赵忠抬出来,白然自然不好意思再把礼份子给推回去,“进屋去看看淘淘吧,那小子刚醒,正磨人呢。”   说起淘淘王春便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这个,面上笑意渐浓,应了声便拉着赵梓涵进屋了。   屋里人多,有柳芸照应,李尚便出来了,白然拉着他走到没人地方,小声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李尚沉默了,李义和陈柱,一个是他亲弟弟,另一个是他徒弟,若两个人真心在一起他自然成全,可现在两人的年龄太小,纯粹就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牵住白然的手,“我既然收柱子当徒弟,对他的人品自然信得过,小义被爹娘惯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走到一起,这事先别告诉爹娘,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你心里有数就成。”白然想的跟李尚差不多,事情报备完两人携手去前面招待客人。   ☆、第七十五   淘淘是李尚的亲儿子,李胜的亲孙子,不管是镇上还是县城里想往上爬的官老爷还是想往官场发展门路的豪门大户自然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礼物也是一等一的贵重,每样价值最少都值个千八百两,两院子三四十桌的酒席也基本全部坐满。   待杯空人散已是傍晚,众人忙了一天都累了,便打了招呼各回各家,只有柳芸舍不得自家孙子,又强撑了一会和淘淘亲近,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不情愿的回去。   白然哄睡淘淘,整理了下收到的礼物,整整堆满一个箱子,看着这些奢侈物,不由心生感慨,“怪不得世人都爱做官,礼份子就将近两千两,而这些东西就算贱卖估计也得个尽万两,我以为我做生意也算是挺成功的了,但这么长时间赚的银钱和这些相比,连个零头都到不了,也够讽刺的。”   李尚叹息一声,搂过白然,“官场的水太浑,东西是好,但后患更多,小然,你把礼份子一同放进箱子里,锁上后明儿个给我爹娘送去,让他们带走。”   “早准备好了。”白然淡淡一笑,将银票和礼单塞进箱子,然后扣锁,看了眼一脸担忧的李尚,“你也别多想,那些道理我还是懂,钱财虽好,但也得有命花不是。”   “媳妇,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也不枉傻了一回,值得。”这大概是李尚一生说的最肉麻的话了,没有几个人看到这么多钱财不动心的,他原本害怕白然会埋怨他导致夫夫间生了嫌隙,现在看来却是他想多了,只不过,爹娘这一走,另一件事也得提上日程了。   白然看到李尚的表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李尚犹豫道:“没事……要不你带着淘淘和爹娘一起回京城吧。”   白然用指尖轻轻滑过李尚的脸颊,细细感受对方皮肤上的温度,“这挺好,懒得挪窝,而且作坊的生意琐碎,进货出货都离不开人,我不放心。”   李尚:“可……”   白然说道:“你不就是回去料理那些杂事嘛,又不是生离死别,最迟能有几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的身手在那摆着,就是刘昌他们那身手也甭想在我这讨到便宜,更何况我还会仙术呢。”   李尚宠溺道:“好,知道你厉害,今儿个忙了一天也累了,歇了吧。”说着他除去两人的衣裳,钻进被窝,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满月酒过后,盖宅子的工人也招齐了,于是李胜挑了个移动土的日子,便开工了。   盖宅子管理工人购买材料等等事情都有专人负责,白然只负责一日三餐就成。   待一切步入正轨,李胜和柳芸提出了回京的事情。   三日后的清晨,白然一家三口站在村口和李胜柳芸人道别。   来的时候是两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却是三辆,最后一辆由刘昌亲自赶车,里面除了村里人送上的特产,还有那一箱子淘淘满月时收的礼物和银钱。   淘淘在白然的怀里仍旧睡着,偶尔吧嗒一下小嘴,柳芸紧紧盯着,心里一万个不舍,“要不我让两个丫头留下给你们带淘淘吧,你们两个平时忙,难免顾不过来。”   白然拒绝:“不用了,作坊的活大多数有工人在做,至少少数精细的活要我自己管着,不碍事。”   柳芸也没纠缠这个问题,“小两口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尤其博恩的脾气随他爹,倔的跟驴一样,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别硬扛着,回头给我们去个信,让他爹揍他给你出气。”   白然笑了笑,还没说话,那边正在和李胜说话的李尚就过来说道:“娘,我疼他宠他还来不及,哪舍得欺负他。”   “没羞没躁的,啥话都拿出来说。”柳芸嗔怪的瞪了李尚一眼,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李义,“小义,过来跟你大哥和大哥夫告别。”   李义上次是偷跑来的桃溪村,这里李胜发了话,必须跟着回去,尽管万般不舍,但爹的话他不得不听,只是到现在陈柱都没来。   李胜见他没动静,上去在他后脑袋拍了一下,“臭小子听没到。”   “大哥……大哥夫,保重。”李义揉了揉被打疼的脑袋,说出‘大哥夫’三个字的时候尽管全身别扭,但已经没有刚开始时的讨厌,说实话,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这个大哥夫的。   至于这个一丁点具体是多少,有待商议。   李尚拿出一个鼓鼓的布袋交给李义,“柱子不过来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他怕忍不住,其他的话他写了信放在里面,你自己看。”   陈柱拜了个好师傅,不但教他习武,还教用兵之道,看兵书什么的不认字铁定是不行的,所以要教的李尚一件都没落下,写封信也不是大事。   李义也懂,他俩的关系一旦揭穿,后果只会被分开一途,搞不好回去他娘就得让他成亲,所以默默的将布袋贴身收好,“告诉那个笨蛋,平时放聪明点,别一天到晚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李尚点点头,“好。”   时间短暂,尽管再不舍也该出发了,李胜拍了拍柳芸和李义的肩膀,“走吧,要不然就晚了,这次回去我就递折子,争取这边宅子盖好就过来,以后咱们一家人就不分开了。”   柳芸和李义一步三回头,不舍的上了马车,然后顺着窗口往外看。   “回去吧,该给淘淘喂奶了。”李胜挥了挥手,自己也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马车动了。   尽管以后还会见面,但短暂的离别还是难免让人有些伤感,白然和李尚静静的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影才往回走。   李尚安慰道:“很快就再见了。”   白然点了点头,双手换了个姿势让淘淘睡得更舒服些。   人少了,家里似乎马上就冷清了下来,一时间让人有点不习惯,幸好秋收快到了,没待上几天便又忙了起来。   今年他家的五亩地种了三亩的白菜,一亩的芥菜疙瘩,一亩麦子,因为种子都是白然用异能加工过的,产量比其他人家高了两倍不止。   秋收过后白然在自家门前打出广告,按市价收购白菜、大蒜、辣椒和芥菜疙瘩,有多少收多少。   消息一传出去便不断有人上门,毕竟又是市价又不用拉出去卖,这么好的事情没几个人愿意错过。   白然又临时找了些人手将白菜全部积成酸菜,芥菜疙瘩一类能腌制的也制成咸菜,准备过月之后和其他熟食一同售出。   菜下坛后,李尚暂时清闲下来,时间多了他除了偶尔去后山的工地监工之外,就是陪着白然教那几个孩子,偶尔和陈柱过过招。   白然让三个孩子在屋里写大字,自己一边摇着摇床哄淘淘一边看向窗外正在习武的陈柱,“柱子最近进步挺大。”   自打李义走后陈柱在练武上更加用功了,那真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训练自行加倍不说,还将李尚教的那些功夫耍的有模有样,照白然看来,现在的陈柱差不多了,就缺历练。   李尚也是这样想的,“师父前些日子给我传信,邻国最近小动作不断,边关开始不太平,如今这太平盛世怕是要维持不下去了。”   白然抓着摇床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下,纵然心里想问,但嘴上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默默点了下头。   两人都没在说话,气氛一时间沉闷下来,只有三个孩子偶尔的交流,不一会便听到陈柱喊道:“师父师母,门口来人了。”   白然听声便起身出去看了眼,见进院子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心里便明白了,拿出小半串铜钱塞了过去,这样的叫花子几乎每隔几天就能来上一个,让人心酸,却又无可奈何。   今年的天气虽好,但因为春天瘟疫肆虐导致许多良田荒废,所以粮价比去年高了一成,桃溪村因为波及最小,情况还不严重,但其他村子却因食不果腹出现了卖田卖地甚至卖儿卖女的现象,以东洼子那边为最。   本以为这该是最严重了,却不想原本该减免的赋税不但恢复了,甚至还增加了。   送走叫花子,正好阮林过来拿货,白然将他拽到一边,说道:“找些路子多存些米面药材,分开藏好,这世道怕不太平,咱这离边关近,以防万一。”   他挺讨厌自己说这话的,但所有得到的消息都不太好,若真打起来粮价必定疯长,为了他背后的那些人必须提早做打算。   阮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因为他和邹冬的事多亏了白然,所以只要白然吩咐的事,他必然尽心去做,这事自然也不例外,“好,我这就去办。”   白然没在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子,阮林在县城活动久了,路子比他广。   三天后,刘记的老板娘也就是李尚的表姐过来了,还送来一封信,是李胜写的。   李尚打开看了眼,神色一变,转手递给白然。   白然低头读了一遍,似乎是怕泄露什么消息让送信人看到,纸上的字很少,只有八个字:   “战事将起,速归边关。”     ☆、第七十六章      本以为离别不过是处理些辞官交接的杂事,却不想竟是战事将起,李尚常年镇守边关,这时候如何能说得出辞官。   白然装作若无其事,将信重新塞给李尚,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吃饭了没,不如留下吃个午饭吧,正好作坊里新出了几样吃食。”   一说到作坊里的东西老板娘原本想拒绝的声音立马变了,“那就麻烦了。”   这时间距离中午饭也不远了,白然客气的点了点头,起身钻进库房挑了几样新吃食切好装盘,因为都是肉食,他又炒了两个素菜搭配。   吃饭的时候三人都没说话,气氛沉闷的要死,饭后老板娘见李尚没有回信,待一会便走了。   白然熟练的拾掇碗筷,给淘淘喂奶,等淘淘睡了就拿出个包袱开始给李尚收拾东西。   衣服、干粮、银子,想了想,他将家里的一条薄毯拿出来也塞了进去,收拾完检查了两遍,觉得不太满意。   他将那个用异能封存的木箱打开,拿出六张百两银票,又将这些日子赚的钱里面拿出四百两放凑一起准备塞进包袱里。   李尚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见此才拦住他的动作,“我不用银子。”   白然没听他的,还是将银票塞进一件衣服里,“带着吧,在外面不像在家,万一要用钱的时候没有才闹心。”   李尚不赞同:“这些钱是你压箱底的,你都给了我等于是把底子都掏空了,以后你咋办,淘淘咋办。”   “我手头还有,而且家里也用不到什么银子,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点,别把……自己丢了连家都找不回来。”白然第一次恨自己的理智,若他是个只知道种地做饭的村夫,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放任自己的情感威胁对方不许离开。   李尚忍不住将白然抱在怀里,“就算是爬我也会爬回来,只怕到时淘淘已经不认识我这个爹了。”   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或许几个月,也或许几年,他更是害怕,怕不能活着回来,辜负妻儿。   白然说道:“不是还有我在吗,等淘淘大了,我就告诉他他爹有多混账,一天一遍,说到他腻味,咱家不是还有副画像,到时也拿出来,让他每天都能看见。”   李尚笑了笑,温柔道:“辛苦你了。”   “要不,我跟你一起上战场吧……”白然心里堵的难受,下意识就说出了口,可就算他有那个能力可以和李尚并肩作战,现实也不允许他上战场,礼法不允许,淘淘那更是不行,爹已经走了,不能让孩子连阿爸都没了,“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家,等你回来。”   “好。”李尚深呼吸一下,稳了稳情绪,“我准备把柱子也带去,这对他而言也算是个机会。”   白然担忧道:“就怕他娘不同意,毕竟战场不是儿戏,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这就看他自己的了,能说服他爹娘就去,否则就在这桃溪村养老算了。”李尚在陈主那也是放了心思的,若是陈柱连这点麻烦也克服不了,那就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白然推了推他:“你去跟他说吧,我给你收拾东西。”   李尚放开他,点了点头就走了。   下午,老板娘托人送来两匹快马,给李尚赶路用的。   天黑前,李尚将淘淘送到了王兰那,让帮忙待一天,回去后就将白然按到了炕上,抵死缠绵。   想到翌日的离别,白然便也放纵了,就算快要昏过去也没叫停止。   结束后李尚给二人洗了身子,然后抱着白然静静躺着,一夜未眠……   ******   白然转醒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他扭头看了看桌子,昨天放在那上面的包裹没了,只剩下几张纸被茶杯压着。   他撑着身子起来看看,是五张百两银票和一张纸,纸上只写了两个字:“等我”。   李尚昨天拉着他一个劲猛做就摆明了不想让他送,怕他到时候会更难受。   白然静静的盯着那纸上的字,心里像是被挖去一块,空的有些难受。   王兰送淘淘回来,一进屋看到白然的样子有些疑惑,“然子,你干啥呢?”   白然回神,赶忙将纸和银票拿起来塞进木箱,答道:“没事儿,就是有些饿了。”   王兰将淘淘给了白然,顺口问道:“博恩呢,咋没看到他?”   白然愣了愣,垂下眸子自家儿子的小脸,“他有事,走了。”   王兰以为是出去办事了,便没多问,看白然吃完饭就出去跟大家伙做工了。   下午阮林来了,与往常一样将手里的订单全部递给白然,“底下有的几张是我订的粮食和药材,其中一部分我已经收货了,放在村东头的老刘家的老房子里,这是钥匙,租金我先交了一个月的,你看……”   白然说道:“你办事我放心,刘家那间老屋是青砖瓦房,虽然年头长了点,但还算结实,我给你拿银子,你去把那给买下来,再换把结实些的锁,最后再找些人挖个地窖,挖隐蔽些,再将屋里面的粮食藏进去一半,剩下单子里面的尽快把货收了。”   阮林点了点头,犹豫道:“白哥儿,真的要打仗了吗?”   白然苦笑一声,“或许吧,咱这离边关近,多准备一些总没坏处。”   阮林咬了咬牙,想到家里的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子,扭身就往外走,速度快的恨不得飞起来,“好,我现在就去办。”   时间不会因为缺了一个人就停止下来,但却会让思念一点点融入骨髓,出去照顾淘淘的时间,白然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也就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秋去冬来,当北风刮下第一场雪,边关的战火终于打响了,消息传来,一夜之间人心惶惶,物价飞涨。   白然这边的消息还是老板娘送过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不过不是李尚写的,而是远在京城的李胜送来的。   李尚身在要职,除了往京城送奏折外不能再写其他的信件往外传递,否则被有心人逮到就是就要扣个泄露军情的帽子,不死也得扒层皮。   所以尽管夫夫俩想念彼此,却不得不断去联系,只能将一切放在心里。   李胜的信与往常一样简短,只是交代了下前段日子已经递了辞官的折子,就等皇帝放人了,还说边关那边一切安好,让儿媳妇放心。   白然将信小心翼翼的放进荷包里,和李尚写的那张纸放在一起,而后郑重的向老板娘说道:“多谢。”   老板娘欲言又止,苦笑道:“你的苦我懂,但只要他还活着,你们总有一天会团聚。”   白然点了点头,没接这个话茬,老板娘外表光鲜,但相公早亡,孩子早夭,偌大家业只靠她一个女人撑着,论苦,白然没她苦,最起码李尚还活着,他还有淘淘,心里有念头撑着,而老板娘却只剩下一个刘记。   老板娘接着说道:“对了,我最近的订单要减半了,打仗了,食肆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说这话就是提个醒,心意在那摆着,白然再次道谢。   送走老板娘后,他便托于婶看着淘淘,自己去了王家将打仗的消息说了。   大冬天的,王家人都窝在大屋里取暖唠嗑,王兰一听,瞬间想到了李尚那,“真是造孽啊!”   王家经常过来走动,所以在李尚离开后第三天便发现不对劲,白然承认后,王兰便和程永飞王轮流过来守着他整整大半个月,直到确认他是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程永飞说出于李尚同样的话,“然子,要不你带着淘淘去京城吧。”   白然笑着拒绝,“不用了,京城是好,但现在大冬天的,风正硬,淘淘太小受不了,而且我觉得在这儿挺好。”   王兰后悔道:“若是当初我拦着老白家没让你俩成婚就好了,出了这么多事,我倒宁愿博恩一直是个傻的,跟你过穷日子。”   王金水拍了拍王兰的肩膀,“两人走到一起是缘分,也是命,你能拦住今天也拦不住明天,博恩和然子都是有福的,错不了。”   王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白然说道:“还是说说打仗的事儿,虽然咱这距离边关还有点距离,但物价涨上来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太平盛世过得太久,这仗打起来怕是一时半会不能结束,粮食啥的我准备了,不缺,你们看看还缺啥提前预备的赶紧预备,这物价估计还要涨。”   王石说道:“要不让梓涵和春子也回来吧,镇上人多乱套,咱桃溪村人少,安全些。”   王兰虽然也担心王春,但也不是说让人家回来就回来的,“这事儿还得问问赵家再说,毕竟春子是嫁过去的。”   “咱俩现在往镇上跑一趟过去看看,然子你也快点回家,别让淘淘自己待着,孩子小,没大人在旁边再吓着啥的。”王金水说完就拽着王兰下地把鞋穿上。   “我让于婶帮我看着呢,这就回去。”白然也不想离开淘淘太久,便和王金水王兰一同出了院子。      ☆、第七十七章      或许是因为乡下地方目标小点,赵忠到真让赵梓涵和王春跟着王金水回来了,一家人窝在院子里猫冬。   王春日子过得不错,人胖了一圈,到哪都是乐呵呵的,一天的时间倒是有半天都往白然那凑,一是涨涨带孩子的经验,二是和其他人一样担心白然。   白然心事藏得深,就算李尚走了也是该忙啥忙啥,似乎真跟个没事人一样,但真实怎么回事旁人感觉不到,王春却是感觉了一些,而他能做的也就是这样陪着。   时间过得飞来,来年春天一到,就在淘淘会叫阿爸的时候,李胜辞官的折子总算被皇帝批了,皇帝大概觉得有些亏欠李家,赐下黄金白金无数,还留下了爵位,只不过再无实权。   李胜也不客气,大手一揽全都收了,散掉仆人后带着自家媳妇儿子和亲随们一同当天出发,赶往桃溪村。   此时桃溪村的宅子已经建成,白然不知道李胜的事,大早上起来与往常一样忙活一通,接着就坐在院子里一边逗淘淘一边盘算着他家那五亩地的事。   他要顾忌作坊生意又要带淘淘,没时间种地,雇人又合不上,也只能佃出去。   白然这脑筋刚动,一溜马蹄声从院外由远及近的奔过来,他立马抱着淘淘出去一看,那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已经杀到了他家门口,停下后从头辆车下来几个人,带头的正是李胜和柳芸二人。   白然有点愣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惊讶道:“爹,娘,你们……”   柳芸抱过淘淘好好的稀罕了一阵,说道:“你爹说想给你个惊喜,那边折子一批,这边就赶过来了。”   李胜似乎觉得被媳妇说的有点丢人,吧唧一声亲在了淘淘的小脸上,反驳道:“我不也是看你急着想看孙子才急着过来嘛。”   李胜的脸上有胡茬,淘淘皮肤嫩,被一扎就不干了,双手就往白然那够,眼里水雾弥漫,“阿爸,阿爸。”   “呦,淘淘会说话了,叫奶奶,奶奶帮你打坏人。”柳芸把淘淘还给白然,然后在李胜的脸上拍了两下。   淘淘回到白然怀里就不哭了,或许是明白柳芸替自己打坏人,很给面子的再度开口,“奶……”   “哎!”一个字可把柳芸乐坏了,亲了淘淘一下,挥手又拍了李胜的几下,“啪啪”的。   淘淘不到七个月就能发出一个单音,到现在能叫清楚两个字或者三个字的,比旁人家的孩子开口要早,而且还聪明,白然又自豪又无奈,“这小子鬼的很,爹娘别惯着他了,先进屋坐会,山上的宅子虽然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但还得打扫一番再添些东西才能住进去,你们先休息一会,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李胜说道:“不用,你在这陪我们待着就成,明月那丫头带着人已经过去打扫了,刘昌他们去城里买东西了。”   明月是伺候柳芸的丫鬟,也是上次过来两个丫鬟中的一个,白然也不逞强,将人引进屋子,然后把淘淘交给柳芸,自己去沏茶端点心,然后配合二老唠嗑,只是他坐下才发现还少了个人,“李义呢?”   柳芸说道:“刚到村口的时候他就下车了,说要去个地方等会过来,说来也奇怪,自打上次二小子和我们回去就跟丢了魂似的,时常发呆,小然,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然立马想到了陈柱那,想来李义是去看陈家了,“或许是有心上人了吧。”   “就那小子的臭脾气,哪家姑娘眼瞎了才会看上他。”李胜哼了一声,说完见淘淘看他,立马笑的跟个见了糖的小孩子似的,“淘淘,叫爷爷,我是你爷爷。”   淘淘对李胜不感冒,跟没听见一样。   白然看着爷孙互动,“边关那边有消息吗?”   李胜叹了口气,答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大小子带领下没输过,坏消息就是邻国的兵力不错,有打持久战的架势。你放心,皇帝老子已经答应我了,只要邻国撤兵他就给博恩一个虚衔,放他回来给我们养老。”   柳芸见白然沉默,赶忙说道:“小然你也别担心,大小子领兵打仗差不了,他心里有你,就是用走的也一定走回来和你团聚。”   白然笑了笑,坚定道:“我信他。”   柳芸似乎松了口气,又开始逗淘淘,李胜也跟着闹,晚上吃饭的时候李义回来了。   李义长高了一点,只是有些没精打采的,看到白然也没像以前那般甩脸子,竟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大哥夫”。   白然笑着应了,领到饭桌坐下。   李胜动了动筷子,“小然,我记得门前那几亩地是你的吧。”   白然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是我的,今年我怕没工夫种,正想佃出去呢。”   “别佃了,自家地还是自家种好,正好我闲着,我种。”李胜上次来看自家儿子种地觉得还挺有趣的,正好现在季节合适,不如自己揽过来玩玩。   白然存的粮食够多,作坊的声音也没全停,所以不差那些银钱,谁种都无所谓,“成,那就都留给爹了,要不要我给你弄种子?”   李胜见儿媳妇点了头顿时有点手痒,“不用,我自己来就成,等会我就去看看。”   柳芸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今儿个天都快黑了,你就算去也看不清楚,等明天再说。”   白然劝道:“以后的日子长着,也不差这一两天,而且等会天全黑了上山就不方便了。”   宅子盖在后山上,虽然那路都给铲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有点不安全。   李胜想想也是,点了头继续吃饭,然后在天黑之前带着柳芸和李义去了宅子。   夜里,白然将李尚的画像翻出来挂上,然后抱起淘淘指给他看,告诉他这是他爹。   淘淘懵懵懂懂,一会看看画像,一会又看看他阿爸,“爹……”   白然教很久,然而今天却是淘淘第一次开口,他抱紧淘淘,明明该开心的,却只觉心里发酸,想哭又哭不出来。   这一年除了不靠谱的物价,其他一切都平静的与去年一样,只是因为李胜辞官,再得不到关于李尚的消息。   年底的时候王春生了,是个女孩,赵梓涵给她起了名字叫赵芷馨。   第二年,程永飞终于怀了,王家人高兴的差点把全村人都请来,白然也跟着开心。   如今淘淘会走路了,也会看着画像叫爹爹了,只不过每叫一声,稚嫩的童音都让旁边的人忍不住落泪。   大年三十的时候全家聚在白然那吃年夜饭,李胜、柳芸、李义、王兰、王金水、王石、程永飞,除了回镇上的王春一家子,就缺了李尚一个。   菜是白然做的,王兰和柳芸给他打的下手,柳芸对点心一类的很有一套,几盘点心弄下来花样都不重复的,酸的甜的咸的脆的,口味也是齐全。   大家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下,李胜豪爽的直接拿碗装酒一个个开灌,柳芸和王兰则拉着白然坐在一边吃饭一边逗淘淘,王兰还拿筷子沾了白酒滴到淘淘嘴里。   王石距离李胜很近,被灌的酒也多,他旁边是程永飞,程永飞四个多月的肚子已经隆起,王石除了喝酒就是殷勤的给他夹着菜,换个样的喂,生怕饿着自家孩子。   一顿年夜饭下来吃的很热闹,而且众人像是提前打了招呼一般对李尚只字不提。   夜里还要守岁,大家拾掇完东西就都走了,偌大个屋子里只剩下白然和淘淘一大一小。   “阿爸,困。”淘淘用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迈着小短腿爬到了白然怀里。   “困了就先睡。”白然铺好被褥,帮淘淘脱掉衣裳塞进被窝。   淘淘进了被窝拽了拽白然的衣袖,“阿爸睡。”   白然轻声哄道:“淘淘先睡,阿爸要守岁。”   淘淘白天玩了一天,也是困急眼了,听着白然的声音就乖乖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只不过小手一直拽着白然的衣袖没松开。   白然拉了两次没拉出来,干脆将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披了另一件就着烛光坐在桌旁,望着窗外的黑暗发呆。   不知道李尚在边关那边怎么样了,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今年的冬天比往常的冷,不知道他会不会冷着冻着,军事上有没有难处,战事吃不吃紧……   白然忍不住在脑袋中想着,构思出一幅幅让他担惊受怕的画面,直到吓得自己不敢想下去才自嘲的笑出声,想他活了两辈子,性子上就算不是雷厉风行也是毫不拖泥带水,现在竟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若是让上辈子那些朋友看见,估计眼睛瞪的都能掉出来。   他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屋里,落在那张画像上继续发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后半夜一阵马蹄声停在他家门口。   白然他家靠山,再往后就是李家宅子了,这时间都快后半夜了突然有马停下,自然引人警觉。   他看了眼还在睡的淘淘,拾起角落以防万一放着的木棍,出去后将门关上,用异能锁住,而后警惕的朝院门走去。   没两步就感觉到有脚步声从背后靠过来,白然回手就是一棍子垂下去,却被那人先一步察觉,用手接住,接着将人拽进怀里,“分开这么久,刚见面就要揍我,你也下的去手。”   熟悉的气息让白然瞬间有些哽咽,“李尚?”   李尚抱紧他,“嗯,我回来了。”   白然回拥着他,这几年下来想对他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许久才挤出一句,“就这么回来那边没问题吗?”   李尚沉默半晌,“那边刚吃了大亏,不敢再来,有师父镇守这几天不会有问题……小然,再给我三个月,邻国已经有撤兵的趋势,三个月我一定回来再也不走了。”   边关距离桃溪村不算太近,他实在太过想念白然和淘淘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但等天一亮就又得往回赶,后天必须得赶回去。   “嗯。”白然把头埋进李尚的怀里,却刚好听到对方肚子发出一声咕噜,“饿了吧,你去屋里看淘淘,我给你下碗面。”   李尚没拒绝,白然再度用异能把屋门打开,自己进了厨房用鸡汤下了碗面,又挑了些肉菜一同热了端进屋。   李尚一身风尘仆仆,站在炕边看着淘淘,却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重让孩子受凉。   白然将饭菜摆在桌上,“淘淘现在很皮实,今儿个白天出去跟王虎疯了一天,又放炮仗又挖坑的,晚上跟着爹娘又一通折腾,现在是累过头了,要不然往常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睡觉,非得闹腾一番困了才成,娘说了,跟你小时候一样,都是小磨人精。”   李尚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扯过白然的手拧了拧手心,“以后交给我,在闹腾你我就揍他。”   “你舍得?”白然鄙视的瞪了他一眼,将筷子塞给他,“快吃吧,面放久了就坨了。”   李尚闻了闻,半眯着眼挺享受,“这味道我每天都在想,都快想疯了,有时候实在受不了我就出去跑圈,啥时候累趴下啥时候算。”   白然打趣道:“瞧你说的,好像大家都饿着你似的。”   李尚摇了摇头,“不是饿着,是没有媳妇做的有味,那感觉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浑身难受,尤其到吃饭的时候,特想你。”   白然哼了一声,“你也就吃饭的时候能想起我了。”   李尚吃着面,嘴里空闲的时候回了句,“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想。”   饭后,他直接将白然拽进了另一屋,缠绵直至天亮。   白然醒的时候李尚已经走了,若不是身上的吻痕还在,他估计以为一切都是在做梦。   他用异能缓了缓身上的不适,从被窝爬起来把衣服穿上,一出屋就发现李胜正和淘淘在院里玩,柳芸则在厨房做早饭。   白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理他该先去看二老才是。   李胜似乎猜到白然在想什么,笑眯眯的说道:“昨儿个博恩回来跟我们都说了,咱们家不用那些俗礼,累了你就在休息一会,照顾好自己再给淘淘生个弟弟。”   李尚回来自然要去父母那露一露脸,所以白然起晚啥的,李胜和柳芸早一步就想到了,所以干脆先杀过来照顾儿媳妇。   白然被这话题弄的有点囧,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柳芸就出来了,“别瞎说,就算是个理也别这么明目张胆的讲出来,你不要脸别人还要呢。”   柳芸瞪了李胜一眼,拉着白然进屋,“别理他,你和大小子分开那么久,昨儿个估计也累的不轻,正好早饭做完了,你先吃点。”   “……”白然无语,李胜和柳芸都太彪悍,他忽然有点应付不来。   不过想想昨天的相聚,心里的纠结瞬间化作一朵朵薄云,风一吹麻溜的都飘走了,剩下的只有说不出的甜。   三个月也不过转眼的功夫,白然勾起唇角,尝了口米粥,一个字,香……   他把事情想得太美好,只是现实略感残酷,一个半月后,他再度出现孕吐嗜酸等一系列症状。   赵郎中一看,结果喜闻见乐,“恭喜你,又怀了!”   喜事一出,王家和李家自然高兴,李胜动用所有关系,将事情写成信送到了边关。   于是三个月的时候再度被压缩,正月二十八,皇帝降旨,邻国撤兵,李尚功不可没,赏赐真金白银无数。   二月初二,龙抬头,一大早白然便抱着淘淘和众人一起在村口等候。   辰时,一队人马飞奔而来,带头之人,正是李尚。   李尚看着人群前方的一大一小,连马都没停稳,直接翻身而下,丢给后面的属下,冲过去将两人紧紧抱住。   淘淘太小,白然和李尚都是半跪着,谁都舍不得先放手手。   柳芸看的心里直难受,眼泪忍不住开始往外掉,直接扭身靠进李胜怀里擦眼泪,王兰眼睛也有点湿,说道:“瞧瞧你们一家干啥呢,快起来,尤其然子,地上凉,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李尚想起那封千难万难才送到手里的信,赶忙将人扶起来,“对,瞧我忘了,别晾着了。”   淘淘每天都看着李尚的画像,他懂得不多,但因为阿爸每天都跟他讲,所以第一眼就觉得这个高大的男人和画像里的男人几乎一模一样,于是便用稚嫩的童声的问道:“你是我爹爹吗?”   这一问连白然都有些难受了,李胜揉了揉淘淘的脑袋,“我是。”   淘淘仰起小脸,“爹爹还会离开淘淘和阿爸吗?”   李尚单手将淘淘抱起来,轻声哄道:“不会了,以后咱们一家子都不分开了,爹爹和阿爸给淘淘生小弟弟小妹妹。”   这话说到淘淘心坎里了,啪叽一声在李尚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留下一道口水印子。   李尚乐了,也亲了淘淘一口,另只手揽过自家媳妇,“小然,辛苦你了。”   “啥苦不苦的,都过去了。”白然心里暖洋洋的,李家和朝廷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这次他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   李尚归来除了皇帝赏赐的那些真金白银太过耀眼外,其他也没改变什么,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只不过这平常里总是透着一种甜甜的味道。   白然想起上辈子末世前他母亲还在的时候嘴里总挂着一句话。   平淡是福。   有相公有儿子,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这个世界他没白来,守着这个家,就这么过去,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撒花~ 第78章 番外(一)      李义习惯的坐在自家门前的大树下发呆,现在刚到晌午,因为正是盛夏,天很热,大家伙都找地方避暑去了,所以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让人闹心。   今年他已经快二十了,距离他和陈柱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的时间最够他从一个跋扈的贵少爷蜕变成一个懂得责任稳重的男人,只不过那个人依旧音信全无。   陈柱就是跟木头,一通到底都不带拐弯的那种,他现在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还陷得那么深。   现在他已经懂得大哥夫在等待他大哥那几年的心情了。   柳芸提着食盒出来,看到自家小儿子跟大儿子一样面瘫着一张脸只能偷偷叹气,明明小时候挺可爱的,咋越长大表情就越少呢,看来找媳妇这事真不能再拖了,“小义,帮我去地里一趟,给你爹送饭。”   李义狐疑的看了柳芸一眼,应了一声,接过食盒往山下走,平常他娘为了表示夫妇伉俪情深都是自己送饭,突然该让他过去明显里面有猫腻。   果不其然,就在他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一个姑娘从旁边的小树林窜出来,然后好巧不巧的踩上一块石头,接着脚下一滑往他身上扑过来。   这一整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毫无间隙表情动作极为自然优美,就算是白然在这也未必能一眼看出来是装的。   演戏演到这份上一看就没少练,也是蛮拼的,可惜眼前这人是那个毫不怜香惜玉以前骄横跋扈现在面瘫高冷的李家小少爷。   所以李义连个眼神都没甩直接后退两步让人扑到地上,接着绕过去走了。   这姑娘叫童婉蓉,父亲在县城是为数不多的举人,也算是书香门第,她人长得不错,给人一种温婉贤淑的感觉,这才被柳芸相中在这来次巧遇,只不过柳芸的意思是说说话相看相看,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反正地方偏没人知道,也不会害了女儿家的名节,童婉蓉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这才自导自演了这一出。   努力了这么久她能让人真走了,于是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小少爷,等等!”   李义停下脚步打量了她两眼,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童婉蓉只能自己厚着脸皮贴上去找话题,她看了眼李义手里的食盒,“小少爷这是去踏青吧?”说完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大热天的,还是正中午,植物都能晒脱水了别提人了,现在去踏青野餐啥的纯粹是有病。   果不其然,李义就跟看神经病似的打量她两眼,懒洋洋的甩她俩字,“送饭。”   柳芸没交代是怎么打发李义下来的,童婉蓉自然不知道,于是心里挺酸的,于是语气也带了点酸味,“不知道是谁有这个福分能让小少爷亲自送饭,真是羡煞旁人了。”   童婉蓉也就外貌看着像那么回事,但底子咋样估计也就他们老童家自家人知道,拉出去最多装装样子,没两句话一准败露,柳芸派了暗卫一直在后面跟着,没多大一会这话就传到了柳芸耳朵里,结果如何不用想也知道。   李义一直被童婉蓉跟着,直到地里。   此时李胜正在附近的大树底下避暑,他一身布衣短打装扮,露出的皮肤黝黑健壮,跟地里的农汉没啥两样,他看到今天不是他媳妇而是小儿子过来送饭还挺惊讶,不过看到后面的小姑娘了然的笑了两声,接过食盒,“咋的,这是开窍了?”   李义自然不会说他早在五年前就和人滚过热炕头了,只是鄙夷的瞪了他两眼,“明儿个我就跟大哥夫说这些日子爹上火,只能吃些清淡的,忌肉。”   李家父子无肉不欢,还都是那种一天不沾荤腥就跟吃不饱似的,所以断肉等于断粮,李胜哈哈一笑,“你这臭小子倒是学会威胁老子了,我看明儿个你也甭跟着你大哥练了,直接过来跟我种地得了。”   童婉蓉难得脑子转快一回,听完这话原本还有点不屑嫌弃的小心思立马变了,恭恭敬敬的跟李胜行了个礼,叫了声侯爷。   李胜虽然为人豪爽,但混了大半辈子朝堂啥样人没见过,这么一个照面就算没把童婉蓉猜个七七八八也差不多了,所以也就没搭理她,转而对李义说道:“臭小子,咱家基本上不属于官家了,所以也没那么多规矩,你大哥大哥夫在那摆着,你看上谁家的姑娘小子我和你娘都不反对,但前提是这人品得向你大哥夫看齐。”他不反对自由恋爱,但前提得是那人得是拿得起柴米油盐真正过日子的,不是什么猫三狗四人五人六的都能过来凑合的。   “知道了。”李义随口答了句,反正他对这个童婉蓉没啥兴趣。   李胜三两口解决饭菜,将碗筷装回食盒的时候突然说道:“对了,你大哥夫这些日子要在李家村那边开分号,你没事过去帮着忙活忙活。”   作坊制作的是熟食,因为距离原因只能在镇上和县城的酒楼食肆销售,这次把作坊开到李家村一是因为那有条近路直通首府,二是因为于平在那,白然有心扶持于平。   李义应了声,拾掇完了就往大哥家走去,准备看看情况,然而进院子之后他才注意到里面停了两匹马,屋子里像是有客人在。   作坊的生意好,时常有人登门送礼或者询问,他起初还没在意,可直到进了屋看清那人的相貌才彻底愣住。   尽管那人长高长壮也黑了,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陈柱。   陈柱可以说是被李尚一手带出来的,虽然没动用关系,但人努力上进,凭借军功坐到了千总的位置。   当了官又经过战场的淬炼,这人的气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锐利的如同正欲出鞘的利剑,只不过一开口就漏气了……   陈柱也是呆了一下,不过回神很快,立马迎了上去,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小……小义,我回来了!”   按接下来的发展,这突如其来的团聚该以李义喜极而泣拥抱接吻改天成婚落下帷幕,然而实际上……   李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回来不告诉他也就罢了,没看到屋里除了李尚白然之外陈柱后面还跟着条尾巴嘛,虽然穿着男装,但胸前的小白兔明摆着告诉众人这人的性别。   李义磨着牙挤出三个字,“别、挡、路!”说完把人推开进屋挨着他哥坐下,然后跟在他身后的童婉蓉同样暴漏在陈柱面前。   按照之前和柳芸的约定,童婉蓉应该是见完李义就离开的,她家下人就在小树林后面等着,可她舍不得这个机会,所以李义没撵她她就厚着脸皮跟上了。   白然看到这情况脑袋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上辈子看过的那些言情电视剧,总结出来就俩字——狗血,再填俩字——天雷。   当然,这只是他想的。   陈柱脑子一根筋,就算看到童婉蓉跟着李义只要旁人不说什么也就不会多想,而李义的性格则麻烦点,谁让他面瘫下面隐藏了一颗比火药还暴躁的心,骄横跋扈啥的不是消失了,只是被他隐藏起来而已,一旦有人点火,威力绝对堪比原子弹。   所以接下来不会是什么虐情深恋,只会是我不好你也甭相好,想甩了老子,老子就虐死你。   于是他略嫌弃的打量那姑娘两眼,“你谁啊?”   陈柱真没多看童婉蓉一眼,只是看着李义的眼睛越发亮了,“她是杨将军的女儿……小义,你真好看,嘿嘿。”   李尚瞧了瞧他们,偷偷拉着白然出了屋子,白然挺理解的,年轻人的世界他们不懂,所以果断推开旁边屋子的门,光明正大的进去一边喝茶一边听墙角。   反正他和李尚的耳力惊人,加上这墙不怎么隔音,所以照样听的清楚。   李义对陈柱的所答非所谓表示很蛋疼,难不成就叫人家杨将军的女儿?“我问她叫什么名字。”   陈柱一愣,挠了挠脑袋想了会,视线落到这位跟自己同行的姑娘身上,他一直叫人家大小姐,谁知道她叫啥名字啊。   “我叫杨晴……”杨晴无比抑郁,她父亲是在李尚走后调过去的,因为觉得陈柱人品好相貌好才一直撮合他俩,她观察了陈柱一段日子,也觉得这人不错,所以就同意了父亲的安排,这次跟过来一是培养感情,二是有见对方父母的意思,结果到头来人家压根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不是一般的讽刺。   李义刚想说什么,余光无意中瞟到了坐下来的童婉蓉,便蹙眉改口:“你怎么还在?”   “……”童婉蓉一张俏脸顿时黑了下来,赶上这不是不赶她走而是压根把她这个大活人给忘了?!   李义问完也没指望这妹子回答,又看向陈柱那边,“陈柱,是不是我不过来你就装作没回来继续到边关过你的快活日子?”   “我没,我以前写过很多信的,但是你都没回我,我以为你还在京城,所以打算明儿个就去那找你。”陈柱有点冤枉,军营里他的身份对机密掌握的不多,所以允许写家书,只不过要通过检查才能递出,他以前传的信件李义都没回应,所以这次只给李尚传了信,结果又因为时间变动第三天就出发了,刚到这不到半个时辰,连家都没来记得回。   边关传递信件不容易,所以时间上会有所延长,李尚没收到信就先见到人也很正常,这话里的关键在于那个‘很多信’上,李家人因为一直身居要位,在军营向来都是禁止与家人朋友联系的,所以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职位低一些的可以传家书,李义自然而然的也认为陈柱不能写信给他,也就没去查这些,“信?我没收到,你送到哪里的?”   陈柱老实答道:“你不是回京城了么,我都是寄送到京城侯爷府的,每三个月大概就寄走一封。”   李义用指尖一下下的扣着桌子,“不可能。”若是这信真送到侯爷府,就算李家人现在没在京城他也一定能收到,除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书香门第【寒露。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