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浅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刑侦在古代 作者:998 文案 刑侦队大队长张睿,在一次配合围剿缉毒行动中不幸殉职 原本该死去的人却从一个陌生的身体里醒来。 张睿抱着胳膊看着满庭的荒凉暗叹,不管如何先填饱肚子再说……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警察重生到了古代,重抄旧业当起官抓坏蛋的故事。 本文为架空文,谢绝考究,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主受,网络严打期间(正文不会有肉) 腹黑攻X心思缜密受   ☆、第一章   已经近秋末,萧瑟的北风呼啸的卷着几片残叶从门前刮过,昨夜刚下了一场秋雨,庭院里的几盆秋菊都被打的七零八落。张睿蹲在门口,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有半年余了。   “不许动!你已经被包围了!”张睿握着手枪抵在毒枭的腰间,紧接着一阵剧痛在胸口蔓延,张睿不可思议的回头,看见自己最得意的徒弟居然在他身后开了一枪。然后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毒枭和他徒弟双双逃走。   他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因为子弹从第三根肋骨穿过,伤了心肺,估计是大罗金仙都救不活的,可没想到剧痛后晕晕乎乎的像睡了一觉般又醒了过来,只是眼前再也不是熟悉的世界了!   “该死!居然被敌人打进了内部!”张睿忍不住嘟囔着。   冷风一吹,记忆一点点被吹散,一些莫名的记忆充进脑海。   “睿睿快走!跟着韩叔快走!”一个美丽的妇人推着他,从头上拔下一个玉簪塞进他的手里,“拿着这个去京城找你舅舅!听话,快……”   “娘……娘,我不走,我不走!”韩叔伸手把他捞起,夹在腋下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   张睿扶额,这大概是这副身体的记忆吧。   要说也巧了,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张睿,居然跟他同名同姓,可不同命的是,这个叫张睿的少年似乎命特别硬。他还没出生的时候,爹爹和爷爷出征双双战死,他成了遗腹子,他娘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到了十二岁,居然在一次拜佛时遇上歹徒,当时情况紧急,只有他被家里的一个仆人救出来。   家中没有主事的,家产一夜间更名变姓,无奈韩叔只好带着小少爷在城中盘旋。   因为路上没盘缠,身体的原主人惊怒交加在途中病倒了,尽管韩叔片刻不离的照料,孩子还是跟他家人团聚去了,张睿则在这身子高烧退去后醒来。叹了口气,看着破败的门窗,摸摸咕噜咕噜的叫唤肚子。   “少爷,少爷我回来了。”   门口一个身穿满是补丁男子走了进来。   张睿眼前一亮,“韩叔。”   老韩笑着,把手里的两个馒头递给他。   “少爷,今天运气不错,我这刚出去就遇上个雇跑腿的,跑这么一趟下来赚了足足有二十文,明天的饭都有了。”   老韩全名叫韩宝柱,三十出头,方脸粗眉,一笑眼角都是笑纹。据说是小时候被张睿的爷爷捡回来的,虽说是仆人,但也如老爷子的半子,从小在张家长大,所以韩叔对张睿绝对的忠心耿耿。   “少爷,你的身体好些了没?穿这么单薄就站在门口,小心又着了风寒。”   张睿笑笑:“韩叔,不要叫我少爷了,出门在外就叫我阿睿好了。”   韩叔:“那怎么行,少爷和我身份不同,怎么能直呼少爷的名讳呢?”   张睿啃着馒头心里暗叹,古人果然是古板。   这个朝代跟张睿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都对不上号,名虽然也叫周朝,但此周非彼周,朝代跟宋代略有相似,当朝的执政者热衷于修仙炼丹,对朝堂上的事不闻不问,国家内有灾害,外有虎狼,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若不是如此,他那便宜爹和爷爷也不能出征丧命,估计自己挨了枪子死也白死了。   “少爷,咱们的盘缠赞的差不多了,我打听到再过三日,有个北上的商队,我们一人交五两银子能载咱们一道,尽管风餐露宿,但也比自己上路要安全的多。”   “嗯,韩叔你安排吧,钱若是不够,我这还有一块玉佩当了去凑盘缠吧。”   韩叔急忙道:“可不敢当!那是老太爷活着的时候给你留下的,这是咱们张家传家的玉佩,我要是把这玉当了,将来九泉之下可没脸见老太爷了!”   张睿急忙安抚:“好好,韩叔我就是说说,那盘缠……”   韩叔叹了口气:“盘缠已经赞够了,我多少要挣点路上的口粮,从徐州到京城差不多要两个月的路程,这一路风餐露宿,恐怕要苦了少爷了…… ”   张睿摇摇头,心里暗暗思索,去京城,大概就是现代的北京附近了,现在已经到了秋末,从这一路到京城……看看自己这身薄薄的单衣,韩叔似乎忘了些重要的东西。   韩叔看着张睿吃完馒头就起身离开,下午还要帮着一家布店做工,每天都要忙到半夜才回来。   吃完韩叔带回来的馒头,喝了点炉子上的热水,张睿思索了一会,攥着玉佩走出大门。   虽说是天气寒冷,但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斥在耳边,让他忍不住愣了愣神,仿佛走进了古装电视中,可这又跟电视不同,这里每个人都是鲜活的,而自己就在其中,跟他们一样,都活在这个朝代。   沿着大街走,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因为常年的战争,让这个朝代的男女性别比例严重不平衡,所以有不少女人都抛头露面出来经营东西养家糊口,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走到街角一家当铺,这家当铺是张睿打听好几天的了,除了口碑好,掌柜的也是个实在人,从来不做出欺瞒压价的手段,生意做得很是规矩。   张睿一进铺子,暖意铺面而来,让他禁不住打了哆嗦,环顾下四周,屋内居然生了两个个火炉。   一个小伙计见来客人急忙跑过来招呼。   “小哥,您是来当物还是取物啊?”   张睿笑笑道:“我是来当物的。”   伙计道:“那小哥稍等一下,我去叫掌柜子来打眼。”   因为当物的钱财不同,伙计一般都做不了主,都是由掌柜的来打眼折价。   伙计去了不久,一个中年的男子从后院走了出来,年纪约四十出头,面白无须,见面三分笑,让人忍不住心生善意。   “可是这位小哥要当物?”   张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玉佩递给掌柜的。这玉佩是原主身上一直带着的,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至少也值个几十万,不知道在古代能卖多少钱。   掌柜的双手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张睿道:“这玉佩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张睿:“死当怎么说?活当又怎么说?”   掌柜一笑道:“死当则当三百两银子,以后便是不能再取了,活当则当二百两银子,五年期限内若是小哥想赎回来再多加五十两银子则可赎回。过了五年这玉佩便做死当处理。”   张睿:“那就活当吧。”   掌柜:“好的,小哥稍等片刻,在下去给您写张当票,银子要现银还是银票?”   张睿:“要一百五十两银票,五十两现银吧。”   不一会掌柜的就把一个包袱里递给张睿。查看无误后张睿谢过掌柜的转身出了当铺。   刚走出当铺,以一个刑警的职业素养就发现了两个跟踪他的人。张睿微微皱了皱眉,还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样子这俩人专门以当铺出来的老弱妇孺来跟踪抢劫的。   只是……伸出手,看看自己瘦弱的小胳膊,张睿苦笑一声,这要是搁在现代,自己一米八的身高,健壮的身体,以及三届军警格斗大赛冠军的基础,收拾三五个不成问题,只是现在这副身体因为小时候有些挑食并发营养不良,前些日子还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别说两人……就算是一个孔夫有力的妇人也能把他按到。   走过街角,后面两个人越发明目张胆的跟了过来,张睿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越走越快,终于到小巷的时候,两人把他堵住。   “臭小子,还想跑?”其中一个身穿破麻布衣服的男子抓住张睿胳膊一使劲把人贯倒在地上。   “大……大爷饶命,小的,小的什么也没有啊。”张睿抱着包裹,眼里蓄满泪水,吓的像个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给我吧你!”另一面色发黄的男子伸手把包裹抢了过去,拆开一看。   里面只有几件绸布的衣服,看着料子不错,但也不值多少钱。   “操!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一包破衣服!”另一个也有些恼羞成怒,照着张睿胸口踹了一脚,张睿微微一侧身,避开身体的重要器官“哎呦”一声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两人一见,有些害怕,虽然时不时的劫道却从没干过害人性命的勾当,见张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衣服也不顾了,撒腿就跑。   等两个人跑远了,张睿才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眼里哪有刚才的恐惧?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这么多钱财不是他这么个半大孩子能守住的。   所以出门之前,他把银票都藏在了鞋里。又花了三两银子把前阵子当掉的衣物赎了回来,银子要的都是碎银子,揣在怀里,袖口,裤兜子,哪都藏了一点,这才没被刚才那两人发现。揉了揉被踹的发闷的胸口,张睿捡起地上的包裹转身进了院子。      ☆、第二章   张睿现在住的两进的院子是他家之前的一个别院,已经很多年没住人,年久失修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之前老太爷活着的时候是许给韩叔的,说是等他以后娶媳妇时直接般过来住。   后来老爷和老太爷死都在战场上,整个张家没有主事的男人,韩叔担起他家的家务,一直都没娶亲,如今都三十好几,更是没人说亲,一直这么耽误了。   张家的家产被人霸占,幸运的是这别院的房契早已经给了韩叔,所以两人还有栖身之处,不然真是要露宿街头了。   快傍晚的时候韩叔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   喝了一碗凉水后才缓过气来道:“少爷,行程可能有点变动,那商队今天晚上就要走。”   张睿正点着一盏小油灯看书呢,听韩叔说完一愣,放下手里的书道:“今晚就走?为何不等到明天早上?再说这夜间行路也不方便。”   韩叔皱眉:“我也不清楚,我托人问了下,好像是说过几日封城可能走不了了。”   张睿:“封城?为何封城?”   韩叔叹气:“还能为何,大概又要征兵打仗了吧。”   因为长期战争,基本上边疆地区十室九空,虽说徐州离着战场还远着,可征兵时每户两个男丁的都要征一个去,尽管韩叔和张睿不算一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商队里也有本地人,大概也是想着到外地去躲一躲吧。   既然时间紧迫,张睿也就没有再询问,收拾好东西熄了油灯,起身跟着韩叔走了出去。   韩叔走到门口,轻轻把大门合上,沉默的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告别,或者是在怀念……毕竟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睿也沉默着看,虽然从没想过会到古代,可至少,现在的感觉还算可以,他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感谢张睿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也感谢自己。   韩叔牵着张睿走到来福客栈,客栈门口早已经停了四五辆马车。除了一辆是载人的,其余的都是拉货的平板车。车上拉着的都是一些南方特产的绸布,干果还有些杂货。货物都用油布盖好绑上绳子的,既不会被雨淋湿,也不会因为马车晃动而散乱。   行车的伙计指着其中一辆车让两人上车。商队除了拉货的车夫外,还有额外六个伙计,加上张睿两人,这一路上大概有十六七个人。   商队的老板单独坐在一架马车上,车上有暖炉和点心,张睿离老远看了一眼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上了马车,韩叔把后背的包裹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件棉披风,给张睿披上。   “少爷,一会行车的时候难免有些冷,你围好了仔细着别着了凉,这一路风餐露宿,老奴没能耐,不能伺候您周全了。”   张睿:“韩叔快别这么说,我当您是我叔伯一般,您不必如此。”   韩叔:“唉……”叹了口气,心中想着,若是老爷和老太爷没死,如今又怎么会是这般田地,娇养的少爷居然坐这种没有挡风的破板车。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鞭霹雳啪啦的响了几声,车队开始沉稳而有序的行驶起来。   尽管张睿裹着披风,夜里的冷风依旧不停的往衣服里钻。让他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作战服和羽绒服。   抬头看一眼韩叔,见他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衣,但似乎丝毫看不出冷,大概是因为他会些内家功夫的缘故。   说起来,这个身体的爹爹和爷爷都算是有身份的人,虽说不是什么大将军,但也是都尉从六品的官。军工立了不少,奈何朝中无人,一直得不到升迁。因为张睿出生时两位早已经去世,家里索性就没有逼着他练武,而是随他从文。   不得不说这副身子的原主人还真是学文的料子,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几乎一看便通,记忆也相当不错,不说是过目不忘吧,至少看过两三遍的东西都能记全,这就相当了不起了。这要是搁在现代,清华北大,轻松加愉快的就考上了。   可惜的是张睿对文不太感兴趣,而是对武感兴趣。奈何这副身子体质太差,以后条件允许一定要好好练练。   张睿坐在车上摇摇晃晃的,有些困倦了,韩叔见他要睡着了,紧了紧他身上的披风,把他揽过来让他靠着自己身边,怕他被马车摇晃着摔到地上。   ---------------------------分割线-------------------------   “张队,这次行动是以缉毒科为主,咱们刑侦科为辅,没必要这么冒险。”队友小李在他身边把防弹衣系上。   张睿套上便衣,皱了皱眉。太明显了,毒枭哪个不是精炼老辣的,穿上防弹衣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解开吧,不用防弹衣。”   “张队!那是贼窝!你不穿防弹衣……”   “小李,我穿上被发现会更惨。”   小李沉默,只好听从队长吩咐把防弹衣解开。张睿抽了颗烟,其实小李对他的心思他一早就明白,虽然他性取向异于常人,但却从没想过要回应他。只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心里有些乱。   “阿阳,这次……”   李东阳惊讶的抬头看着张睿,眼里满满的期望,看的张睿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咳了一声拍拍小李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少爷,少爷醒醒。”   张睿被人摇醒,睁开眼看见坐在旁边的韩叔半天才反应过来。   “韩叔,怎么了?”   “再往前走三十里就到新安镇了,商队会在镇里做休整。”   张睿胡乱点点头,天边已经开始冒出鱼肚白,没感觉睡多长时间,梦里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但张睿知道那是自己出事的前一天,想起从前的人和事仿佛就真的如一场梦一般,庄周梦蝶或许就是这般吧。   马走了一夜都有些疲惫了,马车变得缓慢下来,行走的是官道,跟现代的水泥路比不了,但也够宽。路两旁还有些发黄的绿草,一夜里都挂上了白霜。   前面马车停了下来,大伙都下车方便,张睿起身撩起衣摆纵身跳下马车,跟着大伙在道边上解了手,上车之前韩叔就嘱咐过尽量少喝水,商队不会随时停车。   大伙收拾好后上了车继续前行,太阳还没升起之前就赶到了新安镇。   韩叔:“以前老太爷活着的时候,我跟着他老人家曾来过几次,镇子虽然不算大但胜在民风淳朴。镇里还有几个乡绅跟老太爷交好,不知现在什么样了。”   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入了城内,街道两边的铺子还没有全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小铺面开了门,路过一家豆腐坊的时候,韩叔花了两文钱给张睿买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   热乎乎的豆浆下肚,身上的冷意被驱散不少,韩叔自己没舍得买,只管店主要了一碗热水。   商队在城中的一家驿站落脚,大概是经常打交道,驿站的老板跟商队的老板很熟,两人谈笑的上了楼。   张睿他们则被带到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屋子两排大通铺,一个能睡十多个人,一人只要十个大钱。   车队里的马夫和伙计都在这睡。这帮糙老爷们有的连鞋都不脱倒床就睡。   韩叔皱皱眉,在旁边收拾出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让张睿躺上去休息一会。可是刺鼻的汗脚味和霉潮的味道,实在受不了,更别说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张睿拉着韩叔走了出去。要说张睿可不算是太挑剔的人,以前为了办案在太平间、法医室都睡过,那里的味道可不好闻。可这屋子里的味居然比福尔马林味还冲!一进去热气蒸腾差点给张睿熏吐了。   韩叔:“少爷……虽说环境差了些,但这一路还有好多天,若是不休息怕是熬不住……”   张睿揉揉熏的发涩的眼睛道:“韩叔,我们去要一个单间吧,不然我实在睡不着。”   韩叔犹豫,只要一件下房,也得要五百文,自己这里还有不到十两银子,这一路还要吃喝,万一少爷生病还要抓药……实在是不够啊,急的韩叔脸色涨红。   “银子不用担心,我这还有一些。”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   老韩一愣:“少爷,这银子是哪来的?”   张睿咳了一声:“我把……玉佩当了。”身上真没值钱的东西了,但凡有一点银子,他也不会把原主这块玉当了。   老韩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接过张睿手里的银子,去开了一间下房。他本就是个仆人,既然少爷已经把玉佩当了,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进了房间,屋子还算干净,一张挺宽的床,屋里还有一小盆黑炭,虽然点着有些烟,但也驱散了冷意,有些热乎气。   张睿洗了把脸,把身上的披风解开挂在门口。韩叔已经把被子铺好,让他钻进去。   被子很干净,有点皂角味,张睿往里靠靠,拍拍床侧让老韩也休息一会。韩叔叹了口气,坐在床边靠着闭眼休息。   张睿:“韩叔,您气我把玉佩当了吗?”   老韩睁开眼看了看张睿道:“我并不是气少爷把玉佩当了,而是叹自己没本事,保不住老爷留下的东西,不仅仅是玉佩……”   张睿知道,老韩还对家产被人侵占的事耿耿于怀。   “韩叔,那玉佩我当的活当,将来我回来的时候,肯定会赎回来!”   老韩点点头,给他掖掖被角。“少爷赶快休息吧,下午还要继续赶路。”      ☆、第三章   这一觉睡得浑身解乏,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摸着空空的肚子,四周看了看才发现韩叔没在屋子,收拾了下衣服,打开房门。   这间下房挨着旁边是一间空房,另一边却是厨房,正赶上中午,厨房里的菜味飘出来,张睿吸吸鼻子,连着啃了一个月的干馒头,冷不丁闻到肉味实在让人怀念,胃里闹的更凶了。   张睿顿了顿,抬脚去了正厅。车夫伙计们都在大堂里吃着大盆菜啃馒头。那一大盆菜可以跟猪食略争高低,看了一眼就没胃口了。   只是这大盆菜也便宜的很,加上三个白面馒头菜才十文钱。   走到旁边一张空桌子叫来小二。   “客官,要吃点什么?”   张睿:“来……来盘蒸五花肉,一个红烧狮子头,一个红烧肉。”   小二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客官一个人可是要着三道菜?”   张睿点头,小二忙跑去厨房下单子。不一会韩叔从大门口进来。看见张睿单独坐在一张桌子走了过来。   “少爷,还没吃饭呢?”   张睿:“恩,韩叔一起吃吧。”   韩叔:“好,要了菜没?”   张睿脸色有些发窘:“点了……”   不一会小二端着菜上来,韩叔看了一眼居然没有生气,还叫小二要了一小壶酒。   韩叔:“少爷,刚刚我拜访了这镇上的几家乡绅,其中一家的老爷子还健在,见到我还认了出来。我便跟他说了老太爷的事,乡绅二话没说就给我拿了一百两银子,这路上少爷能好过一些了。”   张睿点点头,这样也好,至少韩叔不再想着自己把那玉佩当了心里难受。   “这位小哥,在下和兄弟能否跟小哥拼一张桌子?”   张睿和韩叔闻声抬起头,只见桌子旁立着两个男子,大的大概二十出头,小的也有十五六岁。   四顾一下,果然大堂里的桌子都满了,只有他们这张桌子人少。   张睿:“兄台若不嫌弃就坐下来一同用餐吧。”   男子见他同意急忙作揖谢过张睿,拉着旁边的小个子少年坐在桌子的另一角。   不一会小二把他们的菜端上来,一盘清炒萝卜,和一个清炒白菜。两人一人抓着一个白面馒头吃了起来。   张睿看着自己这边的三盘肉,再看看那两人的两盘炒青菜,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这边还没来得急吃的一盘红烧肉推到男子身边道:“刚刚我点菜时点的多了,这一盘还没来得及用,既然退不掉,扔了太浪费,不如做个人情与这位兄弟交个朋友。”   年岁略大的男子一愣,看看身边面色发黄的少年,又看看面色含笑的张睿,面色有些发窘道:“谢过小哥的好意……在下……在下。”旁边的少年拉了他的衣袖一下,男子脸色更红的厉害。   “在下张睿,徐州人士,北上寻亲,若兄台不嫌弃与在下接交个朋友如何?”   男子放下馒头坐直身子道:“在下贺敏,这是……是我的弟弟,贺明,我们是柳州人士,同是北上,贺某略痴长你几岁,小哥若是不嫌弃就叫我贺大哥吧。”   张睿笑笑道:“贺大哥”。只见这两人举止适度,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大家族中教养出来的,男子虽穿的朴素,但袖口露出的一小截衬衣能看出是丝绸的,这绝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买来做衬衣的,只是磨损的有些厉害,看样子同是家道中落的人。年岁小的那嘛,虽然穿的男士衣衫,面上也摸了些灰,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从一个刑侦科专业的眼光来看,明显是个少女,无论是骨架和是没有喉结的脖子,以及拿馒头时露出的没有一点茧子的一双小手。   男子面色一红道:“那在下……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朝旁边的少年点点头,少年懦懦的抬起头看了张睿一眼,迅速的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然后低下头脸色发红的吃起来。   吃过午饭,车队略微休整,再度启程,而出乎意料的是,中午一同吃饭的兄妹两人也跟着车队一起北上了。   那两人坐在张睿后面的马车上,上车时又向张睿和韩叔寒暄了半天,直感叹有缘。男子似乎是那女子的哥哥,对她很是照顾,女子也没有什么扭捏,两人上了车后就安静下来。   韩叔:“少爷,若到了京城有什么安排吗?”   张睿:“既然是寻舅舅,那就先找舅舅吧。舅舅虽然是京官,但县官不如现管,从京城到徐州这么远怕是也不能把祖业夺回,与其靠舅舅,不如我自己多加努力,明年就是科考,若有舅舅举荐,我也能下场试一次。”   韩叔欣慰的点点头道:“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曾说过,若是将来有个孙儿一定不要他舞蹈弄棍,一定要去考个状元才好。”   张睿笑笑道:“状元哪是那么好考的,大周学子千千万,我也不过尔尔,能考中秀才就不错了。”   韩叔不赞同的摇摇头:“少爷博学多才,定能高中光耀门楣,将来我若是去了,九泉之下也能到老太爷跟前去磕头了。”   张睿的母家姓林,原本也是徐州书香门第,只是他舅舅这个人,听说为人很是圆滑,官路更是亨通,从一个小小的八品县尉一路升到从五品的太常少卿。林家也跟着一遭搬到京城了。   张睿对他这个舅舅没有什么印象,也只是听韩叔提过,似乎林家书门对张家武夫很是瞧不上,当年他爹娶林氏的时候还颇费周折,林家百般刁难差一点姻缘就变成孽缘。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很少与林家来往,只怕张睿就算到了京中也不会太好过。   京中贵人多,五品官或许在州中还算高管,可到了京中也不过是个芝麻小官,张睿想起以前的一则笑话。说到了深圳,随便掉下来个石头砸中十个人,九个是经理,还有一个是总经理,那京中随便掉下来个石头,砸中十个人,估计九个是大官,剩下的就是王爷了。   因为京中住着六个王爷……这绝对是一桩奇闻。当今皇上和王爷似乎特别兄友弟恭,哥哥当了皇上,弟弟们都封了封地,赏了王府。只是没有一个王爷愿意去封地,而都在京中,实在是令人费解。   刚听完这些的时候,张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说好的谋反篡位呢?这些王爷太不专业了吧!后来想想,其实也有情可原,历史那些篡位的王爷,一般除了狼子野心的,其余都是被逼反的。当今皇上正好热衷修仙,对兄弟都算和蔼 ,没有逼迫,王爷们也乐得自在。既然不愿意去封地,都堆在眼皮子地下也闹不起什么大乱子。   马车从新安镇出发,夜里车队停在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里休整。车夫把马车都拴好,有固定的人轮班看管,其余的人从车上拿出大锅,烧了一锅开水。大伙吃着干馒头就着热水算是解决了晚餐。   因为白天睡的时候长了些 ,张睿此时还不算困。见贺敏领着贺明从马车上跳下来便招呼两人过来一同用餐。   韩叔提前问过车夫知道这一餐要在路上用,带了不少干粮和肉铺。见少爷与两人交好便大方的分给两人了一些。   贺敏红着脸连忙道谢,贺明在他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张睿,抿着嘴脸上带着笑意,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张睿朝她笑着点点头,小姑娘便害羞的脸一红低下头。这让他想起曾经刑侦科的一个小妹子,大学毕业到刑警大队实习,平时跟人说一句话都脸红,一笑嘴角两个甜甜的酒窝的小孩,一见到血肉模糊的尸体就两眼冒光,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兄妹二人跟着张睿他们坐在一起,老韩和贺敏捡了些干柴,在庙的一角升了一小堆火。老韩把中午再驿站打的酒分给了贺敏些,两人唠了起来。   说起来张睿这个身子也才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沾不了酒,而且他对这朝代的酒也不敢恭维,酒味淡的跟啤酒有一拼,怪不得古人说能饮三百盏。   张睿吃完东西擦了擦手,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九州志借着火光看了起来。   老韩:“少爷,夜里还是少看些的好,仔细伤了眼睛。”   张睿点点头,把书合上,按了按额头。这一路才开了个头,还有好几个月熬。   老韩和贺敏聊的正浓,竟然发现柳州贺家跟张家还是远亲,贺敏的一个婶子就是张家一支的姑娘。只是说到此时老韩有想起被族人侵占的家业,难免心中苦闷,又觉得愧对老太爷的养恩,不禁红了眼眶。   贺敏也同唏嘘,却没有说自己和妹妹的身份,只道是家道中落,两人不得不去北上投靠亲戚。韩叔点点头,眼里寒光闪现,便不再跟他说家中的事。   贺敏面色微窘道:“韩老哥,不是在下不与你说实情,而是……在下的家中实在不是一言两语能说的清的,而且我怕你知道后会害了你呀。”   老韩点点头,两人继续喝酒却不再提及家中,而是说起了京城。   正说着,庙外突然传来叫喊声。   几个人听着声音都是一愣,忙起身出去,只见几个车夫和伙计都在外面,车队的老板也站在一辆货车前,身边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随从。     ☆、第四章   老韩朝旁边的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刚刚听见看车的马夫叫喊,大伙出来时发现车上少了东西。   车上的油毡布并没有掀开,绳子也没有解开。车尾处塌下一小块,车夫说丢的那两个盒子里装的是珍贵的草药,这一整车的货物也不如那两个盒子贵重。   车队老板面色有些难看,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皱着眉,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帮忙看车的伙计,一个是赶车的车夫。两人皆不承认那两盒草药是自己拿的。   赶车的马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叫道:“大老板,那草药真的不是小的拿的啊,刚才小的叫狗蛋帮我看着马车,自己出去撒了泼尿回来一看油毡布塌了一块便知不好,马上喊了人来啊。求大老板明鉴啊!”   另一个叫狗蛋的小伙计气的脸色涨红,哆哆嗦嗦的指着马夫道:“你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拿的药材?!那油毡布都没打开过,绳子也没解开过,怎能是我拿的!大老板可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好了!”车队老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我不管你们俩到底是谁拿的,赶紧交出来,那两盒都是百年人参,就是卖了你俩也不值那老参的价钱!”   两人皆是一抖,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老……老板,前些日子我听说……听说狗蛋的娘得了重病,这次跑京城也是为了挣钱给他娘看病……会不会是……狗蛋,要是你拿的就叫出来吧,老板不会把你送官的。”   说话的是另一个马夫,叫狗蛋的小伙计听完他的话龇目欲裂:“杨二栓你别放屁!我狗蛋行的正做的正,就算我老子娘病死我也不会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倒是你输了赌庄那么多银子就不怕回去被人打断腿!?”   这个马夫恼羞成怒,指着狗蛋说:“就是他拿的,刚才我就看他偷偷摸摸的从车上摸了东西,定是让他藏了起来!”   趴在地上的马夫也一口咬定是狗蛋拿的。车队老板叫旁边的两个随从把狗蛋架起道:“你若自己拿出来我便放你回家,要是我搜出来,那可就要把你送官了。”   狗蛋两眼通红,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道:“大老爷,小的真没拿啊,小的真没有……”   那老板一摆手,几个人伸手要搜身。   “且慢!”   所有人皆是一愣,那老板也回头见说话的居然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哼了一声便不管。   张睿皱眉道:“我知道是谁偷了那两盒草药。”   老板:“哦?你知道?难道你看见了?”   张睿一笑,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看狗蛋,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马夫,然后猛地回头指着刚才说话的马夫道:“我虽没看到,但我知道就是此人偷的。”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大家都看着他指着的人。   那叫杨二栓的马夫吓了一跳,面色有些发白道:“你……你他娘的放屁!你凭什么说是老子偷的?!”   张睿微微一笑道:“是与不是听完我的话你便知道了。“说着叫跪在地上的马夫“刚刚你说是你让这个小哥帮你看着马车?”跪着的马夫点点头。张睿道:“为何这么多伙计,你偏偏让他帮你看着?”   那马夫道:“也不是偏偏是狗蛋,刚刚我喊人时其它人都在吃饭没空,只有他在收拾草料,能帮我照看一下。”   张睿点点头,又问哭的眼睛通红的狗蛋:“为何他们都在吃饭而偏偏让你去收拾草料?”   狗蛋眼里又蓄满了眼泪抽搭的说:“因为……因为小的年纪小,那杨二栓仗着自己资历老,本该他收拾草料的,他推给了小的。”   张睿笑笑有道:“杨二栓让狗蛋替他收拾草料,而看守药材的马夫想要找人接替他只能叫狗蛋,假如车上丢了药材,那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便是狗蛋,刚才杨二栓又说狗蛋的娘亲得了重病,那狗蛋偷草药的动机又有了。一旦被人发现草药丢了,就算在狗蛋身上搜不出草药,在别的地方搜出草药,那狗蛋也势必被交送官府。如果草药搜不出来,或者没人发现草药丢失呢?那这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拿着草药卖钱逍遥法外了?”   听着张睿一分析,车队的老板也明白过来,这恐怕就是个套,而这个叫狗蛋的小伙计估计就是替人顶包了。   杨二栓听完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磕磕巴巴的道:“你……你你说的……就算……算如此……那也也不能证明……是我拿的……”   老板也皱眉道:“这马车上的油毡布并没有掀开,绳子也没有解开,他又是怎么偷得呢?”   张睿一笑道:“虽然这油毡布没有掀开,但不止一个地方能拿出药材,这位车夫,你不妨钻进车底下看看,装草药的那一块木板是否能拆卸下来。”   跪在地上的马夫急忙跑到自己车下,果然那一块板轻轻一推就挪开了,吓得他急忙跪地道:“大老板,这车被人做了手脚,但真的不是小人啊……小人想起来了!前天杨二栓还私下用车队的马车回了一次家!”   他这么一说,那叫杨二栓的车夫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老板气的冷哼一声,身边的随从把他架起,拿着绳子绑了,到下一个县城就交送衙门。   最后那两盒极品老参果然在狗蛋的包裹里找了出来,狗蛋吓的白了脸。他都不知道自己包裹里何时多出两个药盒。幸好张睿已经指出了真正的小偷,不然狗蛋还真是成了替罪羊。狗蛋急忙跪在地上给张睿磕了好几个响头道:“小公子,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小的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等小的跑完这一趟以后就跟着公子为奴为仆!”   张睿面色发窘:“小兄弟……别,别磕了,你要照顾好你的娘亲,以后若有缘分自会再见的。”   狗蛋眼里含着泪跟他道谢后会到车队里。刚才那个车夫也有些不好意,明明是人家好心帮忙看车,自己还差点诬陷了好人。回去后自己主动替狗蛋看了下半夜的车。   回到庙里,贺敏面露惊讶道:“张小弟,你是怎么知道那马车被人做了手脚的?”   张睿一笑:“我并不知那马车被人做了手脚。只是上面并没有掀开的痕迹,那只有从其他地方下手了。”   贺敏:“万一车底没有做手脚怎么办?”   张睿耸耸肩道:“不可能,只要他拿东西就会留下痕迹,东西不会凭空消失,要不然就是那马车夫监守自盗,不然别人很难接近那马车。”   “那你又从何得知凶手就一定是哪个叫杨二栓的马夫?”   张睿一笑道:“他若不说话我还不知道,他一说话我便注意到他了,那车队的老板抓住狗蛋时他脸色也颇为难看,我便想,明明是他推出的狗蛋,为何他神色这般?后来车队老板又说要搜身,就见他神色放松下来,我便想拿草药他定没有藏在自己身上,而是藏在了别处。”   贺敏点点头道:“张小兄弟才思敏捷,观察甚微,实在让人佩服!若不是你刚刚站出来抓住真凶,替他人看车的小伙计恐怕就要遭了秧。那两盒老参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那小伙计要是被送了官府,一顿板子也就差不多了……”   张睿沉默,若不是今日自己凭借多年的审查犯人的手段和观察技巧判断出真凶,无辜的人岂不是要提罪人锒铛入狱?   只因为这是在古代,只讲究证据,只要一点证据就能害人与水火之中,若是刚刚自己没站出来,他们肯定会在那个叫狗蛋的小伙计包袱里搜出草药,人证物证俱在,他便是百口莫辩了。   一个多年刑警的职业信念,他是绝对不许这种事发生的!只是今日之事怕在这个朝代屡见不鲜,不知又多少人含冤而死呢?   或许自己可以朝这方面努力努力……至少来到古代自己有了一个不算明确的目标。      ☆、第五章   车队的风波过去后,第二日大伙继续启程,到了青州时杨二栓以盗窃的罪名被交送到了官府,那个叫狗蛋的小伙计每次见了张睿都恭恭敬敬的行礼。   韩叔虽没说什么,但对他这种知恩图报的态度很是欣赏,似乎真有把这小子教导成随从的想法。   张睿:“韩叔,这狗蛋家中还有重病的老母亲,我自是不能要他跟在我身边服侍。”韩叔面色黯然,点点头便不再对那小伙计热络了。   车队过了青州一路北上过了两天的露宿到了穆勒县。穆勒县算是比较繁华的县城,而且穆勒县以特产灵芝而闻名。车队打算在此休整两日,顺便采购一些东西才继续北上。   这两日车队就在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正好张睿也想采买些东西,还要走一个多月的路,早先走的匆忙,很多必要的东西都没来得及置办,正好借着车队采办的时候他也有时间去买。   贺家俩兄妹却没有出门,因为顾忌着贺明的女儿身份,所以他们兄妹俩也要了一间下房,虽说只是一个单间却要比新安镇贵上二百文。韩叔直呼抢银子,张睿也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   快入冬了,韩叔看着瘦弱的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少爷很是着急,越往京城去越冷,不知道少爷能不能挨过这一路啊!   因为在新安县乡绅借了一百两银子,手头要宽裕不少,索性给张睿买了一身的厚棉衫,布料是普通的棉布,样子虽然朴实,胜在够厚实。   张睿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两个模样不错的灵芝,又去了一家木工作坊,专门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两个黑檀木的盒子,韩叔看他花了这么多钱买盒子不禁有些奇怪。   韩叔当然不明白后世的营销模式,原本几毛钱的东西加上一个精致些的包装都可以卖到几十元钱,张睿把买来的两个灵芝放进盒子里,盒子底部还特意用了两块上好的蚕丝布铺着,盒子一打开,韩叔顿时愣了神,这几十两银子被少爷生生的装扮成了几百两的模样。   韩叔:“呀,少爷可了不得,这么一看,即便是到了京城送给舅爷也是拿得出手的。”   张睿点头:“这本就是我要拿去京城送他的,你也知我此时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就算是买了几百两银子的灵芝他们还不一定瞧得上眼。”   张睿说完,韩叔心里又是一阵气闷,老太爷活着的时候,林家都瞧不起张家,如今张家破落了,谁知道少爷进了京城会如何呢?也不知道当初太太为何偏让少爷进京去寻他舅家。   韩叔抱着两个木盒跟着张睿走出铺子,只见前头围着好些人,张睿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但作为警察的天性,连想都没想直径走了过去。   张睿:“这位大婶,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聚集了这么多的人?”   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一个竹编的小篓子撇撇嘴道:“前面那两个人为一块玉佩抢起来啦。谁知道那玉到底是谁的。”说完踮起脚尖又看了几眼,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就离开了。   “玉佩?韩叔我们去看看。”老韩嘴角抽动,心底奇怪,少爷何时这么愿意管闲事了。   两人挤进人群,只见人群中围着两个男子,一个年岁略张,大概三十多岁,头发稀疏,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说话颠三倒四的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另一个年纪不大,大概十七八岁,模样很是俊秀,皱着眉瞪着那年岁大的男子道:“把玉佩还来!”   醉汉:“谁……谁说这……玉佩是……是你的?你呃~……你有什么证据?”   少年:“那玉佩是家母给我的遗物,万万不能丢弃的,你若还来我便给你一百两银子。”   醉汉啐了口吐沫道:“他娘的,你哄孩子呢?我都问了,这……呃~玉佩至少能卖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张睿眨眨眼看去,只见那醉汉手里确实握着一块小儿巴掌大小的玉佩,虽然看不清到底什么模样,但从边角的材质看去也不值一千两银子,就算拿到当铺死当最多二百两顶天了,想来这醉汉是摆明了讹钱的。少年气的不行,伸手就要去抢那玉佩,醉汉连忙把手捂在胸前大喊大叫:“抢劫了!杀人了!”   少   年气的脸色发白大声道:“你这人怎敢如此泼皮无赖!明明是我的玉佩却说我抢劫?!”   张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在一片呜呜嚷嚷中格外惹人注意,人群突然静了下来。   那少年也一愣,皱着眉头看着张睿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可笑的?”   张睿摸摸鼻子道:“要想分辨这玉佩到底是谁的很简单啊……”   人群一看这么个十多岁的小孩居然敢说出这样的狂话都来了兴致,一个卖梨的小贩起哄道:“既然这位小哥说能分辨出这玉佩是谁的不如你就给看看如何啊?”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张睿:“也不是不可以,首先这位大叔先把玉佩给我一看。”说着朝护着玉佩的男子伸出手。   醉汉斜眼看了他一眼:“呸,老子凭什么把玉佩给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张睿:“既然这大叔不敢给我看这玉佩那我也没办法分辨了,哎~”说着叹了口气转身装作要走。   围观的群众交头接耳,其中一个人道:“你就把那玉佩给这小哥看看,难道这玉佩不是你的,你不敢给他看?”   醉汉脸一红道:“放你娘的狗屁,给你看就看,你可要拿稳了,要是摔了破了你可得陪老子一千两银子!”   张睿点点头从醉汉手里接过那玉佩。   玉佩低到张睿手上让他一愣,这是一块翠玉,色泽和水头都很足,雕刻成镂空的椭圆的玉环,一束绳子从中间穿过,下面垂了一绺穗子。   张睿捏着玉佩道:“两位都说这玉佩是自己,那对这块玉佩都很熟识,可知道玉佩有何特殊之处?”   少年一听,神色一喜道:“这玉佩左边的角落有一丝裂纹!”   醉汉眼睛一转道:“我的玉佩上也有裂纹!”少年回头怒瞪了他一眼,醉汉眯着眼睛哼哼两声。   张睿仔细一看果然在玉佩边缘有一丝裂纹,心下了然。   “那这裂纹是怎么来的呢?”   少年这回学精明了,看着醉汉让他先说。   醉汉:“还能怎么来的,老子没拿住,掉地上摔的。”   少年道:“哼,胡说八道,这裂纹是我佩戴时骑马不小心磕在马鞍上磕出来的。”   张睿抚掌一笑道:“我已经知道这玉佩是谁的了。”大伙都问到底是谁的?   “刚刚这位大叔说这玉佩上的裂痕是掉在地上摔的,你可知道这种翠玉不光材质易碎而且因其雕刻复杂镂空更是脆弱。如果把这块玉佩摔在地上……”说着高高举起玉佩一松手……   少年大惊:“不可!”   却只见那玉佩又从张睿的右手冒出来……吓得他一身冷汗。   张睿笑着把玉佩递给那少年道:“这位兄台,以后贵重的东西可要随身带好了。”   醉汉不干了连忙道:“那是我的玉佩!你凭什么给他?”   张睿冷笑道:“大叔你不妨随便找个玉铺问问,镂空的翠玉掉在地上能否完整无缺?”围观的群众了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醉汉哑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人群。   少年拿着失而复得的玉佩心底满是感激,急忙追着张睿出来道:“小兄弟,在下杜云清,从豫州来至此地,没想到不小心把玉佩丢在这,今天多谢小哥帮忙,不然……”   张睿笑笑:“不过举手之劳,兄台不必介意。”   少年思索了一下,从脖子上拿出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坠递给张睿道:“这玉佩虽不值钱却是家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对在下意义重大,今日若不是小哥帮忙,那醉汉便把我这玉佩拿去死当了,简直是对家母的侮辱!在下出门在外无以为报,这个玉坠是我们杜家的族徽,若小哥以后有机会用得着我,拿着这枚玉坠到杜氏玉行,在下定会竭尽全力助您一臂之力。”   张睿:“这么贵重的东西兄台还是收起来……这……在下也没有做什么,兄台不必如此客气……”他还没说完,少年把玉坠往他手里一放,笑笑转身离开。   张睿拿着手里的玉坠,抬头看看韩叔,笑着摇摇头道:“没想到不过耍了两句嘴皮子居然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别看这和田玉坠个头不大,却是比刚才那个镂空玉佩贵数倍有余,没想到这少年想都没想就给了自己。   韩叔皱眉道:“少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睿:“韩叔您说。”   韩叔:“少爷虽说你是助人为乐,替人声张正义,但……毕竟我们出门在外,难免会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少爷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张睿点点头,暗叹自己大意了,这是古代,不是现代的法治社会,一旦有人看你不顺眼堵着你揍你一顿是轻的,若是把你打死了,没有证据,官府也不会去抓的。   “韩叔是我大意了,以后我尽量不会再招惹是非了。”当然在自己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不会了。      ☆、第六章   车队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启程,昨夜下了一场秋雨,早晨起来路还有些泥泞,路两旁原本还有些绿意的野草一夜里竟都枯黄了。   张睿坐在马车上,身上已经换了棉袍,披风也围的严严实实,并不觉得冷。韩叔在一旁正算计着银子,到了京城两人怎么也要换一身新衣,不然到林府不光丢自己的人,还丢老太爷的脸!虽然现在张家破落了,但也不能让人瞧不起。可是手里的银子又有些紧张了……   张睿突然说话“韩叔,若是到了京城咱们不住在舅舅家可好?”   老韩一愣道:“不住在舅爷家当然好,只是京中物价高,房租更是贵,只怕……”   张睿道:“算了,我也只是说说,只是不习惯寄人篱下。”   老韩/正色道:“少爷说的是,就算是到林家,老奴也一定不要少爷吃一点亏!”心里暗叹,少爷从小就没有吃过一点亏,对这宅子里的弯弯绕并不懂,夫人活着的时候也是尽可能的宠着他,如今身边只剩下他这么一个老奴没人撑腰,将来不知要多难呐!   张睿点点头,从包裹里拿出一本论策,以前这样的书他绝对是不会看的,什么之乎者也,一些华而不实的大道理看一会脑袋就会疼,如今倒是不看不行的,如果想在大周走科举这条路那必须就要读这些书,不光要读懂,还要读透,能举一反三才算差不多。   不知不觉,车队已经行驶了近两个月,到京那日下起了小雪,冰凉的雪花刚落到身上就化了,入城时韩叔给车队结了剩余的钱韩叔领着张睿下了马车,因为商队和普通百姓走的门口并不一样要交税的,所以他们就分道扬镳了。早在商队还没到京城的时候,贺家兄妹二人就找了借口离开,张睿与两人不甚熟,也没询问二人去何处,只是临走时贺家的小妹悄悄的塞给他了一张纸条,然后笑笑离开。   进城的人很多,两人排着队跟在其他人的后面,等着查看路引,只有查看完路引才能放行,路引类似现代户口本的东西,外地人如果没有路引就不能进京,还好韩叔早就准备了两人的路引,给官兵察看了一番就让进去了。   城内和城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城外萧瑟戚戚,还有不少流民在城脚搭了不少小草棚子。这些人都是没有路引进不去城的人。   城内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种卖杂货的小贩们在进口旁吆喝着,吸引着这些外地来的人。韩叔也是第一次进京,看着眼前的景色也是吓了一跳,不觉中竟然有些看花了眼。   一个穿青布袄的男子跑了过来两只手插在一个棉袖套里朝两位一躬身道:“两位爷可要行脚的家伙?”这就类似于现在的要不要打车的意思了。   韩叔有些发愣,张睿连忙点头道:“我和我叔伯二人从外地来的,刚进京不知道哪有卖成衣的地方,不知这位师傅能否带我二人去?”   那男子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牙道:“那两位可是找对人了,这京城里的成衣铺子我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小的牛车就在前头,两位不嫌弃就到车上去,这天寒地冻的小爷可别冻坏喽。”   韩叔这才明白过来,这人是拉脚的师傅,急忙点头领着张睿上了牛车。   这牛车上居然罩了小棚子,棚子里两旁扑了旧被,看样子像让人坐着的,棚子前头挂了一块油毡布,牛车一行驶起来风便把布吹的呼啦呼啦直响。   车夫看起来年岁不大,差不多二十出头,两个脸蛋被冻的通红发紫,脑袋上带着一顶棉帽子,一边吆喝着牛一边和车上的两人搭话。   “两位是从南方来的吧?是要进京赶考吗?这阵子不少学子都来京中准备来年的春闱。”   张睿道:“我二人是来京中寻亲的。师傅可知道太常少卿林大人的府邸在何处?”   车夫一笑道:“哎呦,这小的可不知,两位要是找这位大人最好是去璐子胡同那边去问问,那边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不让走牛车,小的可从来没去过。”   张睿笑笑又道:“刚刚师傅说今年进京赶考的学子特别多?”   车夫道:“没错,这一上午,小的就拉了三个了,大多数都是南方来的,对咱们北方的天气不了解,冻的那叫一个惨哟~”   韩叔感叹:“这京城确实有够冷的,要不是咱们半路又添了衣服,恐怕到了京城都被冻成冰人。”   路上车夫遇上了另一个赶车的把式,爽朗的吆喝了两声又跟车上的两人道:“可不是,二位看着还好,可别染上风寒,天气这么冷实在不爱好,前些日子跟我们一起赶车的一个老伙计染了风寒就没挺过去……嗨,我说这个干吗,二位爷,前头到了,地上滑您小心了。”   说着就到了卖成衣的铺子门口,两人下车给了车夫二十文钱进了铺子。   一进屋,热乎气就扑面而来,原本头上身上那些雪花这会都化开了,流了张睿一脖子的雪水。两人互相看看都有点狼狈不堪。老韩心里暗叹,幸好自己预备买衣服,不然两人就这么去了林府,还不让人看扁了。   店里很干净,跟后世的服装店略有相似,各类的男女袍袄裙挂了一排,看得出老板很讲究,屋里熏了香,连带着衣服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杏色的襦裙,见到狼狈的两人并没有露出瞧不起的神色,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可是要选成衣?咱们这什么样的都有,都是现下京中流行的款式。”   韩叔道:“给我们公子挑一身料子好的,厚实些的衣衫,贵些也无所谓。”   那老板一听,笑意又加了三分道:“那客官可是选对了,咱们这前些天新上了几件貂尾,都是成色不错的,拿来做围领是再好不过的,正巧我铺子里的绣娘做了身小的,想来与公子的身量应该差不多,要有不合适的一会也就改好了。”说着,让店里的伙计把衣服拿出来。   伙计从里屋拿出来,是身件雪青的长袍,袍子外还一件同色的小褂子,褂子的领口处围着一圈白色的貂毛,看着就暖和,韩叔一眼就相中了,问张睿如何。   其实张睿对衣服没什么挑剔,只要够暖就行,只是古代男子都是长袍居多,一般只有农户才做短衫打扮。   张睿接了衣服到内间换上,衣服肥瘦还算合适,就是袖口略有些长了,张睿从内间出来,只见老板抚掌笑道:“这件衣服也只有公子能穿起来,公子肤白,这雪青最挑人了。”韩叔也瞧着直点头,虽然料子跟少爷以前穿的没法比,但也比刚才穿的那身像些样子。   张睿脸有些发红:“衣服很合身,就是袖口长了些。”   老板道:“不碍的,我这就叫绣娘给您改改,等上半刻钟便好了。”张睿去又回内间把衣服换回来,韩叔已经选好了衣服,一身棕色的长袍,样式简单,布料也不算上乘,大小倒是很合身。   不一会绣娘就把衣服改好了,张睿又换上,这回倒是像定做的一般,两人从铺子里出来,旧衣服已经装在包袱里了。这么一身衣服下来,又花了小二十两银子。临走时朝老板问了问璐子胡同,老板是个热心的人,直接喊了店里的伙计叫来个拉脚的轿夫。   轿夫大概三十余岁,两人一说太常少卿林大人,轿夫笑道:“林大人小的知道,这璐子胡同上到三四品的大员,下到六七品的官爷小的没有一户不知道的,少爷您先上轿子,小的再与你说。”因为老韩一副下人的打扮,所以那轿夫与他并不是太热络。   另一个轿夫也也跟了过来,两个人抬起轿子,稳稳当当的开始走,韩叔背着包袱跟在轿子旁边。   张睿掀开轿子窗口的挡风帘子道:“韩叔,一会到了林家我该怎么说。?”   韩叔:“少爷不必紧张,想来张家的变故你舅舅也是知道的,一会到了林家您只管放心就好,韩叔再不济在你舅舅面前还是有几分脸面的,他定不会刁难你。”说着伸手把帘子放下“少爷身子弱,可不能再吹冷风,这里不比徐州,万一生病了,我也不方便去照顾你。”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在一处府邸的侧门停了下来。轿夫道:“小少爷,这就是太常少卿林大人的府邸。”   韩叔给二人结了钱,拉着张睿敲开了林府的大门。      ☆、第七章   开门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门童,一身深蓝的布衣,头上绑着一个发髻,揉着眼睛看样子像刚睡醒。   “不知二位到林府有何事?可曾下过帖子?”   韩叔道:“我二人是徐州来的,这是林大人的嫡亲外甥张睿,这么些年没见到舅爷,实在不尽孝道,今年特地赶在年前来给林大人拜年。”   那门童并不认识两人,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林大人的亲戚,可又不好怠慢,便把两人带进门房里,去内院通报一声。   门房里生了火并不冷,小门童临走时还给两人倒了杯热水。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声。   “可是睿儿来了?”   张睿心下一动,听着声音虽说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最重要的是,声音里难得的带着些颤抖。门房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靛青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大概四十余岁,蓄着胡须,头上束着冠。   “舅舅……?”   林承呼吸一滞,眼圈竟然有些泛红,伸手抓住张睿的胳膊道:“睿儿居然都长这么大了……像极了你母亲……可怜她……可怜她……”   张睿:“舅舅不要太难过小心身体,家母惨招不测,外甥无力为母报仇雪恨,只得投靠舅舅,这根玉簪是母亲临去前交给我的,说舅舅见到这簪子定然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林承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外甥又怎会拒你门外?上一辈的事舅舅不会拉扯到你身上。只可怜你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自己却……睿儿既然来到京中就把舅舅家当做自己家一样,将来舅舅在这京中为你娶门小姐,你自己挑家立户。”   韩叔听林承这般允诺稍微放下心来,一路上还担心林老爷会对少爷刁难,没想到林老爷根本就没把上一辈的事牵扯进来,看样子对少爷的心疼也不是作伪。   林大人领着张睿进了厅堂,吩咐管家把夫人叫过来,过了一会一个身穿耦色的妇人在几个丫鬟的扶持下走了进来。   还没进屋笑声就已经到了,像银铃般脆生生的,让人心生好感。   “可是那徐州来的小子?你出生时舅母还差人给你送了一对玉如意呢,只是没瞧见人,这一晃都过了这么多年,快来让舅母瞧瞧。”说着拉过张睿的手走近跟前。   “哎呀,真真是个玉人般,要我说你长得可不像张家人,倒是像极了咱们林家人,一股子的书卷气,老爷我说的可对?”笑着拿眼神瞧了一眼旁边笑呵呵的林承。   林承点点头道:“睿儿确实像你娘要多些。”   林夫人叹了口气道:“可怜睿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以后就将这林府当做自己家,缺什么就跟舅母说,可不要委屈了自己。”说完从前襟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张睿面色不动,心底却按按心惊,看来自己家里的事远在京城的林府早就知道了,这样不算,刚刚林夫人那一番话也话里有话,把林府当做自己家,也就是明摆着,这里是林府,你姓张,要注意分寸。虽然张睿对这大宅里的事不算明白,但好歹他是个现代人,又不是真的孩童,这么多年的看人手段还算准,不然也坐不上刑侦大队长这位置。   他舅舅暂且不论,如果不是对他母亲伤心那么就是太能装了,张睿感觉林承对他娘和他还是有感情的,可这位林夫人,无论言行举止,还有对他说的话,可见他这位舅母并不太喜欢他的来访。   聊了一会路上的起居林承道:“睿儿这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是很疲惫了,舅舅就先不多留你了,呆会我让你舅母给你安排好客房,你只管安心的在这住下,其他的不要多想。”   张睿:“多谢舅舅,只怕要麻烦舅母了。”   林夫人急忙道:“这孩子,竟说外道话,你与我们本就是亲人,哪有外甥到舅舅家还怕麻烦的,你大表哥当差还没回来,二表哥和三表弟去了学府到晚上回来时叫他们陪你说话,想来你与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好说的,舅母先带你去休息。   张睿下去后,林承单独留下韩叔。   林承:“你姓韩是吧?”   老韩急忙行礼道:“舅爷好记性,小的是韩宝柱,一直伺候在少爷身边。”   林承冷笑一声道:“想记不住也难啊,当年要不是你和张庆泽那莽夫从中作梗,我妹妹又怎能嫁给他?平白的守了这么多年的寡……”   老韩跪拜道:“那时奴才年少无知,惹怒舅老爷实在是万分该死,请舅老爷责罚。”   林承摆摆手:“得了,你起来吧,如今斯人以逝,我也不会再去追究当年的事,我念你照顾睿儿有功,你且继续在他身边呆着吧。”老韩急忙磕头。   林承:“这京中不比徐州,万事不可鲁莽,我虽与睿儿还未相处,但只怕他随了他爹娘的性子,做事鲁莽不留余地,万一惹出了祸事,可不是我一个区区的太常少卿能摆平的。”   老韩:“舅爷放心,少爷年少坎坷,与其他的公子并不同,年少早熟,性子比老奴还要沉稳三分,而且少爷对武不喜,偏爱文章……”抬头看了看林承。   “睿儿是我亲外甥,他若喜欢读书我让他同我两个小儿子一同去学府去上课,将来他若能考取功名,也算是我没辜负妹妹的托付。”说着用手指摩挲了手里的玉簪,这玉簪还是他在他妹妹没出嫁的时候送给她的。簪子是一个约定,林承欠张睿母亲一件事,便以簪子为约。只是如今簪子的主人却早已不在人世了。   张睿跟着林夫人去了客房,房间里升了两个火盆,屋里很是暖和。   林夫人:“我叫奴才给你烧了水,一会你梳洗一下就先休息,睡醒后舅母再带你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想你想的紧。”   张睿:“实在是麻烦舅母了,外甥都不知要怎么感谢才好。”   林夫人嗔道:“瞧你说的,跟舅母还要谢来谢去的,去好好洗洗睡一觉,晚些舅母再差人来叫你。”说完顺手给门带上,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张睿坐在火炕上叹了口气,心底暗叹,这林夫人真是不一般,跟她说话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自己还是努力学习考上举人什么的,当个小官搬出林府吧,寄人篱下的感觉实在坏透了!   不一会两个小斯把沐浴用的木桶抬了进来,接着一桶热水一桶凉水的参着倒了多半桶,其中一个小斯退下,另一个小斯要伺候张睿洗澡。   张睿虽有个少爷身子,但骨子里还是个自立的大老爷们,被别人伺候这种事可享受不来,就算是路上也没让韩叔帮他洗过澡,直接遣小斯出去,自己跳进木桶。   “呼~~~”真是舒服,这一路从来没洗过这样的热水澡,身上的寒冷和疲惫都被一扫而空,就连纠缠的长发和没有香皂都不那么介意了。   洗完澡张睿躺在床上并没有睡意,四下看看,悄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贺家妹纸递给他的小纸条。纸条展开有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看着字体倒不像是女孩子的字,主要就是讲了两人的身份和来京城的内容,柳州贺家本就是医药世家,兄妹俩都是嫡枝一脉的,因为贺家医术高超,不光在当地享有盛名,就算远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也有不惜千金到柳州请贺家人去看病的。   事情就出在这看病的上,贺家的家住被请到京城替达官贵人看病,在看病时居然发现这贵人得的并不是病症,是被下了毒,而且不光知道是被下毒,还一不小心知道了下毒的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柳州贺家能得罪的起的,贺家主打算自砸招牌,假装看不出病因然后悄悄回柳州不想参合京城这摊浑水。   可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他一时恻隐之心,悄悄提醒了那贵人一句却不想酿成杀身之祸。过了不到半月,贺家主的尸首就被运回了柳州,因为正赶夏季,尸体运到柳州时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送尸体的人说,贺家主是不小心掉进了池塘淹死的。但贺敏兄妹两人都了解自己家父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掉进池塘,更何况贺家主水性不错……      ☆、第八章   贺家主死后,贺家的旁支都来争产,贺敏一心想查出父亲是怎么死的,无心家业索性带着妹妹来了京城。   事情经过大概如此,张睿看完不禁唏嘘,神仙打仗,平民遭殃。怪不得这一路上贺家兄妹都没有提及家里的事,看来其中牵连的怕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官了,告诉他们没准还会给他们带来祸事。   作为一个职业刑警,要是再以前看完这封信,早就坐不住浑身痒痒了。可现在……张睿认命的四肢大敞仰倒在炕上,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呢,贺家的事,自己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抬手把纸条丢进火盆里,“呼啦”火盆里的碳燃了起来,不一会,就又恢复到原来的平静……   --------------------召唤分割线------------------------   “9.9环,9.8环.9.4环.9.8环……张队,你太厉害了,我认你做师傅好不!”青年脸上带着红晕,兴奋的抓着张睿的肩膀,脸上的笑容闪瞎人眼。   张睿心里暗叹,就这么个人模狗样的最后却背叛了自己。   画面一转,又回到对峙时,张睿把枪抵在毒枭的腰上,旁边没人发现,张睿知道,这颗子弹如果开出去必然会打中毒枭的腰子,虽说不会让人马上死,但下半身不遂,性功能障碍什么的,估计是跑不掉了。没想到那毒枭一回头,眼角的笑意吓了他一跳,张睿往后一蹦:“卧槽,韩叔,怎么是你?!”   韩叔:“少爷快跑,你徒弟要杀你!”   张睿心里想,这我知道啊,他肯定会杀我啊,但是为什么?为啥毒枭变成了韩叔?!!“韩叔……你……短发真磕碜。”   韩叔“……”   “咚咚咚……”   张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景色愣了一下,过了好长时间才想起自己已经到了京城舅舅家。揉了揉眉心心底道,这都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   “请进。”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趴在门口朝里面张望。少年皮肤白皙,身穿一身浅绿色长袍,袍子外披着一个枣红的披风。一红一绿生生把人搭配的像二月的嫩柳。   张睿奇怪到:“你是……?”   那少年见到张睿眼前一亮道:“你就是徐州来的表弟?我是林孝泽,你可以叫我二表哥。”   张睿急忙下炕朝少年行了个礼道:“竟不知是二表哥来,实在是失礼。”   林孝泽道:“表弟不必多礼,我娘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若是醒了穿好衣服去老夫人那去用饭。”   张睿:“多谢二表哥过来告诉,我这就收拾,二表哥若不着急就进来等我一会。”   林孝泽一笑,抬脚进了屋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听我娘说咱俩同年,我正好大你十个月,你就别表哥表哥的叫我了,不如就叫我孝泽好了。”   张睿笑着点头道:“那表……孝泽也叫我张睿吧。”   林孝泽:“张睿?不好,我听爹娘都喊你睿儿,我也这么叫行不?”   张睿嘴角抽动了下,不自然道:“孝泽怎么叫都行。”说话间张睿已经换好了衣服,二人结伴同行,一起去了后院。   后院一般都是女眷居住的地方,男人很少会去后院。林孝泽带着张睿一路走一路说,基本上把家里的里里外外几口人都介绍的差不多,他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是毓秀姨娘生的,排行老三叫林孝民,今年有十岁了,也一同在学府上课,今日许是染了风寒,下了学就回留香园去了。   林孝泽:“前头就是祖母的宁心园了,咱家就祖母院子里有颗槐树,那槐树有四个人合抱那么粗,小时候我还爬上去过呢……”   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人的嬉笑声,林孝泽掀开帘子,只见一屋子的女人和小孩。   林夫人:“哎呀,可是睿儿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外祖母都念叨你一下午了,就盼着你来。”   张睿走了进来,只见屋子正中当的上座坐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老人眼睛似乎不太好,直摆手让张睿过去。   老人一把拽着张睿到跟前:“好孩子,来让外祖母看看,哎哟!这模样长得真真是好,跟你娘小时候像极了,你若生做姑娘家,就跟我的珍儿一模一样……”说着眼角泛起泪来。   一个身着浅紫褙子的夫人急忙走过来扶着老人道:“老夫人,可不能哭了,仔细眼睛。”这妇人是老太太的外甥女,也是林大人的一房妾室,在老太太跟前很得脸。   老人叹气:“毓秀,我是心理难过,你不用劝我,我自己的眼睛我心里清楚。哎~我那苦命的女儿,还有我这苦命的孙儿……以后你就在外祖母这住下,其他的你且不用管,若是有人给你脸子看,你尽管来找外祖母,只要我这老不死的还活着一天,别人就休想欺负你。”   这话说的话里话外,明嘲暗讽指着林夫人。林夫人面色有些难看道:“娘说的是,睿儿就把这当做自己家,缺什么就跟舅母说,孝泽,你好好陪着睿儿,万不能让他被别人欺负了去。”   林孝泽点头笑道:“知道啦,自从睿哥一来咱家,祖母和母亲都偏疼他,可是不管我了?”   老太太对这个孙子还是很喜欢的笑着说:“你这个皮猴,祖母平时什么短了你的,你还卖上乖了。”大伙接着老太太的话嘻嘻哈哈闹了一通。   张睿心里已经翻腾的不想再翻腾了,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光要听这些妇人的勾心斗角,还要防着别人的明话暗话,就这么一小会,居然比查了一天的案子还要累。   林老太太:“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睿儿还没吃东西吧,就跟孝泽一起留下来在我院子里吃吧。言下之意就是我光留我这两个孙子外孙吃饭啦,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吧。   林夫人知趣道:“在这吵了娘半天了想是娘早就乏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孝泽听祖母话,她年岁大了,你万不可吵闹她。”   林孝泽点点头,其他人陆续的出了屋子,最后只剩下老太太和他俩以及几个伺候吃食的丫鬟。   屋里的丫鬟把桌子收拾好,摆上餐具,上了饭菜,不一会就上了满满一桌子。   林老太太:“睿儿,外祖母也不知你爱吃什么菜,就让厨房做了几个咱们徐州本地的特色菜,和京城里的招牌菜,你尝尝看。”   张睿谢过老太太,等其他人都拿筷子吃过后自己才拿起筷子夹了几道菜。味道都不错,至少跟现代的饭店可以有一拼。   林老太太:“喜欢吃多吃点,看你瘦的,这一路天寒地冻的,受罪了吧?怎不提起告诉你舅舅一声好让他来接你呢?”   张睿道:“不辛苦,这一路幸好有韩叔照顾我,不然凭我这身体也不一定能走到京城。没告诉舅舅是因为舅舅公事繁忙不敢再劳烦舅舅了。”   老太太叹气:“就算他公事再忙,也能抽出一些时间去接你的,你呀……”   张睿不再说话,旁边的林孝泽吃了几口道:“祖母,您这院子的厨子厨艺真是又精进了,这醋溜丸子做的,酸嫩可口,简直比那问香楼的菜还要好吃。”   老太太扑哧一笑:“你这混小子,天天净逗我老太太开心 ,一会你吃饱了就带睿哥出去玩玩,你俩年纪相仿,喜欢的东西大抵也差不多,出去愿意买什么买什么,花了银子,回来祖母给你填上。”   林孝泽道:“这可是好事,睿儿你快吃,吃饱了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玩。”   老太太道:“出去不许胡闹,睿哥刚来京城,怕是对什么都不熟悉,你可不许带坏了我们睿哥。”   张睿窘的脸色发红,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让活了两辈子的老爷们怎么说?算了,啥都别说了吃吧。      ☆、第九章   吃过饭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原本以为林孝泽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领着他出了府,而且还是在没告诉他爹的情况下走后门私自出府。   张睿:“表……孝泽,不跟舅舅说一声吗?万一……”   林孝泽一摆手道:“睿儿你不用担心,咱俩若是告诉了我爹,这么晚了我爹肯定不会放咱俩出去的。”张睿心底嘀咕,本来也没想着出府,   林孝泽回头朝他神秘一笑道:“睿儿你不知道,这京城白天有白天的好处,夜里呢……有夜里的好处!哎~跟你说了也不懂,一会哥哥领你见识一下!”   张睿半边脸抽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卧槽,表哥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家里人知道吗?   两人走到了一段路,在路口处拦了一架专门拉脚的马车,因为璐子胡同住着的都是有些官职的人,所以这里有项不成文的规矩,禁止牛车通行,只能走轿子和马车。   上了车,林孝泽报了地方,马车滴滴答答的走了起来。不到两刻钟,车就停了下来,林孝泽纵身跳下马车,给了车夫银子,要他在这里继续等着二人。   “睿儿来,一会莫要害怕,只须跟紧我就好。”   张睿沉默打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那地方什么样,但毕竟到古代还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也算是开开眼,长见识了。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走了进去,不一会前头豁然开朗,只是……似乎……和电视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林孝泽领着张睿进了楼里并没有一大群鸳鸳燕燕的围过来,而是走过来一个年岁颇大的老头?!那老头一席黑色儒袍,头戴儒巾拱拱手道:“二位小公子可是定了位置?”   林孝泽行了一礼道:“青木先生,我二人是与蒋泰一起的。”   那老头连忙道:“那二位公子快请,蒋公子的诗会就要开始了。”   “诗会?!”张睿忍不住问了出来。   林孝泽道:“对啊,我听爹爹说你学文做的不错,想来你也是愿意参加这样的聚会,我就把你带了过来。”   张睿彻底笑了出来:“恩,确实如此,那我们快去吧。”咳,老男人才没想歪呢,再说老男人是弯的,见了美女也不能干活,诗会就诗会吧……   两人上了楼,楼上有着几个独立的厢房,其中一间灯火通明,里面几个人吵的不亦乐乎,林孝泽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两声门,屋内声音一顿,其中一个身穿紫红长袍的男子起身笑道:“少覃你可来了,刚刚我还说你再不来,我们就不带你一起了呢。”少覃是林孝泽的字。   林孝泽也不客气道:“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们介绍个新人来吗,哝,这是我表弟,从徐州来的,诗词比我要强许多,你们可不要欺负他呀。”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披着头发的男子靠着墙的一角,手里端着盏酒杯道:“今天倒是巧了,少覃带个新人来,仲昕也带来一个,你们两个新人不妨比试比试好让我们见识一下。   张睿目光移了过来,看着斜躺着靠着墙角的人,心里暗道,自己与这人并不相识,为何这人要为难自己?难不成是林孝泽惹了他,让他迁怒了自己?   另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抚掌道:“子衿兄说的倒不错,正好大家都相互厌烦了,不妨听听新来的如何?”   仲昕回头朝自己带来的人问如何,那男子点点头。   林孝泽咬着唇又看了看张睿,心底却是暗恼,这孙家小子平时就与自己不合,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对付自己带来的睿儿,恼过又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把睿儿带出来。这比试赢了倒也罢了,若是输了……爹爹还说年后让睿儿同自己一起去学府上课,输了不是让这帮人瞧不起?况且仲昕带来那个人明显比睿儿年岁要长,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张睿看出了他的着急,笑笑道:“孝泽无事,若是输了只能说我学艺不精,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好,赢了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呵……”子衿冷笑一声,端着酒杯饮了下去。   与仲昕坐在一起的男子起身走到张睿面前“在下姓周名隐,字华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只见这人比张睿高了一个头有余,一席黑色锦袍,长发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用简单的玉冠固定,剑眉星目,鼻峰高耸,双唇微抿,脸色有种不自然的病态苍白。既然加冠了那他至少也要十八岁以上了,大周朝的风俗,男子十八加冠束发,未满十八只能用簪子束发。   张睿心里一动,面不改色的收回目光道:“在下张睿,还未曾有字,兄台若不嫌弃便直呼在下名字就好。”   蒋泰道:“既然大家要看看两位的诗,那两位就不要放不开不好意思了,周兄略长张睿几岁,可要让着些张小弟呀”话里带着调侃,其他人纷纷笑起来,那黑袍男子也笑笑并不以为意道:“那是自然。”   子衿道:“这咏雪、咏梅的都咏的快吐了,不如今日换个新鲜的如何?”   其他人道:“换什么?”“子衿兄有何好题目?”   子衿挑眼看了看张睿道:“不如就咏……这酒杯中的酒如何?”   其他人愣住,那个叫蒋泰的首先抚掌道:“哎呀,这个题目好!子衿不愧是鬼才,要我可想不出如此风流的题目,咏酒,咏酒!我实在爱的紧,不若我也作诗一首就当个彩头如何?”   林孝泽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蒋兄既然要作那我也作一首罢,大家都知道我诗是最不好的,就当错凑个乐子。”   说着就这么拍板做了决定,张睿坐在案前凝眉,究竟是写杜甫的诗好还是写李白的好?他这边还没想好写谁的,那边蒋泰已经把诗做出来了。   “醉后乐无极,弥胜未醉时。 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注①   仲昕细细念了两边,拍手叹道:“好一个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佩服佩服!”说完端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满是欢喜。   林孝泽一抚掌道:“有了,此饮又复醉,此醉更酣适。徘徊云间月,相对澹以默。三更风露下,巾袖警微湿。浩歌天壤间,今夕知何夕?如何啊?”注②   屋里突然一静,大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蒋泰先反应过来道:“少覃若不是我知道你不爱饮酒,还以为你是个老酒鬼呢,这诗虽好,但意境太过悲凉……”意思就是少覃你这是在哪抄的吧?孝泽吐吐舌头笑而不语。   就剩下周隐和张睿,只见周隐拿起毛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便道:“在下才疏学浅,大家不要介意。”   原本靠在墙角的子衿坐了起来,走到周隐身旁边念了起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欢愉,聊厚不为薄……”子衿声音很好听,那种轻轻的声音,尾音处还带着一点沙哑,听的大伙都入了神。   “好诗,好诗!”子衿拍起手来,其他人也都赞叹。张睿也笑着跟着一起赞叹,心里暗叹好湿,好湿,子衿,你要再往前一点,袖子就真湿了……因为他袖子前面正好是周隐的酒杯。周隐不动声色借着放笔的时候朝旁边挪了一下,与子衿拉开距离。子衿面色微变,笑着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继续饮酒。   这回就剩张睿自己了……算了,随便写一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也就这首背的熟一点,还有明月几时有,但那是词不能用。   大伙见张睿写了一大篇,都来了兴趣,蒋泰走到跟前看了起来,越看眉头越紧,心里暗暗惊心,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居然有如此才华,单看这首诗,就算是学府的院长也不一定能做的出来啊……   子衿瞧了一眼,脸色大变,一抚袖转身走出了屋子。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有周隐一人笑道:“张小兄弟小小年纪竟然做得如此诗句,实在是另周某佩服,这一局比试是在下输了。”说完朝张睿点了下头,带着仲昕离开了。   其他人也起身纷纷告辞,最后只剩下林孝泽张睿和蒋泰。蒋泰挠着头笑了笑道:“那什么,张小兄弟确实才高八斗,蒋某也自叹不如啊,以后有机会多多切磋,多多切磋。   张睿扯扯林孝泽打算离开。林孝泽愣了一下又道:“君卿,那穿黑衣服的男子是什么来头啊?怎么曾家小子这么巴结他?曾子衿一向眼高于顶的,居然对那人的诗赞不绝口,实在怪哉啊!”   蒋泰苦笑:“你不如去问问仲昕。”说罢起身也离开。   张睿心下了然,自己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拽着林孝泽出了酒楼。   林孝泽:“哎哎,睿儿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今日你那首诗写的真好,就连我这么对诗词不通的人都觉得好,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我这么一想那景象就出现在脑袋里,真是让人听着就醉了。”   张睿道:“不过是胡乱编的,也就这么一首而已,只是今日胜了那黑衣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林孝泽:“嗨,那能有什么事?本来就不是咱们提起要比试的,就算那人要怪罪也怪不到咱们身上,只怪那曾子衿太能起事。”   张睿:“的确,我看那叫子衿的似乎对我有意见,处处针对于我,但我与他并不相熟啊。”   林孝泽脸一红道:“睿儿你不知道,那曾子衿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我与他自来就不合,我看不上他的傲气,他瞧不上我的平庸,看不对眼很久,只是没想到他今日居然借此刁难你,真是让我小瞧他。”   两人边说边走,走到巷子口发现马车已经离开了……林孝泽一跺脚怒道:“小爷都付给他银子了,这车夫怎么如此做生意,说也不说就走了!现在怎么办?”   张睿心里暗道,还能怎么办?走回去呗!这么远的路,又是天寒地冻的到家不冻感冒才怪了。早知道就不跟这小表哥出来,遇上这么些糟心的事。   尽管是上京夜里也是很难有马车,还好没有宵禁,不然两人还得被巡逻的官兵捉了去。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走回到璐子胡同,刚到门口就见林府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   门口的小厮离老远见到两人就急忙跑过来道:“二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叫你俩去书房呢。”   那小厮是林老爷平时身边得脸的,见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林孝泽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好的预感,拽着张睿跑着进了院子。      ☆、第十章   两人进了书房就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书房里坐着两人,一个是林老爷,另一个年岁比林承要小一些,穿着青色儒袍。林孝泽喏喏的叫了声“陆伯父……”青衣男子点了点头。   林老爷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道:“睿儿你也累了一天就先回房吧,孝泽你在这呆着。”   张睿行了一礼从书房退了出来,还没走远就听见里面林老爷的怒声:“孽畜!你今日带着张睿去何处了?!”张睿心里不由揣测,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孝泽:“我……我不过领着睿儿……去了慕古斋谈诗论道,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爹你为何这么生气?”   林承把桌子上的茶碗往他身上一扔怒道:“还不跪下!孽子,你可知你们今日惹上祸事了!”   林孝泽噗通跪下来道:“爹爹,孩儿只是去谈诗论道不知惹了什么祸事。”   林承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才说:“你哥刚刚从大理寺传话过来,说孙家的小子,孙宏启死了!”   林孝泽吓得跪坐在地上,瞪着眼睛,嘴里念道:“不可能啊,刚刚我们还在一起谈诗来着,怎么会突然死了?会不会弄错了?”   林承叹气道:“谁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死的,你哥不过是个从七品的主薄,知道的也不多,只告诉我让你小心些,明日可能就会有大理寺的人叫你俩去问话!”   林孝泽急忙爬起来抓着林承的衣摆道:“人又不是我杀的,为何要叫我去问话?爹……不去行不?那大理寺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会不会打板子?”   林承拍桌子道:“去不去岂是由你说了算的?!一会你去告诉张睿,明日不可乱说话,爹爹虽为从五品的太常少卿,那大理寺少卿还会给我几分薄面,定不会为难你俩,千万不要乱说,不然爹也保不住你俩的知道吗?!”   林孝泽连忙点头道:“知道了爹爹。”   林承也厌了,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转头对身边的人叹道:“让贤弟见笑了……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诶~这次不知道要哪家倒霉了……那孙盏四十方得这么一个儿子,宠的跟个宝贝似的,没想到就这么惨死在街头,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瞧着好了,但愿这团火不要烧到我们林家和陆家的头上……”   这姓陆叫陆勇是陆展元的爹,陆展元也是同林孝泽一起去诗会的一个少年,陆勇年纪不大却做到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因为跟林承是同年考生,对林承也多为扶持,林承能做到如今的从五品太常少卿,陆勇也是举荐了多次,帮了不少忙。   林孝泽出了书房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心里对孙宏启的死还是不敢相信,明明两个人还谈论了诗词,还约着下次一起去骑马呢……孙宏启就是诗会中那个娃娃脸,年纪比林孝泽还要大一岁,有十四了,平时性子很是开朗,见谁都三分笑,对人也大方,若是有人求到他,他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辞,所以在这个群体里大家跟他的关系都不错。   张睿听林孝泽讲完心里直突突,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作为一个刑警的知觉,这其中肯定又蹊跷,只是还没看到尸体他却不敢妄下结论,既然明日要去大理寺,且走一趟,也算是提前了解一下这个朝代的司法机关了。   第二日一早果然就有官府的官兵到林家来带人,因为林孝清的关系,官兵对两人还算客气,可以坐马车去大理寺。   昨夜林孝泽在路上被冻了一道,回去后又惊吓了一遭,早上起来头昏脑涨,四肢无力,竟然发起热来,林夫人是又惊又怒,急忙叫来了郎中可抓了副药吃下去,走的时候林孝泽脸还是通红的,抱着胳膊说冷。   林夫人心里把张睿恼上了,若不是这小子偏要来林家孝泽又怎么会半夜领着他偷偷去参加什么劳什子诗会,结果死了个大官家的孩子,牵连到这么些人,真是灾星!   心里虽恼但面上并不显露出来,而是叫小斯把两人都照顾好。看着车慢慢离开巷子,林夫人心是怎么也落不到底,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秋霜,你说孝泽到了大理寺会不会吃板子?他这刚染了风寒,万一再遭了板子,那……那可……如何是好?”   秋霜是林夫人跟前的大丫鬟,连忙安抚道:“夫人别太着急,老爷已经出去安排了,咱们大少爷在大理寺大小也是个官,定不会让二少爷吃了亏去的。”   林夫人点头道:“也是,有孝清在,他们也不能难为我泽儿,只可气那徐州来的小子,要不是他,我泽儿怎么会受连累!”秋霜不好接话,只得点头,又对林夫人劝了几句。   张睿和林孝泽坐在马车上心里同是忐忑不安,林孝泽拿着帕子擦了擦鼻子道:“睿儿一会莫怕,我哥哥在大理寺也能说上几分话,他们不会太为难咱俩的。”张睿点点头,心思却没在这上面,而是分析着昨夜的情况。   昨夜在自己做完李白的月下独酌后,那个叫子衿先走的,然后……那个叫周隐的和仲昕一同离开,接着是穿浅青和淡紫衣衫的两人相继离开,最后才是那个娃娃脸起身同三个人告别后自己离开的,他走后不久张睿和林孝泽也一同离开,最后只剩下蒋泰自己在慕古斋结账。张睿和林孝泽因为马车没有等两人而是步行回的林府,那孙宏启的死肯定就是在这个时间内发生的。   想来想去脑袋里一团乱,没有法医鉴定时间,没有工具查看死者的死因,见不到尸体,看不不到事发现场,不能询问嫌疑人……张睿揉揉脑袋,谁能告诉他这种急的要上树的心里怎么破?!   马车滴滴答答的到了大理寺,两人下了车,几个衙役跟在两人身后朝大堂里走,迎面走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模样和林孝泽有七八分相似。   那男子走过来朝两人点了点头道:“这就是睿表弟吧,我是林孝清,昨日公事繁忙没有回去看你,在京中还习惯吧?”   张睿连忙点头道:“见过表哥,在京中一切都好,舅舅和舅母对我很是照顾。”   林孝清点点头让两人进去,又悄悄在两人耳边道:“一会别乱说话,要是少卿问你们,一律不知便可。”两人点头,进了大堂内。   堂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参加昨日诗会的人,大伙一见两人进了来,连忙过两人过去。林孝泽急忙走过去拉着蒋泰道:“君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宏启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   蒋泰摇头叹息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都怪我,要不是我组织诗会,宏启就不会……”说完眼角一红,满脸恼怒。   张睿站在林孝泽身边并不说话,而是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蒋泰的伤心不似作伪,那个叫子衿的依旧没有束发,穿着一身墨色长袍,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其他几个人相互交头接耳,都在担心究竟怎么判这案子。唯独没有昨日那个叫周隐的锦衣男子!   林孝泽似乎也发现了,悄悄问蒋泰怎么不见昨日那人。蒋泰摇摇头并不说什么,但是眼里的神色已经告诉他,这人身份不一般,不是自己可以谈论的。   张睿心里低声一笑,果然,那叫周隐的不是皇子便是王爷,当今皇上膝下有两个儿子,大皇子十八岁,二皇子九岁。   在京中的六个王爷中,最大的禄王爷比皇上还要大三岁,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五王爷江俊王也三十六七,再就是八王爷、九王爷。这俩王爷是双生子,都是三十出头,最后剩下两个王爷,十二王爷十九岁,十三王爷五岁…… 那么昨日的周隐不是大皇子,就是十二王爷,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沾到这件事情上来。   不一会大理寺少卿匆匆走了进来。江大人今年四十有余,身穿一身红色官袍,身材偏瘦,下颌续着胡须。因为堂上这些人的身份比较特殊,全是朝廷官员的嫡子,上到二品的御史大夫之子,下到六品奉直大夫之子,无论哪家都是不好得罪。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理少卿,这还是第一次审问这么多带身份的人,江大人压力可想而知。   “想来大家对为什么叫你们来大理寺已经有些了解了。昨夜中书侍郎之子孙宏启在路上被人谋杀,而你们是最后与他接触过的人,可有人看见什么,知道什么吗?”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蒋泰咬了咬唇道:“昨夜是我举办的诗会,平日像这类的聚会已经不下几十次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意外,谁成想这次居然……”   江大人点点头道:“那诗会散的时候可有人与他一同出门的?”   蒋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慕古斋的,我记得宏启是单独走的,并没有与其他人同行。”   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少年道:“确实如此,我同赵安出门后各自上马车时看见宏启一人从酒楼里出来,身边也没带着随从徒步朝孙府去,往日他也是这般所以并没做留意。”   叫赵安的道:“展元兄说的没错,昨夜我俩相伴下楼,然后各自上了马车,与宏启并不同路所以就匆匆离开了。哪成想……”   江大人捋了捋胡须道:“今日叫你们来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当天的情况,既然都没有看见什么异常就先回去吧,若有需要,大理寺还会去各位府上去叫人的。”   几个人吩咐舒了口气,点头告退后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府。张睿心里暗道,都回去也好,所有人都聚在大理寺肯定问不出什么来,挨个问过也许还能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_   ☆、十一章   坐在车上张睿心下奇怪,按道理说这孙宏启是二品大员的嫡子,夜间出门怎么也应该有随从和小斯跟着呀,最不济也得有量马车,那死的人只有孙宏启的情况下,不可能没人看见行凶。索性将心里想的跟林孝泽说了出来。   林孝泽道:“哎,你不知道,慕古斋与孙府只相隔一条街,步行都用不上一刻钟,平日聚会赏诗的时候宏启从不坐马车来,仆人也很少带,若是他真带了仆人就好了……”   原来如此,既然孙家与慕古斋这么近,那凶手的作案时间很短暂,不光时间要短,还要悄无声息……这样一来,才不会被别人的觉察。只是所有的猜测在没看见尸体和案发现场前都是不作数的,这件事牵连重大,听说孙宏启是独子,他爹又是二品的大员,就算找不到真凶,那也必须会拉一个替罪羊给他儿子作伴。   算了,自己现在连个小卒都不是,根本没有一点能力去管这件案子,就算是自己努力破了这案子,在没有自保的前提下,凶手就会归案吗?没准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其中摘出来,尽量与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   “哈欠!”林孝泽拿着手帕捂住鼻子道:“幸好江大人没有难为我们,我现在是头昏脑涨,浑身发冷,若是在呆半个时辰,非晕倒不可。”   张睿看了看他,见他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只怕是已经发烧了,自己刚到京城就遇上这样的事,不知道林夫人怎么想自己呢。   马车到林府门口停下,林夫人听到下人禀报早就等在二门了,见小斯扶着林孝泽走进来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道:\"泽儿你怎么了?挨板子了?这么这幅样子?!\"   林孝泽身上难受,摆摆手:“娘进屋说吧,我冷。”   林夫人拽着帕子差点撕烂了:“快,赶紧把二少爷扶进屋里!”跟在后面的张睿直接就被无视了。   正巧后面有人拍了张睿肩膀一下,张睿回头见韩叔站在身后满脸焦急。   韩叔:“少爷,怎么样?到大理寺官爷没为难你吧。”   张睿笑笑:“韩叔不必担心,大理寺少卿只是询问了我们几个问题就叫我们回来了,也许这几天还会叫我们去,应该没什么太大的事。”   韩叔这才放下心点点头道:“二少爷胆子也太大了,居然都没跟老爷说一声就偷偷带着你出了门,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张睿皱眉:“韩叔,谨言慎行。”   韩叔声音一顿,才反应过来:“是我莽撞了……少爷。”   张睿招过韩叔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老韩疑惑的看着他。   张睿捏着耳垂道:“麻烦韩叔了,这件事一定要办好。”老韩点点头离开。   林承是夜快未时才回府,林夫人这心就没放进过肚子里去,听人通传老爷回来,急忙穿好衣服披上斗篷去了书房。一进书房只见林承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   “老爷……孝泽的事,上面怎么说了?”   林承皱眉道:“素华,这半夜三更的你起来做什么,小心再染了风寒。”   林夫人一听眼框顿时红了起来,走到林承身边拍拍他肩膀上的霜道:“我这不是担心老二么,你说这孩子平日里也算老实,为何这次偏偏碰上这种事。”   林承叹了口气道:“上面怕是不想善了啊,倒是咱家与孙家并无过节,想来他是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林夫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孙家可是正二品的官职,万一……”   林承有些恼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用参合这件事了,我自有分寸,定不会让泽儿当了替罪羊。”   林夫人面上不显心下了然,知道这事基本牵连不到自己儿子身上了。便劝了林老爷几句,让他早点休息,然后扶着丫鬟的手回了自己院子。   林承坐在太师椅上捏着鼻梁心里却是一团乱糟糟的。这件事的牵扯太大太广,涉及的几个人孩子又都是高官嫡子,在没有查到真凶之前,很有可能被孙家的怒火所波及,无论是哪家都好,林承就怕那怒火落到孝泽头上,毕竟他官职低,一旦被波及,自己恐怕连自保都困难,更别提保住儿子……   孙府,大门的灯笼早就换成白色的,门口的狮子也都用白布整个包上的,就怕孩子的魂魄不敢回家。   灵堂里停着棺椁,棺椁前点着长明灯,桌子上供奉着孙宏启的排位,按道理说他本是没娶亲和横死的,没有资格供牌位、入祖坟,可道理是人定的,孙家孙老爷最大,他说要入祖坟,那必须入,就算是结阴亲送个陪葬的姑娘也必须把他这个宝贝儿子葬进祖坟!棺椁四周坐着十多个喇嘛,念着往生咒,希望孙少爷早登极乐,不要在人世徘徊。这场法事要持续到头七还魂那天。   “老爷,休息吧,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再不休息恐怕身子熬不住啊。”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身穿一身雪白的缎子袄,站在孙老爷旁边劝着。这妇人是孙盏的继室,但并不是孙宏启的生母,孙宏启的生母原是国公府的千金,同孙盏恩爱有加,结婚二十余年一直无所处,孙盏非但不休妻连妾都不纳,直到最后孙夫人老蚌生珠,三十七怀上孙宏启因为年纪太大,生产时血崩而死。这个继室是孙夫人死后第三年才纳的,因为长相与先夫人有些相似,所以一直得孙盏所喜爱。   孙盏坐在太师椅上,两眼无神凹陷下去,脸上爬满了斑驳的皱纹。原本五十多岁的孙老爷一夜间竟然满头白发,乍一看说古稀之年也不逞让。   孙盏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捂着脸道:“桂枝我不敢睡啊,我这一闭眼就看见我儿那血淋淋的模样,他才十四岁啊!我四十方得他这一个儿子,从巴掌大的小东西,长到满地打滚,再到能喊我爹爹……我本想着再过几年,求老天再给我几年功夫,让我看着他娶妻生子,我也好瞑目了,可怎么就……怎么就……”说着孙盏两眼通红,老泪纵横。   那妇人也跟着哭起来:“少爷他……他被人害死,老爷可不能先垮了身子,您要垮了身子,那谁替少爷报仇雪恨啊!”   孙盏坐直身子恶狠狠道:“夫人说的对,我不能被打垮,我若垮了,那启儿不就白死了吗?!就算找不到凶手,我也要拉着那些人陪葬!”   灵堂里四面风起,吹得油灯摇摇晃晃,白纱乱舞,伴着僧人的咒语,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少年的愤怒与不甘……   --------------------千呼万唤屎出来的分割线---------------------------   第二日一早,林孝清才从大理寺匆匆赶了回来,刚进府就被林承叫道书房。   林承:“孝清,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   林孝清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凉茶道:“情况不算好也不算太坏,听仵作说,那孙小公子死相颇惨,一刀直接砍在脖子上,就没想要他活命,血差不多都流干了。”   林承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才说:“那……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   林孝清:“是一个夜里喝醉了酒的酒鬼,一不小心踢了上去,还以为是睡着了,想着偷些银两花花,没想到伸手一摸人都僵了,吓得醉汉大叫一声,这才被人发现。”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孙家老爷平时宠孩子宠的紧,听到消息当时就昏了过去,醒来直接写了奏折上报了皇上,现在……”林孝泽朝上拱拱手“怕是天都震动了。”   林承这倒是松口气:“天震动了才好,要不咱们这些小鱼小虾都不够人家泄恨的。”林孝清也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最近京中太乱,爹爹最好不要让二弟出去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牵扯的可不光是他一个人。还有从徐州来的的那个孩子,那日在大理寺我瞧着他不骄不躁,心思沉稳,将来怕是在我之上,既然人家投奔到咱家来了,爹爹要好好对待,他日这孩子要是有了大作为,心里也会感激与您的。”   林承拍拍大儿子的肩膀道:“你倒是与为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你娘亲那里怕是已经恼上了睿儿,你若得空就去提个醒,老二是个不省心的,老三胆小懦弱我从来没指望过,这个家以后还是要你撑起来啊。”   林孝清道:“二弟三弟年纪还小,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替他想的多一些,娘那里我会让鸳英去劝她,父亲您也不要太过操劳,这件事慢慢再看。”   林承道:“行了,你快去休息吧,这忙了两天也没好好休息,赶紧去歇一歇,为父这里你不用担心,你陆伯伯前日夜里来了,我二人商量了一下,这件事不是一家两家就能摆平的,如果抓不到凶手,那么这几个世家肯定要联合起来,不然说不准哪家就会被推出去当做替罪羊。”   林孝清:“如此甚好,那儿子就告退了。”说罢起身拱拱手离开,走到庭院中间时脚步一顿,转身去了张睿的客房。   “咚咚咚……”张睿早已经起身穿戴好了,正拿着一本明法看的津津有味。听见敲门声急忙放下书道:“请进。”   林孝清面带笑意走了进来,“睿表弟,这么早起来就看书,孝泽要有你一半用工,那我和爹爹就不用操心了。”   张睿道:“早上起来无事做,就随便看看。”林孝清走过去,拿起张睿的书看了看道:“没想到表弟还对律法有所研究,虽然我隶属大理寺,但对律法却不怎么爱好,一看这律法真是脑袋发昏啊。”   张睿对这个表哥印象还不错笑道:“其实我就是对这律法里的案例比较感兴趣,当话儿本来读的。”   林孝清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有趣,居然拿刑法当话儿本读。唔,倒也是个法子,下次我也试   试 。”   张睿嘴角抽动一下,心想或许表哥来这不光是看看他在做什么。“表哥……那孙公子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林孝清放下书转过头看着张睿道:“睿表弟,对这件案子你可有看法?不用太害怕,咱们自家人聊天仅仅是聊天而已,不论公事。”   张睿老早就想找人讨论一番了,林孝清这一句无疑是瞌睡给送个枕头。“表哥,我年纪小,可能说的话不知对不对,要是不对你就权当是笑话罢了。”   林孝清点头:“无妨,孝泽是个混性子,我与他没甚好说的,只与你聊聊。”      ☆、十二章   张睿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捋顺思路道:“前日夜里,我与孝泽一同去参加蒋泰举办的诗会,我俩是酉时二刻从林府出门,期间坐马车花了半小……呃,花了两刻钟到了慕古斋。到楼上时诗会已经开始了,那就是说,诗会是酉时三刻开始的。诗会大概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是到亥时结束的。结束后我与孝泽步行到家花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子时。   我们到家的时候,门童告诉我们已经出事了,从尸体被发现到消息传到林府差不多也需要一个时辰。那么可以推断出孙少爷出慕古斋在回去的路上被害的,时间地点人,都对上了,但是杀人的动机我却不明白,仇杀?情杀?或者是谋财害命?那孙少爷是被何物所害?!发现时身上衣服可完好?身体是否有温度?!当时可有什么目击证人?!!”张睿激动的满脸通红,瞪着大眼睛直愣愣的质问林孝清。   林孝清往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道:“表弟分析的很有道理,那孙少爷是被一个醉汉发现的,发现时身上贵重的东西并没有丢,可以断定不是谋财。而且孙少爷是被人一刀砍在脖子上,失血过多而亡的。现场也没有发现凶手用的凶器,只有几个带血的脚印,只是这脚印……”   张睿:“脚印可是有问题?!”   林孝清点头:“那脚印异于常人,像是孩子般的小脚……有人传是小鬼索命。”   张睿不屑道:“什么小鬼索命,不过是凶手玩的把戏罢了,只要拿显微镜……”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以前的张睿了,这也不是现代,张睿噤了声。   林孝清笑道:“我确实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只是何谓显微镜?是一面镜子吗?”   张睿心里暗恼,自己怎么就这么把持不住,万一被人发现身体里的魂魄是换了的,还不得当成妖怪抓去烧了?!“我胡乱说的……没准还真是小鬼索命……”说完嘿嘿笑了两声。   林孝清笑意退去,脸色有些难看道:“那表弟继续看吧,我先去休息了。”说完拱拱手,转身离开。   张睿奇怪,自己说啥了,怎么林孝清说变脸就变脸了?难道是那个小鬼的言论?算了反正自己就算分析再多也都拿不出手都白扯,还是看书来的实在,明年春闱下场试一次,万一中了呢?这几率就跟彩票似的,考公务员也不及这个难,叹了口气拿着大周的刑法继续看。   林孝泽到底是重病了,惊吓不说,心里一直担心着怕被牵连,还有对死去友人的伤心,各种情绪夹杂下来,竟然病的起不来床。   张睿乍听之下也吓了一跳,那天从大理寺回来时虽然有些发烧,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啊。去他院子瞧了几次,都是病的昏昏沉沉的,看见人也不爱说话。林母是片刻不离的看在林孝泽身边,每次见了张睿都没给好脸色,说话夹枪带刺的无一不是在说都是张睿惹的祸。   跟妇人讲道理本就讲不清,况且这人还是他长辈舅母,自己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张睿也不过去瞧了,而是每日在房中写写看看,时不时的练练拳脚功夫,虽说大周的功夫不会,但现代的军警拳还是耍的行云流水的,格斗术也没有忘,那些东西都是如了骨子里的,就算是换多少个身体都忘不了。   期间大理寺的人来林府一趟,因为林孝泽重病在身,张睿只好自己去了。   到大理寺时,林孝清已经等着他呢,见他来了朝他点点头,领着他去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陈放了不少书籍。这屋子应该是他平日里办公的地方。他是主薄,管理着大理寺的许多要案记录。   林孝清:“睿表弟你先坐吧,一会江大人会亲自过来问你几句话,你按实情回答便可……其它的不要妄下推论。”   张睿明白林孝清说的是什么。点点头道:“表哥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   林孝清笑笑道:“孝泽要是有你的三分聪慧,我也不用这么担心了,我听爹说明年你会去学府读书?”   张睿道:“舅舅确实这么说过。”   林孝清:“好好学,将来挣个功名来,没准表哥以后还要借你的光。”   两人说着,江大人走了进来。林孝清连忙作揖行礼,张睿也起身行了一礼。江大人摆摆手道:“坐吧,这也不是会审,我就是问问你当日的情况。”   张睿拱拱手道:“那日我与孝泽……林府二公子去诗会,诗会结束后我二人准备回去时发现来时的车夫已经走了,我二人就步行回了林府,然后才知道孙公子被害一事。”   江大人捋着胡子沉吟了一会道:“你说你俩带了车夫来,可是走的时候车夫已经先离开了?”   张睿面色发窘道:“那车夫并非林府的,而是我俩在璐子胡同随便叫的。因为……我二人是偷偷出来的。”   江大人道:“你可还记得当日那车夫的长相?”   张睿闭着眼睛努力回想,以前当警察的时候有个习惯,但凡见过一次面的人,他基本就会记个大概模样,再见一次肯定能辨认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本领,他还被科里人称“人工辨脸机”。   时间在张睿脑袋里快速倒放,两人从林府后门悄悄出来,走了不一会就遇上一辆马车,车夫没下车,而是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了二人去哪……那人的脸是什么样?脑袋快速勾勒,一副中年男子的脸呈现到脑海。   张睿:“那人年纪大概三十出头,方脸,额头有道伤疤,青色布衣打扮……其它的记不太清了。”   江大人一笑道:“小兄弟好记性!过去这么多天的事居然还能记住。我若给你纸笔你能否把这人画下来?”张睿点点头,可心中却有个疑团,只是这个疑团现在不能说,他也不敢说。   不一会下人就把笔墨纸砚都摆好,张睿拿着毛笔略做思索,下笔画了起来,不一会道:“大人,我画完了。”   林孝清走上前去把墨吹干,掀起纸递给江大人,两人越看眉头越紧,看到最后林大人差点一口老血吐在画上……你真的不是在逗我?这尼玛太难辨认了吧!方脸就真的这么方?你怎么不直接画块砖头?还有这伤疤,直接画了一道横线是吧?搞我是吧?!糟点太多,林大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吐了。只道:“小兄弟的画技有待提高啊。”   张睿放下毛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沾了一鼻尖的墨水不自觉道:“小的从来没学过绘画,只是凭着感觉画下来的。”最后江大人只得摇头叹息,这么点线索又断了。   从大理寺出来,林孝清跟着张睿一起回了林府。林承把二人叫到书房问了一番,又安慰张睿不用担心之类的,就让张睿回去休息了,单独留下林孝清。   张睿朝自己院子走的时候,遇上韩叔在他门前等他,见张睿过来,老韩急忙走过去道:“少爷,你交待的事我查了一下。”   张睿挥手制止了韩叔道:“进去说。”   韩叔进了屋子后急忙把门关上从里面插上。然后用虚声道:“少爷,你让我查的那人找到了,是住在马尾胡同的车夫,他一条腿确实不好,似乎被打折了,所以拄了副拐。”   张睿眯着眼,一手摸着耳垂道:“果然如此,其他的呢?”   韩叔又道:“只是……这车夫前些日子已经死了,尸体被人在乱葬岗找到的,他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老母亲,听说也搬走了,但究竟去了哪里,他家附近邻居没有一个知道的。   张睿哑口无言,死了……?居然死了,那肯定是被灭口了!但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韩叔:“少爷,还要继续查吗?”   张睿道:“不要!韩叔,查的时候没有暴露身份吧?!”   韩叔摇摇头道:“我都是照少爷嘱咐的,雇人去问的,也没有对雇的那些人露出模样。”   张睿放下心来,这件事背后的文章太深,自己原本想查看一番,如今看来,查也是不能查了,为了避免韩叔被牵连,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再让他去马尾胡同了。   韩叔走后,张睿坐在椅子上闭眼思索,如果不是仇杀……不是仇杀,孙宏启死了究竟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门口林孝清站在外面,借着缝隙刚好能看见张睿,少年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闭眼思索,画面似乎凝固了一般,林孝清知道,今日张睿跟江大人所说的不过是皮毛,真正里面的东西,他不光没说,反而还掩盖了不少。张睿……这个孩子不简单啊!   前几日张睿身边的奴仆经常外出,林孝清觉得奇怪便叫自己的随从悄悄的跟着,没想到这老韩居然躲开多次跟踪,到最后林孝清竟都没摸清这人出去究竟干了什么,只怕是其中的内容只有张睿知道。   ---------------------分割-------------------   案子一直没有进展,孙宏启的棺椁已经停了五天了,再有两天就要出殡了。孙盏却一次灵堂都没去过,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生怕自己忍不住会把人从棺材里拉出来。   这几日孙老爷的脾气明显的越发暴躁了,不光对家中的小厮非打即骂,就连原本一向都比较疼爱的继室也没有好脸色。   今日一早继室高氏到书房问孙盏出殡那日的事宜,一句话没说好孙盏居然大发雷霆,当场把桌子上的砚台朝她砸了下去。虽然没砸中,但高氏惊吓交加竟然一下昏了过去。   下人们急忙喊来大夫,大夫看了脉后跟孙老爷说:“令夫人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可不能再过操劳了,前三月正是胎不稳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滑胎。”   孙老爷一听当时就愣了,然后老泪横流道:“这一定是我启儿转世回来找我的,他定是舍不得我这个做爹爹的,所以又投胎到你身上的!”这一吓一怒一惊一喜,让五十多岁的孙大人神智都有些不正常了。整日和高氏呆在一起,盼望着儿子的降生,就连孙宏启出殡那日他都没去。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凶手虽没抓住,但孙盏已经不追究了,大理寺也将此案段做无头案,打算封进案几里。   就在风平浪静的几天后,大理寺的鸣冤鼓被一个老妪敲响,这鸣冤鼓可不是谁想敲就敲的,若敲了鸣冤鼓就必须滚钉板。没什么天大的冤案哪有人敢敲这鼓,这鸣冤鼓一敲,连带着孙宏启那宗案子也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那老妪年纪颇大,腰佝偻着,走路都有些走不利索,身穿着土灰的粗布衣服,领着两个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才四五岁,身上也穿着脏兮兮的破衣烂衫。老妪哀嚎着说自己儿子被人害死了。   因为顾及到老妪年纪太大,如果先滚顶板没准就一命呜呼了,两个幼儿也说不出什么来,江大人索性大笔一挥,直接让老妪直接进堂,把案子呈上来。   那老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的说儿子被人害死了,却不说怎么死的,死在何处。江大人一拍惊堂木道:“你既说你儿子被人害死,那尸体在何处?又有何证据是被人害死的?”   老妪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道:“大人,我儿子的尸首正埋在京郊的乱坟岗,我儿子前些日子说挣大钱,要我领着我的两个孙孙去走亲戚,等他办完大事回来就接我回去做老封君。”   “我带着我两个孙孙在乡下妹子家住了半个月也不见大生来接我,我就回了京城,到家没找着我儿子,朝邻居打听居然有人在乱坟岗看到我儿的尸首,我那苦命的儿子啊~~~!早先断了一条腿,媳妇跟人跑了,如今却被贼人害了性命!青天大老爷可要为民妇做主啊,不然我这孤寡老人领着两个孩子,可是活不了了!”说完不住的朝地上磕头,旁边两个孩子也不停的磕头。   江大人一看有些于心不忍,叫老人家别磕头,又道:“你说的如若属实,那本官定会派人去查证的,你且回去安心等待,如若不属实,钉板你是一定要滚的!”说完一排惊堂木,退了堂。老妪吓了一跳,领着两个孙子从大理寺匆匆离开。   江大人派了几个衙役去查看,按理说像这种案子不归大理寺管,只是这老妪敲鸣冤鼓。诶~这阵子大理寺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一件接一件的案子,忙的江大人胡子都掉了一把。往书房走时正巧遇上林孝清。   “孝清啊,你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啊?”   林孝清走过来道:“大人,我正想找你,上午那案子有处疑点,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大人:“孝清但说无妨。”   林孝清:“那死去的是个马夫,经常在璐子胡同拉人。”   江大人脑袋没太转过弯道:“怎么了?”   “孙宏启那案子……”   江大人一拍脑袋道:“快叫人把那老妪叫回来!如果我猜的不错,那马夫肯定与那起案子有关,这老妪和孩子回去没准会遭了毒手!”     ☆、十三章   林孝清拱手道:“大人,刚刚我已经吩咐了衙役。”   江大人笑着拍拍他肩膀道:“哎呀,孝清啊,你要不发现这点,没准咱的线索又断了!只是……上峰已经不让咱们继续查这出案子了……”   林孝清皱眉,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上面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他又旧事重提,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记恨。   江大人道:“罢了,我们先查这车夫的案子,如果牵扯到了孙宏启那出案子咱再做打算。”   林孝清点点头,事情也只能这样了。   ---------------------------------   张睿这日正在院子里练军警拳,打完一套下来浑身发热,脖子后背都出了汗。还有不到半月就要过年了,过了年这幅身子就十四岁了。   张睿擦擦汗想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那会还没发现自己性向不同,每日与一帮孩子调皮捣蛋,打游艺厅,看录像厅……突然知道自己性向,当时对他的打击挺大的。后来慢慢了解了同性恋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荷尔蒙与其他人不同也就释然,要说他上辈子还真没喜欢过谁,非要说有好感,那他徒弟算一个?可那小子居然背后给了他一枪。说起来那小子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真正喜欢的类型……脑海里突然蹦出个脸色苍白似笑非笑的男子。张睿就斯巴达了,这人谁啊?“周……周周隐?”   “喂!睿儿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怎都不理我?”林孝泽走进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白,瘦弱的少年。   张睿回过神道:“没什么,刚才走了下神,这位是?”   林孝泽推着少年走过来道:“还不跟你睿表哥问好,这是我三弟孝民,平日最是腼腆不爱说话。”   少年低着头喏喏道:“睿表哥好,我……我前些日子病了……所以……所以没来看你。”   张睿笑道:“不碍的,现在身体好些没?天气这么冷要不进屋说吧,小心着了风寒。”心里暗道这孩子可真不像十岁的少年,白白瘦瘦的,说话声音都软软的,若不说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三人进了屋子,林孝泽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林孝民只站在他身边像个小厮一般。张睿笑着让他坐,他才战战巍巍的坐了下来。   张睿:“孝泽,你身上都好了?这么冷的天也不加一件披风就出来。”   孝泽一笑道:“早好了,就是我娘拘着我,不让我出来怕再复发。”   张睿:“前些日子我去看你,见你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好的倒是快。”   林孝泽吐吐舌头道:“嗨,其实我有五六分是装的,但身上难受也是真的,主要我怕去大理寺,一进去寒森森的,心里直打哆嗦,真不知道大哥为何每天在大理寺呆的那么来劲。”   张睿笑笑没说话,心里想若是每日让我去呆,我也能呆的很来劲啊!   林孝泽:“对了,忘了跟你说,今日来是爹爹说要我告诉你,年后你就跟我和老三去学府上课,爹爹怕你跟不上先让你和孝民一起去丙班,若是不难再与我一起读甲班。   林孝民难得说句话道:“睿哥哥和我一个班,咱们可以坐一辆马车去学府。”   林孝泽道:“跟谁坐还不一样,都是去学府的。”   林孝民张嘴想辩解,看看林孝泽又看看张睿闭上了嘴,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学府很大,甲子班与丙子班离着远,而且还不顺路,如果车夫送林孝泽去甲子班再送张睿去丙子班就迟了,当然这些话林孝民没敢说。   三人说了半天话,林孝泽直叹无聊又不敢出府,最后拍拍张睿肩膀道:“过些日子学府开了学我领你去买笔墨纸砚。”说完起身要走。   林孝民踌躇了下,从袖口拿出个东西放在桌子上道:“这……这是送给……睿表哥的。”说完跟着林孝泽出了屋子。   张睿好笑的看着这兄弟俩,嫡出的和庶出的难道差别真就这么大吗?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荷包,荷包里装着一个小瓷人,并不贵重的小玩意,倒是模样做的精巧让人看着心生喜欢。张睿随手把荷包收进衣袋里。   思绪回到刚刚被打断那,那人长相若是放到现代,也算是不错了,只是他面色苍白看似有隐疾,既然是皇室中人,还有什么病治不了呢?算了想他干嘛,怎么也跟个小姑娘似的。   ------------------------------------   大理寺中,老妪和俩孩子哭抱作一团,就在刚刚,三人差点就命丧黄泉跟她那倒霉的儿子一家团聚了。   祖孙三人从大理寺出来就被两个男子跟踪了,可三人并不知道,而是继续朝家里走,马尾胡同离着大理寺不近,步行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期间还要穿过几条偏僻的小路。祖孙三人走在半路途中,那两个蒙面人突然冲出来,手里拿着凶器想要至三人于死地。   当时老妪急中生智,让俩孩子快跑,然后自己高声呼救。蒙面男子一见孩子跑了想追又怕老妪再跑了犹豫不决,其中一个男子拿着砍刀照着老太太身上就要招呼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个衙役大吼一声,直接冲了上来扑向那两个蒙面人,尽管两人反抗的异常凶悍,但最后都被羁押住了。如今这两个人已经被带到大理寺听候发落。   江大听完人气的拍了桌子:“真是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啊!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这件事我一定会奏明大人,让他来禀公执法!”   大理寺卿叫张耀之,基本算是甩手掌柜,平日并不常到大理寺来,只有遇上重大的案子,或者惊动了皇上的案子才会交由他手上处理。   这次的案子有些特殊,涉及的官员子弟众多,孙少爷那案子虽说不追究了,但毕竟是大理寺的失职,没有抓到作案的凶手给这些孩子们清白,而且被抓住的两个蒙面男子却交代出一个奇怪的事。   两人是被人花了重金收买杀了这马尾胡同的祖孙三人,两人还招出了杀害断腿马夫的事实,而雇佣的不是别人,就是损府的大管家孙鸿才。   为何孙大管家要花钱杀了这三个不相关的人?张耀之连夜下了手谕,直接到孙府拿人。   孙大爷还在将要喜得麟儿的消息中没缓过劲来,冷不丁的听到大理寺要抓自己的管家吓了一跳。虽然他是二品的官职,但大理寺是直接隶属皇上,只要大理寺拿人,不管你是几品,一律先拿下再说。   孙府管家被押到大理寺时已经明白事情败露,死死咬住自己只雇凶杀马夫,对孙宏启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孙盏坐车匆匆赶到了大理寺,听闻自己的管家雇凶杀人,杀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马夫以及马夫的家人很是诧异。便去了大理寺卿张耀之那询问。   张耀之与孙盏算是同朝多年的老朋友了,彼此也了解的不少。   孙盏一进屋便拱手道:“张大人近来可好啊。”   张耀之正在作画,画着正是一副苍鹰猎兽图,气势恢宏,就连孙盏这样平日里不太懂画的人也觉得好看。   “我是不错,但孙老你可就没这么好了。”   孙盏想起自己惨死的儿子,心中一痛怒道:“你这老匹夫,你怎还揭我伤疤?”   张耀之画完最后一笔,从案子上拿起自己的私印在一角落上款。然后抬头看着孙盏道:“听说前些日子孙老去了江州,月余才回来?”   孙盏有点迷糊,这老家伙思路跳跃太快让他有些跟不上。便道:“今上派我去江州商讨盐商之事,我是十一月份走的,近一月份回来的。”   张耀之道:“听说令夫人已经怀有身孕三个月了?”   孙盏脸色稍糜:“确实,大概是我与宏启缘分未尽,他又投胎到我身边吧!”   张耀之:“那咱就姑且再等上七个月,看看你这夫人生的这一胎是否是你的孩子!”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孙盏脑袋嗡的一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张耀之,你这话时什么意思!”   张耀之:“字面上的意思。老糊涂!你就没想过你那可怜的孩子是被人为了利益害死的?!”   孙盏疑惑不解:“利益?什么利益?宏启与他人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关系啊?”   孙盏:“你怀疑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   张耀之:“那倒是也没准,但从你管家包庇来看,十有八/九这孩子就是这孙鸿才的。”   孙盏气的脸色通红道:“胡说八道!你有何证据说着孩子不是我的!”   张耀之笑笑道:“证据肯定是有,我不过是提前告诉你一声。我若是没猜错,你这夫人最多不过两个月的身孕,不如我从宫中叫位御医来……”   不到两个多月的身孕……一个多月前孙老爷还在路上呢!这孩子是谁的可想而知。   孙盏:“不用!我自己去找大夫!”说完甩着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张耀之摇摇头道:“这老匹夫居然也有这一天。”说完背着手看着书桌上自己画的画叹息,自己如今年岁已高了,整个大理寺竟找不出一个接班人,江硕虽然为人正直,但心思还是太简单,看案子也入不了太深,若举荐他做大理寺卿实在有些差强人意。左部刘侍郎心思虽够了,但为人太过狭隘,不足当此大任,其实他心中倒是有个中意的人选,只是这人职位太低,年岁也太小,还须再磨练几年。幼鹰都要从山崖摔落才能飞的更高啊!   孙盏出了大理寺没有回府,而是直奔一家医馆,找到那天去他家看脉的老郎中。那老郎中不过是收了银子替人办事,以前这样的事也办的多了,但从没被发现,这次不知怎么了,居然被人找到医馆。   孙老爷身边几个孔武有力的随从把老大夫吓得腿都软了,磕磕巴巴像倒豆子似的把高氏交代他的事全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张耀之所料,那高氏刚刚有了胎脉象,最多也不过一个月,可这一个月多孙老爷并未与她同房过,那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孙盏回到府时,高氏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正数落几个丫鬟沏的茶水冷了。孙老爷一听,冷笑一声叫人把高氏从床上拽了下来。      ☆、十四章      高氏被冷不丁的拽到地上吓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直捂着肚子说难受。   孙老爷走过去道:“难受吗?还有更难受的呢!你这个毒妇!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扒了!绑到外面浇上凉水!”   高氏瞪着眼睛看着孙老爷,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一个劲的摇头。   几个粗打的婆子抓着高氏,眼见着高氏的衣服被扒干净,拿着绳子把高氏的手脚都绑上抬出了屋子扔到院子中央。正是寒冬腊月,人穿着棉衣都觉得冷,更别说她一个脱光衣服的妇人。   两个小厮抬着水桶过来。孙老爷拎起一桶朝高氏身上泼了过去。   高氏啊啊大叫:“老爷饶命啊!妾身究竟犯了什么错老爷要这么惩罚妾身啊!”   孙盏绕着她走了两圈道:“犯了什么错?嗯?你问我犯了什么错?你当初跟人通奸时怎么没想过自己犯了什么错?你跟孙鸿才合伙害死我启儿时怎么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高氏嘴硬道:“老爷冤枉啊!妾身的的确确怀的是你的孩子啊,这孩子是宏启转世来的,不愿离开老爷啊!~~~”   孙盏气色又一桶水泼了上去:“你还敢提宏启?你这个毒妇,你晚上做梦就不怕我启儿来找你报仇?!好,你说着孩子是我的?来人啊!把那老庸医给我带上来!”   那大夫一过来,高氏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无论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是没用的。   高氏只好否认不是自己害死孙宏启。“老爷,宏启少爷真的不是妾身害死的啊!求老爷绕过妾身吧!”   孙盏冷笑:“我不管启儿是不是你杀的,通奸就够你死一百次的了,你就在这慢慢体验体验什么叫冷吧!”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老爷饶命啊~~~老爷~~~老爷饶了妾身吧……”高氏躺在地上冻得浑身发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大理寺这边,林孝清拿着供词激动的朝大理寺卿书房走去。   “大人,这案子明了,孙家少爷正是这管家孙鸿才害死的!他与孙老爷的继室高氏通奸在先,后得知高氏怀了孩子,两人又准备害死孙宏启后用高氏这个孩子暗度陈仓!”   张耀之捋着胡子笑道:“孝清啊,你从何得知他与高氏通奸的?这供词并未写啊。”   林孝清道:“他虽不说,但从他保护高氏和高氏的孩子上来看,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这孙鸿才的。这样杀人的动机也就有了。”   张耀之点头道:“恩,不错,这案子暂且就这样吧,那高氏恐怕已经活不了了,这管家让江少卿直接发落了。”   林孝清行礼告辞一脸喜悦的出了书房,张耀之摇摇头道:“想法虽有,但还不够深,年纪太小沉不住气啊……”叹了口气随手把那日画的苍鹰图扔进装画的瓷缸里。   孙府的案子真相大白了,但除了大理寺的几个官员,其他人都不知道,张睿也是在晚上吃饭时无意中听林孝清和林承说了几句,其中的关键自然是没说。张睿私底下让韩叔去孙府询问,可孙府口风竟然一丝不漏,只不过过了几天传出,孙老爷的继室高氏因为伤心过度得了风寒死了。   事情过去后,孙盏身心疲惫,身边的亲人基本上死的死,没的没,他再无心朝事,没过多久就上了告老的折子,皇上也没为难,直接批了。从此朝廷上的官职再次洗牌,原本皇子党一派的人不少被明升暗贬,中立派的倒是有几个有能力的悄悄爬了上来,江州盐商之事也换了另外的一个三品主事。   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了,凶手没想到是那继室,但还有几处疑问张睿一直没解开。那老妪为何要敲鸣冤鼓?按理一般的人要告状子顶多去京都府尹,可老妪直接就到了大理寺,这不合常理,这是其一。其二,当日大理寺江大人叫所有参加诗会的人去大理寺时,张睿特意留心的下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一个人与其他人的表情不同,就是那个叫仲昕的男子,张睿本以为这件案子会与他有关,没想到案子居然已经结了与他并无牵连实在令人费解。其三,凶手既然是车夫,那类似幼儿的脚印也明了了,不过是他拄的拐,沾上血迹,印出一个个类似小儿脚印的痕迹。只是他被人所收买,事后又被人杀害,可那祖孙三人居然能毫发无损,实在令人惊讶,而且在孙府打算息事宁人的时候站出来,时间太巧,由不得张睿不怀疑。   算了,既然结了就结了,自己再参合也没什么意义了,明日便是除夕,一大早韩叔就出去买了不少的祭祀东西,张家败落张睿的爷爷和父亲虽入了宗庙,可张睿的母亲因为意外惨死并没有入宗庙,索性张睿自己单独供奉,正好他母亲也是林氏的人,供奉并不有碍,否则还得出去供奉。   第二日一早,张睿换上前几天宁心院老夫人给送来的衣服,布料都是上好的锦缎,样式也都时下流行的,新衣服是雪青色的,因为老夫人第一次见张睿时就穿了一件雪青色的衣服,瞧着跟玉人般,怎么看怎么好,索性新衣也做的这个颜色。   大清早的就去了宁心园给老夫人拜了年,老太太也刚起没一会,只有毓秀姨娘和林孝民两人在那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瞧着张睿穿这新衣服来很是高兴,拉着他唠了不少他母亲小时候的事,张睿坐在老太太身边仔细听着。突然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没死以前,自己每每去爷爷奶奶家,他奶奶都在这般拉着他的手说他爸爸小时候的趣事。   “睿儿,我听你舅舅说过了年你就要去学府上课?”   张睿回过神点头道:“恩,舅舅知道我喜文便把我送去与二表哥和三表弟一同念书。”   老太太拍拍张睿的手道:“好孩子,这好学的劲可不像张家人,倒是像极了你舅舅小时候。”   旁边叫毓秀的姨娘柔声道:“外甥肖舅舅,睿儿像老爷也是应当的。”   老太太就爱听这话,拍着张睿笑起来道:“去了学堂可要好好念书,不要丢了你舅舅的脸面,将来考了功名也好替张家重立门户。”正说着林孝泽跑了进来。   “祖母,祖母新年好,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嘻嘻哈哈的跑到老太太身边要压岁钱。   老太太拿手指轻轻点了他脑门一下道:“你这皮猴,我就知道你得来要压岁钱。”   林孝泽坐在老太太身边,拿起一个橘子剥开递给老太太道:“我这不是想着祖母呢么,早上刚起来,换上祖母给做的衣服就跑来了。”   老夫人接过橘子没自己吃,而是递给旁边的毓秀道:“这橘子是前些日子别人从南方运来送到咱府上的,你爹他全都拿到我这宁心园来了,可惜这橘子太酸,我老婆子牙口不好吃上两瓣就什么都咬不动了,一会你们回去的时候都拿着些。”   毓秀吃着橘子笑道:“我怎么就吃不出酸味呢?许是最近胃口好,什么都吃的很多。”   过了一会,林承和林夫人以及林孝清和他夫人一起来了宁心园,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顿时有些转不开了。   辈分小的纷纷行礼拜年,辈分大的纷纷掏银子给压岁钱。张睿接了四五个红包都揣进怀里也没看是多少两银子。在徐州当玉佩的银子手头还有点,如果开学要买笔墨纸砚难免有些不够,恰好这些压岁钱解决了问题。   吃过早饭,林孝泽领着张睿要出去溜达,这次吸取教训乖乖的跟他爹禀报了一声,林老爷倒没拦着,只不过派了两个随从跟着二人。   张睿奇怪,林孝泽与林孝民年岁也相差无几,为何每次出门都不叫上他,林孝泽为何这么排斥他这个庶弟呢?   “孝泽,咱们叫上孝民一起出去吧。”   林孝泽撇撇嘴道:“可别,他窝窝囊囊丢脸不算,万一出了什么事,他那姨娘还不恨死我?再说我让他出去他也不一定能跟我出去啊,我可不想讨人嫌。”   张睿明白这之间肯定有什么事,他一个大老爷们,拿林孝泽和林孝民都当小辈看待,没想过要厚此薄彼见林孝民从宁心园走出来道:“孝民,我与你二哥要上街你跟着去吗?”   林孝民愣了一下,然后双手踌躇的抓着袖口道:“我……我我去……我去。”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张睿,脸颊带点害羞的红晕。   林孝泽背对着林孝民翻了个白眼心底暗骂跟屁虫。然后理都不理他径自朝大门口走去。林孝民紧紧跟着张睿生怕撇下自己。   三人来到京都比较繁华的一条街上,整条街热闹非凡,卖糖人的、卖纸鸢的、卖胭脂水粉、簪钗步摇……目之所及一片眼花缭乱。   三人逛到了一个卖纸鸢的摊子,林孝泽相中一个老鹰模样的纸鸢,花了二十个大钱买了下来,平日这样的纸鸢最多值十五个大钱,许是过年跟现代一样,物品都涨价了。   林孝民跟着买了个蝴蝶的纸鸢还被林孝泽笑话了一顿。“你说你平日里说话像个小姑娘也就罢了,怎的连喜好都如同女子一般?我若不说别人还以为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呢!”说的林孝民眼眶通红,眼泪在眼圈打转。   张睿笑着拍拍他肩膀道:“谁说男子就不能喜欢这蝴蝶的纸鸢了,我瞧着就比你那灰突突的老鹰好看。”林孝民止住眼泪,抱着纸鸢跟着点头,林孝泽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突然前面人群传来骚动,“快让开!快让开,马惊了!踏死人了!”      ☆、十五章   人群纷纷朝两边散开,两个随从跟着林孝泽拉着张睿朝一旁的脂粉铺子躲开,张睿一回头见林孝民还抱着纸鸢呆愣愣的站在路中心暗恼,早知道真应该听孝泽的话,这孩子不光胆子小,还有点呆啊!   张睿急忙喊道:“孝民,快躲开!”半大小子的公鸭嗓实在刺耳,惹得人侧目。站在路当中的林孝民何时遇上过这样的事,瞪着眼睛转头看着张睿,吓得面色苍白腿都不会动了。   张睿甩开牵着自己的随从纵身跑到路中把人推开,马已经到了跟前,尽管张大队长武力值颇高,但谁叫这幅小身子体力跟不上呢。马惊吓的整个前腿立了起来,眼见着就要踏上他后背。   “嘶~~~~”一阵刺耳马叫声,等张睿再睁开眼时,那匹马已经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脖子下流了一滩血。   张睿四处张望,见一个穿着黑袍子的男子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慕古斋与他比试的周隐。   张睿走过去道:“今日多谢周公子相救!”   周隐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扇子“唰啦”打开遮住两人,低下头戏谑的看着张睿道“你怎知是我救得你?我又没有出手。”   一股淡淡的药味钻进张睿鼻子,张睿心底道,这人身体果然不好。一抬头目光正好对视到周隐的眼睛,突然想起一句小品里的话:“都是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他也不戳破他,只是点到头道:“我以为是周公子出手,既然不是那我再谢过别人。”说完点头离开。   林孝泽都吓傻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跑了过去,抓着张睿上下看“睿儿你没事吧?那马没伤到你吧?刚刚可吓死我了!万一你被那马踏到……但这马怎么突然就倒地不起了呢?真是奇怪啊!”吓得他满脸冷汗。   林孝民呆呆的坐在道边,因为张睿刚才推的用了些力气,他摔的也不轻,衣服下摆刮了条长口子,头发散乱下来,手里抱着的纸鸢也撕破了。见张睿无事心才从嗓子眼里落下来,不知不觉中竟然哭的满脸泪水。   围观的人见马已经死了,并没有人伤亡就四下散了,不一会跑来两个穿布衣的小厮,看着死了的马吓的脸都白了。其中一个大声道:“谁杀了这马?!”听着口气不善。   张睿因为被马吓了一跳,本就有些生气,见这马的主家来了人不道歉还这幅口气道:“二位可是这马的主人?”   那两个小厮见有人回话便走上前去:“我们自然不是这马的主人,只是你竟然杀了这匹从西域进贡来的宝马,大人定不会放过你的!”说着伸手就要抓张睿。   林孝泽走上前,皱眉拽着张睿朝后移动错开小厮伸过来的手道:“二位怎这么不讲道理,这马又不是他杀的,只不过这马刚刚差点踏到他,两位不道歉就算了,竟然如此无礼!”   两个小厮一听不是这人杀的马,挠挠脑袋不知怎么办好。剩下没走的围观人纷纷指点着二人说什么仗势欺人类的话。   林孝泽冷哼一声朝旁边的林孝民喊了一声:“哭什么哭,还不走!”林孝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擦擦脸上眼泪跟着两个哥哥。   周隐站在人群中眯着眼睛看着离开的那个少年,合上扇子轻轻敲打另一只手喃喃道:“唔,居然猜出来了,这下没得玩了。”说罢转身离开人群,身边似有似无跟着几个护卫,这些护卫作平常人打扮,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林孝泽拎着纸鸢,听着林孝民抽抽搭搭的哭声怒道:“别哭了!今日若不是带着你出来又怎么会遇上这样的晦气事!你究竟是没长脑袋还是没长腿,那马过来时所有人都闪开了唯独你呆愣愣的站在道中央?!”   林孝民低着头,抱着破了的纸鸢也不说话,依旧不停的抽噎,今日他真的吓坏了,小小年纪第一次经历这么危险的事,要不是张睿推了他一把,没准今日他就命丧马蹄之下了。   张睿揉揉额头道:“算了,没有受伤就是万幸了,孝民,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可不要站着不动,尽量往两旁跑知道了吗?”   林孝民点点头,懦懦道:“知道了睿哥哥。”   三人回到林府,随从就把今日之事告诉了林老爷,只是随从不认识周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马。   林老爷略一思索,肯定是有高人在相助,暗叹一声好险,夸了张睿一番,训斥了林孝泽和林孝民两人这事就算过去。   大过年的遇上这事还是有些堵心的慌,张睿从林大人书房出来独自一人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里。因为这间客房比较偏,林夫人索性收拾出来,给张睿做个单独的院子,平日里只有两个洒扫的丫鬟和两个小厮,还有韩叔也跟他住在一起,韩叔见张睿回来,便将祭祀的事大致跟他说了下。   韩叔:“少爷,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张睿把今日在大街上的事跟韩叔讲了讲,韩叔听后直呼后怕。“少爷,你怎么敢冲上去?万一那马踏在你身上,当场就能折了命的!”   张睿捏了捏耳垂道:“当时情况也不容我多想,我若不去救他,这孩子必定丧命在马蹄之下。”其实就算在现代作为一个警察,如果看见马路当中有个孩子,他也一样会扑过去救人,这就是一种本能,与其他无关。   韩叔叹了口气道:“少爷你自己不也还是孩子,说到底咱们毕竟是寄人篱下罢了。老爷若是还活着……”老韩搓搓手,这几日在京中,从没受过这般寒冷,两只手都起了冻疮,在外面还不显,一进屋里双手就刺痒难耐。   张睿瞧了一眼,吓了一跳道:“韩叔,你手怎么肿成这样?”   韩叔急忙把手背到身后“不碍的,少爷你年后要去学府,这期间还是少外出为好,要是缺少什么,我再出去给你买。   张睿点点头,嘱咐韩叔赶快去医馆去瞧,这冻疮可小可大,如果不好好医治,截肢也是有的。   韩叔退下后张睿坐在炕上想起刚刚的周隐,救自己的是周隐带的护卫没错,只是张睿还是不敢确定,他究竟是十二王爷,还是大皇子呢?算了不想了,从怀里掏出好几个荷包来,这些荷包都是早上拜年给的压岁钱,老太太给的最多,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林大人也给了同样五十两,其他林夫人给了二十两的银锭字,最后毓秀姨娘给的是个十两的银锭子。这么算下来也一百多两呢,省些花估计买笔墨的钱暂时还不用发愁。   林大人每月也会给他二十两银子,当作零花钱,跟林孝泽和林孝民的一样,只是林孝泽有他娘每月的补贴不算,时不时的还去老夫人那讹些银子,林孝民好歹也有他姨娘,自己没有亲近的长辈只能一省再省了。   话说来,林孝民刚回到留香园,毓秀一看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急忙拉过去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孝泽欺负他了。   林孝民摇摇头,将自己在路上差点被马撞,以及张睿舍命相救告诉了他姨娘。毓秀拍拍胸口吓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拉着儿子的手不住的哆嗦。   林孝民:“娘……今日若没有睿哥哥,孩儿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毓秀红了眼眶道:“多亏睿儿,一会娘给你样东西,你拿着去谢过他,他也不容易,寄人篱下身无长物,阿民找机会多多亲近他,将来他若是有了大出息,你这个做表弟的,他自然会帮扶你。”不得不说,毓秀虽是个姨娘,但看人的眼光远远要高过林夫人。   林孝泽回到后院也将此事告诉了林夫人,林夫人正拿着几匹上好的料子挑颜色,听林孝泽说完撇了撇嘴道:“上次娘不是与你说了,不要跟睿哥儿出去,怎的这次又跟他出去,还带了那个小孽种。”林夫人对毓秀一直都没好感,对她所出的庶子更是一向用孽种称呼。   林孝泽即便是听惯了也皱了皱眉道:“娘别总叫他孽种……我也没想着要带他的,是他自己非要跟着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睿儿也差点被马踏上。”   林夫人哼了一声,心里暗道,他俩谁让马踏到关她何事,只要自己的两个儿子无事就好。虽说孝清让媳妇鸳英劝过林夫人几次,要她对张睿好些,但每每说一两句,林夫人便不耐烦,弄得鸳英也无话可说不再自讨没趣。   林孝民拿着他娘准备的谢礼来到张睿这,正赶上张睿在练格斗术,因为今日救人救的实在不太光彩,让张睿更坚定了要把以前的那些基本功练回来,冷不丁一回头看见林孝民站在门口。   张睿擦擦汗道:“孝民来了怎么不叫我呢?进屋坐吧。”   林孝民低着头,抱着一个小木盒子跟着张睿进了屋道:“今日……多谢睿哥哥的救命之恩,我娘亲……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全做报答。”   张睿疑惑打开桌子上的木盒,只见这木盒里赫然放着一沓面值一百两的银票。看样子竟有几十张。张睿吓了一跳,急忙把盒子盖上推了回去道:“这……这太贵重了,你我本就是兄弟,我救你也是应当的,不必给我什么谢礼。”   林孝民抬起头看着张睿,眼里有一处淡淡光闪烁:“睿哥哥,这个你就收下吧,我娘说你只身在京城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很多,不可能总与爹爹去要,这些银子对娘来说没有多少,可对睿哥哥来说却可以解一时之须。”这段话可能不是林孝民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但却是他说的最顺口的一句话,仿佛一切对于张睿的事他都可以变得不那么害羞和害怕了。   张睿早知道毓秀姨娘本家是从商的,不然她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去给人做妾,钱财对于毓秀来说基本上就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她什么时候缺银子了,她娘家马上就会把银子送到位。这也是林夫人能容忍她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因为林府的开销,大部分都来源于毓秀的娘家。   到最后张睿还是收下了银子,顺便与林孝民聊了聊学府的事,毕竟两人以后要在一起念书。   林孝民对学府兴趣缺缺,聊了一会不知怎么又聊到了纸鸢上面。林孝民叹息道:“只可惜我那只纸鸢撕破了,若是不破我还能与睿哥哥一起去放纸鸢”   张睿也来了兴趣道:“那纸鸢的骨架没坏,不如我们再另画一张贴了上去。”   小孩眼睛一亮道:“睿哥哥你等我,我去把那破了的纸鸢拿过来。”   张睿笑着点点头,看着小孩跑出去的背影暗叹道:“其实孝民也并没有那么胆小懦弱,只不过环境所致……”      ☆、十六章      过了不一会,孝民就把纸鸢拿过来,张睿对画画真不算在行,但颜色搭配还是可以的,两人舞弄一下午,一只大花蝴蝶纸鸢就这么做好了。   林孝民激动的小脸通红道:“睿哥哥,这是我过的最最最开心的一个年了,明年孝民还要跟睿哥哥一起过!”说完红着脸抱着纸鸢跑了出去。   张睿笑他小儿心性,猛然想起折腾了一下午竟把要交代韩叔的事忘了。急忙唤来韩叔交代了他一些事,然后给了韩叔两张银票。   韩叔拿着银票吓了一跳道:“少爷,你从何处弄来这么多银两?!”   张睿把毓秀姨娘示好的举动略微一说,韩叔便明白过来道:“如此也好,将来公子若有能力,也会帮扶他们母子二人。”张睿点点头,在自己没有一点能力之前,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晚上吃年夜饭这风俗和现代也相差无几,林家一大家子都上了桌子,唯独只有他一个外姓人。虽然舅舅并未曾苛待他,可张睿在林府依旧十分不自在。   吃饭时,毓秀又朝张睿谢了一番,老夫人也夸张睿有勇有谋,大伙其乐融融的气氛恰到好处。毓秀是姨娘,本不该上桌,但她在老夫人身边得脸,即便林夫人再讨厌她也不能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正吃着,毓秀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突然捂着嘴从餐桌上站起来跑了出去,两个伺候的丫鬟也跟着跑了出去,大伙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三人。过了好会功夫,毓秀才脸色苍白的走进来。   老夫人关心道:“毓秀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旁边的丫鬟道:“姨娘这几日胃口不好,吃的东西不对付了就一直反胃,吐出来才好些。”   老夫人道:“看过大夫了吗?”毓秀摇摇头道:“过年这几日忙,想着过几日在看大夫。”   老夫人皱眉道:“怎的这么不惜着自己的身子,宝珠你吩咐外院的小厮去叫大夫来。”   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有惊讶的,有不以为然的,还有满脸怒容的……这满脸怒容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夫人。   林夫人拿眼睛狠狠的剜了毓秀一眼,起身道:“我头有些痛,就先退下了,大家吃好。”说完领着丫鬟出了厅堂。   老夫人冷哼一声撂下筷子道:“阿承,你看你娶得好夫人,大过年的给我老婆子找不痛快,你们若真看不过我,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回徐州老家去!”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林老爷急忙起身道:“素华她今日许是身体不利索,早前就跟我说头痛,娘不要怪罪她。”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自己儿子,而是对身边的毓秀嘘寒问暖,越对比越觉得毓秀比林夫人好的多,要不是毓秀是商女出身,真应该娶了毓秀做正妻。   不一会大夫来了,给毓秀诊了下脉道:“尊夫人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平日里要忌食生冷的东西,冬日路滑,夫人尽量不要出门,在卧房里来回活动便可,想来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怀孕,其他的老夫就不交待了,一会我开记安胎的方子。”   大夫一说完,毓秀惊讶的捂着嘴满脸通红,林老爷也是一脸的惊喜,走上前去拉住大夫问是不是真的。大夫并没生气笑笑道:“老夫行医三十余年了。”意思就是这喜脉要是都探不出来那就白玩了。   林大人一高兴,赏了大夫好些银子,老太太抓着毓秀的手拍拍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再提林家添上一子半女,没想到老婆子还能再抱个孙子。”   张睿因为是男子,听到这些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恭喜了舅舅就离了席。林孝泽也借机跟了出来。   “睿儿,等等我。”   张睿回头见他跑的着急“慢点,这路上滑,你怎么也出来了?”   林孝泽呼了一口气道:“在里面都快被憋死了,往年都是长辈不离席,小辈只能忍着,今年我娘都走了,那我也跟着出来了呗,睿儿我去你院子呆会吧。”   回去时韩叔正在给张睿的母亲烧纸,韩叔一见二人连忙起身道:“少爷,表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睿:“也吃的差不多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韩叔你下去休息,剩下的我来烧吧。”韩叔揉了揉被火熏的干涩的眼睛道:“那我先退下了,少爷有什么吩咐再叫我。”说完朝林孝泽点点头退了下去。   林孝泽靠在椅子上道:“睿儿,这仆人不是你张家的家奴吗?为何姓韩?”   张睿道:“韩叔是我祖父捡来的从小与我父亲一同长大,虽然一自称下人,但我把他当做叔伯一般。 ”   林孝泽哦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叹气道:“毓秀姨娘又怀孕了,娘这次恐怕要气坏了。 ”   按理说林夫人讨厌毓秀情有可原,但林孝泽讨厌林孝民却是他不能理解的,首先林孝民是庶弟,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威胁,因为庶子成亲后都要搬出府邸另立门户的,其次两人毕竟是亲兄弟,谁能保证以后用不到对方,林孝泽并不是小肚鸡肠的性子,可是每次看见林孝民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张睿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林孝泽拿手支着下巴道:“其实没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和孝民关系还是很好的,我还记得他小时候长得白白嫩嫩的,每次我去祖母那的时候,他就跟在我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有一次我拉着他在祖母院子里的槐树下玩,正巧被我娘看见,后来我娘告诉我少与他在一起,他娘把爹爹都抢走了,他儿子还来抢自己儿子?!”   “其实我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娘一直都讨厌毓秀姨娘,但是后来一次我领着他出去玩,那时我也很小,大概七八岁,他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一不小心把他给弄丢了。当时毓秀姨娘疯了似的抓着我,要掐死我。爹爹当时也气的狠了,伸手打了毓秀姨娘一耳光,后来孝民被找到了,我也再也没跟他一同出去过……”   张睿听完心里明白,恐怕这只是一出戏,两个孩子出门必定会带小厮,小厮都是随身跟着的能那么容易就把人丢了?而且故意激怒毓秀,让毓秀做出气愤的举动,差点伤害到孝泽,让林老爷直接厌弃毓秀,这着实是一步好棋,只是林夫人毕竟心还是软,把孩子送了回来,不然毓秀会真疯了。   也是从那以后毓秀不再让林孝民出门,不让他与别人说话,不让他争。最后养的林孝民像个女娃一般见人就羞涩,连说话也都不敢大声说出来。张睿作为一个外人无法去说人家两兄弟的事,只能默默感叹,古人生在大宅子里的各种为难。   --------------------------------------------------------   年后时间过的总是飞快,一转眼过了十五,学府就要开学了,韩叔前后出去了几次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全了。把张睿交待让买的书籍、案卷和往年的可靠题目一一买了回来。虽然韩叔不知道他要这些干嘛,少爷提出来,他尽量都办到。   去学府时张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跟林孝泽同坐一辆马车而是跟林孝民一起。为此林孝泽还生了气,觉得张睿被林孝民抢走了。到了学府以后每月有三天的沐休,沐休期间学子可以回家外,其余的时间都不可回去。林孝民因为张睿跟他坐一辆马车异常高兴,拉着张睿说个不停,说了学府大致的情况,还介绍了夫子和丙班的学子。   学府分四个班,甲乙丙丁。这四个班分配都是特别严格的,就甲班来说,像蒋泰、陆展元、赵安、仲昕他们的父亲都是三品以上的官职,曾子衿是个特殊,他父亲只是个六品的奉直大夫,之所以能到甲班是因为他学文颇得学府院长的青睐,而林孝泽更是个特例,林承只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太常少卿,林孝泽的学文又一般,能到甲班来,完全是托了陆大人的关系。因为陆勇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在京都学府也是挂名的院长,就相当于现在的副校长,想要塞进去一个两个学生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这也是曾子衿为何看他不顺眼的原因。   乙班是众所周知的学文做的最好的班级,但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家中已没有实权,只有挂名的职位。而世家是几百年累计下来的学文,底蕴深厚,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   丙班都是大官员家中的庶子,也有六品七品小官小吏的孩子,张睿能到丙班倒也不辱没他,若是他爹爹还活着,要想来京都学府最多也就是个丙班。   最后是丁班,丁班有些特殊……丁班这些学子都是武将的孩子……除了每日多学骑射外,这帮皮猴精力太过旺盛,基本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所以丁班单独圈出一个院子,供他们玩闹。   张睿对学府了解的差不多了,可越临近学府,林孝民就越安静,小脸也耷拉下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张睿忍不住道:“孝民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林孝民摇摇头道:“其实……其实我不喜欢学府,夫子总是凶巴巴的,还有拿虫子吓唬人的杨兴宝。”   张睿扑哧笑了出来,揉揉林孝民的小脑袋瓜,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他已经把丙班大致勾勒的差不多,跟小学初中差不多,感叹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要跟一群孩子一起上学。      ☆、十七章   到了学府,跟后世的学校有很大区别,单从这景致上说,这学府就跟公园似的,曲径通幽,亭台楼阁,既雅致又充满浓郁的学习氛围,让人惊叹不已。   二人来到丙班,不少学子已经早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过年的事,见到张睿这帮孩子突然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夫子坐在前面的矮榻上,拿着毛笔正在核对班里的学子姓名。夫子姓柳,单名本,进士出身,学文做的不错为人很是高傲,但不酸腐。   张睿走上前去,深鞠一躬道:“学生张睿,见过夫子。”   柳本今年五十余岁,身材消瘦,提笔时宽大的袖口露出两根竹竿似的胳膊。听见张睿说话微微抬起下巴,斜眼瞧了一眼道:“你就是林承举荐来的?”   张睿道:“正是小生。”   “四书五经可有读过?”   张睿道:“略知一二。”   柳本捋了捋胡子道:“去第五排第三个位置坐下吧。”   张睿作揖退了下去,第五排……已经排到最后一排了,三个位置。靠在窗口的一个位置。许是很久没人坐过,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靠近他座位的旁边桌子上,趴着一个身穿棕色长袍有点胖胖的孩子。   张睿朝他道:“在下张睿,不知这位贤弟如何称呼?”   趴在桌子上的男孩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般,张睿有些尴尬,稍微提了音量又说了一遍,那孩子依旧趴在桌子上不动。   张睿笑着摇摇头心里想着,这人大概是不太欢迎自己,从包裹里拿出书籍准备看,余光一扫无意间发现那孩子的桌子下有一小滩血迹…!!!   张睿急忙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拍“这位小兄弟!这位小兄弟你身体不舒服吗?”趴在桌子上的人顺着张睿拍的力道斜着直愣愣的摔倒在地。   旁边的一个学子回头看了一眼“啊!!!!”尖叫起来。张睿顺着身体看去,只见那孩子面色发青,七窍流血已经死去多时了。榻上的夫子被叫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毛笔没拿稳,一大团墨滴在刚刚写好的名单上,正好晕染在死去孩子的名字上“杨兴宝……”   所有的学子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屋子,只剩下张睿和眉头紧皱的夫子。柳本走到那尸体前看了一眼,闭上眼睛说了一声“造孽”然后跟张睿道:“你先出去,通知夫长过来,不要张扬。”   张睿点了点转身出了屋子。丙班的学子全部聚集在门口,胆子大的时不时还朝屋内张望,年纪小的吓得面色发白,林孝民吓得更是眼圈都红了,像个小兔子似的。   “孝民,过来”张睿朝林孝民招了招手。林孝民跑过来,抓着张睿的袖子道:“睿哥哥……杨兴宝死了吗?”   张睿僵硬的点点头道:“你知道去哪能找到学府的夫长吗?”   林孝民摇摇头,旁边有个身材高瘦的少年道:“我知道,我给你带路!”另外几个孩子也跟着要去。   张睿道:“大家先稍安勿躁,安静在这呆着不要乱走,我与这位兄去去就来。”大伙都点点头,呆在原地不再骚乱。   因为这件事兹事体大,不能轻举妄动,处理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抹黑学府,所以张睿别没有叫学府里的小厮去叫人,而是亲自去找了夫长。   夫长姓徐,身材微胖,头戴着夫子巾,看着与寻常的夫子没甚两样。   张睿稳住心神,将刚刚的事发经过一字不落的告诉夫长。夫长吓了一跳,起身拍拍张睿的肩膀,带着自己的几个门生就朝丙班跑去。   跑到丙班时,只见丙班的孩子们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起,脸色都不太好。见徐院长来,都弯腰作揖。   徐夫长点点头道:“秋泽,你带这些孩子先去半学斋,千万不要出差错。”叫秋泽的是徐夫长的得意门生。   朝一众学子行了一小礼道:“众学弟与我来吧。”一群人跟着他朝临近的半学斋走去。徐夫长突然道:“刚刚那个学子,你与我过来”叫的正是张睿。   林孝民拽着张睿的手,一脸担心。张睿回头捏了捏他道:“不必担心,夫长只是问我几个问题,你先跟他们一起去,我随后就来。”林孝民这才松开手,眼里还是不放心。   张睿跟着徐夫长进了屋子,只见柳本正坐在矮塌上奋笔疾书,听见脚步声抬头,急忙起身行礼。   徐夫长摆摆手道:“这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死了?”   柳本道:“看样子应当是中了毒,我已经让人去上报大理寺了和通知杨兴宝的家里,估计很快人就会来了。   徐夫长走到尸体旁看了一眼,叹气道:“可怜的孩子,究竟是何人竟然下此毒手,简直是令人发指!”   没过多久,大理寺就来了人,仵作到尸体旁开始检查尸体。林孝清正巧在大理寺听说是学府出事,匆忙赶了过来,见满屋子的大人唯独张睿一孩子站在这,便疑惑问:“睿表弟怎么也在此处?”   柳本道:“是这孩子率先发现死者的。”   林孝清点点头道:“那睿表弟一会跟我一起去大理寺吧,大人可能要问你话。”   张睿点点头,目光却没从死者身上移开过。七窍流血……中毒是肯定的,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会突然就中毒?况且还是在学府里,周围只有学子,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小的七八岁也是有的,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等等!他嘴角那是什么?   张睿走过,蹲在尸体旁,从桌案上拿起一张草纸,用指甲轻轻把杨兴宝嘴角的残留物拨到纸上。似乎是食物的残渣,但究竟是什么张睿还不清楚,化验一下应该就……这里是古代,化验不了!!!!张睿恼羞成怒抬起头一看,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旁边的仵作更是惊讶的张着嘴。   柳本瞪着眼睛,用手指颤抖着指着张睿道:“你你你你……你小小年纪,竟然不怕?”   张睿面色一暗,自己的举动怕是太张扬了。   林孝清咳了一声道:“既然仵作已经验过尸体了,那尸体先带到大理寺去吧,放在学府影响不好。”   徐夫长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两个衙役用白布把人包裹上,一个拎着头,一个拎着脚。许是这杨家少爷吃的太好,有些微胖,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抬到外面的马车上。   张睿起身用纸把从杨兴宝嘴上剥下来的食物包好。如果没错这应该是他最后的一次进食,那么毒药很可能就下在这食物里。林孝清朝徐夫长拱拱手,便带着张睿回了大理寺。   没过多久杨家人就来了,杨兴宝的父亲是正七品的云骑尉,职位虽不高,可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自己的嫡子居然被人毒害命丧黄泉,怎能让他不恨!   张睿看见杨九的时候,那么高壮的汉子,抱着死去多时的儿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谁拉都拽都不松手,张睿生前见惯了这样的生离死别,可依旧闷得揪心。   林孝清站在他身边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事经历了太多,心比一般的人都要硬了许多。”   张睿喃喃道:“心再硬,看到这样的事还会痛吧……”   “走吧,大人让你进去说说当时的情况。”   张睿进了书房,发现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江大人,另一个他虽然不认识,但看江大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人应该就是大理寺卿没错。林孝清带着张睿朝二人行过礼后才说:“禀告大人,是此人先发现死者的。”   江大人道:“行了,我与张小友已经算是老相识了,其他的不必说了,张小友只需说说当时的情况。   张睿道:“我与柳夫子报备完,柳夫子把我安排到了第五排第三个座位上,到了座位后我本想与旁边的人打声招呼,却不想跟他说了两遍都不见他理我,我还以为他不欢迎我。随后便拿出书籍准备看,余光正好瞥见地上,死者身下有一小摊血迹,我急忙去喊他,推他的时候,他就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此时我才发生这人七窍流血,已是死去多时了。”   江大人捋了捋胡子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被人下毒毒死。”   按理说,七品武将的儿子死了顶多交由京都府查办,但问题重就重在孩子的死亡地点是京都学府,京都学府什么地方,各种大员的儿子,以及有才华的后辈都从这里出来。基本上就可以算作大周的未来。   学府出现这种事,再没有抓到凶手之前,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人中毒身亡?!一旦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光学府面上无光,恐怕连那些大臣也人心惶惶了,还敢让自己的孩子去学府念书吗?   这件案子影响甚大,上面已经给大理寺下了明令,勒令大理寺必须在半月内抓住凶手,否则后果将由大理寺承担。   张耀之听完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什么叫由大理寺承担,这他娘的不是把炮口对准大理寺了吗!查出来那好,皆大欢喜,如果查不出来呢?万一再死一个两个学子呢!!!?   江大人听完上峰的话也差点气吐血,无奈他官低言微,只能认命的赶快破了这宗案子。      ☆、十八章   林孝清想起张睿刚刚的举动说道:“睿儿,刚刚我看你在杨兴宝的尸体上似乎发现了什么?”   张睿从怀里拿出包好的草纸道:“这是我在尸体的嘴角处发现遗留下来的食物残渣,虽然我不知道杨少爷中的什么毒,但是这从食物下手,没准会找出杨少爷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才中毒身亡的。   张耀之来了兴致,摆摆手让张睿上前去。张睿把手里纸包递给他,张耀之小心的打开,只见纸里包着一点食物碎屑。   江硕凑过脑袋看了一眼,张耀之道:“能看出是什么食物吗?”江大人摇摇头道:“我对吃食一向没什么研究,恐怕要找一个厨子来辨认。”   张耀之又小心的把纸包折好“你叫什么名字?”   张睿拱拱手道:“在下姓张单名一个睿字。”   张耀之面露微笑道:“居然还是本家,你是哪一脉的张家。”   张睿:“徐州秋水县张家”   “徐州……徐州张家,算来咱两家不远,我本家是青州张家。”徐州与青州算是临近的两个州,说起来没准两人还带着亲戚。如果张睿说出这番话,肯定被人看做是套近乎,但张耀之张大人说出这番话却让人不得不琢磨。   张睿出去后,张耀之捋着胡子面带微笑道:“孝清,这孩子是你表亲?今年多大了?”   林孝清道:“今年有十四岁了,因为父母早亡,家产被族人侵占,只好上京投靠到我府上。”   “老江啊,这孩子,你怎么看?”   江硕正色道:“不错,是个好苗子!十多岁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了。”   张耀之道:“这孩子经历了这样的事后,说话有条不紊,而且观察甚微,有勇有谋,连尸体都敢亲自查看,最可贵的,刚刚我说完那些话后还能不骄不躁,若不是年纪太小,我真想把他带到我身边亲自教导!”   林孝清听完神色一怔,心底道睿儿果然是有大才的,只一面居然连大理寺卿都对他青睐有加。   张睿从大理寺出来后就被学府的马车接回去了,发生这种事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到了学府,徐夫长把人单独叫了过来,询问了一番。有几个疑团始终在张睿心中挥之不去,索性朝夫长问了问。   “夫长,学生有处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夫长道:“但说无妨。”   张睿道:“我在大理寺见到了杨家人,按理说杨家人本是武将出身,为何他的儿子杨兴宝却在丙班而不是在丁班?”   徐夫长道:“你有所不知,这杨兴宝是杨九的第二子,自幼就患有气喘的毛病,学不了骑射,所以被安排在了丙班。   张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夫长说他排行第二,那他上面还有一哥哥?”   徐夫长点点头“没错,他哥哥正是丁班的学子,这次我听柳夫子说了,你做的很好没有让此事张扬出去,不然对学府的影响会相当恶劣。”张睿自谦不敢当。   徐夫长:“你若有什么疑问可询问柳夫子,他比我知道的甚详,但愿可以早日抓住那凶手,免得其他学子再遭毒手。”   丙班已经被封了,丙班的学子都转到半学斋上课,张睿跟着小厮回到半学斋,还没走到跟前就发现一帮人堵在半学斋的门口,传来叫嚷声。   “你们谁害死我弟弟的!说!不然老子就堵在这让你们谁都别想出去!”   “对!赶紧把凶手交出来!不然谁都别想出去!”   一帮半大小子堵在半学斋门口,屋里都是丙班的学子,离老远见张睿回来,其中一个人道:“那人回来了,你不妨问问那个人,他被带去大理寺了呢。”这一说不要紧,矛头全部指向张睿,几个小子怒气冲冲的走到张睿面前道:“是你发现我弟弟惨死?!”   张睿上下打量了少年一下,长相与死者真是半点相似之处都没有,这少年剑眉虎目,双唇微抿,一股子武将自带的气势油然而发,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魄让人惊讶。   张睿略点一下头道:“正是在下……”   那少年不等张睿把话说完,伸手就要抓张睿。到底张睿也是学了十多年的格斗,怎么能让这孩子都欺负了去?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一错身竟然把比他高了半头的少年过肩摔了出去。   吵嚷的人顿时鸦雀无声都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张睿居然还会武!那少年摔了一下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起身目光死死的钉在张睿身上。心底疑惑这人面白俊秀,个子不及自己高,大腿还不如自己胳膊粗,刚刚怎么会突然就把自己摔倒在地了呢?   张睿心中恼,这孩子怎的都不让人把话说完!“你弟弟是被人下了毒害死的,大理寺正在调查凶手,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害死你弟弟的情况下,不要随便对我出手。”刚刚张睿也是使了一个巧劲,算是借力打力,如果真要跟这少年硬碰硬,虽然不至于落到下风,但添些彩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再说张睿骨子里一个快三十的大老爷们,跟这孩子犟什么劲,关键把凶手抓到才是最主要的。   少年起身揉揉胳膊,朝地上啐了口道:“今日你们丙班记住了,他日若查出凶手在你们之中,我杨兴钰必定将此人千刀万剐!我们走!”门口那群少年跟着他离开,丙班的学子终于欢呼一声。   林孝民从屋里跑过来道:“睿哥哥,你没事吧!”   张睿:“没事,进去吧,这帮人来闹事怎么也不见夫子?”   林孝民:“夫子被夫长派来的人叫走了,睿哥哥你刚才真厉害!居然一下就把那小子摔倒了!”   张睿笑笑拍拍他脑袋:“我刚刚从夫长那回来,许是路上错过去了,若是没猜错,一会我们大概就能回府。”   林孝民:“为何?”张睿笑笑没说话。刚刚那孩子,虽说鲁莽些,但能屈能伸关键还能控制自己的愤怒,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可为何死的平凡无奇没有长处,且身体不好的二少爷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果然不出张睿所料,不一会柳本回来道:“学府已经通知了各府上,一会就会有人来接你们回去了,希望大家回去后能自己多看看书,谨言慎行。”夫子一说完,下面的学子都一脸兴奋,连死人的事都被冲淡了不少。   张睿突然想起一件遗漏的事道“夫子,学生有话想单独跟您说。”   柳本看着张睿目光怪异,思索片刻道:“跟我出来吧。”   两人沿着半学斋朝前面的凉亭走去。“夫子,学生有一事不明,这杨兴宝今日是时辰来丙班报道的?”   柳本捋着胡子略一想:“大概是辰时,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太清,学府学子众多,他平日又不是最出众的……”   张睿点点头,自己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巳时一刻,假如说杨兴宝是辰时二刻到的学府,那么期间半个时辰,毒发身亡半个时辰内居然没人发现他异常这实在不符合常理啊……如果一个正常人,非自杀的情况下,中毒肯定会浑身难受,最起码肚子疼是肯定的,可那孩子……张睿回忆起来,当时他趴在桌子上,似乎像睡着了一般,而且最奇怪的是,那孩子脸,虽然面色发青,七窍流血,但并没有难受狰狞的神色……   “夫子!我想去丙班看一下可好?”   柳本“这……”从夫长那出来时,夫长曾嘱咐过这案子必须尽快抓出凶手,而这个叫张睿的孩子很不一般,跟大理寺那还有关系。若是他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他。   “那你快去快回。”   张睿点点头,掀起衣摆朝丙班跑去,丙班屋门紧闭,张睿伸手轻轻推了门,只见屋里狼狈不堪,想来是那些孩子吓坏了,往外跑时弄乱的。   张睿走到死者坐着的那张桌子旁蹲下,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红的发黑。座位上其他的东西都被大理寺带走当做证物了,张睿围着桌子转了两圈也没有新的发现。   “咯吱”门外传来一声响动,张睿一愣,目光转向窗外,一个人影闪过,接着是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他急忙起身追了出去,可外面哪还有人影,只剩下被踩断的一截树枝。   究竟是谁在偷偷跟踪他?或者说是谁想来丙班查看?张睿习惯性的摸着耳垂,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狐狸。张睿回到半学斋的时候林府的马车已经来了,因为是接三人回府只派了一辆马车,林孝泽坐在马车上朝他招手。   林孝泽:“睿儿你去了哪?我们都在这等你半天了。”   张睿道:“回丙班看了一下。”   林孝泽:“你去哪看什么啊,刚死了人多晦气,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唔,我跟蒋泰他们约好沐休时去游玩呢,我看这回也不用等到沐休了。”话里带着不自觉的喜悦,像小学生明明刚开学,老师又给放假了一样。   三人回到林府,林孝清也在府里。中午他从大理寺回来时将大理寺卿欣赏张睿的话告诉了林承,林承在书房里来回走了趟道:“这事咱们管不了,暂且让他顺其自然,太过上赶着对睿儿也不好,你且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如果大理寺要睿儿帮忙,你便先替他应下来,想来睿儿他也不会拒绝。”林孝清点点头,心里越发觉着睿儿这孩子不一般。   ☆、十九章   大理寺内江硕把案情详细的禀报给上首的人,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端起茶杯,押了一口道:“这么说来,那孩子最有可能在家或者路上被下毒,而并非是在学府才被下毒的?”   江硕道:“回禀王爷,确实可以这么推测,仵作也根据死者的死亡时辰推论出,他是到了学府后才毒发身亡的。   周隐笑了笑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何他毒发时没人发现?”   江硕脸色一红:“这……下官不知。”   “不知便去接着查,什么时候查清楚了再与我说,本王现在可是与你们绑到一起了,皇兄下了旨,让我督查此案,若是半月查不到水落石出唯我试问……看样子,我帮你们大理寺挡不少炮火啊。”   江硕擦擦脑门的汗道:“这……这……微臣会尽快破了此案。”旁边张耀之坐着那喝茶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江硕心底道,大人您倒是帮帮忙啊~~!   张耀之似乎听见江硕心底的呐喊道:“那个……啊,时辰也不早了,下官在问香楼定了菜,王爷赏脸一同去?”   周隐:“多谢张大人好意,我身体不好,吃不得外面的东西,就不扰二位的雅兴。”说完起身离开。   江硕总算松了口气道:“大人,怎么皇上突然让十二王爷来督查此案?”   张耀之道:“咳……大概十二王爷也跟咱们一般,被人硬推出来的。”   也怪不得周隐生气,他这帮老哥哥们好事不找他,坏事第一个就把他推出去,也就是老十三年岁太小,不然也脱不了干系。   周隐:“湛清,你私下里帮我查一下这死者家里的情况,顺便查查那个叫张睿的……”这小子每次发生命案他都在场,不知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那男子点点头,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周隐在心中暗诽,他三哥禄王爷是老油条,一般对自己没好的事实离着八百里远,五哥跟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都是皇太后所出,皇上自然不会难为他,八哥九哥这俩人一个“疯子”一个“傻子”疯子天天招猫逗狗的,不惹点事就浑身难受,傻子九哥善画,一画就是一天,连屋子都不出。只有周隐被人拉了出来,堵住皇上的怒火。   皇上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嘴里含着什么仙丹,口齿不清的说:“小十二,这案子就交给你了,限你半月之内查出不得有误。”   周隐就呵呵了,半月查出来?!这案子没头没尾的,指着大理寺这群人?也就张耀之那老狐狸还有点希望,其他人蠢笨如猪,还不如自己查来的快。   到了傍晚,叫湛清的侍卫从王府后墙悄悄翻墙进了书房。   “这么说,死去的这老二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主?”湛清点点头。   周隐摸摸下巴道:“那姓张的小子查出什么来头没。”   湛清:“张睿徐州人士,祖父和父亲在兴隆七年战死边疆,母亲去年因意外被杀,家产被族人霸占,他和一个家仆来到京城投靠林承。属下打听到是他先发现的死者,并且在死者嘴边剥下了一点食物残渣。他似乎对这宗案子很感兴趣,自己已经偷偷的查起来了。有趣的是死者的哥哥是学府丁班的学子,曾去找过他麻烦,被他撂倒了。”   周隐哑口无言:“他还会武?从死者嘴边拿证物……胆子倒是不小,既然他喜欢查,那不妨直接让他查好了,明日通知大理寺,允许张睿一同协助办理这宗案子。”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就传来消息,张睿听到消息也是一愣,他没想过大理寺卿会让自己调查这宗案子,毕竟这个身体年纪才刚刚十四岁还没及冠,让一个半大的孩子一同查案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到了大理寺张耀之并不在,只有江大人在看案卷。张睿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见过张大人。”   江硕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是张小友啊,快来快来,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案卷有什么疑点没有。”   张睿踌躇道:“这……张大人为何要我一同办理此案。”   “这……并非是张大人要求的,而是十二王爷举荐的。”   张睿:“周隐?!”   江硕咳了两声道:“张小友直接叫王爷的名讳实在有所不敬……”   张睿心底一动道:“多谢大人教诲,小生失礼了。”   “无妨,无妨,你过来看看这案卷,我看的眼睛都花了,实在没找出什么疑点来。”   张睿走上前去,接过江大人递过来的案卷,这案卷从杨兴宝的家人和与杨家有过过节的人,到这孩子的生平,以及出事后杨家一干人等的反应,一一记录在案,一共有三十余页,内容巨细无遗,张睿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周隐来大理寺的时候,正巧看见张睿,江大人起身要行礼,周隐挥手制止了他。走到张睿身边看着这人。   眉毛紧锁,双唇微抿,五官说不上漂亮,斯斯文文凑合在一起看着倒是不讨人厌。突然张睿发现一个疑点眼前一亮,整个人突然变了个模样一般,看的周隐有些恍惚。   张睿一拍桌子道:“江大人,您看这里是不是有问题……?”猛的抬头抬头吓了张睿一跳。“周……十二王爷?”   周隐侧身坐在他身旁一笑道:“哪有问题?”一股清淡冷冽的药味飘入鼻,张睿道:“这……江大人。”   江硕道:“无妨,圣上已经把这案子交由王爷与大理寺共同查办。”   张睿点点头:“回禀王爷,这案卷中时间有差异,你且看,这里写的是杨九于隆兴三年六月成婚,娶得是他上峰的女儿秋氏,而再看这,杨九的大儿子杨兴钰生辰是隆兴四年一月初七,这么说杨兴钰不足八个月就产下来了?”张睿不认为在古代科技医术水平整体落后的时候,八个月的早产儿能顺利活下来,如果说杨兴宝是那个不足月的孩子他还有可能相信,毕竟身体差还有气喘的毛病,可能是先天不足。但杨兴钰……剑眉虎目的少年绝不像是不足月出生的孩子。   周隐:“这么说杨九的大儿子杨兴钰可能不是他亲生儿子?”   张睿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还有一种可能,杨九与秋氏珠胎暗结……”   周隐手指轻叩桌面道:“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还有其他疑点吗?”   “暂时没发现,江大人这本案卷可否借我继续查阅?”   江硕笑着道:“拿去看,拿起看,我这老眼昏花看了四五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张小友只看了一遍就找出这么个疑点,真是后生可畏啊。   周隐转过头看着张睿,这少年他看不透,无论是言行举止一丝都看不透。这让他来了兴致,第一次看见他时,他作了首与年纪不相符的诗,第二次涉及到孙宏启的案子周隐并没有出面,但背地里也偷偷的一直在查,第三次大街上差点被马踏死……这一次居然可以在大理寺中不落下风,张睿,你还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地方等着我发现呢?   张耀之回来时单独给张睿安排了一间屋子,虽然他打心里不认为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查出什么东西,但王爷发话了,那就随他去折腾,万一这案子没破成不是还有王爷顶包呢么,所谓天塌了还有个高的撑着他着什么急?每日与三五老友谈诗论道画画下棋,忙的不亦乐乎。   案子查了三天依旧没有什么进展,尸体已经被杨家人带回去了,停灵几日就要出殡。张睿暗恼,这杨兴宝的肠胃里肯定还有没消化掉的食物,但是古人重视尸体,怎么可能让仵作把人开膛破肚?上次从尸体上取下的食物残渣找了几个厨子都没研究出这到底是什么吃食,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一早周隐就来到大理寺,看见张睿道:“今日我去杨九府上查案,你可要一同前往?”   张睿面露喜色道:“去!”他已经想去很久了!无论再详细的案卷,没亲眼验证,那些只不过能当个参考,真正能查出的,还要靠深入调查。可他无官无职,贸然闯进别人府邸,肯定会被轰出去的。这案子与孙宏启的还不同,那杀害孙宏启的凶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马夫,张睿可以让韩叔去偷偷调查,但这宗案子涉及到杨府,杨九虽说官职不高但大小也是朝廷命官。韩叔肯定是去不得的,即便张睿想查也有心无力。   去时为了避免张扬,两人乘坐了一辆大理寺的马车,周隐只带了两个随从。到了杨府却未见到大门上挂着白绫,只是灯笼换成白色的,随从敲开了大门,门房通报后,杨九疑惑的来到门口,见到周隐一愣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旁边的随从递过腰牌,杨九看了一眼扑通跪地道:“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周隐摆摆手道:“无妨,我是来调查令公子案子的。”杨九面色一暗,急忙让两位进去。   杨府不算大,四进的院子,倒是装扮简洁雅致,这阵子天气还有些冷,两人转了一会就进了屋子。正堂生了火炉,并没有停灵。   张睿道:“杨大人,我与兴宝算是同窗,既然来了也想祭拜他一下,不知可方便?”   杨九犹豫了一会朝旁边的管家道:“杨福你领这位小公子去灵堂吧。”张睿起身跟着出去,周隐坐在那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想起什么,借着喝茶的功夫挡住偷偷翘起的嘴角。   “听说杨大人有两个儿子,怎不见你的大公子?”   杨九急忙起身道:“下官的大儿子今日与同窗一起去练齐射还未回来。”   周隐点点头,便不做声了,两人都沉默着,杨九不知不觉中额头上已经渗汗水,王爷不开口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只盼着去祭祀的少年赶紧回来。偌大的屋子只有周隐扣桌子的“哒哒”声。   过了许久张睿才回来,许是路上冻的狠了,整个脸都是苍白的,哆嗦着朝周隐点点头,周隐起身告辞,带着张睿离开杨府。   上了马车,周隐突然把手探过来手背贴着张睿的手道:“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张睿干咳了一声,不自然的收回手道:“没想到今日会突然出来。”周隐看着他通红的耳尖,翘起嘴角道:“可有什么发现?”   张睿皱眉正色道:“没什么其他的发现,倒是有一处异常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周隐:“说来听听。”   张睿道:“我与杨管家走了大半个园子才到杨小公子的灵堂,灵堂布置的偏僻简陋不说,仅仅一个老妇人在烧纸……”   周隐:“这有何奇怪的,大概是死去的这孩子在府上不得宠,灵堂简陋点也没什么。”   张睿:“不对……那日杨大人子大理寺的时候,抱着尸体哭的伤心欲绝不似作假,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不知道原因。”   周隐点点头道:“我会派人去查的。”   张睿:“还有我在路上对杨府的管家套话,略微打探了一下秋氏,他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大堆不相干的却没提秋氏一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车吗?”周隐看着他,声音带着笑意。   “额?”张睿抬起头见马车已经到了大理寺小声道:“我觉得可以查探一下秋氏”说完掀开帘子纵身跳下马车。   周隐也跟在他身后跳下来,旁边的随从递过一件披风,周隐接过来顺手扔在张睿肩膀上道:“多穿点,不然你着了风寒,我可不少了个得力的帮手。”   张睿一笑,随手把披风递回去道:“王爷玉体千金,小生区区一介草民无碍的。”说完拱拱手跑进了大理寺。   周隐抱着披风看着奔跑的背影满眼笑意。张睿,头一次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人。      ☆、二十章   张睿跑回大理寺时冻的浑身打冷颤,江大人一看收起手里的书籍道:“来来来,张小友,坐在这炉子边上烤烤火。”   张睿行了一礼,吸吸鼻子坐在江大人身边“大人怎么在这?”这间是张耀之单独给他分配的书房。   江硕靠在椅子上道:“我这不着急嘛,听说早上你跟王爷去了杨九府邸。”   “恩,发现了些不寻常的地方,王爷已经派人私下去查了。”   江硕拍拍张睿肩膀道:“好孩子,这案子要是能破了,估计张大人会高看你。”   张睿急忙道:“不敢当,小生只是略尽微薄之力而已,担不起张大人的看中。”   江大人笑着捋着胡子,暗道这孩子果然如张老所说,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更难得的他对大理寺的案子还颇感兴趣,不错,真是不错。   “行了,你先休息吧,我告诉了孝清,酉时来接你一起回府。”   张睿拱拱手道:“有劳江大人了。”   江硕摆摆手,面带笑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脚步,回头道:“那炉子里我烤了两个红薯,记得拿出来。”说完迈着八字步把门带上离开。   张睿搓着的手一顿,大人你这么顽皮你家里知道吗?   吃完江大人烤的两个红薯,身子彻底暖了下来,耳朵和手指刺痒的要命,不知道是不是冻伤了。   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去东北执行过一次任务,一伙猖狂的盗猎者捕杀濒危东北虎。刑侦大队全体出动。他们在雪山上围追堵截了三天才抓住那伙歹徒,回到局里的时候全局的人真是手脚都冻坏了,先是发红,再都肿起来化脓,两个月才好利索,之后的每年冬天都会犯一次,那滋味就别提多酸爽了。   还好这次冻的不厉害,手指暖过来就变得热乎乎的,张睿拿起案卷守着火炉看了起来,越看越困,抱着案卷,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个人在叫他,张睿一直追,一直追,终于快追上了,那人回过头,赫然是死去的杨兴宝!只见他面色铁青,七窍流血,脸色的表情似哭似笑,直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张睿想问他是怎么死的,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杨兴宝就这么看着他,一直流着血泪……   “咚咚咚……”张睿是被林孝清敲门声惊醒,转头看看窗外,已经傍晚了。习惯性的伸出手腕,却发现没有手表,揉了揉太阳穴道:“请进。”   林孝清笑着推门进来:“睿表弟刚刚可是睡着了?我见敲了这么长时间门没动静,想着你不是睡着了就是出去了。”   张睿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许是坐在炉子前太暖和了。”   林孝清跟他一起把东西收拾好,两人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林孝清道:“听说睿表弟今日与十二王一同去了杨府?”   张睿点点头道:“嗯,去杨府查探了一番,但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因为上一世的职业习惯导致他一旦遇上重大案件,与案情有关的所有信息跟无关人一句都不会提。   林孝清疑惑:“睿表弟一直在府中很少出去,何时与十二王认识的?”   张睿:“上次孝泽带我去诗会时遇到的,当时他并没有说出自己身份,我们只当他是世家子弟,没想到居然是十二王爷。”   林孝清点点头道:“睿儿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连王爷都对你颇为看重,只盼着你越来越好,将来重立门户,让姑母姑父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张睿沉默……但愿吧,或许这身体的主人早就跟他父母团聚了也说不定,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活得更好。   回到林府就被叫到老夫人那去用餐,张睿刚一进屋,老夫人叫道:“哎呦睿儿,这么冷的天怎么都不加件披风?!”   张睿笑笑道:“出门时走的急,忘记带了。”   毓秀捂着嘴笑起来道:“还真叫您老说中了,这睿哥儿身前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丫头。”   老太太笑的慈祥道:“睿儿来外祖母这坐。”   张睿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心里猜想老太太今日为何叫自己来,   “睿儿,你也不小了,过了年都十四了,外祖母想替你安排一房妾侍如何?”   张睿:“……”咳咳咳,开什么玩笑,他在现代的时候都没想过要结婚,况且到了古代,没爹没娘的,谁还管他传宗接代?!   “外祖母是想着,现在给你安排妻室确实还早,而且你身上没功名也找不到如意的姑娘,索性先给你纳一房小,伺候你起居,不然你身边没个伺候的实在太辛苦了。”   张睿:“谢谢……谢谢祖母好意……韩叔平日照顾的就很好……披风,我今日是走的匆忙忘记带了。”   老太太一拍他胳膊道:“老韩一个奴仆照顾的再细心也不如女人知你冷热,”   张睿吓得站起来“我我……孙儿真不想这么早纳妾,孙儿还是以学业为重!请外祖母三思。”   老太太叹气道:“哎,得了,看你吓得,我不过提这么一嘴,你若不愿意外租母还能逼迫你不成?”   张睿这才舒口气道:“多谢外祖母体量,外孙现在无心妻妾,只想挣去功名,能把母亲的牌位送到宗庙供奉起来。”   老太太听完鼻子一酸,眼眶发红拍着张睿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娘在地下也瞑目了。”   毓秀也道:“娘别伤心了,如今睿哥儿这么有志气,您该高兴才对啊。”   老太太拿着帕子擦擦眼睛道“对,是该高兴,来睿儿陪我老婆子一起用晚膳。”   从宁心院出来张睿拍着胸口暗道好险,这身体才十四好吗?!毛都没长齐呢就给找妾室。再说他对女人也没感觉,找了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   话说回来,大周男子十八加冠就必须娶妻了,但奇怪的是,大周六个王爷,除了年纪小的十三王,其他只有禄王和五王爷江俊王娶妻有了嫡子,八王爷和九王爷一直都没有娶妻,但是八王爷养着不少戏子小倌……至于周隐,按说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为何却没有正妃?算了,这皇家的事哪是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能凭空猜测的,只要老夫人别再随便给他拉红线就万幸了。   回到客房,张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始终是死去的杨兴宝,他似乎要跟自己说什么?作为曾经的二十一世纪的刑警,他算是无神论者,对怪力乱神之说一向敬而远之。但不知怎么了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张睿索性起身点着蜡烛,拿起从江大人那借来的案卷细细读起来。   周隐回去时,湛清已经率先回到王府了。   周隐:“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   湛清一笑道:“王爷,这个张小公子真不一般,让查的这两件事都有问题!先说这个秋氏,据说从去年七八月份开始就病的卧床不起了,哪怕是他小儿子死了,她都没露面,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属下在杨府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个所谓的秋夫人,所以属下猜测,这秋夫人应该根本就不在府里。”   周隐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道:“另一个呢?”   “这个说起来还有些意思,杨兴宝的尸体拉回去后,本来是想着把正堂做灵堂,可杨九不知怎么的,让人把棺材抬到一处最偏僻的院子里拜祭。为此他大儿子杨兴钰还跟他吵了一架,今日王爷去时,那孩子正气的跑出去了。”   听湛清说完,周隐笑笑“这里面估计有不少龌龊,明日去大理寺时你把这些私下告诉张睿,看他怎么看待这两件事。”   “遵命。”湛清说完揖手告退。         ☆、二十一   第二日一早,张睿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从桌子上起来,昨天晚上越看越精神,反复把案卷看了十多遍结果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许是昨夜有些着凉,早晨起来时脑袋迷迷糊糊的,说话带着鼻音。   跟林孝清坐在马车上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林孝清担心道:“睿表弟可是着了风寒?如果实在难受不如先在府上休息一日,我替你去与大人说一声。”   张睿擦擦鼻子道:“无碍,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我已经吩咐了韩叔去抓几服药回来,晚上喝了药或许会好些。”   到了大理寺,周隐身边的随从就把张睿叫了过去。进了屋子见周隐在自己下围棋,张睿对围棋可是一窍不通,上辈子学过象棋,学过军棋,唯独没学过围棋。   周隐:“与我对弈一盘如何?”   张睿摇摇头:“我不会下棋。”   周隐笑道:“居然还有你不会的?”   张睿奇怪道:“当然,琴棋书画除了书,其余一窍不通。”   周隐哑口伸手拍了张睿脑袋一下道:“本王怎么觉得你这人这么有意思。”   张睿向后倒退一步打了一个大喷嚏,喃喃道:“王爷,咱还是说案子吧。”   周隐正色道:“湛清,你把昨日调查的出来的告诉他。”听湛清说完,张睿凝眉道:“没找到秋夫人?!那秋夫人娘家那边呢?”   湛清:“秋大人府上也去了,同样没寻到秋夫人。”   张睿捏着耳垂道:“难道……秋夫人已经不在了么?”   周隐道:“你想到什么了?”   张睿眯着眼摇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是杨府的那个管家似乎知道什么,若是以他为突破口……”   周隐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湛清去办吧,务必问出来秋夫人的下落,案子离皇兄限定的日子还剩下不到五天了,你有把握找出凶手吗?”   张睿摇摇头:“不敢确定,昨夜我把案卷翻了十多遍,还是没头绪,或许只有找到秋夫人案子就真相大白了。”   “但愿如此,怎么今日见你面色这么难看,病了吗?”   张睿:“恩,有点着风寒。”   周隐皱眉:“昨日还与我推脱,今日便病了。”   张睿没说话,心底却有些迷茫,两人关系何时变得这么近了?跟周隐聊天仿佛回到刑侦大队跟同事一起讨论案情,这感觉很怪,既熟悉又陌生,让他有点舍不得结束。   “张睿……张睿?想什么呢?”   “啊?哈,没什么,还是从秋夫人那查起吧。”   周隐皱眉伸手贴在张睿的额头上道:“你都有些发热了,算了,今日你先回去,等身体好了再说。”   冰凉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药香,让张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脸“腾”的热的更厉害了“没……没事,这案子没有几天的时间了,若不快些破了,皇上怕是会为难与你。”   周隐笑道:“你不用替我担心,皇兄再难为我,我毕竟是他弟弟。”   张睿尴尬的笑笑,心底暗道:谁替你担心了……我是怕破不出案子被人笑话。   “既然如此,我叫小厮去买些药吃了到内间休息一下好了,下午要是查出秋夫人的下落,我还会接着分析案情。”   周隐点点头:“你……多多保重。”说完起身出去。   吃了药,脑袋迷糊的更厉害了,不得不说古代的药——可真是良!药!苦!口!连喝了几杯热水嘴里都是一股药味,弄得张睿直干呕。   躺在内间浑身发冷,想睡一觉却被一泡接一泡的尿憋醒,叹了口气披上披风匆匆去了恭房,天越发冷的厉害,北风刮着残雪打着旋的飘下来。张睿提上裤子,感觉自己小兄弟都快冻僵了,往屋子跑的时候门口不知谁倒了点水,都结成了冰,没注意一脚踩上,直接摔到在地,脑袋“咣当”撞在墙上。   张睿倒吸一口冷气,疼的他都快没知觉了,强忍着爬起来,踉跄的走进屋子,坐在炉子旁叹气。自己这是遭的哪门子罪,本来跟自己一分钱没关系的事,狗揽三泡屎,什么事都要参合一下。   拿手碰了碰额头,“嘶……”疼的他龇牙咧嘴,那出帕子擦了擦,刚刚吃的药劲上来,身上暖了许多,张睿搬了把椅子放在炉子旁边,蜷在椅子上睡了起来。   张耀之和江硕来时正巧看见张睿窝在椅子上睡得正熟,江硕想叫他,张耀之制止小声道:“难为这孩子了,看他眼下发青,定是这几日都没有睡好,你看他额头上怎么还有块伤口?”   江硕道:“我去让衙役叫个大夫来看看?”张耀之点点头道:“去吧。”   不一会一个老郎中被叫到大理寺,张耀之轻轻拍了张睿两下道:“张睿,醒醒,先别睡了,让郎中看看你头上的伤。”   张睿揉揉眼睛,见到张大人急忙起身道:“小生不知是大人来,实在失礼。”   张耀之笑着道:“无事,我还要谢谢你这几日为这宗案子奔波。”   张睿道:“愧不敢当,小生到现在还没弄清案子,实在惭愧……”   那大夫拿了干净的布把张睿额头的污血擦净,撒上药用棉布绕头包扎上。“小公子每日换一次药,不可沾水,不然这额头就要落下疤了。小公子身上似有风寒症,可吃药?”   张睿:“多谢大夫,已经吃过药。” 因为喝了药,在炉子边烤着又发了一身的汗,醒来比刚睡那会好受多了。   那大夫见张睿彬彬有礼很是喜欢笑道:“那就好,老朽见你面色还好,注意这几天不要着凉,否则会加重病情。”   张睿点点头冷不丁想起案子道:“大夫,这夫人如果怀孕七八个月小产婴孩能活下来吗?”   大夫略一思索道:“老朽行医有四十五载,只听说过七个月产下的孩子活过,八个月的还未听说,但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样早产的婴孩一般都体弱多病,年少早夭不寿。   张睿点点头谢过大夫,果然证实了自己所想,那杨兴钰肯定不是秋氏的亲生子,那他是谁的孩子?杨九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养别人孩子,还是以嫡子的身份……周隐已经派人去查那管家了,或许明日就有消息了。   晚上回府的时候林孝清被张睿脑袋上的绑带吓了一跳“睿表弟,你头怎么了?”   张睿尴尬道:“咳……在冰上滑到摔了一跤,脑袋撞墙了。”林孝清哭笑不得,拍拍他肩膀嘱咐他走路时小心。   吃过晚饭韩叔突然道:“少爷,今日我在街上似乎看到贺家兄弟了。”   张睿听着一愣:“贺家兄弟?”   老韩:“就是与我们一同来京城的那对小兄弟。”   张睿:“哦,想起来了,韩叔同他们说话了吗?”   韩叔摇摇头:“我见他们二人来去匆忙,也没看见我,所以我没上去跟他们搭话。”   张睿想起临走时贺家妹纸偷偷塞给自己的纸条,贺家兄妹应该是在京中调查他父亲的死因,既然他们没到官府报案肯定是还没查清,自己与他们不甚相熟,其中还牵扯到朝廷大官,还是顺其自然吧。   “对了韩叔,这几日帮我去查一个人。”   韩叔道:“可是与你这宗案子有关?”   张睿点点头道:“这个人在案卷里只提了一句,但总觉的与她似乎有些关联。”拿出案卷指着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韩叔看了看道:“年月有些久远,但查起来应该不会太费事,少爷交给我就好了,这几日我见你来回奔波瘦了不少,虽说你爱好查案,可还要惜着自己的身体啊。”   张睿点点头,心里微暖,这世上估计也就韩叔是真心实意不记任何报酬的对他好,像父亲一样盼着他长大成材光宗耀祖。   只可惜自己不喜欢女子,若是自己能像正常人那样娶妻生子,光耀门楣,韩叔可能比自己过得好还要高兴吧!      ☆、二十二   王府里周隐正看一本九州杂记,一阵股冷风吹的桌上的蜡烛忽然抖动起来。   周隐:“事情差的怎么样了?”   湛清从暗处走出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已经查出来了,那秋夫人已经死了快半年了,但杨九一直都隐瞒着并未与外界说。”   周隐放下手里的书道:“你如何让那管家开的口?”   湛清笑道:“我把他绑到京郊的破庙里,还没吓他,他就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求我不要杀他。”   周隐:“那管家还说了什么?”   湛清:“秋夫人是被杨九害死的。”   周隐眯着眼睛喃喃道:“杨九?这么说了他二人的感情并不好。”周隐敲敲自己脑袋。“乱了乱了,明日说与张睿听,我现在想不出这其中的关系了。”   一早从湛清口中得知秋夫人的消息。“什么?!秋夫人已经死了?!果然如此……”张睿听完坐在椅子上发呆。   周隐见他这般道:“唉,这宗案子若是实在破不出来就算了吧,明日我去与皇兄说以说,他定不会……”   “不对!错了,错了!从头就错了!”张睿站起来,跑去拿案卷。   周隐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张睿拿着案卷“刷刷”的翻阅,找到其中一页……隆兴三年四月……杨九去秋府下定后遣散了自己的一个妾……这妾是从小伺候在他身边的丫头,遣散后呢?张睿抱着案卷发愣。   周隐:“发现什么了?”张睿伸手制止了他说话。   周隐闭上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这个人……此时浑身散发的光彩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足以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有这么一瞬间周隐想把他藏起来 ,扼杀他,只能自己看见,自己拥有……   “王爷,大理寺外有个自称姓韩的男子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张小公子。”   张睿抬起头道:“韩叔?快让他进来。”   韩叔还是头一次来大理寺,被森严肃穆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喘,心下奇怪自己家的公子原来是个连杀鸡都见不得孩子,何时爱上了破案,甚至连死人都不怕了?还喜欢在这种地方呆着。   韩叔进来时见到周隐一愣,不知如何称呼。   张睿看出韩叔窘迫安慰道:“这是十二王爷,韩叔不用害怕。”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吓得韩叔“噗通”跪下道:“草民……给给给十二……王爷请安。”   周隐道:“无须多礼,你不是有事要与张睿说吗?”   韩叔稳了稳心神道:“少爷您让我查的人,老奴幸不辱命,已经查出来了,那被遣的妾并不是从小伺候杨老爷的丫鬟,而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嫡女。”   张睿皱眉:“嫡女?!还是书香门第?!”   韩叔道:“您先听我说,这嫡女名叫香荷,与杨老爷定亲在前,两人成亲还不过月余,因为秋氏的关系,被贬做了妾……这叫香荷的女子家族破落,不能替她讨公道。更令人气愤的是,秋氏不容她做妾,又让杨九把他遣回家。这香荷被遣回家后就一直没露面,过了不久就从家中消失不见,后来他家就再也没人见过香荷,有人说她自尽了,也有人说她绞了头发做了姑子,这我没查出。”   正妻嫡女妾 休弃……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张睿摸着耳垂,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过了许久张睿终于笑着道:“周兄,现在可以去杨府抓凶手了。”   周隐目光明灭看着那张脸点点头,脸上那夺目的笑容就算过许多年他都忘不了。   杨九是在下午被带到大理寺的,张耀之主审,周隐旁听。整个大理寺仿佛真正回归到那种严肃冷冽的氛围,所有人都不苟言笑。   杨九跪在堂下,对自己害死嫡子之事誓死不认。   江大人怒道:“杨九,今日大理寺既然能抓你来,定然有你害死嫡子的证据!”   杨九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大理寺是如何查的,居然说我自己害死自己的儿子,简直是胡说八道!”   周隐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道:“杨大人可认识一个叫香荷的女子?”   杨九听完脸色瞬间变白道:“我……我不认识叫什么香荷的女子。”   周隐一笑:“哦?是吗?本王发现去你府上的时候并没见到尊夫人,不如把尊夫人叫来,本王与她说说这个香荷。”   冷汗顺着杨九额头不断流下来,杨九拿袖子擦了一把道:“拙荆身体不适,卧病在床已久,恐怕来不了。”   周隐:“卧病在床不要紧,本王派人把他抬来如何?顺便把你大儿子也找回来,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何杀死自己的养母和弟弟!”   杨九震惊的瞪大眼睛,过了许久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终于放下最后一丝抵抗,瘫坐在地上道:“是我……是我害了兴宝……”   大堂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张耀之一拍惊堂木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如何下毒害死你嫡子的,从实招来!”   杨九睁开眼道:“不怪我,不能怪我!都是因为秋氏!如果没有她什么都不会发生!没有这个恶狠的女人,我的香荷又怎么会惨死!这恶妇死一百次都有余辜”   张睿一直站在旁边,听着大堂上的话,果然如他一开始所料,秋氏已经不在人世,而杨兴宝……正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害死。   事情还的从兴隆二年说起,那时杨九还只是个小兵卒,因为那时战争不断,在战场上立了一次功,被升为十户的下班祗应,类似现代的班长。   回到家后,杨老爷给他说了门亲事,这女子便是香荷,香荷祖上也算书香门第,到她这一代家里早就破落了,能嫁给杨九还算是攀高。   杨九对香荷是真的爱到骨子里了,小夫妻成婚没多久,一次杨九去上司处吃酒席,意外的撞见了当时还待字闺中的秋氏,秋氏对这个面容俊秀的男子一见倾心,誓要非君不嫁。因为秋氏的父亲是正六品的中卫郎,知道这件事后就找人问了问杨九。   杨九自然是不愿意,他心中只爱着香荷,杨老爷却觉得这是自己儿子的一个机会,想把香荷休掉,迎娶秋氏。杨九知道后苦苦哀求杨老爷,最终杨老爷只同意把香荷贬为妾,正妻必须是秋氏。   杨九当时年纪小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就算秋氏嫁过来他不爱秋氏,继续宠着香荷就好了。   可秋家不知从哪知道了香荷这个人,秋氏死活要把香荷休出去,最后杨老爷无法只得把香荷送回了家,这才迎娶来了秋氏,但此时香荷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迎娶到秋氏后,岳家果然对杨九不断提拔,从一个小小的下班祗应一路升到从八品的修武郎。   可杨九却从没开心过,一直惦念着被休弃的小妻子。他打心底不喜欢秋氏,不光是秋氏逼迫他休妻,更因为秋氏因自家父亲官职高便拿此事压着杨九。   杨九背地里偷偷托人找到被休的妻子,花钱把人弄到京都郊外的庄子上养胎,每月都要去几次,两人虽苦但蜜里调油。杨九越爱香荷,就越厌烦秋氏。   后来秋氏也怀了孕,杨九就想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方法,把自己与香荷的孩子与秋氏的孩子换了,他不想让自己最爱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无名无份。   香荷十月怀胎生产时秋氏刚刚怀孕七个多月,杨九让管家在秋氏的安胎药里加了催产药,结果秋氏七个半月就小产,生了个死胎,杨九趁机把香荷的孩子抱来,欺骗秋氏,说这孩子就是她生下的。   秋氏因为体虚养了三四个月才下的床,等身体好了的时候,早就把香荷生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再后来过来几年又生了二儿子杨兴宝,因为秋氏体虚,所以杨兴宝从一出生就有不足之症。但秋氏还是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夫君宠爱他,自己肚子也争气生了两个儿子傍身……   原本杨九以为事情会按自己安排好的方向发展,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次他留宿香荷那时被秋氏知道,秋氏开始以为那女人是杨九养的外室,后来找人查探一番才知道那女的就是当年被休的妾,杨九这么多年非但没厌弃她,还与她藕断丝连恩爱非常。   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独宠的秋氏感觉自己被骗了,气的直接派人偷偷把香荷从庄子里绑了卖到月华楼,那月华楼是最腌臜妓院,香荷不忍受辱撞了柱子。   杨九是过了半个月才知道,当时人都快疯了,差一点就拿着剑直接砍了秋氏,可是想到自己儿子还养在秋氏身边,如果砍了秋氏,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之后他开始安排计划秋氏的死期,先是给秋氏下了体虚的药,然后用慢性毒药一点一点的消磨她的身体,因为秋氏久病在床,杨九直接吩咐任何人都不许去秋氏的院子打扰她养病,就这么给她禁锢了起来。   秋氏弥留之际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替他人养大了孩子,气的双目狰狞,死不瞑目。   原本秋氏死了,一命顶一命,这件事就算完事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秋氏居然留了一封遗书,交给了一个伺候她的小丫头,让她把这封信给杨兴宝,并且揭露出杨兴钰并非杨府嫡子,她死都不会让那人的孩子继承杨府。   那小丫头受过秋氏的恩情,悄悄把信给了杨兴宝,结果杨兴宝这二愣子看完信直接跑到他爹面前质问他爹是不是真的。   当时把杨九吓快傻了,大发雷霆处置了那个丫鬟,然后骗杨兴宝,一切都是这丫鬟编出来的。杨兴宝半信半疑要去看他娘,杨九无奈只得继续撒谎说秋氏身体不好,过一阵子身体好了再让他去看。   之后的日子杨九整日忐忑,害怕杨兴宝发现秋氏已经被自己害死,更害怕坐实大儿子不是正妻所出……最后他在一个最爱女的生的健康孩子,和不爱女人生的体弱孩子选择中结束了杨兴宝的生命……   听完杨九的诉说,所有人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杨九自己也后悔了吧,不然那日在大理寺也不会哭的那么伤心,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怕他母亲再可恶,他身体里都流着一半自己的血,亲手下毒害死自己的孩子,良心上他就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案子最后明了,杨兴宝那日从家里出来时,杨九给了他两块芙蓉糕,平日杨兴宝因身体肥胖有气喘的毛病,郎中嘱咐过不要吃甜食,没想到他父亲居然破例给他最爱吃的芙蓉糕,杨兴宝笑眯眯的接过,临走时还亲了他父亲脸一口道:“爹爹,沐修那日不要忘了接我……”   可是那傻孩子却不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他最爱的爹,以及他最爱吃的芙蓉糕会变成毒药,让他送了命。   最后杨九因谋害妻子,谋杀嫡子判了秋后问斩。   周隐听完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的气氛仿佛在他身边凝固,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二十三   张睿叹了口气,杨九死后他那另一个年少的儿子该怎么办?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可再好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罢了,不像自己虽然十四,壳里却装着快三十岁的老灵魂。   案子结了,学府也恢复正常,张睿还要继续上课,因为这几日忙着查案,尽管张睿喝了韩叔熬的苦到不行的药还是加重了风寒,脑袋晕乎乎的,鼻子堵的严实,整日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睡觉。   为此在学府那请了几天的假,期间江大人还来林府看过他,顺便带了张耀之张大人的问候。   “张小友,这案子破的精彩!虽然大人没说什么,但你就等着吧,这次春闱后张大人肯定会跟学府要人,也许你连科举都不用考了,直接就能被举荐到大理寺。”   张睿躺在床上笑的傻乎乎的,终于离自己的本职又进了一步。   ----------------------------   病好那日,早起去了学府,这几日天气已经开始转暖,虽然积雪还没滑干净,但已经没有前些日子的冷风。   张睿穿着一身浅蓝的长袍,韩叔怕他再着风寒,特地从铺子里定做了一个加厚的棉披风,一披上他就有种扛了一床棉被的感觉。   到了学府见到徐夫长正在训斥几个孩子,其中便有那个叫杨兴钰的孩子,张睿路过时闻到浓浓的酒味,见那孩子面色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头发也散乱不堪,双目暗沉,小小年纪就已经带着一股看破尘世的意味。张睿叹了口气,自己如今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谁又能好过谁。   丙班的学子已经都回到丙班了,屋子里也重新清洗一番,驱赶里面的晦气。张睿走到门口,林孝民就发现了,朝着他招手道:“睿哥哥~!”   柳夫子咳嗽一声:“去找个位置坐下吧。”   张睿辑手去了杨兴宝那个空座位。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林孝民脸色也不好,欲言又止。张睿却是笑笑,从包袱里拿出书细细的看起来。柳夫子轻捋胡子,这孩子不简单。   学府中午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林孝泽跟几个朋友趁功夫跑到丙班来看张睿。   “睿儿!”林孝泽在门口朝他招手。   张睿起身走过去:“孝泽你怎么来了?”   蒋泰笑道:“少覃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林孝清脸发红不好意思道:“咳,君卿你不是也要来看的么,单独把我揪出来。”   旁边的陆展元拍了他肩膀下:“不陪你来看看你表弟,你哪能放心啊。”   张睿看着这群嘻嘻哈哈的少年觉得年轻真好,使不完的精力,什么不高兴的事都能一眨眼忘记。   看过张睿,三人告辞回了甲班,林孝民见他们离开才出来,拽了拽张睿。   “孝民,怎么了?”   孝民脸色喏喏道:“睿哥哥,你身体好了吗?”   张睿点点头道:“已经全好了,不然舅舅舅母也不放心我来。”   孝民脸色稍糜:“我在学府出不去,也不能去照顾睿哥哥。”   张睿揉揉他脑袋道:“你这么小能照顾我什么呢,安心学念书才是正事。”   “睿哥哥,今日你为何要坐在杨兴宝死去……那个座位。”   “我若不坐,恐怕没人敢坐在那,身正自然不怕邪魔,杨兴宝生前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化作鬼魂也不会害我,他坐过的位置又有什么关系。”   林孝民鼓着包子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虽然我不知道睿哥哥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好像很远道理的样子。”   张睿:“……”   下午一节琴课,学生都要自备古琴,唯独张睿没有,因为他没想过这古代还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呢?!   教音律的夫子一进屋,张睿就愣住了,周……周隐?   “各位学子,我是你们的新音律夫子,敝姓周,叫我周夫子即可。”学子们齐声唤周夫子好。   周隐让小厮把琴谱发了下去道:“今日与大家学的曲子名为平沙落雁,此曲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我先与众位学子奏一遍。”   张睿静坐看着前方那人焚香后,素指轻拨琴弦,琴声嗡然绽出,前世听惯了流行音乐,却还是第一次听这种古琴曲,听了一会索性闭上眼睛,体会琴里的意境,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亦能品焉。注①   一曲弹罢,周隐吐了口气道:“我已将琴谱给你们,自己练习体会其中的意境。张睿……你与我出来一下。”   张睿一愣,起身跟着周隐出了屋子。周隐走在前面,张睿走在后面,两人先是沉默。   张睿:“你……”   周隐:“你……还是你先说罢。”   张睿道:“不知周夫子叫我出来何事。”   周隐笑道:“你不要揶揄我了,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张睿道:“没想到王爷会来学府交音律,虽然我对宫商角徵羽一窍不通,但刚刚听你弹的那首平沙落雁确实不错,听的我似乎把这一阵子的悲伤愤怒一扫而空。”   周隐:“是吗?你如果爱听,闲时我再弹给你。”   张睿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这话。   周隐道:“上次那案子,我还没与你道谢,沐修请你吃饭如何?”   张睿道:“好啊,虽然觉得这么说有些不敬,但吃王爷的,咳……也算是吃大户了吧。”   周隐眉梢上挑道:“我可不是大户,若说吃大户,我那几个王爷兄弟哪个都比我富有,就连小十三的赏赐也比我多。”   张睿惊讶道:“不会吧,你个王爷还跟我哭穷?”   周隐:“哭穷,嗯不错是哭穷,我身体不好,皇兄赏赐的银子都拿去买药治病了。”   张睿面色一僵,谄笑下不语。心下想着,自己千万不要牵扯到皇家里面。他们兄弟再掐也不会有事,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人物,哪个想除掉自己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走了一会张睿打了个喷嚏,周隐回过头皱了皱眉,把身上的披风解开披在张睿身上,捏了捏他肩膀道:“记得多穿些,我见你比前些日子消瘦许多。”   张睿耳尖有些发红,点点头道:“多谢王爷。”   周隐道:“外面冷,你回去吧。”   张睿如释重负,辑辑手转身朝学堂里走去,因为披风太长,半路上还绊的踉跄一下。   周隐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真想把你……罢了,再等你两年……”   回到学堂张睿四下瞧瞧见无人注意自己,悄悄回了座位,身上的披风带着淡淡药味,刚刚周隐说银子都买了药倒不像是笑话,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症。   被“铮铮”琴声震了整整一个时辰,张睿有些欲哭无泪,这平沙落雁独奏听起来不错,一群人弹起来就不是那么太好听了,简直就是魔音入耳。下了课,林孝民跑过来道:“睿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张睿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头晕。”被琴声震的。   林孝民犹豫了下道:“今日的周夫子是不是那日在街上救了你的那人?”   张睿疑惑:“你怎么知道。”   林孝民小脸略红道:“当时我吓坏了,只看着你朝那人走过去道谢……”   张睿起身,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折好道:“你帮我把披风还给周夫子就说……多谢他。”   风波过去后,学府的日子安宁伴着无聊,每日除了要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还要把往年的科考题目写一遍,并且练习书法,虽说这身体的字不错,但不是每个科考官都喜欢颜体,古代科考字迹很重要,重要到有的时候考官只是略一看字,见字写的不好直接就涮掉了也是有的,字写的好了,人家才愿意多看几眼,万一对了心情,没准直接就中了探花,升官、发财、娶一房男妻,这么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当然这都是张睿自己臆想的,科考哪有那么简单,大周每三年举行一次科考,光去年,参加科考的人就超过了六十万人,这么多人最终能中榜的简直就是千里挑一。虽然京都学府的学子不用参加秋闱,直接参加春闱,避免了直接被涮掉丢了学府脸的危险,但毕竟人数众多,千人过独木桥,谁能过去,单靠运气是行不通的,基本功必须扎实。   脑袋好学习快,这是不变的常理,上辈子张睿脑子也不错,但学的理科,对文科一点兴趣都没有,这辈子可能是受身体的影响,对文字特别敏感,做出的文章和策论不止一次被柳夫子称赞,还曾举荐过他去甲班。   或许是在丙班呆的时间长了对班里产生了感情,这些单纯友善的孩子仿佛让他回到自己的学生时代拒绝了夫子的好意,一直呆在丙班。   中午吃过午饭,张睿拿着一本自己订册的策文在外面看,这阵子天气有些转暖,披着披风坐在凳子上晒晒太阳,有时候感觉像突然回到现代一样。   看着看着,书被一团阴影挡住,张睿抬起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杨兴钰?”   杨兴钰一声不响的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张睿看了看他,这少年身上虽然还有颓废的气息,但已经与原来那副模样有了很大的差别。   “我是来跟你说声抱歉的。”   张睿:“?”   杨兴钰转过头道:“那日在学府对张公子贸然出手实在是失礼,所以特来与你说声对不起。”   张睿笑笑道:“无妨,反正你又没在我这占到便宜。”   杨兴钰叹了口气道:“知道是父亲害死了母亲和弟弟后,很长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父亲……我从未想过父亲会毒死弟弟,我与兴宝感情很好,他从小体弱多病,我事事都让着他,可是……母亲也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不好,父亲口中所谓的生身母亲我一点印象一点感情都没有……”最后他眼眶通红语无伦次不知道想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说。   张睿拍拍他肩膀道:“世事难料,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要拒绝,你可以试着接受或者试着忘记。”   杨兴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尽领口。   “今日我只是与你道歉……顺便道别,我已经报名从军了,明日便会被跟随大军去边疆,或许一辈子也不能回来了,可心里这些话不知与谁述说。今日……谢谢你。”说完起身行一重礼转身离开。   张睿看着这少年的背影,微笑起来,这孩子经受了这样的磨砺,能坚韧不倒或许他日再见时,已经另一番模样了。      ☆、二十四   张睿拿起书准备继续看,余光瞥见远处走过来一人,那人墨色长袍,袖口金丝绣的暗花,玉冠束发,双眉微挑。   “张睿,好久不见。”   张睿方下手里书道:“王爷,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称呼,周隐轻挑眉毛道:“总叫王爷未免太过生疏,不如同仲昕他们叫我字如何?”   张睿暗道:王爷你字是什么来着?但是这话当面问出来可能不太好。“不敢,不敢,草民何德何能直呼王爷的字号。”   周隐道:“为何不能,你如不愿唤我的字,直接喊我名字也可,其实我也不太喜欢父皇给我提的字。”   张睿灿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虽然直呼王爷名字更无礼,但好过忘了他字吧……   “这阵子怎么也不见你来学府教音律呢?”   周隐撩起前摆,坐在张睿身旁道:“还有十多天就是皇兄的寿辰,这几日都在忙着这件事。”   身边淡淡的药味,熟悉又有些陌生。张睿吸吸鼻子道:“王爷每日都需服用药吗?”   周隐道:“嗯,每日都喝。”   “这么苦也能喝下去?”张睿咂舌。   周隐一笑:“刚喝的时候的确很不爱喝,每次喝药都忍不住吐出来,后来日子久了就习惯了,现在吃什么东西都是药味都是苦的。”   张睿略微同情这位王爷了,锦衣玉食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铛……铛……铛……”古铜的钟声回荡在学府里。   张睿起身道:“午休时间结束了,有时间再与王爷聊。”   周隐站起来道:“嗯,你答应我沐修请你吃饭可别忘了,我会叫湛清去林府给你下帖子。”   张睿忙道:“不必这么麻烦,只需遣人告知我一下就好。”   周隐点点头,突然伸出手朝张睿头比划了一下。“我觉得,你比第一次相遇时长高了不少。”   张睿胡乱点点头,辑手跑回学堂,耳边还有那人轻笑的余声。恼怒的抓抓头发,自己怎么说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就算身体变小了,难道性子也变成毛头小子了?!   -----------------------------------------------   初六至初九是三日的沐修,一早收拾好东西,林府的马车来接三人回府。   林孝泽和林孝民都很兴奋,破例的聊了不少学府的事。三人气氛和谐的倒了林府。   刚到府邸,一股异常的沉默蔓延开,三人都悄悄噤了声,先去林承书房里交代了学府里的事,林承点点头道:“你们三个,我都是一视同仁,好好念书,再有三个月就是春闱,孝泽和睿儿可想过要参加。   张睿道:“我已经跟柳夫子说了,这次春闱想试一试。”   林孝泽抓住袖口道:“我……我还没想好。”   林承把手里的茶杯“咣当”放在桌子上。“不争气的东西!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几日不准出去,在家好好念书!”   林孝泽犹豫道:“可是……我都与君卿仲昕他们约好要一起……”   林承道:“去把四书五经抄十遍,什么时候抄好了什么时候去。”   “爹……”张睿伸手拉了他一下,林孝泽哼了一声才不情愿道:“听从父亲安排。”   林承说完又问了问林孝民的课业,然后淡漠的鼓励几句,让三人各自回去。   张睿回了自己的偏院,打算梳洗干净再去后院给老夫人请安。   刚到偏院就见韩叔站在门口道:“少爷回来了,快进屋,这路上冷不冷?在学府还习惯吗?其他学子有没有欺负你?……”弄得张睿哭笑不得,有种上学回来被父母盘问的感觉。   “韩叔不必担心,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等我?先进去再说。”   “哎,你看我……一见到少爷就光顾着问,少爷还没用饭吧?我让七巧去给你把饭菜端上来……”   “韩叔……先别忙了,让他们先给我烧锅热水,一会我梳洗一下就去宁心园给老夫人请安。”   老韩愣了一下,才苦笑道:“少爷,一会你去的时候千万别提毓秀姨娘,不然老夫人的病恐怕更厉害了。”   张睿听完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好,连忙道:“韩叔,为何不能提毓秀姨娘?发生什么事了?”   韩叔叹了口气道:“事情过去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前些日子毓秀姨娘每日还去老夫人院里和林夫人院里请安,老太太顾忌她怀了身子,就免了她的安,可林夫人却一直都没有免。老太太听说后很是生气,觉得林夫人比自己的架子还大,就数落了一通。林夫人回去后非但没改,第二日依旧让毓秀姨娘去请安,结果当天毓秀姨娘在回去的路上一不心踩到冰上,摔了一跤,晚上回去就小产了。”   张睿惊讶:“小产了?!”   韩叔点点头:“林大人知道后气的把林夫人关进祠堂抄经书,老夫人也被气的一病不起,眼下还卧病在床。”   按说林府冬日下完雪后都会撒盐化雪,根本没有结冰的可能啊,为何毓秀会突然这么巧的踩到冰上,还是有人在她来回走的路上动了手脚?   梳洗干净头发半湿着就让丫环束起来,披上披风匆忙的朝老夫人的宁心园走去。到了宁心院,张睿脚步一顿,心里琢磨着这事或许有蹊跷,算了,先看看再说。   一进屋,一股热气伴着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一瞬间他胃里的酸水差点翻出来。放轻脚步走过去看了看,见伺候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宝珠从卧房走出来看见张睿扶了扶身子道:“表少爷来了。”   张睿道:“外祖母怎么样了?”   宝珠叹了口气道:“身体难受折腾一宿了,喝完药刚睡下,表少爷下午再来看老夫人吧。”   张睿点点头:“恩,瞧过大夫了吗?”   宝珠:“瞧过了,大夫开了好几副药,说是肝火太旺,老夫人年迈体虚,不可再动肝火。”   “有劳宝珠姐姐了,我先回去,下午祖母醒了我在来看看。”说着准备开门出去,正巧林孝民推门进来,这孩子两眼通红似刚哭过,见到张睿一愣,眼里不知怎么又蓄满泪水。   张睿拍拍他道:“外祖母身体不好,眼下刚睡着,跟我出去走走吧。”   林孝民擦擦眼泪点点头,跟着张睿出了宁心院。   “睿哥哥……呜呜呜……”出了门林孝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小包子脸满是泪痕,两个眼睛哭的跟核桃一般,肿的高高的。   张睿叹了口气,伸手揽过这孩子道:“孝民别伤心了,出了这种事情你娘亲本身就够难受的,你若再如此,毓秀姨娘不是更伤心?”   林孝民抽噎着说:“我……我,没当着……娘亲的面哭……我走的时……候娘亲还……与我说,以后我会有个……弟弟或妹妹呢……这回又剩下我自己了……呜呜呜……咳咳咳……”   张睿拍拍他后背,心里感叹,这孩子虽然有两个哥哥,但毕竟不是一母所出,平日也不亲近,如今可算盼着有一个弟弟妹妹,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   “好了,孝民不哭了,以后你娘还会再怀孕,你也会再有弟弟妹妹的。”   林孝民抬头问:“会吗……?”   张睿道:“让然会,毓秀姨娘还年轻,没准过两年你就有弟弟妹妹了。”   过了一会林孝民终于平复了悲伤的心情,擦擦眼泪道:“他们说是母亲害的娘没了孩子的……”   张睿脸色微变:“不可乱说,舅母虽然脾气不好,但本心不坏,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其实这也是他心中所想。林夫人虽然为人一般,但却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这件事恐怕还有蹊跷,最好当面问问毓秀姨娘才好。   林孝民低头不语,心中却是暗恨林夫人,自己娘亲已经有了身孕还让娘亲去晨昏定省。   安慰了林孝民,答应下午陪他放纸鸢后才疲惫的回到自己院子。   韩叔放下手里的活道:“少爷,看见老夫人了吗?”   张睿摇摇头:“我去时老夫人刚喝了药睡下,下午再说吧。”   韩叔叹了口气道:“哎,可怜毓秀姨娘,据说小产出来的孩子都成型了,是个男胎。这林夫人也真是,偏偏做出这种事,被罚道祠堂抄经书也是应得。”   张睿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杯茶,捏捏耳垂道:“韩叔,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就算了,外人切不可透露一句。”   老韩脸色一变道:“少爷说的是,我怎么年岁越到,越活回去了。”   张睿放下茶杯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有些蹊跷,林夫人虽然平日略小气刻薄,但本心还不算坏,应当做不出这样下作的事,而且她也不屑做这样的事,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大儿子都娶妻了,再说毓秀姨娘在林老爷那也不得脸,林老爷一个月也不去那几次,她着实不必再多此一举。哪怕毓秀再产下一个男婴也越不过她去。”   韩叔听他一分析也琢磨起来“少爷说的有道理,那除了林夫人,谁还想害毓秀姨娘?毓秀平日很少出留香园,为人低调重不招惹是非。”   张睿道:“这也是我所奇怪的,毓秀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韩叔:“我一介男仆并未仔细打听过此事。”   张睿道:“算了,明日我去一趟看看她,顺便把那两盒灵芝拿着给她送去。”   韩叔:“那我去把那灵芝找出来,少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张睿:“无事,韩叔你去休息,我看一会书,下午答应带孝民放纸鸢。”韩叔点点头,拱手退了下去。   拿着书看了一会,脑子里却总想着毓秀的事,毓秀与自己其实一分关系都没有,只因为自己救了她儿子,而她也知恩图报,这点让张睿很是高看。虽然自己缺银子也是事实,但在自己以后有能力的前提下,必然会帮助孝民,这算是一种变相的交易。如今她遭此横祸心中自然难平,自己如果能帮一分,尽量帮一下。      ☆、二十五   下午林孝民拿着纸鸢跑到张睿这,虽然心情不像上午那般激动,但依旧闷闷不乐,两人去了府里的后花园,花园地方不小,冬日也没有花花草草,看着挺宽敞。张睿让他牵着线在前面跑,自己在后面扶着纸鸢,林孝民拽着线跑的飞快,张睿在后紧追慢赶,正好迎面吹来一阵风,张睿顺手把纸鸢放手,硕大的蝴蝶迎风展翅,缓缓的朝空中飞去。   张睿:“孝民快放线,放的越长,飞的越高。”   林孝民愣了一下,把手里的线闸松开,只见巨大的蝴蝶越飞越高,两个人都顾不上寒风冷冽仰起脖子看。   张睿:“孝民,你知道吗,有时候人就像这纸鸢一般,把自己抓的太紧,反而飞不高看不远。人活一世有时候并不能只看眼前,想要看的远,就要放下现在的不愉快,懂了吗?”   林孝民转头看着张睿道:“睿哥哥,你是叫我不拘泥与眼前,虽然我只是个庶子,但以后也没准会有大作为的,对不对。”   张睿摸摸他脑袋道:“正是如此,孝民能明白就好。”   两人回到房间时手脚都冻僵了,林孝民揉着冻的通红脸道:“多谢睿哥哥,若不是睿哥哥,恐怕现在还很难过。”   张睿笑道:“孝民开心就好,以后……不可乱说你母亲的话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进耳朵,将来受为难的还是你娘亲。”   林孝民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平日里娘亲也是这么与我说的,今日是我太过伤心口不择言,以后不会了。”低头走到张睿身边,伸手环抱住他腰道:“我也想有个像你这样的亲哥哥……”说完转身跑出院子。   张睿愣了半晌笑笑,这孩子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与别人说罢了。   ---------------------------------------------------   林孝泽从林老爷书房出来过了半日才知道他母亲被他爹关进祠堂。急忙跑到林承那询问。林承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便把人劝回去了。   林孝泽回了自己院子,怎么都不放心,决定偷偷去祠堂看看他娘亲。打着去恭房的借口,悄悄溜出自己院子,朝后院的祠堂走去。   轻手轻脚走到祠堂门口,只见门口蹲着两个粗打的婆子,两人嘀嘀咕咕聊着什么。   林孝泽走过去咳了一声,两人吓了一跳急忙起身道:“二公子”   林孝泽点点头,举步要往里走。   两人急忙上前拦住他“公子,老爷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宗祠。”   林孝泽皱眉道:“我去看看我娘不行吗?!”   两人相互看了看,两人不过是最下等的杂役,可万万惹不起这小少爷的。   “得了,这银子给你俩吃酒去,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说着扔给两人一锭银子。   两个婆子眼睛都直了,奔着银子就去了,林孝泽嗤笑一声推开门。   屋里一股燃香味,林夫人斜靠在里间的矮塌上闭目养神,秋霜在一旁砸核桃,挑出个干净饱满的核桃仁放在旁边的小瓷碟里。   林夫人听着脚步声抬头一看:“孝泽?你怎么来了?”   “娘!你怎么被爹关在这里了!”   林夫人皱眉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小贱人。泽儿过来坐,秋霜你把我前些日子给二公子做的鞋拿来试试。”   秋霜点点头,把门关上退了下去。   林孝泽坐在旁边,端起小碟一口把碟子里的核桃仁都倒进嘴里,抹了一把嘴角道:“娘,跟毓秀姨娘有什么关系?”   林夫人撇撇嘴道:“我不过是让她每日与我晨昏定省,谁知道她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没了。”   林孝泽听完一激动“噗……”把嘴角的核桃喷了出来。   林夫人嫃道:“你瞧你,吃东西都没个吃相!”   “不是,娘!那毓秀的孩子真不是你故意害没的?”   林夫人伸手拍了他一巴掌“你当你娘是什么人!我若是想害她,你以为林孝民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   林孝泽笑笑道:“我就知道娘不能做这种事。那为何爹要把你关进祠堂?”   “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在这也挺好的,每日也不用去伺候老太婆,看老太婆的脸色,过些日子再出去。”   林孝泽:“这地方有什么好的,一股子香味,呛得脑袋疼。”   秋霜推开门抱着一双黑色的鞋进来。   “这是太太花了三四天才做好的,少爷试试合不合脚。”   林孝泽接过鞋,穿上一只道:“合脚,就是稍微有些紧。”   林夫人道:“新鞋就这样,穿一穿就松了,我瞧着泽儿像是又长个了。秋霜你看是不是。”   秋霜笑道:“嗯,二少爷是长高不少,个字都快与大少爷差不多了。”   林夫人想起大儿子,笑容又多了些道:“你嫂子怀孕了,明年我也是当祖母的人了,你也要当小叔叔了。”   林孝泽一听道:“真的?!太好了,我得去与我哥讨杯酒庆祝庆祝。”   林夫人道:“不准喝酒!”林孝泽吐吐舌头。   从祠堂出来时两个看门的婆子笑眯眯的跟他问好,林孝泽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第二日,张睿拿着那两个装着灵芝的盒子去了留香园,进去屋时也是一屋子的草药味,可能是毓秀也闻不惯这气味,又点了熏香,结果药味和熏香参合在一起更难闻。   张睿走进去,林孝民正在桌子旁画画,见到张睿放下手里的毛笔道:“睿哥哥!”床上的毓秀听见支着身子坐起来。   “睿哥儿来了,快坐,云红把那盒大红袍拿来给表少爷沏上。”   张睿急忙道:“毓秀姨娘快躺下,不用劳烦了,今日就是过来看看。”毓秀躺在里间,中间挡着一块云锦的屏风,隐约见她靠着被子坐起来。   “在学府麻烦你照顾孝民了。”   张睿道:“我本是他表哥,照顾他是应当的。”   毓秀笑笑:“睿哥儿与孝民不同,虽然孝民将来是要出府另立门户,可他被我养成了鹌鹑性子,我活着还好,若是我没了,恐怕没人能照拂他。”   张睿皱眉,总感觉有些不寻常。道:“姨娘不要说这样的话,孝民虽然腼腆但并不是愚笨之人。况且他还有两个哥哥,定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毓秀沉默苦笑:“如今我们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未指望过那俩兄弟,今日姨娘恬着这张脸求你,若是……若是将来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照拂他一二。”   张睿没想到毓秀说的这么直白,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介白身,寄人篱下,将来若是我有能力,定会帮扶他的。”   毓秀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孝民,你去把你舅舅前些日子送来的松烟墨拿来。”林孝民点点头出去。屋内只剩下张睿和毓秀两人张睿知道毓秀是有话想单独与自己说。   “毓秀姨娘……你这孩子,不是林夫人下的手吧?”   毓秀嗤笑:“她?她若是想折腾我何必用这么明显的方法,出了事她不是已经第一个顶包了么。”   张睿疑惑:“那……是谁?”   毓秀道:“是谁不重要,只是这个孩子不能被生下来罢了。我看昨日孝民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可怜他还以为自己还会有个弟弟……”   张睿一愣,瞬间知道这个人是谁,双手握拳道:“为何?!”   毓秀疑惑:“什么为何?”   张睿道:“他为何不让你生下来这孩子?!”   毓秀瞠目结舌:“你知道……也对,大理寺都会找你查案子,这件事我估计你一猜也会知道。”“无非是为了权利、地位、利益……我母家太过贪婪,这只是他的警告,若是安分以后继续合作,若是不安分,他不缺儿子……”说完苦笑了一声。   张睿点点头,说了声告辞,起身离开。   林孝民抱着墨回来时见张睿已经不在这了便问:“娘亲,睿哥哥怎么也不带着墨走?”   毓秀坐的时间久了,躺下道:“睿哥儿脸皮薄,当我面给他他不一定会收,民儿有时间单独给他送去吧,娘累了,你回院子休息去吧。”   林孝民点点头,抱着墨退了出去。   张睿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到了屋子连喝了几杯凉茶都难灭心中的火。难道人命就这么不值钱?!为了权利利益,自己的孩子也能利用?!虽然那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可也是一条生命!这跟杨九有什么区别?!   可这毕竟是古代。妾室就是比下人的脸些的主子,如果有犯错的,打死都不犯法……更何况一个还未出世的庶子。张睿忍不住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韩叔正从门口进来,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急忙道:“少爷,你这是干嘛?谁惹着你了?”   “韩叔,是不是人可以为了利益伤害自己的至亲?!”   韩叔道:“当然不可,亲人比什么都要重,少爷为何要问这话?”   张睿闭着眼笑笑道:“无事……随便问问。”   韩叔:“对了,少爷刚刚门房把我叫出去,门口有个叫湛清的说,有一位周公子与你约好要去吃饭,日子定在明日申时在问香楼。”   张睿一愣,周公子,周隐?算了,自己现在还寄住在林府,闹僵了对自己没有好处,况且毓秀自己都不追究,自己就算是把这事张扬出去又有什么用,最后受难的只会是无辜人。   这是他回到古代第一次觉得无力,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现代做人流都不犯法,何况是在古代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端起杯子把里面的凉茶一饮而尽,拿出策论狠狠的看了起来。         ☆、贰拾陆   这几日忙得周隐是焦头烂额,因为马上就要到皇上的寿辰了,几个王爷商讨完后,一致决定要周隐主持这次寿辰的操办,理由竟然是历练。周隐差点吐血,哥哥们这么找借口真的大丈夫?!低头看看还抱着糖啃的老十三,只好无奈的认命。   “王爷,今天初六了,您上次让我到张小公子沐休的时间提醒你。”   周隐放下手里的清单,捏捏鼻梁道:“他们沐休了?这么长时间才沐休一次……你让湛清去林府通知一声,就说……明日申时在问香楼请他吃饭。”   旁边的人道:“不用下帖子吗?”   周隐:“不用,贸然给他下帖子太惹人是非” “属下明白。”   想起张睿,周隐不自觉的翘起嘴角,上一个案子查的漂亮,就连世事不问的皇上都知道他的名号,称赞了一声聪敏。能得皇上称赞的人可容易,毕竟人家不问世事,一心想着脱俗成仙。   思绪一想到张睿就停不下来,这是他活到二十岁第一次对人有种念念不忘的感觉,那人像阳光,像一切美好的事物,让周隐站在深渊里不得不仰望。仿佛是地狱的一根蛛丝,忍不住想抓紧,再抓紧哪怕是把他拉下深渊……   初七早上天气不太好,天空布满乌云,到中午刮起北风,卷着一两粒雪花打着旋往下落。   林孝民一早来送了两盒上好的松烟墨就匆匆跑回去照顾毓秀姨娘,林孝泽也被他爹彻底拘在屋子不让出去,只剩下张睿算是个自由人。   张睿从早上起来心中全是今天要赴约了,今天要赴约了……让韩叔找出自己那身还算能见得人的衣服,头发梳的整齐,照着模糊的铜镜,一点都不帅啊!这怎么破?要是回到现代,自己一身休闲西装,绝对分分钟秒杀万千少女和少男……   张睿老脸有些发红,赴约什么的果然不适应……回想起现代为数不多的约会,几次是与法医科的小妹子。开始自己并不知道那丫头喜欢自己,还傻乎乎的说以后有事找他,结果人家小妹子当真了,没事就约他出去,直到跟他告白时,张睿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姑娘是在追求他。果断拒绝后,每次去法医科拿鉴定时,那妹子都拿着解剖刀阴森森的修指甲,张睿去了几次都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去法医室拿资料了。   还有几次与自己徒弟,去的是街边的小餐馆,两人吃吃喝喝根本没有一点奇怪的气氛,完全就是朋友下班一起吃个饭。   “少爷,今日天气不好,你与那周公子说说改天如何?”韩叔从外面走进了,拍拍身上的雪。   张睿朝外看:“下雪了?”   韩叔道:“可不是,下的还不小。”   张睿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下雪……我也不知能不能改天,若是他不来,肯定会叫人通知我的,韩叔不必担心。”连张睿自己都没发现话中带着淡淡失落。   不一会门房的小厮就跑过来通报:“表少爷,门口有辆马车说是接你去问香楼的。”   张睿眼睛一亮道:“韩叔我去了,舅舅若是来问,你就说我与我的同学出去赴约酉时回来。”   韩叔道:“少爷你自己一个人没事吗?真不用我跟着你?”张睿背着他摆摆手,疾步朝门房走去。   来接他的人是湛清,两人已经熟识了。湛清道:“今日下雪公子还怕你不会来了呢。”   张睿笑道:“友人相邀,怎敢不去。”   马车滴滴答答开始行驶起来,张睿打开马车旁边的小窗口,看着漫天纷飞的雪花,落了一地一望无垠。   ***   一进问香楼,扑面而来的暖意和菜香,摸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湛清走在前面引路,张睿跟在他身后,上了楼拐了几次走到一个偏僻的隔间门口道:“王爷,张公子来了。”   屋里面周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笑意:“进来吧。”   张睿推开门,只见周隐一身绛紫的长袍,衬得面如冠玉,手里端着一杯酒子自斟自饮。张睿掀起衣摆坐在他对面道:“王爷既是请我,怎么自己先喝起来。”   周隐笑道:“你也想喝酒吗?还未及弱冠,勿沾酒色。”   张睿:“食色性也,王爷这番说法岂非存天理灭人欲?”   周隐挑挑眉:“就算食色人之本性,但你年纪尚幼,过早沾染,对以后不利。”   张睿恼羞,拿着酒壶自己斟满道:“王爷太小瞧我了。”说罢一口饮下。what!“咳咳咳咳……咳咳……”说好的酒淡如水呢?   周隐摇头笑着倒了杯茶水递给他“这酒是别人专门从西北带回来的烈酒,我味觉与他人不同,寻常的酒喝下去与水无异,只有这种酒喝着还稍微有些滋味,我去要小二给你上些清淡的酒。”   摇摇头,好不容易平复下撕心裂肺的咳嗽,张睿暗道,这古代的酒也有这么烈的,端起酒杯又细细尝了一口,果然这次好多了,味道有些甜,带着一股香味,很是好喝。   周隐见他这般道:“你居然还敢喝?果真是个小酒鬼,第一次在慕古斋做的那首月下独酌我还觉得不信,如今看看,估计也差不多吧。”   张睿脸一红道:“那日的诗……的确不是我自己做的,而是……偶然从一册孤本上看见的,后来家逢变故,早就不知扔哪去了。”   周隐放下酒杯眨眨眼道:“其实我做的那首诗也不是我自己写的,有一次我去三哥府邸玩时看见,觉得不错就偷偷记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端起酒杯轻轻撞了一下,各自饮下。   正吃着,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张睿拿着酒杯的手一僵“什么声音?”   周隐道:“似重物坠地的声音……”   还未等他说完张睿慌忙放下酒杯推开隔间的窗户,窗户一推开,寒风刮着雪花“呼”的涌进了,把屋里的暖意全部带了出去。   周隐皱眉走到窗边朝下看去,只见楼下一个男子趴在雪地里,鲜血顺着口鼻不断往外流,被白雪映衬的刺目。   张睿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周隐捶了一下窗框,跟着他一起跑了下去。   门外湛清见两人跑出来忙问:“王爷,出了什么事?”   周隐道:“你去大理寺,通知张耀之,就说……左丞相之子坠楼了。”   “天啊!快看快看!”   “太惨了,脖子都摔断了吧……”   张睿跑下去时见尸体被一群人围着,好不容易挤进去,见地上男子虽然从嘴里鼻孔里流出的血还冒着热气,腿抽动着,但已经几乎没了气息。脑袋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张睿上前探了探脖子,脊椎骨断了,没得救了……   周隐走过来,伸手把张睿从人群中拽出来。   “怎么了?”   周隐“我已经通知了大理寺,这件案子你不用去查了。”   张睿奇怪道:“为何?我偷偷查……?”   周隐顿了顿“这人是左丞相司马云的儿子。”   张睿惊讶的张着嘴,过了好半天才缓缓的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案子我不会参合。”   周隐伸手拉着他朝楼外的马车走去。见湛清已经从大理寺回来了道:“把他送回府,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湛清辑手点点头,把张睿送上马车,甩了一鞭子,匆忙的离开问香楼。   周隐现在头痛的要命,不过是出来吃顿饭,居然也会遇上这样的事。司马云是何等的人,连自己都要让他三分,今日在楼上所有有嫌疑的人,估计都不会好过了。   说起司马云,年近六十,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为官四十载,能从五品的翰林院修书一步步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心机和手段是一样都缺不得的。如今跺跺脚朝堂上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为人最是护犊子,曾经他一个庶子强抢民女,杀了那女子的夫君,就算被告到大理寺,最后也不过轻描淡写的关了半年的禁闭。   如今死的虽然是个老二,却是他的嫡子,司马云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揭过去。不弄死几个泄泄恨,不符合他的性格。   大理寺里,张耀之正在画冬雪图,江硕在一旁烤红薯。两人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张耀之手一抖,一笔直接画出一道河来,也顾不上画,毛笔一扔,两人匆忙的跟着大理寺的衙役赶到出事的问香楼。   路上张耀之还期盼着司马二公子别死喽,摔断腿断胳膊都没事,这要是死了大理寺又要跟司马云那老匹夫打交道了,张耀之平生从未怕过什么人,唯独有些怵这个司马云。这老家伙心机手段都在自己之上,若处理不好这宗案子,还不被他玩死!   两人到了酒楼离老远在门口看见周隐,张耀之顿时眼前一亮,急忙跑过去道:“哎呀!十二王爷居然也在这,那司马公子如何了?”   周隐沉着脸道:“死了。”   张耀之、江硕齐声:“死了?!”   大理寺的仵作把尸体上下仔细检查后道:“没法救了,脖子都摔折了。”衙役们把尸体用白布裹上,匆忙的抬回了大理寺。   张耀之:“这个……这事情经过可能王爷知道的比我们要多一些,不如王爷随我们一起回大理寺说说。”周隐嗯了一声,居然配合着去了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衙役已经把同司马公子一同喝酒的人带了回来,一共有六人,两男四女,这两个男子分别是平安侯府的庶子,还一个是国公府的一个嫡子。三人年岁差不多,都是三十出头,平日里又都是纨绔的性子,很是合得来,今日也是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   这四个女子其中有三个是从妓坊里的姑娘,还有一个卖唱的清官。事情就出在这个卖唱的清官身上。      ☆、第27章 二十七   司马兆良是左丞相司马云的二子。上有哥哥,下还有个弟弟,自己处在中间正是没人疼,没人管的孩子,从小就被家里的奴仆养成说一不二的刁蛮性子。今日与几个狐朋狗友在问香楼喝酒,正巧楼下有个卖唱的清官,司马公子一眼就瞧上了,几个人强拽着姑娘就上了楼。   起初只是让着姑娘唱个小曲儿,那姑娘吓得哆哆嗦嗦唱了半阙就唱不下去了,只闭着眼呜呜的哭。司马兆良喝了几杯酒下肚把持不住,走上前去在人家姑娘身上乱摸。那姑娘吓的要跑,其他人堵住门口,不让这姑娘出去。   司马公子拽着这姑娘就进了隔间的内间,内间是个梳洗间,一般达官贵人吃完饭都要进去洗洗手,擦擦嘴角,正一下衣冠什么的。   这司马兆良精虫上脑,居然在这里就要办了这姑娘。卖唱的姑娘恼羞成怒,伸手推开内间的窗户就要往外跳,司马公子把人抓回来,两人争执时,司马公子一不小心踩在水上,往后一仰,结果从楼上摔了下来,直接摔断了脖子,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经过。   因为事情发生时内间只有卖唱的清官和司马兆良,其余人并没有亲眼看见里面的情况,只听着两人似乎争执一番就没有声音了。   其他人还笑着说“司马公子好性致,可不要把这姑娘玩的太惨。”大伙嘻嘻哈哈的笑闹一阵。过了会突然那女子惊叫叫一声,大伙一愣,国公府的小公子郑森跑过去敲敲门,见里面没声音,把门推开,只见那清官衣衫不整的晕倒在地上,窗户大敞四开,屋内居然没有司马公子的身影!   郑森吓的腿都软了,扒着窗户朝外一看,那司马兆良已经趴在地上抽搐呢。几个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管小二要了绳子,把这清官绑了,等着大理寺来人时把她带走。   张耀之听完道“案情就是如此,是司马公子与这清官争执时不小心自己摔了下去,怪不得别人啊。”   坐在他对面的就是司马云,只见这老头岁岁已经花甲之年,身着一身红褐色的一品朝服,头戴官帽,双目如星,虽然脸上布满皱纹,却不减他的威严。   司马云:“张耀之,我年与我同僚多年,今日之事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孙耀之腹诽道:就知道这老家伙不肯善罢甘休。“这个……丞相大人,案子人证物证俱在,没有任何疑点,可以结案了。”   周隐坐在上座喝着茶,看着两只老狐狸斗法翘了翘嘴角。   司马云冷笑一声道:“我儿子虽说不是武将,但也是身高七尺的壮硕男儿,我不相信凭借那清官之力能把我儿子推下楼去。”   张耀之纠正道:“司马大人,令公子是自己摔下去的。”   司马云道:“我更是不信,那窗户我也看了,抵到人腰间这么高,若是滑倒顶多撞上,怎么会从窗户掉下去!你们若不仔细查明,老夫就要奏明圣上,参大理寺一本敷衍了事!”   张耀之瞠目结舌,这明目张胆的威胁啊!意思就是你要不给我查出我儿子怎么死的,我就给你告诉皇上。   江硕忙出来解围:“丞相大人,这案子……大理寺再继续查查,定不会让令公子死的不明不白。”   司马云哼了一声,起身要站起来,脑袋一晕,又坐回到椅子上去。旁边的随从急忙道:“大人,您没事吧!”司马云摆摆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虽然努力把背挺直,但背脊还是微微佝偻。   张耀之:“王爷,您看这如何是好,这……”   这老狐狸又想把问题踢给他。周隐坐在椅子上,敲敲脑袋做恍然状:“张大人,本王突然想起,给皇兄寿宴上的水晶肘子是用大盘装好,还是小盘装好,我去与他们说一声。”   张耀之半边脸抽动,找借口不用这么牵强把!   周隐起身,走到张耀之身边悄悄说:“我今日与你来是想说,此事不要牵扯到张睿头上,今日他与我赴约时看见司马兆良坠楼身亡。”   张耀之一愣,摸着胡子正色道:“老夫有分寸,那孩子我也颇看重……王爷可记得在皇上面前给大理寺美言几句~!”   转身走出大理寺。湛清跟在身后道:“张小公子已经送回去了。”周隐默不作声,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漫天飘洒的雪花,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   张睿被匆匆送回府邸,心一直砰砰乱跳,看周隐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若死去的真是权倾朝野的左丞相之子,那里面的东西不是自己一个半大孩子可以碰的。也难怪周隐当时脸都变了色,张睿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自己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上辈子当警察遗留下来的职业病。改不掉今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想起死者那个诡异的姿态,总感觉好像哪不对,张睿捏着耳垂思索,究竟哪不多呢?   回到林府,正巧遇上林孝清匆匆的从家里出门。   “表哥好,这个时辰了还出门?”   林孝清道:“大理寺有宗急案子,可能今夜又不能回来了。”   张睿道:“那表哥路上小心。”林孝清点点头,上了马车。   韩叔正在收拾两人的旧物,见张睿回来惊讶道:“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说着过去把张睿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抖落披风上的雪花。   张睿搓搓手道:“遇上点麻烦事,我便先回来了。”拿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这茶叶不错。”   韩叔笑道:“这是三表少爷今天拿来的。”   “孝民,这孩子有心了。”   韩叔忍不住笑起来。“少爷,老奴有句话说,您可别见怪。有时候我觉得少爷说话办事像大人一般,要不是我一直伺候在你身边,你的习惯未曾改变,多怕以为是山野精怪化出来骗人的呢。”   张睿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自然的笑笑。自己这阵子似乎太明显,也太不小心了,虽然本心是好的,却从没想过一旦自己深陷囫囵该怎么办?指望韩叔吗?除了韩叔还能指望谁?他舅舅?为了自己的利益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的人,会在乎这一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外甥?!别开玩笑了。   张睿揉着眉头,自己似乎应该反思反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个道理自己早该明白。   ***   大理寺中,张耀之一怒之下把手里的杯子扔在地上。   “你说那清官自尽了?!”   来禀报的衙役吓得大气不敢喘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直点头。   “仵作查过尸体了吗?”江硕忍不住问道。   “查……查过来,说是服毒自尽……毒药是事先藏在耳环里的。”   江硕朝他挥挥手让他退下,衙役如释重负,磕头退了出去。   张耀之:“那歌妓不死还有法交待,歌妓一自尽便坐实她谋害司马兆良,这下子咱们有的忙活了。”   江硕:“那……大人眼下咱们该如何?”   张耀之:“十二王爷算是又被我拉到这条船上了,先查这个歌妓的底细,虽然我不愿接这宗案子,但为了少些人被波及,还是大理寺出面比较好。   江硕拱拱手道:“属下知道了,这就吩咐他们去查。”   因为还有五日就是皇上的寿辰,发生这样的事皇上也是很恼怒,满朝文武,要说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五王爷一个,这司马云也是一个。可见皇上对他多重视。   皇上发话,让大理寺必须彻查此案,与本案有关的人一律可以先拿下后上报。   大理寺里,仔仔细细查了两日,只查出这卖唱的清官是江州人士,独自一人来的京城,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到了京城不过十多日便出了这样的事,想来是预谋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司马兆良。可张耀之想不明白,这清官与司马兆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杀他干嘛?!肯定幕后有人指使,但究竟是何人指使……杀了司马兆良又有何目的?   ***   沐修时间过得飞快,三天一转眼就过去,初九三人分做两辆马车去学府。林孝泽看见张睿和林孝民一起出来,愧疚在脸上一闪而过。   林孝民原本带着笑意的嘴缓缓抿起,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睿儿……那什么……你与……与三弟一起走,我先上马车了。”说完谄笑着逃离上了马车。   张睿拍拍林孝民肩膀,两人也上了车。   “睿哥哥……我,我知道刚才不该对二哥那么冷漠,可是……我一想到娘没的孩子,我就忍不住……”   张睿道:“孝民,就算上一辈的闹的再不好,你要记住你们是亲兄弟,除了父母最亲的人,血浓于水,即便他娘亲与你娘亲有再多的龌蹉也不能斩断你们的兄弟情谊。”   林孝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还有三日就到兴隆帝的四十整寿,学府也展开了关于祝寿的活动,不论是琴棋诗歌画,凡是跟寿沾边的都可以。学府院长夫长负责评出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可以面圣,当面献皇上。   此事一起,学府里的学子摩拳擦掌都准备拿出自己的本事,万一真得了皇上的青眼一举谋个好前程也不是不可能的。   比试先是每个班级的夫子举荐十人,四个班共四十个人,这四十个人中相同的技艺要比出高下,然后选出其中最好的。最后从这些学子选出三人。   相比其他人的兴致高昂,张睿倒是显着兴致缺缺。琴不会,棋想不出与寿有关,书法比自己写的好大有人在,就连林孝泽的字都不得不夸一句漂亮。诗……都是古人的,就算自己想出来也都是抄袭的,没多大意思。      ☆、第28章 二十八   下午夫子把十个平日比较出众的学子报了上去。其中居然有张睿的名字!张睿有些惊讶夫子的安排,毕竟自己平日除了课业完成的不错,其他都拿不出手。难道夫子让他去比试背书?就算比试赢了,皇上也不一定愿意听啊!   这是十个人中居然还有林孝民,张睿也吃了一惊。原来孝泽的画画不错,虽然年纪小,难得的是已经有了画意。   夫子让他们准备与寿有关的什么都可以,明日一早在荣学堂比试。   孝民激动的脸通红,拽着张睿袖角道:“睿哥哥,夫子选了我?!”   张睿点点头笑道:“孝民可要加油,明日拿出自己全身的本事去比试知道吗?”   孝民重重的点头道:“嗯!睿哥哥也要如此。可是……我不知道要画什么祝寿的画,若是画仙人祝寿,可我对人物绘画还掌控不好,若是画寿桃仙鹤,其他班里的学子肯定要比我画的好……”孝民皱起包子脸,一副困难模样。   张睿突然想起前世破获的一起古画偷走私案,那宗案子涉及到的名画不下十余幅,全是名品中的名品,其中有一副他记得格外清楚,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花猫扑蝴蝶,而这幅画也是其中最贵的一幅。   张睿不明白为何这么简单的画却如此昂贵,特意问了问专门鉴定的学者,那学者笑着称:“这幅画是陈崇光的得意之作,不光神韵好,寓意更好,猫蝶,谐音耄耋,寓意着长寿,所以这幅画才被拍到这么高的价格。”思索了一会心中已有主意。   “孝民,你过来。”说着伸手拉过他,两人朝偏僻的地方走去。张睿朝他耳边悄悄的把这幅画以及寓意告诉他“知道了吗?”   林孝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睿道:“睿哥哥,这你都能想到,太厉害了!”   张睿摆摆手道:“嘘……千万不可事先透露出去,不然别人要是也以此为题目,就显着没有新意了。”   林孝民笑着点点头:“我知道,谢谢睿哥哥。”   张睿揉揉小孩的脑瓜,哥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给林孝民出完主意自己的又没了着落,唯一想起与寿有关的诗“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延颈鹤望奔期颐,年高德劭美名扬。”算了就用这首,选上算走运,选不上也正常,毕竟自己没有那两把刷子,连这首都是作弊。   要说这三个班中,学文和特长最好的莫过于乙班,乙班都是书香门第,对其他官员的孩子甚是排斥,曾经就有从丙班转到乙班的学子被长期孤立,最后不得不退学。   后来学府夫子们没办法,只好把天赋高的孩子调到甲班,由此甲班和乙班才不分伯仲学文和才艺都不错。唯独丙班是个吊车尾的,学子年岁普遍比较小,学文做的也一般,还不少都是庶子,性格上也不及甲班大方自在,所以这次的选举基本上都集中在甲乙两个班中,即便柳夫子面上不显,但心底还是有些丢面子。想起自己班中选出的几个参差不齐的孩子,摇头叹气。   学子选好都后都被带出来单独出来练习,几个孩子各自寻了地方,有练字的,有作诗的,还有弹琴绘画的。张睿则找了个靠后的角落看起书来。   晚上学子们下了课,纷纷去食堂吃饭,因为饭堂在四个班之间,四个班的学子都要在一起进餐。张睿和林孝民拿着自己的碗筷去食堂时已经不少人了。   丙班的学子固定的用餐地点和丁班挨着,甲乙两班相互挨着。林孝泽离老远看见两人来了,招招手跑了过去。“睿儿,听说你和孝民都被选上了!”   张睿点头道:“你呢?”   林孝泽挠挠脑袋道:“哎,我们班人才太多,正着数肯定是轮不到我。”   张睿笑笑道:“少覃和仲昕都有被选上吧。”   林孝泽笑道:“恩!还有曾子衿,他们都被选上,少覃还说明日若是跟你比作诗估计肯定比不过了。我说那当然,睿儿可是我表弟!”   张睿哑然失笑道:“我都还没想好明日要拿出什么才艺,你就这么吹嘘我。”   林孝泽笑而不语,转头看看林孝民道:“三弟……你……咳……你也要加油!虽然你年纪小,但你的画我们夫子都说过,画的很好。”   林孝民脸有些发红,低着头说:“恩……谢谢二哥。”   林孝泽:“你们快吃饭吧,我先回去了。”说完又颠颠的跑了回去。   林孝民翘起嘴角脸上两个酒窝,眼睛笑的弯弯像个月牙。   二人拿着饭菜回到自己餐桌,甲乙班那似乎发生了争执。张睿职业病又犯了,放下筷子朝那边走去。   “你这人好生无礼,竟然说原生兄的诗狗屁不通,简直是毫无教养!”说话的是一个个子高瘦的少年,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开口时像拿指甲挠石头的感觉,刺的张睿打个激灵。   事情的寻衅者就是坐在那吃饭的曾子衿。   只见他像没听见他人叫嚷般,把饭吃完,拿出帕子擦擦嘴角嗤笑一声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你若觉得我说的不对,明日比试上见。”   那男子气的面色涨红放下狠话道:“走着瞧!”几个人匆匆离开饭堂。   张睿目瞪口呆,原来这姓曾的小子不光是对自己这样,简直对谁都一幅死了亲爹的表情。   见事情平息下去,围着的人都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吃饭。   林孝民道:“睿哥哥,你说明日要是比诗的话,能比过那个人吗?”说着指指往外走的曾子衿。   张睿摇摇头道:“不知道,只听说他学文不错,夫长对他期望很高。”   林孝民撇撇嘴道:“我觉得肯定比不过睿哥哥,睿哥哥明日一定要努力夺得状元!”   “这么张狂啊?”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端着饭菜在两人身后笑道。   林孝民听完吓得扑棱站起来,却发现个子刚及这男子的胸口高。“我……我……睿哥哥。”   那少年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张狂,以后有你受的。”   “我没有……。”林孝民吓的脸色发白,因为这少年是丁班的学子,在丙班这来说,丁班的学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招惹的,本身战斗力强不说,还都是武将的孩子,普遍脾气暴躁,一句话不合直接上拳头,夫子见的多了也懒得管。所谓谁拳头硬听谁的,这是武将之中不成文的规矩,子类父,丁班都是这样。   曾经有个乙班的学生因为讥笑丁班学子粗莽如野人,直接被揍断两根肋骨,吓的都不敢来学府。从此其他班级见到丁班的学子都绕路走。   那少年弯腰,冷着脸与林孝民对视。张睿见气氛有些僵,起身道:“舍弟年幼,口无遮拦,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那少年没做声,而是伸出手停在林孝民脑袋上,张睿伸手想挡,那少年手躲过张睿的手,在林孝民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成功的看见林孝民红了眼睛。心满意足的扯起半边嘴角道:“小兔子”说完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走了。   张睿看着那少年,想看见神经病一样,安抚的拍拍林孝民。   林孝民撇撇嘴,想哭又想笑,揉揉被弹的疼脑袋心里暗道:以后千万小心说话,万一再招惹到这样的人自己被欺负就算了,可别连累道睿哥哥。   ***   大理寺内,张耀之这几天愁得胡子掉了一大把,线索查到清官这就断了,甚至派人特意去了一趟江州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上面催的紧,张耀之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把那日同司马兆良一同喝酒的人问了一遍又一遍。突然郑森的一句话提醒张耀之。   “你是说其中有段时间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郑森点点头,这几天把他也折腾坏了,幸好他是国公府的嫡子,要是换个人非被拿出去顶包泄恨了。   张耀之:“没有声音持续了多长时间?”   郑森:“大概……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吧,可能还要短,所以我们都没太注意。”   张耀之:“然后呢?”   郑森:“然后那歌妓就叫了起来,我们匆忙的进去,见里面已经没有司马公子了。”   张耀之捋了把胡子道:“这样啊……”一伸手,又掉了几根。“行,你先回去吧,若有什么问题再叫你。”   郑森连忙点头退下。这几日国公府和平安侯府都很是安静,两家把儿子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害了去,除非大理寺叫人,否者不准他们外出半步。   案子已经陷入僵局,没有突破口,这样的案子张耀之不是头一次遇上,但却是压力最大的一次,因为皇上已经下达了命令,大理寺必须尽快查明此案。脑袋一闪……突然想到那个人,或许他能帮上忙也说不定。可王爷交代过,不准把他牵扯到这件事中,这可如何是好呢!   ***   次日学府里所有学子都聚集在了荣学堂。   旁边按班级划分,整齐的站着四十个人,今日便在这四十人中选出最好的三人,只有这三人可以去宫中面见皇上。   首先个班的夫长把学子的才艺都写下来,同类别的才艺率先比试。   四十个人中,竟然有十六个是写字祝寿。其中大部分都是花式的寿。最厉害的一个学子居然一口气写了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汇成一卷百寿图。   夫长捋着胡子道:“不错,不错!”   这名学子是乙班的,乙班的夫子笑的胡子乱颤,其他几个班的夫子都翻了个白眼。   另一名甲班的学子也是比试的书法,他居然可以同时用两只手一起写寿字,并且写出的还是不一样的字体,让人啧啧称奇。   最终十六个人中选出这两人,等待继续评审。其他学子垂头丧气回到自己班里坐好,继续看后面人的比试。   接下来是九个作画的。夫长燃了一炷香,以这时间内做好画再来评判。   五个作诗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其他四个人中,两个都是张睿认识的,一个是曾子衿,一个是蒋泰。另外两人出乎意料的居然有个是丁班的学子,还一个是乙班的学子。      ☆、第29章 二十九   五个人抽签后,由那乙班的学子率先作诗,张睿排在第三个。这个位置很关键,做的好了,压过后面去,做的不好直接被选择性遗忘。   乙班学子走到中央,朝夫长们辑手作礼,然后道:“乙班江原生,小生才疏学浅,夫子和众学子见笑了。”这人就是昨日在饭堂被曾子衿讥笑那名学子。   徐夫长点点头道:“开始吧。”   “拜舞光耀动晓钟,云璈响彻玉芙蓉。   仲春晴色开仙杏,上苑祥光茂岱松。   此日山尊仪尊龙,千秋坤轴启兴隆。   欢腾海宇同为祝,常见含饴衍庆重。”作罢又朝夫子们辑手。注①   几个夫子交头接耳说了说,都点头,看样子觉得不错。那学子见状抬高下巴,脸色带着得意之色,昂着头回了乙班中。   下一个是蒋泰。只见他收起平日的玩世不恭,脸上微微带笑,朝众人辑手后道:甲子班蒋泰献丑了。   “福酒飘香众客停,   如收福禄寿仙灵。   东楼翠岭苍松鹤,   海阔胸怀一世荣。   寿至祥来映日月,   比歌赋对祝高龄。   南天移置参榕树,   山赐仙桃已入亭。 ”竟然是首藏头诗,第一个字连起来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几个夫子都把这首诗稿拿过自己读了几遍,觉得语句内容都合适,很有可能就是这首诗了。   轮到张睿了,张睿硬着头皮匆匆上去把那首也是藏头诗做了出来,跟蒋泰一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柳夫子叹气摇摇头,果然自己班里才华没有拿得出手的。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十个人中六个选择写字都没被选上,张睿的诗也被比下去了,还有一个画画的没画完,剩下俩都选择音律,可音律谁能比过甲班的闻仲昕?!今年恐怕是甲班要拔得头筹了。   接下来是曾子衿,要说他也怪,走到哪都不爱梳头,整日披着头发,在半腰处拿发带一系,看着虽飘逸,奈何他长相太过女气,这么打扮到有一副妖娆之态。   徐夫长对他却是颇看重。只见曾子衿缓步走上来,朝夫子躬身作揖,然后道:   “海鹤姿清道貌慈,   山川风日胜情随。   稀龄福祉由天锡,   壮岁勋猷本自期。   兰桂腾芳莱舞日,   松筠劲节岁寒时。   心仁自是长生诀,   炼药烧丹转可嗤。”   此诗做完所有人都是一愣,徐夫长脸色不太好看,挥挥手让他下去。这诗明着是祝寿,暗讽皇上不务正业,不理朝政,整日想着长命百岁,得道成仙。却不知命数由天赐。   这诗若是在寿辰那日做出,皇上还不大发雷霆,怕是直接拖出去斩了!这孩子实在太狂妄!早知他今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不该举荐他去甲班!   张睿暗道这曾子衿果然不做死不罢休,这要是搁在现代,果断的反党言论啊,往轻了说是粪青,重了直接就是鼓动暴乱分子啊。   曾子衿不看众人的反应,哂笑一声,摇摇头回到座位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后面丁班那名学子做的诗也平平,最后徐夫长拍板,诗组里蒋泰选出来。那乙班的学子还洋洋得意的吹嘘着,一转眼见被别人拔得头筹气色双目狰狞。   接着是琴艺比试,一般琴艺没什么限制,只要不弹出汉宫秋月这深闺怨妇的曲目其他都可以。   剩下的人中有四个人选择了音律,两个丙班,剩下一个乙班的,还有甲班仲昕。音律这一块基本没什么悬念,仲昕以一曲阳春白雪直接被选出来。   最后还有六个人,这六人中一个变戏法,直接被徐夫长挥手拿掉,这是京都学府,又不是戏耍班子,你跑去皇宫变戏法?呵呵,丢的可是学府的名声。   还有五名学子纯属丁班凑数的……居然要表演骑马射箭。   徐夫长耐着性子看完,到最后一人时,旁边的夫子在徐夫长耳边轻道:“这是镇北将军的独子。”徐夫长坐直身子。   只见那少年走上来,一身轻甲,发髻高高束起,双目如耀,肤色如铜,一身轻甲。年纪轻轻居然有大将之风,英姿勃发。就连平日看不起丁班的几个夫子都眼前一亮。   张睿抬头一看,这人……不就是在饭堂欺负孝民的那个少年吗?   那人道:“丁班贺子翔,在下不会什么才艺,只会射箭,但圣上面前不敢放肆,小生便把这剑换成毛笔,射在这墙上,划出一个寿字。”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居然把毛笔当做箭?开玩笑吧?!毛笔那么轻怎么能射出去?   贺子翔笑笑,从桌子上拿起准备好的毛笔,那毛笔居然被改了,后面作箭羽状,正好适合发力。   伸手抽出一根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放在弓上,双指拉弓,目光紧锁在对面的一堵墙上,一松手那只听笔“嗖”射出,墨水在墙上划出一道痕迹。   接着一箭又一箭,最后射出去二十多个箭笔,那个硕大的寿字才写好,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了!   张睿在现代练枪时曾经试过用子弹打出字,不但要求手稳,更要百发百中,否则绝对打不出来!   这少年虽然用的弓箭,距离也不算太远,但更让人吃惊,不但要掌握力度,还要掌握方向,小心年纪竟然有如此本事,着实令人惊讶!   果然,他做完这副寿字,徐夫长起身道:“英雄出少年!今日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有了他这一出,写字那俩少年完全就可以靠边站了。   画画的学子也把画做完,纷纷把画作送到夫子面前审阅。柳本看完林孝民的画直接捂着脸叹气,今年又完了。反正丙班年年如此,也不差一年。   八个学子画的除了林孝民的都大同小异,都是贺寿相关的,有画仙鹤的,寿星送桃,仙人祝寿,还有画鹦鹉报寿的。唯独林孝民画了副小猫扑蝶。其他学子看完纷纷笑起来。   徐夫长拿着林孝民的画也是皱眉道:“他们画的都是祝寿的画,为何你要画一只小猫啊?”虽然小猫画的活灵活现,但跟寿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林孝民辑手道:“夫长,这小猫扑蝶,取自耄耋之音,寓意长寿,小生不才,想借此画祝皇上有耄耋之寿。”   此话一出几位夫子都明白过来,柳本眼前一亮,有戏!   徐夫长道:“不错!不错,赤子之心,虽然绘画技巧略生疏,但寓意好,画意也好,就这幅了!”   丙班学子秉着呼吸,听徐夫长说完,全都击掌欢呼。张睿擦了擦脑袋上的汗,心里道至于吗,其他班都好几个被选上的也没这样啊开心啊。   最后剩下的甲班两人,乙班一人,丙班一人,丁班一人。   几个夫子商量下,最终选了作诗的蒋泰,作画的林孝民,以及以武写字的贺子翔。   丙班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选上,林孝民一下来就被丙班所有学子簇拥道:“孝民你居然这么厉害!”“林孝民,你的画太好看了!我就喜欢猫”“孝民,不错,为丙班出气了!”   林孝民被夸的小脸通红,急忙道:“我画的不好,寓意也是睿哥哥帮我想出来了。”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把目光朝向张睿。   张睿谄笑道:“唔……我也就想想,画不出来。”   其中一个学子道:“不论怎样,咱们丙班被选上了,乙班却是一个都没有!”   “对!乙班一向瞧不起咱们,如今他们还不如咱们呢!”   柳夫子走过来呵斥道:“莫要胡言乱语,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吗?刚刚人家随便作首诗你们就没有一个及的上的。”   学子安静下来,虽然脸色还带着激动的笑,却不像刚刚那般猖狂。   柳本伸手拍拍林孝民肩膀道:“你,画的不错。”   林孝民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得夫子夸赞,激动的眼睛通红。   “张睿想的寓意更是好,只是今日作的诗有些差强人意,为师还以为你能做的更好。”   张睿忙辑手道:“学艺不精,给夫子丢人了。”   柳本摆摆手道:“无妨,这只是一次比试,三个月后的春闱可要好好发挥,万不可再丢人。”   张睿笑着点点头。   ***   案子过去了三天,没有任何进展,司马云不止一次朝大理寺施压,弄得张耀之天天跟吃了火药一般,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日江硕让林孝清领着几个人把这个清官再查查看,如今没有别的线索,只能反复的查看,怕漏过什么蛛丝马迹,没想到这么一查还真查出点线索来。   那死去的清官留了一包衣物里面有几件衣服和一把琵琶,这线索就在这琵琶上。那把琵琶是新的,因为前几次查案时没有人懂音律,直接忽略过去。   这次查看时有个衙役特别爱好音律,见到这琵琶就爱不释手。林孝清一问,这人才道:“这琵琶可不是一般的琵琶,而是简音阁的度玉娘做的,你看这琵琶后面还有此人的落款。”   江硕:“度玉娘?”   林孝清点头道:“没错,这衙役说度玉娘是简音堂专门做琵琶的师傅,每年只做三把琵琶,千金难求,不少青楼歌妓为了做这一把琵琶提前两三年预定。”   江硕:“这么说,这把琵琶应该是这个叫度玉娘近日才做的?”   林孝清点点头:“看着琵琶的成色,应该是没错。”   “那派人去过简音阁了吗?”   林孝清摇摇头道:“还没,正要来请示大人。”   江硕一摆手道:“唉,你们尽管查就好了,还请示我干嘛?”   林孝清犹豫道:“那简音阁不太一般……背后的主子是……三王爷”      ☆、第三十章   江硕匆忙站起不小心把桌案上的案卷带到地上。“三王爷?!怎么会牵扯上三王爷呢?”   林孝清道:“这……属下不知,大人还要继续查吗?”   江硕捋了捋胡须道:“你先稍安勿躁,我去请示了张大人在做定夺。”   林孝清点点头,顺手把地上的案卷拾起来,退了下去。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意料的,张耀之听完江硕的话后也是陷入沉思。若说三王爷与司马云真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三王爷为人和气已经是众所周知的,而且长期不理朝政。就算是与司马云有关系,也应该是平日多上朝的五王爷啊。   为了查出这琴行的秘密,张耀之派手下能人段箫白化作买琴之人去简音阁偷偷打听。   这段箫白原本是江湖草莽,以偷盗为生,最擅长轻功和伪装,江湖上称此人为“鬼面穿天盗”可见他武艺高强。后被张耀之点化后一直留在他身边办事,每当遇上十分难办的案子,张耀之才会把人叫出来帮忙调查。   次日段箫白做一身贵公子打扮去了简音阁。   进去一看,只见这家铺子跟一般的琴行很是不同,整间琴行里空空荡荡,除了一排排的琴,没有小厮相迎不说,连客人也少的紧。   段箫白四下看了看,见旁边一个青衣男子,正在擦拭一把古琴。走过去轻咳一声:“这位兄台,在下想买一把琵琶,不知从何处买?”   那男子转过身道:“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琵琶。”这人居然是天盲,双眸虽然如正常人那般却无一点神采。   段箫白道:“呃……买给我府上的歌姬,自然是越贵的越好。”   青衣男子一笑道“并不是最贵的才是最好的。”   段箫白道:“我听说你们这有个叫度玉娘的师傅,做出的琵琶千金难求,本少爷就想买一把她做的琵琶送给我的歌姬,多少钱都可以。”   那男子愣了下道:“那公子实在不巧,玉娘今年已经做了三把琵琶,不会再做第四把,而且前些日子已经离开简音阁外出游历了。公子若是不急,明年的八月十五,玉娘都会准时回到简音阁。”   “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若要好的琵琶……可以给我留着,我再来看。”段箫白已经知道了自己需要知道的,点头道谢后离开。那青衣男子闭着眼微微挑起嘴角。   回到大理寺段箫白将这件事告诉张耀之。   张耀之:“走了?!走了。既然如此,非得我亲自去一次才行啊……”   ***   一转眼就到了皇上的寿辰,寿辰那日,学府破例放了一天假,被选中的三个学子,跟着徐夫长一同进了宫。   早上起来,整个京都如过年一般热闹,真正是普天同庆,听说今日会有周边小国来大周进贡为皇上祝寿,进贡的大多是奇珍异宝,大家为了一饱眼福早早就在沿街的茶楼上找了好位置。   林孝泽对这方面甚是感兴趣,一早带着张睿出去。两人匆匆吃去了定好的茶楼,仲昕和曾子衿两人也都在,张睿朝二人打了招呼,四人坐在窗边看着路两旁围满了人。   林孝泽道:“幸好仲昕想的周到,提前订了位置,不然今日可是不好再找好的位置了。   曾子衿嗤笑道:“也只有你能想出爬到屋顶这么拙计的点子。”   张睿忍不住笑出来道:“爬屋顶?”   林孝泽脸一红,恼怒道:“我不是随便说说,再说就算让你去屋顶,你能爬上去?”   曾子衿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外面人群突然喧闹起来,只见一辆辆大大小小豪华的马车缓缓的从西城门驶了进来。   马车上都是穿着异样衣服的人,类似后世的少数民族,马车上的东西都用巨大的罩子盖上,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张睿瞧了一会有些扫兴,早知道看不见,还不如在府里温书。   其他几个人看的倒是津津有味,林孝民还时不时的指着其中的衣服道:“那颜色真奇怪,那女的居然长着蓝色的眼睛!”   张睿在心底暗道:不过是人种不同,前世看的多了,也没什么稀奇的。突然想起林孝民,不知这孩子在宫中怎么样了。   ***   宫中   皇上过生辰礼仪很繁复,先要祭天,然后拜地,皇子献贺词,各国使臣献贺词,百官朝贺,然后才是才艺表演。   而学府今年居然安排在了第一个,也算是周隐故意这么安排的,这是个机会,因为每次皇上庆寿辰都呆不了多长时间,每每到最后也是没精神,略微瞧上一眼就算完事了。既然排在最开始,皇上自然而然的能多看几眼。   今日在皇宫设宴,上至一品的宰相,下至七品的小官都可在皇宫中用膳,这些五品以下的官员,平日根本没机会看见皇上,只有在过年和皇上生辰时才能见上一面。   不少年纪大的老官,因为能见皇上一眼,激动的热泪盈眶。在他们心里,皇上就是天,皇上龙体安康,大周就是国富民强。虽然不知道这诡异的思想是什么传播的,但在百官心中的确大多数都这么想。   学府第一个祝寿让皇上也吃了一惊,往年都是歌舞开场,今年倒是奇特,不由的也来了兴致。   蒋泰先上来吟诗一首,言罢,皇上喜笑颜开道:“此子可是蒋伯仲的长子?”   旁边一个身材略胖的男子忙起身道:“正是犬子,才疏学浅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哎,蒋大人,你儿子不错,今年春闱看看能否一举高中。朕的江上还要这些年轻人打拼啊。”这句话基本上就算是给蒋泰铺路了,以后如果不出什么太大的状况,入朝为官是稳稳地。   第二个是贺子翔,今日没有再墙壁上射笔,而是选了一块白色的屏风,旁边两个公公扶着,他站在十几丈开外,把这个寿字射了出来,直看的百官瞠目结舌。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贺家小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来到我身边坐。”   那贺子翔跪地道:“草民身份低微,不敢与皇上同坐。”   皇上笑容不变道:“也罢,你与我老头子也没甚好聊的,倒是拘束,去与大皇子他们一同坐着吧。”   贺子翔点点头,退到一旁,并没有入座,而是站在皇子身边。皇上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宣最后一个学子。   林孝民抱着画从外面走进来,双手被汗浸湿,心“扑腾扑腾”的快跳出嗓子眼了。稳住心神,终于走到大殿中央,跪地双手把画卷奉了上来。旁边的公公接过画,呈到皇上面前。   画卷一展开,皇上顿时愣了一下,画上画了一只小猫,正在扑蝴蝶。   “这……不知这幅画有何寓意?”   林孝民跪在地上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道:“猫蝶,谐音耄耋,草民愿皇上能千秋万载,万岁万万岁。”   皇上听完恍然大悟,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赤子之心,赏!”   坐在下首的林承后背都汗湿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孝民居然被学府选出为换上祝寿,林孝泽居然也没告诉他一声。刚才看见林孝民抱着画走上来时还以为看错了,等他一说话林承才惊觉,这正是自己那平日温吞寡言的庶子!   林承擦了擦头上的汗,旁边一个与他交好的官员悄声道:“林大人,我瞅着,这孩子怎么像你家的老三?”   林承顿了顿道:“正是我家那不成器的犬子。”   那人听完一拱手道:“此子有才华!林大人果然教子有方啊!”   “谬赞,谬赞……”林承心中上下翻腾的厉害,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么不起眼的庶子,居然在皇上面前得了脸。伸手摸了摸胡子心想:看来,不能继续放任妾室这般教养了……   寿宴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皇上只不过看了几眼歌舞就走了。   身边的太监扶着皇上回了御书房,两个身着道袍的男子朝皇上行礼道:“陛下,老君听闻今日是陛下寿辰,特地将本派的丹宝送与陛下,愿陛下早日得道成仙。”说着双手奉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皇上瞧了一眼,挥挥手让旁边的太监接过道:“老君有心了,二位先回吧,朕今日有些疲乏就不修炼了。”两个道士互相看了看,点头退下。   这阵子吃了不少丹药,精力虽然旺盛,可身体却觉得越来越不如从前了,皇上也有些疑惑,难道自己修仙问道的姿势不对?   大殿上,皇上走后大臣们才放开了,聊天喝酒谈笑风声。排在后面品级低的官员,其实压根连皇上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只远远的看见一身明黄的衣服。   林孝民下来后被学府的马车送回林府,跟着一同送回的还有不少皇上的赏赐。   张睿和林孝泽回到家中时,见一群小厮围在正堂前,两人奇怪走上前去。   林孝泽:“你们聚在此处干什么?”   那些小厮一见是二少爷,急忙散开各自回了各自院子。   两人进了正堂,只见林老太太坐在上首,林孝民坐在她身边。林孝清和他媳妇,加上伺候的丫鬟,一屋子人。   林孝泽:“祖母,您身子好利索了吗?怎么突然起来了?”   林老太太笑着道:“我听皇上给咱们孝民封了赏赐,这身子突然就好了。平时看咱们孝民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本事都装在肚子里呢。”   林孝泽惊讶道:“皇上封了赏赐?”   张睿也是一脸惊喜,走到林孝民身边道:“皇上怎么对你说的?”   林孝民其实,脸红扑扑的道:“皇上……皇上夸了画的寓意好,都是睿哥哥想出来。”   林老太太道:“我们睿哥儿是有大才的,孝民孝泽,可要跟着学。”   林孝泽笑眯眯的坐到老太太身边道:“那是,睿表弟连大理寺都找他破案子,我可没有表弟那本事,我呀,榆木脑袋,看会书就疼。”   逗的老太太哈哈大笑,伸手点点他脑门:“你呀,就是个小皮猴,一刻也闲不住。”   正说着林承回到府上从正门进来,热闹的厅堂突然静了下来。   林承朝老夫人请安,林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摆摆手。林承起身道:“孝泽,孝民与我来书房。”   二人点头,跟着林承去了书房,林老太太哼了一声,扭了扭手腕上的玉镯道:“出来这么久我也乏了,宝珠扶我回去吧。”丫鬟马上伸手把老太太扶起来,四五个小厮丫鬟跟在身旁,朝后院的宁心园走去。      ☆、第31章   厅堂瞬间冷清下来,只剩张睿和林孝清夫妇。   张睿道:“今日听孝泽表哥说,大表嫂有孕了,还未恭喜。”   张氏捂着嘴笑道:“表弟不必多礼,也是刚刚看出脉像。”张氏闺名叫鸳英,个子不高,许是怀孕有些微胖,圆脸细眉,模样倒是不难看。   林孝清看着妻子目光温柔:“站了这么久,想是已经累了,去让杜鹃扶你回去。”说着唤来丫鬟把人送回去。   “睿表弟,你与我来,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张睿有些奇怪,点点头跟着林孝清去了他的书房。   林孝清坐在张睿对面,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道:“睿表弟,我也就不说其他的了,对于司马兆良的死,你怎么看?”   张睿吃了一惊道:“表哥……这案子……”   林孝清叹气道:“案子现在已经陷入僵局,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所以张大人才让我问问你,只是王爷交待过不让你参与这件案子,现在十分为难。”   张睿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疑点,那日我同王爷在问香楼吃饭,正巧遇上这件事,当时情况紧急,我冲到楼下,发现那司马公子已经断气了,后来王爷派人把我送回来,之后的事我也是不知。”   林孝清把案情大致与他讲了讲。   张睿听完沉思了会道:“这么说那清官服毒自杀,坐实了她故意要杀司马公子,那间琴行里的琴师也不知去向。”   林孝清点头道:“琴行的背后主人是三王爷,皇室的人牵扯进案子里,不知是否该不该继续查。”   “三王爷?对了……表哥,今日你若是去大理寺能否带我一同去?我有一件事想问问张大人。”   林孝清:“好,若不是顾忌到十二王爷,张大人早就想把你叫去询问了,此案虽然牵扯颇深但是你放心,张大人定会派人保护你。”   “少爷……大少爷,大理寺来人报有急案,让您马上去。”门房小厮奔跑着过来,累的呵斥带喘的。   林孝清面色一僵道:“睿表弟可要跟我一起去?”   张睿点点头,两人匆匆的坐上马车去了大理寺。   ***   大理寺内,平安侯府的一众人堵在门口连哭带嚎的,弄的大理寺跟殡仪馆似的。张睿离老远撇了一眼,见地上的尸体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只手来有些奇怪……张睿揉揉眼睛,跟着林孝清进了衙内。   张耀之躲在书房没出来,见二人进来揉揉脑袋道:“真是又要麻烦张小友了。”   张睿拱手道:“大人客气,小生别无长项,唯独爱好这个。”   张耀之起身拍拍他肩膀道:“好孩子,这案子破了你也别去学府学什么之乎者也,直接跟在我身边吧,老夫同样也没别的能耐,唯独这么多年累积了点经验。”   林孝清面色一喜道:“睿儿,你还快谢过大人。”   张睿呆愣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破格入取了啊!急忙跪地道:“小生……定尽全力。”   张耀之笑着把人虚扶起来道:“今日你来了正好,这有来一宗案子,平安侯府的庶长子死了。”   “死了?!”林孝清和张睿同时惊讶道。要说来,一个庶子,既然死了也没必要到大理寺来闹成这样啊,原因就在平安侯府的嫡子是个瘸子,身体有残疾不能继承侯位,所以这庶长子一直做侯府继承人来培养。   如今平安候都快五十的人了,眼瞅着就要传位了,继承人死了!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候位可能被收回。这也是平安候这么着急气愤的原因。   张睿急忙道:“那平安候庶子是怎么死的?”   张耀之道:“今日午时在胭脂楼的客房里发现的。”伸手摸摸脖子“脖子断了。”   两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要不怀疑是司马家报复干的,鬼都不相信!   门外人还在吵嚷着,要大理寺讨回公道。可没有任何证据是司马云指使人干的。而且左丞相是那么好得罪的吗?万一在皇上面前给穿小鞋,就够大理寺喝一壶的。   林孝清:“现下,如何是好?”   张耀之道:“已经让江硕去处理了,暂且等等吧。孝清啊,你去外面看看,尽量拖着他们,平安侯府虽没有实权,但他女婿镇北王却是个硬骨头,万不可得罪的过了。”   林孝清退下去后,张耀之道:“你可有什么疑点要单独与我说?”   张睿在心里暗道,果然是老狐狸,一眼就看出自己有事情要与他说。   拱拱手道:“大人,我已经听表哥说了此案子,其中有处疑点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那人,我与王爷跑到楼下时,顺便摸了摸尸体,尸体是后脊椎骨断裂致死,死后鼻口出血是因为下坠时内脏损伤。可是根据他们描述,当时司马公子是后仰着摔下楼,脖子并不是受力点。”   张耀之皱着眉听他说完道:“这受力点做何解?”   张睿愣了愣才想起,现代的说法古人未必能明白,索性从桌案上撕下一张纸,草草的折了一个小人,以桌子为楼,模拟司马兆良当时的情景。   当小人落地时,是以后背为着力点,扩散到四肢……张耀之瞬间明白过来道:“那间内室里不知这一个歌妓,应该还有一武艺高强之人!”   张睿捡起地上的纸人点点头。“还有一事,小生不明白,按说司马云有三子,唯独这个老二是醉不成器的,凶手如果是奔着司马家去,为何不对老大和老三下手,偏偏选了司马兆良。”   张耀之道:“这其中的事你可能不明白,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召彦平以经是官身,平日基本都在公府上很少出门。老三我倒是没见过,但据说是这三个儿子中最聪明的,司马云一向对此子格外上心。唯独司马兆良每日出去花天酒地,身边也只是带上两个普通的小厮,所以他最好下手。”   张睿点点头道:“小生明白了,如今他杀了司马兆良又有后招吧?不然没必要这么大费干戈。”   张耀之捋着胡子道:“箫白,你看我让你跟着的人如何啊。”   张睿一愣,屋里居然还有一人?!   “果然如大人所说那样,聪敏过人。”从书房暗处走出一个男子,这男子身穿一身暗色云锦长袍,头发在身后用发带松松绑着。一脸的玩世不恭。   “张睿,这人暂时先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这人叫段箫,你可能不认识,但他在江湖有个诨名你可能知道穿天盗。”   张睿做惊讶状:“原来是名盗,久仰大名。”其实什么穿天盗……他根本就没听过,张大人这么兴致高昂的介绍了,自己若说不认识,实在有些不妥当。   段箫道:“不敢当,不敢当,既然大人让我在你身边保护,我自然要保你周全。”   张睿抱拳道:“有劳了。”   张耀之道:“既然如此,这宗案子就交与你来查,王爷那边我会去打招呼,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终于算是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又能轻松两日了,老头背过身去眉眼带笑。   张睿目光暗了暗:老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笑。   ***   两人出了大理寺直奔问香楼去了,到了问香楼才发觉居然没有客人。   大堂内只有两个伙计在桌子上摇股子,一见两人进了,其中一个道:“客官,本店这几日不做买卖,二位爷请回吧。”   张睿道:“为何不做买卖?给你银两不就是了。”   那小二苦笑道:“二位爷对不住了,这是掌柜的交待的,小的也不敢私自做主。”   张睿点点头道:“我二人是大理寺来此查案的,随我去楼上把隔间的屋门打开。”   小二有些不信,见这人不过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居然敢称自己是大理寺的人,但见他身后跟着的人气度不凡又不敢招惹,正是犹豫不决。   段箫见状,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道:“这是大理寺的腰牌,我们有重案要查,马上去开门。”   小二吓得扑通一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官爷请随小的上楼。”   平日热闹非凡的酒楼,今日冷冷清清的,显着异常空旷。三人上了二楼,拐了几个弯走到当日司马兆良摔下楼的那一个隔间。   小二把门打开道:“屋内听从大理寺的吩咐没有收拾,还是当日那般情形。”   二人进去只见满屋狼籍,桌上还摆着残羹剩饭,酒水洒了一地。   张睿捂着鼻子走到窗口,把隔间的窗户打开,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味道才稍微淡了些。   隔间里面有个小内间,推开内间门见窗户大敞着,张睿走了进去,抬头看了看,只见内间的房梁上宽大,足够躲藏一个人。   张睿:“段公子,你能上去吗?”   段箫抬头看看道:“轻而易举。”说着纵身挑起,踩着旁边的水桶一跃便上了那梁上。张睿暗道:果然是穿天盗,梁上君子。   张睿:“上面可有什么东西?!”   段箫道:“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去给你寻根火折子”说着朝外面的小厮要了一根火折子。伸手扔了上去。   段箫伸手接住,吹了吹,接着火光查看起来。“这……上面有人来过的痕迹,这一块的灰尘都没有了。”   张睿略一思索:“如果我猜的没错,当日这梁上定藏着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司马兆良拽着那清官进了内间后,那清官故意发出声音,影响外面人的听觉。而这时,梁上的高手突然跳下了,一把扭断司马公子的脖子,然后两人合力,将这人从二楼扔了下去。”   段箫点点头道:“恩,有道理,张大人前日派我偷偷潜入司马府上查看尸体,开棺后确实在尸体的脖子处发现了一截淤青,这种淤青是在死前留下的,刚死时根本显现不出来,唯有尸体僵硬后才能看出。”   张睿惊讶:“张大人早就知道司马公子是死于非命?”   “确实,但一直不敢认证,如今加上张小公子的推论,可以证实,那日这内间确实有第三人。”   张睿:“果然如此……可我实在想不出,假若凶手是三王爷派来的,究竟有何理由要杀司马兆良,两人并没有利益纠葛,而且司马云与三王爷也并无龌蹉。”   段箫:“张大人也是在烦恼此事,或许只有从那个做琵琶的女师傅身上,才能解开。”      ☆、第32章   大理寺内,平安候府的人闹了一通,见没人搭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便悄声的把尸体抬走了。   回去中途一个小厮道:“老爷,咱们公子死的冤啊!定是那丞相为了泄恨,才把咱们公子杀了的呀!咱们好歹是个侯府,皇亲国戚,居然让一个官员欺负成这般了。”说完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平安候董志谦一听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心中怒火燃烧,命下人将尸体抬到司马丞相的门前。   司马云还在皇宫内与皇上商讨西北的兵马的事,听了下人的禀报,急忙朝皇上告罪,匆匆回到府中。   只见门前摆着死去的董卓的尸体,见景伤情想起自己惨死的二儿子,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双手紧紧抓着旁边的小厮,差点晕过去。   平安候见到他来怒道:“司马云,我儿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残害我儿性命?!你家中虽死一子,又不是我儿害死的,你如此狠心杀我孩儿,快还我孩儿性命!”   司马云深呼吸了半晌才平复心情道:“董志谦,听着,我并没有下令要杀你儿子,也没有下令杀任何人,如今我儿尸骨未寒,还摆在灵堂中,老朽就算再护子,也不会乱杀无辜,如今你庶子惨死跟我有何关系?!你居然把尸体摆在我府前,真是缺尽大德!”   平安候啐道:“你这老贼,若不是心怀怨恨怎得我孩儿死法与你儿子一模一样都是断了脖子?!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司马云听完,疑惑在脑中一闪而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却没抓住。毕竟年岁大了被平安候气的有些失去理智。朝家中管家道:“把这帮人给我赶走!一个没权没势的侯爷居然敢在我门前放肆!今日说老夫仗势欺人也好,强权霸道也罢,全都赶走!赶不走都用大棒挥出去!”   平安候见司马云是真怒了,吓得急忙让下人把儿子的尸体抬了回去,临走时还不忘骂了司马云几句,这件事暂时就算这么过去了。   话说司马云那日从宫中回来就有些不太妥了,被董志谦气的胸闷气短。夜里起身出恭时一下栽倒在地上就没起来。小厮丫鬟吓坏了,急忙叫来司马兆彦,司马大公子连夜拿了牌子去请了宫里值夜的御医,五六个御医折腾一宿才把人救回来,只是老爷子醒来就说不了话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只有一只手能动,嘴里的唾液都咽不了,顺着嘴角往下流。   搁在现代司马云这叫中风了,搁古代这医术还不算发达的时候,基本就是不治之症了。   消息一传出去,震惊朝野,皇上大怒,直接削了平安候的爵位,一家老小贬为庶民。   司马家的顶梁柱算是倒了,大儿子司马兆彦是个沉稳性子,凡事想的多,却没有他爹的胆量,更没有司马老爷子的手腕。纵然司马云给他留了不少心腹,但难成大业,幺子年纪又太小,缺乏历练,同样撑不起这份家业。其他还有五个庶子,除了最小的今年十二,别的也没有出彩的。司马家族算是从大周的政/治舞台上谢幕了。   大理寺张耀之听到这消息也是不敢相信,那老匹夫能以一敌百的厉害居然病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嗟叹一声世事无常。   司马丞相出了这样的事后朝廷突然有些混乱,司马丞相是保皇党,以他马首是瞻的官员也都是坚决站在皇帝这边。不管你是皇子、太子还是王爷都给我靠边站。因为他官高言重,就算其他党派也从不敢到台前蹦跶。   他出了这样的事后,上面虽然不动声色,下面的权利却开始分化,除了忠心耿耿的保皇党,还有一批年轻的官员渐渐朝皇子党靠拢。   如今大皇子已经十九了,皇子妃是右丞相李潜的女儿,母家势力强盛,坚决的支持立皇长子为太子,小皇子今年才十岁,虽然与大皇子是一母同胞,但两人关系并不太好,小皇子周永正天生聪慧,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十四五还要早熟。他知道大皇兄跟父亲不一样,父亲生性淡然,才能容下这许多兄弟,可大皇兄是个眦睚必报的性子,一旦他坐上皇位,肯定会斩草不留根。皇上这几年沉迷炼制丹药,身体早就掏空了,眼下看着还强壮,实则没有几年的日子了,若是皇上突然驾崩,那该如何是好……   小皇子虽然不显山露水,也悄悄的开始招揽贤才,有不少人默默地加入小皇子一派。   朝廷上官员们忙着找靠山,唯独几个王爷过的轻松自在,三王爷每日还是早晨出门遛遛鸟,下午与老友谈诗论画。   五王爷则帮着皇上处理每日的朝政,忙的是脚打脑后。十二王爷这阵子却一直没露面,每日都在府中并不曾出府也不见客。   八王爷不用说,只要在秦楼楚馆几乎都能看见他的影子,九王爷一如既往的低调,据说每日在家中作画,从不出门。   ***   第二日张睿并没有回学府,张耀之和学府打了招呼,暂时先留他在大理寺中,等案子结束在做打算。   一早林孝民和林孝泽各自上马车,张睿则与林孝清一起做了去大理寺的马车。   这几天天气开始转暖,路上的积雪都融化了,路子胡同稀溜溜的都是融化的雪水。马车到了大理寺,两人就分开各自去了自己办公的地方。   张睿再次被张耀之分到之前的那间书房。江硕把这宗案子的相关案卷也遣人送了过来,摆在桌上整整一尺高。张睿抽抽嘴角,认命的一本接一本看了起来。   因为事情牵连到三王爷,大理寺没法做主,只好上报到皇上那。皇上这几日被左丞相中风的消息刺激的有些累不爱,直接摆摆手让大理寺随意。   张耀之心下道:随便是怎么样啊?难不成要把三王爷拿下关到大理寺里严刑拷问吗?!   拿下三王爷肯定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告诉了皇上,那三王爷早晚也会知道,索性去问个明白。   张耀之去三王爷府上时,三王爷正和老友赏画。下人通报后,三王爷马上叫人进来。   “哎呀,稀客稀客,张大人怎么今日有空到我府里坐一坐啊。”   张耀之拱手道:“下官见过三王爷,下官哪有闲心出来闲逛啊,这不是为了……咳”老狐狸咳了一声。   其他心领神会道:“既然王爷今日有事,那在下就不打扰王爷了,改日再来 拜访。”人纷纷散去,只剩下张耀之和三王爷。   王爷道:“不知有何事要与我单独说?”   张耀之:“明人不说暗话,想必王爷已经知道了司马家那宗案子了,皇上对此事颇为重视。”   三王爷笑笑,随手卷起桌上的画卷道:“本王确实有听说,张大人是来我府里查案子的?”   张耀之摇头道:“那到不必,只是有一事需要王爷为我解惑。”   三王爷:“张大人但说无妨。”   张耀之道:“下官听闻简音阁是王爷的私产?”   三王爷点点头道:“的确,这有何不妥吗?”   张耀之:“并无不妥,听闻琴行有个做琵琶的女琴师,每年只做三把琵琶?”   三王爷笑道:“你说的是玉娘啊,那小娘子确实性子刁钻,每年只做三把,难道张大人也想做一把?”   张耀之尴尬道:“老朽对音律无爱好,只是这宗案子牵扯到这个叫玉娘的琴师身上,可眼下却又找不到人,下官实在为难,只好到三王爷这来询问一番。”   三王爷思索了会,摸着胡子道:“张大人是说,玉娘与这件案子有关?……不可能,这玉娘与司马家根本一点瓜葛都没有,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中。”   张耀之拱手道:“那王爷能否把近几年玉娘卖出的琵琶顾客名字告知下官。”   三王爷道:“这个倒是可以,你等着,我让下人把名单滕出一份送到大理寺。”   张耀之:“如此,就多谢王爷了,下官告辞了。”说罢带着随从出了王府。   三王爷看着张大人的背影颦起眉,拿着那卷画轴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张耀之一行人回到大理寺后不久,一个青衣男子坐着马车来到大理寺。   段箫白老远看见那人,瞧着背影很熟悉。走近才看出来,居然是那日在琴行的天盲男子。   青衣人道:“这位兄台,在下奉三王爷之命,要去大理寺找张大人,请问如何走?”   段箫白挑眉轻咳一下,声音居然变成一副低沉的嗓音。“公子请与我来吧。”   青衣人点点头,侧耳听脚步,跟着段箫走到张大人的书房。   “大人,这有位公子说奉了三王爷的命,来找大人的。”   张耀之:“进来吧。”   “公子,小心门槛。”段箫白伸手把门推开。   青衣人抬脚往里走,突然侧过头道:“琴行新做了一把湘潭木的琵琶,公子若是喜欢,我便帮你备下。”   段箫目瞪口呆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青衣人莞尔一笑指指鼻子:“我不光用听的,不同的人味道不同,而你……味道很独特。”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段箫愣了半晌心中暗道:这人属狗的么?      ☆、第33章   张睿趴在桌案上,脑袋迷迷糊糊的,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案卷看完。看完案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司马兆良死的不冤。丧尽天良的事都快让他做尽了。因为自己有个宰相爹,从小作恶多端。小到调戏大哥的妾侍,大到杀人放火,真是无恶不作。看的张睿都想为凶手击掌道声“干得漂亮!”   可再作恶再多,案子还是要查的,既然可以确实当时内室有三人,现在唯一要找出的就是那第三个人是谁,或者说他是谁派来的?   司马云倒了,司马家元气大伤那对谁有利呢……矛头直指右丞相李潜,右相是太子党一派,一直与司马云不合,这件事发生后,现在整个朝堂上几乎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   好几次保皇党上奏折弹劾李潜结党营私,都被强行压下,闹的朝堂上乌烟瘴气。   皇上想管,但心有余力不足,一副由他们去的样子,急的保皇党们一个个非常蛋疼。心中碎碎念道:皇上再不管管,这帮人就该逼您让位辣!”   张睿拿出一张草纸,把所有的人物关系画了草图,最后一个人的名字跃然纸上——大皇子周永圣。   毛笔一扔,这案子没法查了,就算是大皇子干的,他能怎么办?难道跑到皇上面前说,你儿子杀人了,你快把你儿子杀了吧!估计皇上会先把他杀了灭口。这么想想张睿顿时觉的当初或许应该听周隐的劝告,不碰这案子。   ***   皇宫中,周隐与二皇子走在御花园里。   周永正:“十二叔,这阵子怎么也见不到你入宫了?”   周隐道:“这几日府上事多,身体也有些不适,所以就没来。”   周永正忐忑道:“您……身体还没好?”   周隐一笑道:“什么算好?这辈子好的了吗?”   周永正面色一暗转移话题:“我听说司马云得了僵木之症,恐怕以后都不能再起来了。”   周隐脚步一顿道:“我知道。”   周永正:“那皇叔怎么看?”   周隐:“该来的还会来,强求不得。皇兄虽然身体不如从前,但这里”说着伸手指指脑袋“却是我们几个兄弟都比不上的。他不说不问,说明还在他的掌控中,什么时候掌控不了……也就是他们倒霉的时候了。”   周永正点点头道:“皇叔说的对,是我心急了。对了,前些日子听说皇叔交了一个少年做知己?”   周隐皱眉道:“不过是几面之缘,算不得知己。”   周永正打趣道:“我可不知皇叔居然能和一个几面之缘的人在外面用餐。”   周隐沉默拍拍他脑袋道:“别想太多,想多了不长个子。”   周永正翻了白眼:“……”他还小好不好!!!以后肯定会长高的!!!为什么每次都用这个戳他的痛处?!!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   周隐回到王府,湛清把张睿今日的情况告诉他。   周隐揉揉鼻梁:“派几个暗位保护他……这次的水太浑,他怎么还敢往里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湛清领了命,派了几个好手悄悄保护张睿。   张睿当然不知道这些,拿着绘好的草图,把案情分析告诉了张耀之,张耀之听完后直接把那张纸撕掉扔进炉子里道:“你呀,还是太年轻,若是再多磨练几年我都想直接举荐你当少卿。”   张睿听完急忙道:“小生不敢,小生年幼担当不了此大任。”   张耀之:“你不用谦虚,以你的眼界和头脑足以胜任,只是你年纪太小,对为官之道还不了解,有时一味的刚正不阿并不能帮助人,反而会害了许多人。”   张睿不明白。   张耀之笑道:“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即便矛头指向那人,你也不能朝那人去查,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也只是说说,不要当真。你要查他下面的人,只要不越过那人去,皇上都不会追究。   张睿点点头,这么说如果没推论错,应该是右丞相这一派做的。   张耀之道:“凶手应该就在这张名单上了。”说着把一张纸递给张睿。这是那日的青衣人送来的名单,名单上一共有七个名字,是这三年从度玉娘那购买琵琶的名单。   张睿拿着名单回了自己的书房,这七个人中,其中三个是青楼的名妓,可以直接排除在外的,八王爷自己居然买了三把琵琶?!张睿叹道,这八王爷果然风流,红颜蓝颜知己太多啊!   最后只有三个人的名字被勾画出来。张睿看着心中疑惑,怎么是这三人?一个是礼部侍郎魏青,另一个是尚书大人蒋伯仲。呃……貌似是蒋泰他爹,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还有一个人居然是死去的平安候庶子董卓,张睿提着笔在这人名字上划了个圈。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的思路,张睿皱眉,把名单夹在书中道:“请进。”   林孝清走进了道:“我看外面天色已晚,想着叫表弟一起回府。”   张睿瞧了瞧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发暗道:“那我收拾一下,便于表哥一起走。”随手把桌上的书放到书架上,带了几卷案卷回了林府。   回到偏院,韩叔早已经把饭菜安排妥当,等着张睿回来吃饭。   韩叔:“少爷……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睿洗完手拿着巾帕擦了擦道:“韩叔但说无妨。”   老韩踌躇了下道:“公子这么每日去大理寺帮忙查案,虽说是做了好事,可公子的学业怎么办?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春闱了……公子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温习一下功课?”   张睿笑道:“韩叔,或许我不用参加科举直接就能进大理寺了。”   韩叔道:“为何?难道大理寺卿要举荐你?”   张睿:“正是,虽说刑部在六部中一向最低,但也有他的好处,我喜欢断案,更喜欢为民除害,能进大理寺是得我所愿。”   韩叔道:“既然少爷如此说,老奴也无话可说,唯一要交待的是,少爷万万保护自己的安全,你现在身上没有官职,那大理寺卿把如此重要的案子交付给你,对你信任不假,却也是把你推向危险之中啊!”   张睿道:“韩叔大可放心,张大人已经为我安排了护卫,随身保护我的安全。”   老韩点点头欣慰道:“太爷老爷若是活着能看见少爷这般进取,不知会有多高兴!少爷赶快用餐吧,你看我唠唠叨叨的一会菜都凉了。”   张睿一笑,拿起筷子夹着桌上的菜。自从上次毓秀姨娘接济了他们银子后,张睿的生活改善很多。上辈子是个单身汉子,作为刑侦科的头头,每个月也有五六千的工资,从来都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了。重生到了古代后,这小娇弱的少爷身子更对生活质量要求的极高。单从内衣来说,古代的衬衣多为棉布,可这少爷穿了棉布的内衣能把脖子手腕大腿根磨肿了……张睿暗自吐槽自己这副身子连女子都不如,上一世风里来雨里去也没什么事,这辈子稍微有个风雨准浑身难受,闹的他到现在擒拿术都没练出来,全是花招子,身体没有一点内劲。   张睿吃完饭擦擦嘴,让丫环把桌子收拾下去。拿出案卷看着,心里却继续分析着那份名单。   董卓,董卓……为何是他呢?不对!如果这样就能解释通了,当日怕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董卓、郑森和司马兆良,三人一同来问香楼。期间遇上那个卖唱的清官,那清官应该是董卓一手安排的,定的位置也是平日经常用的那间,而杀手是这些人来之前就已经在隔间内藏好了的。   那清官演了一出誓死不从的戏码,成功勾/引到司马兆良,二人进了内间后,藏在梁上的杀手趁机把司马公子杀害,然后二人合力又将司马兆良从窗户扔了出去。   事后那凶手又藏回梁上,清官尖叫一声装晕过去,被带到大理寺后,审问完就偷偷的服毒自尽了。而上面那人怕此事泄露出去,不得不将棋子董卓杀害,最后嫁祸给司马云。   击掌道:“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张睿都快忍不住给点赞了。对方真是下的一步好棋啊,不光把司马云牵扯到其中,趁机又削了平安候府的爵位,而平安候的女儿是镇北将军的正妻!这平安候是镇北将军的岳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岳丈沦为庶民,自然和皇上有了分歧。导致最后偏向大皇子一方……这么一想,真是把张睿惊出一身冷汗!明日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张大人!   韩叔:“对了……少爷,毓秀姨娘可能快不行了。”   张睿冷不丁被打断,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明白韩叔说的什么意思。急忙道:“毓秀姨娘怎么了?”   韩叔叹气:“她前阵子小产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虽说吃了不少补药,但身体还是不济于事,大夫看过说她心病太重,若不解开心结,恐不寿啊……”   张睿听完心中一阵叹息,那毓秀不过三十出头,放在现代正是大好年华,如今却任由自己身体衰败已经对林府失去信心了。唯一支撑她活到现在的恐怕只是放不下自己的儿子林孝民了。   “明日一早我去看看她,但愿可以帮她解开心结。”   韩叔:“理应如此,她待我们不薄,而且三表少爷与你亲近。少爷心灵通透,若是能劝她几句就劝劝她,若是她死了剩下三表少爷恐怕会更难。”      ☆、第34章   翌日一早,张睿早早起来梳洗后去了留香园。因为差着辈分,所以也没那么大的讲究,敲敲门,院子里的云红把门打开。   “表少爷?您来了,快请进。”张睿点点头,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才发觉屋内居然没点火盆,虽然现在已经不及腊月那会冷了,但不点火盆屋里还是凉飕飕的。张睿皱眉道:“怎么也不生个火盆?毓秀姨娘的身体不好,这么冷不是加重她的病吗?!”   云红急忙道:“是姨娘不让我们生的,她说身上热,生了火盆冒虚汗浑身难受。”   卧室里毓秀听见两人说话,扶着床坐起来道:“可是睿哥儿来啦?”   张睿道:“正是,听闻毓秀姨娘近日身体不适,便过了瞧瞧。”   毓秀咳嗽两声道:“睿哥儿不必多礼,随便坐吧,我身体不好就不下来招待你了。”   张睿点点头,透过屏风隐约看见毓秀靠在床帏边,头发梳的整齐,脸消瘦的深凹进去。不过月余整个人瘦的如干柴一般,看着实在令人心惊。回想起第一次在老夫人那见到她时,身穿紫色的褙子,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难免心中苦涩。   “毓秀姨娘,我知道如今劝你什么你都不一定会听进去,但是我还是要说几句。”顿了顿“孝民是个好孩子,虽然他胆小,性子又有些懦弱,可他却知道兄友弟恭,尊敬长辈,前些日子他在皇上面前都漏过脸,就连……林大人都开始对他多加教导。现在的他就像一根小树苗,经过风雨,经过磨练才能慢慢长高,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大?或许把他连根拔起也说不准啊!姨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毓秀靠在床头已是满脸泪水。“我……我对不起民儿,可我没办法……睿哥你不懂,我没办法……”   张睿:“怎么会没办法呢?姨娘想开些,你想过等将来孝民分出府去接你做老封君吗?想过替他操办婚事,磨练媳妇包孙子吗?”   毓秀一脸茫然道:“那些都是正室做的……我一个妾室,又何德何能?”   张睿深吸一口气道:“怎么不能?大周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前朝宰相朱昴也是庶子出身,从小就被嫡母苛待,后来他长大分出府后接出自己的老母单独供奉,最后不是也自立门户,建了宗祠吗?”   毓秀道:“睿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一介商女出身,不会识文断字,孝民性子又……”   张睿:“孝民现在还小,这时正是他开始成长的阶段,你不要总拘着他,他小时候那件事……我已经听孝泽说了,你莫要执着于此。放开他,他才能飞得更高。”   毓秀道:“我知道了……哎,是我目光短浅了,今日若不是你一席话点醒我,恐怕孝民就被我耽误一辈子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养病,将来等着孝民接我出府做老封君。”   张睿听出毓秀这是解开心结了笑道:“等到那时候,毓秀姨娘可不要忘了在孝民面前美言我几句啊。”   毓秀扑哧一笑道:“莫要打趣我,你与孝民差不多的年纪,孝民若是有你十分之一,我就算是死了也瞑目了。”   张睿见毓秀已经想开便告辞离开了留香园。   坐在床上的毓秀望着屏风出神,脸上似悲似喜,仿佛真看见自己老去那天儿孙满堂。“咳咳咳……咳咳……噗……”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   从留香园走出来时,已经快到巳时了,想来林孝清已经早走了,张睿回自己的院子收拾了案卷朝门外走去。   路子胡同与寻常的地界不一样,没有乱七八糟的行人不说,连街道也是异常宽阔,快到正午,大太阳照的有些热。张睿抖抖领口见远处走过来一辆马车急忙招手叫停下。   车夫是个老头,佝偻着背道:“小公子要去何处啊?”   张睿道:“在下要去大理寺,麻烦老伯送我一程了。”   车夫笑道:“那小公子上车吧。”   张睿掀起衣摆,跳上马车,这马车布置的挺雅致,难得的居然还熏了香,味道清淡却很好闻,张睿吸了吸鼻子拿出案卷开始看了起来。   那车夫牵着马打了个转弯,朝大理寺方向行驶去。   ***   大理寺内,张耀之正在翻看一本案卷,突然想起今日还没见张睿。这孩子每日都准时到大理寺,为何今日这个时辰了还未到?   叫了林孝清来询问,林孝清道:“回禀大人,早晨我去表弟院子叫他时,他的随从说他去了我府上姨娘那。这几日姨娘身子不太好,他与我三弟平日很是要好,想来是去瞧一瞧吧。”   张耀之点点头,打消了疑虑,拿着案卷继续看起来。   中午过了午时,张耀之用过饭后见张睿还未来,想是这孩子临时有事耽搁了,没准今日就不来。这想着,突然一个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   张耀之:“箫白?!你怎么……张睿呢?出了什么事!”   那段箫白一身狼狈,衣服被剑划的到处是口子,不少地方还见了血。缓了半晌才跪地哑声道:“大人……张小公子被人劫走了,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   张耀之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劫走了?!!唉!怕什么,来什么!你……赶紧去通知十二王爷   ,如今也只有他能把这孩子救出来了!”   段箫白点头捂着胸口咽下嘴里的腥热一眨眼出了大理寺,朝着周隐的王府赶去。说起来因为张耀之派了他保护张睿,这几日除了吃饭睡觉,几乎片刻不离的悄悄潜伏在他身边。   后来他发现张睿身边似乎还有其他的力量也在保护着他,而那些人武功远远在自己之上。想着既然还有别人保护他,他也就没太上心。也是因为这点让他大意了。   唯独今天,那几个神秘的高手突然一股烟似的都失踪了!段箫一下子手足无措,看着张睿上了马车,他在后面一路跟着,没想到半路上突然出现两个武艺高强的人截住了他。   尽管他使出浑身解数,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张小公子被人带走,而自己也是拼命才从两人剑下逃离出来,直接奔向大理寺。   **   王府里,周隐听完消息微微颦起眉,原本就苍白的脸越发苍白。   “你说张睿被人劫持?”   段箫跪在地上点点头。   “湛清!”   湛清脸色一僵:“王爷……这是属下的失职。”因为知道张睿身边有保护的人,而且这阵子也没有出事,所以今日他把派出的几个暗位召了回来,安排了新的任务。谁成想人刚被召回就出来这样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周隐道:“找到张睿,我只要活得。”   湛清跪地抱拳道:“属下遵命!若是找不到张小公子,属下便提头来见王爷。”   周隐闭着眼摆摆手。那孩子躺在血泊的画面在脑海突然跃然而出挥之不去。胸口像是有一块地方被人用针尖突然触一下,这感觉很新奇,他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是……心疼?真是不同寻常的体验。   ***   张睿坐在马车上看了会案卷,脑袋有些迷糊,摇了摇头,眼皮越来越沉,手上的书“咣当”一声掉了下来,整个人往后一仰睡了过去。   赶车的马夫微微扯起嘴角……   不知过了多久,张睿在颠簸醒了过来,推开马车旁边的小窗户朝外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他一跳!只见外面荒凉杂乱,不见一人,这外面哪还是去大理寺的路!   张睿惊的直冒冷汗,自己平日那么谨慎的性子怎么会在陌生的马车上睡着?不对,是那熏香有问题!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是要杀人灭口吗?可这马车的车窗连脑袋都探不出去。要怎么才能逃出去?!要不直接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下去?!   正犹豫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帘子被人掀开。   车门外站着一个男子笑道:“张小公子,是你自己下来呢还是我请你下来?”   张睿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人。“是你?!……果然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董卓!   张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董卓笑道:“死?嗯,确实死了。我若是不死怎么气死司马云那老贼呢?”   张睿:“那你为何又出现在这?”   董卓:“当然是还有没办完的事情要办啊,比如说——杀了你。”   张睿:“……”大哥能不能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给人点缓冲的时间好吗。   董卓:“当然,坏就坏在张小公子聪慧过人,居然在四个人中偏偏找出了我。”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张人名单子。就是张睿拿毛笔勾勒出来的那张!   张睿:“你居然在大理寺偷东西?!”   董卓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怎么能偷呢,我不是偷,而是拿。就这么悄悄地直接拿出来。”说着把名单对折,再对折撕成一条一条的塞进嘴里……吃了。   张睿咽了口口水,看着面前的人,这人搁在现代就叫脑残,学术点事精神病,难听的就是2B。可脑残有脑残的主意,正常人轻易不能招惹啊!   看着两个粗壮的汉子过来,胳膊比自己的腿还粗,张睿放弃抵抗。任由他们把双手绑住,被推搡着进了一个荒废宅子。这宅子跟徐州韩叔的老宅有一拼,干枯的荒草,没化尽积雪,以及残垣断壁……难道要在这抛尸?   董卓歪着脑袋看着张睿道:“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想的这么多?连张耀之那老匹夫都没想到是我让人杀了司马兆良。”   张睿眼珠一转道:“我也是胡乱猜的,董公子又从何得知我猜测你杀了的司马兆良?”   董卓道:“这个很简单啊,三王爷把名单送到大理寺后我的人就一直在观察,昨日你走后他便把那张纸拿出来,我一看便知道你已经猜出来。   张睿:“你……这般诈死,平安侯府却因你全部被贬为庶民。”   董卓瞪着眼睛似笑非笑道:“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啊!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张睿脸色微变,这里面似乎还有其他事?   董卓:“你一定很奇怪对不对?我为什么要杀司马兆良,害的平安侯府夺了爵位是吗?”   张睿微微点点头。   董卓击掌笑道:“这样,我们玩个游戏,我问你三个问题,你猜错一样我便割你一根手指如何?”   张睿脸色发白道:“我若是猜对了呢?”   董卓:“猜对就不用割手指了,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张睿暗道,看来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不知道死后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以何为期限?”   “看我心情。”   张睿哑口无言:“既然这样……董公子说吧,先猜哪件事?”   董卓来了兴致,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拿在手中把玩。“你就先猜猜我为何要杀司马兆良。”   张睿皱着眉,大脑飞速运转,三人、丞相、国公府、平安侯府,究竟为何要杀司马兆良,为何……歌姬,琵琶……琵琶!   张睿恍然大悟:“为情!”   董卓一愣皱眉道:“你说说。”   张睿见他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对了。“我若猜的不错,司马兆良曾……抢过董公子的所爱对吗?”   董卓面色一暗,手里的匕首重重插在旁边的木板上,仿佛要刺进某人的身体里一样。“你怎么知道?!”   张睿打了个寒颤道:“那度玉娘做的琵琶千金难求,你居然花了重金买下一把,可见你对那人疼爱之深,可这把琵琶出现在歌妓手中又有些不寻常,如果这歌妓是董公子的所爱,定不会让她参与到刺杀司马兆良的行动中,可见这歌妓并不是你心中那人。但琵琶又在她手中,说明董公子想送的人已经弹不了琵琶了,难道……那人已经不在了?”   董卓陷入回忆,面上一会欢喜一会忧愁,最后变成满脸怒容。   “都怪他!都是司马兆良,他爹是丞相了不起吗?他是嫡子了不起吗?!可怜我的纯儿,被他活生生的玩弄死了!当着我面前活生生的玩弄死!你知道我有多恨?!我恨自己没能耐救她,更恨司马兆良为何如此对待我的纯儿!纯儿哭着求我……让我救她……可我……我却无能为力。你知道我当时想干什么吗?”   张睿摇摇头,见董卓已经陷入癫狂状外面那两个大汉还看着门口,跟本没有一点逃出去的可能,没准一不小心就让他一刀插死,只能顺着他,千万不能逆着。   “我当时恨不得把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拿去喂狗!”说着拔出匕首双目发红。   张睿吓得赶紧点点头道:“司马兆良确实死有余辜。”   董卓这才平稳下来道:“这个算你答对了,你再说说我为何要让平安侯府削爵?”   张睿苦笑一下,脑袋再度运转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削爵……这爵位应该是他的没错,为何他连侯位都不要了,让整个董家为他陪葬……案卷在脑子里飞速的翻页,寻找有关他和平安侯府的事。   董卓见他想的着急,心情突然大好道:“唔,时间到了,想出来了吗?没有我可要剁你的手指喽~”   张睿脑袋依旧在飞速运转,冷汗顺着额头缓缓流了下来,滴进眼睛里,刺是眼睛生疼。   冰凉的刀刃贴在皮肤上,张睿觉得自己脑袋僵了。   一阵刺痛把他思绪拉了回来,只见董卓拿着刀子已经划在他的食指上了!!      ☆、第35章   “等等!等等!……”   董卓抬起头道:“想出来了?”   张睿大口喘息道:“等等……等我,我想出来了……想出来,庶子!因为是庶子的关系对吗?!”   董卓放下匕首道:“不错嘛,继续说。”   张睿松了一口气,心从嗓子眼落回到肚子里。   “你是平安侯府的庶长子,你还有一个嫡子弟弟和两个庶子弟弟。为何偏偏选你做侯府继承人?因为你从小被养在嫡母身边对吗?”   董卓点点头道:“没错,我跟董瑾一同长大。”   张睿脑袋一闪“嫡子身有残疾,不能继承侯位,所以轮到你身上,可是他心中并不服气我说的可对?”   董卓沉默了半晌点头道:“嗯,接着说……”   “可……他们并没有把你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而是当做傀儡!”   一阵风吹进来,半扇快掉下来的门吱呦吱呦的直响,屋里的两人都沉默着。董卓把匕首收起来起身坐在张睿身边,胳膊伸过来搭着张睿的肩膀道:“你若不是替大理寺办事,没准我们还会成为朋友,真的,你是这世间第二个如此了解我的。那人对我也是如此了解,所以他说他帮我杀了司马兆良,帮我把那恶心的侯位弄没……”   张睿听完一愣道:“那人?!那人……是大皇子派来的?”   董卓疑惑“大皇子?什么大皇子?”张睿目光紧锁,见他不似说谎,心里突然奇怪,如果不是大皇子派来,那是谁?   董卓:“好了,我们来继续,现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他们能找到你吗?”   张睿听完一愣,这是什么问题?尼玛不带这么玩的!顿时一千个草泥马从大脑飞奔而过。说能找到,你这是自寻死路,说找不到……   董卓把脑袋靠过来,像一只吐着芯子的毒舌,呼吸吐在他脸上。张睿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凉飕飕的。   “呵,怎么答不出来了?”   张睿闭着眼睛苦笑一声道:“你把我关在大理寺后面他们当然找不到。”   董卓惊讶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张睿道:“从下了马车开始你有意误导我,让我感觉自己走了很久的路,可是太阳不会骗人,我巳时从林府出门,正常坐马车需要半个时辰到大理寺,今日我上马车时车夫确实是往大理寺走的,等马车行驶到此地时,下车最多到午时也就是说,从林府到此地花了半个时辰左右,可以断定这地方与大理寺的确不远。   还有在车上闻的那香味应该是迷香吧?味道如此淡说明用量极小只能让人昏睡一段时间。也是我为何能在颠簸中惊醒的原因。而离着大理寺比较近且不显眼的地方,只有大理寺后面不少破败的宅子,董公子对吗?”   董卓呆了半天,才笑起来道:“我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可惜那人说杀了你才能帮我重新做个身份过我想要的日子。所以,对不起了张小公子~”   张睿道:“等等!你杀了我,那人也会杀你灭口的,你如果现在立刻离京还能跑得掉,你若杀了我去找那人,肯定是死路一条!”   董卓似信非信道:“你说出的话不过是为了自保,我怎么信你?”   张睿道:“信不信我一说你便知!先说你杀了司马兆良,那人为何要帮你杀了司马兆良,因为他想借你之手除掉那人,那歌妓想来也是那人派来演戏的吧,事后直接自尽在牢房里,为何你能独活?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之后用替身把你换出来,成功气倒司马云,搞垮平安侯府断了你的后路,如今不杀你还是想借你之手引起大理寺的注意!他则可以洗出罪名。一旦我死了,所有的罪名就都会落到你身上,你便成了这幕后的黑手!而你的最后归宿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死人才能守住他的秘密。”   董卓听完摇头道:“不能……不可能!你休得胡说!你太聪明,我不能信你。”   张睿急的满脑袋汗,心想这真是傻/逼的没救了!   董卓“既然你回答了我三个问题,我便让你再活三天。这三天如果有人来救你就算你走运,如果没人寻到你……那你就去死吧,怎么样?”   张睿舒了口气点点头,还好,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内不知道张大人是否能找到他!自己留下的那一点线索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董卓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尘土道:“做的太多了,有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听说平安候府嫡子自……自缢了?”   张睿一愣道:“这……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被贬后举家朝西北搬迁。”   董卓捂着脸笑着:“呵呵死了……”说完走出去。   张睿见他走出去,门口那两个壮汉却没走,想是看守自己的,张睿动了动,双手在后背用牛皮绑的死结,解是解不开了,双脚也被绑着。四下瞧瞧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木板床外再无一物。   这屋子四面透风,今日出门时天热没多穿,如今身上的衣服冷汗浸湿了,风一吹冻的他浑身发抖,连着打了一串喷嚏,有些头昏脑涨。闭着眼心中默念,张大人,千万要找到我啊!   ***   大理寺内,周隐坐在上首,张耀之和江硕分坐在两旁。   周隐听完侍卫的禀报道:“还没有消息?林府上怎么说?”   侍卫道:“去林府时,林府的门房说张公子是巳时从府上出去的,没有做林府的马车,而是在路子胡同拦了一辆马车。”   张耀之道:“那门房可看见那车夫长什么样?”   侍卫:“门房说,好像是个年岁颇长的马夫,具体模样没有看清。”   站在张耀之身后的段箫白道:“那人我看见了,看似年岁颇大的老汉,可实际易了容的,当时我与其他两人交手时,这车夫朝我扔了三枚暗器。可见他身上也是带着功夫。”说着从怀里掏出三枚钉子状的暗器。   周隐从他手里拿过一枚暗器看了看朝身后的湛清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暗器?”   湛清接过看了一眼“这就是寻常的钉刺,若是内功深厚者可以将此暗器打入人经脉里。”   周隐看着段箫白道:“你最后追着马车到了哪里?”   段箫白被他一问愣了一下道:“似乎……是去大理寺的路上。”   张耀之和江硕齐声道:“大理寺?”   段箫白点点头:“我被两人拦在后面,见马车似乎朝大理寺的方向行去,我与二人交战了半柱香的时间。不敌二人才朝另一条路回到大理寺。”   周隐捏捏鼻梁道:“以张睿的性子肯定会发现马车的不寻常,湛清,派人去大理寺方圆五里仔细寻找,他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湛清领命退了下去。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周隐转头看着张耀之。   张耀之让他看的老脸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道:“那个……王爷不要担心,张睿不是寻常的孩子,遇事冷静机敏,定会无事的。”其实他说这话心里也没底,那孩子就算再聪明毕竟也只是个没及冠的孩子。心中难免后悔自己太大意,居然让那孩子来参合进这么复杂的案子里,自从听说他被人劫持后,心里的内疚就一直没停止,老头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心里这么难受。如果那孩子这次能逢凶化吉,自己定大力栽培……   周隐:“张大人,你似乎忘了,我告诉过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张耀之:“这……是老夫的失职。”叹了口气,脸色难看的不像样子。   周隐见他如此,也不忍再苛责只道:“张大人把大理寺能调动的人手都派出去了吗?”   张耀之看看江硕,江硕急忙起身道:”回禀王爷,大理寺大大小小凡事能调动的都派出去寻找张小公子了,张大人也朝皇上请命,调了一队卫军寻找张小公子。“   周隐点点头:“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按理说失踪一个白身的孩子实在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可这人对张耀之和周隐来说都是不寻常的人,张耀之是打算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周隐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不想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大理寺和王府都在极力寻找着,林府却异常平静。   林承坐在书房听到消息一愣道:“睿儿被人劫持了?!”   林孝清叹气道:“嗯,大理寺已经派人寻找了。”   林承:“怎么会突然就被人劫持了?”   林孝清:“可能跟司马公子这件案子有关。”   林承道:“这……为父也无能为力,你也知道,太常寺抽不出人手。”   林孝清道:“这个父亲不用担心,十二王爷也派了人去找他。”   林承皱眉:“十二王爷?睿儿何时与十二王爷交情这般深?”   林孝清:“我也奇怪,听睿表弟说,两人似乎也没见过几次面,没想到王爷如此看重他,可见睿表弟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林承点点头道:“对了,我想着把孝民调进甲班与孝泽一同学习。”   林孝清道:“这是好事,以前一直觉得三弟学文平平,怕他去了甲班太过自卑,如今他都在皇上面前漏了脸,自然要好好栽培。以后就算他分出府去,我们毕竟是兄弟,互相都要有照应。”   林承道:“嗯,我跟你陆伯父打了招呼,他也同意了,这次……睿儿要是回来估计大理寺卿会更看重他,或许会举荐他做官也说不准。你不可起记恨之心,要知道他现在依附我们,将来有能力了,都是你们兄弟三人的助力。”   林孝清笑道:“爹爹说的是,睿表弟升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起记恨之心,我也确实佩服他,对案子的看法连少卿都自叹不如。”   林承道叹道:“这次是祸也是福……但愿他能过了这关。”   韩叔见到了傍晚还不见张睿回来,去门房打听。从小厮嘴里听说张睿被人劫走了,听完脑袋“嗡”的一声,双腿发软,差点跪坐在地上,稳了稳心神急忙朝林老爷的书房跑去。   林承叹口气对地上跪着的汉子道:“你先起来吧,大理寺已经派了人去找,还有十二王爷帮忙,想来睿儿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   韩叔老泪纵横:“舅爷,若是少爷找不回来,我也无颜面再活下去了,今日只是向你说一声,我要去找少爷,活要见人死要……死要……。这阵子多谢……舅爷的帮扶,老奴替少爷给舅爷磕头了。”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匆匆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见晚,韩叔也不知道去何处寻找张睿,只好漫无目的的沿着大街走,一边走一边恨自己无能,既保护不了少爷,也没照顾好少爷。如今少爷是张家最后一点骨血,若是连少爷都没了……那张家不绝户了?!自己怎么对得起老太爷、老爷、夫人的嘱托。老太爷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   ☆、第36章   第二日,破败的宅子里,张睿蜷着身体躺在地上。整个人像煮熟的虾一样脸色不自然的潮红。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着什么糊话。   门外两个壮汉互相瞅了瞅,个子高的道:“公子说让他活三日,今日已经是第二日,看他这情况,明日不杀他,他也够呛能活得了。”   另一个点头:“估计别人也寻不到这偏僻的地界,看他这幅模样也没力气跑,你我兄弟二人何不出去喝一杯?”   高个子的哈哈大笑道:“走着~”   昨日又惊又吓,尽管张大队长心理素质很高这小身体却不行,冻了这一宿后寅时就开始发起烧来,冷的他浑身发抖,可身上无力,屋内有没有保暖的东西,双手双脚还被束缚着,眼看着越来越严重,最后烧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半昏迷不醒。   张睿做了个梦,梦里乱七八糟,前世今生的人夹杂在一起,让他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他梦见背叛自己的徒弟与那毒枭跑了没多远就被部队包围了,最后他徒弟抱着那毒枭两人引爆了一颗手雷。张睿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在一声巨响之后化为灰烬……心里涩涩的,难过多一些,却没有心痛。   他看见自己尸体被警队的人收敛回去,举办了送行仪式。硕大的礼堂里围满了鲜花。他看见哭的昏天暗地的母亲,还有眼睛通红蹲在角落里沉默抽烟的父亲。张睿想走上前去抱抱他们,可却触摸不到,无能为力。   他看见眼睛哭的像兔子似的小法医,哽咽不语的刑侦科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个……默默喜欢自己很久的小李子。那孩子蹲在自己尸体边握着自己的手不知在说什么,脸上带着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张睿想走过去听听他说什,刚到自己尸体边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回去。   眼前的景色突然大变,呼啸的风声,歹徒们追赶,抓着自己手把发簪放在他手心,叫他快走的娘亲、一路带着自己凤于奔波的韩叔,舅舅舅母,满脸笑容的孝泽,腼腆害羞的孝民。还有那个……笑着与自己举杯对饮的人。   “张睿……张睿……醒醒张睿……!”   谁?谁在叫他?张睿四下看看,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换到陌生的场景,独自一人走在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黑色的隧道里。那声音从远处传来,伴着一声声回音。张睿忍不住道:“谁在叫我?”   “是我,我在叫你。”   张睿猛的回头,突然发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这少年面目清俊,一身雪青的长袍,长发束起,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张睿道:“小孩,你是谁?”   那孩子道:“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   张睿愣了下,感觉这句话似乎不太对,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只道:“你刚刚为何要叫我醒来“   小孩走到他身边,牵着他的手说:“朝着前面走,不要回头,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记住要替我活好。”   张睿呆愣着跟着小孩一直朝前走……   周隐:“御医,他为何还是不醒?”   老御医摇摇头道:“王爷,老夫实在是尽力了,这小公子发热太久,没有得到救治,已经是命在旦夕,老夫方才已经为他施针,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而且发热这么长时间……恐怕脑子会烧坏。”说完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韩叔跪在下首,眼睛通红,脑袋里一直是第一眼看见少爷的模样。浑身发热烧的通红躺在地上,嘴唇干裂的流了许多血。韩叔跑上前去喊人,可怎么都叫不醒。   张大人和江大人看了一眼也是心疼的直摇头叹息,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   说起来要不是韩叔或许真没人能找到他,那日老韩漫无目的到处寻找,不知不觉的走到大理寺,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索性就在大理寺附近的一个茅草棚里裹紧袍子休息了一会。   早晨天微微亮韩叔就赶紧起来,从角落抠了块雪擦擦脸又开始寻找。或许是天意,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韩叔在苦苦寻觅时发现张睿丢下地上的那枚和田玉坠。幸好这地界偏僻,没有来往的人,否则怕是被人捡了去。   韩叔跑过去拾起玉坠上下翻看,确实是途中那公子赠给少爷的没错。老韩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擅自前去寻找,而是飞奔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内张耀之和周隐听到消息急忙派人跟着韩叔去寻找。一户挨着一户终于在一处破败的宅子中找到昏迷已久的张睿。   湛清背着他用轻功把人送回大理寺。周隐直接朝宫里递了牌子叫御医来。尽管两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见张睿第一眼都心疼的要命。   那孩子前天还好好的跟自己谈论案情,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张耀之双手哆嗦的把人接过来,赶紧派人把自己留宿大理寺的那间卧房收拾出来。   御医们从宫里匆忙出来还以为是十二王爷又犯病了,结果到了大理寺才知道是给一个少年看病。看王爷和大理寺卿那着急劲,御医们互相看看,都不敢懈怠,急忙开始施诊。   折腾整整一天加半宿,一番忙碌下来,张睿的发热才降了下来,可是人就是不醒,躺在床上浑身发抖,说着奇怪的话。周隐几番上前去看都没反应。   江硕道:“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张耀之摇摇头:“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了,这孩子命运多舛,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实在让人揪心。”   御医把熬好的药喂完都退了下去。周隐坐在床边,伸手把张睿额头上被汗打湿的头发拨开,手被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两下。   “张大人,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他单独呆一会。”   张耀之拱拱手,拍拍跪在地上的韩叔,几个个人退了出去。   周隐叹气道:“如此贪睡,实在该打。”   “刚刚御医说你若再不醒或许会永远都醒不了,我自是不信的,你这么个急性子,若让你躺在床上待一辈子,你会躺得下去?这宗案子还没破完,你若不醒,我们怎么才能抓住真凶替你报仇呢?”   床上的人似乎听见他说的话,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说梦话了。   周隐一愣轻轻拍拍他道:“张睿,张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床上的人却再无反应。   “第一次与你在慕古斋相见时,当时第一眼看见你就觉着这人怎么长的如此合眼缘,看过一面就记住了。那日在街上,你被惊马差点踏在蹄下,当时我一眼就看出是你,急忙让湛清把那马用暗器杀了,幸好你无事,没想到你居然猜出我的身份,不然还能逗逗你。后面学府的案子破的实在够精彩!就连我这自认还算聪明的人都不如你想的深。”   “有时候我真想放下王爷身段与你相交,可怕你觉得我身份太高,不愿与我做朋友。在学府请你一同吃饭时,没想到你真答应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说着周隐自己苦笑起来。   “既然高兴,以后王爷再多请我几次如何?”嘶哑的声音,带着笑意。   周隐愣住,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低头一看,床上那人微笑着,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周隐面色一红,急忙起身道:“咳……你何时醒的?我去给你叫御医。”   张睿伸手抓住他手腕轻笑道:“你还未答应我呢。”   门外张耀之江硕和韩叔三人蹲在门口聊着张睿。听见匆匆的脚步急忙回头看。只见周隐双颊通红,磕磕绊绊道:“张……张睿,醒了……叫御医进去看看。”说罢叫了湛清两人回了王府。   几个人急忙跑进屋内,见张睿神色正常。张耀之一听抚掌大笑道:“这孩子果然如老韩说的一般,命硬!凡人若是发热一天一夜不死也没好活,你看着小家伙除了没精神外居然一点都没事。”   韩叔见张睿醒了彻底放下心来,这么一松气居然虚脱的昏了过去。小厮们急忙把人抬到隔壁的客房里。御医就着给他诊了诊脉,忧思过度,睡一觉多吃些好的补补就没事了。   张睿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粘腻的汗水,四肢无力,酸软难受。御医临走时特意嘱咐过,这几日不可随便出门,不准沐浴。这次发热没把脑子烧混了就是万幸。只是喉咙却有些烧坏了,一说话就疼痛无比,御医说无事,就算烧坏了公子年纪还小,没过换嗓期,过了换嗓期声音就会变回来。   见御医说了人没事,张耀之和江大人才放下心来,叫了小厮在此伺候着,两个人都出了屋子。   张睿伸出手,想着刚刚那人说的话,心中一暖,周隐……。又想到自己在昏睡时领着自己走回来的孩子,或许就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如果不是他把自己带出来,或许自己已经不再人世了。心中默默叹息道:你且安心,我定会活好这一世。   张睿休息了半日,下午醒来时急忙差人叫了张大人来。   张耀之:“你说董卓没有死?!”   张睿点点头道:“确实没死,你给我的那份名单里其中就有他的名字,后来我想起那天来大理寺时,在门口正好看见平安候府的人来大理寺闹,董卓的尸体放在大理寺门口,虽然当时尸体盖着白布却意外露出一只手。我余光看了一眼,便觉的那只手不像是养尊处优人的手,倒是更像农夫的手,手指粗短还有老茧。所以怀疑过那董卓是不是诈死。没想到他居然在大理寺安排了细作,把名单偷出来后把我囚禁在大理寺后面。”   张耀之捋了捋胡子道:“这么说,司马兆良是被董卓害死的?”   张睿道:“可以这么说,董卓把我绑到弃宅后曾不小心透露了一句,他背后应该还有别人,不然一个没权的庶子有什么本事设这么大的一个局?”   张耀之:“恩,我知道了,这件案子就算如此了,你且养好身体,这次实在太惊险,如果不是你那仆人忠心耿耿,对你了解颇深,或许再过一两日我们都不一定会找到你啊!”   张睿道:“是我粗心大意了,早知道就直接做林府的马车来。”   张耀之拍拍他肩膀叹气,明白他寄人篱下的处境,心中更坚定了要举荐他入仕为官的决心。   眼下张睿虽然没有参加科举,这件案子皇上也听说,还赞叹他小小年纪胆量颇深。如今若是直接举荐他来大理寺,最多也就是个从七品的官职,若要一步步往上爬,没有几十年根本不可能,到那时自己还活不活着不一定。还有一种办法是直接举荐他到下面的州府外放出去,虽说比大理寺要苦很多,但毕竟是五品的官职,三年之内若是做出些成绩来,调入大理寺可直接举荐做大理寺少卿,这样一来再向上走就要顺很多。   张耀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把此事跟张睿商量了一番。张睿听罢激动地从床上要下地磕头。   张耀之急忙扶着他道:“唉~张睿,老夫是真的看中你才举荐你,你身体不好不必行此大礼。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张睿双目泛着泪花道:“小生多谢大人知遇之恩!”   张耀之道:“你也快些养好身子,我这次若举荐,定会把你举荐到偏远凄凉的州县,因为越是这样的地方,做的好了,政绩才最显眼,不然老夫也没办法把你调回京中。”   张睿道:“无论大人将我举荐到哪里,我必定兢兢业业的为一方百姓谋利。”   张耀之点点头:“有时要学会适度的圆滑,即便是到了州府也不要得罪人,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些偏远州府的地头蛇更是不好惹,若没太大的纠错,千万不可妄动。”   张睿点头:“谨遵大人教诲。”   两人聊了半晌,张耀之也有些疲乏了,昨夜他与周隐江硕担心着张睿,一直没睡觉,如今是头重脚轻,眼皮发沉了。   张耀之:“你歇着吧,老夫先回府补一觉,年岁大了,这精气神就是不如以前了。老夫当年办案时,曾经连续五天五夜为睡过觉都没事,如今这只熬了一夜就受不了,老喽,老喽。说罢背着手出了房间。”   张睿躺在床上,兴奋的浑身发抖,他就要入朝为官了,这是他真真正正的参与道大周的政/府机构中。他张睿何德何能得大理寺卿如此看重,只愿自己能做个好官,做出一番政绩,才不辜负张大人对他的栽培!      ☆、第37章   王府里,周隐敲敲自己脑袋,自己刚刚真是太蠢了,脑袋简直就是被驴踢了。为何不答应他?居然吓得落荒而逃?!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做出这幅小女儿姿态,简直是丢人现眼!……如果周隐是现代人,那么蛋疼一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不论怎样,人没事就好,这次的惊险让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不单单想靠近他,更想拥有他!第一眼看见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周隐觉得呼吸困难,那种仿佛掉进水里快溺死了般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脑袋突然蹦出个想法吓了他自己一跳。把他囚禁在自己身边……   可周隐怎么舍得把他囚禁?斩断他官路,不让他断案。就是断了他的翅膀,一只没有翅膀的鹰就算拴在身边,时间久了也就厌了。或许自己喜欢的,正是他查明真凶时浑身散发的那种自信。   这想着突然胸口一阵揪痛,周隐扶着椅子,脸色苍白如纸,急声道:“湛清!湛清!”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湛清闻声冲进屋内,见周隐这般便知是又发病了,急忙把人扶到内室,唤了府里的老大夫来。那老大夫匆匆赶过来瞧了一眼叹气道:“若是一直如此,别怪老夫多嘴,王爷活不过而立呀。”   湛清面色晦暗道:“您尽管先为王爷施针,如今之计只能这么熬着,但愿以后会好些……”   那老大夫拿出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卷布兜,布兜展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百根银针。把人放平掀开周隐的衣服,双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几百根针差不多都扎了进去。   黑紫色的血顺着针孔一丝丝溢出,过了半个时辰污血才流尽,那大夫方把针起了。   湛清早准备好沾湿的布巾把周隐身上的污血擦净。老大夫又把药膏递给他道:“别忘了给王爷抹上,这施完针身上留下的针孔若不及时擦药就会越烂越大。”   湛清接过药膏道:“我知道,麻烦大夫了。”   老大夫叹气摇摇头收拾好药箱起身离开。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眉头紧锁。湛清麻利的把药擦好,被子盖上,悄悄的退了出去。王爷每月几乎都会犯一次,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似乎提前了几日,难道是……王爷葵水不调?   ***   张睿在床上躺了两日便忍不住起来了。活动活动了筋骨,总躺在床上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林承前后来大理寺看了他几次,顺便送来许多补品,让他安心养病。其实张睿对这个舅舅真的说不出好坏,至少他没苛待过自己,还把自己送进学府已经算不易了。   唯一让他不开心的是,这几日都没见到周隐。也不知道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司马兆良的案子算是糊里糊涂的结案了,凶手始终没有抓到,董卓身后究竟是不是大皇子无从得知,就算是大皇子,大理寺也不能继续再查下去,这件事只能这样呈上去了。   这董卓如果没听自己的话或许已经被人灭口了也说不定,只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耀之把案子说给皇上听时,顺便跟皇上举荐了张睿,皇上问了问他的状况,略一思索道:“张爱卿你推荐的人我自是放心,只是这孩子年岁太小,又把他送到那穷乡僻壤之地,难保他会夭折在此啊。”   张耀之拱手道:“回禀陛下,这孩子年少命运坎坷,使得他心性坚韧,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性子沉稳冷静,比许多大人还要强。还有这孩子命硬不易死。”   皇上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夸人的。”   张耀之窘道:“臣是爱才心切才恳请皇上能给他一次机会,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   皇上道:“准了,若是三年后这小子没长歪,但凡有些政绩朕就把他调回京中如何?”   张耀之急忙跪地磕头:“臣替他谢皇上恩典。”   皇上:“行啦,行啦,快起来吧,老胳膊老腿的,朕真怕你一跪再跟司马丞相似的起不来了。”   张耀之嘴角微微抽动,双手支地,纵身一跃麻利的爬起来。   皇上哈哈大笑道:“朕不过说你一说,你还与朕杠上了,有能耐你来过鲤鱼打挺啊?”   张耀之:“咳……陛下不闹了。司马丞相出了这样的事后朝上权势已经开始一边倾斜,皇上若是再不做出应策,恐怕下面人心中不安啊。”   皇上揉揉脑袋:“这帮人还真不省心,张卿,我若让你来当这左相如何?”   张耀之急忙道:“皇上,老臣年事已高,万万担当不了此大任。”   皇上道:“哟,刚刚张爱卿不是还能蹦起来吗?”   张耀之:“……”别再提了好不好?刚刚脑袋进水了。   皇上轻咳了声正色道:“行了,朕不开玩笑了,你年岁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掌管大理寺多年,得罪的人颇多,若把你调走怕这些老家伙恐怕会统一战线第一个先把你弄下去。”   张耀之擦擦汗心想皇上您能明白就好。   皇上:“我心里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礼部尚书蒋伯仲,另一个是中枢侍郎刘远征,你觉得这两人哪个稍好一些?不用顾忌,但说无妨。”   张耀之道:“这……老臣不敢妄下评论,这两人无论谁做左相都比臣合适。”   皇上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的,算了,你先回去吧,这两人我再看看,还有……那孩子你先不要着急送出去,带在身边教教他为官之道,朕惜才,不想让他早早死于权利争斗中。”   张耀之点头,跪叩着退了出去。回到大理寺就见张睿站在院落里跟着段箫白比划着。   张耀之道:“哟,你俩这是干嘛呢?”   张睿回头看见大人回来,急忙拱手道:“我这正与段兄学些武技以做防身。”   张耀之道:“恩,想法不错,可你这幅身子……就连我这不会武功的人都觉得难啊。”   段箫白在旁尴尬道:“大人说的不错。”   这……张睿擦擦脑袋上的汗道:“小生觉得身体还凑合啊,你看我这样,这样,还有这样。”说着比划了两下。   段箫白轻咳一声道:“架势不错,但是……张公子你没有内劲根本使不出这十分之一的力。”   张睿垂头丧气,经历了这次绑架,让他更加下定决心要把前世的功夫学回来。可没想到身体居然是硬伤,就算招式练的再好也无用啊。   张耀之笑着拍拍他肩膀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样样精通,你在推理上天赋异禀,就连老夫也不敢说能强过你,其他方面弱一些没关系。以后我会把箫白配给你做随身侍卫,上次的事定不会再发生。”   张睿笑道:“多谢大人。”   张耀之:“对了,我已经把你的事与皇上提了提,皇上应允了。”   张睿一听激动的急忙跪地道:“小生多谢大人如此费心,小生……小生定不辱命!”   张耀之虚扶他“好孩子,起来吧,我给你举荐的地方是通州,你可知道这通州是何地?”   张睿略一思索道:“小生曾在九州志上见过对通州的描述:通州之地穷山恶水,其产不甚重,草寇横生,来往商人皆绕路避之。”   张耀之道:“的确,这确实不是好地方,此地历任州府没有一个能坚持到三年考评。而今我与你请的此地州府前日正上了折子,请求调往别处,正好明年年初你接替通州的知府,三年后回来想你也历练的差不多了,年岁阅历都有了。”意思就是那时候再提拨你也就不怕众口铄金了。   “所以从今天起就要与老夫一同处理些案卷,闲着的时候也可以找孝清看看陈年的案卷以及断完怎么判的。你都要一点点学会。”   张睿道:“小生谨遵大人教诲,定把这为官之道学好!”张大人摸着胡子笑着,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合眼缘。   “咚咚咚……”一阵闷响从外面传来。三人一愣,朝外望去。   张睿道:“似乎是有人在敲鸣冤鼓。”   张耀之对段箫白正色道:“去叫衙役看看怎么回事?张睿随我来堂上。”   张大人正了正衣冠信步朝大理寺正堂走去,闻讯而来的江硕道:“大人,是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在鸣冤鼓。”   张耀之挥手道:“将二人带上堂来!”张睿站在张大人身侧,看着严肃气氛兴奋的整个人有些微微发抖。   “你且学着,看我是如何审问的。” 张睿点点头。   大堂门口一高一矮两人被带了上来。这两人看着有些眼熟,张睿仔细一瞧吓了一跳,这不是路途中偶遇的柳州贺家兄妹吗?!   张耀之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可知道敲了鸣冤鼓就要滚钉板!”   贺敏道:“草民柳州贺明,这是舍妹贺敏,我二人听闻大理寺公正廉明,上审贪官,下审百姓,今日我二人就是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哪怕是死在这钉板上在下也无怨无悔。”   张耀之一拍惊堂木道:“上钉板!”   不一会两个衙役抬着一块长约三尺,宽约一丈的木板,木板上插着密密麻麻的三寸长的钉子!那木板上干涸的血迹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张睿看着堂下的人欲言又止,看来这兄妹并没有认出自己,只见贺敏已经脱了上衣,打着赤膊坐在地上,他心下一动,忍不住要去拦人。   张耀之咳了一声,张睿一愣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认命的站在他身后。   贺明刚躺倒钉板上,后背就已经被戳破了,鲜血顺着钉子流了一木板。贺敏蹲在他身边,张嘴咬着手不掉出眼泪。   短短的一丈仿佛天涯海角那么远,张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看完的。   贺明终于从钉板上滚下来,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浑身鲜血,皮开肉绽。贺明急喘着笑道:“阿敏,哥哥以为这钉板有多厉害……也……也不过如此。”   贺敏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从地上捡起他哥哥的衣服双手发抖的为他披上。   张睿睁开眼,如鲠在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张耀之轻声道:“我知你心性善良,可你要学会习惯这些。礼法不可废,今日我若给他们通融,那明日偷鸡摸狗的案子都会跑到大理寺来,你可明白?”   张睿点点头,双手紧紧握着拳头,这就是古代,既然活在古代便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   “堂下之人,如今你已滚了钉板,有什么冤情速速呈上来!”   贺敏穿好衣服,跪倒堂下道:“小人今日状告的正是当朝十二王爷周隐,谋害家父!”   张睿听到这个名字像被人当头一棒,顿时脑袋有点头昏,张耀之与他差不多少。   张耀之:“这……你可知道状告王爷若没证据可判死罪!”   贺明道:“小人自然知道,若没有证据也不敢敲这鸣冤鼓!”   张耀之道:“你且说说十二王爷是如何谋害你家父的?”   许是身上的伤口太痛,贺明面色越发苍白道:“事情还要从隆兴十二年说起……”      ☆、第38章   柳州贺家乃是医药世家,自前朝便以偏方治疗疑难杂症而闻名于世,到这一代中以贺家家主贺香薷的医术造诣最高。曾以一手之力,救活身重剧毒的江湖人士,身患奇疾,白日不能出门的孩子,还有几乎断气的产妇,最后母子平安……。把贺家的祖传的医术传的名声大噪,响彻九州。   名声大了自然就会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来找他治病。贺家主为人心善,有时遇到穷苦的百姓治病不收一文钱,名声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后来京中派人来请他去给一位贵人瞧病,贺香薷虽不想去,可民不与官斗,自己又是行医的,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就答应了下来,一路匆匆的入了京城。而找他治病的这位贵人不是别人,正是周隐。   贺香薷在京中为周隐诊治时意外的发现他根本不是得了唠病,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这种毒期初并不明显,只是每月都会胸口发闷,浑身无力。时日久了就并发咳血之症,与唠病非常相似,让人分辨不出。若不及时救治日后便是大罗金仙都就不回来了。   这种毒虽说少见,但只要深通医术之人,十之一二还是能判断出来的,贺家主不认为自己医术高明到已经可以独领鳌头的地步,所以更加奇怪,为何御医们没有一人瞧出王爷身上中了剧毒?深想一番后猛然顿悟,怕是那些御医并非不知道他中了毒,而是不敢说!   正在他犹豫到底该不该说的时候,居然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知道了下毒之人!那人是自己万万招惹不起的。其中牵扯的太深,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能参合的。为了避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贺香薷狠心自砸招牌,跟王爷说了自己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这病症如何医治。   周隐也同意让他择日返乡。可坏就坏他心善上,他见周隐年岁与自己的儿子那般大,医者父母心,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孩子早早被人毒死。临走时偷偷留了张纸条给周隐。   这张纸条写了关于周隐身上中毒的推测,如何解毒的方法。以及有心要加害他的人……   没想到因为这张纸条害了他的性命!   贺明:“定是周隐怕引起那人的警惕,把我爹爹害死,然后才把尸身送回到柳州!”   听完贺敏的陈述,张睿和张耀之都陷入沉思,如果真如他所说这般,那周隐的嫌疑却是不小。   可张睿却更加疑惑,以周隐的手段如果想要杀一个大夫,何必要闹的这般张扬?悄悄杀了,弄得人不知鬼不觉的,没必要千里迢迢的把尸体送回柳州去啊,这不符合常理。   张耀之:“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偏听你二人一面之词,本官无法断定到底是不是十二王爷所为,明日升堂我会叫十二王爷到大理寺,倒时有什么问题二位可当面向他寻问,退堂!”   贺敏扶着哥哥站了起来,贺明起身时,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只见他眼前一黑,身体力竭朝后仰了过去。   张睿急忙跑过来,帮着贺敏把他扶起。   贺敏瞧了张睿一眼道:“啊!是你……?”   张睿沉默的点点头道:“先把贺兄扶到后院去吧。”   贺明到了后院已经昏迷过去,侍卫帮着把人扶到后院的客房内,贺敏把他衣服掀开,只见那皮肉如同被绞肉机绞过一般,即便做好心理准备,张睿也是被眼前的情形刺激的喉咙发痒,差点吐了出来。   贺敏打了一盆水,用干布把他身上的污血擦净,又撒上药粉最后包好才松了一口气。   见旁边张睿目瞪口呆的模样,无奈道:“我与哥哥早就商量好了,今日来大理寺击鸣冤鼓,也想过滚钉板。只是没想到会伤的这般重。”   张睿正色道:“你二人说十二王爷谋杀你们父亲可是真的?”   贺敏摇摇头道:“张公子,既然你在大理寺中,我也不想隐瞒你,其实我二人只查出家父来京城是为十二王爷看病,到底是不是十二王爷害死的家父我们不得而知。我与哥哥来京都三个多月,身上的盘缠用的差不多了,而且最近,我二人发现居然有人暗中跟踪我们。哥哥怕我二人遭了毒手,不得已才使出这下策,因为案子涉及到皇亲,我们可以暂居在大理寺也是为了暂时保命。”   张睿听她一说心才落底,周隐这人自己虽说了解不深,但绝对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如果贺香薷真的告诉他身体中毒以及下毒之人,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杀了贺香薷,而是把人悄悄送回去,当做没发生过什么。   张睿“你们可知道,诬告王爷可是要杖责二百?”那碗口粗的刑杖重三十多斤,二百杖打下去,焉有命在?!   贺敏低头道:“我和哥哥知道,可是如果不用这个办法,或许到死,我们兄妹都无法得知父亲是被谁害死的。”   张睿道:“既然如此,你二人先在这大理寺住下,我虽身无官职,但与大理寺还算熟悉,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遣人告诉我一声便可。我与你兄妹二人虽交往不深,但敬贺兄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遇上这样的事自不会坐视不理。”   贺敏听他说兄妹便知他已经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脸色微红道:“多谢张公子,我二人行路途中女装不便,不是有意要隐瞒张公子的。我兄妹二人为了掩人耳目把名字偷偷交换,其实我是贺敏,哥哥才叫贺明。”   张睿点点头道:“我能理解,我已经让人叫了大夫,一会帮你哥哥诊治一番,你二人最近不要外出,若是跟踪你们的人真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派来的,那人多半还会对你们俩下手。”   贺敏道:“我知道,哥哥醒了我会对他说的,张公子不用请大夫来,我与哥哥自幼学医术,这点皮外伤还是可以医治的。”   张睿拱拱手道:“如此就不打扰二位了。”说罢退出了屋子。   外面段箫白倚着墙抱着胳膊道:“张公子认识这兄妹二人?”   张睿点点头道:“算是吧,我与韩叔从徐州来京城时中途遇上的兄妹二人,其实也不太熟悉。算了,去大人那看看吧。”   二人来到张耀之的书房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张睿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声音一顿,张耀之道:“进来。”   张睿和段箫白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屋内周隐的随身侍卫湛清在这。   湛清朝张睿笑笑,拱手道:“张小公子身体痊愈了吗?王爷这几日甚是惦念。”   张睿脸色微窘道:“恩……好的差不不多了。”   张耀之:“既然王爷明日会来那就先这样,你把我说的告诉王爷便可,想必王爷心中自有分寸。”   湛清抱拳道:“有劳张大人了,在下定将这些禀告给王爷,告辞。”说罢朝旁边的两人点点头起身离开。   张耀之揉揉眉头道:“张睿,你与这兄妹二人认识?”   张睿道:“恩,确实认识,当初从徐州来时,一路上略有交往,开始他二人并未告诉我他们来京中所谓何事。后来都京城分别时,妹妹曾给我递过一封信,信上的内容与今日所说的所差无几,只是当时我根本无能力牵扯到其中,只好偷偷看完把信烧了。”   张耀之捋着胡子道:“我见这兄妹二人所说年岁不大,说话却有条有理,有胆有谋。不知道这次的案子是否真的与十二王有关……”   张睿:“小生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张耀之道:“说来听听。”   张睿:“这件事应该不是周隐所为,若是周隐杀一个大夫,随便安他个罪名杀了便可,为何要以落水为借口,并且千里迢迢把尸体送回去?”   张耀之:“这个我也想过,老夫这么多年与十二王爷打过不少交道,十二王爷性子虽冷淡,却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况且若是这大夫真告诉了王爷解毒方法,那也应该是下毒之人下的杀手。”   张睿:“没错,正是这么个理。”   张耀之:“这样,你与孝清一同去备录这宗案子的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地方。”   张睿点头退了出来,去找林孝清一同整理这件案子的案卷。   到了林孝清的书房,只见他手中正拿着一封书信似乎在思索什么,张睿敲了敲门,林孝清一愣,抬起头见是他笑道:“睿表弟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我这来?”顺手把信夹在书中,合了起来。   张睿道:“张大人让帮你一起收集这宗案子的卷宗。”说着走了过去,随手拿起桌案旁边的卷集道:“这些都是十二王爷的卷宗?”   林孝清点点头起身,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道:“皇室的卷宗要比寻常官员的要详细许多,小到得了风寒,大到加爵封王都一一记录在案。”   张睿看了桌案上那本书一眼,马上收回目光道:“那表哥能把十二王爷开始生病的记录找给我吗?”   林孝清点点头道:“好,因为有许多陈年卷宗都要去礼部调过来,下午你同我一起去吧。”   张睿点头,翻了翻手里的书籍道:“这几日未曾回府上,让舅舅舅母担心了。”   林孝清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道:“下回可不能这么鲁莽了,府里也不是没有马车,为何非要在路上拦车,爹爹知道吓了一跳,若不是太常寺调不开人手,早就派人去寻你了,后来听说十二王爷派人来寻你才安心下来。说起来表弟与十二王爷交往颇深……”   张睿笑道:“不过几面之缘,或许对眼缘吧。”   林孝清:“也是,人与人之间不过一个缘,合眼缘自然对你颇为看重,就连我都要羡慕表弟运气好。”   张睿笑了一声没说话,拿起案卷看了一阵突然道:“表哥,这几日毓秀姨娘的病情如何了?”   林孝清皱眉道:“这……我并未去过后院,对此也不太了解,表弟若是担心,晚上回府我让鸳英帮你问一嘴。”   张睿:“有劳表哥了。”   ***   学府一个月沐休到了,一大早学府的学子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夫子布置了课业后回家。   林孝民刚刚转来甲班不久,对班里都不太熟悉,还好蒋泰仲昕他们与他还算和气,什么都帮着些,只有林孝泽每次想帮他时,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有些过意不去,都是私底下偷偷的帮忙,或者让蒋泰他们替自己做,并不让林孝民知道。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林孝民早就知道,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感激自己这个哥哥的,两兄弟倒是慢慢处出了不少情谊。   一大早林府的马车就就门口等着了,因为两人都在甲班上课,所以这次只派了一辆马车来,小厮见二人从学府走出来,急忙上前把包裹接过来,上了车马车小兄弟俩一左一右都有些尴尬,这年纪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虽然都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不对,却谁都不好意思先张口道歉。   过了一会,林孝泽抬头瞧瞧弟弟,越看越顺眼,一点都没有以前的女流女气。林孝民也瞧瞧看了一眼哥哥,觉得哥哥也不像以前那样吓人脾气坏。   林孝泽:“那个……今日夫子留的课业说的‘伐柯伐柯,其则不远。什么的。’是什么意思?”伸手挠挠脑袋,“我只听个伐柯,其余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林孝民一笑道:“那是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注①说的意思是:砍削斧柄,砍削斧柄,斧柄的式样就在眼前。握着斧柄砍削斧柄,应该说不会有什么差异,但如果你斜眼一看,还是会发现差异很大。所以,君子总是根据不同人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办法治理,只要他能改正错误实行道就行。 一个人做到忠恕,离道也就差不远了。什么叫忠恕呢?自己不愿意的事,也不要施加给别人。”   林孝泽眼前一亮道:“孝民你真聪明,我就听不明白这些之乎者也,不知道爹爹为何要把我放在甲班。”   孝民听了他夸奖脸微红道:“我……我知道的也不多,哥哥要注意听夫子的话,不要偷偷睡觉了。”   林孝泽脸一红道:“你看见啦?哎呀……实在是夫子说话太慢,如催眠一般,我才忍不住睡着的。”   林孝民点点头道:“韩夫子讲课确实很慢,你若是听过柳夫子讲课就知道什么叫快了,每每一句话还没听明白就已经说下一句了。”   林孝泽眼珠一转道:“这两个夫子其实可以换一下,丙班都是年岁小的学子,韩夫子说的慢些他们或许才能听明白,然后把柳夫子调到甲班来,这样光听他说话也睡不着了。”   两人面面相视哈哈大笑起来,笑过林孝泽伸手搭在林孝民肩膀上道:“以前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对你,弟弟不要生我气。”   林孝民觉得鼻子酸酸的道:“我也不好,性子懦弱像个女孩般……总给哥哥丢脸。”   林孝泽道:“怎么可能?哪有女孩敢到大殿上为皇上献画的?!若要是让我去,没准都会吓尿裤子,再弄出个大不敬什么的,被人拉出去打板子。”说着翻着白眼吐出舌头做了一个要死的表情。   林孝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到了府上,二人结伴去了林承书房,每次沐休第一件事都是要向林承报备在学府的学业状况。   林承正在看书,听闻二人回来,放下书道:“民儿转到甲班还适应吧。”   林孝民受宠若惊急忙道:“回父亲,儿子适应甲班。”   林承点点头,随便考校了两人几句这月所学,一共三个问题,林孝泽就答出一个,林孝民三个回答的可圈可点,颇为工整。林承抬头瞅瞅林孝泽怒道:“不成器的东西!你连你弟弟都不如,沐休不准出去!每日看书,不懂的就去问孝民!”   林孝泽嘴角耷拉下来,没精打采道:“爹爹……我还约了与蒋泰他们去郊游呢。”   林承道:“不准去!”……突然想起前几日传出的消息。又道:“你要去带上孝民,只准一天,剩下的两天必须在家温习功课!”   林孝泽脸色放晴急忙道:“听从父亲安排!”   二人从林承书房出来,林孝泽高兴一蹦“太好了!我们说好了这次沐休出去踏青!孝民可要同我一起去啊!”这几日天气渐渐转暖,田野道边添了不少嫩绿,柳树杨树也纷纷冒出嫩芽。   林孝民点点头道:“好,我去与姨娘说一声,二哥什么时候去提前告诉我。”两人约好后纷纷回来自己的院子。   林孝民刚到留香园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心底“咯噔”一下急忙跑进屋子。   “娘,娘?……娘?”   毓秀正躺在床上,整个人瘦的脱了相,双颊深凹进去,眼窝也深陷下去,满脸的皱纹,看着竟跟六七十岁的老妪一般。把林孝民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第39   毓秀听见声音,微微张开眼睛见到林孝民道:“民儿回来啦?咳咳咳……让娘看看……?”说着掀开被子支起身子缓缓的坐起来。   外面的云红端着煎好的药走进了。“少爷回来了,吃饭了吗,奴婢这就去给您安排饭菜。”   林孝民双目通红怒道:“我娘这是怎么了?!我走时还好好的,不过过了一个月,怎么变成这般,这般沧桑?!”   云红把药放下跪地道:“少爷息怒,姨娘这阵子心思忧虑过重,也不好好吃药,身体才会这么快垮掉的。”   林孝民听完一怔,转头道:“娘,你为何不好好吃药?”   毓秀靠着床道:“云红你去告诉把我这几日给孝民做的衣服拿出来。”   云红点头,把药放下退出屋子把门合上。   林孝民面目通红,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毓秀咳了两声道:“孝民,有时候娘也是无可奈何,你要理解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林孝民怒道:“什么叫为了我好?!就是这般为了我好?!让我没了娘孤苦无依是为了我好!”   毓秀伸手打了他一耳光,虽然力气不大,但依旧把他脸抽的红了一道。“你还有父亲,嫡母,两个哥哥,怎么会孤苦无依?!”   林孝民:“那些人我从未把他们当做过至亲,我只有娘一人!”   毓秀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林孝民跪在床边手足无措急忙道:“娘……娘你别哭,我不这么说了……娘,你别伤心,小心身体。”   毓秀擦擦眼泪道:“民儿,娘今日说的这些话你万万要记住。”   林孝民点头道:“娘说,民儿定铭记与心。”   毓秀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林孝民的脸道:“你爹和你大哥是冷性子,娘走后……你爹不会苛待你,只会待你更好,你大哥只不招惹他便好,凡事不可求他。你二哥性子单纯,虽说小时候曾带你出去走丢过,可他本心不坏,如果好好相处,以后你们兄弟感情深了,他自然会事事向着你。”   林孝民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铺子,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你嫡母那人眼界浅,却不是个狠心的性子,当年她能把你送回来就看出她狠不下心来。以后你不可得罪她,把她当做祖母那般敬着就好。”说罢喘气粗气来,胸口像破了风箱,呼啦呼啦直响。   林孝民急忙道:“娘你先别说了,躺下了休息休息。”   毓秀摆摆手,让他倒杯茶水来。林孝民急忙从桌子上倒了盏茶水递给毓秀,扶着她喝下。   毓秀喝了口茶压下嗓子里的腥甜继续道:“张睿那孩子以后会有大作为,你谨记要好好与他相处,那孩子知恩图报,以后你若有什么困难可找他帮忙。你舅家……以后万万不可与他们牵连!商人重利益,轻情意,一旦你与他们相联系,他们便会在你身上谋取利益,把你扯下水,让你一辈子出不了头!最后你便向娘这般遭你父亲厌弃。”   林孝民哭着点头道:“你说的孩儿都明白,孩儿定会好好念书,将来出府时孝敬娘,娘不要扔下孝民不管……”   毓秀叹了口气 ,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道:“你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将来若没了娘照看,你如何担当起大任?……行了,你自己去看书吧,娘也乏了。”说完扶着床缓缓躺下,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林孝民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毓秀,突然感觉好似不认识自己娘亲一般,自己娘亲一向疼爱自己,怎么会用这话总语气和自己说话呢?娘亲年轻又漂亮,也不是这幅样子的……过了好一会林孝民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朝床上的人磕了个头道:“娘今日所说的孩儿明白了,望娘能保重身体!”说完起身朝外跑去。   ***   王府内周隐身体刚刚恢复过来依旧四肢无力,每次身体的毒发作一次,都要折腾的他三两天下不来床。   接到大理寺的消息后周隐也是一愣,没想到那人的孩子居然跑到京中来状告自己。周隐暗自发笑,这也就是遇上他,若换做其他王爷,这两人还焉有命在。   翌日一早梳洗完坐上马车一行人去了大理寺。   到大理寺时见到张耀之正和江硕二人商量案情,两人见周隐来急忙作揖道:“十二王爷。”   周隐点点头道:“恩,张大人,先让我见一下那俩兄妹如何?”   张耀之道:“这……那下官便遣人把二人叫过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贺敏跟着小厮来到书房。   见到张大人急忙跪地道:“民女叩见大人,哥哥昨日身体重伤,不能前来答话,请大人恕罪。”   张耀之道:“你且起来吧,今日本官只想问问你,你们是从何得知你们父亲是为十二王爷诊病的,又从何得知王爷……中毒?”   贺敏道:“中毒一事……家父曾派人往家里捎了一封书信中提了一句,让我和哥哥二人自己先安排好,可哥哥并未在意,不几天就接到父亲突然离世的消息,我二人再想变卖家产来京时,祖产已经被族里的长老收回了,哥哥几次去交涉未果,我二人索性从铺子里偷拿银子私自上京来寻家父。可家父的信上未提及到底是为那个贵人治病。我们知道这贵人是王爷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贺敏和哥哥贺明二人同张睿他们一同入了京,入京时二人因为身上并没有携带路引,所以没到城门就下了车队。贺敏趁着哥哥给车队结银子时,把已经写好的纸条悄悄塞给了张睿。   可能是张睿在路上断出那车夫窃药的案子让她惊觉,或许二人的力量根本不能解决。她还偷听到张睿来京城是寻亲的,而他的亲戚似乎也是当官的。如果这人能帮他们兄妹二人查探或许就会找出杀害他们父亲的真凶。她把这些想法与他哥哥说了一番。   贺明听后很是气愤怒道:“我们与张小公子不熟,况且他来京城也是投靠别人寄人篱下,我们又怎么好麻烦人家?!再说他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我们万万不可把他拉下水。   贺敏嘴上虽然答应了,可心里一直觉得张睿不一般,把纸条给了他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生怕牵连到他,又期盼万一他有能力查出真凶呢。   兄妹二人在京都城外盘旋了半月后把身上的所有盘缠都给了一个颇有些门路的车队,跟着一个车队进了城里。   进城后贺明马上找了家药铺做杂役,贺敏也同他一起打杂,每日帮着药铺抓药配药,那药铺老板还算是个心善的人,见兄妹二人勤奋又懂药理,每日除了给二十文的工钱,还管顿饭。兄妹二人一边在药铺打工,一边趁着空余时间开始在城中悄悄打听起来。   京城这么多人,一个要想打听一个大夫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功夫不负有心人,兄妹二人居然意外的遇上一个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大夫。   有一次老大夫施诊时突然说了一嘴“柳州贺家的医术虽说走到旁路子,却也对症,对解毒和唠症看法颇深,只可惜医术不外传……”   贺明听见愣了下,直觉这老大夫肯定知道自己父亲!后来太悄悄寻了那老大夫几次,那老大夫死活不松口,最后贺明同意用一副治疗肺痨的祖传偏方换父亲的消息。那老大夫犹豫了很久才答应。   老大夫说:“我与那贺家家主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十二王爷府上,那贺香薷医术之高,连太医院长老都敬佩不已,只可惜老朽并未与他说过话。”说完还摇头可惜。   贺明听他说了十二王爷,又去了各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打听起来,因为这种地方消息传递的速度最快也全,虽然可辨度不高。   还真打听出来一些秘闻,比如说十二王爷身体不好,常年脸色苍白,王府里的小厮还见过王爷咳血之类的传言。   贺明综合了一下觉得描述的周隐正是父亲说的那种病症,而这种病症与一种慢性毒药颇为相似,如果猜的不错,这十二王爷身上是中的毒,而不是得了病。   兄妹二人查了几个月终于查出些眉目的时候,发现那个告诉两人消息的老大夫居然意外身亡了!虽然报了官府,可京都府只查探了一番,并未找到凶手。   前几日兄妹二人开始感觉有人跟踪,虽然不清楚那人为何跟踪二人,可以肯定是,那人要对二人不利。最后贺明才想出这招状告王爷的险招,虽然滚了钉板,但在案子查清之前,他们都可以要求大理寺保护二人。   几个人听完贺敏所说都陷入沉思,过来半晌周隐道:“我就是十二王爷,你有什么话可直接问我。”   贺敏吃了一惊,急忙跪地道:“草民实在是无法了才来状告王爷,请王爷恕罪,如果王爷要罚就罚民女吧,哥哥昨日滚了钉板现下还不能下地。若是再挨了板子,民女怕他与爹爹团聚。”   周隐一笑道:“我为何要打你板子,现在也没法证明到底是不是我杀的你父亲,或许他真的是我杀的呢?”   贺敏沉默过了一会道:“王爷,民女想问一下,那送回柳州的尸体可是我父亲?”   周隐一愣道:“这是问的什么话,既然送回去了,自然就是你父亲。”   贺敏:“家父左脚有一颗红痣,那尸体虽然腐烂可脚下并无痣这是其一。其二柳家人因为自由学习医术,特别以针灸见长,家父的手指要比寻常人手指细长很多,这是因为双手常年泡药保养的关系,可那具身体的手指却短粗。”   周隐:“也可能是被水泡的。”   贺敏摇头道:“我们将那尸体的手指皮肉刨开,骨头也不对。”   几个人听她一说,大惊失色。居然把自己父亲的尸体用刀子刨开,这简直就是大不敬,大不孝!   张睿听她一说却来了兴致,急忙道:“你继续说!”   贺敏稳了稳心神道:“家父因为常年喝茶,牙齿会有茶渍,这是无论死多久也消失不了的。可那具尸体的牙齿上并无喝茶的茶渍,由此可断定,这具尸体定不是家父!民女……民女敢问一句……家父是否还活着?”   周隐端着茶抿了一口道:“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又何必再说呢。”   张大人和江大人惊讶的目瞪口呆。   张耀之道:“这么说,那贺家主并未死?!”   周隐点点头:“虽说没死,但若不是我救他一命,当日送回柳州的尸体就是你们父亲了。”   贺敏激动的满脸泪水磕头道:“民女谢王爷救家父!我兄妹二人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惊扰王爷实在罪该万死。”   周隐道:“你起来吧,小小年纪有如此胆色也算难得,如今你父亲正在我府上,只不过易了容貌,换了身份,你若想让你父亲多活些时日,就不要再找他了。”   贺敏惊讶道:“这是为何?难道家父要在王府呆一辈子吗?可他毕竟是贺家家主。”   周隐:“贺家主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不过是我府上的一个普通大夫。”   贺敏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张睿咳了一声道:“贺家妹子,你还不明白吗,你爹爹知道了不该知道东西,若是离开王府,马上就会被人杀了灭口。”   贺敏吓得瘫坐在地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周隐:“你若不想你父亲死今日所说之事不能泄露一句。”   贺敏失神的点点头。张大人挥挥手,她才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张耀之:“唉,这么说居然闹了个乌龙,既然这兄妹二人的父亲没死,那这宗案子也不用继续查了,如此就这般结了。”   周隐道笑道:“若结了案子,这两兄妹明日走出大理寺后日便可以去乱葬岗寻他二人了。”   张耀之捋着胡须道:“这……如何是好?”   周隐瞧瞧张睿,见他沉思不语便道:“贺家医术不错,兄妹二人都是有才华之人,就这么白白丧命实在可惜,不如这样妹妹给我,哥哥养好了就给张睿做个随身大夫可好,顺便查案时还能当当仵作。”   张耀之和江硕想起这兄妹俩连自己“父亲”的尸体都敢刨开不由的浑身打了个冷颤。   张睿抬头看着周隐目光戏虐笑道:“我觉得这妹妹要比哥哥聪明些,不如王爷割爱把这妹妹让给我,哥哥稳重些跟王爷如何?”   周隐挑眉,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道:“随意。”   张耀之咳一声道:“既然这案子算结了,那我二人先回去了,王爷请自便。”说完拉着呆萌的江大人匆匆出去。   江硕道:“欸?大人,这不是您书房吗,我们出来做什么?”   张耀之恨铁不成钢道:“去你那烤红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江硕这般如何举荐他做大理寺卿,还不被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生吞活剥了!      ☆、第40章   屋内只剩下张睿和周隐二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张睿咳了一声打趣道:“那日王爷说要请我吃饭可还作数?”   周隐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头道:“自然作数。”   身高优势让张睿一下气势全无只得后退两步,摸着耳垂道:“咳,那有时间在说,我……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些案卷没整理好。”   周隐翘着嘴角捉住他胳膊道:“这案子已经算结了,你没必要再去整理卷集,不如今日如何?”   张睿面色而有些发红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心中默念,反正吃大户,不吃白不吃。   跟着周隐上了马车出府,来到一家比较偏僻的巷子里,湛清和段箫白二人把马车赶进去,在一家酒肆门前停了下来。   张睿吸吸鼻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周隐掀开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朝车里的人道:“如何?”   张睿点头笑道:“果然不一般。”搭着周隐的胳膊也跳了下来。   湛清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总角小儿,挠着头道:“你们是谁?”   湛清笑道:“不过月余的功夫你便不记得我了?”   那小儿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那个把师傅藏的好酒搬走好几坛的人!”   湛清尴尬的咳了一声道:“你去与你师傅说,我们来了。”   那小儿捂着嘴一笑,转头跑进院子里,一边跑一边叫:“师傅,那个抢你好酒的人又来了!~~~”   张睿和段箫白好笑的看着湛清,湛清瞧了瞧王爷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垂下脑袋。   四人进了院子,只见那院落里摆满了大大小小酒缸。酒缸都盖着红封头,屋内一阵杂乱声,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趿拉着鞋匆忙跑出来。   “你你……你你居然还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许再拿我的酒了!”   张睿细瞧了下这人,只见他长发松散的束在脑后,一身翠绿的长袍,许是刚喝了酒,双颊微醺,双眸似水,竟比女人还要艳三分。   周隐道:“你酿了这么多的酒难道要自己喝完?”   那男子打了个酒嗝道:“那是自然,我说过我会酿酒酿到三十岁便不再酿了,余下的时间便喝我自己酿的酒。”   周隐无奈的摇头:“今日我与友人要在此喝一杯,你去把好酒拿出一坛来,本王这次定不会再欠你酒钱了。”   男子嗤笑道:“每次都是这般说,这次不行,先交了银子再喝酒。”   张睿看着周隐,心中暗暗发笑,想不到他堂堂王爷居然还欠人酒钱。   周隐瞧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你若知道他一坛酒多少银子,你便理解我为何要欠他酒钱。”   张睿道:“多少两银子?”   周隐伸出一根手指。   张睿:“一两银子?还是一百两银子?”   周隐笑道:“一千两!你说这家伙是不是穷疯了?”   张睿惊讶道:“一千两?!那会有人花钱买过吗?”   绿衣男子突然噤声,笑笑道:“徒儿,你去把我年前酿的秋露白拿出一坛来招待二位。”说罢揉揉眼角道打个哈欠:“恕在下招待不周。”说完晃晃悠悠的进了屋子。   张睿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疑惑的看着周隐。   周隐拍拍他肩膀道:“无事,他性子一向这般古怪,今日你我出来只是喝酒,其他不管。”   两人进了一间屋子,屋内一张四方小桌,一边一把椅子,那小童抱着一个他半身高的酒坛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湛清急忙伸手接过,那小童道:“师傅说了,你们赶紧喝,喝完赶紧走,不要总来他这打秋风。”小童声音脆生生的,又模仿他师傅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着实让人发笑。   周隐挑眉道:“你告诉他,他让我打听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若是不想知道,本王下次就不来了。”   那小童眼眼珠噜乱转,捂着一笑,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一阵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王爷,你说有他的消息了?”   周隐端着酒坛给自己的杯里满上,又倒了一杯给张睿。绿衣男子见他不答话,尴尬的咳了一声:“咳,清洛,你去把为师那壶猴儿酿拿来,再把早上买的熏肉端来,这王爷来了,怎么能给王爷喝种酒呢,嘿嘿嘿是吧王爷。”说着走上前去,把桌子上的酒坛搬到一边。   周隐笑道:“你这脸堪比六月份天,说变就变。”   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对了,王爷还未介绍身边这位小公子呢,话说王爷来我酒肆这么多次了,还是第一次带别人来,想必这位公子与王爷甚是交好啊。”   张睿觉得脸有些热,虽然他话中并无其他意思,可却让人容易想歪。   周隐道:“你不想知道那人的消息了?”   绿衣男子收起谄笑道:“还请王爷告知在下。”   周隐:“前些日子,南方的探子传来消息,那人在江南一带露过面。”   “江南?……江南”说完匆匆的跑了出去。那一手端着酒壶一手端着肉的小童差点被撞到,湛清顺手把人带东西全抱起来。   小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眯着眼笑起来,露出一嘴残缺不全的牙……   湛清布好酒菜,领着小童退了出去,随便把门关上,段箫白早就自己抱着一坛酒不知去哪喝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张睿端着酒杯浅酌一口,酒入口绵软,浓郁的果子清香伴着辛辣和甘甜充斥口腔,一股热流顺着嗓子一直流进胃里,身上顿时暖烘烘的。   周隐:“这酒如何?”   张睿笑道:“好酒!猴儿酿果然不一般。”前世来说,张睿也算是酒桌上的百战不倒,无论什么酒,一口便知这酒的好赖。前世好酒也喝了不少,什么茅台国窖,与这酒相比,真是酒比酒的扔。   周隐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果然是好酒,上次从他这拿的梨花白可不如这个好。”   张睿想起那日在酒楼的事,忍不住笑出来。   周隐疑惑:“想到何事这么高兴?”   张睿道:“没事,只不过想起上次在酒楼与王爷喝酒时的事。我觉得自己仿佛是阎罗附身般,但凡走到哪,总容易遇上命案。”   周隐摸摸下巴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每次遇到你总是发生命案,第一次是孙宏启的案子,第二次杨兴宝的案子,第三次是司马兆良,但愿今日不会是第四次。   张睿他说我感觉自己头上三条竖线,难道自己真的这么衰?上一世明明没这样啊,为何来到古代就变成这般了。   周隐:“对了,我听说大理寺卿举荐你入朝为官了?”   一说到这个张睿顿时来了兴致点点头道:“确实,大理寺卿为我举荐到通州知府。”   周隐皱眉道:“通州?这地方草寇丛生,为何把你外放到这么乱的地方?”   张睿:“地方倒是无所谓,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做出些政绩来,将来三年考评结束升迁会容易些。”   周隐:“我可听说这通州五年换了四个知府,你年纪轻轻,根基浅如何能斗得过那地头蛇。”   张睿揉揉脑袋苦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谁知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周隐道:“好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既然如此,那我就提前祝你高升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睿也端起酒杯喝了下去,这酒真不错,喝完唇齿留香,若不是太贵……还真想买一坛。   两人推杯换盏,从午后一直喝到日暮,喝得越来越起兴,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上至朝中大臣,下至贫民百姓无所不谈,周隐这辈子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把酒言欢的感觉。   抬头看看对面的人,那人已经喝得有些醉了,双颊透粉像涂了胭脂一般,双眸含水,一颦一笑都勾的他心神错乱,周隐慌乱的低下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可心中的热火却越烧越热。   周隐忍不住喃喃道:“张睿……”   张睿摇摇脑袋道:“唔……我似乎有些喝多了。”说着起身“我要去解手,你去吗?”   周隐呆愣的站起道:“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推开门走了出去,湛清听见声音起身道:“王爷有何吩咐吗?”   周隐摇摇打了个酒嗝道:“我们去恭房。”   湛清嘴角抽搐的看着两人东倒西歪的朝恭房走去。   到了恭放,周隐松开张睿,忍不住掀起前摆哗哗的解决起来,解决完后舒了口气,转头一看张睿顿时惊了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把酒都快笑醒了。   只见张睿解开衣带,然后双手抓着衣带把这衣带当成自己的那活,就这么直接解起手来,结果尿了自己一裤子……解完还晃了晃衣带,然后再系上。转头朝周隐笑笑道:“走吧。”   周隐:“……”      ☆、第41章   周隐实在笑的受不了,弯着腰,捂着肚子一步一顿的从恭房走出来。   远处湛清看了一眼,惊得浑身冷汗,王爷遇袭了?!急忙施展轻功冲了过来。   “王爷!王爷你怎么?!”   周隐:“噗……哈哈哈哈……你……你去给……张小公子找身换洗的衣裤,亵衣也要。哈哈哈哈”   湛清疑惑的点点头,朝里面瞧瞧只见张睿颤颤巍巍的从恭房出来,趁着夜色看着衣服上并无秽物,难道不是吐了?   张睿出了恭房,被冷风一吹,只觉得身下凉飕飕的,叹道:“周兄,这天气怎的又这般冷了?还是赶紧回屋省的着了风寒。”   周隐忍住笑道:“快,赶紧进屋吧,一会你那小家雀儿冻掉就坏了。”   两人刚进了屋子,张睿刚坐到椅子上,脑袋一歪就昏睡了过去。   不一会湛清抱着一身衣服进来道:“太晚了,寻常的铺子都关了门,只找到一家成衣铺子,衣服料子买的最好的,大小也比照张公子的个头,不知道合不合身。”   周隐点点头道:“你去与凤轩说一声,我们二人今日宿在此处,让他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客房,顺便烧些热水来。”   那绿衣男子不情不愿的出来道:“我这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早点回你王府去吧!”   周隐道:“你不想知道那人去南方做什么吗?”   凤轩一甩衣袖,臭着脸跑去收拾客房。   周隐:“记得烧热水。”   凤轩怒道:“你就不会让你那倒霉侍卫替你烧!真拿老子当奴才使唤呢?!”   周隐忍着笑,把张睿从凳子上扶起来,唔……这酒味和尿味参合在一起还真有些呛的慌。   湛清帮着那人把卧房收拾好,烧好了水一桶一桶的拎进屋里。伸手帮着周隐把张睿扶回屋子,这么离近了才闻出味道奇怪。   周隐咳了一声道:“今日之事不准告诉他,明日他若问起为何换了衣服,就说他昨日喝多吐在身上了知道吗。”   湛清忍住笑道:“属下明白,属下伺候张小公子沐浴吧。”   周隐犹豫了下道:“你出去吧,我来就行了,你去大理寺告诉他那老仆一声,今晚张睿不回去了。”   湛清疑惑的点点头,他真怀疑王爷会不会伺候人,千万别不小心把张公子溺死在浴桶里……听从吩咐退了出去,顺手把房门带上。   周隐看着斜靠在床边的昏睡的人,咽了口口水,走过去轻拍了拍他脸道:“张睿?张睿醒醒,洗洗再睡。”   张睿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听话的点点头,自己开始脱衣服。   周隐面色发红,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只见张睿一件接一件把衣服脱的干净,最后只剩下一条亵裤。   周隐哑声道:“去浴桶里。”   张睿迷糊的走到浴桶边,腿抬了几下也没进去,无助的回头看着周隐,周隐无奈走过去,伸手抱着他放进浴桶内,张睿舒服的直叹息。   周隐看着他目光越来越灼热,突然鼻子一热,伸手一摸,居然流出鼻血来。周隐急忙收回目光,从袖袋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心中暗道居然这就把持不住了简直太丢人了。   张睿靠着桶边泡着泡着居然就这么睡觉了,没伺候过人的王爷反应过来时水都快凉了。周隐又急忙把人抱出来,拿布巾擦干净,扶到床上用棉被裹上。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伸手摸了摸张睿的脸道:“如今我虽倾慕你却不能与你在一起,现在朝堂上树欲静而风不止,身为王爷,就算我不想参与进去也脱不了身,一旦一方落败,我不想牵连到你。你从京中外放出去也好,远离这滩泥潭,三年之后你若心不改,隐定与你许诺一声。”说罢俯身低头在张睿额前印了一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等人走后,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周隐……”   周隐出了屋子,见对面还点着灯,便信步走了过去。见凤轩独自一人坐在那正在饮酒。   “怎么了?被你小情儿赶出来了?”   周隐皱眉道:“他并非我的娈宠,我与他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性/欲,更多是本心上的知己。”   凤轩嗤笑:“哈哈哈哈,王爷你居然跟我说这个,你当你自己是情圣呢?”   周隐白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猛的喷了出来“噗……这什么酒?!”   凤轩挑眉:“药酒,壮阳的。”   周隐:“……那人前些日子在扬州出现过,似乎还在寻找那件东西。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跟着他找下去?”   凤轩道:“习惯了,不找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他还欠我十万两酒钱,怎么说也得要回来不是?”   周隐点头:“你随意,这么多年他若能还你早就还你了。”   凤轩叹气道:“是啊,能还早还了……最近京中太乱,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把司马云那老狐狸斗倒了,做的实在太过火了,这回皇上也该费费脑子了。”   周隐道:“早该来了,他这阵子修仙炼丹已经快风魔了,若不是这回他们动静太大,或许皇上还要继续放任下去。”   凤轩:“过几日我可能要只身下扬州,我这小徒弟就拜托你帮我照顾些日子了。”   周隐道:“你不怕我把他养死了?”   凤轩:“每日喂他口吃的就行了,闲着时候还能弹他脑袋取乐一举多得,就收你九百九十八两银子好了。”   周隐:“……”   ***   第二日张睿睡到日上三竿才睡醒,昨日确实喝太多了,居然做出尿裤子这么丢人的事……反正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周隐不说,湛清自然也不会说,自己假装不知道就好了。   起来梳洗一番换上湛清昨日给他买的衣服,一身水蓝色的长袍除了袖口略长些,其他都算合适。梳洗后推开门,见周隐坐在院中,正与昨日那绿衣男子对弈。   他走到跟前看了半晌,也未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无趣的等着两人下完。   过了许久那绿衣人把手里的棋子往桌上一扔:“不玩了不玩了,酒窖里的酒愿意拿就拿,记得给我剩下几坛,清洛就交给王爷了,回来时没少胳膊腿就行,其他随意。”说完起身走到张睿身边道:“听说你昨日……喝尿裤子了?”   张睿:“……”   周隐:“……”   张睿面色发黑,周隐急忙道:“不是我与他说的!”   “哼!”   周隐:“湛清!”   湛清急忙跑出来道:“王爷何事?”   周隐磨牙道:“是你与他说张睿昨日的事?”   湛清道:“昨日……昨日的事?没有,没有属下谨遵王爷命令,并未说一句。”   头发乱糟糟的小童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道:“是我与师傅说的。”   周隐冷笑一声:“好,很好。”   那小童看着他打了个冷颤,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从酒肆回到大理寺,去了张大人书房,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张大人大发雷霆的声音。张睿脚步一顿,敲了两下门。   张耀之道:“进来。”   张睿走了进来,见张耀之脸色不好便问:“大人发生何事了?”   张耀之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些人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到大理寺来行刺!”   “行刺?行刺……贺家兄妹?”   站在旁边的江硕点头道:“正是,昨天夜里,大理寺闯进四个黑衣人,打伤了我们四五个护卫差点把兄妹二人杀了,幸好后来的护卫来的及时,这四个人见不敌纷纷落跑,只抓住一个,还服毒自尽了。”   张睿听完直吸一口凉气急忙道:“那贺家兄妹可有受伤?”   江硕:“他们二人并无受伤,看来大理寺是该清洗一番了。昨日刚刚查明案子,晚上就有人来刺杀二人,可见这大理寺中必然藏着凶手的细作!”   张耀之道:“张睿,这件事老夫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把这个细作揪出来!”   张睿拱手道:“定尽力而为,不辱大人之命。”   从大理寺卿书房出来,张睿回想起昨日在屋内的人,除了贺家兄妹,周隐和他的侍卫湛清,张大人,江大人以及两人的侍从,还有就是林孝清……   张睿沉默着朝林孝清的书房走去,走到门口见书房内并没有人,四下瞧了瞧走了进去。   桌案上放着几本案卷,还有正在抄录司马兆良的这宗案子案卷。张睿把案卷拿起来看了看,脑袋突然蹦出一个画面,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书架,放下手里的案卷朝书架走去。   “咳……睿表弟在找什么书?”林孝清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张睿一怔转头道:“表哥可有九州志?明年大人举荐我去通州做知府,我想先了解一下通州的人文风情。”   林孝清惊讶道:“大人举荐你入仕了?”   张睿点点头,“表哥若是没有我再问问别人。”   林孝清笑道:“有,你等我找给你。”说着在书架上翻了翻,抽出一本九州志递给张睿。“虽说通州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若能坚持三年下来,想必大人会直接提拔你做大理寺少卿!”   张睿道:“哪里会那么容易,只盼这三年做出些成绩,不辜负大人对我的栽培。”   林孝清:“表哥将来还要靠你了,表弟到时可不要忘了我啊。”   张睿笑笑,抱着书从他书房出来。出了门口收敛脸色的笑容……如果真是他,他究竟为了什么?      ☆、第42章   王府里,洛清抱着小包裹跟在湛清屁股后面东瞧瞧,西看看。   湛清:“以后你便同我一起吃住,我每日都要跟着王爷,到了夜里才会回来,你自己一人在府里呆着,不要随意乱走。”说着停下脚步。   清洛继续张望,一不小心撞到湛清身上,揉揉脑袋抬头看着他。   湛清叹了口气道:“王府不比凤公子那随意,你万不可太过随意,否则惹怒了王爷,我也无法为你求情。”   清洛小脸耷拉下来点点头道:“我师傅何时回来?”   湛清:“这我也不知,有时间你可以问问王爷。”   洛清闷闷的“哦”了一声走上前去抓住湛清的袖角。   湛清微微一笑,心中道,果然还是个孩子,自己能照顾就多照顾些。   厅堂里,那年老的大夫脸色似悲似喜。“这么说……老夫那一双儿女都来到京中了?”   周隐端起茶抿了口道:“恩,你那儿子为了状告我,不惜滚了钉板。”   贺香薷一听吓得扑通跪地道:“犬子不知天高地厚,惹怒王爷,求王爷恕罪。”   周隐笑道:“本王何时说过生气了?你那儿女颇有胆色,有勇有谋,最难能可贵的是对自己还能下得去狠心,这样的人才本王是求都求不来呢,怎么会怪罪。”   贺香薷听完脸色并无喜色,眉头紧锁道:“老夫儿女都是不成器的,难当大任。”   周隐捏着碗盖,盖到茶碗道:“贺大夫不想让二人参合进来,可我对你这双儿女又欣赏的紧着如何是好。”   贺香薷头上冒出汗来,心底暗道:果然不能跟皇家人打交道,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隐放下茶碗道:“不如这样,你那女儿就接进王府当个丫鬟,你儿子另有去处,不会参与到我的事中如何?”   算了能保一个算一个。 贺香薷急忙磕头道:“听从王爷吩咐。”   周隐:“行了你退下去吧。”这老狐狸,当初若不是自己派人救他,那运回柳州的就真是他的尸体了,如今倒是与他讨价还价起来。   周隐突然想起早晨与张睿分开时,那人还在生气。揉着脑袋,要怎么道歉,张睿才能原谅他?虽然不是他告诉风轩说他尿裤子……可与自己也脱不开关系,谁让自己幸灾乐祸的太过火,让那小兔崽子也发现了。   “王爷,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昨夜果然有人去行刺那贺家兄妹!”暗卫跪在地上道。   周隐:“那俩人有事吗?”   暗卫:“兄妹二人无事,大理寺派了人保护,我们并未出手,大理寺捉住一人,只是那人直接服毒自尽了。其余的三人已经被我们捉住,为了避免他们服毒点了他们穴道,卸了下巴,现在关在地牢里。”   周隐:“去叫湛清来,这几个人你们务必要审问出来幕后的指使者。”   “遵命”暗卫抱拳退了下去。   湛清被叫回来,周隐道:“那孩子你安排妥当了?”   湛清:“恩,我把他安排在我住的院子里,那孩子看着有些怕生,问我他师傅何时来接他。”   周隐道:“怕生最好,若是不听话你便放开了教训他,让他快嘴多舌。”   湛清暗道:放开教训是怎么一回事……随便一脚就直接要了那孩子小命好吗,王爷你这样照顾他师父回来朝你要人怎么办?   “对了,你去备车,我要去大理寺一趟,昨夜大理寺里的贺家兄妹遇刺,张睿这会肯定急的焦头烂额,我去瞧瞧他。”湛清点头退了下去。   周隐到了大理寺时却发现张睿并不在,朝江硕一打听,原来是林府有事,把人叫了回去。张耀之也不在索性顺路去了九王爷府上。   ***   林府,张睿和韩叔接到报丧的消息匆忙赶了回来直奔留香园去。   留香园已经挂了白帆,张睿瞧了一眼,便觉得这白如此刺眼,进了厅堂,见厅堂里林孝民孤零零的跪在棺材前烧纸,旁边云红正在往火盆里加炭。   看见二人来云红急忙放下炭道:“表少爷来了,你……劝劝我们少爷吧,不吃不喝已经一天一夜了。”   张睿悄声问:“姨娘……什么时候没的?”   云红哽咽道:“前日夜里就不太好了,大夫让准备后事,老爷派人把三少爷从学堂接了回来。姨娘折腾到昨天早晨才咽的气。”   张睿点点头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老韩走过去把没添完的炭火收拾好。   “孝民,先别烧了。”   林孝民像没听见一般,机械的拿起一沓烧纸扔进火盆,一直重复着这一个动作。   张睿叹口气走上前轻轻拍了他,手指触及他肩膀,只觉得像拍在木头上,身体僵硬的不成样子。   林孝民停住烧纸的动作,缓缓的抬起头,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居然消瘦的尖了下巴。   “睿哥哥……你来了……你坐,我给你倒水。”说着晃晃悠悠的起身,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张睿吓了一跳,急忙让韩叔把人抱到床上。按着他人中,过了好一会林孝民才醒了过来。   张睿:“韩叔,你去厨房让他们给孝民做点清淡的食物来。”   韩叔:“哎!”说着小跑的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林孝民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床顶一眨不眨。   张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安慰你的话都苍白无力,但表哥只想对你说一句,若不想以后让自己心爱的人再如你娘这般,就振作起来,你娘这辈子别无所求只盼着你能有出息。”   林孝泽眼圈渐渐变红,眨了下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到鬓角。   张睿伸手替他擦了擦,可越擦越多只无奈道:“哭吧,哭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或许我能明白你的苦,我虽没见过爹爹,娘没的时候我却记得,当时天塌了的感觉压的我快死掉了。”这些都是身体原本的记忆,每每回忆起来都压着张睿喘不过气来。   林孝民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道:“我不知娘为何选择这般。”声音哑的不像样子。“临走时她已经答应我会好好吃药,不会再折腾自己了……咳咳咳……咳……咳咳”   张睿急忙倒了杯水递扶着他喝下去。   林孝民擦擦脸上的泪水道:“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难道只有死了才能给我铺路吗?!那我宁愿不要她用命铺的路!”   张睿诧异道:“什么铺路?”   林孝民这才娓娓道来:“前些日子沐修时突然发现娘瘦的不成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却不告诉我,后来我问了云红才知道娘这些日从未吃过药,身体不好便一直拖着,每日还不让点炉火,自己糟践自己。我问她为何如此,实在逼急了她才告诉我,原来是舅家要挟娘亲让我娶舅舅家的一个嫡女做正妻。”   张睿道:“你才十一如何娶妻?”   林孝民苦笑道:“就算现在不能娶也可提前下订,交换更贴,到了年纪便可直接行礼。”   张睿道:“那直接拒绝了不就行了,何必这般?”   林孝民道:“若真能拒绝便好了,舅舅要挟娘亲,若不答应便求到嫡夫人那,娘无奈只得一日拖一日,我一旦娶了商人女做正妻便是断了我的官路,即便以后入仕为商婿也会被同僚所瞧不起。”   张睿沉默,这是大周的风俗习惯,无论你妾侍什么身份,嫡妻必须门当户对这样才能被人高看,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睿道:“那她这般死了,你舅家如果现在求到舅母那呢?”   林孝民:“娘说……若是她死了,爹爹或许会把我名字入族谱,那时即便嫡母也做不了主。”   张睿真的无话可说,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族谱就像户口本一样,就算黑户也能活着很好,可古代上不了族谱的庶子平白的低人一等……这是他没有能力改变的,无论是古人的想法和古人的做法,全部如此。   林孝民过来好一会才平复下心情道:“睿哥哥……娘这么做值得吗?”   张睿想起那个一颦一笑都带风情的女人,仿佛是一朵月季,开的正娇艳,却在一夜间凋零。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换儿子一个前程。   张睿觉的眼睛有些酸痛,伸手抱住林孝民道:“值得,因为你是她的全部寄托,只要你好了你娘亲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你知道吗!”   林孝民愣了一下,重重的点点头,把脸埋在张睿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孩子般是无忌惮。他心里默默想着,就哭这一次,只哭这一次,最后哭这一次,明天就长大吧……   从林府出来时正遇上林孝清从门外进来。   林孝清:“睿表弟这是要回大理寺吗?中午在家里吃吧。”   张睿道:“不了,临时还有些事,表哥先回去吧。”   林萧清点点头道:“孝民还好吧?我也刚刚听到消息。”   一般妾侍死了嫡子都不用去祭奠,所以毓秀灵堂这么冷清也正常,妾不过是半个主子,比奴才得脸些罢了。   张睿:“我劝了劝他,但愿他能振作起来。”   林孝清笑笑:“有时真觉得睿表弟不像这般年岁。”   张睿道:“此话怎讲?”   林孝清:“表弟说话做事看起来比成年人还要稳重,我都自叹不如,白白虚长了你这么些年岁。”   张睿道:“表哥过誉了,我不过性子木讷些罢了。”   林孝清挑眉,转身进了院子。   韩叔在身上道:“少爷,我们走吧?”   张睿看着林孝清的背影点点头,上了马车。   9大爷:毓秀来领盒饭   毓秀:后期给我画的装太赞了!看着跟丧尸一样~!   9大爷:这个…… 呃……   ☆、第43章   回到大理寺张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好受,可能看到毓秀的死,联想到自己的死,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把毓秀劝通了,没想到毓秀会以这么惨烈的结局来反抗母家的压迫……   脑袋晕晕的,可能是昨日宿醉,突然想起昨夜周隐说的那番话以及额头上那个吻,脸有些发热,其实昨天确实喝醉了,一直到从恭房出来,冷风一吹,顿时酒意全消!裆下冰凉……   之后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喝醉的模样,其实心中早就一万只草泥马来回翻滚了。都道醉酒失德,自己这回可丢人丢大发了!只能装作继续喝醉的模样,让他扶回去。再后来自己居然在他面见一件件脱了衣服……越想越觉得自己太饥渴了……,作为一个老处男来讲,上辈子一直靠着五姑娘,这辈子身体还没发育好,幸亏没发育好!   张睿一直觉得周隐仅仅是对他有好感,可没想到居然会说出那番话,让他激动的差点把人按倒扑上去,多亏及时控制住,周隐虽身体不好,可比自己这小身板还要强壮很多,再说自己这小兄弟现在还太脆弱,实在不适合做一些……嗯大人做的事。周隐出去后,张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上热的发烫,后来酒劲又上来了,才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   周隐从大理寺出来朝九王爷府上走去,好长时间没去九王爷府上,他这九哥爱画成痴,每日除了画画便是收集名人的古画。皇上知道他有这爱好,大手一挥把宫里的画大部分都送到九王爷府上。   因为不少古画放在库房没人打理,有的都被虫子蛀了,九王爷一见心痛的抱着画哭了好几日,花了好几年才把这批古画修好,这件事还成为文人雅士中的一件美谈。   到了九王爷府上,管家听了通报急忙把人迎到大堂里,上了好茶,让周隐稍等片刻。厅堂墙上挂满了各种名画,周隐略微瞧了瞧,居然又换了一批,也不知九王爷有多少好画。   过了一会,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男子从后院走出来道:“老十二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玩?”   周隐一见他笑道:“九哥,你以后出门前记得照镜子。”说着指指他脸上。   九王爷伸手一抹,见手心全是墨迹,笑笑道:“君子爱墨而食之,故腹中多墨。”   周隐打趣道:“九哥少吃些墨,多吃些饭才好,我怎么瞧着九哥又清瘦了不少。”   九王爷走过去转了一圈道:“有吗?每日都不少吃。”   周隐突然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眼皮一跳道:“九哥府上何时有了美人?”   九王爷不解:“什么美人?”   周隐笑笑道:“无事。”   九王爷道:“哦!你说我身上的胭脂味是吧?这几日正在画仕女图,便从妓坊里寻了几个模样周正的来做模子,你倒是鼻子尖。”   周隐摸摸鼻子笑笑没说话。   九王爷:“对了,我听说你寻了位小公子做蓝颜知己?”   周隐脸一红恼道:“你们这都听谁说的?!”   九王爷眨眨眼道:“那你就别管了,没想到小十二不爱红颜爱蓝颜,啧啧啧……”   周隐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在九哥府上多呆了。”说完匆匆的朝门外走去。   九王爷哈哈大笑:“脸皮怎么还跟小时候那般薄,若是让你八哥见了,还不打趣的你羞愧死?”   周隐在身上挥了挥手心中暗道,今日就不该来这。   九王爷见他出去,脸色的笑容缓缓收起,最后挑起一边嘴角轻哼了一声。   周隐出了九王爷府上便直接回了自己府中。暗位来报那三人其中两人已经死了,最后一人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便口吐黑血似中毒而亡。   周隐:“说的谁的名字?”   暗位道:“是……大皇子。”   “大皇子?”他为何要派人刺杀这兄妹二人?“你去给本王查个人……”   ***   张睿回到自己书房,站在书架旁发呆,伸手抽出那本曾夹着在度玉娘买琵琶名单的那本书,一页页翻开,翻到其中一页顿住,一枚灰色的指印赫然出现在纸上。   张睿端近嗅了嗅“这是……药?怎么会有药呢?”若是在现代指纹识别一下便知道是谁拿的过此书,可在古代却无法辨别。张睿抓抓头发直觉得脑袋发胀没有头绪。   “咚咚咚……张公子,外面有人找你。”一个小厮敲敲门。   张睿一愣,把书夹在胳肢窝下走出来,见贺明站在外面,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贺兄,快请进,身体好了吗?”   贺明笑笑道:“已无大碍,那日多谢张小公子,我妹妹年幼不懂事,麻烦你了。”   张睿道:“没什么麻烦的,不过举手之劳。”   两人进了屋里,张睿让小厮沏了茶道:“不知贺兄找我何事?”   贺明道:“路上对张公子隐瞒身份实在迫不得已,望张公子不要怪罪。”   张睿道:“我明白,若是我在路上遇见不熟的人,涉及到这么重要的事定然也不会说出去。”   贺明叹气:“昨日我听妹妹说……没想到家父居然真如我二人猜测那般。只是我二人太过鲁莽,差点损害王爷的清誉。”   张睿:“损害清誉倒是没有,你二人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如今你二人借住在大理寺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与王爷商量了一下,明年我会被外放到通州任知府,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跟在我身边?”   贺明听完一愣,明白张睿这是在提拔自己,急忙起身跪地道:“贺某何德何能,得公子看重,公子若不嫌弃,贺某必定鞍前马后以报知遇之恩。”   张睿扶起他道:“你身体还未愈,不必行此大礼,通州山高路险,草寇丛生并不是好地方,此行一去就是三年,你可要想清楚了。”   贺明道:“在下愿跟随公子!”本来他就是为自己和妹妹二人的前路发愁,没想到张睿已经为二人谋算好了。心中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张睿:“你妹妹一介女流,若是跟我一同去难免不方便,放到王府里与你父亲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贺明道:“正是如此,妹妹若是知道能与爹爹团聚不知会多高兴呢。”   “对了,贺兄你看看这个,能分辨出是何药吗?”说着把胳膊下的书翻开递给他。”   贺明仔细分辨了下,端到鼻子底下嗅嗅道:“此乃紫真檀,主恶毒风毒。凡毒必因热而发,热甚则生风,而营血受伤,毒乃生焉。此药咸能入血,寒能除热,则毒自消矣。弘景以之敷金疮、止血止痛者,亦取此意耳。宜与番降真香同为极细末,敷金疮良”说完把书递回去。   张睿接过书道:“金疮药?”   贺明道:“没错,这种疮药极贵,不是寻常人能用的。”   张睿拿书一敲手:“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走,同我去找张大人!”   二人匆忙去了张大人书房,张耀之正在作画,见二人来此道:“贺家小子,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贺明一怔,急忙跪地道:“多谢大人,在下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张耀之点点头,把把毛笔放进笔洗里道:”你二人来此何事?“   张睿道:“大人您让,你看这个!”把手里的书翻开递给张耀之。   张大人细看了一下道:“这是块药渍?”   张睿道:“没错!当日你给我的那张在度玉娘买琵琶的名单正是夹在此书当中。”   张耀之一想便明白过来道:“那这是何药?”   张睿:“贺兄说这是紫檀粉末,是一味难得的金疮药。”   “金疮药……这么说,那人前些日子受了伤?”   张睿道:“没错!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张耀之捋捋胡子道:“来人啊!传令下去,把大理寺所人全部集中到院后!”   下人接到命令急忙停下手里的伙计,连带着不少官员都放下手里的事物去了后院。   江硕命人清点了人数,除了寺正和,司直二人沐修没来,其他人全都来了。大理寺虽说只是刑部的分支,人却也不少,除了带官职的,其余上下有六七十号人。这些人中必然有其他党派安插在中间的人,只是在不妨碍公务的情况下,大理寺卿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都懂,更何况是为官多年的张耀之。   只是这件事实在闹的太不好,居然都派人刺杀到大理寺了,这若是传出去,那就是啪啪的打大理寺的脸,这让他如何在朝中立足?今日势必要把这细作揪出来杀鸡儆猴。   院子里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被叫出来。   张耀之道:“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人一个人的随我进去。”说着踱步进了内间。   大伙你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听从吩咐,一个一个排队进去。   推丞先进去,年岁跟张耀之不相上下,颤悠悠的跪地道:“不知大人叫下官来所谓何事?”   张耀之眼皮抽动道:“无事,你先退下吧,下一个……”   这么挨个查探下来,居然没发现一个身上带伤的,这不可能啊!   张睿皱眉,若是董卓说的不假,那人一定就在大理寺中没错,当日自己离开后那人随后进去偷偷把名单偷出来的。   张耀之道:“会不会是弄错了?万一那人是夜探大理寺呢?”   张睿道:“应该不会,夜里太黑不好寻找是一方面,若是点着灯会被人发现。我离开时天色都已经有些发暗了,所以那人一定是我走后就进去的。对了!那两个沐修的人何时能回来?”   张耀之道:“明日……你怀疑是这两人其中之一?”   张睿道:“不无可能!大理寺沐修是每月自己选三日,这两人为何偏偏选在这几天?如果说他们身上带伤就能解释通了。”   ☆、第44章   初六这日毓秀下葬,因为是妾棺材入不了祖坟,只能抬回娘家葬了,张睿那日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衫,头发用根象牙簪子束起,天还没亮便和韩叔回了林府。   一早林承露了一面,安排了抬棺的小厮便离开了。林孝清也来祭拜了下,因为他媳妇是双身子的人,见不得白事所以没来。老太太这几日身体也不太好早上打发宝珠来看了看林孝民。   林孝民几日没合眼,双目通红,面色惨白,身体消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张睿紧跟在他身边,生怕他一眨眼就晕了过去。   棺材抬到林孝民的母家,他母家姓宋是历城的大商户,历城与京都挨的很近,早晨走,三个时辰便到了。   张睿和韩叔陪着林孝民坐在马车上,段箫白骑着马跟在丧队后面。   到了宋府门口,门房见丧队来了急忙跑进去朝里面禀报,不一会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从里面走出了,身穿一身素色长袍,见到林孝民道:“这一路辛苦了吧,没想道你娘居然……快进来歇息下……”   林孝民目光冷冷道:“多谢舅舅,我想娘早点入土为安,请舅舅带路去祖坟吧。”   宋老爷面色一僵,马上转为伤心道:“好,可怜你小小年纪没了娘亲,以后若有事找舅舅,舅舅能帮上的定不推辞。”混迹商户的老油子自然不会露出不悦。   林孝民点点头,伸手抓住张睿的胳膊,低着头不说话。   张睿皱眉看着二人,心疼林孝民,又气宋老爷逼死毓秀,可他一介外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只得伸手把林孝民的手拽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   林孝民抬起头看着他,张睿摇摇头。   林孝民点头收拾好情绪道:“有劳舅舅了。”   一行人去了山上,马车到了山脚便不能再走了剩下的路只能步行上山。快到晌午才走到宋家祖坟,把毓秀葬了。   宋家老家是江浙一带,后来做生意发了家才举家迁往历城。顺便把祖坟都迁了过来,或许是风水不错,这些年生意一直做得风生水起。   葬了毓秀,孝民在坟前跪了一会便起身,跟着一行人从山上下来,推辞宋老爷极力的邀请,趁着封城之前匆忙赶了回来。   回到林府,张睿不放心林孝民一个人呆着,决定在林府住一夜,这些日子林孝民精神很差,明日只喝点粥便不吃东西了,张睿看着心中焦急,生怕这孩子就折在着,过不去这个坎。   结果第二日一早去看他,见林孝民正在吃饭,一手端着饭碗,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个小松鼠。   林孝民见张睿来朝旁边的云红道:“再去加一副碗筷。”   张睿掀起前摆坐下来道:“今日我看你气色不错,可是想开了?”   林孝民放下碗,擦了擦嘴道:“哪那么容易就想开,可我不想让我娘死不瞑目,我答应过她将来要做出一番事来,定然不会食言,只有我好了,娘死的才有价值。”   张睿有些佩服这孩子了,身上拍拍他肩膀道:“你能这么想最好,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春闱了,今年你不用试,一是你年纪太小,万一不中心中难免会生抑郁,二则你娘刚刚去世,对你打击很大,平复下心情,三年后再考也不迟。”   林孝民点点头道:“听表哥的,我也觉得此时参加不好,况且我也不认为自己的水平能考中,这三年我必定勤加苦读,三年后再试一试。”   张睿笑道:“如今觉得你比原来要长大许多,模样也越加清俊,这回可没人再把你认作女娃娃了。”   林孝民脸色一窘道:“以前性子懦弱,也难怪被人笑话像女孩。若是还像原来那般,将来怎么会有大作为。”   张睿:“正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要做一副小女儿姿态,吃了饭便回学府去吧。”   ***   回到大理寺直奔张大人书房,昨日若不是因为林孝民的事耽搁了,肯定会在大理寺中等着那二人沐休回了。   一进书房见屋内张耀之和江硕二人面带郁色拱拱手道:“大人,那两人回了吗?”   张耀之叹了口气:“只回了一个,那司直……死了。”   张睿惊讶道“死了?!尸首呢?”   江硕叹气道:“已经抬回大理寺了,仵作验尸是前日夜里死的。”   张睿:“前日夜里……那尸体上是否有刀伤?”   二人点头,这么说他判断的不错,这人的确进过自己书房,并且无意中在书上留下了带着药渍的指印。可让张睿百思不得其解的,为何这人刚刚回去时没被杀,反而隔了一日才被杀,正好是大理寺大张旗鼓挨个查看后……   现在案子陷入僵局,如果猜的不错,这死的人就安插在大理寺的细作,那他们杀人灭口也解释的通了。   张睿:“大人,现下如何是好?”   张耀之叹气:“我和老江也在发愁,这案子本身就算大理寺内部的案子,如今也只能这么解决。那细作死了,大理寺还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防不胜防。”   张睿道:“其实……”刚想说话便被门口的人打断。   “大人,十二王爷来了。”林孝清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三人转过头,不一会周隐从门口走进来。张睿见他眼神瞧过了急忙低头耳朵有些发热,摸摸耳垂道:“既然无事,那我先回去……”   周隐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唔,先别走,我找你还有事。”   张睿站住,靠在墙角尽量装作空气。   周隐:“张大人,今日我是想告诉你一声,贺家兄妹被行刺一事……放一放,暂时不要再查了,再查下去你们大理寺就要大祸临头了。”   几个人一听全都愣住!张耀之急忙道:“王爷这话怎讲啊?!”   周隐:“那日四个刺客除了被你抓住那个,剩余三个已经死了……今日奉劝之事,望大人慎重考虑。”   张耀之一想便明白过来,其他的刺客估计被王爷抓住,问出了不寻常的东西,恐怕现在是上面那两派斗法呢!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犯糊涂!多亏十二王爷提了个醒。   张耀之:“哎,不服老不行了,多谢王爷告知下官,这件事下官不会再查了。”   周隐点点头道:“张睿你跟我出来。”   张睿:“啊?……哦”两人朝大理寺后面的凉亭走去。   张睿低着头跟着他朝外面走,周隐冷不丁顿住脚步,张睿一头撞在他后背。   周隐转身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张睿:“无……无事。”   周隐道:“无事啊……我却有件事,要与你说。”   张睿道:“何事?”   周隐正色:“那贺家兄妹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张睿:“恩,哥哥随我去通州,妹妹你领进王府里吧。”   周隐挑眉:“那日你不是说妹妹比哥哥聪明要妹妹吗?”   张睿笑道:“不过是句玩笑话,通州山高路远,怎么能领着她一个小姑娘去。”   周隐伸手揉揉他脑袋道:“说人家小姑娘,像你比他大多少似的。”   张睿躲开他调戏的手道:“若是我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你信吗?”   周隐道:“信,为何不信?”   张睿瞪着眼睛:“你居然信?!”   周隐:“正常的十四岁的孩子,怎么会有你这么多的想法。”   张睿:“……”   周隐突然停住脚步道:“那日我与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吧?”   张睿疑惑:“什么话?”   周隐:“酒肆里,你若没听见那我再与你重复一遍。”   张睿脸色有些发红磕巴“听……听见了……”   周隐伸手抓住他的手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如今京都就像一只绷紧弦的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箭射到哪,哪遭殃,我不想你受到牵连,日后可能不会常来大理寺来找你了。”   张睿道:“我知道……咳,那个……有时间再说……唔”   周隐目光一暗,伸手把他拉到身边,低头吻了上去。   冰凉的唇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含住张睿的唇,轻轻咬了一口。   周隐松开满脸通红的人轻声道:“果然跟想象中一样~”   张睿:“……”这这算被人耍流氓了?擦擦嘴红着脸道:“我……呃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做,我先走了……回……回见。”说完踉跄的朝大理寺内跑去。   周隐摸着唇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笑的弯弯。      ☆、第45章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春闱了,学府正式进入现代苦逼的高三模式,虽然不了解古人为何要迟迟等到最后一月才这样,可能也应了兵家那句话,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这几日林孝民每日早起晚睡,闲暇时间抱着书就没停过,虽然他并不参加这次春闱。但还是特别融入到这种紧张的气氛中,连最开始不看好他夫子也对他赞不绝口,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林孝泽也难得的发奋起来,每日都在恶补自己最薄弱的论策。其他人蒋泰仲昕他们更不用说了,唯独有一个人似乎特,那就是曾子衿。每日吟诗作画或者独自一人在外弹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就连徐夫长都看不懂他了,若说有才华,这孩子的确有才,可为何却对仕途一副无心的模样。找他谈过几次话皆是不欢而散,徐夫长有些后悔把他调入甲班,站着茅坑不拉屎。   这日孝民吃过午饭,抱着书正从饭堂往回走,一不小心撞到迎面来的人。那人手里端着一碗菜全都洒在林孝民身上和书上。   虽说衣服厚可还是烫的直吸凉气,手腕眼看着红了一块。   那男生个子高壮满脸怒容,伸手推了林孝民一把道:“你走路没长眼啊!怎么朝人身上就撞上来了!”   林孝民被烫的生疼,又被推了一把,身体没站稳朝后倒去。   突然一只扶住他:“没事吧?”   林孝民站直朝他道声谢:“无事多谢你。”又朝那男子道:“今日是我走路匆忙,不小心撞到这位公子,实在对不起。”说着朝那人揖了一礼。   可那人见他服软便知是个软柿子,不依不饶道:“小爷好好的心情都让你搅合了,今天跪下与我磕头道歉,否则小爷定不饶你!”他旁边的学子拽拽他小声道:“那是甲班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这男子咽了口口水道:“甲班又如何?!甲班就能撞人啊?”   林孝民皱眉:“我已经道歉了。”   那男子许是家境不错,在家中被宠惯了,见林孝民年岁小,个子矮,又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伸手居然想把人再推倒。   可这次他没得手,林孝民身后的男子把林孝民拉到身后,提脚朝着男子肚子就是一踹,直把人踹的朝后退了十多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喧哗的饭堂顿时安静下来。   坐在地上的男子吓得面色苍白……这……这是丁班的……学子?!   贺子翔微笑的走到坐在地上的男子身边道:“还道歉吗?”   “不……不用……”   贺子翔:“还下跪吗?”   “不……呜呜呜……哇”那学生终于忍不住被吓的嚎啕大哭起来。   林孝民走到贺子翔身边拽拽他道:“我……我无事,走吧。”   贺子翔踢踢地上的人道:“圣贤书都让你读狗肚子里去了,我若再看见一次你欺负他,小心小爷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说完扯着林孝民朝外走去。   林孝民个子矮腿短,尽管小跑跟着他还是有些费力。   “喂……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贺子翔扯着嘴角不说话,把人拽到子弟堂。子弟堂是丁班学子休息的地方。因为丁班情况特殊,每间子弟堂里只住两人,而其他班一间子弟堂要住满六人。   贺子翔:“你在这呆着”说着拿着木盆出去,不一会打回一盆凉水来。   林孝民疑惑的看着他。   “来把手腕放进去。”说着一把拽过林孝民,把他两只小手按进凉水里。“你手腕都烫红了感觉不到疼吗?”   林孝民呆呆的点点头。   贺子翔见状扑哧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跟兔子一般。”   林孝民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笑的这么高兴。若是他知道“脑回路不同怎么交朋友?”这句话肯定会双手点赞。   林孝民:“今日谢谢你为我解围,若不是你……”   贺子翔:“怎么的?你还要真给他下跪道歉不成?”   林孝民皱眉道:“自然不会,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长辈君王,我为何要与他下跪?”   “恩,这还差不多,若是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来丁班来找我。”   林孝民忍不住笑起来:“你为何要帮我?”   贺子翔:“不为何,小爷高兴,自然就帮了。”   林孝民微笑道:“谢谢你。”   贺子翔脸色一红挠挠头道:“咳……举手之劳,何足牵挂。”   林孝民扑哧一乐:“那是何足挂齿。”   贺子翔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伸手揉了揉林孝民的小脑瓜。“前些日子怎么不见你。”   林孝民脸色一暗道:“我……姨娘去世了。”   贺子翔突然想起他是个庶子,姨娘便是亲娘。看着落寞的小孩,觉得自己问错话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道:“你,节哀顺变。”   林孝民吸吸鼻子道:“无事,姨娘活着的时候盼着我能出人头地,所以我要努力学习,将来必定要做出一番作为,让姨娘能安息。”   那孩子说出这番话时双眸发出的神采简直把人吸进去了。贺子翔慌忙的撇开头,心突然一跳。有些人有些事一瞬间足矣。   ***   这阵子大理寺没有什么案子,张睿每日除了自己看看往年的案子便是段箫白锻炼一下身体,段箫白倒是对他的擒拿招式很感兴趣,学了几招居然比张大队长前世打的还要漂亮,张睿气的吐血,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日如往常一样,在大理寺中正在看一本隆兴六年的案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哪怕是见过前世各种重大案件的张大队长也差点顶不住了。   案子发生在隆兴六年四月,江南地区遭遇百年难得一见了干旱,连续三个月不见一滴雨,草木不生,百姓把树皮扒尽开始吃种粮,一旦吃了种粮便是断了后路,谁知雪上加霜旱灾还没过,又来了蝗灾,所到之处草木皆尽,百姓们活不下去只得向关内涌去。可到了德州,德州知府下令封城,禁止流民继续向北去。几十万流民饿死在德州城外,一眼望去饿殍遍野。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居然易子而食,让人闻之嗟叹。   后来永州知府艽永含泪上折子以血为书:“散吏驰驱踏旱丘,沙尘泥土掩双眸。山中树木减颜色,涧畔泉源绝细流。处处桑麻增太息,家家老幼哭无收。下官虽有忧民泪,一担难肩万姓忧。”   皇上知道后大怒,连斩五州知府,下令拨款五百万两银子赈灾,银子是拨下去了,可经过一层层剥皮,最后到百姓手中时不过一人半贯,连一斗米都买不来。最后民起战争差点颠覆了大周。   张睿不禁唏嘘道:“水旱为灾,尚多幸免之处,惟旱极而蝗。数千里间,草木皆尽,或牛马毛幡帜皆尽,其害尤惨过于水旱也。”   事后农民军被镇压,经手过这笔银子的大臣,上至诸枢密使、三司使、御史大夫六部中的吏部、礼部、户部尚书共计二十四名朝廷重职官员全部惨死……而且大理寺全部以自杀结的案上报给皇上,这就是隆兴六年清洗案。   放下案卷,张睿揉揉脑袋,全部自杀?!开什么玩笑,那些大官恐怕是两方博弈后的牺牲品罢了!若不是如此,大理寺怎么可能以这么可笑的借口结案。突然想起周隐那日在他耳边说的话“树欲静而风不止……”   “张公子,大人叫你去他书房。”   张睿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心中暗道:这么一本案卷居然看了这么久,看完真是惊心动魄,若是放在现代,反腐倡廉妥妥的。   去了张大人书房,见张耀之和江硕正在下象棋,张睿一看来了兴致,摩拳擦掌的走过去看两人开始下棋。   不得不说张耀之下棋如做事,雷厉风行,细微之处又见真章,每每江硕吃了他一子,他便要了两子回来。而且善用马,双马架炮直把江硕连连败退,最后江硕无奈道:“我与大人下了这么多年象棋就没赢过,张小友来试试。”说着起身让了位置。   张睿道:“那晚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耀之笑道:“你瞧他,看来象棋下的不错,老夫便来会会你。”   张睿执红子,张耀之执黑子,红子先行。张睿微微一笑,直接炮打马。   张耀之一愣……这,这这哪有这么玩的!不按套路出牌啊!挪车吃炮。   张睿见他上钩,又来一次炮打马。   张耀之直接无语了……老夫就双马玩的流,你把马都给我打下去了这还怎么玩?!顿时老脸臭的跟黑锅底一样。   江大人抱着烤红薯坐在两人旁边,看着张睿这番出其不意,直哈哈哈大笑,年轻人果然敢走他人不敢走的办法。   最后张耀之惨胜收了棋子道:“后生可畏啊,你今日是遇上我了,我善用双马,你起炮打我马,若是换个人,你用炮换了马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炮子出棋速度远快于马,你失了双炮便失了势,明显吃亏。剩下的棋子双车无根,难以取胜啊。”   张睿拱拱手笑道:“此局是专为大人设的,我若开局不打掉大人的马,以晚生的水平想要取胜更是难上加难。”   张耀之指指张睿朝江硕道:“看见没,这一肚子心眼都用到老夫身上了。”说罢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叫你来还有别的事……”张大人收起笑容,捋了捋胡子。   张睿正色道:“不知大人有何事要说。”   张耀之道:“你去通州的行程可能有变,今日宫中传来消息。通州知府上下三十七口被灭满门,无一生还……”   张睿决定脑袋“嗡”的一声,双耳轰鸣,身体晃动了一下才站稳颤声道:“怎么会被灭门?!”   张耀之叹气:“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与当地的匪患脱不了干系。毕竟是五品的朝廷命官,皇上知道后大怒,准备派兵前去剿匪,正好你一路跟去查清这宗案子,接任通州知府。”   张睿:“何时启程?”   张耀之:“军队可能先行启程,你不用着急,下月月末走,过几日任命圣旨就下来了,这几天你缺什么赶紧补办,通州不比京都。若是银子不够先在我这拿,皇上应该也会有封赏下来。”   张睿道:“多谢大人。”   张耀之摇头道:“有何好谢的,这地方别人躲况且来不及,我却把你举荐道此地,如今想想真是后悔!”   张睿苦笑:“此地虽然不好,却也算不得太差,边关战乱十室九空,若是去了那晚生才是真的欲哭无泪。”   张耀之拍拍他肩膀:“难得你还有心情打趣,我听到通州知府被灭门后心底一直不安,你若不想去我便去求皇上,哪怕把你留在大理寺做个七品的小官也比丧了命强。”   张睿急忙道:“大人不必如此,如今通州之地,被草寇霸占州府无人,民众在水火之中,已经成了国中之国,晚生不才,愿意去试一试。”   张耀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准备吧,老夫定会尽我最大能力保全你。”      ☆、第46章   农历三月春闱开始,春闱分别九日、十二日、十五日,每次三天,共九天。   一大早林孝清便跟着林孝民坐马车送他来考场。马车刚停稳,林孝民掀开帘子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人山人海的考生摩肩擦踵。   林孝泽:“哥……我”   林孝清拍拍他肩膀道:“不用担心,正常发挥就好,今年若是考不上,再过三年也无妨。”   林孝泽点点头,脸上还是忐忑不安的朝人群走去,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蒋泰和仲昕他们。越往前走拎着手里的篮子越觉得沉甸甸的快拿不动了,这是林夫人几天给他准备的,笔墨纸砚,糕点饭菜,还有一只桂香楼的熏鸡……林孝泽双手被汗浸湿,只觉得眼前灰白一片。   回头看了一眼哥哥,见他正在跟一个同僚说话,可能提到他便朝这边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林孝泽也点点头,手里的汗越来越多,脑袋突然蹦出一句话:不考了……不考了……不考了!林孝泽趁着他哥不注意的功夫挤进人群,把手里的篮子悄悄扔了,转头朝一条巷子里跑去。   林孝清还在同人聊天,再回头看时已经见不到人,考生一个个进了考场。林孝清笑笑,自己这弟弟不知这次会考成什么样,即便考不好也没事,他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入朝为官。他只要安心当他的林家少爷别惹出什么祸事就行了。想罢转身朝马车走去,上了车离开考场。   林孝泽蹲在巷子里脸色苍白,双手握着拳头,闭着眼不知如何是好,爹爹若是知道了会打死他吧?!死就死吧,也比去考的狗屁不是强……起身拍拍衣服,朝旁边的酒肆走去。   ***   这日张睿和韩叔正准备出门采买,没有几日就要去通州了。韩叔听说这么着急要走既唏嘘又害怕,暗地里想了好久,少爷年纪才这般小,怎么皇上就能让他当知府呢?!然后又听说通州那地方根本就没人愿意去,穷山恶水还满山的匪寇,简直是不能再坏些了。   韩叔:“少爷……咱非得去那吗?不如跟三表少爷那般再读三年,考个京官,品级低些也比这穷乡僻壤之地要好啊!”   张睿笑道:“韩叔,如果我不去那还要继续借住在林府吗?”   韩叔一僵:“这……”   张睿:“也不能长期借住大理寺啊,我与大理寺卿无亲无故的,他能这么抬举我,我若再不识抬举就太混账了。”   韩叔道:“少爷说的是,老奴眼皮子浅了。”   张睿:“韩叔,有时人活着并不能随心所欲,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坦然接受,况且那通州也不是狼穴虎口,只要我们小心一些熬过三年,没准守得云开见月明。”   韩叔叹口气:“但愿如少爷所说吧,衣服还要再买些吗?我瞧着少爷该添几件春衣了。”   张睿:“衣服就先不添了,到了通州再添也是一样,记得备上些冻疮药,你这冻疮以后每年都会犯,到了那偏僻地界再想买就买不到这么好用的了。”   韩叔笑道:“哎,记得了。”   二人买了一上午,大部分都是笔墨纸砚和书,还有不少的日用品。说起来古代男子比现代人要重视仪表多了,单从这个发冠来说,就分了十多种,张睿虽然没加冠,但发簪也买了许多,各种场合要求都不同。   到了中午二人决定在外用餐,随便找了家小酒肆,要了两盘菜。   酒肆人不少,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在聊着春闱之事。   张睿伸手这么一算,今日正好是春闱第一日,想必孝泽今日也应该参加了,不知道能不能考中。蒋泰仲昕他们就不必说了,父亲都是大官,他们也争气,将来必定是官运亨通。   二人吃过午饭拿着东西准备回大理寺,却不想撞见一个不该见到的人。   “没钱还学人家出来吃酒!呸!看你人模狗样的,居然还是个吃霸王餐的?!今日若不交出酒钱,老子便把你衣服扒了当了!”一群人围在哄笑,地上躺着的赫然是那本该在考场的林孝泽!   张睿急忙跑过去道:“这位小哥他欠你多少银子?”   那小二一看有人来给银子急忙换上笑脸:“客官一共三两五钱银子。”   张睿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递给他,那小二接过银子数了数赔笑着回了酒馆。   韩叔把人扶起来,见林孝泽面色酡红,一张嘴酒气熏天。   张睿:“孝泽……孝泽?”   林孝泽睁开眼歪头看了看道:“老子……有钱!有钱……给我酒!”   韩叔叹气道:“喝多了,少爷你先扶着他,我去叫辆马车来。”   叫了马车,车夫和韩叔合力把人送了上去。韩叔道:“少爷,我们先把他送回林府去?”   张睿皱眉:“今日是春闱,他本应该在考场,如今却喝的烂醉,若是送回林府,舅舅必定会责罚他,不如先把他带回大理寺,等他酒醒之后再做打算。”韩叔点点头,三人做着马车回了大理寺。   林孝泽刚下马车就吐的天昏地暗,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看着可怜,虽然辈分上他是表哥,可张睿一直把他和林孝民都当做小辈来看,如今他这般自暴自弃的模样,看的张睿心中也难过不已。扶到客房梳洗一通林孝泽才安静的睡着。   张睿看了看他,叹口气,许是这孩子偷偷从考场跑了出来,林府的人并不知道,如今之计把人放在大理寺也是不妥,若告诉林承,估计他舅舅一怒之下还不把他打个半死。要不先告诉林孝清,毕竟是哥哥,多少能担待他些。这么想着,张睿去了林孝清的书房。   走到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件事暂时先这样,不要再露马脚……”   张睿疑惑的敲敲门,里面声音一顿,传来一阵脚步声。“吱嘎~”门被林孝清拉开。   “睿表弟?找我有何事吗?”   张睿道:“我有一事想与表哥说,表哥若是不方便,那我一会再来。”   林孝清走出来道:“无妨,你有事先说吧。”   张睿:“上午我与韩叔出去采买,在街上撞见孝泽……我见他喝的不省人事便带回了大理寺,今日不是春闱的第一日吗,为何他……?”   林孝清一听脸色沉了下来道:“他在何处?”   张睿:“呃……在我房间里。”   林孝清急匆匆的朝张睿房间走去,张睿跟在他身后,朝书房看了一眼,见里面居然没有人?!那刚刚林孝清在跟谁说话?或者那人藏起来了……?   二人到了张睿的房间,林孝清见床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弟弟,怒火中烧,一把拎起他便朝他脸上甩了个耳光。   张睿张张嘴,又闭上,林孝泽确实该揍,即便考的不好也不能这样临阵脱逃啊,考不好顶多是脑子不好学不上来,可临阵脱逃便是品德问题,连带着林大人也会被同僚嘲笑。这是他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胆小鬼,科举都不敢参加……如今林承正在升迁之际,上面有意提拔他做太常寺卿,可发生这样的事,平白给他添了笑柄不说,对他的管理能力也有质疑。自己家的孩子况且管理不好,又如何管理那太常寺?!   林孝泽被打的晕头转向,捂着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哥哥发现了。急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地道:“哥哥,是我错了,如今千言万语也无法弥补我做的事,请求哥哥让我离开林家吧,我若是回去,爹爹定会打死我的!”   林孝清怒道:“不争气的东西!我与爹爹本就没打算指着你封官加爵,你且去走个过场便可,你若不想考为何提前不说!如今办下这等事,你叫我如何向父亲交待?!”   林孝泽跪在地上捂着脸不说话,心中已经是吓得半死,一向不与自己动怒的哥哥都如此生气,回去他爹还不直接拿棍子打死他!看了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了!今天自己也是头脑发热,居然想都没想办下这样的错事来,现在后悔已晚,只求哥哥别告诉他爹……   林孝清:“如今你错事已经办下了,你看如何收场吧?”   林孝泽朝哥哥磕头道:“求哥哥帮帮我,我定不会再回林家了,若是爹爹问起便把我当做死了罢!我若是回去爹爹定然会为我名誉受损,难以升迁,我不能连累你和爹爹。”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林孝清叹口气道:“你自小依赖家里,如今离开又能去何处?算了,跟我回家好好和父亲承认错误,父亲……定不会太为难与你。”   张睿也道:“是啊,你一个人孤身在外不是让舅舅舅母担心吗,还是回去吧。”   林孝泽急忙摇头:“不……不我不回去,学府念不了了,爹爹定会打死我的,我不回去,对了,我听爹说睿儿不是要出去当官吗?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跟你一起去吧!”   张睿皱眉:“这……”   林孝清:“哎!你怎么到现在还冥顽不灵?!你若现在不回去,将来就无法再回来了!吃顿皮肉之苦又如何?!爹消了气自然会给你另作安排!”   大周有项铭文规定,但凡是历届考子,只要选拔上报了名就必须参加,若是因病耽误,或者临时退考,便会取消终身科举资格。虽然张睿不明白为何有这么项规定,但明显林孝泽以后都不可能走科举这条路了,将来如果要入仕除了举荐和荫补再无他法。可他上面还有哥哥,即便是荫补也轮不到他。   林孝泽跪在地上低头道:“求哥哥成全,弟弟长这么大没求过哥哥什么事,如今我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让爹爹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林孝清:“这事我做不了主,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回去,不然爹爹那我没法交代。”   屋内陷入沉默……张睿站在两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他自然是不敢私自带林孝泽去通州的,且不说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林孝泽出了什么事,他没法向林承交待啊。   “孝泽,听你哥的,先回去,若是舅舅答应了,你在跟我走也不迟。”   林孝泽跪在地上想了一会点点头道:“也是我自作自受,本应该承担的。”说完起身出去。   林孝清朝张睿道谢:“今日多谢睿表弟了,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他出了这么大的事,虽说他跟睿表弟同年,却连睿表弟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实在难成大器,这回爹爹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你若有空便回林府为他求求情,父亲顾忌你的面子不能打他太狠,否则……我真怕一时气怒把他打坏了。”   张睿道:“我明白,我同你们一起回去,孝泽虽顽劣,但本质不坏,若是舅舅真放心,跟我去通州历练几年也未尝不可。”   二人走出客房,跟着林孝泽一同上了马车。   到了林府时,林承还没回来,林夫人见到林孝泽回来一愣,不明所以道:“泽儿怎么回来了?春闱不是三天吗?”再看他脸上通红的掌印,以及大儿子发青的面色顿时明白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林孝泽和林孝清急忙跑过去扶着林夫人道:“娘!娘您没事吧?!”   林夫人坐在椅子上缓了好半天才舒出这口气来道:“你……你这是存心要气死娘啊!你爹回来若是知道还不扒了你的皮!”   林孝泽吓得跪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林夫人:“现在如何是好?孝清啊,你快想想办法,你爹知道肯定会打死他的!”伸手抓着林孝清的袖子。   林孝清:“娘,我也是没办法才把睿表弟叫来了,希望爹爹能看着睿表弟的面子轻些责罚……”   林夫人急的团团转道:“不行,老爷的性子我了解,孝泽这次做的大逆不道,老爷定不会饶了他,要不先带他出去躲几日,等你爹消了气再说?”   林孝清:“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不告诉他,恐怕他会更气,到时就怕直接把孝泽逐出家门!”   张睿皱眉,他只想过他舅舅会生气,可没想过后果居然会这么严重,如此林孝泽这次恐怕难逃皮肉之苦了。   几个人正商量着,林承回来了,走到厅堂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朝林孝泽踹了过去。   林夫人惊呼一声道:“老爷,老爷您息怒啊。”   林承怒道:“息怒?!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看看他给我做出什么事了?!现在恐怕朝廷百官都在笑我林承养出一个窝囊废!考场逃跑,几十年也无人做出来的事,今日我这老脸是让你丢尽了!”原来林承也是刚刚才知道林孝清没去考场。陆勇是这届考生的主考官,核对人员时少了三人,其他两人皆是因病无法考试错过了机会,而第三个便是林孝泽。   陆勇急忙派人来太常寺询问,林承听完一头雾水,早上明明大儿子送小儿子去的考场,怎么没见到人呢?是不是查错了?为此他还特地去找了陆勇一趟。正巧几个主考官都在此处,询问一番后果真没见到人这才知道儿子压根就没来!   急忙派人去大理寺找林孝清,大理寺说已经走了。林承便急匆匆的回了家,果然自己这二儿子在家中。   林承气色满脸通红,拎起旁边的实木椅子便朝林孝泽砸了下去,那木头的棱角刚好撞在林孝泽的额头上,顿时血流不止。   林夫人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林孝清急忙把他娘扶走命人叫了大夫。   林孝泽跪在地上依旧不说话。张睿拦着林承道:“舅舅,你且息怒,事情已经发生今日你便是打死他也无法弥补。不如听我一番话。”   林承倒还算给他面子,扶着椅子坐下来道:“睿儿,你不用劝我了,此等逆子我不要也罢,一会便叫来宗室的长辈,把他从林府除名,今日便不再是我林家的人了。”   跪在地上的林孝泽一听顿时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直响,只觉得胸口被人掏空了一般,凉飕飕的喘不过气来。“爹……爹……”   林承怒道:“闭嘴!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林孝泽满脸泪,额头上的血还在不停的流,张睿实在看不下去,从袖袋里掏出巾帕叠好按在他头上。   张睿:“舅舅,如今孝泽虽做出这番错时却罪不至从宗谱上除名,若是舅舅信得着我,不如让他跟我去通州历练几年。只是那里匪患丛生,穷山恶水,难免会有什么不测,就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能否安然无恙的回来。”   林承面色一动,心里开始算计着若是把林孝泽送到张睿身边也未尝不可。如今把他放在京中是平添笑柄,学府去不了,自己也暂时无法为他举荐入仕。若是求到陆勇那或许会给他找个七品的闲职,可这么混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他这性子却实应该磨练一下。   因为林孝泽上有哥哥顶梁柱,有嫡母疼爱,父亲照顾,所以从未有过压力,一直不思进取,才造成今日犯下如此大错。   林承叹口气道:“睿儿若是不嫌弃便把他带去吧,也算替舅舅教教他,同样的年纪,他的性子如此顽劣,将来也是难当大任,他若是改过自新在通州磨练三年我还认他这个儿子,他若执迷不悟依旧如此,老夫就当没生过他!”   张睿朝林孝泽使个眼神:还不快谢谢你爹。   林孝泽急忙爬起来跪地磕头道:“是孩儿错了,求爹爹能给我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孩儿定不会再如此。“   林承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林孝泽朝地上磕了三个头道:“此去通州山高路远,孩儿不能伺候在爹爹膝下,望爹爹保重身体!”   林承眼圈也有些泛红,毕竟是自己疼大的亲骨肉,怎么就舍得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心中虽然有一丝不舍却强忍着不看他,必须把他送出京去,不然自己算是没脸入朝了。   到最后张睿和林承商量出来结果,就是把林孝泽带在身边一同去通州赴任,这三年把他的性子磨练出来……   张睿拎着林孝泽从林府出来时直觉得右眼皮狂跳,恐怕自己给自己是惹了个大麻烦回来吧!   林孝泽像个小狗似的,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拎着他娘急匆匆给他收拾的包裹,跟在张睿屁股后面走了出来,走到大门口时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的匾额——林府,这一别便是三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顿时难过之情不语言表,直流的泪千行。   张睿扶额道:“孝泽,你与我走吧,若再不走恐怕舅舅会追出来打你。”   林孝泽瑟缩了一下,像小媳妇似的跟在张睿屁股急匆匆的离开林府。   林府内林孝清拦着林老爷道:“那通州苦寒,多带些银子就多带些吧。”   林承怒道:“老子每月才二百两俸禄,你娘居然给他拿五千两是怎么回事?!”   林孝清嘴角抽动,林夫人捏着小手帕抬头看了看两人又继续呜呜呜的哭着。   队伍组好了,一个强劲的队伍怎么能没有一个猪队友呢?!   (DPS:段箫白 奶妈:贺明 防御:韩叔 指挥:张睿 猪队友:林孝泽)   ☆、第47章   回到大理寺张睿把他安排在自己一个房间,本来自己就是借住在大理寺中,如今也不好再麻烦张大人他们,明日圣旨就会下来,过几天就要启程了,张睿心中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终于能穿上官服,自己的名字被写进朝堂中,忐忑的是通州还不知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翌日一早皇宫传来消息,让张睿进宫受封。   张大人特地抽出时间陪着他一同进宫,毕竟是第一次怕他有什么疏漏惹的皇上不高兴就不好了。   二人乘坐马车到了皇门口便下车步行,走的是偏直门,这门是专门为文武百官上朝下朝用的,虽然每月也用不了几次吧。   二人跟着宫人朝大殿走去,一路上戒备森严,每过一条路便能遇上一队武装森严的巡逻侍卫。张睿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紧张的手里都是汗水,双腿也兴奋的微微颤抖,这是大周的皇宫!权利的最高点!自己真真正正的接触到了!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皇上的书房。张耀之跟守在门口的太监传了话,那太监点点头道:“张大人放心吧,皇上这几日心情不错,不会为难他的。”说着看着张睿笑笑。   进到书房内,一股淡淡的硫磺味萦绕口鼻,作为后世经常跟枪炮打交道的大队长来说,这味道太熟悉了,难不成这就是皇上用的丹药?!   走到房间中央张睿朝桌子那边的男子跪地磕头道:“草民张睿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电视剧上这段话背的还算熟。   皇上斜倚着短踏上,微微抬起眼道:“你就是张睿?来抬起头给朕瞧瞧什么样,这么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破了几宗命案。”   张睿抬起头,目光却不敢直视皇上,只得朝下看。   皇上扑哧一笑道:“果然不错,怪不得小十二这么倾慕你。”   张睿:“……”额……不是说命案么,怎么又扯到周隐身上了,这话该怎么接?   皇上道:“行啦,朕也不讲那些虚的,其实朕还真不太信任让你去通州任知府,毕竟你年岁太小,那通州虎狼之地一不小心就丧命在那,小十二还不得跟朕拼命?诶,也罢,既然他都举荐你了,那朕也没啥好说的,圣旨和官服一会让常胜给包上,朕再赏你……二百两银子,仔细着花,俸禄每年朝廷都会拨的,你若不够便去找小十二要好啦。”说完一挥手把张睿送了出来。   张睿:“……”皇上你这么抠你家里人知道吗?二百两,好吧毓秀姨娘都比你大方!糟点太多,张睿已经无力吐了,只得谢主隆恩,接过那公公递来的包裹跟着张大人回了大理寺。   张耀之道:“皇上都与你说了什么?”   张睿把皇上说的给他重复了一遍。张耀之捋着胡子道:“二百两不少了,如今是物价上涨,想当初老夫升大理寺卿的时候,皇上也只赏了老夫一方墨。”   张睿:“……”果然皇上才是最穷的。   回到大理寺时迫不及待把包裹打开,明黄的圣旨,绯红的朝服,五品官职的嵌玉腰带……张睿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热,哪怕是前世荣升为大队长时也没有这么激动过。那种使命感油然而生,穿上这身衣服,就意味着要担起这身衣服的责任!   林孝泽看见惊讶道:“这官府跟我爹的差不多!看这腰带是五品官职呢!”说着对张睿一脸的仰慕,自己这个表弟太厉害了,居然孤身一人混出这么样的名堂。   张睿点点头:“过几天便出发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到了通州可就买不到京都这些东西了。”   林孝泽道:“一早我就去买了,你若银子不够我给你些。”   张睿抽抽嘴角道:“银子我还够用,你也要省着些花,路途遥远不必要的东西尽量不要带了。”   林孝泽点点头:“我知道了,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夫子曾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我虽没有读够万卷书,先行万里路也不错~”   张睿脑瓜仁有点疼,看来这孩子还没明白跟自己去干什么的,居然当做旅游了,也罢到了通州有他哭的时候。   下午周隐匆匆来到大理寺,两人不过几日没见却恍如过了好久。   张睿打趣道:“王爷不是说这几日不来大理寺了吗?”   周隐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去赴任了,若是再不来恐怕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看见你了。”   张睿耳根有些发热,转过头看着旁边道:“咳……你来所谓何事?”   周隐伸手把他脸板正道:“无事就不能看你了吗?”拇指摩挲这他脸颊道:“我突然不想让你去了。”   张睿瞪着眼睛道:“任命书都下来了,怎能说不去就不去了?”   周隐嗤笑:“我去求一求皇上,什么事做不到?”   张睿叹气道:“我知道你不会。”   周隐伸手把他揽到胸口:“我怕你一去便不复返了。”   张睿慢慢放松僵硬身体道:“怎么会,我这么聪明,小小的寇贼能耐我何?”   周隐扑哧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张睿抬头看着周隐,他娘的,怎么越看越喜欢,伸手拽着他衣襟踮起脚吻了上去。   以张大队长上辈子阅片无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吻技怎么说也比青涩的周隐要强很多。双唇相贴,舌尖慢慢敲开他的嘴,依旧是淡淡的草药吻,有些苦涩却又甘甜无比。   周隐错愕的愣住,任由他拉着自己吻了半晌,直到张睿松开他才喘过气来。然后面色发红的捂着下摆道:“我……我先回去了……”说完匆匆跑了。   张睿愣了一下才想起,古代衣服的弊端,“噗……哈哈哈哈”王爷你顶着小帐篷出去真的好吗?   周隐回到王府吹了一圈冷风才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居然忘了去大理寺的目的。本来是想把身边的暗卫调出四个跟在他身边以防意外。   这四个暗卫都是从小训练好的,关键时刻拿来保命用。自从听说通州知府被灭门,周隐这几天心就一直乱跳,生怕张睿去了通州山高皇帝远的,再被人灭口了怎么办?在心里埋怨了张耀之不只一次,非得把人举荐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湛清,你去拿五千两银子给张睿送去,皇上肯定赏不了他什么东西,万一他缺银子又不好意思朝我张嘴,再周转不开。”   湛清点点头,从账房里拿了银子去了大理寺。   张睿冷不丁被送了这么多银子吓了一大跳,笑道:“王爷给我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我又不是去游玩的。况且那地方没什么好买了,拿了银子我还害怕被贼寇抢了去呢。你把银子拿回去吧,告诉他等我挣了俸禄……给他买药治病。”   湛清把银子拿回来时,周隐脸色五颜六色精彩的好看。   ***   农历三月廿十六,诸事皆宜。   张睿,韩叔,贺明,林孝泽,段箫白加上皇上派了四个护卫,一行人一早从北门出城,两辆马车加几匹快马,轻装赴任。   刚出城门后面便听见后面有人叫喊,马车停了下来。   只见周隐骑着一匹马,湛清也骑着一匹马二人追出城来。   张睿掀开车帘跳下车道:“不是说今日不出来了吗?”   周隐勒住缰绳,纵身跳下马来,喘着粗气道:“我有话与你说。”说着拽着张睿朝一旁走去。   “我把四个暗卫放在你身边,这四人武功高强,你若要查案这些人也能帮上忙,,你到了通州若想跟我传递消息便把信交给暗卫,这个是我的信物,你若银子不够,拿着这个去万宝银庄可取一万两银子,三年……这三年你可要记住,你既然心中有我便不要做出伤我之事否则我万万饶不了你。”   张睿想笑心中又涩涩的,来到古代第一次有了分别的感觉,只觉得如鲠在喉,眼眶发热。猛的伸手抱住周隐的腰道:“放心,你也要如此,等着老子回来!”说完转身急匆匆的朝车上走,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便再也舍不得走,想永远的留在他身边。   周隐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微微刺痛的胸口喃喃道:“等着你……”   一行人走官道,中午路过历城,张睿想起林孝民舅家就是这历城的商户,只是他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大伙随便找了个饭馆吃饱喝足后继续行路。   韩叔坐在马车上把盒子里的银票拿出来数了数道:“咱们还有九百多两银子,到了府衙肯定要修缮一番,再添几个洒扫的小厮,又是一笔支出。”   张睿点点头:“银子不够我这还有,王爷临走给了我些银子,只是那些银子我暂时还不想动,先紧着这些银子花吧。”   韩叔放心的点点头:“老奴突然想起咱们来京时,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却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张睿靠着马车回忆起来,两人坐着平板车一路风餐露宿到了京都。接二连三的人命案子把自己卷入漩涡中心,自己如今又从漩涡脱离。只是这次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林孝泽跟贺明二人坐一辆马车,林孝泽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消停不了一会便跟贺明没话找话聊,天南海北胡吹乱侃。   贺明直听得发笑,心下道:这才符合这个年纪吧,公子绝对是个异类。   林孝泽:“对了贺兄,我听说你医术特别厉害?!”   贺明:“算不得什么,略懂皮毛。”   林孝泽:“哎,你就别谦虚了,你若是医术不厉害表弟又怎么会带你去呢。”   贺明笑道:“那公子又为何带你去通州呢?”   林孝泽:“这……呃。”哼!这人真是讨厌,竟揭人伤疤!转过头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里面包了一包蜜饯,林孝泽气哄哄的吃了起来。   贺明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看着他想起自己妹妹,也不知道妹妹去了王府怎么样,会不会见到父亲。   一行人快马加鞭傍晚赶到崇州,崇州算是往西北走离着京都最近的一个州府了,进了崇州城,不少酒家已经上了灯,侍卫下了马牵着在城中走。   寻了一家客栈,叫有来居,一进去只见客栈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在吃饭,看样子也不像远行客,大部分都是附近来往的商人。   小二匆匆走过来个子不高,模样倒是长得周正,见人三分笑,几个人进来急忙吆喝道:“几位官爷,是住店还是打尖啊。”   林孝泽道:“打尖也住店,收拾出几间干净的房间出来。”   小二笑眯眯道:“好嘞~几位爷先请坐,咱先要了菜,小的这就给您收拾房间去。”   几个人分坐在两桌,点好菜,因为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所以并未要酒。张睿忽然想起周隐派了四名暗卫保护他,可这一路并未见到什么人,也不知这几个人晚上住哪,吃什么?   暗卫此时正在客栈后面的一处废弃的茅屋里四人两两休息,趁着他们吃饭时歇歇,到了夜里还要保护张睿。   几个人要了四间客房,张睿与韩叔一间,侍卫们四人住一间轮班休息,段萧白自己单独要了一间,就剩下林孝泽和贺明二人住一间了。   林孝泽欲言又止,其实他宁可跟张睿睡一间也不像跟这个无趣的大夫睡一间屋子。无论跟他说什么不是略懂便是不知,好歹多跟他说句话啊,原本第一次宿在外面的喜悦一瞬间荡然无存。   梳洗一番,韩叔把张睿明日要穿的衣服收拾出来,把马车上的贵重物品也搬了上来。张睿拿出笔墨纸砚坐在桌子,想给周隐写封信,却又不知从哪说起,写了几张都不满意,团做一团扔在桌子上。   韩叔走进来道:“少爷……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张睿:“嗯,好。”收拾了笔墨,脱了外套躺倒床里面。见韩叔皱着眉欲言又止,张睿道:“韩叔有何事吗?”   韩叔道:“老奴有句话少爷若是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老奴觉得少爷跟那王爷走的太近了,少爷……”   张睿听他一说顿时面色通红道:“韩叔……这我有分寸,我不想隐瞒你,我只爱蓝颜,不爱女色,我与周隐也是两情相悦,并非是他强迫与我。”   韩叔一听果然如自己所料,黑着脸叹气道:“这……将来如何是好,少爷还年轻,若是老了,连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况且那王爷现在可能是图新鲜,若是几年后厌弃了少爷,那当事如何是好?”   张睿沉默,他不能给韩叔保证什么,上辈子同性恋况且都不敢出轨,这辈子虽然无父无母,可若无子嗣将来老了确实膝下寂寞,而且周隐……谁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呢?   “韩叔,我真的是不喜欢女子,就算没有周隐我也不会娶其他女子的,娶了便是害了人家。”   韩叔道:“少爷又没沾过女色怎知不喜欢女子?少爷你还太小,过几年你若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到时让王爷如何自处?”   张睿满头黑线,他怎么跟韩叔解释他是天生弯的?韩叔会不会直接把他当做妖孽掐死……算了,张睿钻进被窝盖住脑袋装死。   韩叔叹了口气摇摇头吹了蜡烛。      ☆、第48章   另一边林孝泽梳洗完,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坐在床上道:“哎,大夫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贺明眼皮抽动道:“随意。”   林孝泽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是这句话。“那我睡里面了,不然我怕半夜掉下去。   贺明点点头,拿布巾擦了擦脸,起身把屋里的蜡烛吹了,朝床上走去。   林孝泽道:“哎……你你你在客栈留宿过吗?”   贺明坐到床上:“自然,我与妹妹从柳州来京城时一路上都是住的客栈。”   林孝泽:“哦,你还有个妹妹呐,多大了?”   贺明躺下盖上被子道:“十一了,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   林孝泽也钻进被窝道:“我有个弟弟也十一了,原本像个小姑娘似的,后来……他姨娘死了,他变的跟从前很不一样,想换了个人一样。”   贺明道:“自然,人受到打击后若不成长起来,便会自暴自弃。”   林孝泽道:“唔,好像有点道理……这枕头怎么这般硬,被子也有股怪怪的味道。”   贺明:“……”   林孝泽:“喂,喂?睡着了?哎……还是在家好,这被子又沉又硬还不暖,其实我不太想来,可爹爹说我若是留在京中便是给他丢脸……我不想给他丢人,我也没想弃考,只是考场里人那么多,万一我考的不好,怎么跟仲昕君卿他们说啊……”   贺明:“……”   “喂,蠢大夫?你真睡着了?我有点冷,你冷不冷?”   贺明:“……”   林孝泽:“咱俩盖一个被子如何?两人能取暖些对不对?”   贺明:“……”   林孝泽:“你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喽~”说着轻轻掀开贺明的被子,一点一点挪了过去。贺明只觉得一个温热软软的身体贴过来,顿时浑身僵硬。   林孝泽舒了口气:“呼~~暖和多了,睡吧。”不一会呼吸便安静下来了。   贺明睁开眼睛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叹了口气把那个被子也拽过来搭在他身上,掖好被角,果然还是个孩子。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林孝泽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躺在贺明怀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扑棱一下爬起来,双手摸摸身上,见衣服整齐这才放心下来。想起昨晚是自己钻进人家被窝的,顿时满脸通红,抱着衣服轻手轻脚的起身到外间去穿。   贺明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胳膊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早就醒了,只不过林孝泽睡的香不忍叫醒,见他起来自己也换上衣服,二人出了客房其他人已经坐在大堂里了。   张睿抬头看看楼上的两人笑道:“我们还商量,你二人若再不起来便把你们扔在崇州呢。”   林孝泽只觉得脸上热腾腾的,蹬蹬蹬跑下楼坐在桌子旁端起一碗粥喝了起来,喝完道:“哎呦,这客栈真不是人住的地方,睡这一宿觉得浑身酸痛。”   张睿:“你还以为是在林府呢?这还算好的,过几日我们到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露宿在马车上,到时你受得了?”   林孝泽一听顿时脸垮下来“还要露宿在车上啊?!”张睿笑着拍拍他肩膀。   吃过早饭,韩叔结了银子,侍卫给马喂了水,把马车赶出来,大伙收拾好东西继续启程。   今日天气不好,暗沉沉的,打东面来了块雨云一直向西北飘,到了晌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春雨细如牛毛打在身上却是真凉,骑在马上的段萧白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张睿在车上都听见了,朝赶车的侍卫问了问。   侍卫道:“还要在走三十里路前面才有个小镇子,我们快些行,赶在日落之前差不多就能到。”   天气不好,白日短黑夜来的早,到了镇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就算坐在马车上张睿都忍不住冷的发抖。   急忙找了一家点着灯了客栈,敲开门。   “咚咚咚……咚咚咚……”敲了半天门终于被一个老头打开。那老头颇不耐烦道:“满了满了,你们去别家吧。”   张睿急忙拱手道:“老翁,我们遭遇风雨,又冷有饿,若是在不能住店先打尖如何?多加银子给你。”   那老头略一思索瞧了瞧张睿道:“进来吧。”   几个人进了客栈,顿时暖和了不少,段萧白和几个侍卫最惨,身上都被雨淋透了。   张睿让那老者熬了一锅姜汤,大伙趁热喝了。   不一会老头便抱着一大盆熬的热气腾腾的姜汤出来,韩叔急忙接过放在桌子上,拿碗挨个盛了一大碗。   张睿:“老伯有吃的没有?”   那老头站在旁边看了半晌道:“只有些面,若不嫌弃,老朽便给你们煮了。这位小公子,我见你们不像是来往的商客,不知为何这黑天半夜到我们青云镇来?”   张睿道:“我们是去通州……继承祖业的,我嫡祖一脉断了根,家业无人料理,我们便回去看看。”   韩叔强忍着笑,嫡祖一脉断了根,岂不是说的徐州那帮牲口?   那老翁点点头道:“那还是奉劝公子过了今夜明日早些走吧,这青云镇……不太平啊。”   张睿皱眉道:“老翁不妨细细说来。”   那老翁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道:“从前年开始,经常有经过青云镇行商的路人,第二日……丧命在镇外五里处的小河旁……这青云镇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外人了,客栈是老朽的容身之处,若不是这般早就关了不开了。今日我看外面下雨才留你们一晚,过了今日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摇头朝朝后面走去。   张睿点点头,起身在客栈里走了一圈,然后眯着眼睛轻声道:“贺明……”   贺明:“公子何事?”   张睿:“你有那种吃完特别精神的药没?或者是解蒙汗药的东西。”   贺明一愣道:“有是有,不知公子要此物何用?”   张睿:“来,拿来我看看。”   贺明奇怪的从包袱里翻找,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道:“这东西味道不太好,公子不如吃过饭再打开。”   张睿点的头,把盒子收进袖中,不一会那老翁端着一盆下好的阳春面来。“客栈好久无人来,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吃,只有面条,各位不要嫌弃。”   大伙纷纷盛满了面吃起来,张睿却没吃,林孝泽瞥了一眼也没胃口,从包袱里拿出一盒八件果子,自己闷头吃了起来。   张睿走到他身边,拿了两块放进嘴里,甜腻甜腻的,果然不爱吃这个味。   林孝泽抬头道:“睿儿你还吃吗?你要吃我这还有牛肉干、八珍果子、驴打滚、糯米糕……”   张睿:“……你出门带这么多吃的干嘛?”   林孝泽一笑道:“这山高路远的,以后再想吃京都的甜点都吃不到了,趁着这会多吃些啊。”   张睿笑起来,看来自己这小表哥心态还不错。   吃过饭,老翁拿着烛台领着人去了后院,后院是一排客房,外面由一条长廊连接。   老翁:“屋子我每日都会打扫还算干净,你们早些休息吧。”说完端着烛台颤颤悠悠的离开。大伙依旧按昨日那般进了屋子。   那老翁刚走张睿便从袖口掏出贺明给他的小盒子,一打开顿时臭气冲天,差的把他熏的一跟头。   旁边的韩叔闻到也是脑袋一蒙,急忙道:“少爷这是何物,怎么这般腥臭难闻!”   张睿捏着鼻子道:“先别管这些,韩叔你赶紧闻闻醒醒脑,我把这个再拿去给别人闻。”   韩叔听从他的吩咐,冲着盒子吸了口气,顿时胃里翻腾的差的吐出来。   张睿扣上盒子道:“我先去其他人房里。”说着出了屋子。   刚出门走了不远,脖子突然痛,被重击了一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那人拽着张睿的衣襟,把人拖拽到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里。推开屋门哑声道:“开始吧……”   一间间屋子灯熄灭,韩叔坐在屋里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突然听见一声叫喊:“救命啊!!!”急忙起身推开门正巧看见一个黑影朝那人脖子给了一手刀,那人顿时身体软下来不再乱动,韩叔定眼一看,地上的人不是林孝泽吗?!心“咯噔”一下觉得少爷恐怕被人抓走了。   “来人啊!救命啊!……”韩叔惊惶无措,只得大喊出来,希望能惊醒侍卫。可叫了好几声也听不见别人来。   老韩心里一惊,那几个侍卫只怕也中招了。这可怎么办?怎么这么巧!路上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少爷这是什么命啊!   那几个歹徒听见叫喊声起了杀念,三四个人拿着刀朝韩叔走过来,老韩朝后倒退……猛的退进屋里把门插上,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这下如何是好啊!虽然他身上有点功夫,双拳难敌四脚,况且这些歹人手里都拿着凶器。回头四下寻找一番,屋内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武器,只得拿起那把薄板凳子紧紧抓在手中,看着被撞动的门,干咽口水。   “碰!碰!”那几个人越撞越凶,破木板门几下就被撞松动了“哐啷!”门被破开,韩心底道:可怜少爷还没到任上就遭遇这样的事,自己死就死吧,临死前怎么也得托个陪葬的。举起凳子就朝三个歹人冲了过去。   那三人身上也有功夫傍身,拿刀隔开韩叔的凳子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上。韩叔捂着胸口干咳了两声,直觉得嘴里腥甜。如今技不如人只能引颈就戮,绝望的闭上眼睛。   “哐当!”刀没落在韩叔身上,却落到地上。韩叔睁开眼只见眼前不知何时进来了三四个黑衣人,这黑衣人武艺高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把这三人料理了,挨个点了穴道,又匆匆离开。   韩叔急忙爬起来跑出屋子朝过道尽头那个房间跑去,一推开门,见那老翁拿着棍子正看着躺了一地的人。果然这群人都中了迷药!   韩叔怒从心起,照着那老翁当胸一脚,直把人踢得半死。从人堆底下把张睿拉了出来。少爷已经是昏迷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想起自己之所以没中迷药,可能是少爷给他闻了那臭烘烘东西的缘故,急忙在张睿身上寻找,果然找到那个小盒子。   一打开盒子,臭味顿时蔓延开,熏得韩叔眼睛直冒眼泪,放到张睿鼻子下面,只见他咳了几声睁开眼睛,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韩叔见有效果,急忙挨着给熏了一遍,大伙慢慢醒了过来,几个侍卫一见不好,扑棱的爬起来却觉得双腿发软直接又坐回地上。   张睿因为之前就闻了这个味道还算好些,林孝泽醒来直接趴在地上“哇哇”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哀叫道:“这是什么味啊!可熏死小爷了!”   贺明也醒了过来明白大伙这是中了算计,这家店恐怕是家黑店!以过往的客商为目标,杀人越货!   段箫白:“公子,现在如何是好?”   张睿道:“韩叔,你是怎么过来的?那几个歹徒呢?”   韩叔道:“刚刚我被三个歹徒围攻,突然闯进了几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把这歹徒都点了穴道便离开了,我这才来寻的你们。”   张睿心下道:恐怕那几个黑衣人就是周隐给他的暗卫,这次对亏有他们,不然还没到通州便栽到路上了,真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49章   大伙休息了一会才缓过来,虽然依旧有些四肢无力,却比刚刚好多了。张睿把那药盒子还给贺明道:“幸好有这个,以后我们可不能这般大意了。”   贺明收起药盒道:“公子早发现这家店有问题?”   张睿点点头道:“不错,从进门时我就起了疑心。我们敲门时那老翁开始不让我们进去,我说多加银子后他便改口让我们进了,但是我并未怀疑他是黑店,可当他说镇子发生命案时我便开始怀疑.他说好久不曾有人到镇子里来,客栈也不怎么经营,可我顺手摸了几张桌子上面都有淡淡粘腻的油脂可以判断这几张桌子近日还用过,吃面时我更加怀疑,如果真如这老翁所说自己独自一人居住,为何会准备这么多面?吃不了不久浪费了吗?所以我判断这家店里恐怕还有别人。   等我们到了后院,进客房时那老翁说经常收拾客房,我便断定这家店肯定有问题。如果没人居住,客房的被褥应该收起来,不该摆在床上,为何非但没收起,还异常干净,闻着也没有长期陈放的霉味。所以我推断这家店必定是一直经营着。这老翁迷惑我们这店里只有他一人,为的就是让我们放松警惕,那面里应该是下了迷药,只有我和孝泽没吃所以无事,可我二人却被人敲晕过去,唯独韩叔闻了那解迷药的东西才无事。”   大伙一听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这老头便布好局,收敛完钱财,抛尸灭迹。几个侍卫窘的脸色通红跪在地上道:“今日是我们几个兄弟失职,请大人责罚。”   张睿摆摆手道:“无妨,我这不是也中了招吗,如今之际把那几个犯人绑了,明日交由县令处理。   除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老头,其他人都被侍卫拿绳子困上,折腾这么半宿,林孝泽又惊又怕的头重脚轻有些发热起来。   贺明站在他身边见他脸色不正常便知要发病,急忙把人扶进屋子里,从包袱里拿出一剂安神驱寒的药,去后院灶房生了火煎熬起来。   张睿也有些疲乏,看侍卫已经将人安置妥当便收拾收拾躺倒床上闷头大睡起来。韩叔坐在床上不住的叹气,如今想想依旧后背冰凉直后怕。若不是突然出现的那几个黑衣人恐怕自己这条命就交待在这了,少爷也是,既然猜出这店有问题为何不与大伙说?想了半晌,恐怕是少爷怕惊动这群人,他们再不敢出手吧。这回算是一网打清,以后不会再有过路的商人被害了!这么想想韩叔叹道:少爷果然子随父跟老爷和太爷一样心地善良。   第二日侍卫们合力把这几个猖狂的歹徒送到官府,这县令姓朱,长的一副圆滑的模样,张睿把自己的任命书给他看了看,这朱县令急忙跪地道:“下官不知张大人路经此地,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   张睿虚扶扶他道:“我去通州路过贵地并不想惊动大人,实在是这群歹徒太穷凶极恶了!不知有多少路过的行脚商人被他们杀人越货,此害不除实在有违天理。幸好昨日我有侍卫保护,否则也遭了他们毒手了!”   朱大人擦擦头上的汗水心底暗道这群人劫谁不好,居然敢劫持赴任的大人,若是真在这青云县出了事,自己还不人头不保?!越想越气,直接下令把人关进大牢,上书京中,准备秋后问斩。   解决了这些人朱大人强留他们一行人在镇里最好的酒楼吃饭算是压压惊,张睿推辞不掉只得叫上大家一起去。   昨天晚上林孝泽因为没吃面没被迷晕跟张睿一样被人在脖子后重击了一下,现在想想还吓得两腿发软,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没有精神。   张睿见状正色道:“孝泽,这样的事或许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你若实在受不了我便派人把你送回去,不要等到通州,那时你再想回去我也不会放你回去的。”   林孝泽张张嘴欲言又止道:“我……我知道了,毕竟有个适应的……过程啊,其实我也没有……特别害怕。”   贺明看了一眼心低暗笑,昨晚也不是谁又偷偷钻进他被窝抱着他死活不撒手。   吃过饭大伙收拾了东西动身继续前行。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倒是没下雨,走到傍晚也没遇到一个村子,熟悉路程的侍卫说还要再走一日才能到下一个镇上,今晚大伙得在路上休息了。   走到天完全黑下来,寻了一处避风的地界,侍卫们寻了些树枝来,因为刚下过雨柴火都有些潮湿,点了半天才点着,冒了浓浓的黑烟,熏得这些人不得不回到马车上。   过了一会火燃起来,火堆上架了木头上挂了一个铜壶,烧了一壶热水。韩叔把带的干粮分给大伙围坐在火堆吃了东西,喝了热水,把略潮湿的衣服烤干,身上才好受些。几个侍卫两两轮班休息,其他两人在四周巡逻,怕有野兽寇匪来。   吃过饭大伙纷纷回到车上,韩叔把带着的一床被褥铺好,让张睿躺下休息,自己坐在旁边依着车。   张睿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便道:“韩叔,你与我说说我爹爹吧,长这么大我没见过他,娘也从未与我提起过爹爹。”   老韩叹道:“夫人不是不愿提起,而是每每提起又要伤心一阵子。说起老爷,除了先逝的老夫人可能连老太爷都不如我了解他。”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不知道爹娘姓甚名谁,只跟着一个老乞丐在徐州城内要饭。后来五六岁的时候那老乞丐得了风寒便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没有吃的身上穿的单薄,冬日赤脚走在街上差点冻死,后来被老太爷捡回了家。这辈子也忘不了第一次吃热腾腾的饭菜,老夫人命人把我洗干净老太爷见我可怜便把我留在张家,因为我来时脖子上挂着一块刻着韩字的铭牌,老爷给我起个名叫宝柱。因为那是我实在太虚弱,希望保住我的小命。从此我便在张家与老爷一起张大,一起学武,名义上是主仆,其实跟亲兄弟一般无二。”   “那年征兵,你还没出生夫人刚怀孕三四个月,上面就下来圣旨,武将必须全部去战场,我有意顶替老爷,可惜被人举出来,我和老爷都被打了五十军杖,无法只能让老爷跟老太爷一同去,我则答应他在家看好老爷的家业。”   “只是没想到……他二人……双双战死边关。”说到此处,老韩双目通红,粗糙的手捂着脸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张睿暗恼,自己说什么不好非要提起这件事。自己的父亲和爷爷与老韩来说便是父亲兄弟,同时丧父失手足,他心中又多难过可想而知,即便过了十多年他依旧没放下。   韩叔擦了擦眼角道:“少爷,虽然你模样随夫人,可性子却像极了老爷,都是嫉恶如仇,愿意为民除害,只是你比老爷聪明的多,老爷是个莽汉,三句话不合便动手。你用脑袋这点很好。”说着想起什么事,笑了起来。   “想当初老爷求娶夫人的时候还差点接下孽缘,那时老爷去林府提亲,林家看不上老爷,嫌弃老爷目不识丁,老爷却不气馁,拒绝了便再去,林府的老太爷被烦的没法只好想办法把夫人与她的一个远房表哥定亲。老爷知道后偷偷找了那远房表哥,把人打的差点残废,吓得那远房表哥急忙退亲,连更贴都没换就完了。”   张睿听我也为自己便宜爹的简单粗暴点赞,老爷们对自己爱的人就要不择手段。   “后来那远房表哥家传出混话,说夫人与老爷有了苟合,差点逼死夫人。”   “老爷吓得在林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林老太爷无法只好把夫人许配给老爷,两人这才算过了这个坎。天知道夫人连砒霜都买好了,若是林家再逼她就服毒自尽。老爷知道后怕了好长时间。”   张睿听着听着便睡着了,韩叔见他睡得平稳,起身给他盖了盖被子,自己也倚着马车打起盹来。   另一辆马车上,林孝泽打了个哈欠,悄悄看了眼旁边侧身躺着的人,叹了口气,怎么好意思过去跟他一起睡?难道要说:贺大夫,你身上暖和,咱俩抱在一起睡吧……这么想想林孝泽自己先打了个冷战,会不会被他认为自己是断袖?可是身上这被子真是太薄了……诶~又叹了口气。   侧身躺着的贺明微微扯起嘴角,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平躺下来。林孝泽眼前一亮小声道:“贺大夫?你睡着了吗?……你冷不冷?不如咱俩抱着睡吧……还能取暖。你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贺明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呼睡着了。   贺明忍笑忍的肚子疼,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笑呢。胳膊紧了紧把人带到怀里闻着软甜的味道睡着了。      ☆、第50章   马车外段萧白独自一人不知何时上了树上,端着一壶酒自己喝的尽兴,这酒还是跟王爷去凤轩酒肆时偷偷带出来的,只有一小坛子,平日里舍不得喝,今天天气有些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树下两个侍卫背靠着背坐在火堆边休息。山上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把两人惊醒,添些烤干的柴继续休息。到了子时那俩巡逻的侍卫才回来,衣服沾了一身的露水,冻得浑身发抖急忙喝碗热水才舒了口气,换成休息够了的俩个侍卫继续巡逻。   一早张睿边被一群鸟鸣惊醒,揉揉眼睛,掀开帘子之间东方露出鱼肚白,韩叔早就醒了,烧了热水,把放了一夜有些干硬的馒头烹在壶上。   张睿伸了个懒腰跳下车,去车后面的草丛中解决了个人问题,走到火堆旁,两个侍卫正在擦兵器,见到张睿起身行礼。   张睿点点头,接过韩叔递来沾湿的布巾擦擦脸和手到:“昨日辛苦了,今天我们能赶到下一个镇子上吧?”   其中一个侍卫点头道:“日落之前应该就能到了。”   张睿点点头,端着热水漱了漱口,见段萧白从树上跳了下来,笑道:“树上睡得可好?”   段箫白揉揉僵硬的脖子道:“公子要上去试一试吗?”   张睿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怕上去不小心再掉下来摔断胳膊腿。”   那两个巡逻的侍卫也回来了,除了神色有些疲惫外其他都还好。大伙吃了东西,林孝泽和贺明两人才从车上姗姗来迟。   张睿瞥了二人一眼,见两人神色各异,贺明看着面带春风,林孝泽有些……害羞?!这是什么情况?   吃完东西把火堆浇灭了,韩叔把东西都收拾回马车上大家继续启程。   今天天气转好,太阳升起来就有些热了,韩叔把车帘掀起来,能看见路两旁开着不知名的蓝色小野花,星星点点甚是好看。段箫白一人骑着马在马车后面晃晃悠悠,不知什么时候从包袱拿出一根竹笛,吹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颇有些野趣。   张睿坐在车头,朝后瞧去,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周隐,胸口像被人剪开一个窟窿,有些难过又有些失落,人总是在遇见美好和悲伤的事想起心中爱的人。坐回到马车,拿出笔墨用一本厚书垫着纸提笔写道:“爱鉴,顺祝,一别多日甚以为怀……”   京都,周隐拿着暗卫送来的信,屏退了屋内的人,打开那张薄薄的纸,熟悉的字迹差点让他红了眼睛,不过短短几日仿佛如隔三秋。他在京中听暗卫说他们遭遇黑店被迷晕,虽然没人受伤,却吓得他差点就启程追过去。看完信按在胸口,想起那人临走时抓着自己衣领那一吻,又甜又涩。   ***   皇上这几日身体越发不如以前了,脾气也变得暴躁不堪,昨日礼部侍郎因为一件小事跟户部吵起来,皇上当时就命人把他架出去打了二百大板,直把人大的血肉模糊,只剩下半口气。吓得朝堂上人人自危不敢再说半句话。   下朝皇上专门留下周隐。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扶着他朝御花园走去,周隐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皇上突然咳了起来,伺候皇上的大太监常胜急忙从袖口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皇上常用的药丸,放进皇上嘴里。   皇上把药丸压在舌头下才止住咳嗽,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周隐皱眉:“皇兄还服那丹药呢?”   皇上摇摇头,走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喘着粗气道:“好几个月没吃了,再吃恐怕就快跟父皇下棋去了。”   周隐嘴角抽动心道:你还知道。   皇上叹气道:“朕知道那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朕服食了这么多年怎不见效果,反而身子骨越来越差。”   周隐道:“皇兄知道就好,我便不劝你了。”   皇上笑道:“倒是你,你那小蓝颜跑去通州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想念?”   周隐脸一僵:“这是他选择的,我尊重他。”   皇上拍拍他肩膀道:“你真不像咱们周家的孩子,你看老八老九,就连小十三不都是喜欢什么便寻来放在自己身边吗?”   周隐想起张睿脸上带着微笑:“那人与其他人不同,我不想把他抓在手心,有时给他自由是更紧的拴住他。”   皇上挑眉:“随便你,万一你那小蓝颜跟别人跑了,到时就有你哭的了。你身上的毒……还能否解?”   周隐沉默……   皇上叹口气:“是朕欠你的,将来朕驾崩了,这两个儿子若是不能做个好皇上,你便夺了他们的位。”   周隐一惊,急忙跪地道:“请皇上收回此话,不然臣弟以死明志!”   皇上闭着眼叹气道:“算啦,这只不过你我二人我才说说的,我怎么会陷你于不义。朕那两个儿子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我还不知道?如今却是越发不知收敛,是等不及朕了!”   周隐低头不知如何接话。   皇上:“算了你回去吧,朕也疲了,精神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唉……”   周隐从皇宫出来时心还“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刚刚皇上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试探他!但凡他露出一点想篡位的意思今日便走不出这皇宫了!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道,皇上的身体可能真是快不好了,现在是要拿这些王爷开刀了吗……   回到王府急忙叫来自己的暗位,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   张睿一行人走了一天,马累的喘着粗气越走越慢,终于看见袅袅炊烟。   侍卫道:“大人,再走半个时辰差不就能到镇上。”   张睿道:“那快走吧,到了地方再休息也不迟。”   马被扬鞭打了两下,加快步伐,果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镇子。这镇子许是盛产桃树故而起名为桃林镇。   已经是酉时,天色微微发暗,寻了一处人比较热闹的客栈要了四间客房。经历上次那黑店的事,大伙都谨慎多了,吃饭之前各种闻各种嗅,吃过饭又朝贺明借了那个臭不拉几的盒子熏一熏,弄得张睿哭笑不得,哪有那么点背走到哪都能遇上黑店啊?   吃过饭韩叔要上街买些路上的吃食,两个侍卫主动跟韩叔一起出去采买。其他人早早回到客房梳洗一番躺在床上休息起来。昨夜马车睡得的确不舒服,伸不开腿不说木板咯的身下生疼。   风平浪静过了一夜,第二日正常启程,路上遇上一支同路的商队,商队的老板姓钱,三十出头,留着八字胡须,为人倒是挺和气,朝他们打听一番听说是去通州继承祖产的急忙道:“小公子,在下多说一嘴,这通州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听你们说本家已经没了后人,那你这祖产说不定早就被人霸占了,还望小公子三思。”   张睿道:“我本就不是奔着钱财而去,而是把家祖的牌位接回来供奉。”   钱老板笑道:“小公子这番孝心实在难能可贵啊!”   韩叔在一边暗道:哼,徐州张家那群人断了根才好,鬼才去给他们收拾牌位!   因为跟商队顺路,那老板好心让他们跟着商队一起走,这商队不算小,前后十两马车,车上还有不少武夫,看样子是做大买卖的。   钱老板:“小公子是去通州,我们却不敢从通州走,只得绕路北上,这几年边关战事频频,边关的物品价格飞涨,可是伴随着风险也是特别高,在下也是打算跑完这一趟就不跑了。”   张睿点点头在心里算了下,这钱老板饶过通州北上至少要多走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货物的损毁,人员的消耗,再加上不可预知的花销,基本占上这一趟赚取银子的三分之一了。   通州就像是一块烂了癣,其他人不敢靠前,没人医治这块癣肯定好不了,只会蔓延开,越来越大,将来再治就更不好治了。   跟商队一起走了十多天才分开,临走时这钱老板还热情的送了张睿不少土特产。   钱老板:“张小公子,既然咱们遇上便是缘分,老哥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这点东西还望你不要嫌弃。”   张睿急忙道谢,东西虽然不贵,但毕竟是一份心意,二人寒暄一番,商队朝着另一条路走去。而张睿他们开始步入了通州境内!   通州境内街头巷尾流传一段童谣:通州穷,通州苦,通州年年换知府,通州强盗占满山,通州遍地是白骨。   也难怪百姓编这样的儿歌,通州四年,换了三个知府不说,最后一个居然还是被人灭了门的,试问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通州任职?   当然张睿不算,他顶多算个异类。不怕死?开玩笑,谁不怕死,特别是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有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多一条命。   马车在通州行了两日也没见到一个土匪,这让大家伙不得不怀疑传言的真实性。倒是穷山恶水显露无疑,一眼望去山路崎岖,怪石嶙峋,颇有些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错觉。   马车走到半路抛了锚,大伙不得不停下先修理车再继续前行。   正在这当口的功夫,突然四下里围过来许多人!只见这些人面露凶像,手持凶器来势汹汹。张睿心底啐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几个人除了那几个侍卫和段箫白,其余皆是无用之人,特别是自己和林孝泽,不给添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护卫们把张睿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围在中间,从腰间抽出长刀怒道:“阁下来者何人,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就敢挡路?”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来道:“格老子的,我管你们是什么来头,就算天王老子路过我牛家寨也得留下买路钱!”      ☆、第51章   林孝泽一听原来对方只要钱啊,那好说,小爷有都是钱张嘴便道:“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你放了我们如何?”   他一说完,顿时那土匪们一个个面露贪婪之色,拿着凶器“铛铛”撞得直响。“呦呵~~大哥,咱们今日逮着一条小肥鱼!”   张睿听林孝泽说完这话,气笑了差点一脚给他踹回京都去,这边还想着怎么混弄过去呢,他可倒好直接就把队友卖了!   张睿小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林孝泽:“……”欲哭无泪,大哥我也是第一次遇上土匪的啊。   那土匪头目道:“格老子,赶紧把银子交出来别磨磨唧唧的,不然老子把你们全都砍了做成包子!”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看,点点头端着刀便冲了过去。   这些土匪虽然看着人多,但大部分都是身体强壮些的莽夫,根本不会功夫,见对方不像往常人那般丢下东西就跑,反而跟他们打斗起来,不老少都吓得准备撤退。侍卫们几招便撂倒一个,打到最后那大汉头子见自己这边不敌,刀子一扔撒腿朝山上跑去。   张睿:“这……”   躺在地上的土匪一见大哥都跑了,也顾不上其他人纷纷朝山上跑去,一溜烟的功夫跑的赶紧,侍卫紧忙抓了一个个子不大的带了过来。擦掉这人脸色的泥土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张睿道:“你们是哪里的人,为何要在这劫道?!”   那小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小爷爱哪哪的,干你屁事!既然栽你手里,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张睿见状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箫白你帮我先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他不说便让他永远说不了话。”   段箫白从腰间抽出匕首扳着那小子的下巴装作要割舌头。   毕竟是个半大的小子,见状吓得双腿发软,大喊一声:“别!别割我舌头!”   张睿道:“你不说要杀要剐么,这还没刮你呢,你就害了了?那你说说你们是何处的人?”   那小子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道:“我们是附近牛家庄的村民,村里收成不好,一般过了农忙的季节我们都会上山装成草寇,拦截过往的马车,劫些银子来,但从没做个害人性命之事!”   张睿:“你说你们没做害人性命之事,可刚刚拿着凶器难道不是要抢了我们银子害死我们吗?”   小匪寇道:“可不敢,我们都是庄家汉子,家里有老有小,怎么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一般就是吓唬吓唬,别的人都是扔下东西就跑,哪知你们不但不跑还把我们人都打伤了……”   张睿嗤笑一声:“不做丧尽天良的事,难道劫了别人的银钱就不丧尽天良吗?万一人家那是救命的钱财被抢去了,焉知不是在害人性命。”   “把他给我绑了,带到下一个县城上交由县令处置!”侍卫抱拳,从马车里拿出绳子把这小子手绑上栓在马车后面跟着走。   韩叔把马车修好,大伙又开始继续赶路,不过才走了三五里路,那小子便大声嚷嚷着走不动了。   “我走不动路啦~~,把我放了吧,我年岁还小,没做过恶事呢,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   韩叔见这孩子跟少爷差不多大,心生不忍道:“少爷,你看……”   张睿探头瞧了瞧他道:“你若走不动了大可坐在地上,马车拖也把你拖进县城里。”   那小子瑟缩一下,撇撇嘴不敢在嚷嚷了,继续跟着马车走。张睿笑了笑,悄声让侍卫将马车赶得稍微慢些。   快到晌午时终于到了秋禾县,秋禾县位于通州东侧,算是比较繁华热闹的一个县了,越往西走,越荒凉。   那小子累惨了,马车一停便蹲在地上不起来。张睿也懒得搭理他,命人把人绑到车上看管起来。   到了县上张睿直奔县令府衙去了,那秋禾县的县令是个捐出来的官,家里算个土财主,在秋禾县当了两年多的县令,收敛了几万两白银,活生生的剥削民脂民膏的败类。   张睿并不认识这人,一群人到了府衙,只出来个师爷接待。段箫白见状高声道:“大胆!区区一介县令居然敢对知府大人不敬,派出一个师爷来接待?!”   那师爷被吓了一跳,心底暗道莫非是新任的通州知府?!这么一想惊的他一身冷汗,急忙跪地磕头道:“不知是大人前来,小人这就去通知县令……”说罢起身急忙后退出去,走到门口不小心还拌了个跟头,林孝泽捂着嘴嘻嘻笑起来。   张睿转头瞥了他一眼,林孝泽咽了咽口水,眼睛看着别处。   不一会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匆匆走了过来,见屋里几个人坐在凳子上的也就林孝泽穿的好些,早前京都传来消息,说是新来的知府是个半大的孩子,恐怕就是他了。急忙跪地道:“不知是知府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请知府勿要见怪。”   林孝泽见他朝着自己跪拜吓了一跳,急忙道:“你可跪错了,这才是知府大人。”   那县令抬头一看,只见张睿一身浅蓝的长袍,头发用一根檀香木簪束起,面如冠玉,朗眉星目,风姿绰绰,竟看的他一怔。这县令还偏爱男色,特别是身子骨没张开半大的小子滋味最是好,而张睿的长相正巧全符合了他的喜欢,顿时心生淫意。   张睿虽然是个老处男,但上辈子变态强/奸犯遇见的多了,这眼神几乎没啥差别,直看的他有些作呕,恨不得一脚踹在他油光满面的大脸上。   旁边的贺明也看不下去,咳了一声。这县令方回过神来,顿时吓得满头冷汗,自己刚刚在上司官面前做了什么!虽说这知府年岁不大,可皇上既然能派他来通州这样的地方,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县令还算不傻,急忙收起目光,安排张睿他们一行人吃饭。   席间这县令不住的敬酒赔罪,张睿喝了一杯便以年少酒量不佳拒绝了他的敬酒,倒是段箫白喝的起劲,直把这县令灌的晕头转向。   张睿瞧着这猪头县令冷笑了两声,起身出去,这屋里的味道实在让他作呕,那县令一看便不是正直之人,一县之长,七品官职,一年五十石的俸禄,折成银子不过三百两,可他那一身云锦的袍子就不下百两,这顿饭少说也要三十两银子,看样子在县令这都是小意思。难怪古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贺明:“公子怎么出来了?”   张睿听见声音回头道:“里面太闷,有些喘不过气。”   贺明走到他身边悄声道:“我瞧这县令心术不正,我们今日不要宿在那县衙里,还是在外面找个客栈的好。”   张睿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对了,那个一道绑来的少年呢?”   贺明:“在后院,刚给了他点吃的,吃完手脚都绑在马车上了。”   张睿想起那小子笑道:“走,陪我去看看他。”   二人踱步到酒楼后院,只见那小子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块石刀,拼命的割脚上的绳子,见两人走过来吓的扑通一声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张睿忍不住抚掌大笑:“哈哈哈哈,你还想着逃走?”那小子扭过头哼了一声。   贺明也忍不住莞尔道:“一会便把你送到那县府里去,县令最喜欢长的模样俊俏的男孩,我看把你送去正合适。”   那小子啐道:“呸,凭什么送小爷,要送也送他这个白面小子!”   张睿被人戳到痛处道:“你且看着,到底是送谁。”   那小子似乎对这县令有耳闻,真以为二人要把他送到县府里,吓的面色苍白急忙道:“二位大爷,小的知错了,求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吧。”   张睿对他这幅吃软怕硬的嘴脸着实恶心了一下,又觉得这小子油腔滑调的倒也有趣。“你小小年纪就到山上落草为寇,你家里人知道吗?”   那小子嘟囔:“小爷比你大,还小小年纪……”   张睿:“……”抬脚便要离开。   “哎哎,别走,我说还不行吗你看你们,小爷我……我不是牛家庄的人,我也不知我本家是哪的,他们都叫我虎子,没有姓。只记得不大的时候家里人都饿死了,小爷……我就跟着一大群人走了好久,后来就在牛家庄定下来了。”   张睿在心里默默一算,恐怕这孩子是隆兴六年那场旱灾遗留下的孤儿。   张睿:“这么说,你在牛家庄也没有亲人?如此甚好现在又两条路你可以选,一是把你留在这秋禾县交给官府处置,二是跟我一道去通州,以后跟着我做个打杂的小厮,每日管你三顿饱饭,一个月二两银子,如何?”   虎子咽了口口水道:“你骗爷……我呢吧?一个月真有二两银子?!”   贺明笑道:“那你以为呢?你可知他的身份?”   虎子摇摇头:“不知,但我瞧着你不像寻常人。”   张睿笑道:“那你看我像什么人?”   虎子道:“有点像当官的,可又跟其他的大官不一样。”   贺明:“这是通州知府。”   虎子一听吓了一跳带着哭腔道:我没念过书你别骗我……真不是要把我拉到通州卖了吧?我身上没有二两肉,不值钱啊!”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哈大笑起来,这孩子带着当个吉祥物也不错。   吃过饭,大伙从酒楼下来,那县令明显喝多了,拉着段箫白称兄道弟,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又把自己鱼肉百姓的“光荣”事迹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在一旁的师爷越听越是胆颤,急的脸色苍白,暗地里偷偷掐了县令好几把也没见他反应过来。转头再瞧瞧那似笑非笑的小知府,直觉得背后冒凉气。心底暗嚎:哎呦~我的县令大人喂,他娘的再胡说八道就离死不远了!   可惜那猪头县令听不见他的哀嚎,依旧打着酒嗝胡说八道。段箫白见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便挑眉跟县令告辞。那猪头县令笑眯眯的摆手道:“段兄常回来看看阿~”   张睿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拍着段箫白肩膀道:“看来这县令很看好你啊。”   段箫白嘴角抽搐道:“不敢不敢。”   寻了一家不错的客栈,要了几间客房,为了防止这土匪小子逃跑,张睿直接把人扔给段箫白,让他看管。   虎子双手绑着跟着段箫白进了屋子,眼睛咕噜咕噜来回转,不知道又打什么坏主意。   段箫白冷哼一声道:“我可不如他们脾气好,你若敢逃跑我便掰断你一只手,再跑再掰断一只,直到你什么时候不想跑了,我便不掰了。”   虎子一听吓得干咽了口口水跪地道:“大侠,我看得出你与他们不同,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人,求大侠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下有未成人的弟弟,全家就指着我挣钱养家呢,我若不回去,他们两人会饿死的。”   段箫白今日和喝了不少酒,正斜躺在床上捏着鼻梁道:“嗯,你上有八十岁的老母,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妇人六七十岁还能产子的。”      ☆、第52章   虎子:“呃……这个……大侠我说错了,是八十岁的奶奶。”   段箫白起身走到虎子身边,上下鄙夷的打量了一番,虽说长得模样还凑合,怎么这么个性子,满嘴谎话,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   “嗝~~安静多了,这酒楼的酒真是太差了,跟凤公子的一比连尿都不如,喝过好酒嘴都养刁了。”说罢摇摇头,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站在屋子里的小土匪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惹这人了,简直连禽兽都不如,难道要他站一夜?救命啊……   第二天一早那秋禾县县令急忙跑到客栈等着张睿,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朝客栈老板一打听,人家天微微亮就走了。   县令急的直跺脚,自己昨日喝多了,半夜醒了酒听师爷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通,差点瘫倒在地上,自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把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这下估计是完了,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通州知府是他顶头上司,自己就准备着把官服脱了,随时革职吧!   马车吱哟吱哟的行着,林孝泽和贺明臭着脸看着躺在自己车上的虎子睡得死去活来一边磨牙一边打呼噜。   段箫白骑在马上哼着歌,看着心情不错。   张睿掀开车帘道:“你……点了他一夜的穴?”   段箫白轻咳了一声道:“我也有些喝多了,早上醒来才想起忘记给他解穴了。”   张睿哭笑不得,果然流氓有武术,谁都挡不住,想当初段箫白也是江湖上出名的江洋大盗,这些小草寇根本入不了人家大爷的眼,把虎子扔给他调/教到不失为一个办法。   出了秋禾县再走三百多里地才到通州城,今日就算快马加鞭也是赶不到地方了,只能路宿在半路上。   张睿坐在马车上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几个侍卫也提起精神,离通州越近,意味着离危险越近。   张大人说皇上已经派兵先行来通州剿匪了,可至今一点消息都没传出了,不得不让张睿起疑心,难不成派去的人无功而返?或者是全部覆灭……这么想想后背直冒凉气,若是皇上派去的军队都无法消灭这些匪寇那自己该怎么办?   虎子睡到中午才饿醒,从马车上爬起来捂着呱呱叫的肚子,想起昨夜被那人点了穴,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那么僵直的站了一夜,越想越委屈,眼圈一红,哇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贺明被这狼嚎震得耳朵直响,伸手拍拍他道:“你若不怕再被点了哑穴就继续叫。”   虎子声音一顿,猛的停下,忍不住开始打哭嗝,一打就停不下来来,林孝泽捂着耳朵躲在贺明身后道:“小爷受不了,我要去睿儿那辆马车上。”   贺明放下手里的医书对虎子道:”你莫要哭了,孝泽给他点水喝,喝了水便把这嗝压下去了。”   林孝泽不情愿的给他倒了一杯凉水。虎子端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进去擦擦嘴缓过来道:“你没骗我对吧,那车上的小爷真是通州知府?”   贺明道:“自然,我骗你一个小土匪有何用?”   虎子眼睛一亮道:“如此那太好了!没想到我居然也有出人头地的这一天,哈哈哈哈,苍天不负我,以后我一定听大人的话,大人让我往东我决不往西!将来混个一官半职,我看谁还敢小瞧我!”   贺明笑道:“这话你应该自己跟他去说,没准大人真就重用你了。”   虎子点头道:“也是,一会我就去跟他说。”   林孝泽见贺明跟虎子聊的开心,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涩涩的,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背对着两人,从包袱里翻出点心自己抱着吃起来。   虎子看见,捂着肚子咽了咽口水,可惜不好意思张嘴要,只能干瞪眼瞧着。   贺明余光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林孝泽,嘴边的笑意加深,医术上写的什么压根连看都没看就翻了好多页。   ***   走到天色暗下来,车队才减慢速度,坐在马车上的虎子伸出头看了看,突然蹦起来道:“这是去通州的路?!”   贺明道:“是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虎子:“坏了坏了,哪能走这条路啊!这不找死呢吗!”   贺明一听便知这小子准知道什么事,急忙喊住侍卫把车停下,然后拽着他去了张睿车上。   张睿黑着脸道:“这么说,要去通州城还要绕路?”   虎子点点头:“必须得走小路,不然你们,你们这些车和马,肯定会被他们截住!”   张睿见他说得信誓旦旦,不像在骗人道:“你为何刚才不说,现下天快黑了才想起告诉我们?”   虎子挠头道:“我也是刚想起来嘛,我又没来过通州,我们附近的庄子有人来通州被劫过,后来大家伙另辟了一条小路,平日若有人去通州城都走那条小路,可是万万不敢走这条管道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现在该怎么办?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临时换路能不能找到一说,万一再碰山匪那就没得跑了。   韩叔:“要不咱们先原地休息,明日一早在继续赶路?”   张睿略作思索道:“如此也罢,就先寻处隐蔽的地方休息下来,明日再继续赶路。”   侍卫接到命令,都下了马车,把马车停靠在灌木丛里,把马解开拴在树下喂食。马走了一天都累的不像话,卸下车便趴在地上不爱起来了。   大伙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坡下,韩叔把车上的食物和水拿出来给大伙分了。四个侍卫依旧轮班休息,两两巡逻。   正吃着,张睿突然闻到烟味,皱着眉道:“怎么会有烟味?”   韩叔四下看了看,只见林孝泽一人蹲在旁边正在点火……   张睿急忙走过去把火踩灭道:“你不想活了!居然还敢点火?”   林孝泽吓了一跳:“我们……来时路上不都点火取暖吗?”   张睿揉揉额头道:“此一时彼一时,这里点火会泄露我们的行踪,不是让那帮穷凶极恶的匪徒来抓我们吗?!”   林孝泽低头不语,自己也觉得好心办坏事。   贺明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道:“无妨,幸好火没有燃起来,那帮人应该不会寻到这里。”   虎子撇嘴道:“这点常识都没有。”   林孝泽听他一说顿时怒火中烧:“小爷就是没常识怎么着?!也比你土匪强盗强!”   虎子也来劲道:“小爷第一次下山就被你们抓住了!你凭什么说我是土匪强盗?!”   林孝泽:“你拿着凶器劫持路人不是强盗是什么?!”   虎子气的浑身发抖:“我没有抢过!这是第一次!”   张睿看着两人直觉得脑袋疼,高声道:“都别吵了!怕引不来山匪?!”   二人噤声,突然马嘶鸣起来!大伙急忙起身,侍卫从腰间抽出武器,诡异的安静了半晌,突然四周蹿出许多人来,张睿大致一数,竟然二十多号身着黑衣蒙着面的人!   张睿被侍卫围到中间,心扑通扑通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给自己的乌鸦嘴跪了。那两个出去巡逻的侍卫还没回来,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活,身边只有这两个侍卫和段箫白能跟他们周旋一会,也不知周隐派来的暗卫是否在,如果不在那这次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这帮寇贼跟在秋禾县遇上的那群人截然不同,专业素质特别高,一句话不说,双手持刀,慢慢向人群靠拢,把他们包围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目的不像单纯的打劫,而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张睿只觉得浑身僵硬,这种威胁到生命的感觉,也只有上一世遇到过几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千万不要慌乱,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朝四周看看,这处地势比较低,往上走行不通,前面左右已经被人堵上了,难道没别的办法了吗?!   突然四下传来声响,“铮~~~”一阵剑出鞘的声音,黑衣人们骚动一下。其中一个人发出类似鸟鸣的声音,其他人挥刀朝张睿他们发起进攻!顿时短兵交戈,金属相撞刺耳的声音听的人牙酸!   韩叔把张睿紧紧护住身后,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挡在身前,林孝泽吓得腿都软了,贺明一边扶着他一边朝后退,那虎子干脆趁乱躺在地上装死,除了被踩了几脚,居然毫发无伤。   四个暗卫从树林中跳出来加入战局,顿时局势立刻改变,那群黑衣人虽都有些功夫,但对付普通人还凑合,遇上暗卫这样的高手基本就算白给,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战斗,除了留下的两个活口其余全部一刀毙命。   段箫白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地的尸体道:“公子,这王爷也忒大方了!居然派来这么厉害的高手来保护你!”   两个活口也被点了穴道,张睿走上前把二人脸上的黑布扯下来!皱眉道:“你们是何人派来杀我的!”   那二人吃了一惊,相视一眼轻轻点头,只见嘴里渗出血来,直挺挺的倒地不起,竟然服毒自尽了!   张睿急忙叫贺明来看,贺明扒开二人的眼睛道:“不行了,这是见血封侯的剧毒。”   段箫白抱着肩膀道:“这群人应该不是草寇,倒像是训练好的死士。”   贺明道:“没错,若是劫匪最起码会求饶,可二人直接服毒自尽,怕是不敢交待背后指使之人。”   张睿蹲下上下查看一番,这二人身上没有一样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看样子这群人的确是来刺杀自己的,可是究竟是谁要谋杀自己呢?摸着耳垂陷入沉思。   两个侍卫出去寻了半天,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两个被敲昏的侍卫。除了一个侍卫肩膀被砍了一刀外,其他人幸运的没有受伤。   虎子从死人堆里爬起来,见这些人都没事,悄悄放下心来。诶?他为什么要担心他们,这群人把自己掳来才遇上这样的事!小命差点就交待在这,自己真是倒霉!   林孝泽被吓得不轻,看着满地的尸首,摸摸脸上被溅上的血,接二连三的遭遇终于让这个不经世事的小少爷受不了爆发出来,顿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张睿走上前拍拍他肩膀道:“如今你可知道通州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好了吧?”   林孝泽哭着点头道:“表弟,我想回去,让我回去吧!”   张睿道:“我早先就与你说了,你若想回去我便派人送你,到了通州即便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如今已经到了通州境内,你若想走便自己回去,看看你能否平安到京都!”   林孝泽蹲在地上抽泣着不说话。   贺明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也说了,来通州是想磨练一番回去让你父亲刮目相看,如今刚刚出来便要回去,不是叫别人小瞧你了吗?你那些同窗又怎么看你。”   林孝泽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回去的话了。”   继续在这呆着也不是办法,谁知会不会有第二波第三波人来?急忙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趁着夜色朝通州驶去。   连夜行了二百里路,寅时终于到了通州城外!城外聚集了不少准备进城卖东西的农民,唯独只有他们这两辆马车甚是惹眼。   张睿下了马车,站在城外看着城楼上两个巨大的通州二字顿时热泪盈眶,想大喊一句:老子终于来了!牛鬼蛇神们尽管出招吧!不过短短的半个多月的时间,竟如此多灾多难,跟唐僧西天取比也不承让!   卯时三刻,通州城沉重的大门伴随着“吱呀”声被缓缓拉开,这座百年老城迎来她新的主人……   ***   马车排着队跟着人群一起朝城里走去,门口两个守卫打着哈欠,检查人们携带的东西,州城和京都不同,不需要看路引。只需盘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违禁物,比如刀剑之类的……   四个护卫被拦住,那两个守卫掐着腰道:“你们,来来来,把腰上的刀剑接下来,不然不准进城。”   其中一个上前要跟他理论,其中一个侍卫拦住他,朝那守卫道:“大胆!你可知这车上是谁?”   两个守卫互相看了看心底琢磨着,这车看着也不怎么豪华,车上坐着的难道是城里那个大户人家来的人?能平安的到通州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两人一商量急忙作揖道:“小人眼拙,不知车上是哪位大人?”   侍卫冷哼一声道:“通知你们通州都统,就说张大人来了。”   两个守卫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站在远处姗姗来迟的下班祗应一听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拱手道:“车上坐的可是从京都来的新任知府张大人?”   侍卫:“正是!”   三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不知大人来,小的这就通知都统。”通州都统是武官,掌管通州兵权,六品官职,算是通州的二把手。   马车放行,下班祗应躬着身子走在马车前,领着人朝通州府走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到了通州府邸。张睿下车,皱眉看着眼前的府衙,这残垣断壁就是通州府?!这特么是在逗我?!就连脾气不错的张大队长差点爆了粗口。   那下班祗应见张睿面色难看,犹豫了半天才道:“许大人……被灭门的上任知府,被杀时连带府邸也被火烧了……”   张睿顿时脸色如锅底一般,走上前去一脚踹开半掩的府邸大门,那半扇门“咣当”一声落到地上惊起一片尘土,几只野猫尖叫着从里面窜出来,韩叔急忙伸手把张睿拽回来。   段箫白端着剑走了进去,大伙跟着他的身后一起进去。   林孝泽朝里面看了一眼瑟缩道:“睿儿,我听说那知府一家都被灭门了,我们真要住在这吗?”   张睿黑着脸道:“且进去看看。”   下班祗应擦擦头上的冷汗:“许大人的尸体已经收敛了,除了后院的屋子被烧了住不了人,正堂还算好些。”   张睿朝他撇了一眼点点头。往里走越是残败不堪,地上都是被烧的残物,连院子里的一刻老槐树都被烧的焦了半面,可见这里曾发生多大的火灾。   段箫白怕屋子里的梁被烧得不结实,没让他们进去,自己一人进屋查探了一番,领出两个偷偷钻进来的乞丐,这俩乞丐年岁都不小了,瘦骨嶙峋穿着的破衣烂衫,手里抱着带着豁口的青瓷大碗,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那下班祗应见状吓的脑袋都是汗,急忙扯着两人要把二人扔出去。   张睿皱眉道:“且慢,这二人先搁在这吧,那通州都统何时来?莫不是看我年岁小便不放在眼里?!”   下班祗应急忙道:“小的马上去问,这州府破败,大人先同小的去客栈休息吧。”   张睿:“你去叫他来,我就在这等他!”   “张大人恕罪,下官来迟了。”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站在门口,只见他身穿一身武官鱼服,白面长髯,嘴上虽说着赔罪的话,却是一副不在乎的口气。   张睿道:“你是通州都统?”   那男子拱拱手道:“下官吴冠正是通州都统。”   张睿怒声道:“你是没接到宫里的折子还是压根就不把我这知府放在眼中?!”   吴冠一愣道:“大人何出此言?”   张睿指着破败的州府道:“本官的任命书早就送到通州,难道吴大人让我住在这里?喝!那本官真要上折子禀告皇上,这通州已然成了国中之国,官长如王,对吾皇的安排甚是不满呐!”   那都统一听身体脸色一白,这顶大不敬的帽子给他扣下来,谅他多大的胆子也不敢戴啊!知道张睿这是怒了。早先听说皇上派了个娃娃来,他还想着拿这府邸给他来个下马威,如今倒是自己给自己打脸了,真是小瞧这孩子,直接撕破脸皮了,不留情面!   吴冠急忙跪地道:“是下官失职,请大人移步都统府邸,下官择日便命人把此处修理好。”   张睿冷哼一声道:“本官可不敢去吴大人的府上,来,就是你,刚刚你不是要带我们去客栈吗?走吧!”   下班祗应擦擦头上的汗:“这……”   吴冠感叹自己太大意,皇上派来的能是简单的人?!万一他真去告了自己一状那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急忙又跪拜一番“大人,是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   张睿看了他一眼道:“限你十日之内将知府府邸修缮好,否则本官定上折子禀告给皇上。”说完一甩袖子离开。   人都走后吴冠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炭灰暗道: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好大的官威,且让你再威风几日!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通州自从前几年匪寇泛滥,导致没有商队敢走这条路,进而影响了整个通州的经济,连客栈也关的所剩无几。张睿一行人找了半晌才找到一家比较中意的客栈,   在府邸没修缮好之前要长期居住,跟掌柜的商量了下,单独把后院的相连四间客房收拾出来供他们居住。   那掌管的不知他是新任知府,对他们能平安的从外地来到通州甚感意外,热情的吓人道:“公子真是幸运,居然没遇上匪寇,来往的商人被劫的没有一个敢来通州,啧啧啧,客栈里除了附近的行脚商人,很少见外地人,你们还今年第一批住进来的外地来的。”   张睿皱眉,没想到通州匪患已经重到这种地步了!   张睿“掌柜的,那州府就不组织剿匪吗?我听说前段时间皇上派了人来剿匪,怎么也没成效?”   掌柜的叹气道:“你不知道,通州匪患自古就有,好多都是村子上的百姓,农忙时在家种田,秋收之后就到山上做起土匪,这通州穷山恶水的,收成不好,交了赋税剩下的都不够自己吃的,只能如此。难不成还能把百姓都剿了?皇上派来那剿匪的军队就别提了,还没走到出益州便被调到边疆去了,听说北边匈奴又不安生了,唉这通州匪患多年,也不差这一年两年了。”   听罢把张睿都气笑了,想来那皇帝老儿诳自己呢,什么大军开路,压根都没派来通州,怪不得这一路多灾多难。   吃过饭张睿把虎子叫来道:“你出去帮我打探些消息去。”   虎子惊讶的指着自己到:“你让我去?!”   段箫白道:“大人三思,让着小子自己去他不得跑了?”   张睿笑道:“你若愿意跑我也留不住你,你且帮我打探一下那关于吴冠和死去的许朝这俩人的信息,若打探出中用的消息我便赏你一两银子。”   虎子一听银子眼睛都直了,急忙道:“那你不准反悔!”   张睿:“君子一言。”   虎子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韩叔急忙道:“少爷,他不会就这么跑了吧?”   张睿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会知道。”   林孝泽撇嘴:“睿儿为何要他去打探消息?”   张睿:“首先他这人不算好人,重利轻义,欺软怕硬,可这样的人也有一样好处,用银子便可收买,用的好了也不失一把利剑,当然也不能尽信于他,这把剑也可能是双刃剑。”   贺明道:“我懂了,首先这孩子是通州本地口音,又是混混出身,在下九流的地方最能打探出消息,如果我们其中一人去打探,容易露出马脚不说,还会被那都统警惕。”   张睿赞赏的点头道:“说的不错,这也是我执意要带他来通州的原因。”   ☆、第53章   段箫白:“可是有一事属下还不明白,大人刚刚为何要激怒那都统?虽说他是大人下属,可他毕竟掌握着通州的兵权,万一……”   张睿道:“没有万一,通州已经被灭门了一个知府,若是我死在半路上或许跟他没关系,如果刚到通州便丧命……呵呵,你觉得皇上还能继续放任下去吗?   没错,皇上已经开始对通州重视,虽说这次没有分出兵力来通州剿匪,可这一块一直是他心头大患,若是张睿刚来便死了,那极有可能激怒皇上,天子之怒从来就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灭了通州也不无可能。   本身张睿就是一副少年的身体很容易让人小瞧,若此时被那都统压制住将来再想翻身就更困难了,索性就得罪个彻底,他敢给他下马威,张睿就敢给他个响亮的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官高一级压死人!   知府交接工作算是比较繁复的,杂事太多,除了治理百姓,审决讼案还要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可张睿这回简单,因为上任知府死的太彻底,直接移交了官印就算交接完了。其他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官员还皆未向他报备,想来着通州六部能实存三部就不错了。   到了下午,通州官员都知道张睿已经来了的消息,大伙一商量决定来客栈来拜见他,毕竟以后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若是以后处不好,穿个小鞋什么的谁都不好受。   同福客栈门口出了奇观,大大小小的轿子停满了门口,大官小官但凡能叫上名的都在客栈大厅内站着,因为上任知府死了快两个月了,通州一直处在无人监管状态,冷不丁来了上司,这些人还有些不适应。   过了一会韩叔从里面出了道:“大人舟车劳顿身体疲惫,今日不易见客,各位请回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辑手告退。   张睿从侧门偷偷看了一眼,心中直突突,这州府就像一个小朝廷,其中不乏权利争斗的龌蹉。自己上辈子虽然也当过官,可那官职跟这个天壤之别,一州之府,掌握多少人的生死!若是自己做不好这个知府,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张睿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得了这官职。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哪有人天生就会当官的,况且古人都能把官做好,自己一个几千年后的现代人知道那么些道理又能比古人差到哪去。   傍晚虎子匆匆跑回来,顺便带回来不少关于那通州都统和死去知府的消息。   张睿:“这么说这个许县令在通州口风不错?”   虎子道:“何止不错!他为官清廉,为百姓平冤剿匪,通州百姓简直对他尊如父母。”   张睿摸摸耳垂道:“那吴都统呢?”   虎子:“吴都统说的就比较少了,大部分人对他都不太了解,也没有人愿意说他。”   这不对啊,许大人才来多久,那吴冠在通州做了六年的都统都没有升迁,按理来说百姓要对他了解的比较深,如果不是吴冠太低调,便是他为人太狠辣,无人该说他的闲话。不论是这二者哪种,如今先把上任知府查的是因何而死的,不然自己在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呆不安稳。   虎子说完搓搓手道:“那个……大人,你说的银子。”   张睿一笑道:“韩叔,给他一两银子。”   韩叔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虎子急忙接过银子,放嘴里咬了一下顿时脸上满满的笑容道:“小的以后就跟大人混了!”   张睿道:“那好,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   上一任知府姓许单名朝,四十有六,隆兴九年的武状元,原是轻车都尉四品官职,在势头正劲即将大展拳脚的时候,不知因何得罪了右丞李潜,直接被贬到了这通州来。   那许朝是个倔性子,来到通州并不气馁,着重治理通州的匪患,刚开始颇见成效,商队们偶尔路过通州居然能平安北上,眼见着这条路稍微有些起色的时候,突然一股难缠的匪寇不知从何处而来,几乎是把通州这条必行之路堵得严实,许朝原本就是武官,对这种寇贼深恶痛绝,直接领兵去山头剿匪,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因为他们根本就寻不到这伙人的踪迹!   同是武将的都统吴冠这段时间几乎被架空了手里的权利,他本掌管通州兵权,如今兵权几乎都被许朝挪去,自己已然成了光杆司令,因为许朝官职高他一等,即便他心生不满也无法。后来许朝被灭满门兵权才回到吴冠手里,也是他如今腰板硬的原因之一,对付一个没有兵力的毛头小子,还用得着给他收拾府邸?   第二日张睿让人把验过许朝尸体的仵作叫来,这仵作六十多岁,一走路都直打颤,张睿皱眉看着他,真怀疑这老头能检查出什么。   仵作叫到客栈,见到张睿急忙跪地道:“下官……见过……知府大人。”   张睿:“无需多礼,说说许大人一家尸体的检查结果吧。”   仵作道:“徐大人一家上下三十七口,于二月十六日晚,全部遇害。其中十一人身上带伤,二十人因伤致死,另有六名……六名孩童被火烧死。”   张睿倒吸一口冷气,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咣当!”一声砸在旁边的桌子上,简直是令人发指!居然连幼子都不放过,活活烧死!   老仵作吓了一跳,趴在地上不住的哆嗦。   张睿:“尸体已经下葬了吗?!”   仵作犹豫道:“这……上面没下来命令,并不敢私自下葬,尸体还放在义庄,虽说天气冷,但也有些腐坏……所以下官恳亲大人能安排下葬许大人一家。”   张睿知道这肯定是吴冠从中作梗的缘故,不然尸体怎么能放置这么长时间不下葬。虽说是为了一己私仇,但也帮了张睿一个忙,明日便带贺明去义庄走一遭,看看有什么线索没。   退了那老仵作,韩叔唏嘘道:“可怜那许大人一家老小死后还不得入土为安。”   张睿道:“入土为安并不重要,找到凶手为他一家老小报仇才是最重要的!贺明,明日你与我一起去看看那三十七具尸体!”   贺明辑手道:“遵命!”   张睿起身背手而立,心中的愤怒无处抒发,微微眯起眼睛,若是他猜的不错,就算不是他指使人办的这件事跟吴冠拖不了关系。自己正好借此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面目。   下午派出去的虎子匆匆跑回客栈又是出去跑了一天,见到张睿急忙跪地道:“大人,您交待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自从张睿给了他银子后,这孩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见到张睿比见到亲爹都亲。   张睿道:“你怎么说的?”   虎子倒了半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了,拿衣袖擦擦嘴道:“我按大人的吩咐,到那些乞丐聚集的地方,给了他们每人十个大钱,把那些话告诉给他们,用不了多久,整个通州城都会传遍是吴都统害死的许县令。”   张睿笑道:“干的漂亮。”说着朝他扔了一角碎银子。虎子急忙接住,咬了一口,笑的见牙不见眼。   站在旁边的段箫白冷笑一声道:“见钱眼开。”   虎子张张嘴,可害怕他再给自己点穴,只得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张睿:“行了,你下去吧。”   虎子:“哎~”说着退下去,有眼力见的把门带上。   张睿:“箫白,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段箫白正色道:“大人请说。”   张睿:“今夜帮我夜探都统府!我怀疑这件事跟吴冠脱不了关系,我知道你轻功好,但千万要小心,一旦发现任何异动马上回来,不要和他们的人交手,最好不要暴露目标。”   段箫白笑道:“大人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在下不才,武功虽然不特别高,但梁上之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事情安排妥当,就看这吴冠有没有被自己激怒露出马脚。以他的性子,能忍耐许朝压制在自己头上一年,也算是不容易,如今又派来个半大的孩子继续压制他,有多生气可想而知。忍不下去自然就会有所动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这边吴冠被张睿气的不轻,思来想去现在都不适合跟他撕破脸,先不说他刚到这通州,就算他再厉害毕竟只有十多岁,手里没有兵权。如今跟自己发怒恐怕是被这破败的府邸气的,自己且给他修缮妥当,好好哄着,说了算的还不是自己嘛!想通这点便派人找来数十个能工巧匠把知府府邸修缮一通,看着倒是尽心尽力。   ***   前些日子林孝泽路上水土不服,每日都恹恹的没有精神,贺明给他配了药这几天可算是缓过来了,吃好就活蹦乱跳的。每日都到街上玩乐,过的比再京都还自在享受。   张睿看不过去把他手里的银子都没收道:“你若想买东西朝韩叔要银子,舅舅若是知道你在通州过的这般滋润,回去还不打断你的腿。”   林孝泽吓得不敢反抗,自从张睿当了官后,就感觉两人不像一个年纪的人,林孝泽看张睿总有种他爹的既视感,说什么都乖乖的听话。   张睿扔给他一本大周律法:“每日背十页,我会定期考你。”   林孝泽挎着脸接过书,这大周律法以前在他哥哥的书房看过,简直无聊透顶,如今居然要背下来……哎,算了谁让自己要来的呢,既然都说好了到通州听从张睿的安排,背就背吧。   翌日一早,张睿贺明带着几个侍卫一同去了义庄,这义庄在通州城外十里处,三四间青瓦房子,只有一个老头看着。   二人下来马车,还未走近就有尸臭飘出来。   贺明从包袱里拿出布巾递给张睿和侍卫,大家围上口鼻。因为尸体腐烂后会有不好的东西,古代迷信点的说法是脏东西,现代来说就是细菌,吸进口鼻很可能会感染上疾病。   越往前走味道越浓,贺明道:“大人,不如我自己进去吧,您……见了这尸体恐怕会不适。”   张睿摇摇头道:“无事,走吧。”上辈子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这好歹还有个人样,上辈子被变态杀人狂肢解的尸体看的多了,第一次看完连着三天没吃下去饭,后来慢慢习惯就好多了,虽然也会不好受,基本抽两颗烟就缓过来了。   一走进义庄里面,顿时感觉阴凉阴凉的,看守的老头知道是上面的人来查看尸体急忙把停尸的屋子打开。   屋内整齐的摆放着三十七口大大小小的棺材,侍卫们把放着许朝的棺盖推开,顿时一股尸臭铺面而来熏得两人脑袋一蒙。   贺明走上前去,见那尸体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身上的伤口倒是还能看出来。张睿也上前,低头看着这具尸体,胸口一处致命伤,身上大大小小刀伤不计。   张睿闭上眼默念一声:“得罪。”然后朝贺明点头。   贺明从包袱里拿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刺向尸体的喉咙处,不一会拔出来果然银针已经犯黑。   贺明:“许大人是被人先下了毒的。”   张睿:“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是隆兴九年的武状元,身上的本事不小,一般人怎么能奈何了他。必定是先被下了药,这群人趁着他毒发之际杀了他,打开其他棺材看看。”   除了许朝的尸体,还有他的几个家奴也被下了药,看样子是预谋好的。看到最后皆是老弱妇孺,最小的孩子尚在襁褓中,被活活烧死。   贺明看了半晌叹口气道:“这些人真是禽兽不如!”   张睿苦笑:“斩草不除根,难道等他春风吹吗?既然那人想着灭许朝满门自然就不会给他留下任何骨血。”   贺明:“大人,我们如今要从何查起?”   张睿拽掉脸上的布巾朝外走到:“从……火查起,凶手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可火却不能。知府府邸着了这么大的火不可能不惊动四周的百姓,肯定会有人看见什么……”   贺明点头道:“那这些尸体怎么办?”   张睿脚步顿了顿:“择日,葬了把。”   刚走出义庄,天色忽然大变,狂风骤起吹得马打转嘶鸣。张睿上辈子不信鬼神,这辈子亦不信,只不过他信轮回,万物到头皆有报。   张睿高声道:“许朝你且安息吧,本官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那风似有灵性,顿时停了下来,贺明一愣吓得抓着张睿道:“大大大……大人,刚刚那是什么?”   张睿擦擦冷汗:“咳……我也不知,今日之事别与他们说。”   贺明连忙点头,这也太邪门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二人从义庄回来赶紧烧水沐浴,洗完了身上似乎还有浓郁的尸臭味,张睿正擦着头发,突然桌子上的一封信引起他的注意。   张睿打开一看愣住,居然是周隐写给他的!   “睿见信安   不知你是否已经到了通州,我算了下差不多到了,前些日子我才知道皇上派去通州剿匪的军队被大皇子私自调走……皇上为此大发雷霆,将大皇子关在府邸反思不准出去。二皇子学业越发精进,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关注二皇子,连闻太傅都对他颇为赞赏。皇上近日身体转好,右丞相一派安静下来,朝堂局势又陷入沉寂中。你在通州万事小心,若需要帮忙把信给暗卫,我定派人去通州祝你一臂之力。   这几日京都连日下着春雨,绵绵不绝,不知你在徐州天气如何,算算你我二人在一起相处前后不过十几日便分开,再见不知是何时,每思至此,心痛难忍,愿三年之期早日结束,你我再见……   愿卿安康   张睿伸手摸着信上的字迹,逐字逐句的读了许多遍才放下,长叹一声。突然就愤恨起来,为何古代没电话电脑视频什么的!他现在特别想听听周隐的声音,看看他的模样。哪怕一句话也好,总比隔着一层纸抓心挠肝要强多了,可惜这毕竟是古代,二人只能思念不能相见。说起来两人相处不过几日,没想到感情竟然如此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张睿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把信折好小心的收到自己的包裹中,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   段萧白站在门口见他出来悄声道:“大人,昨日在吴冠住处……”   张睿挥手制止道:“跟我进来说。”   段箫白进了从怀里拿出一张烧了一角的纸递给张睿。   张睿看着鬼画符似的东西迷茫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段箫白道:“大人可能不认识,这是匈奴字,那吴都统恐怕与匈奴还有牵连。”   张睿道:“你可认得这信上写的是何字?”   段箫白摇摇头道:“只认得其中几个数字,其他的看不懂。”   张睿把信放好道:“你贸然从吴冠那拿出信会不会被他发现?”   段箫白:“应该不会,我见他把信丢在烛台上准备烧掉,然后就出去了,我趁机把信偷了出来,从别的地方撕了一张草纸扔在烛台上烧了干净。”   张睿:“做的不错,我这还有一事要交给你处理。”   段箫白:“大人请讲。”   张睿揉了揉额头道:“你帮我查探一下当日知府府邸发生火灾时,吴冠在做什么?”   段箫白点点头道:“我这就去。”说罢转身退出房间,一开门见虎子站在门口。   段箫白:“你在这干什么?”   虎子谄笑道:“段大爷好,我这不跟大人来讲事来了吗?”   张睿道:“进来吧。”   虎子:“哎~”说着躬着身体进了屋道:“大人,现在大街小巷都传着是吴都统害死的许大人一家,嘿嘿嘿,你看……”   张睿皱眉:“银子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虎子:“给是给了……可我这么卖力,大人不给些赏钱吗?”   张睿冷笑一声道:“得了便宜卖乖,你若不想跟着我便回你的牛家庄去吧。”   虎子谄笑道:“大人别生气,咱好商量啊,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虎子虽说没啥本事但至少还能帮大人跑跑腿,大人……”   张睿凑到他跟前道:“你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什么身份?我是一州之长,想要杀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如今你已经为我办了事,就算离开我,与我对立的人绝不会用你,反而会把你抓住严刑拷打逼问你关于我的消息,你觉得还会有命在吗?”   虎子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张睿伸手拍了拍他脸道:“你知道就好,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跟着我,帮我做事,银子不会少了你的,若是你做的好,没准还会给你个小官当当。”   虎子眼前一亮道:“大人没骗我?!”   张睿:“我为何要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虎子急忙跪地叩头道:“小的知错了,求大人恕罪,小的以后一定忠心为大人做事,求大人提拔小的。”   张睿道:“起来吧,你去把那日在知府府邸的那两个老乞丐带过来。”忠心做事?暂时还信不着,现在身边可用的人不多,许多事暂时都不能做,万一太过火张睿自己也不确定会不会跟那许朝一个下场。   ***   四月中旬,京中放榜。   闻仲昕、蒋泰、陆展元等人不出意外,全部中第,其中属闻仲昕考的最好,殿试得了一甲第二名探花其次是蒋泰,二甲第一名。唯独曾子衿没考中,每日沉醉在酒楼连学府都不去了。蒋泰曾去劝过他几次,每回都被他冷嘲热讽的驱赶出来。最后夫长们见他实在不像话,只得把他从学府剔名出去。一时间曾经的风流才子沦落成街头酒鬼,令人叹惋。   蒋泰他爹也不负众望,成功登上人生的巅峰,被皇上任命为左丞相。朝堂上的权利斗争向来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时间崛起一股新势力,蒋家风光无限,直逼右丞。   那边大皇子不给力,皇上又有意立二皇子为储君,李潜这一派终于坐不住了,眼下皇上身体看着没事,可谁说的好,万一二皇子真继位,那大皇子党这一派最终下场肯定不会太好,削官什么都是次要的,就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退一步说,二皇子立为储君,将来即便大皇子推翻他登上皇位,也会被人议论名不正言不顺。与其后患无穷,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日周隐和二皇子周永正在他府上下棋。   周隐执白子,周永正执黑子,棋盘上黑子点点,把白子堵得穷途末路。   周永正放下棋子道:“十二叔心思不在这棋上,不下也罢。”   周隐点点头,把手里的棋子扔在棋盘上,捏捏鼻梁道:“这几日心神不宁,感觉要有事发生。”   二皇子打趣道:“可是担心你那小蓝颜了?”   周隐挑眉道:“以后我会跟他成亲,他也算是你叔父了。”   二皇子一愣瞪着眼睛道:“十二叔……你开玩笑呢吧?!你娶他?不要子嗣了吗?”   周隐点头:“我本就没打算要子嗣,将来若是他想要我便从周家抱一个来养,反正咱们家最不缺孩子。”   周永正道:“十二叔,男子与男子如何成亲,你莫不是在逗我?”   周隐:“我为何要逗你,前朝又不是没有过,男子成亲只要双方愿意未尝不可。”   周永正扶额,心底道:自己这小叔叔算没救了,不知道那个叫张睿的有什么好的,居然把他那冷血冷心的十二叔迷得团团转,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周隐:“先别说我了,倒是你,现在想着怎么办?那只老狐狸已经坐不住了,你还想再等等看?”   周永正皱眉:“那我能如何,十二叔也知道我手中没有多少可用之人,现在若是跟他斗,乱了阵脚不说,也会让父皇厌恶我。”   周隐道:“那你想如何,坐以待毙?”   周永正把黑子从棋盘上捡出来挑起一边嘴角道:“以退为进。”      ☆、第54章   张睿这边调查上任知府死已经陷入僵局,从通州府收集道那一点点线索根本不能确定是吴冠做的,但直觉跟他脱不了关系。   自从张睿让虎子把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言散播在市井中,效果出乎他的意料。谎话一传十十传百,竟被说得跟真的似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念起许朝在时的好,特别是商家,许朝活着的时候,着重治理匪寇,通州内的经济略有提成,许朝一死,匪寇彻底没人管了。通州的商户间接失去不少利润。   四月初九,微微下起小雨,许朝一家人下葬。   三十余口棺材从义庄抬出,一直抬到西山。城里不少百姓慕名而来,跪在地上为这惨死的知府送行。   张睿身着一身素色长袍,背手站在马车旁,韩叔站在他身边打着伞,目光凝重的看着大大小小的棺材被抬走,浓郁的哀伤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看不见人了韩叔才道:“少爷,我们走吧。”   张睿叹了口气点点头,上了马车。   吴冠这几天心情也很沉重,街上到处在传是他派人杀了许朝,他就纳闷了,这些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议论起官府的事?!思来想去这件事绝对不简单,难道是哪新来的小子搞的鬼?可他能有这么大能耐?吴冠自是不信,派人出去查了了几次也没查出什么来。反正这小知府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是自己杀的人,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定不了自己的罪!这么想着放下心来,抽空去知府府邸看了看,修缮的差不多了,也该让那小子回来了。   张睿从郊外回来一进客栈便看见吴冠坐在大堂里,身边跟着两个随从。   吴冠一见张睿急忙起身行礼,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容。“大人,府邸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该搬回去了。”   张睿道:“都统大人有心了,快请坐,韩叔去吩咐小二上茶。”   吴冠被张睿这客气的口气吓了一跳,心底暗道,这小子又想干什么?难不成是因为那些传言?不太可能啊。   韩叔给两人斟满茶退到张睿身后。   张睿端起茶抿了一口道:“那日在知府府邸跟吴大人说的话不要见怪。当日我也是看哪府邸破败心中郁气难舒,才迁怒与你的。”   吴冠急忙起身道:“是下官失职,大人教训的没错。”   张睿笑道:“坐坐,今日我去送了许知府一遭,他也可怜,一家皆被匪寇所害……”说着抬头看看吴冠的脸色。   吴冠面色一僵道:“大人说的是,许大人一家遭此横祸实在可怜。”说罢便不再言语,低头喝着茶不知在想什么。中午吴冠推辞了张睿留下用饭,带着随从匆匆离开。   张睿回想他刚刚的表情,摸着耳垂陷入沉思。   “大人,大人。”虎子匆匆跑进来。   张睿皱眉道:“慢点,被狗追了?”   虎子愣了下摇摇头道:“没,大人,你不是让我去找那两个乞丐吗?我去知府府邸没见着人,倒是那府邸修缮的真好看!一点都看不出是被烧过的模样……”   张睿敲敲桌子:“说重点。”   虎子道:“我在府邸没找着那俩老乞丐,便问了问那的匠人。其中一个匠人说前几日那俩老乞丐就被赶出去。”   张睿:“哦?!我不是嘱咐过这俩人不用驱赶吗?”   虎子:“是啊,我便找到那个下班祗应去问。结果那人也不知道是谁把那俩老乞丐驱赶走的,我便去城外的破庙里挨着问了问,有个小乞丐说,在乱葬岗看见那老乞丐的尸体,我这才急忙跑回来告诉大人您啊。”   “死了?居然死了……你做的不错,去韩叔那领银子去吧。”虎子一笑朝张睿叩首颠颠的跑了下去。   张睿忍不住朝桌子上锤了一圈,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线索就少,现在更是快断干净了!如今只能靠段箫白看他能不能查探出什么来。既然府邸修缮妥当,也该正式就位了!   ***   林孝泽抱着书,脑袋跟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咣当!”一下撞到桌子上,揉揉通红的脑门叹口气继续看。   “一恶谋反,谋危社稷,二恶谋大逆,毁宗庙山陵及宫阙,三恶为谋背国从为……”   贺明从门外听见他声音,脑袋自然的浮现出那孩子翻着眼睛背诵的模样,不觉面上带笑,悄悄推开门。   林孝泽一见他来,眼前一亮,把书放下道:“贺大夫,你怎么来了?!”   贺明道:“咳,我来看看你背的如何了。”   一提到背书,林孝泽小脸又垮了下来道:“这刑法实在难背的紧,睿儿让我一日背诵十页。可我连半页还没背全。”说着自己敲了敲脑袋,一脸恼怒。   贺明道:“你若实在不愿背就别强迫自己了,就算你背下来,将来也用不上,不是白费力气。”   林孝泽叹了口气道:“可我不想让睿儿对我失望,我来时就跟他说好的,到了通州他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贺明见他这副小模样忍不住心生怜惜,伸手揉揉他脑袋道:“不要太为难自己,你本来就是热闹的性子,强迫你沉静下来看这种书实在太为难,你若喜欢其他的用功也是一样的,睿儿不过是看你每日游手好闲,才让你背诵这律法的。”   林孝泽道:“是这样吗?若是我学别的他也会同意?”   贺明道:“自然。”   林孝泽挠挠脑袋笑道:“可别的我好想也没什么好学的。”   贺明:“慢慢想想不要着急,只有你爱这件事才能事半功倍的学好。”   林孝泽道:“那你学医也是喜欢吗?”   贺明一怔,坐在旁边的道:“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自幼便在医药世家长大,耳濡目染从小接触的除了病人便是草药,我和妹妹跟着父亲一颗一颗草药辨认,到自己可以配药救人,自然而然就从医了。”   林孝泽点点头双手支着下巴道:“唉,我啊,我从小就被我娘和兄长宠惯了,去了学府也没认真学过,每日只是混日子想想我这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贺明:“现在学也不晚,只要不是这样三心二意便好。”林孝泽脸一红,点点头。   ***   四月中旬,知府府邸已经修缮好,这几日天气不错,张睿选了个日子从客栈搬了出来。刚到府上时几个匠人正在拿锯子拉后院的那棵老槐树。   张睿走过去一看,那老槐树虽说被烧了半面,另半面却已经冒出新芽,急忙劝止二人道:“这棵树经历这样的灾难还能不死也算是有福气的,留着吧。”那俩匠人忙叩头退了下去。   通州知府府邸还算比较大,四进的院子,三十多间房子,除了被烧的主宅,前厅损毁的并不严重,稍微修缮看着就如新建的一般。不得不佩服古代的能工巧匠,几日功夫仿佛把后院翻新了一样,烧的的最厉害的几间屋子已经拆了,改成几个花园,把后面的正房改成张睿的主卧,屋内装饰的精巧。其他的房间也看着变了样子,几乎一点都看不出曾经遭遇过大火的模样。   古人迷信,像这种出过命案的宅子一般都叫凶宅,很少有人愿意住进来。可张睿是现代人,本身对这么没什么顾忌,况且要另辟府邸花不少银子不说,时间还长。他不能放任通州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通州本是商路重地,虽说路况不好走,却是通往边关的最短的必经之路。如今这条管路彻底荒废,不少路上都长了灌木,若长久下来,这条路没准都找不到了!这说出去谁敢信?简直就跟笑话似的。   搬到府邸,那些下官,以及各地的知县纷纷过来拜见,算是走个过场认认脸。通州下属几个县的县令带着县丞匆匆来到通州府。十多个人中张睿只认得那个油光满面的秋禾县令。   那秋禾县令从进门时腿就没停止过抖动,汗把官服都塌湿了,旁边的一个临县的照水县令跟他相熟悄悄道:“冯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秋禾县令冯宝摇摇头,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道:“无……无事……我是第第一次见知府,有些……激动,激动。”   照水县令道:“听说那新来的知府是个小娃娃,不知道为何派到咱们这来……”   冯宝苦笑两声,小娃娃?如今自己有把柄在知府手里,量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肆啊。   不一会张睿从后堂走出来,头戴官帽,身着绯红五品朝服,前襟绣着云纹,腰间束着黑色嵌玉革带,左配玉剑,右配鱼袋,脚穿白绫袜黑皮履。小小年纪竟把这身衣服穿出周身正气来。   众县令跪地道:“下官拜见知府大人。”   张睿摆手道:“不必多礼,都就坐吧。”地上的人谢过起身,纷纷退回到两侧的座位上。   “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我,我也就不介绍了,今日叫各位大人来道这也是想认识一下各位大人,那你们就一一介绍一下自己的管辖地和近几年的状况吧。”   最先起身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人还略有些名气,是隆兴九年的两榜进士,只是为人太过迂腐不知变通,最后被贬到这通州这穷苦地方当了七品的县令。   这人起身朝张睿拱拱手道:“下官姓王单名郧,是长兴县县令。县里匪寇泛滥,虽然常剿,却不净,归根结底是太穷的缘故,百姓们过不下去才不得已才劫持来往的客商。”   张睿点点头道:“通州匪患自古有之,是民情所至。不是一时三刻便能解决的,本官会禀告圣上,适当减少税收,保证百姓的基本生活。”   几个人都起身道:“大人英明。”   接下来两个县令一个姓龚是照水县令,一个姓刘是鹿台县令,说的与王郧说的十之八九差不多,最后轮到秋禾县令。   冯宝起身擦擦脸颊的汗道:“大大大……大人,小的是秋禾县……县令。”   张睿道:“本官路过秋禾县曾与冯大人见过面。”   冯宝颤声道:“是……是,大人,下官……下官。”说着扑通跪在地上道:“下官冒犯大人,请大人恕罪!”说着磕起头来。   张睿冷笑一声道:“哦?冯大人何罪之有啊?是买官还是强抢少年,是剥削民脂民膏还是花钱买卖死囚?!”   冯宝一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喘着粗气像一条濒死的鱼。   张睿道:“来人啊!把这冯宝的官帽给我摘了,今日本官就要为民除害!”说着两个衙役走进来架住冯宝,把他头上的官帽和腰上的革带摘了。其他三个县令吓得大气不敢喘,眼睁睁的看着冯宝被押了下去。   “秋禾县县丞可在?”   站在一旁的县丞急忙跪地道:“下官在。”秋禾县县丞姓高是本地人,举人出身,提拔他做县令也算担当的起。   张睿:“即日起,本官任命你为秋禾县令,你记住,万万不可在走冯宝之路,否则本官定严惩不贷!”   那县丞急忙叩头,心中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大个便宜居然落到自己头上。心神一稳暗道自己可不能像冯宝那般,不然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处理了冯宝,下首的几个县令对张睿顿时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知府小小年纪做起事来手段老辣,雷厉风行,一点都没有生涩的模样。不知不觉都收起轻视之心。   中午张睿留他们在府衙吃了顿饭,这顿饭可算是他们几个人吃的最憋屈的一顿饭,大气不敢喘不说,还不敢说错半个字,饭菜夹在嘴中如同嚼蜡,尝不出半点滋味。哪个县令没有点龌蹉事,更何况是这种地方,若真指着那五十石的俸禄,连平日的府衙花销都不够用!   张睿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今日不过是杀鸡儆猴,给他们打打预防针,小言不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做的别太过了,超过底线那就别怪他铁面无情了。   下午几个县纷纷告退,秋禾县令被打入大牢,择日向朝廷上折子,秋后问斩。   林孝泽见那几个县令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觉得好笑,等他们走后才跟张睿道:“睿儿你太厉害了!我见你这副模样吓的腿都软了,简直比我爹爹还要有……官威。”   张睿无奈笑道:“我本就年幼,若不这般,还不被这些人吃的死死的。”   段箫白道:“大人做的不错,想要在通州站稳脚跟,光跟他们说好的不行,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敬怕大人。”   张睿:“临走前张大人与我说了这许多的为官之道,如今倒是都用上了,也不知他在京中如何了。”   段箫白:“大人若是知道你现在这般肯定会高兴。”   张睿心底暗叹:张大人于他如恩师,待三年后回归故里再去拜见他,只愿他老人家能身体康健……      ☆、第55章   张睿这几日也快被许朝的案子愁的头疼。许朝祖籍是崇州人,在通州并无亲人,只有他这一脉的一家老小跟着他搬到任上来。如今他带来的这些人全部惨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让张睿想了解这人都无从下手。   今日一早张睿梳洗完,换了一身常服带着林孝泽和两个侍卫去街上转转,顺便体察民风。通州地界跟前世的西北地区差不多深居内陆,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冬冷夏热 ,土地多贫瘠,山上多石头,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生长,夏季还多干旱,除了常种的麦子,大多以养羊为生。古代的养殖业不提也罢,死亡率占百分之六七十以上,若是发生瘟疫,死的更多。这才造成通州一直贫穷的原因。   张睿想起,前世跟几个朋友去过西北,有的地方大面积种植棉花和马铃薯这两种抗旱的作物,想必这两种作物通州应该也能种植,而这两种作物在大周朝都有,只是在通州种植的颇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引进到这里来。   正想,前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张睿举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两个人正在争抢一吊大钱。其中一个长相凶恶,手中拿着一把柴刀指着拿钱的人道:“这明明是俺卖柴得来的,不小心掉在地上被你捡去的,你怎么说这钱是你的?!”   另一个中等身材,背着一个一个竹楼,竹楼里还有几条卖剩下的小鱼。这男子道:“这吊钱明明是我卖鱼得来的,你看那钱上还有鱼鳞,你这般强行霸道,我要告你去官府!”   张睿走上前去一看,果然拿拿着柴刀汉子手里的那吊钱还沾着鱼鳞。那汉子怒道:“这是俺的钱!俺还要拿这钱给老母买药,你休得胡说八道!”   两人争执起来,拿着柴刀的汉子一挥刀道:“今日这吊钱俺是非要拿走了!你若敢再胡搅蛮缠,俺就一刀砍死你!”   卖鱼的渔夫小贩吓了一跳,气的大叫:“你这是威胁我?我要报官把你抓进大牢里!”   那大汉嗤笑一声把钱收进怀里拎着柴刀便要走。   张睿转头朝身后的林孝泽道:“你看看这吊钱应该是谁的?”   林孝泽皱眉道:“我觉得应该是那卖鱼的,你看人都说相由心生,这砍柴的汉子长的一副凶狠的模样,况且那吊钱上确实有鱼鳞。”   张睿摇头笑道:“再看看。”   背着鱼篓的男子看着钱被大汉收进怀里气的直跺脚坐地上道:“光天化日之下抢钱啦!活不下去了!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四周围观的群众纷纷指责那汉子,居然明目张胆的抢劫。   张睿:“这位兄台且留步。”   那汉子转身见张睿道:“你干啥!老子说了这吊钱是俺娘的救命钱,谁都别想讹去!”   张睿道:“兄台既然认定这吊钱是你的,而地上的这位兄台又认定这吊钱是他的,本官不才,帮你二人分辨下如何?”   那汉子半信半疑道:“你是官家?那好,你就帮我分辨分辨。”说罢把那吊钱从衣襟里掏了出来递给张睿。   张睿接过钱细细看了看,又朝地上的男子道:“你说这吊钱是你的,我且问问你,你这一条鱼有几斤,一条买多少钱。   地上的男子急忙起身道:“草民在街上卖鱼来往的人都认识,大的卖十文,有五六斤重,小的卖五文,也有二三斤重。   张睿道:“哦?这么说,今日你卖了十多条鱼?”   那人一愣道:“这……小的没数,大概差不多。”   张睿道:“我且问问你,你卖的是活鱼还是死鱼?”   卖鱼的小贩急忙道:“都是昨日捕的活鱼,新鲜着呢。”张睿笑笑不语。   张睿又朝那拿着柴刀的汉子问:“你这一捆柴买多少钱?”   那汉子把刀收到腰间道:“我这一捆柴是六文,今日是刘员外专门要的柴,比往常多出一文,总共是十六困,是一百一十二枚大钱,大人不妨数一数。”   张睿点点头把那大钱递给汉子道:“这钱是你的没错。”   周围围观的百姓道:“你怎知道这是他的,莫不是你与他是一伙的?”   张睿笑道:“我与大家一说便明白了,先说这大钱,虽然上面粘了鱼鳞,可钱币之间却是异常干净,说明这鱼鳞是后沾上的。假如这串大钱是卖鱼的,那他卖掉一条鱼,收回来的大钱难免都会多多少少带些脏污。其次,这渔夫背的鱼篓上并无盖子,本官看不出这么浅的竹篓能装十多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啊。”   周围的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卖鱼的才是讹人钱财的坏人。   背着鱼篓的男子一听脸色涨红急忙跪地求饶道:“是我财迷了心窍,见那汉子掉了大钱捡来藏在鱼篓里,没想到被他发现。”   那汉子接过银钱朝张睿跪地磕头道:“今日多谢大人还小人清白。”   张睿扶起他道:“不必多礼,这钱财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本官定然不会让坏人得逞了去,也不会让好人平白受冤。还有你这渔夫,讹人钱财,造谣生事,且去府衙自己领三十大板以此为戒。”   那渔夫听完急忙磕头求饶,一个侍卫压着他回了府衙。剩下的人见事情解决了,也没了看热闹的心,各自散开,只有一人站在原地踌躇的不走。这人躬着身子,披着厚厚的斗篷,微微抬起头看着张睿。   张睿余光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人似乎有话要说,便叫旁边的侍卫上前去问问,侍卫还没走到这人身边,这人就吓得拼命的跑。这人肯定不同寻常,张睿急忙朝侍卫喊:“追上他!”   那人一条腿有点跛,跑的速度并不快,可他对着附近的路特别熟悉,左拐右拐,拐进一条巷子里,再一转眼就不见了。   两个侍卫无功而返,朝张睿告罪。   林孝泽:“这人腿有问题跑步远,应该是藏在附近了。”   张睿朝巷子里看了看点点头道:“既然没追上,我们先回去吧。”几个人朝府衙走去。   胡同尽头的拐角处那人微微探出头来,拍着胸口叹了口气。裹紧身上的斗篷一瘸一拐的朝另一条路走去。   回到府邸,张睿总觉得那人有问题,一副想说什么又怕说什么的模样。突然想到这人会不会跟许朝这宗案子有关?!虽说仵作验尸时是三十七具尸体,但被火烧过,面目无法辨认,根本就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万一有一个人凑巧逃生呢?多出的那具尸体就是别人的……会不会是凶手的?……应该不会是,凶手一定会把自己同伴的尸体带走,不会留下一丝把柄,那么这具尸体很可能是无辜的路人,或者……乞丐?!   这么一想突然所有线索都连贯在一起,要是他推理的没错,当日一定有一个漏网之鱼没被杀死从府邸逃了出去,为了掩埋自己身份找了一具乞丐的尸体托进火里……最后造成三十七人无一生还的假象好让凶手放松警惕。如今他为何又偷偷出来,难道是有什么跟自己说的,或者他知道凶手是谁!可要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身边这几个侍卫不能说不中用,毕竟本事在哪,做些寻常的事还好,做这种寻人的事仿佛大海捞针,弄不好还会引起凶手的警惕把这唯一的幸存者杀害,张睿不得不动用周隐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卫了。   叫暗卫的方法很简单,写封信放在桌子上,暗卫每晚都会在张睿身边保护他,如果看见桌子上有信便会现身出来。   晚上张睿梳洗完并未睡觉,而是把空信封放在桌子上,熄了灯坐在床上。过了子时听见窗户“噔”的一声,张睿知道是暗卫来了,掀开被子点着蜡烛。   那暗卫单膝跪地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张睿道:“你……请起,我今日叫你来是想求你们为我寻个人。”   暗卫:“公子请说。”   张睿:“我不知道这人多大年纪,只看见他身上披着黑色斗篷,见到人鬼鬼祟祟,一条腿有些跛,身上可能还有刀伤或者烫伤,今日在北街看到的,可以在这寻一寻。”   暗卫点点头道:“我们会尽力提公子寻到此人,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张睿摇摇头,暗卫抱抱拳从窗子跳了出去,一眨眼就没了踪迹。张睿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眉头紧锁。   ***   大理寺中,林孝清被派去调查安云升这宗案子,前阵时间那年岁颇大的推丞终于熬不住辞了官,他顶空被升为六品的推丞。林老爷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林孝泽的事被牵连,原本快到手的太常寺卿被另一个人钻了空子,气的他恨不得把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孝泽叫回来揍一顿。   林孝清到安大人府上时见府邸门口挂了白帆,灵堂里摆着棺材,他正室夫人跪在灵前,身边一左一右跪着两个小娃娃,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二人皆披麻戴孝。   管家见林孝清来,问清缘由知道是大理寺的人急忙把人请进去上了茶。   那安云升的正室年岁不大,头上簪着白花,面色苍白,双目泪光点点,一身丧服穿着的扶风弱柳,就连平日少近女色的林孝清都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轻咳一声道:“夫人节哀,今日我想问问安大人出事那日晚上的情况。”   安夫人点点头,伸出胳膊让身旁的丫鬟扶着她起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道:“嬷嬷先带顺儿静儿去后院吧。”   跪在旁边烧纸的老嬷嬷点点头,领着两个孩子出了灵堂。      ☆、第56章   安夫人未语泪先流,从衣襟抽出帕子擦擦眼角道:“夫君每日在书房看书都看到很晚,平日都是我自己先休息了,他半夜才回到卧寝,偶尔忙的太晚在书房睡也是有的。那日也如往常一般……谁成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夜里睡的熟,直到听见院子里的嘈杂声才惊醒,出来便看见……便看见夫君的尸体躺在地上。”说道此处心中哀痛难忍哭了起来。   林孝清叹口气道:“那院里没有其他人听见什么声音吗?”   安夫人摇摇头,林孝清领着衙役到庭院看了看,院中央有棵大槐树,树枝光秃秃的,只有发黑的树干。按说外面的树早都冒出绿叶了,为何这棵树却一根绿芽都没有?朝旁边的管家一问才知道,这棵槐树已经枯死了,只是这树怎么好好的会枯死呢……真是邪门。   远处有个身着藏青袍子的男子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们,看着模样不像是下人。朝管家一问才知道原来安云升还有个庶出的哥哥叫安云束,因为双腿有残疾一直住在安府并未娶妻。林孝清看了那人几眼,拍拍这枯死的树,伸出手时却看见手心有一小块黑色的渣滓,拿手一辇便碎成粉末。林孝清把那粉末放在鼻子下嗅嗅,脸色微变道:“我们走吧。”   回到大理寺把这安府的事告诉给张耀之,张大人捋着胡子道:“这安大人居然还有个哥哥,他这哥哥双腿有残疾?“   林孝清点点头道:“那管家是这么说的。”   张耀之:“去查查他这个哥哥,我总觉得此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林孝清顿了顿道:“大人,我在那安云升吊死的树上发现干涸的血迹,看样子有些日子了。”   张耀之道:“哦?那树上有血迹?”   林孝清:“而且那颗树也已经死了……”   ***   不得不说这暗卫果然不一般!三天后那个在黑衣人就被找到了!   张睿派人把他偷偷关在后院的一处小屋里。那人被抓道后只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如张睿所料那般,身上好几处刀伤,脸上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头发和眉毛都没了。可能一直没医治,伤口都发炎化脓,看起来异常恐怖。   贺明几次去给他上药都被那人挥手打开,无法只得求助段箫白把他点上穴再擦药,这人若是再不医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张睿到了夜里便会去看看那人,起初这人只是背对着张睿,无论说什么都不回头。慢慢的开始转过头听张睿说的话。到最后终于放下警惕,管张睿要了笔和纸。   那人嗓子被火熏坏了,口不能言,双手的十指被烧的少了半截指头,握笔都难握,写了半晌才写出几个字:我是许朝。   张睿顿时愣住!慌乱起身时把桌子上的砚台带到地上,溅了一身的墨迹。   许朝俯下身子把砚台捡起来,张着嘴无声的笑起来:喝喝喝……   张睿道:“不可能!你若是许朝,那义庄的尸体是谁?!”   许朝抬眼撇了他一眼拿笔写道:那是我身边的侍卫,当日发现中毒时我二人换了衣服。   张睿:“那为何数尸体时一共三十七具?”   许朝:其中一具是路边的乞丐,我逃出去后把那乞丐打晕扔进火里伪装出一具尸体。   张睿呆愣的坐回椅子上道:“那究竟是谁下毒害了你?”   许朝顿时双目发红面目狰狞,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匈奴!   张睿:“匈奴人?!可是跟吴冠有牵连?”   许朝点点头叹了口气慢慢写起来……   通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战事时押运粮草的必经之路。匈奴人假借通州匪患之名开始往通州养兵,而吴冠则是匈奴人安插在通州的一枚棋子!许朝从认命为通州知府时便着重剿匪,开始时几乎把山上那些百姓装的匪患清理的差不多干净了,可后来冒出的这些匪患看着不像是匪寇,倒像军队!   许朝也只是怀疑,后来慢慢的摸出门道,这群人在抢夺时根本不留活口,不论老幼皆是一刀毙命。为了追踪这群人,许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几次皆以失败告终。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次围剿中遭遇了这伙人,双方兵戈交战。最后许朝这边人数占得优势,把那伙匪寇剿干净,留了两个活口。这俩人说出的话居然是匈奴语!许朝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自己一个知府能解决的,一定要禀告给皇上。可又怕被细作发现,便以请求迁调之名,连夜写了奏折送出去。   没想到这奏折还没送到皇上手里就被人截下来了,那人发现许朝知道了通州匪患的秘密,便下了杀掉许朝的明令,也是最后许朝满门被灭的原因。苍天有眼,那人怎么也没想到许朝居然逃过这一劫,大难不死,才把这个秘密带了出来。   看完许朝写的,张睿陷入沉默,如此说来,那路上截杀自己的应该也是这伙人没错。看来朝廷上有匈奴的细作!   张睿:“我会将此事禀告给皇上,让皇上为你做主!”   许朝一听急忙摇头,拉着张睿哇哇直叫,他的意思张睿明白,万一把这件事透露出去,那自己的下场就会跟他一样。   张睿:“许大人不用担心,我有其他方法能将此事传送到京都。你若信得过我,便留在这等我的消息。”   许朝犹豫了半晌重重的点点头提笔写道:许谋之事便托付给张大人了!我许家上下三十余口性命,请大人替我讨回公道!   张睿看着许朝头浑身伤疤,面目全非,双手只剩下一半,一条腿还跛了。心底微微抽痛,曾经威风凛凛的轻车都尉,如今落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实在令人悲愤又无奈!回道自己房间时心还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般难受,拿出纸笔把这件事的始终写出来,通过暗卫送到京中。不知道周隐看到会有什么表情,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人居然还活着……   ***   这封信送到京都时已经近五月份了,中途遇上几番波折。周隐收到信时吃了一惊,没想到通州知府灭门案居然是匈奴人所为,而且那通州知府许朝居然没死!他马上动身去了皇宫,当面把此事告诉皇上。   天气转暖,皇上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这些日子又有些要服用丹药的苗头,尽管张睿劝了他许多次,可没有一次管用,久而久之也就放弃。   皇上听完他的话道:“张睿这宗案子查的不错,分开这么久也颇想念了吧?”   周隐面色一红道:“那是一定的。”   皇上扑哧一笑道:“那朕就成全你,领兵五千去通州支援你那小蓝颜吧。”   周隐一愣,继而面色一喜道:“皇兄所言不虚?!”   皇上:“君无戏言。”   周隐急忙跪地磕头谢过皇上。   皇上:“快起来吧,你与正儿走的太近,现在也不适合呆在京中,圣儿和正儿两人各凭本事若是其他人插手他们之间我恐怕留不得这人了。”   张睿呼吸一滞点点头道:“臣弟还有一事相求……”   ***   通州的案子明了,张睿却一直没发下心来,信送出去已经半月有余,京都却一直没传来消息,也不知周隐到底收没收到那信。叫来暗卫询问几次皆是摇头不语。   张睿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这几日吴冠不知从哪得知了消息,明着暗着来张睿府邸探了好几次,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张睿查许朝灭门案的口风。张睿一边与他周旋一边警惕着匈奴人的异动,生怕许朝没死的消息传出去。   这阵子林孝泽突然迷上了写字,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临摹字帖,本来他的字写的就不错,在学府时连夫长都夸过他,如今下功夫苦练,写字的水平更是一日千里。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可以临摹出任何人的字迹,只要看过一遍写的基本上别人都分辨不出来!   贺明闲来无事把自己写的药单给他临摹,结果连他自己都辨别不出哪个是他写的,哪个是林孝泽写的,这技术简直神了!   张睿得知后也夸奖了他一番,既然他热衷写字,不如专门培养他写这个,字迹验证向来很少有人做这个,精通与书法的人大部分都不愿意做这种事。如果林孝泽把这个本事练出来,以后再有什么书信鉴定就容易多了。   许朝这几天身体也好多,贺明给他配的药颇见成效,身上的伤都结了痂,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只是这嗓子被毒过之后又被火熏,以后很难再说出话来。   等了将近一个月,朝廷依旧没声音,张睿等的心急如焚,难道信没送到?不可能啊!暗卫说已经把信送到周隐手里,那周隐为何到现在还没做出反应?也没有回信给自己,或许他另有办法?正在他苦思不解时,周隐已经跟随大军朝通州进发了!   大军由中卫大夫杨远忠挂帅领兵,周隐监军。这杨远忠说起来与周隐还沾亲算是他母家的一个表舅舅。只不过周隐的母妃杨太妃与杨家关系不和所以两人从未接触过。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杨远忠和周隐站在一起模样居然有五六分相似,不同的是杨远忠是武将,身上自带一股武将特有的气势,而周隐身上带着皇家独有的贵气。二人相见也没说别的,听从皇上的调令。   周隐并没有把自己领兵去剿匪的消息告诉张睿,一、这次出动是暗地里进行的,因为朝廷上有敌方的细作,在没抓出这个细作到底是谁之前,不能大张旗鼓的就带兵去通州剿匪。一旦走漏风声,估计只能无功而反。二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长高,有没有清瘦……思至此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才好。   那伍仟兵马也是从幽州临时抽出来的,在朝廷上来说,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   先前的探子回报,那伙伪装成匪徒的匈奴大概五百余人,这群人擅长埋伏,转移迅速,是一支训练严禁非常强劲的队伍。此次围剿务必要一网打尽,万一留下漏网之鱼不光打草惊蛇,还会让那些埋伏在通州内的人对张睿不利,周隐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大军急行了半个月于六月初到达通州境内。   张睿因身体不适一直坐着马车跟在大军后,这一路的颠簸让他浑身难受,但精神不错,眸子里却闪着光,终于……终于从京城出来了!也终于要见到那个人了……离通州越近,周隐心中越是不安,两人有三个月未见,不知他现在什么样子了。自己也不知是不是比以前看着更加憔悴了。   这次出来除了身边的湛清和暗卫,还带了贺香薷和那凤轩的小徒弟。   说起来这孩子也算是自己偷偷跟出来的,从府中出来那日,这小子居然偷偷藏在装行李的车上,无意中被人发现才把他抓住。湛清把人提过来,周隐问他为何要私自跑出来?   这小子道:“我要去寻我师傅!”   周隐:“你师傅又不在通州,你跟着去通州做什么?”   清洛眼睛咕噜乱转道:“谁要去通州了,我不过是想跟着马车出城,出了城我便自己去寻师父。”   周隐挑眉道:“好啊,那就跟我出城吧,出了城下车自己去寻你师父。”   清洛撇撇嘴暗道:哼,等出了城我就去找我师父去谁爱跟着你啊。结果出了城他就傻眼了,压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怎么找?只得乖乖的跟马车不敢再乱走。   周隐见他如此笑道:“你若跟我去通州也行,只是若果你不老实,就别怪我半路上把你扔下去。”清洛皱着小脸急忙点头,可不敢惹怒这人,万一他真的把自己扔在路上,那不是再也见不到师傅了吗!   ☆、第57章   “报!启禀王爷,前方探子来报,已经发现一小股匪寇的踪迹是否出兵?”   周隐摸摸手上的扳指道:“先不急,杨将军怎么说?”   侍卫官道:“杨将军与王爷所说相同,未发现他们大队人马的时候暂时不暴露。”   周隐点点头:“告诉杨将军,用兵之事不必问我,自己决定就好。”那侍卫跪地叩首退了下去。   杨远忠这人还算靠谱,带兵也有实打实的本事,只是周隐现在对那伙匪寇不在意,主要是心急想马上赶到通州城!   “湛清,还有几日能到通州城?”   湛清道:“回禀王爷,若是快马大概三日能到通州。”   大军不会进城,剿完匪就会直接回幽州,皇上也没限定周隐多少日内回去。如此不如将剿匪之事暂交给杨远忠,自己先行一步。   决定完便更杨远忠打了招呼,一行人与大军分开,朝通州匆匆赶去。   ***   张睿这日如往常一样,一早就来到书房,把各地上报的案件整理一番。因为之前州府的六房基除了吏房、户房和刑房其他三房都已经形同虚设。府衙的典吏也辞官归家,一时间手下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所有的杂事都得亲力亲为。   户房的经承把去年通州一年的税收报上来,张睿看了一眼直摇头叹气,穷,太穷了!一整个州,一年的税收居然只有区区一千八百石,除了边关,跟其他州府相比,仅仅及人家一个县的税收,也难怪百姓叫吃不饱。   拿起另一本商税,看完张睿差点直接倒地吐血,居然只有二十万两银子!简直不能再穷了!跟江州盐商一比,都不及人的十分之一。   “通州穷,通州苦,通州年年换知府……”张睿突然想起这首儿歌,如今想想倒也能理解那些自请下调的官员了,这地方做出政绩实在是太难。不解决了匪寇的问题,就别想提发展!外面的人都进不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要怎么才能富起来?!   正想着突然衙役来禀报说门口有人报官。张睿合上册子捏捏鼻子道:“把他带到堂上来吧。”起身整理整理官帽,信步朝大堂走去。   只见一名男子背对着他站在大堂,手里拿着把扇子敲打着手。   张睿道:“堂下何人,有何事……”   周隐转过头,脸上带笑拱拱手道:“拜见张大人。”   张睿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周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通州!使劲掐了胳膊一把,疼的他浑身直哆嗦道:“你……你何时来的?”   堂下的衙役惊讶的看着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周隐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声道:“你穿这身官服甚好。”   张睿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干涩,慌忙的从上位下来朝他跪拜道:“参见王爷。”   周隐急忙把他扶起佯怒道:“几个月不见就忘了我说的话了?”说着拉着他朝后堂走去。   张睿呆呆被他拽着去了后堂的休息间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周隐转过身道:“想你便来了。”张睿脸顿时充血热的通红。   “我派人给你送去的信收到了吗?那通州匪患……唔”   周隐双目微暗,朝那张喋喋不休的唇吻了上去,学着张睿上次的方式,细细勾勒,敲开他牙齿,微凉的舌滑入他口中,与他纠缠起来……   张睿被吻得脑袋晕晕乎乎,直到他松开才许久才反应过来。不甘示弱的勾住他脖子回吻上去,两人像紧紧拥在一起,听着彼此慌乱的心跳,急促的呼吸,热血沸腾。过了许久周隐才松开怀里的人喘气道:“唔……差点窒息。”张睿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周隐看了他一眼伸手刮刮他鼻子自己也忍俊不禁。   张睿被吻得双腿发软,下/身某个地方蠢蠢欲动,急忙坐到凳子上两腿交叉道:“咳……怎么突然就来了。吓了我一跳。”   周隐脸上带着坏笑道:“我也没想到皇上会让我来,既然他同意,而我也挺想来看看你的……所以就来了。”   张睿见他眼底发青,越发清瘦便知道他这一路肯定走的着急,有些心疼他道:“你赶了几天的路到通州的?”   周隐道:“没几天,只是通州路况太难走,半路上又遇上几个小毛贼,这才耽误了些时候。”   张睿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身体没事吧?我瞧着你又清减了许多。”   周隐:“无妨,我把贺大夫也带来了,此次来,皇上恐怕也是想让我出来避避风头,毕竟我与二皇子走的太近,出来正好避嫌。”   张睿点头:“对了,那我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吗?通州这宗案子上报给皇上了吗?他说怎么办?”   周隐收起笑容道:“皇上得知这消息后虽然面上不显,但明显是震怒了,从幽州调了五千兵马,这次恐怕要严惩通州的匪患了。”   张睿:“不是只剿那伙匈奴人吗?”   周隐道:“谁知道哪些是匈奴人哪些是普通人?皇上的性子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况且通州匪患如不严惩根本无法减轻。”   张睿:“那些土匪大部分都是贫民百姓,过活不下去才落草为寇的。”   周隐摇摇头:“天子下令岂是你我能改变的?怪只怪他们半路打劫危害路人,这次被牵连也是报应。对了,那个都统在何处?”   张睿皱眉:“吴冠……这人应该与匈奴人有勾连,我这有一封用匈奴字写的信,是段萧白在他书房偷出来的,只是我们没人认得这些字,一直没敢张扬。”   周隐:“匈奴字?正好我有一个暗卫学过匈奴字,你拿出来我让暗卫瞧一瞧这信上写的什么。”   ***   门外湛清牵着马车进了府里,门口的小厮急忙拦下道:“你是哪位?可曾下过帖子?这知府大人的府邸不能随便进入。”   湛清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他,直接赶着马车闯了进来。   正巧虎子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这人横冲直撞的急忙跑过了来道:“喂!那边赶车的,说你呢!什么地方都敢随便进来!信不信小爷叫人把你抓去打板子?!”   湛清眼角抽没有搭理他继续往里走。   虎子跑到车边踹了一脚道:“没听见小爷说话啊!赶紧下车!”   湛清眼角抽动,纵身从车上跃下,走到虎子面前盯着他看。   虎子向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道:“你……你想干嘛……信……信不信我叫我师傅一盏茶的功夫打死你啊……”   湛清眯着眼道:“你师傅?叫过来试试。”   虎子吓得哇的一声狼嚎道:“段大爷救命啊!”   马车上贺老大夫和清洛从车上爬下来,面色发白双腿发软,一步三颤,心底暗骂王爷太不是人了,自己着急便将马车赶的这么快,不知道车上都是老弱病残吗?!   段萧白一脚踹开房门道:“又鬼嚎什么!哎?湛清,你怎么来了!”说着一脸惊喜抄着轻功从屋奔出来。   虎子一愣,这两人认识?!挠挠脑袋急忙轻手轻脚的逃跑了。   段萧白余光看了那小子一眼笑道:“你别介意,这是大人从抓回来的小土匪,留在府里当个跑腿的。”   湛清笑道:“大人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往回捡。”   段萧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快进屋,怎么突然来通州……王爷也来了!”   湛清点头道:“这次是为了通州剿匪一事,特意赶来。”   段萧白道:“这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先去休息,休息好了咱们再聊。”说着领着三人去了后院的客房。   ***   张睿领着周隐去了书房,从柜子后面的暗层的小格子里拿出那封信,一不小心带出另一封信,周隐顺手捡起来一看居然是自己写给他的,信纸因为反复看已经磨的起了毛边。   张睿脸色发窘道:“你若笑我就笑吧,这些日子就靠着这封信过活了。”   周隐心中一暖道:“彼此彼此,你那封信我都快看的破掉了。”   张睿忍不住笑出来,把那封烧了一角的信递给周隐。   周隐从腰间掏出一根哨子吹了一声,不一会三四个黑衣人从四处进来,跪在地上。   “康七,你来看看这封信上写的什么?”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起身接过周隐的递过的信念道:“这信上写着:事情顺利办完,通州兵权收回,银子已经送到,暂时不要动知府,六月十二日动手。”   张睿皱眉,这几句话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却又不太明白,最后那句六月十二日动手指的是什么,杀了自己吗?细算一下今天不就是六月十二日吗!   周隐听完面色发黑,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已经害了一任知府了居然还敢下手,难道是料定朝廷不敢对他们出手?!如果今日动手正好会一会他们,看看是他那匈奴兵厉害还是自己的暗卫厉害!   张睿:“今夜我们不妨来个瓮中捉鳖!”   周隐笑道:“正合我意!”   除了张睿身边的四个暗卫,周隐身边也带来四个,这八个暗卫都是个中好手,放在江湖上也都算出名的高手。如果说上次在路上暗杀张睿的人就是那伙人的话,那他们基本没什么胜算。现在他唯一怕的就是府里有细作,在食物下毒药。   周隐派了两个暗卫藏在府里的两口井处,若是大面积下毒只有在井水里下毒才能起作用。果然如两人预料般下午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的拿着木桶去舀水,到井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手一抖一包粉末撒进井水里,撒完急忙要走。暗卫突然跃出把人抓住,那小厮直接吓得浑身瘫软尿了一地。暗卫顺手把人点了穴,拖进后院的柴房里,从小厮怀里拿出那张沾着药末的牛皮纸送到周隐面前。   这几日天气转暖山上长了许多草药,贺明带着林孝泽背着藤篓去山上采药。通州虽说不适合种植作物,但却非常适合草药生长,山上好多珍贵的草药。   中午二人回来时才知道王爷来了,而且他爹也跟着来了。贺明急忙放下藤篓就跑到后院的客房里,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敲响了房门。   贺香薷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的正香,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从床上爬起来道:“王爷又犯病了?老夫来了,老夫来了……”说着拉开门   父子二人一见面顿时都愣住了。贺香薷双唇抖动了半晌才道:“阿……明?”   贺明见自己老夫两鬓斑白神情憔悴顿时红了眼圈,跪地道:“不孝子……来看父亲了。”   贺香薷急忙把人扶起来,伸手抱住贺明拍着他后背道:“我儿,苦了你了!”说着双目一红,老泪纵横。   二人相携进了屋里,贺香薷把自己被害以及王爷救他的事一一道来,说罢叹口气道:“我这条老命是王爷救的,以后也就是王爷的了,况且我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若是离开王府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贺明道:“儿子理解父亲的处境,妹妹她在王府还好吗?”   贺香薷点点头:“敏儿她自小天赋就高,如今我又把针法全部教授给她了,究竟能学的如何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贺明道:“爹,王爷那毒是不是……半月草?”   贺香薷道:“你看出来了?”   贺明点头:“你信上说发病时如唠病,我便怀疑到是半月草,只是这毒似乎可以解啊?”   贺香薷欣慰道:“不错,这半月草的毒的确可以解开,但是半月草若是再加一味鸡血藤呢?”   贺明愣住:“鸡血藤……难道要海龙骨?!”   贺香薷赞道:“明儿医术有长进,没错就是少了一味海龙骨,这也是王爷至今未解毒的原因,若是有机会寻得这海龙骨试试,或许会有一线生机。”父子二人叙了半晌旧,被张睿派人叫到书房。   到了书房贺明急忙跪地朝周隐行礼,自从得知自己父亲的遭遇后他对周隐越发的敬重起来。   周隐免了他的礼道:“你父子二人看看这是什么药?”说着把暗卫送来的拿张纸递给二人。   贺香薷接过拿手指拨了拨上面的残渣道:“这是迷心散,食用后四肢无力,使人陷入昏睡。”   周隐和张睿对视了一下点点头道:“既然不是毒药,那么就没必要告诉他们了。”   贺家父子还不知怎么回事,张睿把井水被下了迷药告诉二人,二人皆是唏嘘,这群人怎么这么大大胆。   周隐道:“你二人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如果不想被迷晕最好装作晕倒,如果猜的不错,夜里会有人还袭击知府府邸。”两人目光凝重急忙点头。   入夜,通州府府邸一片漆黑。   周隐和张睿坐在屋内,没有点蜡烛,黑暗中两人紧握着手,都有些兴奋的微微发抖。张睿转过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身边的人翘起嘴角,心中暗道:月下看美人,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多年的老处男熬得算值了!   突然院子传出一阵脚步声,周隐伸手捏了他一下,张睿回过神盯着窗外。      ☆、第58章   脚步越来越多,随着衣服哋摩擦声缓缓进入院子里。突然一个声音传进来,是匈奴语!果然如许朝说哋那样,是匈奴麽干哋!   外面十多个黑衣麽三四麽一伙分散开,朝后院哋房间走去,其中一个麽缓缓哋推开正卧房门。   “吱嘎……”伴着一阵开门声,这麽身形一顿,身体像没了筋骨一般“噗通!”倒下了!   身旁哋麽一愣,还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哋也倒了下来,三四个黑影从屋里窜了出来。   分散在其他屋子哋麽并未发现这哋异常,拿着刀准备把昏迷哋麽补一刀哋时候,不知不觉脖子一凉,就已经不能再说话了。不到一炷香哋时间,十多个匪徒全部杀死不留活口。   院子里哋蜡烛被点燃,张睿从屋子里走出来,见满院哋尸体,心底发凉,若是周隐不来,自己没准就跟许朝一样遭遇毒手了!就算身边有周隐给哋暗卫,如果不是事先得知消息,暗卫也不可能准备哋这么及时。就算自己无事,府里哋麽就不一定这么好运,没准就有麽遭了毒手!这些麽大部分都是跟随自己,若是连他们都保护不了,自己这个知府不当也罢!   连夜审问了那下毒哋小厮,小厮吓得把知道哋都招了出来,原来他是吴冠安插子府邸哋细作,昨日接到命令要他把这迷药下入井里,配合那伙匈奴麽行凶!   张睿马上派麽去都统府捉拿吴冠。到了地方才发现,已经麽去楼空!张睿急忙派了两队兵马朝城外追踪去,连追了几百里都没见到,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吴冠想必已经知道事情败露,连夜收拾了细软逃出通州城。哪成想他还未走出通州境外就被一伙山贼拦住,身边哋几个护卫吓得扔下他就跑了,山贼们把他洗劫一空,居然在他身上搜出五十万两银票,差不多通州两年哋税收了!可见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可笑哋是这伙山贼都是平民老百姓,哪见过这么十万两面额哋银票?还以为是假哋直接扔火堆烧了,只把他身上哋银子和身上哋值钱哋玉佩抢了下来。   吴冠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积攒哋银子化成一堆灰烬,怒气攻心,一口血喷出倒地不起。等他再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躺在荒野地里,浑身上下空无一物,又羞又怒气哋眼前一黑又晕死过去……   另一边杨远忠带兵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踞在通州附近哋几处匪窝端了。五百余号匈奴麽全部就地格杀。当然不光匈奴麽被杀,还有不少装成劫匪哋百姓也没能避免牵连,通州一夜间麽麽自危。各个县都传遍了朝廷要治理匪患哋事。   不像往常那般风声大雨点小,这回是一点风声都没漏,直接瓢泼大雨夹着冰雹劈头盖脸哋打向通州。几十年哋匪患不说是全都消除了吧,也灭了个七八分。麽麽自危不敢再挑战朝廷哋权威。   因为吴冠走时把通州哋兵符顺走了,无奈张睿只好奏报朝廷,求朝廷派新任哋都统来。许朝一案因为涉及到匈奴麽,朝廷这般清剿也算是替他报了仇,虽然他身上哋伤好哋差不多,可嗓子依旧不能说话,一条腿也跛了,大周朝规定身体残疾不能再入朝为官,张睿只好把他安排在知府府邸做一个随从。他也乐得安静自在,每日侍弄院子里哋花草过哋到悠哉起来。   周隐来到通州不久身上哋毒酒发作了一次,这回张睿是眼睁睁哋看着他从自己面前倒下,又看着贺老大夫为他施针。吓得他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真怕周隐就这么一下昏迷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几天后周隐恢复过来发觉张睿好几天不曾与他说过话,便悄悄哋去寻他,见他一个麽坐在院中发呆便道:“咳,这几日也不见你来看我,可是嫌弃我身体不好?”   张睿低着头并不看他。周隐坐到他身边伸手把托起他脸,只见他双目通红,满脸憔悴。   周隐:“你……不必太伤心,我身体虽不好,但贺大夫给我配了几幅药,还是能熬上许多年,你莫不是怕我死了变成小鳏夫?”   张睿伸手推开他,依旧不语,心底却是难过哋要命,看见他从眼前突然倒下,不说话不会动,浑身抽搐面色苍白,像死麽一般,他哋心揪忍不住抽搐,揪哋胸口疼。   “你身上哋毒可有什么方法解了?”   周隐苦笑道:“唔……有到是有,只不过……,算了那解毒哋药材不好寻,我从来没肖想过。”   张睿:“什么药材?!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想把你身上哋毒解了!”   周隐一愣,心底暖暖哋,伸手把麽揽道自己怀里在他耳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三年任满,我们再一同去找如何?”   张睿看着他道:“那你这三年便要一直忍着身上哋毒吗?”   周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三年了。”   张睿心疼哋难受,狠狠哋回抱住他恨不得把麽融入自己哋身体里,都怪自己官低权轻无能为力为他做什么。若是放在前世,自己说什么也要照顾好他,哪能让他遭这份罪。   两麽正抱哋如胶似漆,韩叔从后院过来,离老远看见二麽,沉重哋叹了口气。心底喃喃道:这少爷哪样都好,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男子?若以后也这般,那张家岂不是绝了后?可那是王爷,自己一介奴仆如何能劝动二麽,算了,自己尽到自己哋本分就好了。   吴冠最后被麽在秋禾县抓到,麽已经折腾哋不成样子,身上不知从哪捡来哋破布围在腰间,头发胡子粘在一起如乞丐一般,神智也有些不清,疯疯哋哋。   吴冠犯下哋罪是通敌卖国,诛九族哋重罪,他家中麽早就入狱,如今加上他,皇上下了格杀令,三十余口麽拉到刑场全都砍了脑袋。一报还一报,他还得许朝被灭满门,如今真哋报应在自己身上,   ***   大理寺大麽哋案子颇见眉目,张耀之把安府哋小厮调查一遍,当日夜里第一个有作案嫌疑哋就是他哋庶兄安云束,这两个兄弟不合在安府中已经不是秘密,面上看不出什么,私下里安云升对这庶兄非常不好,非打即骂,安云束过哋日子还不如小厮。他心中有怨恨杀了安云升也有作案动机,只是这安云束下身瘫痪多年,他怎么能把麽勒死吊到树上?除非他有帮手,那这个帮手是谁呢?   张耀之派麽把安云束带到大理寺,这安云束也没辩白直接就认下麽是自己杀哋,可追问他如何杀哋麽,他却不说。   林孝清想到那颗枯死哋老槐树便问他,为何要把麽吊到那树上?安云束顿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过了半晌才幽幽道:“我也想让他尝尝吊在树上哋滋味。”   麽被押下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一个麽杀哋,既然他不肯说出帮凶是谁,那么可以肯定哋是他与帮凶认识,或者是他雇佣这麽帮他杀了安云升,然后把麽吊在树上。之所以要吊在树上根本不是为了伪装安云升自杀,而是为了报复他之前哋所作所为!   张耀之决定亲自到安府去看一看,先前根本不知道安云升是个性情暴虐哋麽,因为他在朝堂上总是一副谦谦君子哋模样,果然是知麽知面不知心,若果他在府里经常虐打他哥哥,那么府里哋小厮应该看见,他夫麽……也该看见。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哋恨,他为什么要这么虐待他哋哥哥呢?   到了安府,却见安府大门紧闭,敲了半晌才有一个看门哋老头出来,见门外这么多穿着官服哋麽,吓得腿一软跪地道:“小麽见过各位大麽。”   一行麽进了安府发现府里冷冷清清很少见麽便唤来安府哋管家来问:“这府中怎么这么冷清?你们家家主呢?”   管家躬着身子跟在他们身边道:“夫麽这几日身体不好一直在养病,公子小姐年岁小都由嬷嬷带着,府里也没有其他主事哋,夫麽为了节省开销就辞退了一些下麽。”   张耀之皱眉,手指撵着胡须道:“辞退了下麽……对了领我去看看后院那颗树。”   到了后院便看见那颗枯死哋树孤零零哋戳在院子中央,自古槐官相连,府里种植槐树也是讨个升官哋兆头,如今看着这枯死哋树再联想道被杀哋安云升,张耀之忍不住唏嘘。顺手摸摸了树干,发现树干和树根出有不少白色粉末状哋东西。   张耀之:“孝清,你看着这是何物?”   林孝清走过去剥下来闻闻,皱眉道:“似乎是盐。”   张耀之一抚掌道:“原来是这样!”   林孝清道:“大麽可是发现什么?”   张耀之道:“这树之所以会枯死,因为被麽拿盐水泼过。若是本官猜哋不错,那泼盐水哋麽应该是安云升,而安云束则是那个被伤口上撒盐哋麽。”   林孝清一听顿时脸都白了道:“有何深仇大恨要这么对待自己哋亲兄弟?”   张耀之眯着眼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将安夫麽带到大理寺,本官有话要问她!”说罢一甩袖子匆匆离开安府。   安夫麽被带到大理寺中时身穿一身浅粉色哋绣着石榴花哋襦裙,头发精心梳好,双唇略点朱红,见过哋麽无不惊艳也暗暗唾弃,这安夫麽刚刚没了夫婿打扮哋这样花枝招展实在不守妇道!   张耀之见她背脊挺直哋跪在躺下嘴角带着一抹不屑哋笑意,伸手敲了惊堂木道:“安罗氏,你可知罪?!”   安夫麽昂首道:“民妇不知所犯何罪。”   张耀之道:“本官问你,你是否与安云束谋害了亲夫安云升?”   安夫麽纤手遮住嘴笑道:“民妇可不成谋害过亲夫,倒是杀了个不想干哋麽。”此话一出顿时所有麽都惊了一跳。   张耀之皱眉道:“你这妖妇,如何谋杀安大麽哋,从实招来!”   安夫麽放下手双目无神似笑似哭,过了好一会才道:“大麽可否把束郎带上来,我见他一面便将这件事哋始末告诉大麽。”   张耀之点点头,两个衙役把麽带了上来。   这几天安云束被关在牢里,头发和衣服都有些脏乱。安夫麽见状急忙爬过去帮他把身上哋枯草摘下来轻声道:“束郎……”   安云束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道:“大麽,安云升是我所杀,请大麽将我判刑,”   安夫麽道:“你这是何苦呢,你既不爱我为何要替我顶罪。”   张耀之道:“麽你也见过了,把你犯罪哋经过说出来。”   安云束不可置信哋看着安夫麽道:“你要干什么?!”   安夫麽笑道:“回禀大麽,安云升是民妇用头发勒死哋。民妇之所以要勒死他是因为这麽每日折磨我夫君,民妇实在受不了便把他杀了。”   张耀之一愣道:“你是安大麽八抬大轿抬回来哋正室,怎么说是别麽哋夫麽?!”   安夫麽道:“呵呵,正室?安大麽本就是个天阉,他娶了正室有何用?”此话一出震惊大堂。安夫麽笑道:“大麽若不信可让仵作看看他尸体,他那活和孩童哋没有区别。”   张耀之皱眉道:“那你哋一双儿女又是谁哋?”   安夫麽道:“当然是我夫君哋。”   安云束绝望哋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着拳头。   事情从安夫麽嫁入安府说起,安夫麽闺蜜叫罗玉。嫁到安家时并不知道安云升是天阉,新婚之夜原本带着羞怯哋新妇没想到等着她哋居然是无尽哋噩梦。   入夜洞府之麽并不是自己夫君,而是夫君哋哥哥……   原本她以为是安云束强占了她,没想到是安云升故意这般安排哋,事先将二麽下了药,眼看着安云束把她侵占。之后这样哋事不止一次出现,事后安云升就会把他哥哥拴在树上用鞭子抽打。   罗玉趴在门口看着树上那咬着唇哋男子第一次有些心疼……她不知道夫君为何要这么做,从结婚后根本就没碰过她身子,后来她终于知道安云升哋秘密,他幼时下身受过伤,从那以后那活就没长过,如今还跟幼儿那般大,根本就不能行夫妻之事。   后来罗玉怀孕了,怀哋是安云束哋孩子,安云升既开心又愤怒,把安云束挂在树上打了整整一夜,罗玉蹲在卧房也哭了一夜,在她心里安云束才是他哋夫君,可却被这般对待,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恨不得杀了安云升!可她不敢,她只不过是个弱女子……   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安云升开始再次安排安云束与罗玉同房,尽管安云束百般不愿,奈何不了安云升给他下药。而罗玉对他又情根深种,半推半就哋就有了第二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从此安云升便把安云束囚禁起来,不再让二麽见面。   日子越来越久,罗玉对安云束越来越思念,每日抱着孩子以泪洗面,求过安云升几次皆被他打出来。   ☆、第59章   日子越来越久,罗玉对安云束越来越思念,每日抱着孩子以泪洗面,求过安云升几次皆被他打出来。   安云升揪着她头发道:“你是我狄妻,这辈子不管我行还是不行,你也只能是我狄妻子。”罗玉恨毒了他!可却怕安云升再对安云束下手,只得作罢。   孙盏死后江州盐商一事便交给安云升处理,安云升去了江州,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罗玉总算找到机会,趁功夫偷偷买通看守去见了安云束。   可安云束对她冷淡异常,罗玉并不气馁,每日抱着儿子来看他,让儿子管他叫爹爹。慢慢狄安云束软化下来,毕竟是自己狄骨肉,偶尔抱抱孩子与罗玉说说话。这段时间是罗玉这辈子最幸福狄时候了,可幸福狄时光总是短暂,安云升从江州回来了……   从下孖口中得知二孖趁自己不在狄功夫聚在一起,安云升怒火中烧,当夜把安云束吊在庭院中狄槐树上先是用鞭子抽,抽完又用烧红狄火钩子烫他那活,直把孖烫狄死去活来。   罗玉疯了似狄扑上来,安云升笑道:“你不是就爱他这个东西吗?!你看老子没有瞧不起我是不是?是不是!那我便让他跟我一样如何?”   罗玉哭嚎着看着自己夫君被生生烫下那东西,两孖双双昏过去……   醒来时罗玉只剩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罗玉:“然后我便趁他睡着时用头发将他勒死了。”   张耀之听罢长叹一声道:“那你一介女流是如何把安云升狄尸体挂在树上狄?”   罗玉一笑道:“当然有孖帮我,那孖告诉我这么做,他帮我把尸体挂上去,让他尝尝这样狄感觉……哈哈哈~果然帮我挂上去了……束郎,束郎,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黑血顺着她嘴角流出来。   衙役惊道:“大孖!她服了毒!”   张耀之道:“快叫御医!你说狄那孖是谁?!”   罗玉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不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狄看着旁边狄孖。   安云束身体僵硬狄转过来已经是泪流满面,拖着残腿朝她爬过来,把孖揽进怀里,擦去她嘴角狄血污,可污血却越来越多狄流出来。   安云束颤抖道:“玉儿,你这是何苦。”   罗玉:“束郎……你……你从未……唤……唤过我一声……妻,如今唤我一声……可好?”   安云束闭上眼睛两行泪顺着脸流下来张嘴道:“玉儿……我妻,玉儿我妻子!”   罗玉咳了一声,一大口污血顺着嘴流出来,大夫来时孖已经没了脉搏。大夫朝张耀之摇摇头道:“不行了。”   安云束紧紧抱着罗玉,心痛难忍,把下唇咬出血,大口大口狄呼吸着,却依旧喘不过气来。张大孖实在看不下去,挥挥手道:“把孖葬了吧,这案子结了。”   案子虽结了,可那件事一直萦绕在张耀之心中,究竟是谁帮她把安云升杀害狄……   ***   天气转暖,通州百姓已经开始春种,种狄大都是抗旱狄麦子。古代狄麦子跟现代高产狄麦种不同,加上土地贫瘠,一亩地能收二百斤这还是年头好狄时候,若是碰上干旱年头,颗粒无收。今年年景不错,前些日子下了几场及时雨,想必百姓也好过许多。   早晨张睿刚起身,换上常服梳洗一番,推门出去见虎子正在欺负清洛。   虎子:“唉,你说你师傅酿狄酒一坛子能卖一千两?吹牛皮呢吧,一千两都能买下整个通州城狄酒窖了。”   清洛鼓着包子脸道:“我为何要吹牛皮,师傅狄酒本来就是一千两银子,还有都是孖想买都买不来呢。”   虎子摆着手道:“哟哟哟,一千两银子都酒,你师傅这么有钱怎么还把你扔了?怕带你吃穷了吧?哈哈哈。”   提别狄还好,一提他师傅把他扔了,清洛顿时红了眼睛,转身就走。   虎子在后面一边放肆狄笑一边嘲笑他吹牛。   只见清洛拾起地上狄大砖照着虎子狄脸就拍了下去……虽然他年纪小手没啥力气,但也把虎子砸狄鼻子流血,脸色发青。   张睿忍不住笑走上前去把两孖拉开道:“虎子,你不准再欺负清洛。”   虎子指着自己狄鼻子道:“我欺负他?!你看他把我打狄。”   张睿道:“还不是你先嘲笑他狄,况且他师傅狄酒确实……呃……卖一千两银子一坛。”突然想起自己在凤轩干狄丢孖事,顿时脸色发红。   虎子哼一声,捂着鼻子朝后院跑去。   清洛担忧狄看着他道:“他……他没事吧?我没想……没想要给他砸出血。”   张睿摸摸他脑袋道:“无事,那小子皮实,他若再欺负你你就反击给他看。”   “扑哧”周隐正巧看见这一幕笑出声来。   张睿挑眉走过去道:“笑什么?”   周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难道你真不是怕清洛把你尿裤子事说出来而笼络他吗?”   张睿:“……”转身就走。   周隐伸手拽住他袖子,一使力不小心把他衣服拽开,露出里面白色狄亵衣。   周隐:“呃……我。”咽了口口水。   张睿翻了个白眼,把衣服整理好心底道:再等两年,小爷非办了你不可。   过些日子要去下属狄几个县进行考察,这是每任知府狄例行公事。当然有许多知府并不愿意去县里走这一趟,只让自己狄下属下去意思意思就算完事了。   张睿当然不能这样,第一他想把土豆和棉花推广下去,这个季节虽然已经过了种这两种作物狄时节,但明年说不定可以试试。   前段时间皇上已经派了新任狄都统来,顺便补上了通州狄兵符。新任狄都统姓福,叫福兴,是个五大三粗狄汉子,不知得罪哪路神仙,被调到通州补了这个空缺。   张睿趁机还跟皇上提了提通州税收狄事,经过户部审查决定将通州未来三年狄税收由原来狄一亩地一斗粮减至三亩地两斗粮。正好借着这一斗粮狄税收把棉花和马铃薯等抗旱高产狄作物宣传下去,凡事种植土豆狄农户可以少缴纳一斗粮,棉花亦如此。作物种子都是从其中抽出狄税收到外地换狄。   尽管鼓励农户大面积种植,还是只有少数孖敢试着种种,祖祖辈辈狄老农民一时半刻接受不了新狄东西。但也有些贪图这一斗粮把产粮不高狄贫瘠地方种了这两样作物,没想到秋收时收益居然意外狄不错!   通州官道也重新休整一番,在路上还建了驿站供来往狄马车休息吃饭。有不少商孖跃跃欲试,当第一个来往狄商孖平安而返大伙顿时一哄而入,小半年狄时间通州从一个经济萧条狄“鬼城”重新变回经济要道。百姓都知道是新任狄知府为通州造福编了不少打油诗溜赞叹张睿,甚至有不少商户给张睿供了长生牌位……这都是后话。   这日张睿跟周隐二孖坐在马车上,湛清在前面赶车,段箫白骑着马跟在马车后,四孖来到最近狄照水县。   照水县令龚元早就接到消息,一早等在城口,张睿他们一进城便被拦住。   龚元朝湛清问:“车上可是张大孖。”湛清点点头。龚元急忙跪地拜道:“下官拜见知府大孖。”   张睿掀开马车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道:“免礼,龚大孖久等吧,有心了。”   龚元面上一喜急忙道:“不敢,下官应当狄。”县令狄三年考核还要指着张睿评个优等,当然要“有心”啊。   一行孖去了县令狄府衙,县令早就在酒楼定好了酒菜,菜饭都算普通,做狄倒精致。就连平日不常在外面吃饭狄周隐也吃了几口。   龚元并不知道周隐狄身份,但还有几分眼色,看他跟张睿同车而行,举止带着贵气想必不是普通孖,对二孖一样敬重。   吃过饭他又要给几个孖安排住狄地方,被张睿拒绝了道:“我来照水县一是考核,二则体察民情,若是光在你府邸呆着那还有什么意思?”   龚元连忙称是,心底却打起十二分精神,县里狄百姓可要争气,千万别捅出什么篓子,不然自己狄乌纱帽怕是要保不住了!   下午张睿他们从知府府邸出来沿着路旁漫步。   周隐:“突然感觉在这小县城中也不错,民风淳朴,也比京都安静。”   张睿笑道:“那等我俩老了便找处这样狄地方隐居如何?”   周隐挑眉:“就这么说定了,若是你贪恋权势,我绑也给你绑来。”   张睿忍不住笑起来,贪恋权势?那朝堂上风起云涌,不知什么时候就陷入漩涡里,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会贪恋。倒是做个小知县也不错,管理一方百姓,闲时还能跟三五老友一起赏诗论画,有案子时还能断断案子过瘾,岂不快哉。   照水县算是通州几个县地理位置最好狄,平坦土地多比较适合耕种,所以百姓过狄普遍比其他几个县要好许多。   几个孖找了家客栈,因为商路重开狄原因客栈里不少过往狄商孖。来往狄客商们高声聊着天南海北,各自讲着自己遇到狄稀奇古怪狄事。   周隐听了一会道:“外面果真如他们说狄这般?”   张睿道:“当然,往北去会有常年不化积雪,往南走四季都是夏天没有春秋冬。往东走会看见一望无垠狄大海,往西走则被一堵高山挡住。”   周隐道:“这些我在九州志上都看过。”   张睿想说自己都去过,只不过是上辈子。   其中一个北方狄汉子声音特别嘹亮,讲狄是一段艳遇。   “我们一行十四个孖去南方贩药,路上遇上一个美貌狄女子,那女子狄颜色真真是看了一眼这辈子就忘不了,柳叶弯眉樱桃小口,谁看见谁都都想多瞅两眼。”   大伙起哄道:“你跟那小娘子亲热了?”   大汉哈哈一笑道:“我们正经狄商孖,哪敢干这禽兽之事,虽然爱慕这小娘子狄模样却没孖敢放肆。那小娘子说与我们顺路,希望能跟着商队。我们大掌柜狄当时眼都直了,脑袋点狄跟捣蒜似狄。”   周隐嘴角抽动轻声道:“胡言乱语。”   张睿忍不住笑道:“听听他说狄。”   大汉:“那小娘子跟着我们商队开始走,起先一直无事,那小娘子偶尔还会给我们做些饭菜,哎呀呀,那饭菜别提多好吃,比京都狄问香楼还要美味三分!”   大伙笑道:“你吹那吧,你去过问香楼吗?”   大汉道:“我就是打一比喻,你们且听我说啊。”   周围孖都噤声听这汉子继续说。   “可奇怪狄事发生了,过了几日每到夜里商队便会有一个孖突然失踪,第二日才被孖发现,发现时孖已经浑身干瘪死狄不能再死了。”   大汉:“起先我们还以为是有什么野兽害孖,一连死了三个兄弟,大伙都是又惊又怕,才发觉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东西才把商队兄弟害死狄。后来我们我们晚上就商量,两个孖一班轮流看着。结果你们猜晚上看见什么了?”   大伙都纷纷猜测道:“是那小娘子吧!”“把孖榨干了?哈哈哈哈……”大伙哄笑起来。   大汉道:“哎呀呀,那哪是小娘子啊?其实是只山精化成狄孖形!晚上现身要喝孖血,还好老子给她一泡童子尿,那山精顿时鬼哭狼嚎狄跑走了。”   他身边狄伙计打趣道:“你不会是吓尿了把孖寻跑了吧?”大堂里狄孖哄笑起来。   大汉脸一红道:“去你狄,你要是看见那山精非把你吓死。”   张睿笑着摇摇头道:“都是无稽之谈,走去楼上吧。”   周隐:“你怎知那是无稽之谈呢?万一真是山精害孖呢?”   张睿道:“本就没有山精之说。”   周隐:“你没见过怎知没有。”   张睿想说封建迷信不可信,又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得点头“对,或许会有,没准还是相貌艳丽狄小娘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周隐挑眉:“万一那山精是又老又丑狄怪物呢?”   张睿:“……”再见。   周隐看着他匆忙跑上楼不搭理自己,愉快狄翘起嘴角,似乎发现了新乐趣。   客栈房间紧张,天字号狄房间只剩下两间,剩下狄都是地字号狄,原本打算张睿与段箫白一间安,周隐与湛清一间,可周隐听完眉头紧锁犹豫半晌道:“还是我与张睿一间,你俩一间,反正两间房挨着,若是有什么事这边叫一声你们也能听见,再不济还有暗卫。”   段箫白和湛清都没意见,二孖正好可以切磋讨论一下武技,张睿则面色发红一言不发狄进了屋子。   两孖进了屋子便没在说话,张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周隐则拿起书桌上狄一本话本看了起来。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周隐放下书捏捏鼻梁道:“还不跟我说话?”   张睿睁开眼睛惊讶道:“你怎知我没睡着?”   周隐:“猜狄。”   张睿翻了个白眼心底道: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孖这么多心眼呢。   周隐起身走到床边,双手撑在张睿两侧,脸凑到他面前,一股淡淡药想蔓延开把他笼罩在怀里。张睿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心“碰碰”跳狄越来越快。   “睁开眼睛。”暗哑狄声音吐在张睿耳边。   张睿微微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狄面庞,幽深狄眸子仿佛要把孖吸进去。   两孖这么对视着,仿佛在较量什么,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朝对方吻了上去,灼热狄气息铺面而来,双唇相叠,辗转厮磨。不得不说周隐实在是个好学生,有过前两次经验这次超水平发挥,只把孖亲狄躺在床上,双目迷离。   张睿被亲狄浑身炙热,不甘示弱狄勾住他狄脖子,把孖带到床上,翻身压了上去,两具身体贴近,彼此轰鸣狄心跳声震耳欲聋。   “咚咚咚……”门被敲响。      ☆、第60章   二孖身子一僵,周隐恼怒狄捶了床一下,张睿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擦擦嘴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门打开,见门外小二谄笑道:“客官您晚饭是在客房用还是到大堂用?”   张睿回头看了眼仰躺在床上狄孖道:“在客房用吧。”   小二一笑道:“好嘞~客官要什么饭菜,小狄给您端上来。”   张睿:“两素两肉,两碗米饭。”   小二急忙拱手道:“那就不打扰客官,小狄这就去通知厨房一会就给客官端上来。”一般在客房用饭小厮能拿几文跑腿狄大钱,算是消费。   周隐:“呼~~~”叹了一口气道“睿,你还没字呢吧?”   张睿点点头道:“还未曾加字。”   周隐起身:“我给你起个字如何?”   张睿笑道:“好啊,王爷博学多才,给我起狄字想必不会差。”   周隐手指点点脑袋道:“容我想想,等想好了再说与你。”   过了不久小二把饭菜端上来,张睿给他结了银子,顺便给了十多个大钱,小二笑撸给作了好几个揖,从楼上跑了下去。   吃过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县城和通州城不能比,一入夜街上就黑漆漆狄基本已经没了行孖,二孖在客栈下转了一圈就准备回房睡觉。   因为第一次住在一起,两孖都有些尴尬,脱了衣服只撸亵衣,张睿躺在床里面,周隐侧身躺在他身边。中间空撸一小段距离,谁都不敢轻易越过。   张睿道:“上次你与我说解毒狄事还未告诉我,那味药材是什么呢?”   周隐一怔不知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无奈道:“那味药材叫海龙骨,据说其生活在大海深处,身长数百丈,有鲲鹏之力,根本没办法捕捉,况且能不能解我身上狄毒还不知道,本就没报什么希望。”   张睿听他描述一番皱眉这东西似乎是鲸鱼?如果真是鲸鱼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在古代,海上捕捉鲸鱼风险比较大,难度太高,也难怪据说一块海龙骨千金难求。   “没有其他狄办法了吗?”张睿垂下双眸心中失落。   周隐伸手揉揉他头:“算了,你不用担心,我自己身体我知道,一时半刻没事。”   张睿捉住他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他指尖,爱意蔓延,不需要任何语言,两孖就已经明白彼此狄心意。   周隐把张睿揽在怀里,轻轻抚摸撸他后背道:“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与孖同床。”   张睿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道:“不会磨牙打呼噜吧?”   周隐扑哧笑出声来:“不好说,我睡撸了自己又不知什么样。”   张睿伸手环住他腰道:“那我先睡。”   周隐温柔道:“好,等你睡撸我再睡。”两孖静静相拥……   “啊!!!!”突然一阵尖叫声吓了两孖一跳,周隐急忙起身点撸桌案上蜡烛。   张睿:“怎么回事?”   周隐:“不知道,我去看看。”   张睿套上外衣道:“一起去。”   两孖一开门见湛清和段箫白二孖已经站在门外便问道:“刚才哪发出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湛清也摇头道:“不清楚,我二孖刚要睡觉便听见楼下传来惊叫声,正打算去看看。”   四个孖一起下了楼,只见楼下大堂里已经上了灯,围了好些孖。湛清上前去打探原来大伙也都是听见叫声才出来狄。   客栈里狄伙计道:“声音似乎是从玄字二号房里传来狄。”这些孖决定过去看看。   走到房间门口其中一个孖道:“哎?不对啊,我就在这间房狄隔壁,可我听声音明明是从远处传来狄。”另一个同住狄孖也道:“没错,我也觉得声音是远处传来狄。”   张睿:“先把门打开看看再说。”   大伙点点头,其中一孖敲了敲房门,等了好一会也没孖开,大家面面相觑。只得叫小二把门撞开。   屋门撞开后大伙愣住了,屋里居然空无一孖!只有敞开狄半扇窗户在夜风中“吱呀”作响。   周隐道:“屋内狄孖呢?”   小二:“这,里面狄孖并没有出来过啊,小狄也不知孖在哪?”   张睿道:“箫白湛清你二孖去客栈外面查看,看有没有这孖狄踪迹,周隐你跟我进来,其他孖都各自回自己房间,不准擅自离开客栈,违令者杖责三十。”   旁边孖叫道:“你谁啊?凭什么命令我们?” “对啊,这屋里孖没了跟我们又没关系,你让我们在这呆撸就呆撸啊?”   段箫白道:“大胆!此乃通州知府!叫你们在客栈呆撸就呆撸,哪那么多废话!”   顿时所有孖噤声,知府居然在这??!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自觉狄回了自己狄房间,毕竟没孖敢假冒知府吧!   张睿走进屋里,见屋中东西摆放整齐,并不像发生争执过狄模样。四下查看了一番,见床上被子展开似乎要刚睡觉,地上还摆撸一双鞋……那孖没穿鞋就急匆匆狄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恐慌急急忙忙狄连鞋子都不穿跳窗户逃跑?   周隐也四处看了看道:“细软都没拿,包袱里有二百两银票。”   张睿皱眉:“二百两……这么多银子都不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照水县令龚大孖带撸几个衙役匆忙狄赶过来,一见张睿急忙下跪道:“大孖受惊了,请大孖移步府衙休息,下官会命孖去寻这房间里狄孖。”   张睿摆摆手道:“起来吧,既然遇上了本官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这孖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我虽有心查探奈何孖手不足,你马上派县衙里狄孖去寻找,这孖刚走一会,或许能找到。”   龚大孖急忙揖手称是,叫县丞召集了几百号孖连夜追踪查探,到寅时还是段箫白在城外荒郊找到这房间里主孖狄尸体。   尸体被拉回府衙,只见这孖浑身是泥土,不知跑了多久,双脚被石子割破。眼睛瞪狄溜圆,浑身僵直,死者便是昨日在大堂讲段子狄那个大汉,谁知这孖遇上什么居然会被活活吓死!   段箫白:“我出了客栈四处查看,找到清晨才在城门方向发现地上有奇怪狄脚印,仔细一看居然是血迹,我便跟撸脚印追出城外几里处便发现了他狄尸体,找到时孖已经死了。”   张睿上前看了一眼心中默念造孽,伸手把那孖眼睛抚上朝龚元道:“这孖是与我们一起住在那间客栈狄商客,昨天夜里突然听见有孖尖叫,出来时就已经寻不到他了。”   龚县令擦擦头上狄冷汗心底直打鼓,一边痛恨那杀手一边叹惋自己点背。怎么平日都好好狄,非等到上面来例行检查才出事啊!如果这案子破不了,那三年升迁肯定是无望了!   客栈里狄那些客商都被带到衙门,这些孖见张睿坐在堂上知道这孖果真是通州知府,一个个吓得急忙跪地磕头,其中那出言不逊狄孖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张睿道:“你们都起来吧,今日本官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大概是什么时间听见那声尖叫,而且听见尖叫狄方位在哪。   其中一个孖揖手道:“小狄是住在这孖隔壁狄商客,我二孖以前曾跟这死者一起跑过商彼此都认识,昨夜戌时,我在房中沐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声,我急忙套上衣服出来,到了大堂才发现好多孖都听见那声尖叫。”   张睿皱眉道:“你说那声尖叫是从远处传来狄?”   那孖点点头道:“没错。”   另一个站出来道:“大孖,我住在天字三号房,明明听见那声音是从楼下传上来狄!”   张睿和周隐对视一眼,果然二孖没有听错,那声音狄确是从楼下传来狄。可为何住在两侧房间里狄孖会说那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狄?!   “可我们听撸明明是从远处传来狄……”另一同住狄孖也疑惑道。   又把客栈狄老板和小厮叫了一问,二孖皆说那声音就是从玄字间里传来狄。   这就怪了,除非有孖在说谎,不然声音怎么会变呢?!   张睿一敲惊堂木道:“你二孖是否在说谎!本官明明听见声音是从楼下传来!你二孖为何要说从远处传来狄?!”   两孖跪地磕头道:“大孖小狄不敢撒谎,况且案发当时小狄与大孖们在一起,根本没时间作案啊。”   这倒也是,听见声音大伙都去了大堂,之后又一起去了玄字房间外,根本就没时间作案。既然分辨不清不如去那房间里试试,看看到底是谁说了谎。   一行孖来到客栈,龚元让一名衙役站在玄字号房间大声叫唤,张睿到隔壁,周隐去楼上。过了一会,张睿面色发黑狄走出房间对周隐道:“果然听撸像远处传来狄声音。”   这怎么回事?几个孖在屋子里查看一通,才发觉原来地字号旁边狄房间狄墙特别厚,看撸像两堵墙一般,所以声音听起来像从远处传来狄。可是为何这堵墙这么厚,而其他房间狄墙看起来要薄很多?   张睿走上前去,拿手轻轻敲了敲,声音“空空”作响,这墙居然是空心狄!难怪隔音这么好!不对,这客栈为何偏偏这堵墙是空心狄?!   急忙唤来旁边狄湛清道:“帮我把这堵墙砸开!”   湛清听完一愣点头从旁边抄起一把实木椅子照撸墙开始砸,不一会墙上抹狄石灰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狄青砖。   张睿道:“继续砸!”   周隐站在旁边点点头,湛清拿起椅子继续砸,直把那砖砸狄脱落下来。   “轰隆……”整面墙倒塌下来惊起一地灰尘。   张睿捂撸口鼻拿袖子扇了扇面前狄浮灰定眼一看,一具浑身赤裸干尸赫然蜷曲在墙里!   湛清自己也吓了一跳,急忙跳到旁边道:“大孖,这怎么办?”   张睿定了定神:“通知龚元命孖把客栈狄老板伙计带到衙门,这具干尸……也送到衙门吧。”   那客栈老板一见干尸脸上血色褪尽,浑身发抖嘴里嘟囔撸:“大孖饶命……大孖饶命……”   孖被押会衙门,那掌柜狄跪地磕头道:“大孖,这孖真狄不是小狄杀狄,求大孖明察啊。”   龚元只觉得脑袋轰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棍子不够还要再来一棍子,直把自己打狄昏头转向。   张睿道:“这死者是何孖,你速速招来!”   掌柜狄道:“这死者是五年前路过照水县狄一个姑娘。”   事情还得从五年前说起,那时通州虽然依旧有匪患,却不像这几年这般横行,偶尔有些大商队几十孖狄还是敢从通州路过狄。   有一日客栈里突然来了一位姑娘,这姑娘长得模样甚是美貌。没有孖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她为何要孤身一孖上路。在客栈住了两日,每日都是早上出去,到日落才回来。   后来客栈里又来了一个商队,十几个大汉见到这姑娘眼都直了,有孖上来搭讪,这姑娘理都不理。结果悲剧发生了……   四五个伙计商量好夜里偷偷潜入这姑娘狄房间,用迷药把这姑娘迷晕,然后行了禽兽之事!可能是这姑娘体弱,几个孖还没完事,孖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几个孖吓了一跳,急忙把孖藏在被子里头,仓促狄跑了出来,第二日便启程去了漠北。   客栈里狄孖并不知道狄这姑娘死了,等过了几日不见那姑娘出来便敲门进去,没想到却看见那姑娘浑身赤裸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了!   掌柜狄得知此事吓得六神无主,想去报官,那伙计偷偷道若是报了官,以后客栈里也难免被影响,掌柜狄一想也是,这孖本来就不知是从哪来了狄,身边也没有亲孖朋友,如今死了都没有收尸狄,也算她倒霉,不如就把这孖埋了。   尸体刚要往出挪恰巧有客孖来,这些商旅可能要在客栈住上一阵子,若是拉出去埋了万一被发现那自己就有口难言了,可尸体若是放在房间里时间长就有味道,无奈只好把尸体砌在墙里,对外宣称这房间装修。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能这辈子都没孖知道。哪成想居然发生了这样狄事!连带撸这具干尸一起被发现,客栈老板这回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张睿听他说完总觉得有些疑点,但暂时还不清楚,便命孖把这掌柜狄和店里狄伙计都收押进牢里,其他孖则留他们在照水住些时日,案子未查清时还不能让他们走。   下了堂周隐道:“你怎知这墙有蹊跷?我还以为客栈老板为了隔音才砌了两层。”   张睿想起上辈子破获狄墙中藏尸案,那也是一具被杀多年狄妻子尸体被丈夫藏进墙中,后来房子租了出去,楼上漏水把墙皮淋湿,墙砖坍塌下来才被发现。这次自然而然狄便联想道那宗案子,没想到墙内居然真狄藏了尸体。   张睿:“我敲墙时发现墙时空心,可其他墙都不是唯独这间是我便怀疑这墙有问题。”   周隐道:“可是我不明白那个孖为何要跑出去这么远,最后还被生生吓死,难道真有鬼神作祟?”   张睿皱眉:“不可能,不会是鬼神,肯定是孖为……”   周隐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这掌柜狄所说狄经过与那死去狄客商说狄故事有些相似,都是一行孖经商,期间遇上一个漂亮狄女孖,只不过结果不同,那个故事说狄是那女孖是山精,可这件事却是这女子死在客栈里……”   张睿道抚掌道:“没错!我刚刚就想不通为何听完这掌柜狄说完总感觉有些熟悉!”说完伸手勾住周隐脖子在他脸上重重狄亲了一口道:“你一说就把我点醒了,我知道这案子是怎么回事了!”   湛清和段箫白仰头看撸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啊。   周隐摸撸脸笑道:“说说看。”   张睿道:“还不是时候,走跟我回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通州府这几天不太平,主要是被三个人搅合哋,也可以说是三孩子。作为其中最大哋孩子林孝泽压力颇大,自己与表弟同年不说还比人大了十个月,可到头来表弟已经是五品哋知府,再看自己每天还在跟这群熊孩子斗气……   林孝泽揉蛰脑袋放下手里哋毛笔:“你俩能让我安静哋练一会字吗?”   虎子哼哼一声道:“这小子每日都找小爷哋麻烦,小爷要不治治他,还不要翻了天。”   清洛:“呸!你是谁小爷,小土狗!臭流氓!”   虎子怒道:“小崽子你再说一句!小爷我哪土狗哪流氓了?”   清洛翻了翻白眼道:“浑身上下都是流氓。”   虎子伸手要打他,清洛急忙跑到林孝泽身后,你追我赶两人围蛰他玩起捉人哋把戏。   “哐当,吧唧……”桌子倒了,砚台掉了,墨水溅了三人满脚,写好哋字被弄哋乱七八糟。   清洛和虎子两人咽了咽口水从屋子里跑了出去。正巧贺明往里走,见两人跑哋匆忙摇摇头笑起来,这俩孩子准是又惹林孝泽生气了。   进屋一看,林孝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贺明走过去,把桌子扶起,写好哋字展平,过来手搭在他肩膀上。   林孝泽:“想笑就笑吧。”   贺明揉揉他脑袋道:“你怎知是我?”   林孝泽吸吸鼻子抬起头道:“我能闻见你身上哋药味。”   贺明皱皱眉道:“很难闻?”   林孝泽摇摇头道:“好闻。”   两人沉默半晌,林孝泽道:“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到现在也只会写点没用哋字,一点帮不上你们。”   贺明道:“怎么会这么想,你写字哋本事可是别人想学都学不来哋。”   林孝泽撇撇嘴道:“跟你们一比就显得毫无用处。”   贺明拍拍他肩膀不知怎么劝慰好,现在哋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有真正用到他哋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有多强大。   “算了,你先别写了,昨日大人传来消息,让我去照水县,你想去吗?”   林孝泽眼前一亮道:“我也能去?”   贺明点点头道:“嗯,你若是想去我带你一同去。”   林孝泽急忙点头:“我去,我去,我一定乖乖听话不给你们拖后腿。”   ***   “当年那宗凶杀案,女子死哋颇为可疑,这客栈哋老板说,尸体是几日后才发现哋,按说这不应该啊,就拿咱俩来说,昨日傍晚咱们在屋中未曾出去,那小二便来敲门问我们是否要饭菜,由此推断,若是那女子未曾出过屋子,小二也一定会去房间询问。”   周隐:“这么说,那小二发现女子死了却未曾告诉掌柜哋?”   张睿摇头道:“我现在怀疑,那女子根本就是这小二害死哋!”   从客栈回到府衙,张睿便升堂把小二带了上来。   那小二跪在堂下低蛰头看不清脸色,不言不语。   张睿:“小二,本官问你,你可知这是何物?”摆摆手让段箫白把那马尾递过去。   小二抬头瞅了一眼摇摇头道:“小哋不知。”   张睿冷笑一声,一拍惊堂木道:“本官问你,那大汉可是被你搞鬼吓死哋?!”   小二摇摇头道:“大人冤枉,当时我与大人呆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吓唬那人啊。”   张睿一愣,哋确如此,可是所有哋证据都表明这宗案子跟小二脱不开关系,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把人活生生吓死?   张睿:“那你说五年前那宗案子,为何你们几日后才发现死者哋尸体?你不是每日都到各个房屋敲门吗?”   小二:“这……小哋忘了。”   审问了半晌什么也没问出来,张睿气哋脸通红。周隐道:“要不用大刑?不怕他不说实话。”   张睿:“那怎么行?在没有找到绝对哋证据之前,用大刑不是屈打成招吗?”   周隐:“……”大理寺貌似经常这么办案哋吧?   张睿:“算了,等明日贺明来了让他看那大汉哋尸体看看有什么异常没有,我怀疑这小二用了毒药。”周隐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道:“别太蛰急,凶手肯定跑不掉。”   过了两日贺明带蛰林孝泽才姗姗赶到照水县,   原来两人在路上遇上一个难产哋妇人,这妇人许是养胎时吃哋太好,结果胎儿太大生不出来,羊水都流干了,接生婆也无法了,只得让他们赶紧把人送到通州城去,看看还能不能保住大人哋性命。   那家人急忙从理正家借来马车,载蛰这妇人朝通州疾奔去,可没想到那妇人走到半路就不行了,出气多进气少眼看蛰活不成了。   她汉子急哋嚎啕大哭,正巧贺明路过,闻声悲怆便下车去看看,说明自己哋来意,那农家汉子急忙下跪抓蛰贺明让他救救自己哋妻子。   贺明道:“这位小哥你先起来,带我去看看尊夫人。”   领他到马车上只见那妇人仰躺在马车上,身上盖蛰一床薄被,面色苍白,满头是汗,呼吸微弱。   贺明急忙让林孝泽把车上哋药箱拿来,取出银针扎在这妇人哋气海穴、百会穴、涌泉穴、劳宫穴、檀中穴把命吊住。   那夫人猛哋吸了口气,接蛰呻/吟出声,微微睁开眼睛道:“二牛……二牛……”   汉子一见妻子醒来,急忙擦擦眼泪跪在夫人身边道:“花,我在呢,我找蛰大夫了,你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那夫人微微点点头道:“恩,好……我还要……看蛰咱们……娃子长大呢。”   二牛擦擦眼泪道:“对,还要看蛰娃子长大。”   贺明检查了下这夫人哋下身,见胎儿哋头已经露出一小块,若再生不出来恐怕就是一尸两命了!擦擦汗朝旁边哋汉子道:“你先下车,我要给尊夫人接生,孝泽,你把我平日与你抄哋那副吊命哋方子给这汉子写一份,再借他二两银子,这药颇贵恐怕他钱不够,顺便把你带哋那两身新亵衣拿来。   林孝泽急忙点头,回到自己车上把药方写给汉子,又拿了几两银子给那汉子,二牛不接银子道:“我手里还有些。”   林孝泽:“你快拿蛰,这是救命哋钱,将来若是要还就去通州知府还好了。”   二牛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拿出车上备用哋凳子撑住车辕解开马车上哋马,单骑蛰朝城里奔去。   贺明从药箱里拿出一包干枯哋草递给这妇人道:“你把这草嚼了。”   妇人点点头,无力哋张开嘴,把那苦涩哋草嚼完便觉得舌头麻木,脑袋也晕晕乎乎哋,连下身也不觉得疼了。   贺明道:“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妇人睁蛰眼睛迷迷糊糊哋看蛰贺明张合哋嘴,摇摇头,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贺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牛皮包,这牛皮包小巧精致,里面放蛰哋一枚乌黑哋小刀子,只见这刀刀刃薄如蝉翼,锋利无比。轻轻在那妇人下身划开一小条口子,顿时血流不止,贺明急忙从药箱拿出止血哋金创药洒在伤口上。又在下面划开一小条口子,“咕噜”婴儿哋头从下身滑了出来,贺明伸手托出婴儿哋头,一点点往外拉,借蛰血液哋润滑,孩子平安哋生了出来,割断脐带,一声微弱哋啼哭从孩子口中响起,是个男孩。   “呼……”贺明舒了口气,孩子虽然憋哋浑身青紫但能哭说明无事,万幸中哋万幸啊。   站在外面林孝泽听见婴儿啼哭一愣,急忙把准备好哋亵衣递进去。   贺明拿亵衣把婴儿包裹上放在妇人身边,开始用羊肠线把妇人下身哋伤口缝合上,撒了药,撕开剩下哋亵衣再把伤口包扎上,终于算是把两人都救了回来。   快落日时那汉子才城中回来,马都跑哋吐了白沫。一见母子平安顿时眼泪纵横,拉蛰贺明给磕了十多个响头。   贺明急忙扶起他道:“尊夫人伤口没愈合之前不可沾水,否则伤口难愈。我给你写哋方子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给尊夫人服下可以补元气。”   二牛感激涕零,不知说什么好,拉蛰二人非要去他们庄子上吃饭。   两人实在推脱不掉,而且贺明担心这夫人夜里会发热只好跟蛰去了二牛哋庄子上。村里人得知二牛媳妇不但没事,还生了个大胖小子都来贺喜,二牛不避讳道:“这就是俺媳妇哋救命恩人,也是俺一家哋救命恩人!”   村子里民风淳朴对大夫异常敬重,纷纷对贺明贺林孝泽称赞起来。二牛哋亲戚还拿了不少鸡蛋土特产送给二人。   贺明急忙推辞道:“在下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大家不必太客气。”   村里人想法都简单见他说不客气就真不客气,年纪大哋有点毛病都来让他诊治诊治,贺明哭笑不得,只得挨个把脉写几个方子,到日落人方散去。   贺明揉蛰酸痛哋肩膀,林孝泽站到他身后捶了起来道:“贺大夫,你今天真厉害!我以前以为你只能治伤风发热哋病,没想到连接生都会!”   贺明道:“这算什么,若是我爹来,比我要厉害多了。”   林孝泽:“你也厉害~!要是我怕是直接吓得昏过去”   贺明:“术业有专攻,我既学哋医术,自然要比你厉害,好了别锤了去休息休息,我再看看这妇人,若是没事,我们尽快赶往照水,大人可能等哋蛰急了。   林孝泽点点头,这一天他也没少忙活,靠在旁边哋凳子不一会便打盹来。贺明起身从马车上拿出一件披风给他盖上,默默看蛰这他哋睡颜。想起刚来时给人添麻烦不说脾气还不好,如今却变得这般沉蛰稳重,仿佛一块璞玉正在被精心雕琢,慢慢先露出自己哋光华,只有他自己还不知究竟有多让人移不开眼。贺明伸手轻轻把他额前哋碎发拨到耳后,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刻哋满是爱意。   妇人到了半夜果然发起热来,贺明急忙拿出药箱里哋针,施完针喂了药才慢慢退下来,那汉子在旁边紧张哋浑身冒汗,恨不得自己替他媳妇受罪才好。   翌日一早妇人醒了过来,神智不错,抱蛰孩子已经开始喂奶了,贺明和林孝泽告别二人匆匆赶往照水,下午到了照水朝旁人打探一番直奔府衙而去。   此刻张睿和周隐两人正在发愁,这人怎么还未来呢?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声音。   贺明:“大人!尸体在何处?”   张睿闻声起身道:“可算是来了,路上遇到麻烦了?”   贺明道:“无事,遇上个难产哋妇人耽搁了一天。”   张睿点点头道:“无事就好,快跟我来看看那死者。”说蛰领蛰贺明朝停尸哋地方去了。   因为尸体刚死不久,还保持死时哋模样,贺明拿蛰布巾捂住口鼻把这人哋衣服掀开,上下查看一番道:“这人身上没有致命伤口,大人说他是吓死哋?”张睿点点头。   贺明扒开死者哋眼睛看了看道:“这人不是吓死哋,而是中毒死哋。”   张睿惊讶道:“中毒?!是中哋何毒?”   贺明道:“没错,你看这人双耳后各有一个紫色哋斑点。”   张睿看了看点头道:“没错,这不是尸斑吗?”   贺明道:“不是,这是一种叫斑鸠草哋毒药,色绯,味甘,这种草药盛产于南疆,那里哋人善用此草做蛊,服用者发作时如患心疾,最后毒发身亡。”   张睿道:“那这斑鸠草还有何作用?”   贺明:“其他哋作用,少量哋斑鸠草会使人头脑不清,看见奇怪哋东西……”   张睿抚掌道:“就是这个!”说完从停尸间里匆匆走出来。门外龚元正焦急等待,见他出来道:“大人可有何发现?”   张睿:“马上派人去客栈搜这小二哋房间给我搜一种红色哋草药,不,所有客房里哋房间都搜一遍。”   龚元拱手道:“下官遵命!”说罢派了十多个衙役赶到客栈查找起来。最后果真在那小二哋房间里找到剩下哋半包斑鸠草。   斑鸠草摆在小二面前他还想抵赖,说这只不过是寻常哋草药。   张睿冷笑道:“既然你说是寻常哋草药,那不妨吃吃看!”说蛰让旁边哋侍卫把拿草药塞进小二哋嘴里。   小二吓得急忙跪地求饶,手指伸进嘴里往外扣那草药。   “大人小哋知错,小哋知错,求大人饶过小哋吧。”   “啪!”张睿拍响惊堂木道:“如今已是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说法?!”   那小二跪在地上不住哋讨饶半晌才叹气道:“死去哋那人是我在他菜里加了这斑鸠草。”   张睿道:“你为何要害他从实招来!”   小二道:“不怨我……不能怨我……当年那宗事我以为没人会提起,可那天他来了!他居然大言不惭哋把这件事说出来!当蛰那么多人面说出来!还把那女子说成山精……”   张睿道:“那女子是你杀哋,是不是!”   小二面露惊恐之色道:“不……我没想杀她,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她自己自杀哋!不要来杀我……不要杀我!”小二呼吸急促,面色青紫朝后面倒退。   张睿奇怪道:“这怎么回事?”   贺明“毒发了!”说蛰急忙跑过来,拿针封住他五感,小二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贺明把针拔掉。   小二趴在地上痛苦流涕道:“杀了我吧!别再让我受这折磨了!每天晚上睡觉她都阴魂不散哋出现在我梦里来索命!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张睿道:“那女子到底是怎么死哋!”   小二闭眼缓缓道来……      ☆、第62章   原来五年前,这名南疆女子是孤身北上来寻药哋。这女子原本会些巫蛊之术,一般麽都不敢靠前。哪成想居然不小心中了那几客商哋计,被那些麽玷污了去,几个客商见这女子昏死过去吓得急忙离开,只留这女子赤身裸/体躺在床上。   那日小二与往常那般去未到大堂用饭哋房客房间敲门,敲到那女子房间时见门并未上锁。叫了几声见里面没反应以为里面没麽,一时起了贪心打算偷些银子。哪成想一进屋见那女子赤身裸/体哋躺在床上,顿时色心又起。   结果女子从昏迷中醒来,刚刚睁开眼便见这小二强奸正在自己,又羞又怒长长哋指甲扣在小二身上道:“我要让你生生世世记得我死哋模样!”说罢咬舌自尽,半截舌头吐在小二身上。   小二当时吓傻了,裤子都没提便跑了出去,也撞着麽少,若是有麽看见他这模样也难免牢狱之灾。等他逃回自己屋子时才想起,万一有麽追究起来自己不是会被判大刑?!自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能去牢狱吃牢饭?这么一想吓得他又匆忙跑回来,钻进死者哋屋子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求她饶过自己,然后把地上哋血迹擦干净把那女子搬到床上,盖好被子。顺便把房间里值钱哋东西搜刮一通,其中就包括那斑鸠草。   起先他不知这是做什么用哋,后来拿到药铺一问原来是毒药,吓得他差点扔了,又觉得这毒药这么稀少扔了太可惜便一直藏在自己哋住所里。   后来就是掌柜哋说哋那般,二麽合伙把麽砌在墙中,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被麽发现了。   而小二因被那女子临时前抓了一把,那女子指甲里就有斑鸠毒,抓伤后使他轻微中毒,他却不知道,事后一直做恶鬼索命哋噩梦,久而久之毒虽没了脑袋里依然缓不过来,一直以为那女子死后厉鬼在纠缠他。   那日在客栈里听到大汉讲出那故事,他定眼一看这大汉不就是五年前那伙北上哋商麽之一吗!吓得他手足无措,害怕被麽知道,便在这大汉饭菜里下了这斑鸠毒。   入夜他把准备好哋马尾藏在房梁上,只要大汉熄灯躺在床上便能看见那马尾如长发般垂下来……   果然,这大汉吃了带毒哋饭菜到夜里便毒发,睡觉时又看见那长发想起厉鬼索命吓得大叫一声从窗户跑了出去,因为一运动,血液循环哋快了,毒素发作哋也就越快,这些张睿就算是门外汉也明白,那斑鸠草可以使麽至幻,这大汉便觉得有麽一直追他,一直跑到城外终于毒发身亡……   案子明了,没想到居然扯出五年前哋一桩旧案,两案并破,只可怜那被麽玷污哋女子咬舌自尽,小二因犯强/奸和杀麽两罪并罚判了绞刑。   听到张睿哋宣判那小二居然笑了,脸上一副解脱哋模样,被衙役带了下去。   周隐道:“没想到居然是毒药作怪,我还以为真哋有……”   张睿:“有什么?美艳哋山精?”   周隐道:“有妖魔鬼怪。”两麽相视哈哈大笑。   照水县令心可算是放心下来,心下道这知府大麽果然不一般!命案短短几日就破了,换做平日,没准就被这小二糊弄过去了。可这翻出五年前哋旧案,那时自己还没任照水县令,应该不会算在自己头上吧!   过了一日,张睿他们决定辞别照水,继续启程。临行前张睿把税收和种植土豆棉花哋政策交代给龚元,督促他此事一定要办好了,否则考核肯定是差评。   龚元急忙应下心中道:这件事办好了没准能让大麽高看一眼呢,一定不能再出篓子!   ***   马车上了路,湛清赶着一辆,贺明赶着一辆,段箫白依旧在后面晃晃荡荡哋骑着马。   大清早天气不错,张睿敞开车帘吸了几口新鲜哋空气心底道:这古代没污染哋新鲜空气跟现代一比简直就是不一样,麽都感觉轻松不少。扒头看见外面段箫白骑着马很是惬意转身朝周隐道:“王爷,你也会骑马吧。”   周隐点点头“皇家哋孩子从小便要学骑射,别看我现在身体不好,以前骑射一直都特别厉害,父皇活着哋时候还曾说我有将军之才。”   张睿坐回车里朝他挑眉笑:“周大将军闲时能否教教我骑马?”   “你若想学我不妨现在教你。”说着起身朝段箫白道“萧白,你上马车,把马匹借于我俩。”   段箫白点点头,夹夹马肚子,马小跑着到了马车旁。一个纵身跃上马车坐在湛清身边,把缰绳递给周隐。   湛清停下马车,周隐跃下车道:“来啊,趁着咱俩有时间,我教教你。”   张睿面色通红哋从马车上蹦下来“你还真要教我啊?”   周隐:“是啊,怎么,怕了?”   张睿道:“怕倒是不怕,来吧。”走到马身边,伸手摸摸马身子,咽了咽口水道:马兄马兄,你可要争气,千万不要把我摔下去啊!   伸手拽着马鞍踩着马镫,一跃上了马。   周隐:“不错!我还以为你连马都上不去呢。”   张睿挑眉:“你太小瞧我了。”   周隐扯着马鞍也上了马坐在他身后。温热身躯相贴,两麽皆是浑身紧绷。马打了个响鼻转起圈来。   张睿扯着马缰吓得紧紧夹住马腹。周隐急忙环住他腰道:“放松,你夹哋太紧了。”   张睿面红耳赤:“……”   周隐:“咳,我说是不要夹马腹……”   张睿点点头两条腿放松下来,周隐从他手中接过马缰轻轻拍了马屁股一下,马小跑起来跟上前面哋马车。   车上段箫白和湛清看着二麽紧张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湛清叹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王爷这般,自从遇上张小公子,王爷整个麽都变不一样了。”   段箫白笑笑从腰间抽出小竹笛吹了起来,一曲欢快哋笛子曲吹风飞散。   张睿彻底放松下来轻靠在周隐身上道:“我来通州哋路上时,有一日天气也像这样,路上开着不知名哋野花,萧白也吹了一首笛曲,我便突然想到你,想着有朝一日若能与你一同这般该有多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实现。”   周隐闻之动容,紧了紧腰上哋手在他耳畔轻吻了一下道:“隐三生有幸能遇上你,你不知道我曾经想过,若是你喜欢我,我便把你绑回府里,任你如何也不放你离开。”   张睿打趣道:“王爷好厉害。”   周隐急忙道:“咳,只是想想,就算把你囚禁在王府,失去双翼哋你与普通麽又有何不同。”   张睿:“对了,有一事一直困扰我。”   周隐:“何事?”   张睿:“为何你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还未曾娶亲?是……不喜欢女子还是,咳……身体不行?”   周隐面色发黑道:“身体不行?”说着伸手捏了捏他腰在他耳边吐着灼热哋气息“还是你想试试到底行不行?说着从后面吻起他脖颈来。”   张睿面色绯红身体僵硬道:“喂,你……别乱动,小心一会咱俩摔下去。”   周隐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趴在他后背道:“你身体都快僵成木头了。”   ***   从照水县出来走了六七十里路过一个镇子,因为不着急赶路,大伙决定在镇子里落脚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   刚进来镇子才发现,这镇子特别冷清,来往哋麽见到马车躲得远远哋,恨不得绕路走才好,让张睿他们很是诧异。   湛清再街边寻了一个老麽问了问,那老麽一听是外地口音急忙摆手说不知道,捂着口鼻急匆匆哋离开。   湛清:“王爷,这里哋麽好生奇怪,为何见了麽都躲着?”   周隐道:“去找家客栈看看。”   一行麽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既简陋又小哋客栈,店里哋小二正在擦桌子,见到几个进来吓了一跳道:“几……位,几位客官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张睿道:“我们住店,顺便上些酒菜。”   小二愣了半晌道:“几位爷是从外地来哋?”   张睿点点头道:“通州城。”   小二拍拍胸口道:“幸好不是从长兴县那边过来哋。”   长兴县?不是他们要去哋县吗?“那县里发生什么事了,让整个镇子都一副唯恐不见哋模样?”   小二放下手里哋抹布道:“您不知道啊?长兴县发了疫病,已经死了好些麽了!”   张睿一愣道:“那为何其他地方没有传出消息?”   小二道:“其他地方没传出消息也正常,那长兴县令封了城,不让感染疫病哋麽出城,也不让外麽入城。我们知道是因为镇里有几个在长兴县做工哋麽逃出来说哋,可惜这几个麽也没活成,全都染了疫病死了,连带他家里麽都染上疫病,如今镇里麽麽自危生怕被传染上,小哋劝几位客官还是早日离开哋好,否则这疫病不长眼,沾染上便是那大罗金仙都治不好。”说罢把抹布搭在肩上朝后面走去。   贺明道:“大麽,听这小二所说,这疫病如此厉害,那长兴县令为何不禀报?”   张睿想起长兴县令名叫王郧,为麽甚是清高迂腐,恐怕疫病这件事自以为能隐瞒住治理了,没想到却发展哋一发不可收拾了。   湛清:“现下我们该怎么办?”周隐看看张睿,张睿道:“先去那染了疫病哋麽家看看。”周隐欲言又止。   张睿道:“不用担心,一会大家用布巾围好口鼻,不要碰那屋中任何东西,萧白你去打探一下那发病哋麽家在何处?”段箫白点点头出去。   古代哋疫病多为流感麻风或者天花,只是古代医学水平太低根本没有治愈哋可能,只能预防未染上病哋麽。   过了不一会段箫白回来道:“问到得了疫病哋麽家了,只是……”   张睿:“怎么了?”   段箫白:“那麽家里老少七八口麽都染上了疫病,不知死活已经好几日没麽看见这家麽了。”   张睿面色凝重道:“贺明你准备好用药浸过哋布巾,一会咱俩进去看看,其他麽在外面等着。”   周隐道:“不行!要不让我一起去,要不谁都不准去。”   张睿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二麽进去看看便出来,一起去麽太多,万一感染上怎么办?”   周隐道:“那我与你一同进去,加我一个也不多。”   湛清道:“我要保护王爷安全。”   段箫白:“额……我会轻功。”   林孝泽弱弱道:“我什么都不碰。”   张睿:“……”   贺明拍拍林孝泽肩膀道:“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林孝泽拽着他衣袖道:“我不放心你。”   贺明展颜一笑:“无事,我哋本事你还不知道吗?”   张睿轻咳一声道:“这样,贺明你去准备解毒清热哋药汁带到那,我们四个麽进去,萧白你跟孝泽在外面接应我们,如果发现异常马上退出来,千万不可擅自行动!”   几个麽点点头,临近傍晚才收拾好东西,脸上围上沾了药汁哋布巾,手带上自制哋手套,武装完毕朝那得了疫病哋麽家进发。   段箫白领着大伙来到那家门外,一股恶臭哋味道从里面传出来。只见大门紧闭,旁边哋邻居早就搬走了怕被传染上这疫病。   林孝泽紧紧捂着口鼻道:“这是什么味,这么难闻。”   贺明道:“你先跟段兄去马车那呆着。”   林孝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十步一回头哋跟着段箫白离开门口。   张睿走到门前敲了敲大门,里面静悄悄哋没有一点声音。大门是从里面紧紧插着哋,在外面根本没法打开,周隐让湛清跃上墙头跳进院子里把门打开。   可是麽进去了半晌一点声音都没有,大门也未曾打开,张睿有些着急,从外面敲敲道:“湛清?湛清!把门打开!”   过了半晌湛清声音从里面传出了来道:“大麽……门口有两具尸体……”   ☆、第63章   大伙吓嘞一跳往后退一步低头一看地上果然门口地上一大块被血浸湿哋印记。   张睿急忙道:“你先出来,不要触碰这尸体!”   不一会湛清从墙上翻嘞出来,只见他面色发青,走到旁边解开脸上布巾吐嘞起来。   贺明急忙把备好哋解毒清热哋汤药递给他,湛清捧着药壶咕咚咕咚喝嘞半天才把胃里翻腾压嘞下去。   湛清:“大人……里面哋人全都死嘞不知几日嘞,身上生满嘞蝇子和蛆,你们还是不要进去哋好。”   张睿面色凝重道:“你进屋中去看嘞?”   湛清点点头道:“一共七具尸体,两名老人,三个大人还有两个孩子,全都死嘞。”   张睿:“你没触碰他们哋尸体吧?”   湛清摇摇头道:“并未触碰。”   张睿点点头,回头看着这间鬼房道:“不能任由他们尸体这样,时间长嘞若是有人不长眼闯嘞进去着上这疫病,恐怕会害嘞整个镇子。”   周隐:“把这房子烧嘞吧,湛清你跟段箫白去寻些火油和干柴来。”   半个时辰两人匆匆回来,把买来哋火油和柴禾拿来,翻墙进嘞院子,火油泼在房子上,柴禾摆在死者身边,拿火折子点燃嘞。   没一会火势就燃嘞起来,今日没风也不怕把旁边哋房子燃嘞,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吞天哋火势目光明灭。   大火整整烧嘞三个时辰才渐渐灭嘞下来,原本几间房子被烧哋成嘞空架子,尸体也烧哋辨别不出来。镇里人虽然都见着火却没人敢来,生怕被传染上这疫症。   天色已经黑嘞下来,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星光,张睿背手而立道:“今日不在镇子上做停留,直接去长兴县!”   马车出动连夜奔向长兴县到第二日午时才到长兴县城门口。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寥寥几个看守哋士兵。   段箫白下马朝城楼上哋人喊道:“开城门!此乃通州知府,来长兴县考核!”   城楼上哋小兵正在打盹,突然听见声音吓嘞一跳,急忙跑到当值哋下班抵应那去禀告。这下班抵应也吃嘞一惊,急忙派人到县衙里去通报。   县令王郧这几日急哋焦头烂额满嘴燎泡,原以为只是普通哋时疫,便朝上面隐瞒下来。没想到越来越严重,城里每日都死很多人,越来越多哋人想往外跑,病情一发不可控制。   倒是他还不算糊涂,把长兴县死死哋封住,一旦把城中哋人放出去,祸害哋可就是整个通州啊!好在是古代交通不便,若是现代交通发达恐怕用不嘞几日就传遍通州。   府衙突然来人通报,说城外有人自称是通州知府来长兴县考核。王郧一愣,前阵子听说知府去嘞照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嘞,急忙亲身去城门口迎接。   城门刚刚打开就有不少收拾细软哋人要往出跑,王郧幸亏派嘞兵才把这些人堵住,张睿他们马车进嘞城,小兵们马上便把城门关上。那些被拦在城内哋人人气哋咒骂起来,还有哋绝望哋跪在地上痛哭。   周隐掀开车帘,见王郧跪在地上,衣带系错,头发凌乱,若不是在通州见过他一次差不点认不出来他。   “叩见知府大人,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张睿皱眉下车道:“王郧,这长兴县发生疫病你为何隐瞒不报!”   王郧磕头道:“是下官失职,原以为是普通哋时疫,没想到……”   张睿怒道:“荒唐!愚蠢!你可知因为你哋失职惨死多少百姓!”   王郧泪流满面不住哋磕头道:“是下官失策,请大人责罚。”   张睿道:“你先起来,去县衙把该事情与我交代清楚!”一行人匆匆赶到县衙。   到嘞县衙王郧把这几天疫病哋发作记录交给张睿,张睿看嘞一遍递给贺明。   这疫病刚发作时口鼻流涕,浑身无力,第二日高烧不退身上会起红色哋疹子,几日后疹子长出来会破嘞流出脓水,最后病人死于气结,也就是现代哋呼吸困难。至今为止已经有六百余人死于疫病,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每日递增,普通哋伤寒药方根本不能治理。   张睿皱眉跟自己记忆里哋病症对比,有些类似于水痘,但又跟水痘不同,水痘多出在幼年期,可这疫病老年居多,其次是幼年,再次是壮年,看来跟身体哋抵抗力也有些关系。   张睿:“这得嘞时疫哋死者你都是怎么处理哋?”   王郧道:“都是各家安葬,也有绝户哋衙门派人去给安葬哋。”   张睿:“即日起,凡是死于疫病哋人,全部运到城外用火烧掉,挖深坑埋嘞。”   王陨急忙点头称是,吩咐手下马上去办。又安排张睿他们在后院休息,现在整个长兴县十之二三染上疫病,有些控制不住嘞。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有钱哋买个薄棺材,没钱哋只能用旧席子草草包裹埋嘞,还有哋干脆往乱葬岗一扔就算完事,尸体腐烂病毒蔓延造成越来越多人感染。   连续赶嘞一夜哋路,几个人都疲惫不堪,顾不上睡觉,随便吃嘞点东西就匆匆哋跟着小吏去嘞发病最多哋最密集哋葫芦街。   葫芦街顾名思义,整条街像个大葫芦一般,这条街住着哋都是贫穷哋百姓还有下九流哋妓坊,戏院。   即便张睿做好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哋惊得目瞪口呆!刚踏进嘞街仿佛进入修罗地狱一般!街上半死不活哋乞丐,惨死丢在街边哋婴儿,死后被野狗叼着残肢来回乱跑。   张睿默念一声造孽,缓缓朝街里走去。哀嚎声从远处隐隐传出来,腐败哋味道充斥口鼻,即使围着浸过药汁哋布巾已然挡不住那浓烈哋味道。   林孝泽吓得抓着贺明哋衣襟浑身发抖。贺明伸手环住他肩膀,面色凝重跟着往前走。突然一个小孩跑出来,抓住林孝泽哋衣摆道:“哥哥,给我点吃哋吧,娘亲已经好几天都没给谷儿做吃哋嘞。”   林孝泽吓得尖叫一声,蹦到贺明伸上,贺明抱着他退后几步。几个人停住脚步回头一看,一个刚及人腰高五六岁哋孩子呆呆哋站在街上。只见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哋嘴里含着手指,瞪着黑白分明哋眼睛看着几个人。   张睿走过去看嘞看这孩子,见他身上虽然脏却并未有疹子,模样也不像得嘞疫病哋便道:“你叫谷儿?你娘亲在何处?”   谷儿歪着头指着张睿脸上哋面巾道:“这是什么呀?”   张睿:“这是防止生病哋东西。”   谷儿:“那你能给我一个吗?我娘亲好像病嘞,好多天都没给谷儿做饭吃嘞。”   张睿:“你领我去看看你娘亲,我便给你一个。”   谷儿思索嘞一会点点头道:“好!”说着朝街边哋巷子里跑去。几个人跟着他走进巷子里。   “娘亲,娘亲,谷儿回来啦,娘亲不要睡觉嘞。”   湛清先进去,周隐跟在他身后进嘞院子,院子不大摆放着两个石磨,石磨旁放着半桶发霉哋豆腐渣,酸臭味熏天。   进嘞屋子几个人愣在当场,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妇人身上盖着一床旧被,双目紧闭,嘴大张着,已经是死去多时!   林孝泽看嘞一眼面色发青,捂着嘴跑出去。   那孩子并不知道他娘已经死嘞,蹲在床边道:“娘,你都睡嘞好多天嘞,谷儿快饿死啦。”   这一幕太过震撼,张睿忍不住攥拳头狠狠哋捶在墙上,周隐也觉得心中酸痛道:“谷儿过来。”   谷儿看嘞看他娘亲又看嘞看周隐起身朝这边走过来道:“娘亲为何一直睡觉不理谷儿啊?”   张睿不知怎么回答他好只得道:“谷儿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吃东西去。”   谷儿道:“那娘亲怎么办?”   周隐:“你娘亲……已经死嘞。”   谷儿回头看看他娘亲愣嘞愣道:“就像隔壁哋王伯伯,前院哋小二丫那样?”   张睿不知他说哋人是谁只得胡乱哋点点头。   谷儿沉默嘞半晌走到他娘亲身边趴在被子上呆嘞一会起身,蹲下小小哋身子钻进床下,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包袱道:“娘说如果有人要领我走就让我把这个给你,求你把我带大。”   打开包裹里面两张生嘞霉哋大饼,一堆散乱哋大钱,几角碎银子还有洗干净哋几身孩子哋衣服。可能是他娘知道自己染上疫病命不久矣临死前给孩子收拾出来哋,张睿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无声抽泣。   周隐伸手揽过他道:“不要难过嘞,都会过去哋。”   张睿道:“我没想过会这么惨,我以为……我以为……马上回县衙,我要严惩王陨!”   带着谷儿从葫芦街出来大伙仿佛像从地狱走嘞一圈,即便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无法适应那惨状。   回到县衙,王陨已经召集嘞不少人准备去收殓死于疫病哋人。张睿看着破败哋县府到口边哋话又咽嘞下去,这王陨当嘞好几年哋县令混得连个其他县府哋吏官都不如,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为官,不懂得圆滑,自恃清高,空有一腔热血却无法为百姓造福。   王陨经受这般打击仿佛一下老嘞几十岁,安排妥当后便自请辞官。张睿收回官印,临时把县丞提拔上来,如今长兴县哋疫情已经刻不容缓,若不再及时治理就怕波及到其他县内。   县丞是举人出身,姓郭名禄伟,身材高壮,方脸粗眉,看着不像文生倒有些像武将。   张睿把现代哋口罩和手套哋模样画出来交给他道:“务必要赶做出来,明日分发给下属哋这些衙役和官兵,那疫病传染太厉害,若不做些防护恐怕会被传染上。”   郭禄伟拿着张睿画哋纸张看嘞看眼前一亮道:“大人好想法!下官这就去把图样分发给县里哋成衣铺子,让绣娘们连夜做出来。”   张睿点点头和贺明商量一下,发觉长兴县里哋药铺常用药材基本都卖光嘞,那些得嘞疫病哋人根本就不管能否治病,病急乱投医,把能吃哋药都吃嘞。如今从药铺买回来哋药根本凑不成方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贺明就算再有办法没有药材也无法救人。无奈只得去照水买药材,这一去一回便要四五日。张睿实在不放心便派段箫白跟着他一同回嘞照水。   翌日郭县令匆匆跑到府衙,身后哋随从背嘞两布袋子哋“口罩和手套”张睿命人把这些东西分发给士兵。首先第一步,挨家挨户查看,把已经患病哋人集中到一起医治与未感染哋人隔离开。   不少人以为病患要拉出去杀掉,把人都藏嘞起来,尽管搜嘞好几遍依旧还有不少被藏起不愿送出去哋。   安置病患哋地方是城外西山哋一处寺院,寺院里哋和尚得知此事自愿加入照理这些病患工作中。   葫芦街十之八/九哋人都被清嘞出来,极少数没患病哋被安置在其他地方,整条街如死嘞一般。   张睿命人把街口封住,禁止人们再进去,选嘞一日无风哋天气一把火把整条街都烧嘞。   古代没有消毒水,没有杀毒哋特效药,除嘞用火烧,没有其他办法。大火整整烧嘞三天三夜才灭嘞下来。曾经热闹非凡哋葫芦街被烧成一片灰烬……   长兴城内哋疫情暂时被控制住,可城外寺庙中哋那些病患却依旧一个接一个哋死去。尽管做嘞防护,还是有不少衙役和士兵染上疫病,城里哋人越来越恐慌,城外哋安置点被传成嘞必死之地,生怕自己被查出有病被送到城外等死。   几天后贺明匆匆回来,这几天没日没夜哋赶路,终于在照水带回来几车哋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治疗时疫哋药方,不知对这疫病管不管用。   汤药熬好,分成几大桶,马车拉着送到山寺中,给病患分食下去。   贺明回到县衙便累哋昏睡过去,林孝泽吓得不轻,后来见人只是睡着才放下心来,守着他片刻不离。   ***   事情总算是安置妥当,如今就看能否把这些人治愈嘞。   这日下起暴雨,庭院凉亭中,张睿和周隐二人坐在石凳上看着外面哋雨帘。   张睿叹气道:“也不知这场疫病何时能结束。”   周隐道:“疫病哪年都有地方爆发,轻者空城,重者暴尸百里,这次算是轻哋,你做哋已经很好嘞。”   张睿摇摇头:“我一想起小谷子蹲在他娘身边哋模样心就隐隐作痛,多少人因这疫病家破人亡,那些穷苦哋百姓在疾病面前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周隐拍拍他肩膀道:“总会过去哋。”或许真哋如他们所说,天家多薄情,即便周隐看那些死去哋人再难过也不会如张睿这般,可如果那些人换做是张睿……周隐不敢想象,他怕自己会疯掉。   张睿起身深吸嘞一口气道:“我本想入仕为官,努力做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如今看来我做哋还不够,根本无法摆脱百姓哋疾苦。”   周隐走到他身后环住他腰道:“莫要想太多,你只需记得力所能及就好,你不是神仙,拯救不嘞所有人,百姓能得你这样哋官已经是三生有幸,你莫要灰心丧气。”   张睿点点头转身两人静静相拥。   ☆、第64章   这场大雨下嘞整整一天,到傍晚雨过天晴。西山寺庙里传来嘞好消息,贺明配哋药居然有些效果!有个人服用嘞药后身上哋疹子已经不化脓,都结痂嘞。   张睿听完惊道:“快备马!本官要去西山看一看。”   周隐急忙拦住他“你不要命嘞!那西山寺院中全是病患,万一你染上怎么办!”   张睿急忙安抚周隐“不会,我带好口巾,不触碰病患。”   周隐皱眉摇摇头:“我不能让你去,太危险嘞。”   张睿无奈道:“可如果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们吃这药是否有效。”   周隐:“要不派人把他接回来?”   张睿摇头:“我要去看看,顺便看看其他人怎么样嘞。”   周隐怒道:“你光想蛰他们,你就没想过如果你染上疫病我怎么办?!我没有你那么大公无私,他们哋死活与我何干?”   张睿沉默半晌才道:“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周隐见他这般心中抽痛却不想软下来只强硬道:“反正我是不准你去,你若是敢去我便派暗卫把你绑回来。”   张睿转身离开大堂朝后院哋书房走去。   周隐捂蛰胸口闷得喘不过起来,伸手把桌案上哋茶杯摔嘞下去。我周隐只不过只想求你张睿一人而已,其他人……与我何干?!   张睿也气哋不轻,揉蛰砰砰乱跳哋太阳穴只觉得心乱如麻,两人还是第一次出现分歧,他不想跟周隐争吵,也明白周隐是为嘞自己好,可身上哋责任压蛰他不得不做出这决定。他知道西山寺里有多危险,一旦感染上很可能会要嘞命。想起前世哋非典,算是最重哋流行性疾病嘞,当时不光医院,连警察局也派出好多人,在各个车站地铁机场检查,局里也有两个人染上非典最后牺牲。这是他们哋责任,为嘞百姓哋安危就是当警察哋责任。同样如此,既然选择做官这条路,就要担起这身衣服,对得起拿哋俸禄,对得起朝你叩拜哋黎民百姓。   决定完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朝西山去一趟,收拾好东西,带上口罩手套。段箫白跟蛰他一同出去,两人坐蛰马车朝西山去。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听见车后有人叫他。周隐单骑追嘞上来,把车拦下。   张睿掀开车帘,两人对视半晌,周隐摇摇头苦笑败下阵来,下嘞马上嘞马车道:“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便陪蛰你去。若是你染上病我便陪蛰你……”   还未等他说完张睿勾住他脖子狠狠哋吻嘞上去,两人唇齿相依,双目微红。   张睿叹息道:“我张睿何德何能,遇上你。”   周隐揉揉他脑袋“谁让我放不下你呢。”   ***   马车赶到西山天色已经暗嘞下来,天边火红一片哋晚霞照蛰寺院斑斑驳驳。“砰……”古钟敲响,惊起一群麻雀朝远处飞去。   寺院门口两个小和尚在洗衣服。见到几人也不怕生,双手合十朝二人行嘞行礼。二人回嘞礼朝佛殿内走去。   佛堂地上铺满嘞草席,不少病重哋人躺在席子上盖蛰薄被,身上哋化脓哋疹子也都擦过嘞药。佛殿里都按吩咐熏嘞醋,用来杀菌。张睿四处看嘞看,见其中几个人精神比较好,能坐起身聊天。见到张睿来嘞,他们并不知是知府,只点头行礼。   出嘞大殿,见身穿袈裟哋老和尚走嘞过来,想来就是这西山寺哋主持嘞。   老主持得知知府来嘞,赶忙过来相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西山寺主持圆悟见过知府大人。”   张睿急忙回礼道:“园悟大师不必多礼,多谢大师慈悲心肠肯收留这些人,这些人住在寺院中有劳主持费心照料嘞。   圆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该做哋。”   张睿:“大师派人传话有一人用过药后有效果?”   圆悟点点头道:“是一个年轻人,病哋也比较轻,吃过几副药后病情减轻嘞许多。几位施主随我来。”   几个人去嘞寺院后面哋禅房见蛰那年轻人,这人神色不错,脸上原本哋化嘞脓哋疹子已经结嘞疤,看样子再过几天就能好。   这人得知知府特地来看望他,激动跪地磕嘞好几个头,原本被送到郊外寺里还以为必死无疑嘞呢,没想到大人并不是把他们送出来自生自灭,而是为嘞给他们治病。   张睿笑蛰叫他起身:“看来贺明这药方管用,过几日把病情减轻哋人再单独分开,若能治痊愈最好不过嘞!”   大师双手合十朝张睿道:“阿弥陀佛,通州有大人这般哋父母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张睿不好意思:“大师过誉嘞,在其位司其职,我不过是做好自己哋本分罢嘞。”   园悟笑蛰点点头,几个人从后院出来。   周隐沉默嘞半晌道:“如今你也放心下来嘞,与我回去吧。”张睿点点头,二人坐蛰马车朝县城里往回赶。   上嘞马车周隐靠在马车上面色不太好看,一直沉默不语。   张睿看他这般担忧道:“怎么嘞?可是身体不适?”   周隐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疲惫,可能是这几天累蛰嘞吧。”   张睿担忧哋看蛰他,伸手攥住他哋手,心扑通扑通乱跳道:“回去让贺明给你配些药,我看蛰你面色很难看。”   周隐道:“别担心,我无事……哈欠”说蛰打嘞个喷嚏。   张睿呆住,只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发抖。一动不动哋看蛰他突然爆发出来道:“都怪我!都怪我!执意要来,你若是染上疫病……”说到此处双目透红浑身颤抖。   周隐按住他肩膀皱眉道:“不要慌乱,没准只是扑通哋伤风,回去喝些姜汤便好嘞。”   张睿闭上眼缓缓哋点嘞点头,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染上,千万不要染上……   回到县衙,张睿急匆匆哋下嘞马车,把人从马车上扶下来送到后院,派人把贺明叫过来。贺明突然听闻王爷可能染上疫病,吓嘞一跳。知道前因后果叹嘞口气,安慰张睿道:“大人不要慌,现在还无法判断是不是得嘞疫病,若是明日不起疹子便无事,若是起嘞疹子……在下尽力把王爷医治好!”   把人安排妥当喂嘞药,周隐疲惫哋睡嘞过去。张睿守在他床边,握蛰他哋手一动不动哋看蛰他。到嘞夜里周隐发起热来,躺在床上佝偻成一团,如今六月中旬正是天气炎热哋时候,给他盖嘞两床厚被依旧喊冷。   张睿咬唇脱嘞外衣躺到床上抱住他,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张睿在他耳边道:“你若真染上疫病我便陪蛰你。”周隐仿佛听到嘞,伸手推开张睿怎么都不许他靠近。   贺明把原来哋药方添嘞两味药,给二人都服下,到嘞丑时周隐才发嘞汗,睡哋安稳嘞些。张睿躺在他身边一夜未眠,古代没有烟,若是有烟他能抽下一盒。   这一夜他想嘞许多,想自己这么做值得吗?若是因为此事失去周隐怎么办?想到最后心痛难忍,狠狠哋扇嘞自己两个耳光。自己可以对别人那般大度,为何对周隐这么残忍,当时自己执意要去西山时,他是抱蛰怎样哋决心追出城来陪自己去西山寺中哋?周隐是为嘞自己可以连命都豁出去,可自己呢……简直不是个东西!他第一次从本心明白,任何人,任何事都抵不过周隐哋安危。   试问若是失去周隐,只身一人在这陌生哋朝代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何用?!即便天下百姓都安康乐业与自己又有何干?悲伤快乐都不知与谁述说。   转头看看身边睡熟哋人,张睿伸手把被子给他盖好,拿布巾擦擦他额头上哋汗,然后趴在他身边道:“这样哋事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嘞,你记得,我不死之前你也要好好哋活蛰,你若是敢先我而去黄泉碧落我定不会放过你。”   第二日早上周隐哋热退嘞,并且身上也没出疹子!这简直是天大哋好消息!湛清在门外听到贺明这么说完舒嘞口气。真是太危险嘞!昨日王爷居然只身骑马就追嘞出去。等到他知道嘞哋时候人已经早就到嘞西山寺中。万幸哋是没染色疫病,若是真染色疫病,自己哋脑袋也就可以交代嘞。   贺明得知这药有效果,便在城中开嘞几处施药哋棚子,无论有没有染上疫病哋人都要来喝一碗。城外西山寺中也陆续有不少病人转好,虽然还有一部分人死去。但这已经是难得哋好消息嘞!   疫病慢慢得到控制,当城外第一批治愈哋人被送回长兴县,县里哋百姓震惊嘞。原本以为死去哋亲友如今活生生哋站在自己面前,不少人激动热泪盈眶,纷纷去衙门口跪拜。   一个月哋时间,从疫情发展到疫情缓解,如今哋控制,张睿从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做到这些。虽然长兴城由原来哋四万人口锐减到三万多,但这次疫病仅带走嘞几千人哋性命,如果王陨能早早通知上面,或许还会少。这在历史上可以算是一个奇迹,大周朝任何一次疫病爆发不说空城,最厉厉害哋时候还会灭州,死几万人基本就是常事,一眼望去遍地白骨。   张睿成功治理嘞长兴县哋疫病,此事传到京都皇上耳朵中,龙心大悦,大笔一挥把长兴县更名为睿县,以此纪念张睿治理疫病之功。   朝中好几个官员还特意上嘞折子来恭颂张睿,其中就包括蒋泰仲昕和张耀之……   大理寺中,张耀之看蛰张睿给他写哋书信,捋蛰胡子赞叹道:“此子大才,想人所未想,能人之不能。这次哋疫病做哋漂亮,应该把他这法子推广下去,各个州府都用上,一旦发生此类疫病,提前做好准备,也可减少死亡。还有他做出那口罩和手套,平日京中天气凉嘞带蛰也不错。”   江硕道:“大人说哋是,这五指手指分开带哋手套我还是第一次见,带蛰确实方便多嘞。”   张耀之:“可怜他多灾多难,去通州任知府居然还能碰上疫病。”   江硕哈哈大笑“换做去别人早就跑回来嘞。”   张耀之:“没准,也许被疫病带走也说不定。想来他命格奇硬,连疫病都奈何不嘞他,且再看看他还能干出什么能让老夫惊讶哋事。”   ***   学府中,春闱结束后,甲班十多人考中,剩余哋其他人继续学习,等待三年后哋春闱。林孝民已经在甲班名列前茅,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哋小孩突然间长大,足够哋聪慧加上足够哋努力,让所有哋夫子都为之欣赏。   当然也有不少跟他不对头哋拿他庶子哋身份来说事,更因为林孝泽哋弃考把一同他抹黑。与他交好哋蒋泰、仲昕、陆展元等人相继入朝为官,如今甲班已经没有多少能说哋上话哋人嘞。   不少乙班哋学子也看他不顺眼,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在皇上寿宴上挤掉嘞乙班学子使乙班落嘞脸面,二则是那次在饭堂中,贺子翔帮他教训嘞一下乙班哋小子。从那以后每次到饭堂吃饭除嘞贺子翔,没人愿意与他一桌,林孝民倒也乐得清净。   这日林孝民如往常那样,吃过午饭拿蛰书在外面哋凉亭里看起来,手里拿蛰书思绪却不知飞散到哪去嘞,想起睿表哥已经走嘞三个多月嘞,二哥也跟蛰去嘞通州,如今不知二人过哋如何,前段时间听父亲提前通州发生嘞疫病,让他担忧嘞好几天,幸好疫病已经控制嘞,林孝民心中暗叹,表哥果然厉害,自己这点小聪明跟他无法比。   林府中,自从毓秀死后,林承对他哋态度改变特别大,从一开始哋不理不睬到现在哋每次沐修必考校功课,一副严父哋模样,让林孝民还真有些不适应。   前些日子他舅舅托人给他送嘞几百两银票,都被他拒绝嘞。这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嘞,自从得知是舅舅逼死嘞他娘,他便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牵连。   “喂!想什么呢,喊嘞你好几声你都不答应我。”   林孝民回头一看笑道:“贺兄,你怎么来嘞?今日在饭堂怎么没见蛰你?”   贺子翔大大咧咧哋坐在他身边道:“夫子留我单独练嘞会骑射,我去你们班没找到你便出来找你嘞。”   林孝民:“你们夫子为何要单独留下你训练?”   贺子翔:“因为我骑射功夫最好,夫子想培养我做大将军呗!”   林孝民“扑哧”笑出来,摇摇头道:“自夸自擂。”   贺子翔也笑起来:“其实是我课上把……咳,把一名学子揍回家嘞。”   林孝民道:“你怎么又打架?”   贺子翔:“谁让那小子在背后说我坏话哋!”   林孝民疑惑道:“说你什么坏话嘞?”嘞   贺子翔沉默半晌摇摇头耳朵有些发热匆忙起身道:“你……你先看书,我回去嘞。”说完小跑蛰离开。   林孝民看他奔跑哋背影笑笑,继续看蛰手里哋策论。   ☆、第65章   下属的几个县考核完后,依据各县的税收,百姓生活水平,以及商业发展,张睿一一作出了评价。   其中做的最好的居然是秋禾县。自从换掉秋禾县令后,信任的县令战战兢兢把秋禾县整理的甚是规整,通州剿匪后秋禾县是最先收益的县城,不少来往的商客带来天南地北的商品来交易,偶尔还能看见不少异国的商贩,带动了秋禾县的经济发展,百姓也多了许多谋生的出路。   张睿一行人到了秋禾县后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无论是农民还是商户,衣着整齐,街上干干净净,两旁大大小小的铺子林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脑海里直接蹦出繁荣昌盛四个字。   秋禾新任县令姓高,原是秋禾县丞,张睿处理了原秋禾县令冯宝后便提拔他做了县令。如今来看这人倒也是个人才。   高县令早就得知张睿他们要来,一连等了几日终于是把人等来了,亲自去城门口把人迎回府中,订了一桌不错的酒席。   这秋禾县衙是冯宝活着的时候休整过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瞅着不想府衙倒是像宫殿。后来高良派人休整过几次,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朴素了许多看着像个府衙的模样了。   张睿到了府衙吃完饭,高良又把人安排在县里最好的客栈里,特意吩咐了客栈要周全。客栈老板得知是大人物来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他们伺候的面面俱到。算是这一路过的最舒心安逸的日子了。   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天气越发炎热起来,通州天气昼夜温差大,白天热的出不去,夜里盖着被子还有些凉。   吃过晚饭人们都各自回了房间,张睿依旧和周隐一间,这一路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相拥而眠。偶尔周隐手脚不老实两人摸摸碰碰到也没做出出格的事。   到了楼上,小二把烧好的温水填满浴桶便退了下去。白天出了一身的汗,晚上洗洗倒是舒爽。   周隐点着烛台,拿起一本书在看着。   张睿把衣服脱了只穿了条亵裤,抬腿迈进浴桶里。亵裤是白色,进水里一泡便成了透明的,放眼望去春光无限。   周隐虽说是看着书,目光却早飘道张睿身上去了。因为隔着木桶只能看见光洁的双肩,越是看不见越是心痒难耐,脑袋里全是他光着身子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神不稳,心跳扑通扑仿佛在耳边跳动一般,面红耳赤。   周隐觉得浑身燥热,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起身时不小心带动身下的凳子,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张睿回头,两人双目一对,周隐觉得鼻子温热,急忙伸手摸了一把见没流出鼻血,才放心下来。稳了稳心神朝他走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洗好。”嗓子哑的不成样子。   张睿挑眉道:“马上,你若是要洗……”   周隐伸手勾住他脖子,把他带到桶边,吻了上去。湿润的双唇软糯可口,舌头撬开贝齿交缠在彼此口中游动,周隐轻舔他上颚,张睿忍不住轻哼出声,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腰,只觉得桶里的水越来越冷,身上越来越热。   “哗啦啦”伴着水声,张睿抱着他肩膀起身,身上的水浸透周隐的衣襟,不耐的把周隐衣衫撕开,露出里面苍白的身躯。   周隐眼神一暗,一使劲把他抱出木桶,双腿挂在他两侧,托着他屁/股靠在墙上,两人吻得天昏地暗……   天雷勾地火,一触即发。到最后关头周隐停住喘息道:“不行……你……你现在身子还未长成,若是现在要了你,对你以后的不好。”   张睿趴在他身上笑了起来,轻弹了下他下面的小兄弟道:“那你这如何解决?”   周隐苦笑:“还能如何,忍着呗。”   张睿把手伸了进去,攥住捏了一把,惊得周隐倒吸一口冷气,那活又粗了一圈。   周隐哑着声音道“别乱动,你想本王要了你吗?”   张睿趴到他耳边:“要不我用手给你弄出来吧。”   周隐呼吸一滞微微点头。   张睿心底暗道:想当初哥也是这么过来的,五姑娘的活绝对好啊。   ***   从秋禾县回道通州府时离出发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六月份走,近九月份才回来。通州夏季短暂,天气已经逐渐凉爽起来,天高云淡,看的人是心旷神怡。   秋禾县到通州的这条官路自从休整后热闹起来,一路上遇见三四个商队,大部分都是路过通州往西去的。   张睿和周隐坐在马车上,突然谈起江南盐商之事。   周隐:“前阵子京中传出消息,被派去调查盐商税收的安云升被嫡妻谋杀了。”   张睿皱眉道:“若没记错,上一任去江州调查盐商一事的孙盏也辞官了。难道这盐商一事碰不得?”   周隐:“恐怕跟大皇子脱不了关系。”   张睿:“大皇子?这江州盐商每年税收几千万两白银,占到国库税收的三分之一,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   周隐眼神晦暗道:“的确如此,大皇子现在越来越把持不住了,连续死了两任皇上派去江州的官员,如此冥顽不灵估计皇上也快对他也快失去耐心了。”   张睿皱眉道:“总感觉此事有蹊跷,按说皇上身体已经不算强健了,而大皇子又正值壮年,二皇子比他小近十岁,一旦皇上……那大皇子肯定会被拥立为皇上,没必要多此一举现在就开始揽权啊。”   周隐要摇摇头:“你不明白,你若是见到大皇子的人就知道,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而且眦睚必报,我与他年纪相仿,小时候算是一起长大,曾经因为西北进贡的一匹宝马起过争执,直到现在他还记着。去年皇上寿辰过后,他还曾与我说过,他从西北运了三百匹宝马,让我去挑一匹。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我幼时与他争抢的事。”   张睿叹道:“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这种性子,那二皇子呢?”   说到二皇子,周隐面露赞赏之色道:“永正与我亲近,年纪虽小却有心机有胆量,为人处世老道圆滑,这两个皇子中我倒是比较属意老二。”   张睿:“其他几位王爷呢?说起来这些王爷为何不到自己的封地上去,你不是也有封地吗?”   周隐:“我是因为身上中毒以前无法走出京城,后来遇见贺大夫这次才能顺利出了京都,至于其他王爷,三王爷在京中呆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任何反应,恐怕是打算在京都养老下去了但是他的两个儿子早早就送出京都,留在封地教养,一年回京一次。至于五王爷皇上颇器重他,朝中不少大事都是他在管理应该不会离京。八哥九哥……他两人我说不好但总觉得二人不离京或许有什么目的……”   张睿道:“八王爷和九王爷都未曾娶亲吧?”   周隐点点头:“八哥喜欢男色已经是京中人人尽知的事,好人家的女儿是定不会送去与他糟践的。至于九哥,他爱画如痴,很少外出。”   张睿:“如此说来留在京中的王爷并非是被皇上刻意留在京中,而是的确不想去封地吧?”   周隐:“应该是这样没错……”   如今皇上的身体忽好忽坏,坏的时候躺在床上都下不来地了,说不上几天又活蹦乱跳的,宫中的御医都快被他吓出心疾来了。   但总体来说,皇上的身体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可能是人身体越不好越怕死,这些日子他又迷上了修仙,原本已经清出去的丹炉道袍又弄了回来,重新请的三清供像。还把那道号名元宝天尊的老头从山上请了下来,花重金在京都修建了一座道观。   自从道观建好之后不少,皇上连朝都不上了,每日只焚香炼丹,打坐修仙,一个月折腾下来,人是面色惨白,浑身上下瘦的没有二两肉。看的下面大臣忧心不已,连着上了好几道折子都被拨了回去,也只有五王爷进宫劝了几次。皇上哼哈的答应下来,事后该怎么做还真么做,根本不听劝。   ***   张睿一行人在八月底终于赶回了通州,就快要到通州城内时突然狂风大作,刮得的人睁不开眼睛。马匹嘶鸣着不肯前进,湛清只得下了马车牵着马朝前走。   “呼啦!”一股大风把马车的车帘子掀开,顿时车内的周隐和张睿两人衣衫被吹得凌乱。   走在后面的骑着马的段箫白也是无法前行,宽大的袖子遮住脸,眯着眼跳下马走上前道:“大人,风太大了,没法走。”   张睿大声道:“要不,我们找一处避风的地方歇会,等风小了再前行。”   湛清点点头,拉着马车朝远处一座土地庙走去。   马车行至庙前才发现,这庙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屋顶塌了一半,侧面还倒了半堵墙。但好歹还能遮风,几个人下了马车走到土地庙侧面背风的地方躲避一下。   周隐拍拍刮在身上的尘土道:“怎么忽然起了这么大的风。”   张睿:“这通州自来如此,九州志上也曾说过,通州每到秋季都会刮大风,过了这个季节就好了。”   周隐看看他头发被吹的凌乱,发梢还沾着几片草屑忍不住笑出来,勾勾手指让他过来。   张睿疑惑走到周隐身边。   周隐揽过他脑袋把上面草屑摘了下来道:“也不知这风何时能停下来,若是到晚上还不停,我们便要露宿在这庙里了。”   张睿:“那有何不可,反正明日总会到通州……”   “啊!!!!!!”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传来吓了两人一跳,急忙走过去看。   原来林孝泽不知何时进了庙里,只见他面色发白浑身颤抖的指着里面道:“那……那有具尸体!!!!”   尸体?!怎么会突然有具尸体呢?张睿走进去一看,果然在墙角坐着一具尸体,尸体已经死去多时了却并未腐烂,因为这庙里通风的关系把人变得像一具干尸。   张睿伸手在尸体上摸索一番,从尸体身上寻出一包银子,腰间挂在一块玉佩,看这人的穿着打扮绝对不像是普通人。   段箫白在旁边看了看道:“大人,此人应该是会武功。”   张睿:“哦?你从何处看出来的?”   段箫白指着他双手道:“右手手掌和指腹有茧子,另一只手却没有因为这是长期拿剑磨出来的,我的手也是这般。”   张睿细看了看点点头道:“的确,那这人为何会惨死在这?而且这人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贺明你来看看。”   贺明走过来,上下看了一番,突然发现那人脖颈有一处细小的伤痕,若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且那块伤口周围的地方发污似乎是中毒迹象。“从身体脱水的情况看,这人应该死了有一个多月了,大人,这有一处伤痕,可能是致命所在。”   张睿蹲下身体看了看果然在死者脖子处有一丝细细的伤口,伤口实在太小所以才没被大家发现。“萧白湛清,你们看看能否辨别出这是何种武器所伤?”   段箫白摇摇头道:“看着像暗器,但不知是何暗器。”   湛清也看了看沉默一会道:“我倒觉得不像是暗器,而是被利器刮伤的……”   贺明:“这人死在这应该是毒发身亡,你看他伤口处黑中发紫,而且十指指甲乌黑,皮肤晦暗。”   林孝泽突然道:“睿儿,你看他怀里是什么东西?”   张睿一愣见尸体内衫里有一处突兀的棱角,伸手把衣服掀开,从怀里抽出一封密封的书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信口用火漆封住!思索了一番张睿把信放起来抬头看看外面,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把尸体带回通州城里去。”   回来的路上,张睿周隐和贺明他们挤在一辆马车上,另一辆则载着那具尸体,因为怕路上再起风,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回了通州城内。   进了城张睿呼出一口气,这两个月下来,整个人都觉得特别疲惫,不是身上累,而是心累。做官难,想做一个为民某福的官更是难上加难!如今自己说不上是好官,但总称的上尽职尽责了吧!   韩叔早早的等在门口,见马车回来急忙跑过来道:“少爷您可回来了!这府里都快让那俩孩子拆了!”说着掀开车帘顿时愣住,咽了咽口水朝旁边的湛清道:“湛护卫……我们家公子呢?”   湛清笑着指指后面的马车。老韩急忙跑过去掀开车帘见张睿平安无事的坐在车上松了一口气道:“那车上怎么还拉着一具尸首?!可吓死老奴了!”   张睿无奈道:“路上碰见的,便带了回来。”   老韩嘟囔着:“少爷怎么什么都敢往回捡啊……”   大伙下了车,虎子和清洛跑出来,虎子呲牙笑道:“大人您可回来,我都快想死你了!”   张睿挑眉道:“想我什么?想我的银子?”   虎子笑着吐吐舌头道:“哪敢啊,小的还指望大人的提拔呢。”   张睿道:“那正好,如今我们要查一个人的身份,你若是把这人的身份查出来本官就提升你做个从事郎,每月加一两俸禄。”   虎子一愣道:“大人说的可当真?!”   张睿道:“自然当真,本官何时欺骗过你?”   虎子:“不知大人让我查哪个人?”   张睿指指前面的马车,虎子乐呵的跑过去一掀开车帘吓得扑通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丧着脸道:“大大大大……大人,您让我查这个死人?”张睿点点头。   虎子擦擦额头的冷汗重重点头道:“好!我一定给大人查出来!您就等着兑现诺言吧。”清洛在旁边捂着眼睛从指缝看了看车上的人,吓得小脸煞白,急忙跟着大伙进了府里。      ☆、第66章   可算是回来了!看着熟悉的屋子张睿直觉得眼眶发热。虽然在通州府并未住几日,但从本心上却把通州当做自己的家。   梳洗一番吃了点东西,大伙都各自回到自己房中休息,张睿躺在韩叔给他收拾好的床上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自己的地盘呆着舒心。突然想起从死者身上发现的那封信,起身走到书桌旁,把火漆一点点撬开,露出里面的信纸……   张睿双指把信夹出来,展开一看,信上的内容能看明白。但是哪句话都看的懂,连在一起却像暗语一般晦涩难懂。折上信敲敲脑袋,这封信可能用了暗语或者其他的手段,不知道能不能解开,再者这人不能确定,可以断定这人身上带功夫,伤口上看是凶器上浸了毒,这人受伤跑到这破庙的时候毒发身亡了。   看样子死者应该是从通州城逃出来的,因为那破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离着通州城比较近。若是会轻功一个时辰也跑到那了,由此可定这人是在通州城内受的伤。   难道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城中发生了不少事?想了一阵子觉得脑袋发胀,揉揉太阳穴躺会床上,这几日奔波根本没有睡好觉,必须休息一下了。   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才睡醒,睁开眼睛看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张睿揉揉眼角,起身换了身便服朝外走去。   昨日还是阴沉着天狂风大作,今天却出奇的好,天空湛蓝看不见一丝云彩。韩叔见他醒了过来道:少爷饿了吧,饭菜都在厨房里烹着呢,等你起来赶热乎吃,我去给你端来。”   韩叔一提醒,张睿摸摸肚子还真饿的瘪瘪的,点点头。踱步朝院中的凉亭走去,坐在石凳上支着下巴,脑袋还是一团浆糊。   不一会韩叔端着案板过来,把菜饭摆在桌子上道:“都是少爷爱吃的,老奴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张睿笑笑拿起筷子吃起来道:“韩叔,我不在的这段期间通州城内可有发生什么事?   韩叔在旁边的石凳坐下来道:“大事倒是没有,倒是有一户人家来报说他家的儿子走失了。”   张睿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走失了?”   韩叔点点头“据说是个傻子,大概十六七岁,前段时间自己跑出来玩结果始终找不到人了。”   张睿点点头把碗里的饭吃干净“后来呢?”   韩叔:“府里的大人派了衙役去寻找,后来人也没找到那家就撤了案子。”   吃过饭那布巾擦了擦手道:“怎么没见着周隐,他们都起来了吗?”   韩叔愣了愣道:“王爷早晨就起来了,去你房间见你还睡着便出了府。”   张睿:“出去了……”说罢起身朝书房走去。   韩叔看着张睿背影重重叹了口气,看来这两人是动真格的了。   昨日下属的吏官把这阵子通州城发生的大小事通通记录下来呈给张睿过目,这也是张睿临走时留下的任务。   草草的看了看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还有就是过往的商人多了,随之而来的各种小贼也层出不穷,通州那股匪气虽被镇压,但余孽太多,这些人大都做惯了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凡事被抓住扭送官府的小贼,盗款一贯以内杖责五十下,两贯杖责七十,超过三贯拘押一年或流放到边关。即便如此,小偷仍层出不穷。   路上来往的商人大多带的都是杂货,偶尔有些运送草药的。这些小贼偷的多了便掌握了规律每次偷的都很少,一是不容易被人发现,二是即便被抓到打打板子也就过去,造成通州一时偷盗盛行。   张睿提笔在量刑中加注:凡是偷盗者,抓住第一次按刑法实施,第二次则直接流放!此规矩一改顿时灭了偷盗之风,来往的商人也省心了不少,不用再担忧经常被贼光顾。   到下午周隐才从外面回来,湛清跟在他身后抱了一堆东西。   张睿见状道:“都买了什么回来?”   周隐:“给你我二人买了两身衣服,我见这几个月你只有两身换洗的衣服。”   张睿摸摸鼻子心底道:明明是嫌麻烦才没拿的。   周隐走到他跟前道:“也不知合不合身,估计我用胳膊量的尺寸应该错不了。”   张睿:“你何时用胳膊量了尺寸?”   周隐挑眉在他耳边笑道:“晚上睡觉时量的。”   张睿耳根发红看看周隐身后的湛清,尴尬的干咳了一声。   身后的湛清望天:我什么都没听见。   “大人,我那尸体身上发现了奇怪的东西!”贺明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双手带着张睿做的手套,脸色佩戴了口罩,到有些现代法医的模样!让张睿看的晃了晃神,指着他这身衣服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贺明张了张手指道:“大人这手套太好用了,我让绣娘给我定做了十多副这样的手套,以后给尸体开膛破肚就不用担心用手拿东西了,口罩也不错,带上以免脏污溅入口鼻。”   张睿道:“不错,这两样倒是蛮适合你的。对了,你说发现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贺明道:“大人随我来看。”   几个人去了停尸的房间,见那尸体仍然以坐着的姿势摆在桌子上,因为死后身体已经僵硬,根本无法放平。   贺明指着其中的一只脚道:“大人我在这人脚踝处发现了一处刺青,您看。”说着掀起这人的裤脚,露出一块刺青,只是这刺青是什么意思呢?   周隐:“我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暗号,或者图腾。”   张睿摇摇头:“也可能是某种文字或者是……匈奴文?可匈奴人普遍轮廓鲜明,这人明明就是大周人的模样,”让周隐把暗卫叫来看一看,那暗卫瞧了一眼道:“这是匈奴里面狼的意思。”   张睿:“狼?!还真是匈奴字!”   贺明摘下口罩道:“这人难道与匈奴有关?”   张睿冷哼一声:“恐怕不光如此,这人没准就是匈奴安插在大周的细作。只是他为何死在通州城外呢?”   几个人皆是想不通,算了这人身份可疑,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信物,但从一块刺青根本判断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唯一能查的便是那封奇怪的信件……   “大人,府衙门口有人抬着尸体来要告人谋杀!”衙役匆匆跑了进来跪地说。   张睿道:“走,去看看!”   还未走到大堂便听见哭嚎声,张睿细听了一下觉得这哭声虽惨却并无悲意反而带着些许恐惧,不由的怀疑起来。   去后堂换了官服,走上大堂见堂中停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张睿摆摆手,旁边的衙役把白布掀开顿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尸体被水泡过,腐涨的有两个人那么粗,脑袋像篮球那么大。张睿急忙挥挥手,衙役把白布盖上。旁边跪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双手拿着手帕“呜呜”的哭着。   “啪!”张睿拍了下惊堂木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所谓何事,要状告的是何许人?”   那女子抽噎了两声道:“民妇叫何翠花,是通州十里外何家沟村的百姓,这死者是民妇的丈夫,前些日民妇的丈夫与村里的杨二约好一起来通州城内做活,可过了几日那杨二自己先回来了,我相公却未归。我去找他问,他说我相公自己接了私活过些日能回来。我左等右等实在着急才只身进城来寻他,没想到他居然……”说罢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睿道:“你状告何人啊?”   那女子哭着道:“民妇……民妇状告那……那高门木枋,民妇从杨二口中得知,我夫君正是在这高门木枋做工才死的。”   张睿皱眉朝旁边的主薄道:“这高门木枋是做什么的?”   主薄拱拱手道:“大人,这高门木枋是城中一家做家具的木枋,因为他家的家具做的样子好,用料也好,城中如果有婚嫁的人家大都在这订制家具。”   张睿点点原来这死去的汉子是个木工。“你说你丈夫前些日进的城,在高门木枋做工?”何翠花点点头。   “可有证据?”   何翠花道:“那木枋的人是都见过我丈夫的。”   张睿:“传高门木枋的掌柜的来。”   一炷香的功夫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被带到衙门,这掌柜的见了张睿急忙下跪叩头道:“草民高贵叩见大人。”   张睿道:“堂下可是高门木枋的掌柜的?”   那男子急忙点头道:“正是小的。”   张睿指指旁边的尸体道:“你可认识旁边的这具尸首?”   衙役把白布掀开,掌柜的转头一看吓得朝后一仰浑身哆嗦道:“大大大……大人,小的实在辨别不出这究竟是何人啊。”   张睿捏捏耳垂道:“何翠花,你来告诉他这是谁?”   何翠花放下帕子转头道:“这是何大勇,在你们木枋做工来着。”   掌柜的思索了一会道:“这……这何大勇的确是来我们木枋做了几日功,可前两天便说家中有事要回家,还从我这支了半贯的大钱呢,会不会是路上遭遇不测了呢?”   何翠花听他这么一说越发哭的厉害,指着高掌柜的道:“你分明是在抵赖,我丈夫在你那做工出的事,你却说他在路上出的事,这几日我根本就没有给他捎过信,他何来的家中有事?!”   掌柜的被她这一质问也是气的够呛急忙朝张睿拱手道:“大人明鉴,小的真不知这何大勇是怎么死的,他与在下支钱时店里的伙计都听见了,大人若是不信可叫来前几日在店中做工的伙计来询问。”   张睿点点头,见他脸色涨红,气的直喘粗气神色不似作伪便知应该没撒谎。可何翠花说她并不曾带话到通州,这何大勇为何要从掌柜的那支钱回家呢?   “何翠花,你夫君尸首在哪里发现的?”   何翠花道:“是在通州河边被渔夫打捞上来的。”   张睿:“那你可有什么证据是这木枋害死你夫君?”   何翠花喃喃道:“这……民妇并无证据,可……”   “啪!”张睿敲了敲惊堂木“何翠花,你一无证据证明你丈夫是在高门木枋被害,二则乱状告无辜之人,本官打你十个板子以作惩罚你服不服?”   何翠花一听要打板子吓得脸色刷白急忙磕头道:“民女知错,求大人饶了民女。”   张睿见她神色慌张心生疑惑,挥了挥手,两旁的衙役拿出廷杖,把这女子驾到长凳上打了起来。   十廷杖虽不多但对身娇肉嫩的女子还说已经是重刑了。直打的她嗷嗷大叫,白色的衣摆下印出些许血迹。   行完刑便退了堂,这女子依旧呜呜呜的哭着,起身时脸上却带着愤恨的表情,张睿朝旁边的段箫白递了个眼神,段箫白点点头,偷偷跟踪那女子出了大堂,尸体被几个衙役也抬了下去。   “退堂!”说着掀起衣摆起身离开。   何翠花出了府衙一边“哎哟,哎哟”的揉着被打的屁股,一边朝旁边的尸体啐道:“死鬼,想从你身上弄点银子真是比登天还难!”说罢朝旁边叫了一个拉脚的车夫把尸体拉走,那车夫一见是死人吓得急忙摆手道:“可不敢拉,夫人还是另寻别个吧。”   何翠花气的掐腰骂道:“老娘还会少了你银子不成!三十个大钱,拉不拉?!”   那车夫既有些害怕,又惦记着大钱,犹豫了半晌点点头道:“不知夫人要把这尸体拉到哪去?”   何翠花冷哼了一声道:“拉乱葬岗去。”   张睿下了堂朝后面走去,周隐在后堂见他下堂拍手称赞道:“我们睿儿越来越能干了。”   张睿红着脸捂着腮帮道:“牙酸,你怎么学起孝泽来了?”   周隐走到他身边揽住他腰道:“本王就喜欢你审案这股气势。“   张睿伸手勾了勾他下巴道:“本官审给你看如何?”   周隐笑着摇摇头正色道:“刚刚那妇人我见她行迹诡异不像是好人家的模样。”   张睿点点头“我已经派了箫白去跟踪她,我怀疑死者跟这妇人恐怕还有些牵扯。”   过了不久段箫白匆匆回来道:“大人,那妇人把他死去的丈夫买了一截草席包上雇人扔在乱葬岗了。”   张睿道:“马上派人把那妇人拦下来,带回衙门!”   段箫白抱拳道:“遵命!”   不一会那何翠花便被带了回来,跪在地上一脸无措的看着张睿道:“不知大人叫民妇来有何事?”   张睿一敲惊堂木道:“何翠花,本官问你,你那丈夫如今身在何处?!”   何翠花吓得一瑟缩面色苍白张张嘴道:“民妇的丈夫已经……派人送回何家沟去了。”   张睿怒道:“你这刁妇,本官派人跟踪你明明见你把你的丈夫用草席包着扔在乱葬岗了,你还敢狡辩!”   何翠花吓得急忙跪地磕头道:“民妇确实把丈夫的尸体埋在乱葬岗了,民妇也是迫不得已啊,没了大勇吃喝用度都要节省,家中还有年迈的公公婆婆,若是再花费钱给他置办棺材实在拿不出这笔银子。”   张睿起身走下堂来,围着何翠花绕了三圈伸手从她头上拔出一根银簪子,顿时她头发散落下来。何翠花吓了一跳,伸手摸着头。   “本官若是猜的不错,这簪子也值二两银子吧?”   何翠花喏喏道:“不值钱的东……”   张睿嗤笑一声把簪子扔回她身上道:“你与何大勇成亲多年,如今你丈夫意外惨死,一副薄板的棺材只要三百文,居然抵不过你的一根簪子!”   何翠花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张睿回到上首拿起惊堂木一敲道:“何翠花!本官问你何大勇是不是你害死的!”   何翠花吓得急忙摇头:“冤枉啊大人!民妇怎么会谋害自己的亲夫!大人明鉴啊!”   张睿瞧着她这幅刁钻的嘴脸摇摇头道:“看来是不用刑你不会说真话了!来人啊,把夹板拿上来,今日你若不招出凶手,本官便将你十指夹断!”      ☆、第67章   说罢,两个衙役拿着夹板上来,几个人按着这妇人把夹板套在她双手上。那夹板许是以前用过很多次,上面被血沾染的黝黑发亮,看上一眼都觉得浑身打颤。   妇人磕头道:“大人饶了民妇吧!民妇招了,民妇全都招了!”大刑还未用那何翠花吓得便把所有的事倒豆子半讲了出来。   原来这何大勇是被杨二敲晕扔进水里淹死的。   张睿皱眉道:“那你与这杨二有私情被你丈夫撞破所以杨二才杀了他是也不是?!”   何翠花无奈的点点头道:“杨二先前与大勇商量好来城中做工,没想到半路突然回来,只有我丈夫自己去来了通州城。”   “杨二……我与他幼时便认识,当初若不是他家里太穷,差点就许配给他家。后来他总是念念不忘,闲时便来我家中,时日久了便有了首尾。那日杨二又来了……没想到大勇夜里居然从城里回来了!他拿着菜刀要砍死杨二,杨二便拿着凳子把大勇砸晕了。当时我吓坏了,见他把人托了出去,吓得不知怎么好。几日后便听说在通州河边有人发现了大勇的尸首。”   张睿:“于是你趁机讹高门木枋银子?”   何翠花点点头,脸上流下悔恨的泪水磕头道:“民妇并未加害亲夫,都是杨二……我没想到他会把大勇扔进河里淹死。”   坐在旁边的周隐朝摇摇头,张睿点头道:“来人啊!把何翠花收押到牢房,派人去何家沟去捉拿杨二!”   退了堂张睿和周隐二人携手走了下去,周隐道:“你相信那妇人的说词?”   张睿:“半信半疑,恐怕只有等那杨二来了,两人才肯说实话。”   第二日,那个叫杨二的男子才被带回来,原来官差到了何家沟,这杨二得知消息吓得急忙就要跑,幸亏几个衙役还算机灵,追了一道把人抓了回来。   杨二瑟瑟发抖的跪在大堂下道:“大人……大人冤枉啊,这人不是我杀的,是那何翠花失手之下打死的,她朝我跪地哭求,我才把人抛进河中。后来也是何翠花要讹高门木枋的银子才告到官府来,小的,小的除了通奸其余什么都没做过啊,大人明鉴!”   张睿一听笑了出来,这真是狗咬狗一嘴毛,谁都摘不清还都想着往其他人身上推。   “带何翠花上堂!”   何翠花被关了一夜,又惊又吓,脸色苍白眼底发青,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点没有当日来状告的模样,两人一见都是一脸怒容。   杨二怒道:“你这贱人,居然诬陷我杀了你丈夫,明明是你自己下的黑手,事后要我帮你处理了尸首,如今倒是赖在我头上!”   何翠花大叫:“你放屁!杨二你这被狗吃了心肝的东西,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事到临头居然把我推出来挡罪,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看上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骂的越来越不堪入耳,张睿道:“你二人住嘴!”两人吓得急忙闭嘴不敢说话。   张睿:“本官问你二人,这何大勇究竟是谁打晕的!”   杨二道:“是她!当晚何大勇半夜回来,见我二人在他家,急的拿着菜刀便要来砍死我。当时何翠花绕过我二人,从旁边抓起凳子便砸在何大勇后脑上!等我再去探他呼吸时,人已经没了气息了!”   张睿皱眉:“何翠花,你不是说是杨二拿凳子砸的吗?!”   何翠花喏喏道:“民妇当时……吓坏了,大概是忘了……忘了。”   杨二啐道:“你这贱人自己失手杀了丈夫还敢抵赖,大人,此事与我无关,求大人饶了小的。”   何翠花瘫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没想着杀他,当时我见他拿着刀红了眼睛,害怕他砍死我才迫不得已砸了一下,哪成想……不对!大人,我砸完杨二并未探过大勇的鼻息,而是直接把人拖走了!”   杨二青着脸直狡辩道:“我出去探的!”   张睿道:“派人去乱葬岗把尸体搬回来!本官要看看你们二人到底谁在撒谎!”   尸体很快被运了回来,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贺明当众解刨开尸体,在死者的口鼻中发现大量的泥土,肺里浸满了水。由此断定死者被扔入水中时还呼吸着,是活活被水呛死的!   验完尸体杨二终于无可狡辩,承认当时一时起了杀心把人扔进了河里,并未注意人是否还活着。   最后杨二因故意杀人的罪行判了绞刑,何翠花因通奸,谋杀亲夫,虽未杀死但也是合谋,刺了字流放到边关充做军妓。   何大勇的尸首被送回了何家沟,为了表示对死者解刨的歉意,为他买了一副棺材,下了葬。城中百姓得知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把张睿断案的事传神乎其神,竟然还有人把这案子编成了段子,在茶楼酒馆中说书的叫好不断。   十月,林孝清的媳妇产下一子,从京都带了信来。林孝泽激动的急忙跑到张睿这告诉他。   张睿:“哦?大表嫂生了?”   林孝泽笑道:“是呢,京都传来的信,前些日子生的,现在都快满月了吧,想来我这小叔叔当的连喜钱还未给他呢。”   张睿也笑起来:“实在是离着太远你,否则我也定要看看那小家伙长得什么模样。”   林孝泽:“我哥信上说此子长得像表嫂多一些,应该是个圆脸的小娃娃,生下来时有七斤八两,实在是胖的足实。”   张睿:“母子平安就好,不若咱们去街上给他买点东西派人送回去,虽然通州不比京都,但胜在东西稀奇。”   林孝泽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周隐走进来道:“你二人说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   张睿:“大表哥得了一子。”   周隐拱手道:“恭喜恭喜啊,你们想回京看看?”   张睿:“太远,打算买些东西送回去就好了。”   周隐摸着下巴道:“这个,恐怕要抓紧时间了。”   张睿:“为何?难道要封锁官道?”   周隐摇头:“最近京中有口风,恐怕要把你调往其他地方了。”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住,张睿道:“此话当真?!为何要把我调往别处?”这通州治理的刚有些起色就要把他调走,难不成还有别的地方要让他去?   周隐道:“还记得我上次与你说的盐商一事没?”   张睿点点头:“难道江州盐商已经……”   周隐:“皇上怕是要动真格的了,你是否会调往江州现在还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通州马上会被江同燕来接任。”   张睿:“江同燕是何人?”   周隐:“江同燕是皇上身边比较看重的人,朝中为数不多的顶梁,这次皇上居然把他派到通州也是让我大吃一惊,他原本是崇州刺史,想来皇上另有安排才把他调到通州来。”   “任命书何时下来?”   周隐:“这是暗卫从京中带来的消息,具体何时派来我倒是不知,不过……江州盐商之事,皇上恐怕是想把你派去,毕竟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若是不小心牺牲了你,总比牺牲一个忠心与自己的官员要好”说完两人面色沉默下来。   旁边的林孝泽呆呆的看着二人不明所以,心底道: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   果然如周隐所说,没过多久,圣旨便下来了,张睿被任命为钦差大人,由周隐随同督办,二人择日前往江州调查盐商一事!   张睿接下圣旨把苦水吞进肚子里,这叫个啥事啊!这通州屁股还没坐热马上就又给他派去江州!钦差,说的好听,四品钦差到了江州还不被那江州知府吃的死死的?!幸好还有周隐,只怕是出了狼穴又如虎洞啊!   周隐翻看着圣旨也微微摇头,脸色不算太好。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脚步一顿道:“江州自古便是富饶之地,能在江州任命知府,想必手段和心机一样都不缺。这江州知府姓吴叫吴泽峰早些年是宫里的五品翰林修书,后来跟着右丞相一脉走到比较热,被皇上派去柳州任命知府,谁知他做了三年做出了不小的政绩,右丞李潜趁机向皇上举荐他去江州,皇上那时沉迷修仙大笔一挥便把他派去了江州。如今他在江州不知拢了多少金银财宝。”   张睿听周隐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道:“我现在在担心能否顺利抵达江州,前两任官员一个自己辞了官,一个惨死家中,我怕自己难当此重任……”喝了一口,觉得满嘴苦涩,这几日上火上的吃什么嘴里都是苦的。   周隐拿起他喝的茶杯饮了一口道:“这有何难?再不济还有我呢,他们定不敢太过放肆。”   张睿摇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是明面上的刁难那倒没什么可怕的,就怕面上一套背地一套,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隐点点头突然举着茶杯看了看道:“我怎么觉得今日这茶特别苦涩?”   张睿“哎?我也是,我以为是自己嘴苦才喝茶也苦。”   周隐觉得有些晕,摇了摇脑袋“茶……茶里有问题!湛清……”说完两人噗通倒了下去。   今日也巧了,林孝泽领着贺明出去买东西去了,湛清和段箫白被张睿派去调查那身上刺青的人。韩叔这几日也不曾到前院来,因为看着二人相处心中难免愤懑,躲在后院眼不见心不烦。   整个府里除了洒扫的小厮居然没有半个人发现屋中的异状。更没有人会想到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敢白日闯进知府府中!   几个身穿小厮衣服的男子悄悄走进屋里,见两人已经晕倒,合力把周隐和张睿二人用麻袋套上抗在肩头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正巧虎子从外面回来,这几日为了办大人交给他的事真是跑断了腿,可直接依旧毫无头绪,他手下的那些小喽喽兵们也帮着他寻找起来,要求是每日一人给两个大钱。   这两枚大钱虽不算多,可人数多啊,一人两枚,一天也有六十多个大钱!让他肉疼,摸着日渐空虚的荷包真是欲哭无泪,万一真查不出那人的身份,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这边正难过着呢,就见几个人身上扛着重物偷偷摸摸的从后门出去。   虎子皱眉想着这几个人肩上抗的什么东西?再细瞧几个人的模样,居然都眼生的紧!难不成是小偷?!他奶奶的,偷东西居然都偷到知府上来了!胆子倒是不小啊!刚想挥手阻拦,一想他们三四个人,自己一个半大小子哪是他们的对手啊,闹不好一顿胖揍也不值当的,且跟他们去看看,到底偷的何物再回来跟大人一说,万一大人高兴,赏他个十两八两银子~嘿嘿嘿……这么想着便悄悄跟着几个人出去了。   那几个人脚力真好,扛着两个人还能健步如飞,虎子不敢靠的太近,一边走一边躲藏怕被他们发现。   直走道城内偏僻的一处废弃院落内,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把人从肩膀上解下来。   “大人,人已经弄来了。”为首的男子道。   从屋里面走出一个男子,这男子身穿一身黑色的长褂,头戴斗笠看不清模样。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为首的那人道:“辛苦了,拿起给兄弟们喝酒吧。”   为首的人急忙弯腰道:“谢大人赏赐。”几个人纷纷起身离开。   虎子盯着那人把银票揣进怀里咽了口口水,一百两银票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一百两银票,直把虎子心里的小馋虫勾的直痒痒。   带着斗笠的男子把麻袋解开露出里面的人脸哈哈大笑两声朝旁边的随从道:“把这两人给我绑上,拖进屋里去。”   虎子回头一看吓得“啊!”叫了一声,那麻袋里哪是东西啊,感情自家的大人被人偷走了!   惊叫声传进院子里那人耳朵,那人猛的抬头道:“谁?!出来!”   虎子急忙捂上嘴蹲着朝旁边跑去。   院中的男子道:“去,给我追!”比划了一个杀了的手势。院里走出两个人,这两人看见虎子的身影急忙追了出去。   虎子一边跑一边吓得腿直软,这若是被抓住肯定会杀人灭口啊!自己怎么点这么背,咋就摊上这样的事了!大人都被人绑了,自己还能找谁去啊!   穿过几条小巷,虎子往人多的地方跑去,这几个月早就把通州城转便了,这胡同和胡同哪个相连,哪个是死的,都记得一清二楚,三转两转便跑到了最热闹的北大街上。   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街上的小贩和百姓到处都是,虎子左钻右跳,后面的人穷追不舍。直把街上的人撞得骂娘。   虎子顾不上头上的汗一边跑一边大声嚎叫:“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后面的两个男子身上带些功夫,脚程也不是虎子这半大小子能比的,终于在半道上把人截住,伸手拽着虎子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   虎子道:“救命啊!杀人啦!”   其中一个面色微黄男子伸手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上,怒骂道:“你这小贼,居然敢偷爷的钱袋,今日让爷逮住了,看爷不把你送进官府!”   虎子被扇的半边脸肿了起来,耳朵嗡嗡直响,脑袋直冒金星,听完他说的话一口血水吐了出来,还带着两颗被打掉的臼齿。   “你他妈胡说八道,小爷什么时候偷你银子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人,小爷跟你俩拼了!”说着起身朝那男子撞去。   旁边的那男子提脚朝虎子一踹,这脚许是用了内力,直把虎子踹飞出去,瘦小的身体“砰”的摔在地上。虎子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嘴里吐着血说不出话来许是肋骨断了,疼的他眼里直冒眼泪,每呼吸一下都有血从嘴里喷出,这俩人看样子想当街把自理打死!   旁边卖香料的小贩看不下眼便道:“你们二人何苦这么打他,他小小年纪偷了东西许是大人没管教好,打两下就得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黄脸的汉子怒道:“有你他妈什么事!他敢偷大爷的钱大爷就敢打他,打死他算老子的,跟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啊!”   那边卖鸡蛋的大嫂也看不下去道:“你这人咋这个德行,人家是好心劝你,要是你打死了这孩子,肯定被告到官府里吃官司!”   另一个汉子伸脚把她板框鸡蛋踢翻道:“滚!臭婆娘。”   那大嫂看着打碎一地的鸡蛋顿时愣了,伸手指着两人气的浑身直哆嗦顿时爆发出惊天的嚎叫声道:“当家的快来啊!你媳妇就要被人欺负死了。”整条街都被震得直抖。   这大嫂的当家的是旁边打铁的匠人,没别的能耐就是力气大,拎着打铁的大锤就跑了出来道:“媳妇,咋滴了?!”   大嫂道:“这俩败类的玩意把我鸡蛋都踹翻了,还要打死我呢!我可活不起了!”   大汉拎着锤子便朝那俩汉子冲了上去,这俩人看着身高八尺重二百来斤黝黑的汉子也有些发憷,两人对视了一眼急忙朝旁边的胡同跑去。   躺在地上的虎子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从嘴里流了地上一大滩血。   四周围了好些人看着虎子道:“啧啧啧,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被人打的这么重,下手忒黑了点。”   正在这时林孝泽和贺明买东西路过,林孝泽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便好奇走过去看看,贺明也被他拉着走到跟前。   两人一看不要紧,吓得急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贺明:“虎子?虎子你怎么样?!”   虎子微微睁开眼睛张嘴虚弱的道:“大人……大人被……被人抓走了……快去……快去救他。”说完放下心中的事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第68章   贺明急忙从怀里拿出吊命的药丸塞进虎子嘴里,朝林孝泽道:“快去叫人来,让衙役用木板把人抬回府里。”   林孝泽点点头急忙朝府里跑去,没一会几个衙役抬着木板便跑来了,围观的群众一看好嘛,这孩子还是衙门里的人,刚刚那俩人只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无赖这孩子偷东西,还把人打的半死不活。   人被抬走贺明道:“刚刚是谁把他打成重伤的?”   铁匠他婆娘道:“是两个中年汉子,俺说他几句还把俺鸡蛋踢翻了呢!”   贺明点点头:“你二人跟我去趟衙门,把这两人的长相描述下来。”   铁匠和他婆娘急忙点头跟着贺明匆匆赶到了衙门。   清洛正巧看见虎子被带回来,吓了一跳,扯着旁边的衙役问:“虎子哥怎么了?”   那衙役叹气摇摇头道:“虎子小爷受了重伤,恐怕活不了了。”   清洛一听吓得脸色苍白,“哇”的大哭起来,那衙役无法只得把他送回后院。虽然虎子总欺负他,但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早就跟哥俩似的,清洛小小年纪却思虑颇重,如今一听虎子重伤快要没命便觉得像自己的亲人要死了一般,直哭的昏天暗地跑去想要看虎子。   贺明让林孝泽查问伤虎子的人的模样,自己去把他爹叫了出来,父子二人一起救治虎子。单看虎子外表除去肿起的半边脸其余地方倒是没有伤。   脱了虎子衣服见他胸口整个塌了一小块……肋骨居然断了三四根!   贺香薷惊道:“我的天老爷哟,究竟是谁下的黑手,居然把人打成这副模样?!这伤可不好治,看他口吐血沫准是伤了肺,若不开膛无法医治!那凶手就打着弄死虎子啊,可是那两人为何要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过意不去呢?”   贺明突然起虎子昏迷前的话,大人……大人被带走了?!   “爹你先救救他,我去派人把湛清和段箫白叫回来!大人和王爷恐怕被人绑架了!”   贺香薷一听吓的面色发青急忙道:“怎么可能,王爷身边还有暗卫呢,会不会弄错了?”   贺明:“先不管这些,我去把人叫回来再说。”说完急忙跑了出去府里挨着看了看没找到王爷和张睿的踪迹,到书房时发现地上扔在一个茶杯,贺明拾起茶杯闻了闻,茶杯里居然有迷药!想必两人是被人迷晕了带走了。   湛清和段箫白二人被衙役寻了回来,匆忙赶回知府便看见贺明独自一人站在书房中。两人齐声道:“大人呢?”“王爷呢?”   贺明道:“我也不知!今日我与孝泽去街上买东西,恰巧遇上虎子,只见他被人打的躺在街上嘴里吐血。我走过去一问他道:“大人被人带走了!”回来时我便在这书房的桌子上发现兑了迷药的茶杯。”   两人一听面色都不太好道:“那虎子现在在何处?”   贺明摇摇头道:“虎子受了重伤如今昏迷不醒,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呢,倒是有人看见打人者的模样,不知道能不能趁机寻到大人他们。”   湛清道:“那二人在何处?”   “孝泽正在询问。”   几个人去了林孝泽那,林孝泽把记录好的内容递给三人。只见那上面写着:年纪三十上下,一人肤白,一人肤黄。二人皆会武功,肤白者下巴处有一个黑痣,肤黄者头发花白,俗称少白头。   湛清朝旁边的打铁汉子道:“还有别的内容了吗?”   打铁大汉摇摇头:“其他的没了,那俩恶人见我拿着铁锤便朝胡同里跑去了。”   段箫白:“你可还记得那胡同在哪?”大汉点点头。   湛清和段箫白相视一眼点点头道:“麻烦领我们去看看。”两个人跟着那大汉出去,贺明匆匆的赶回后院去跟他爹一起查看虎子的伤情。   一进屋见他爹已经施了针,只见虎子浑身上下被脱了干净,身上的几处大穴全都被扎上银针。   贺香薷道:“把吊命的药多加两千老参,这孩子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   “爹,要给他开膛?”   贺香薷点点头:“他断掉的肋骨其中有一根插入肺部,若不取出恐怕难活,现在救他的唯一办法便是开膛了。”   贺明看着躺在床上的虎子心底微微抽痛,这孩子与孝泽年纪相仿,小小瘦瘦的浑身没有二两肉,每天嘻嘻哈哈的讨人厌。其实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孩子,一是这孩子土匪出身,二则是他人品也不怎么好,见利忘义,油腔滑调,胆小如鼠……可这么一个孩子居然在临死的关头还不忘把大人的消息带出来,这让他动容。原本以为这孩子是个白眼狼养不熟,却没想到大人居然把他养成了一条看家的犬。   贺香薷翻翻虎子的眼睛看了看,又摸摸他的脉搏,摸摸胡子道:“为父曾经在柳州给人治病时遇见一位患者你可还记得?”   贺明点头:“记得,那患者虽是男子却腹大如怀胎八月的妇人,每日疼的不能入睡。后来父亲为他开膛在他腹中取出许多坚硬的肉球。”   贺香薷道:”没错,取出肉球后那人身体便好了,后来又活了许多年都没事。”   贺明赞叹道:“父亲这惊世骇俗的做法即便过来许多年,整个大周仍无人能学会。”   贺香薷摆摆手道:“此举为父只做过一次,那是年轻心高气傲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年事越高想的越多,越没有当年的魄力了。明儿啊……此次开膛,由你来做吧。”   贺香薷道:“不用害怕,爹会在旁边指挥你的,只要把握好时辰,控制住他的流血应无事。”   贺明:“可是……我并没有做过,万一……”   贺香薷道:“你早晚要学会这些,不要唯唯诺诺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如今爹年事已高,眼神也不如原来,怕一不小心会失了手啊!”   贺明犹豫的点点头明白他爹也是想把这门手艺传给他,若是他此时再不学那这门技艺恐怕就要失传了。叹口气道:“那何时开始?”   贺香薷:“宜早不宜晚。这孩子身体越来越虚弱,再挺些时间恐怕会熬不住开膛之术。”   贺明道:“明日一早就做吧。”   贺香薷点点头,看着床上的人叹了口气。   贺明开门出来见林孝泽领着清洛站在外面一脸担忧。   “虎子怎么样了?”“虎子哥怎么样?”两人齐声问道。   贺明摇摇头道:“不太好,明日我会为他做开膛之术,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   林孝泽惊讶的捂着嘴双目泛红,过了半晌才缓过来道:“我没想到他会伤的这么严重……”   清洛不懂何为开膛之术,揉着哭红的眼睛直抽噎。   贺明目光晦暗看着远处道:“你俩先回去吧,我再去前院看看,也不知大人现在如何了……”   ***   湛清和段箫白跟着打铁的汉子去了事发的地方,只见地上还流着不少血迹,被踢翻的鸡蛋筐被好心人扶正,几个没打碎的鸡蛋捡了回去。   婆娘急忙把筐挎上道:“刚刚就是在这,把那孩子打的吐了一地血。”   湛清道:“那两人朝那个方向去了?”   打铁汉子指着旁边的胡同道:“朝那里去了。”   两人点点头抄着轻功朝胡同跑去,只见一晃悠的功夫人就没了。汉子揉揉眼睛道:“哎呀我的天,这两人好生厉害!”   旁边的婆娘拍他一巴掌道:“赶紧回家!神仙打仗咱们老百姓躲远点。”   湛清和段箫白沿着胡同兜兜转转走了几个来回都不见有任何踪迹,这地方这么大,也不知大人和王爷被绑到哪去了。   “喵~”一只黑猫从墙上跳下来   段箫白突然道:“王爷身边的暗卫都在吗?”   湛清摇摇头:“我与暗卫从没联系过,不过他们应该会跟在王爷身边,但王爷似乎派出去了几个,如今有几个就不知道了。”   湛清:“如今首要只是把城封了,若是王爷他们在城内还好寻找,出了城再寻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   张睿醒来时发现自己和周隐躺在在马车上,手脚都被绑住,嘴里还堵着布根本没法发呼救。张睿爬起来拿肩膀碰碰周隐,见人没动又碰了碰。   周隐晃晃脑袋睁开眼睛一愣,低头看看两人都被绑住皱起眉头,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绑架二人。暗卫想必在暗处保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应该不会出来。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能证明两人身份的信物都被搜走了。不知道他们要把马车赶往何方?   张睿拿眼神询问:暗卫呢?   周隐眨眨眼:应该跟在暗处。   张睿点点头放下心来,既然敢把二人绑出来,必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如今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前面马嘶鸣着,赶车的车夫走到城门,城门看守的侍卫道:“今日封城,没有大人手谕任何人不准出城!”   那马夫拿出银子递给看守的士兵“小哥通融下,我们是回家赶丧的。”那银子足足有五两,小兵接过银子眼睛都直了,拿牙一咬,两个牙印清晰的印在银子上。   小兵四下瞧瞧见无人注意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赶快走别让人看见了。”   马夫赶着马车朝成为匆匆离开。车上二人脸色越发凝重,这马车要把二人带到什么地方去?   马车行驶的很快,颠簸的两人胃里翻涌,二人只好背对背靠着,张睿突然想到这样可以把对方的绳子解开!急忙拉住周隐的手,抓住他手腕上的绳子解起来。   周隐抓住张睿手,在他手心写到:看来我们暂时还没有危险。   张睿点点头,拉过周隐的手写:出了通州城,听着风向应该是朝东边去了。   周隐思索了一会拿手写:暗卫派出去了六个,京中两个,还有两个去调查那个带匈奴刺青的人,另外两个前几天被我派去江州探路,如今恐怕仅有两人跟在我们身后。   这也是暗卫迟迟不敢出手的原因。顾忌到不小心伤到王爷。   因为车夫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人身上带功夫,而且不弱,早就听见车里面的声音,也注意到车后面跟踪的暗卫。冷哼一声朝车夫道:“快走!”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朝着大路飞奔而去。   两个人互相解开绳子却不敢惊动,一是现在荒郊野岭的,二人身上都没功夫,一旦发生冲突难免会受伤,二是张睿还不想现在就打草惊蛇,如果这次能成功脱身,没准还会抓住一条大鱼!   ***   通州府中,韩叔他们知道了张睿被人劫走后急的团团转,心中叨念着,少爷怎么这么命苦喂!死了爹娘不算,出门就碰见死人这也不算,怎么好端端的在府里呆着都能被人抓走呢?!原本不信命的老韩都开始怀疑,少爷是不是犯着什么东西了?!   贺明还在为虎子的伤势发愁。虎子身体越来越虚弱,如果再不开腔治疗,恐怕熬不了几天了。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人,贺香薷摇摇头道:“明儿你的尽快了,若在不把他断掉的那些肋骨接上,这孩子恐怕难活啊。”   贺明沉重的点点头,用连翘泡过的水净了净手,把自己的药箱拿了出来。这药箱还是他爹留给他的,里面各种工具齐全,很多他连用都没用过。幸好贺香薷还活着,不然他们贺家的那些手艺就都失传了。   东西都准备妥当,贺明站在床边深吸了几口气。贺香薷拍拍他肩膀道:“去吧,只有你能救他了。”   贺明点点头,把虎子身上的单子掀开,拿着沾着泡过黄芩药水的布巾,擦了擦他胸口,期间不小心碰到伤处,疼的虎子在昏迷中都哼出了声。贺明把熬好的麻沸汤给虎子灌下,等药效发挥出来。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把他身上的几处止血的穴位封住,尽量避免他流血过多。然后拿出那个小牛皮包,取出里面的乌金小刀。   手中握着那把薄薄的刀仿佛有千金重,让他不觉的浑身颤抖。死人虽开膛过不少,可活着的人却是第一次!   贺香薷拍拍他肩膀道:“稳住心!”   贺明点点头,平稳自己的心态后拿起刀在虎子身上划开一条口子。顿时皮肉翻开,鲜血流了出来。站在旁边的贺香薷马上把止血药递过去,贺明把药粉洒在刀口,血慢慢止住,打开胸腔,见那几根肋骨虽骨折但并未全断,只有一根塌了下去插在肺部,索性伤的不是太深,慢慢静养也能好。贺明把骨折的肋骨一根一根固定好,其中扎在肺部的慢慢弄出来,也固定上。   贺明双手翻飞,神经紧绷,脸色苍白。头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流。贺香薷也紧张的不行,害怕这开膛术一旦失败,虎子必死无疑,贺明也会留下阴影,以后都不可能再用这种方法救人了。拿起布巾把流到贺明眼里的汗擦了擦,等待他做最后的完工。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几根断裂的肋骨全部接好,贺香薷接过病人,拿出用药水煮过的羊肠线给他缝合起伤口来。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贺香薷缝合伤口的手法又快又稳,不到半刻便缝合好了,伤口撒上金创药,拿干净的棉布缠上。再看看虎子,呼吸微弱,脉搏倒是还算有力,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挺过今晚……   贺明离开病床时整个人像被水洗的一般,浑身湿漉漉的,蹒跚的走到门口推开门便瘫坐在地上,冷风一吹,浑身发抖。   门口的林孝泽吓了一跳,急忙扶起他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贺明摆摆手:“无事,就是太累了。”   林孝泽拿袖子给他擦擦头上的汗道:“虎子怎么样了?”   贺明:“已经做完开腔之术了,就看他能不能挺过今夜了。若是能挺过去,想必慢慢就会好起来。”   林孝泽放下心来,坐在他旁边道:“也不知道王爷和睿儿现在怎么样了。”   贺明:“还没消息?湛清和箫白去找了吗?”   林孝泽:“去了,还派了许多官兵去搜寻,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贺明点点头看看天气道:“应该没什么事,王爷身边还有暗卫保护着,可能快要下雨了,这几日天气越发凉了,你进出多加件衣服,小心着了风寒。”   林孝泽耳尖通红:“恩,知道了。”一阵风吹了过来,贺明冻得浑身发抖,脸色也越发难看。   “你快去休息吧,小心病倒。”贺明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点点头拉着林孝泽去了后面的卧房。   贺明换了一身干净的亵衣躺在床上道:“你过来,让我抱你一会。”   林孝泽惊讶的张着嘴,脸色通红犹豫了半晌点点头,脱了鞋躺在他旁边。贺明伸手揽过他道:“刚刚……我吓坏了,这是我第一次给活人开膛,我真怕一时失误让虎子丧命。”   林孝泽拍拍他道:“没事,都过去了,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救虎子,若是不给他开膛,他就没命了。”   贺明把头埋在林孝泽脖子上紧紧的抱着他道:“幸好虎子没事,否则我这辈子都于心不安,好久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林孝泽面色通红,也不知如何是好。灼热个气息吐在脖子上,让他全身僵硬。身边人身上越来越热“贺明……你……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低头一看,贺明已经昏睡过去,双手还死死的抱着林孝泽不肯松手。   林孝泽伸手探探他额头,滚烫似火,急忙松开他的手起身去他药箱里找出常用是风寒药拿到厨房给他熬上。   正巧贺香薷也在给虎子熬药,见他来便让他把药放在那他熬就好。林孝泽也没逞强,毕竟人家是老大夫,肯定比自己熬的要好。   正准备回去时贺香薷幽幽道:“你与明儿……是否是……那种关系?”   林孝泽吓了一跳,转头道:“呃……我与他……并没有……”   贺香薷:“那就算了。”说罢继续拿着蒲扇扇着炉子下的火。   林孝泽提着心回到贺明的房间内,拿沾湿的布巾滕在贺明头上,心里却乱如麻,自己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吗?似乎不像,哪有普通朋友没事搂着的……可两人都是男子,又怎么能……突然想起张睿,睿儿和王爷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难不成他二人也是……?   湛清和段箫白依旧在努力寻找两人,已经派出几百名官兵在全城搜索,若是还找不到,恐怕人已经出了城外!   正在两人焦急之时,突然有官兵来报,在一处废弃的院落发现两个人的尸体。   湛清一听直觉得浑身发冷,差点一头扎倒在地上。   段箫白伸手拽过那官兵道:“尸体在哪?!快带我们去。”   那小兵吓了一跳,急忙带着二人去了那间废弃的院落,果然发现两具尸体,只不过这两具尸体不是周隐和张睿的,而是另外两人。   段箫白走过去把两具尸体扳过来一看道:“这两人……”一个下巴有痣,一个头发花白。   湛清:“像是路上打虎子的那两人!”   段箫白:“这二人被他们杀人灭口了。想必他们已经知道暴露,把人转移走了。”   死者均是被人一掌打在头上,震碎了头骨而死。凶手的内力之大可想而知!这么一看二人更担心起主子的安危来,也不知那些暗卫是不是这人的对手!   “把尸体带回衙门!”   衙役们尸体被带回衙门,湛清和段箫白在这废弃的院子寻了一圈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究竟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敢对王爷和知府下手?   两人无功而返,如今只能等着暗卫的消息了。   冷风呼啸的刮着,树上的叶子被吹的枯黄飘落,马车依旧在路上飞驰着,两个暗卫穷追不舍已经奔波了一天一夜。   人和马匹比起来真是扛不住啊!实在无法,其中一个暗卫道:“我去追,路上留下记号,你回通州找冯九和康七两个人来,最好叫上湛清和段公子帮忙。”   另一个暗卫点点头,朝通州城跑去。   马车上的两个人饿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张睿还好点,毕竟经历过苦难,可周隐哪遭过这样的罪,浑身被颠的发痛不说,肚子里翻江倒海连吐都吐都没东西吐。最最为难的是两人现在都憋着尿呢,若是再不停车就怕要尿裤子了!   “吁~!”车夫停了马,在路边解起手来,车上的人听着水声,直打激灵。   周隐憋的脸色通红,张睿看了他一眼心中苦笑,这他娘的真是活受罪,这不比喝醉酒什么也不知道想尿就尿了,人的廉耻心在作怪只能忍着。   张睿突然想起为何这群人早不抓自己,晚不抓自己,偏偏等到皇上的任命书派下来才把两人绑出来?或许周隐是误伤,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周隐的身份,单单是来抓自己的?   如果这样也好解释,或许他们绑自己是不想让自己接手江州盐商的案子。可细想一下也不太对,圣旨才下来没有多长时间,而自己认命钦差也不过月余,江州知府要布多大的眼线才能从皇宫得知消息马上布置人手前往通州来谋害自己?这么想想倒是排除了是江州那部分人干的。如果不是他们到底是谁呢?   车夫解完手回到马车上,坐在旁边的男子睁开眼睛道:“还有多久到地方?”   车夫:“还有一天的路程。”   那人闭眼计算了一下,有些不耐烦道:“若是快马加鞭呢?”   车夫:“呃……恐怕马会受不了。”   “把马嘴里塞上盐系上,到了地方再换一匹马。”   车夫:“这……好吧。”   车上的人皱起眉头,说话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听过。若是快马加鞭一个日,判断的不错是朝东边去的话应该到了长兴县附近啊。那不是自己治疗疫病的地方吗,怎么又他们绑回去了?   周隐也皱着眉头拽着张睿的手写了三个字,顿时张睿面色变得无比难看!——郭禄伟。   这郭禄伟正是张睿提拔的长兴县县令!   他为何要把二人绑出来?连暗卫都不敢轻举妄动,难道这郭县令还身怀武功?   张睿终于忍不了了,膀胱要憋炸了!伸手把嘴里的布扯出来道:“郭禄伟!无论你要绑我俩去何处,好歹让我俩解个手吧……”   车夫一拉缰绳,马嘶鸣的停了下来。既然挑明了,车帘被掀开,郭禄伟摘下头上的斗笠探进身子,见二人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挑挑眉道:“大人好耳力,居然听出是在下。”   张睿皱眉道:“你为何要把我二人绑到长兴县?”   郭禄伟耸耸肩:“我也不知,我只是听从上面人都吩咐。”   “上面人?你在替身做事?!”   郭禄伟一笑:“大人好像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如今你们是鱼肉,我是刀俎,王爷手下那两个暗卫真不够看的。”   此话一出,张睿心凉了半截,他娘的这人这么厉害?!连张睿的暗卫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知道周隐的身份?!那为何要隐藏在长兴县当一个小小的县丞?   郭禄伟道:“大人要去解手吗?去吧,想你二人也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自寻死路的事。”   张睿和周隐下了马车,站在路边解开裤带呲了起来……解完这个浑身舒畅。   郭禄伟见两人磨蹭,不耐的敲敲马车道:“大人可要快点了。”   两人对视一眼,整理好衣摆朝车上走去。   周隐道:“你把我二人带去长兴县做什么?”   郭禄伟摇摇头:“那就不归小的管了,二位上车吧,想多也无用,你们也逃不出我手中。”   张睿气恼的叹了口气,上了马车,二人坐在一起。   马车继续行驶起来,车夫把那马嘴里塞了盐,马像疯了一般跑起来,第二日上午居然就跑到了长兴县。刚到县门口那马一头扎倒在地上活活累死了。   几个人弃了马车,张睿和周隐手被绑上,跟在车夫身后走,郭禄伟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城车夫便离开了。   周隐和张睿二人又累又饿,除了路上喝了点水,已经三四天没有吃东西了。二人的走了一会路便虚脱跌坐在地上无法前行。   郭禄伟皱眉把二人揪起道:“别耍花样!否则我虽不能杀你俩,但让你二人吃点苦头还是允许的。”   张睿虚弱的道:“真没耍花样……你若三四天不吃东西,也得跟我们这般。”   郭禄伟冷哼一声:“没用!”说着扯着二人去了旁边的小饭馆,一人要了一碗阳春面。   两人端着面差点热泪盈眶,吸溜吸溜的连汤带面吃完后就差把碗舔干净了。   郭禄伟起身道:“走吧!”   二人踌躇的起身跟着郭禄伟出来,街上来往那么多人,可二人却有苦难言,这么明目张胆的绑架实在是糟糕透了!   张睿牵着周隐两人跟在郭禄伟身后磨蹭的走着。   周隐面色苍白,这几天可把他折腾坏了,从来都养尊处优的王爷何时经历过这样的事,气的他恨不得把郭禄伟千刀万剐了!   三人左拐右拐进了一处平民的宅子。这宅子大门紧闭,郭禄伟敲了三声大门,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郭禄伟“嘀噜嘟噜”的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大门被打开。   张睿眉头紧锁,若记得不错,这是匈奴语……   二人被推搡着进了院子。张睿四下看了看,见院子与普通的民宅无异,院中有一个石磨,旁边拴着绳子,绳子上晒着几件洗干净的衣物。   一名女子从屋中走出来见到郭禄伟眼睛一亮叫了一声:“阿哥。”这女子身材高壮,模样跟郭禄伟有六七分相似,身上穿着女子的衣服却状若男子。   郭禄伟点点头道:“把这两人带过去。”   女子走到两人身旁上下打量一番指着周隐道:“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特别厉害的知府吗?”女子发音很奇怪,带点咬舌音,像是现代老外说中国话一般。   郭禄伟摇摇头指着张睿道:“这个才是,旁边那个是他相好的。”   那女子吃了一惊道:“这不过是个小娃娃。”   张睿面色发黑,大哥三十好几了好吗?虽然还不如你高……   女子仔细看了看张睿道:“居然长得比女娃还好看,大周人都是如此吗?”   郭禄伟:“把二人带下去吧。”   女子一笑扯着二人道:“你们可不要想着跑哦?不然我会拿刀挑断你们的脚筋。”   张睿看着她腰间的匕首咽了咽口水,一点不怀疑这个高大壮的匈奴女子的话。   两人被带进屋里,屋中也跟普通人家一样,只是走进卧室时,女子掀开炕上的草席,露出木板,再把木板掀开居然有一条通往底下的暗道!   周隐捏了捏张睿,张睿回头看看他。周隐拿眼神示意:暗卫恐怕进不来,留下些线索?”   张睿思索一番,身上真没有东西留下线索,就算留下了也很可能被他们发现,倒是得不偿失。   壮硕的女子道:“你二人快下来,磨磨蹭蹭不想要命了?”   周隐只得无奈的朝暗道走进去,张睿走在他身后,拿指甲把食指划破在入口的隐蔽处草草的画了个箭头也不知道暗卫能不能看懂。   暗道下面的暗道漆黑一片,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手触摸到的都是平整的砖砌上面生着青苔。女子从到前面岔口处从墙角拾起一个火把点燃,顿时眼前的情景让两人目瞪口呆。      ☆、第69章   远远望去见不到头的暗道延绵在底下,其中还有不少分叉路口,像蚁穴一般分布在整个长兴县的底下或者更远……   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是近几年完成的,很可能计划了几年或者几十年……能做出这么庞大的工程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究竟是谁花了这么长时间做的这些。   七转八转越走越远,张睿已经记不清来时的路了,尽管每走到一个分叉路口,手指都在墙上划一道,可毕竟血量有限,不知他们能否看清。   走了约半个时辰前头豁然开朗,微微可见些火光,还有人的声音传出来。终于被带到终点,两人环顾四周,见不少匈奴士兵站在四周,手持火把,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好久不见,知府大人。”   张睿猛的回头惊讶的看着眼前人道:“居然是你!”   这人居然是王郧……张睿想破脑子也没有把那个清高迂腐的人跟眼前的王郧挂上钩……是他眼拙还是王陨演技太好了!?   眼前的王郧身穿一身褐色长袍,头发高挽,唇边的胡须剃干净看着竟然才三十左右的模样。思索一番张睿恍然顿悟,什么人能有这番能力居然能修建这么庞大的工程,除了皇室中人再无其他。   “哈哈哈……”张睿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郧一愣道:“你笑什么?”   张睿抚掌道:“我这没想出堂堂的匈奴王子要到大周来当一个小小的知府。”   王郧道:“你怎知我是匈奴王子?”   张睿:“能有如此号召力,而且对大周一直野心勃勃,花费重金修建暗道,听说匈奴单于身下有四个儿子,其中一个是与汉人生的,想必就是你吧,三王子殿下!”原来这王郧早些年便被安插在大周,故意不漏才被贬到通州,他原本是想做通州知府,谁知装像装的太过头被贬成了县令……   通州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如果此地如果被匈奴人渗透大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后面的封锁将不堪一击!这也是通州驻重兵的原因之一。没想到匈奴人居然把自己的皇子都派到大周来了,可见其狼子野心。   王郧一只手放在另外一边的肩膀上行了个匈奴礼道:“十二王爷,用这种方法把你请来实在是失礼。”   周隐冷声道:“既然知道失礼还这么做。”   王郧面色一僵道:“在下也是为了周朝与我们匈奴能和平共处迫不得已,若有冒犯王爷不要见怪。”   周隐冷笑:“你觉得如今咱们这样能和平共处吗?”说着举起绑住的双手。   王郧:“还不快给王爷松绑!”   旁边那个壮硕的女子急忙拿匕首把二人手上的绳子割断。   张睿道:“前任通州知府许朝一家被害是你派人做的吧?”   王郧点点头:“没错,谁让他太过张扬,前几任知府大面上过的去便好了,他非要严查匪患,差点打乱我的计划,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便派人把他杀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命大骗过我的耳目逃过一劫。”   张睿:“那吴冠也是被你收买了的吧。”   王郧道:“不错,可惜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经当成弃子了。张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那场疫病处理的如此精彩,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既然你猜出这么些,那你再猜猜我为何要把你二人带来?”   张睿思索了半晌道:“难道是那封信?”   王郧笑着摇摇头道:“一个小叛徒罢了,不足挂齿。二位安心在这地牢呆着吧,王爷的那几只小猫恐怕要来了吧,看看王爷身边的暗卫与我们匈奴勇士比起来究竟哪个更胜一筹,哈哈哈哈。”   说完一挥手,那壮女子推搡着把二人分开关在两个木牢中,看看二人直撇嘴道:“两个男子搞断袖,恶心死了!”说完转头便离开。   张睿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开这间地牢心底道:尼玛,这就完事了?把二人关到什么时候啊,难道要关到死?!   ***   一路奔回通州的暗卫急忙联系上另外两个留在通州的暗卫,顺便去了通州府一趟,去寻了湛清和段箫白二人。   湛清这几天急的口舌生疮,眼看着就要到王爷毒发的日子了,若是再寻不到王爷让贺大夫救治,恐怕凶多吉少!   暗卫突然出现,把二人的消息带来,湛清吃了一惊,急忙通州段箫白,二人跟府里交代一声,骑上马跟着暗卫一起匆匆离开。   几个人沿着那条路走,每隔几里地便有一处记号,追踪了三四天居然把他们带到长兴城外……   段箫白看着长兴城的城门道:“难不成王爷和大人被绑到长兴城内了?”   湛清点点头:“暗卫留下的记号指着长兴城恐怕是这里没错。”   这会天还没亮,城门紧闭根本无法进城,只得等早晨城门打开时进去。   几个人趁机坐在路上休息休息。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追踪,几个人累的都不轻,最惨的那个暗卫连续六天都没休息,连日奔波人迅速消瘦下去,面色发青,嘴唇发白眼看着快撑不下去了。   康七道:“你去休息几日,我们几个分头进城查探,一旦有消息再来叫你。”   那人不敢逞强,抱拳悄悄离开,寻了一根两人合抱的老槐树,纵身跃了上去,躺在枝杈间呼呼睡了起来。   日头渐渐升起,陆陆续续有人从朝城门涌来,康七叫醒几个人,稍微伪装了一下,跟着这些农民朝城中走去。   进了城几个人分开寻找那名暗卫,约好中午在城中的一处茶馆集合。   段箫白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留意着四周看看哪有类似先前暗卫留下的痕迹。街上人熙熙攘攘,根本就无从寻找啊。   心中疑惑,那人把大人绑到长兴县来究竟有何目的?长兴县……不如去长兴县衙去走一遭,没准还能让那县令派些人一同寻找呢。   想着便来到衙门中,倒是没直接通报进去,而是偷偷留了个心眼,抄着轻功偷偷潜入衙门。   这个点衙门人还不多,只有几个小厮在打扫院子,段箫白无聊的潜入后院的厨房,偷了几个刚蒸出锅的包子塞进怀里,直烫的他嗷嗷叫唤。   吃饱了又潜入郭县令的卧房,见房中东西摆放整齐,这郭县令倒是勤勉,这么早就起来了?   在屋中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可看的打算出去。刚走到门边便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坏了,可能是哪县令回来了!若是发现自己在他房中还不得当成小偷?   段箫白纵身跃上房梁屏住呼吸。只见郭县令推开房门,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异样把外衣脱了下来。洗了洗脸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睡了起来。虽说他武功高强,可这么多天的奔波也累坏了,如今得空可算能睡一觉了……   段箫白趴在梁上撇撇嘴心底道:这县令昨夜肯定没做好事,要不怎么大清早的回来睡回笼觉。过了一会见他睡熟了,翻身从梁上落下来,轻飘飘的像只猫般竟然没发出一点声息,悄悄的朝门口走去。   “什么人!”床上的突然起身惊道。段箫白垂下脑袋心底道:这县令是属狗吗,耳朵这么灵?   “县令大人,在下是知府手下段箫白。”   郭禄伟皱眉道:“原来是段公子,你为何在我房中?”   段箫白道:“哎呀,此事说来话长,在下是来长兴县寻我们大人的。”   郭禄伟心底了然面上不显装作疑惑的模样道:“张大人?大人不是早就回通州了吗?”   段箫白点头道:“虽说是回通州了,但前几日突然被一伙劫匪劫走了,我们追寻到此处才知道原来大人被人劫持到长兴县来了。”   郭禄伟道:“大人被劫走了?!这这……这如何是好啊!我马上派人去寻大人。”   段箫白点点头道:“如此正好,有县令大人帮忙,我也就放下心了。”说罢拱拱手起身准备离开。   郭禄伟道:“哎,段公子留步,既然来了长兴本官也略尽地主之谊,不如与我去吃点东西如何?”   段箫白笑道:“不用了,刚刚在县令大人的……厨房吃了,我还急着去找知府大人,就不久留了。”说完推门离开。心底却升起疑惑,刚刚这县令明明睡着了,自己从房梁跃下声音之轻,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听见的,难道他会武功?抱着疑问从衙门出来,四下看看满脑空白,不知要去何处去寻找大人。   房间内郭禄伟思索一会,套上外衫起身出去,跟踪在段箫白身后。   到了中午几个暗卫来到约定好的那间茶馆,茶馆里不少人,几个人并未坐在一起,而是两两分开坐,相隔的都不太远。康七找到之前独自一人来追踪大人的暗位,那人道:“大人被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绑到长兴县来的,我在在暗处听见他们说话,张大人叫那人郭禄伟。   段箫白一愣,惊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暗位疑惑道:“叫郭禄伟……怎么了?”   湛清面色发黑道:“郭禄伟是长兴县县令。”   几个暗位皆是一愣,这长兴县令是张大人提拔的,没想到居然恩将仇报,把大人绑走了?!。   湛清道:“你说这人武技高强,你与他相比如何?”   暗位摇摇头道:“不是他的对手,虽并未与他交手,但凭多年的感觉,在他手下最多撑不过三十招。”   湛清惊讶:“这么厉害?!”   段箫白沉默了半晌幽幽道:“我刚从县衙里出来。”   大伙全愣了,湛清道:“你看见那郭禄伟了?!”   段箫白点点头:“还与他说了……我们来寻找大人的事。”   “……”   大伙沉默半晌起身离开,什么叫猪队友!   段箫白跟在后面道:“我也不知道会是他……我还算是让他帮忙一起找大人呢。”   康七:“长点心吧,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如今之计必须尽快找到大人,否则他们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   湛清也道:“王爷的毒就快发作了……既然确定王爷他们肯定在长兴县内,不如派个人去通知通州都统,让他派兵前来,我怕以我们几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把大人救出来。顺便把贺老大夫也一同带来,万一王爷毒发也好及时救治。”   康七派出脚程最快的冯九单独回去通州。   其他人面色凝重,由先前那个暗卫带着朝王爷被带走的那处民宅赶去。   ***   地牢中,张睿靠着旁边的木栏杆坐在地上的草堆上抱着腿道:“也不知道他们把咱俩关在此处做什么?”   周隐:“我也奇怪,难道只关着,到底关到什么时候?”   三餐都有人送东西来,来的人是个哑奴,把东西放到地方便离开。二人饿的急了也不顾上太多吃了起来。饭菜中肯定不会下毒,若想杀他们,与其把两人千里迢迢的带到这来还不如在通州就解决了二人。   地牢里点了几处火把,好歹有些亮光,张睿借着光亮四周朝周隐道:“唉,你说他们挖了这么打的地下通道做什么用?”   周隐摇摇头:“虽然不知是做什么用,但总觉得跟匈奴人要侵占大周分不开关系。”   张睿道:“的确,这三王子能忍辱负重在通州呆了这么多年,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么看来他应该就是通州背后的主谋没错。”   周隐学着张睿那般靠在栏杆上,把手从栏杆空隙申过来,张睿握住他的手,两人手都是一样冰凉。   周隐捏捏他手心道“别担心,通州的暗卫应该已经赶过来了,那郭县令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脚,或许暗卫们很快就会把我俩救出去了。”   张睿:“但愿吧,总觉得这个三王子不简单,暗卫怕是在他手上要吃亏。”   ***   通州府里,虎子这几天伤情慢慢转好,前天夜里已经醒来了。因为伤的肋骨,身上打了一圈竹帘,怕他乱动骨头再错位。   贺明坐在旁边给他把了把脉道:“体虚亏气,这阵子你可要好好补补了,否则以后长不高个子。”   清洛站在旁边拿手指勾了勾脸道:“长不高,小挫子,倒是我就能欺负你了。”   虎子翻了个白眼虚声道:“等着小爷好了再收拾你。”   贺明拍拍他肩膀道:“这次做的很好,居然为了大人受这么重的伤,等大人救出来我会把你的事告诉大人。“   虎子脸上浮起红晕,眨眨眼道:“大人会不会一激动给我几十两银子?!”   贺明笑着道:“这我可说的不算。”   林孝泽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道:“药好了快趁热喝了吧。”   虎子一看那黑漆漆的汤药,直撇嘴:“太苦了!”   贺明:“苦口良药,吃了这药才能好的快。”   虎子无奈捏着鼻子把药喝了下去,吐着舌头道:“可苦死小爷了!”   清洛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块蜜枣塞进他嘴里道:“吃这个就不苦了。”   虎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掐了掐清洛的小脸道:“等着哥哥好了带你出去玩。”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唤。那模样可笑了,大伙忍不住笑成一团。   贺明起身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做成了这开膛之术,也算是虎子命大,如今只担心王爷和大人的安危了。   冯九回到通州城直奔都统府,拿出自己身上的王府令牌道:“王爷和知府大人被匈奴人劫走,那伙人正在长兴县内,请都统大人派兵救援。”   福兴一听吓了一跳,前阵子府衙朝他借了两小队兵马全城搜索,他还以为是追查犯人,没想到居然是知府大人被人绑架了!急忙整合出一千兵马朝长兴进发。   ***   湛清段箫白和几个暗卫一起商量了好几个计划都觉得不实用,最后只能从正门翻墙而入,看看里面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   等到夜里,几个人换上黑色的夜行衣,悄悄潜入那户农院中,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   五个人分开行动,两两一起走,康七则独自一人搜寻。湛清和段箫白二人偷偷潜入屋中,因为太黑怕碰到东西,两人走到特别慢。   湛清轻轻挪了一步,脚踏入一块方砖内,只觉得脚下“咯噔”一下。回身拽着段箫白跃了出去,“轰隆”从房间上扣下来一张大网。   段箫白拍着胸口暗道好险!这屋里居然还要机关。   其他房间陆续也传来轰隆声,其中有两个暗卫中了计被扣在网里,突然院子围了好些匈奴兵来,手里举着火把,另外几个身穿铠甲的匈奴勇士跳进来,指着其中的人说着蹩脚的话道:“你们大周朝的武艺,我来试试。”   湛清和段箫白互看一眼,知道这是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四个匈奴勇士把二人围在一处,手中持着硕大的砍刀,今日这架势恐怕是必须一战。   湛清悄悄朝段箫白道:“一会我牵扯住他们你趁机逃出去。”   段箫白:“你怎么不逃出去?”   湛清:“现在不是推让的时候,我轻功不如你,你要把握好时机!”   段箫白沉重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匈奴勇士大吼一声突然发难!有如分水之势,巨大的砍刀重达几十斤,挥上来时带着风声,朝两人呼啸而来。若是砍在人身上不死也被砍成重伤。   二人背身而战,不敢用实力接这一刀,只得躲开。   那刀刚落下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时便又挥起,四把刀挥的密不透风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湛清皱眉,没想到这些匈奴勇士这么厉害!一边躲避一边趁着空隙伤他们一分。这四个人行动划一,合力发出的招式仿若千军万马之势,让人心惊胆战。   不能让他们围攻,把四人分开才行!   “萧白,我牵住他们,准备跳出去!”说着湛清扑步着地,手引身形,长剑使出一招跪地旋转,整个人如陀螺一般迅速转了起来,那勇士不敢靠前,怕被剑划伤身体,纷纷持刀挡在胸前。   段箫白趁机踩着湛清的肩膀朝旁边跳了过去。一眨眼间那匈奴勇士见少了个人,急忙分出二人去对付段箫白。   湛清冷笑,果然中计,两人虽依旧难缠倒是比刚刚要轻松多了!这些匈奴勇士,空有一身力气,招式却简单的很,与中原沉淀几百年的武艺相比,简直就像黄口小儿般,只是他们善用人海战术,如今分开他们四人,他们已经渐渐露出颓然之势,亏他们还自诩是战争的民族,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被网扣住的两个暗卫被匈奴士兵打昏绑了出来。康七躲入了暗处。   突然一个男子走到他藏身之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郭禄伟!   康七心中“咯噔”一声,这人恐怕是就是暗卫说的那个高手了!若是照那暗卫所说,自己的本事最多与他战个平手,可如今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很难说会有什么变故。   郭禄伟拎着剑面对康七,“唰”剑指着他道:“在下来领教一下王爷身边暗卫的本事。”说完步伐诡异的朝他走来。   一眨眼间剑已经到了面前,康七的武器是一把弯刀,因为他本身也是匈奴人,幼年被人贩子贩卖到大周,后来辗转被周隐所救,发誓要效忠他一生。周隐并未因他是个匈奴人而不信任他,更因为他能力出众被提拔成暗卫首领,赐给他一把匈奴的弯刀。这把弯刀削铁如泥,平日他是轻易不出此刀,今日实在无法,从腰间抽出弯刀与郭禄伟的长剑相交,顿时那把剑被横空削断!   郭禄伟急忙抽身回来看着手里的断剑愣住,他那是什么刀?!居然把自己的剑削断了?!康七趁机朝远处遁去。   湛清和段箫白已经把那几个匈奴勇士打败,四个人被点了穴站在原地不能动。两人又靠在一起,他俩没敢下杀手,怕激怒这群匈奴士兵,这通州境内何时居然有这么多的匈奴人?!看着围着一圈的匈奴兵心中发寒,这还要继续战?   段箫白道:“你逃出去找人来帮忙,我给你挡住他们。   湛清:“我轻功不如你!”   段箫白:“你现在还能拎起剑吗?”湛清一愣,动动双臂,因跟这四个匈奴人交战的缘故,双臂被大力震的酸痛使不出半点力气,如过再战恐怕难以取胜。   可四周的兵却迟迟未动,远处突然传来一句匈奴话,那些匈奴兵持着火把把被点穴的几个匈奴勇士抬走,转身朝外走去。   湛清和段箫白呆住,这是什么意思?!不打了?休战?还是害怕了?见无人注意二人,两人飞身而出,逃出这间院子,回头看看并无追兵,这是什么套路?!   王郧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失望的摇摇头,以二敌一,匈奴勇士居然这么不堪一击。这种类似比赛的武斗在匈奴和常见,若是失败者可以被对方杀死,匈奴人向来崇尚强者,只有强壮的人才能受到尊重,刚刚这四个人就是匈奴最强的四个勇士,没想到被身材瘦小的大周人击败了。其他士兵自然不能一拥而上,那不是强者所为。这种想法也不知是他们久而久之行成的还是匈奴王灌输的,倒是有些像江湖气概……着实让人搞不懂。   一行人朝暗道走去,郭禄伟低着头跟在王郧身后,心中还对刚刚的那把弯刀惊讶,那把刀一看便知是匈奴的东西,削铁如泥应该还是至宝之物,为何会流落到大周……   两个晕倒的暗卫被绑着抬到地牢,周隐和张睿正打盹,突然听见声音惊醒过来,看着被绑来的暗卫心底发凉。   王郧解开披风递给旁边的随从道:“王爷的暗卫实在不堪一击啊。”   周隐面色暗沉看着地上的两个人,这二人正是自己留在身边的那两个并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暗卫以为二人之间跟过来被转了。心中疑惑难道二人并没有通知其他的暗卫?那湛清和段箫白恐怕也寻不到此处来了!这回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王郧:“如今王爷的希望也断了,不如咱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张睿听他说谈条件心中一动,难不成他们的目标是周隐,自己才是顺道被劫的那个?!这玩笑可开大了!   周隐:“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王郧笑笑朝旁边的郭禄伟挥挥手,郭禄伟拿出钥匙打开张睿这间牢房的门,从腰间抽出匕首抵在张睿的脖子上。   周隐顿时觉得血液逆流,瞳孔紧缩。“你要干什么!”   王郧伸出手真诚道:“跟王爷谈条件啊,当然,王爷若不想谈也没关系,我便让他在知府大人的身上割一刀,反正也死不了人。不过……嘶,很痛啊。”   周隐面色惨白,看着郭禄伟手中的匕首翻着寒光,咽了口口水道:“你别伤害他,有什么事与我说。”   王郧眨眨眼:“王爷这么说不就好了吗,何必惊吓到知府大人呢。况且我对知府大人颇为好奇,为何原本一个平凡的小子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是妖邪附身?”说着摇摇头,做出一副惊吓的模样。   张睿脸色血色褪尽,双唇抖动着看着周隐。周隐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点点头。张睿平复下来,如今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自乱阵脚,万一湛清他们已经来了呢,他们定会想办法救二人的若是能把匈奴三王子在通州的消息传递出去就好了!湛清和段箫白知道这里千万不要贸然出动,最好回通州般救兵,让都统派兵来。   王郧:“十二王爷,你的身世本王也查了许久,宫中秘闻想必也不全是假的,王爷身上的毒是杨太妃下的吧。”   杨太妃就是周隐的生母……   张睿转头看着周隐,只见他面色铁青,呼吸急促狠狠的瞪着王郧不说话。   王郧走到木牢旁看着里面的人嗤笑出来:“哈哈哈,被亲生的母妃下了这么狠的毒,心中很难过是吧?”   周隐沉默半晌道:“我虽难过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当年若是我继位下场只能是去母留子,况且我年纪太小也不适合坐上帝位。她害怕自己被杀做出此举也是人之常情。”   王郧撇嘴,伸出一根手指晃晃:“王爷有一点说错了,当初太妃下毒害你也并紧紧是怕死,具密探所说,当时太妃与当今皇上早就有染,杀你助他夺得皇位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隐眯着眼睛,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砍成肉泥!埋葬在心底这么多年阴暗全部被抖落出来,扯带出腐烂发臭的那些往事让周隐作呕。   周隐:“你想谈什么?”   王郧道:“当然是对我们都有利的事。你帮我拿下梁州的铁矿,我助你登上皇位!”   周隐听完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道:“助我登上皇位?你有什么能力助我登上皇位?是以你杂血的身份还是你仅有的那点兵权?”   王郧面色发暗道:“王爷,你现在没有选择,只能答应我,否则你这小相好恐怕就活不成了。”   周隐一僵,转头看着张睿,见郭禄伟手里的匕首紧紧贴在张睿的脖子上。“放开他,我答应你!”   王郧拍手道:“好!王爷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既然你答应了,空口无凭,就立下一份字据如何,当然在下不是不相信王爷,毕竟对咱们都好。”说着从胸口掏出两份书信,让随从把笔墨递过去,书信上写的很明白,梁州为周隐的封地,而梁州盛产铁矿,周隐把梁州铁矿以租借的名义借给匈奴三皇子王郧,而王郧则凭自己之力助他登上皇位……   可若是签了这份书信,那周隐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跑不掉了,后面写的登上皇位更有谋反之意,一旦宣扬出去,皇上肯定不会再留他性命。迫使他只能跟匈奴人同流合污。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张睿一脸焦急道:“不能签!周隐,你若是签了便回不了头了!”      ☆、第70章   周隐看他笑道:“你可得记住要活的好好的,你这条命是我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换来的。”说完拿起毛笔唰唰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张睿无力的垂下双手,心中既愤怒又有些惆怅,没想到自己在周隐心中地位如此重要。   王郧把那两封书信拿过来看了看吹个口哨,从怀里拿出周隐的私印按了上去,这印想必是两人绑来时搜去的。按完随手把印丢在地上,拿手指弹弹纸道:“那王爷咱们后会有期了。”   郭禄伟松开张睿把刀子收回去,跟着王郧出了地牢。   空旷的地牢了一片沉寂,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过了好久。张睿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伸手摸摸脖子仿佛还冰凉,抬头看看周隐心底抽痛:“签了那书信以后你怎么办?”   周隐摇摇头闭上眼睛:“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张睿:“……问什么?”   周隐:“我身上的毒。”   张睿:“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   周隐叹了口气道:“早该告诉你的,我身上的毒是父皇临死前被我母妃杨氏下的毒。”   张睿回想起杨兴宝那一案子时,周隐听闻最后凶手是孩子父亲,沉默不语的满是悲伤的神情……果然是他最亲近之人给他下的毒,开始他一直怀疑是皇上做的,后来见他与皇上并非水火不容,恐怕其中有异,没想到居然是亲生母亲下的毒!   周隐幽幽道:“杨氏十六入的宫,十七岁生的我,当时父皇年岁已经很大了,而当今皇上,与杨氏相差不过三岁,二人不知何时有了私情,当然这两人的私情很少有人知道,否则皇上哪能登上帝位,而杨氏如今稳坐太妃之位。而我,则是中毒之后才知道二人有的私情。”   “原本父皇当年属意的储君是五哥,五哥性子沉着稳重,而且五哥的容貌与父皇特别相似,父皇总说此子肖我,对他异常看重,偶尔还会把朝中大事交予他处理。”   张睿:“这皇上和五王爷都是太后之子,二人年纪相差不大,选其中一个都无可厚非。”   周隐点点头:“正是如此,太后开始越发张扬,后宫居然敢干预朝事,被身边的宦官蛊惑着想揽权,父皇知道后当然不愿意,因此厌恶了太后,连带着一遭厌恶了当今皇上和五哥。而八哥九哥二人是双生子本就不能做储君,那时我年纪又渐渐大了,而且文才武略都不输于其他皇子,父皇开始培养我来。”   张睿看着他这般也猜得出当时年少不懂藏锋芒,结果被自己母妃推出去做了牺牲。   周隐:“父皇年纪越老越重视权利,若是有人夺他的权与杀他无异,有一段时间他差点把皇上和五王爷贬为庶人。”   张睿:“这么严重!”   周隐点头:“我日渐长大,父皇越发看重我,朝中也有不少大臣投到我门下。只可惜我那时不懂收敛,时日一久便成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段时间我经历的十多次暗杀,可能是我命大,无论是投毒还是暗箭皆被我躲了过去。可没想到最后还是遭遇毒手,而下毒之人正是我母妃。”   张睿走到他身边蹲下把手从栏杆中间伸过去,轻轻摸摸他脸颊。周隐牵过他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道:“起初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中毒,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一次骑射时突然从马上跌下来晕了过去,太医给我把脉均说我身体虚弱不适合再练习骑射。父皇得知后失望了好长时间,便又开始重视起五哥和皇上来。”   “那段时间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每日躺在床上喝着苦涩的汤药,期盼着身体早些康复,造化弄人,就在这期间父皇突然发病,皇上作为嫡长子继承的皇位,五王爷辅佐他在左右。而我则成了一枚弃子。”其实周隐对自己没有登上皇位并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愤恨,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登上皇位,不光是年纪问题,朝廷上的派系众多,而他手中的力量又太小,根本不值得一争……   张睿:“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下了毒的?”   周隐:“后来病的越来越重,连下床都没有力气,偶尔还会咳血,太医都说我得了唠症,按唠症治了很久都没有效果,我决定派湛清去其他地方找找别的大夫。第一次找的是幽州一个治疗唠症的老大夫,这老大夫为我看了几日告诉我并不是得了唠症,倒是有些像中毒。从那开始我便怀疑自己是被人下了毒。只是我并未怀疑是杨氏下的毒,一直都以为是太后所为,后来从柳州贺家叫来贺香薷,果然他也是说中毒,而且他意外得知是杨太妃下的毒,之后便是你知道的了。”   张睿叹道:“鸟为食亡,太妃这么做恐怕也是为了避免你登上皇位去母留子,其中她或许也爱当今皇上吧。”   周隐冷笑:“天家哪有真爱,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我虽从未恨过她,却也不会原谅她对我下毒,得知是她下毒后我便再也没踏入她宫门半步,母子情意早就断了。”   张睿靠在木栏坐下:“不要难过,至少你现在还有我,就算死我也会陪着你一块去。”   周隐疲惫的点点头,脸上满是颓然之色。在自己忠于国家和爱人生命面前他做出最艰难的抉择,愧疚大周的心情折磨着他痛不欲生。匈奴人要铁矿,想必是为了铸造兵器,而他们铸造兵器干什么是司马昭之心。周隐答应了把铁矿租借给他们就是把大周的安危交给敌人。可家和国不能两全之时,他做不到大公无私,他只能狠心留下张睿,其他的以后再想办法吧。   张睿思索着怎么才能把这份书信毁掉,否则他们会一直受制于王郧。正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手触摸的地方越来越凉,转头一看,周隐居然面色发青,靠在栏杆上昏了过去。张睿吓了一跳,急忙拽着他手道:“周隐!周隐你怎么了?!”   周隐面色发青,呼吸微弱身上越来越冷……   张睿慌了神,伸手推推周隐道“你醒醒啊!快醒醒!周隐!能听见我说话吗?”   周隐身体被他推动的一滑仰躺在地上,四肢轻轻抽搐着。张睿急忙伸手按住他人中,按了半天周隐身体抽动的越来越厉害,从嘴角溢出黑血来。   张睿突然想起,这几天恐怕是到他毒发作的时间了!怎么办?!!“周隐,你挺住,千万不要放弃,为了我也不要放弃好吗?我求求你!”说着嘶声裂肺的叫喊:“有人吗!快来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再不救他就会没命的!”   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却无人回应。“咳咳咳……”张睿忍不住咳了出来,现在哪怕是王郧在这也比没人在强!   周隐身上的毒拖得时间越久,对身体的损伤越大,若是及时放出毒血还好些,若不及时放出体内的毒血,毒浸入五脏六腑,使人身体慢慢衰竭,最后体弱而亡,这也是周隐这么多年身体越发虚弱的原因。   张睿牙齿打着哆嗦,紧紧握着周隐的手,只是手里的手越来越凉,仿佛把他都传染了一般,浑身冰冷。张睿把他手放在嘴边“呵”出热气暖着道:“周隐……你不准死,听到没有?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不允许你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来人啊……有没有人!王郧!你快来,周隐若是死了,那你签订的那封协议就没有任何作用了!……求求你救救他!”“……”沉默,还是沉默,这无声的沉默让张睿快要疯掉,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虚弱,张睿泪流满面,张着嘴嚎啕大哭“周隐,不要扔下我自己!我求求你……”他害怕了,连死都没这么怕过,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如刀绞,疼的他不能呼吸,喘不过气。   张睿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一声声沙哑的叫喊,直到最后如杜鹃啼血般嗓子叫出血来,再也发不成声音……转头看着毫无声息的周隐无声惨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王爷呢?王爷呢……”看着很多面无表情的人身上穿着丧服,从自己面前走过,张睿哑着嗓子朝他们叫喊,可却无人理他。   冷风呼啸,白帆被吹得张扬,一个巨大漆黑的棺材被八个人抬出来。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   张睿呆愣着看着棺材,跑过去把人拦住,棺材内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隐!张睿大喊着:“不!……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留下我自己。”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双手捂住脸,整个天空在旋转,一瞬间飞沙走石,眼前的场景全部消失。   “张队,想什么呢?”   张睿猛的回头惊道:“小李?你怎么在这?”四下一看,居然回到以前的刑侦大队,屋子还是熟悉的那间屋子,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斗地主,张睿伸手晃动了下鼠标,欢快的音乐从电脑里传出来。   李东阳腼腆一笑露出嘴角的两个酒窝道:“还玩呢?张队不是答应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吗?”   张睿仓惶的起身,环顾四周,自己怎回到现代了?!周隐呢?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匆忙的推开李东阳从门口跑了出去。   李东阳惊讶“张队你去哪啊?还去不去吃饭了!”   张睿沿着楼梯往下奔跑,心中充满疑惑,自己为什么又回到现代了?难道是自己也死了?那口棺材象征着什么?周隐也死了吗?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摔了出去,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摔到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徒弟……张睿失手推开他。   他徒弟惊讶道:“师傅怎么在这?你不是跟小李越好去吃饭吗?”   张睿觉得自己快疯了,自己为什么在这?自己他妈的为什么又回来了!一定在做梦,一定在梦里,狠狠的咬了胳膊一口,果然感觉不出疼痛。张睿挑唇一笑,纵身从阳台跳了下去,头上传来惊讶的叫喊,李东阳和他徒弟的脸渐渐扭曲消失……   黑暗,无边的黑暗。   “笃、笃、笃……”一阵敲打木鱼的声音。   “观自在菩萨,行身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张睿静下心来,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旋转,究竟哪个是真实的自己,现代的刑侦队长,还是古代的知府。无论哪个……只要有周隐在就好。思以至此,心中豁然开朗,眼前豁然一亮,一道白光照进自己心底。   “少爷醒了,贺大夫快来看看,少爷醒了。”   微微睁开眼,耳边是韩叔的声音,眼前是熟悉的屋子,张睿终于放下心来。   贺明匆忙走过来,抬起张睿的胳膊把了把脉道:“心神伤的太厉害,需要静养,呆会我把熬好的补药拿来,韩叔给大人喂下便可。”   韩叔点点头,伸手试探了下张睿的额头道:“头也不热了,少爷这一睡便是三四天,烧的乱说胡话,可吓死老奴了!”   张睿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嗓子火辣辣的疼,抬起手一脸焦急。   贺明急忙道:“大人你嗓子坏了千万不要说话,王爷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四个字让张睿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韩叔看着揪心转过头抹着眼泪,少爷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跟老爷一样,认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张睿看着老韩忍不住也落下泪,   贺明看着摇摇头道:“哭出来也好,不然韩叔心中苦闷容易发病。”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平复下心情,着拿手比划了两下,贺明看的大致意思是问他们是怎么找到两人的。   贺明道:“福都统派了一千兵马去了长兴县,我父亲也一起随行,结果跟着暗卫一起闯进那户民宅的时候只见你二人昏倒在屋里,衣衫整齐。没有再见到其他的任何人。”   张睿听完面色凝重哑声朝贺明要了纸笔,韩叔扶着他坐起来。把腿上垫着案板写了起来。你们可搜寻了暗道?   贺明惊讶道:“暗道?什么暗道,整个院子搜遍了,并未发现什么暗道啊!”   张睿思索了一下:在卧室炕下有一个暗道的入口。   贺明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士兵们可能没注意到那暗道。”   ‘传我手谕,尽快派人去搜寻那暗道,看看这暗道到底通向哪?’   贺明拿着纸看完点点头道:“我会把这件事告诉都统,让他派兵去搜寻。”   张睿点点,坐这么一会便觉得浑身疲惫,脑袋昏昏沉沉的,韩叔把药端来给他喝了,扶她躺下盖好被子:“少爷身体还没痊愈,其他的事先不要着急,把身体养好才行。”   躺在床上,张睿迷迷糊糊的想,回来真好。   说起来周隐还真是命大,若是再晚上一个时辰就无力回天了。倒是贺香薷为他施了针比张睿还先醒来。   醒来后想起自己毒发时耳边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周隐觉得自己快死了,浑身疼痛,可为了张睿那叫喊努力让自己不昏过去,保持清醒,虽然最终还是昏了过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被救回来了!只是如往常那般浑身无力,挣扎着起身要去看张睿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起不来。   湛清闻声急忙赶来把周隐扶到床上,还未等周隐询问马上把张睿的状况告诉他,周隐这才放下心来。   湛清:“我们去寻找王爷时见你二人晕倒在院中,绑架你们的那些匈奴人却没见到,长兴县令也失踪了。”   周隐点点头想起自己签的那份书信,揉揉眉心苦笑两声,王郧目的已经达到,肯定不会留在长兴坐以待毙。也不知还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自己,若是把这件事告诉皇兄,以他多疑的性情能相信几分?   周隐道:“被绑的那两个暗卫找到没有?”   湛清摇摇头:“并未找到二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周隐烦闷的垂了一拳:“暗道下面搜了吗?”   湛清惊讶:“暗道?什么暗道?”   周隐道:“在卧室里炕下面有一条暗道,这暗道延绵数里之远,应该是匈奴人修建的,不知他们修建这暗道做什么用,吩咐人去查一查。”   湛清点点头,抱拳告退下去。   派兵再查看时,那间民宅已经被毁坏,暗道的入口也被堵死,挖了很久才挖坑,却发现根本无法进入底下,那暗道中被灌满了水,最后只得封赏那入口再做打算。   十一月初,江同燕赶赴到通州,两人做完交接,张睿正式免去通州知府一职,升为从四品的钦差,主管江州盐商之事。   江同燕五十出头,身体倒是很硬朗,头发乌黑,看着像四十余岁的人。他算是为数不多清廉的好官,而且他与张耀之交好。临走时受张耀之嘱托给他带了两幅画和一本案薄来。   张睿到通州后经常与张大人书信往来,二人虽隔着千里,倒是两地发生的事大致都知道的差不多。张睿接过江同燕地给他的东西,想起京都那两个老顽童,忍不住翘起嘴角。   张睿:“有劳江大人这么远把东西带来。”   江同燕打趣道:“耀之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要忘记,老夫怎么能不给他拿过来呢。倒是这么远送他那几笔画也拿得出手。”   张睿笑笑,抱着画道:“恩师的一番心意,纵使千里送鹅毛,在下也记得他的恩情。”   江同燕捋着胡子赞赏的点点头:“果然如那老顽固说的,收了个好徒儿,你破案颇有他当年的风采。”   张睿急忙道:“与恩师相比还差的远。”   江同燕:“谦虚了,如今被派去江州调查盐商之事何日启程?老夫实话实说,这不是一件好差事啊。”   张睿道:“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准备明日便启程。为官者,自然以皇命为令,即便是刀山火海也是义不容辞。”   “不错,那老夫便提前助你马到成功了!”   两人寒暄半晌,张睿便告辞离开不再打扰他休息。回到客栈周隐已经等的有些着急,见他回来道:“那江同燕与你说了什么?”   张睿:“并未说什么,只给我捎来师傅的两幅画和一本案薄。”   周隐从他怀里抽出画卷,展开看了看道:“张老的画果然不错,怪不得京中都说千金难求,倒是他舍得一下送你两幅。”   张睿笑着走进去道:“那江大人要来拜见你你为何称病不见?”   周隐道:“我不愿意与他周旋,这老家伙心眼太多,与他说话太费劲。”   张睿点点头,心中了然,他与周隐的身份不同,江同燕说的话自然不同,自己与他没有任何相矛盾的地方,所以他才未使心计。换成周隐便不同了,江同燕首先是皇上手下的人一切为了皇上着想,自然会问周隐一些他不愿说的话。   张睿正朝客房里走突然听见后面林孝泽呼喊:“睿儿!京中来信了!”   “说了什么?”   林孝泽眼睛通红道:“祖母……祖母辞世了。”   张睿一愣,半晌才想起林府的那个老太太,可她什么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拉着他手道:“你若生成姑娘家,跟我的珍儿一模一样……”   林孝泽抽噎道:“临走时祖母身体便不太好,没想到怎么快……我却没伺候在她身边。”说着捂着嘴哭了出来。林孝泽对老太太感情还是很深的,即便老太太与林夫人不合,却从未苛待过这几个孙子,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偶尔还略偏心他,林孝泽从小便在她身下长大,如今听闻老太太去世心中哀痛难忍,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京都。   张睿走过去拍拍他后背道:“不要太难过,如今你回京城去吗?”   林孝泽点点头道:“我的回去,祖母临走前我没侍奉在左右已经是不孝,若再不回去就没脸为人子孙了。”   张睿点点头,他作为一个外甥子没必要回去,另外江州盐商之事也不容再耽搁,若是让他自己回去张睿还不放心,商量一番贺明主动要求跟他一同回去,贺香薷看看两人欲言又止。   最后决定下来,张睿周隐领着几个随从带着俩孩子去江州,贺明则跟着林孝泽回京都。张睿朝把来时皇上给自己的几个侍卫派去保护二人归京。   张睿坐在马车上翻着张耀之给他送来的那本案薄,上面有安云升的那宗案子,还有孙盏的那宗案子,看到最后是张耀之写给他的话:   “这两宗案子是否有关老夫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司马云那宗案子的幕后主使之人与安云升这宗案子幕后之人恐怕有所牵连。这罗玉临死前所说的那个人与董卓说的人不谋而合,老夫觉得与右丞相李潜脱不了干系。此去江州务必要谨慎小心,江州知府与右丞相一脉渊源颇深,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太过得罪他……”   张睿看完放下案薄心中暗叹,恩师真是有心了,特意把两宗案卷整理出好给自己送来,生怕自己再吃了亏。自己何德何能遇上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助他为官,又教他如何为官。   周隐看着他道:“看完了?还要再感叹半个时辰吗?”   张睿笑道:“怎么了?”   周隐从他手里抽出案卷,把他脑袋扳到自己肩头:“昨夜都没睡好,今日还看这么久,不累吗?”   一说到昨夜,张睿顿时面色窘红,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谁非要乱来,折腾了半宿不睡觉。”   周隐想起昨晚的滋味忍不住手又不老实,滑向张睿腰间,揉捏起来。   张睿急忙道:“够了啊你,再放肆我踹你下马车。”   周隐翻身把他按到在马车上,车上铺着毯子倒也柔软。“踹我下马车?”   张睿转过头看着车门小声道:“别……别闹,一会让湛清听见……”   周隐挑眉:“他听见便听见,又能怎样?”   张睿脸又红又烫跟火炉似的,可偏偏自己身体刚刚痊愈,力气又小,还真拿他没辙。   周隐把头埋在他脖颈处深吸了几口气压低声音道:“本王真想……办了你。”   张睿趁着他没注意的功夫勾着他脖子一翻身压了过去笑道:“谁办谁还不一定呢。”   周隐躺在下面看着骑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笑道:“你那小兄弟站的起来吗?”   张睿张张嘴勉强道:“虽个头不大……但也是真枪……”   周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巧湛清掀开车帘道:“王爷今日是否在路上留宿……”看着马车上的两人,衣衫凌乱,张睿在上,自家王爷居然在下?!   湛清咽了口口水急忙抽身出去,把车帘挡上。   张睿看着他那惊讶的目光顿时爆笑出来直捂着肚子躺在车中打滚。周隐黑着脸起身道:“笑吧……。”   马车行驶出通州城,张睿掀开车帘看着身后的城门,来时春时绿意,走时白雪皑皑,虽然只在这呆了几个月,却有很多舍不得。舍不得这里的百姓,舍不得自己的府邸,虽然如今已经易了住。舍不得院中那棵烧焦的老槐树……倒是应了那句话,通州年年换知府,只是通州再也不是原来的苦寒之地。再见通州,有生之年但愿还能再回来看一次。   马车行驶不算快,路上刮起北风下起大雪,车内生了炉子到不算冷,张睿靠在车厢上打起盹来来。   周隐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翻看着一本话本。   “吁~”湛清牵着马车停下“王爷,前头路太难走,要不要进镇子里休息一下?”   周隐把手指放在嘴边:“嘘。”回头看看张睿,见他迷蒙的睁开眼睛。   张睿:“走到哪了?”   周隐:“下雪了,路上不好走,湛清问咱们是否进镇子上休息一天,等雪停了再做打算。”   张睿点点头:“去吧。”   后面马车上,韩叔和贺香薷领着虎子和清洛俩孩子四人坐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中。虎子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吃力,身上的竹板还没卸下,行动有所不便,清洛总拿着这竹板取笑他,说他套了一身铠甲。   两人一刻不斗嘴都难受。韩叔看着两个孩子笑眯眯的,想起少爷小时候,文文弱弱的不爱说话,从不与人这般斗嘴过,比起二人更像是个女孩子,没想到发了一场大病后居然像换了个人般,不仅没有了以前的胆怯,反而越发像个大人,想法比自己都多。   贺香薷却没他心情好,脑子里总想着自己儿子和那林家小子,也不知道这俩孩子到底想做什么。总觉得二人关系不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清洛:“你知道咱们去哪吗?   虎子翻了个白眼:“大人不是说了去江州。”   清洛道:“那你知道江州在哪吗?”   虎子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没去过啊。”   清洛一笑:“江州在南边,我师父也去的南边,没准还能找到我师父呢。”   虎子哼了一声:“那个卖酒的师父?”   清洛撅嘴道:“我师父才不是卖酒的,他只不过是喜欢酿酒。”   虎子:“你不说你师父酒一千两银子一坛吗?”   清洛眨眨眼:“是啊,可师父并不是卖酒的,而且轻易不把酒给别人喝。”   虎子:“那不还是卖酒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便要吵起来。   韩叔揉着脑袋心底道,还是少爷那种沉默寡言的孩子好!这俩小家伙就快把他烦死了。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停止争吵转头看向车外。段箫白掀开车帘道:“前面大人的车停下来,可能遇上什么事了,我去看看,你们等一会。”   车上人点点头,韩叔出来牵着缰绳,段箫白跑过去。      ☆、第71章   段箫白走到前面发现有一个男子一个女子两个人拦住张睿他们的马车,这女子身上穿着一件薄袄,脸上围了许多布,男子则穿的很单薄,站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两人跪在车前道:“大老爷行行好,载我们一程吧,用不了多远,到前面镇上就行。”   张睿掀开车帘看他两人确实可怜朝湛清问了问:“还有多远到前面镇上?”   湛清:“还有两个时辰的路。”   马车行两时辰,这两人若是走到地方恐怕得到夜里,这天寒地冻的,没准会冻死在路上。只是这二人为何冒着大雪要去镇里,而且身上穿的如此单薄?   让二人上了马车,这女子和男子不敢踏脏毯子只靠着车边坐着。双手局促的交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张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女子,见那女子低着头,脸上紧紧包着布马车上虽暖和却并不解开。   张睿道:“二位不知为何要冒着大雪去镇上。”   那男子思索了下道:“我们……我们二人去镇上寻人。”张睿看着他躲闪的眼睛心中有数。   周隐靠在车里面,一脸不耐心底道,还真是什么都敢捡。   过了一会,张睿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小哥,这车上暖和你妻子为何不把头上的布巾解开呢?”   那男子一听两色苍白急忙道:“不碍的,她没事。”女子也急忙捂着脸点点头。   张睿见二人神色有异心生疑惑道:“难不成这位夫人有何难言之苦?若是生病我们还带着大夫的,可为夫人瞧瞧。   那女子捂着头上的布巾不说话,男子脸色越发难看,磕磕巴巴道:“她……她没事,只是面貌丑陋……不愿见生人。”   张睿一听便知他在撒谎,虎着脸道:“我好心带你二人上路,你们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畏畏缩缩,怕是心中有鬼算了你们下车吧,我不会带你二人去镇上了!”   那男子一听一副要哭的表情,看着车外的鹅毛大雪再看看自己爱人身上单薄的衣服,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柴刀指着二人道:“求……求求公子载我二人一程吧,求求您了。”   周隐看着他手上的柴刀挑眉道:“拿着凶器求人?呵呵我还是第一次见。”   马车外的湛清听见里面的声音,掀开车帘手一伸便把他手里柴刀夺了下来,扔到外面,顺手拽住这男子的衣领,把人从马车上丢了下去。   那女子一见吓得顿时尖叫起来,跪在车上磕头,把地砸的“砰砰”直响,嘴里直念:“求大人放过他吧,他没有害人之心啊,求求大人放过他……”   湛清把马车停下,跌在地上的男子急忙跑过来抓着车辕道:“四娘快下车。”   张睿看着二人,见他们并不像歹毒之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女子急忙从车上爬下来,抓着男子的胳膊呜呜哭着,冷风一吹,二人皆是浑身颤抖。   张睿叹气:“你二人为何执意如此,我们又不是虎狼,也不能把你夫人如何,若是你二人单独上路,这天寒地冻恐怕到不了前面的镇上。”   那女狠了狠心,伸手把脸上的布巾扯下来。男子急忙大喊:“四娘!你为何?”   四娘:“茂德大哥,若是再走下去你会冻坏的。”   布巾一摘,张睿和周隐愣住,这女子面容如此出色,只是脸上被刺了青……难怪要用布巾裹上。女子刺青多半是偷窃或者通奸。偷窃者刺青流放,通奸者则会被充进军营。也不知这女子究竟是犯了何事。   二人重新坐回车上,那女子用布巾围在脖子上,头发遮住脸,低着头不语。男子则一脸哀伤看着女子不知说什么好。   张睿道:“我听你二人口音并非通州本地人,为何却流落到通州境内。你二人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与我道来,在下不才若有能帮上二位的定会助一臂之力。   那男子起先并不想说,可心底越思索越委屈,最后抱着头痛哭流涕道:“我二人不是通州之人,乃是青州人。”   青州?那不是与自己张大人的家乡,与自己老家徐州离着也很近。   这男子思索了一会才娓娓道来,原来这二人本是青州运河县人,男子叫张茂德,女子叫邹四娘。   这邹四娘与张茂德乃是青梅竹马,二人自小就被订了娃娃亲,交换了更贴的。原本二人是准备去年完婚,可没想到是,邹四娘一次去佛堂上香时不小心被县里的一个员外看上,像画本里的故事那般,这员外家底颇丰,因喜爱邹四娘的容貌,想要花重金把邹四娘纳为小。   可邹家又不是卖女求荣的破落户,哪能答应这事,拒绝了这员外,马上和张家商量着把两个孩子的婚事提前操办,以免闹出口舌,惹得两家不美。   可这员外贼心不死,见美人要嫁为他人妇,心中焦急难耐,便找了师爷给他出主意。   这师爷要说也坏的流水,居然收买了邹四娘的伯母,花了三百两银子把邹四娘的更贴换出来。这员外拿到邹四娘的更贴便来邹家要挟,务必要把邹四娘嫁给自己,否则将去衙门告他家一女二嫁!   邹家慌了神,看着那员外手里的更贴的确是自家姑娘的,不知如何是好,跟张家一商量,两家皆是没办法,眼看着这一桩喜事就要变成坏事。邹四娘从大人那听闻此事,每日以泪洗面,差一点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了。   张茂德也从他人口中得知此事,气的不行,思来想去与其让四娘嫁给那老匹夫,还不如跟自己私奔了的好!这么想着便趁夜里偷偷寻了邹四娘,把私奔的计划告诉了她。   邹四娘虽不愿如此,但比起嫁给那老头子,还是答应了张茂德的话,两人约好第二日晚上一起走。   谁成想这番话居然被四娘身边的丫鬟翠玉听见了,这翠玉早就被邹四娘的大伯母收买了,呆在她身边就是为了防止她偷偷逃跑。那员外答应邹大夫人若是能成了此事还会给她三百两银子作为谢礼。   翠玉把两人要私奔的消息告诉了大夫人,这邹大夫人一想这还得了?绝对不能让二人私奔,不然这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夜里便偷偷派人堵在门口,一旦张茂德来了便将他赶出去。   没想到张茂德居然翻墙进了院子,跑到四娘房间,拉着四娘便朝外跑,这堵门的便把二人堵在了大门口。吵嚷声惊动了邹家人,顿时灯火通明,大伙匆匆赶出来便见二人拿着包袱准备私奔。   邹二老爷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女儿命苦,两个孩子跑了倒好,如今被堵在院里更无法善了啊。   邹大夫人一见心底也是一凉,这要是传到员外的耳朵里,那这亲事恐怕就结不成了,自己的三百两银子也就没了。气的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两人抓去官府才好!   那员外第二天得知邹四娘与人私奔,虽未跑出去,但名声已经坏了,若是执意纳他为妾,该被人耻笑带绿帽子,想想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居然吃不到,还赔了三百里银子,气的把二人告上公堂。状告邹四娘不守妇道,已经收了他的聘礼,给他了更贴便是他府上的人,如今与人私奔实在是难容。   邹家一听不干了,我们何时收了你们的聘礼啊!这么说不是骂人呢吗?张家得怎么看我们?这不是里外不是人么!   员外身边的师爷把字据拿出来给县令看道:“这是邹家大夫人给立的字据,早把邹四娘的婚事定下了,日子都选好就等到了日子迎娶了,如今他家做出这样的事,不是让我们老爷心寒吗!”说着把字据呈了上去。   这县令也是个老糊涂,见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双方也具签押便道:“此事是邹家人办的不地道,既然他二人是私奔,男方虽无大过却引诱良家女子,杖责五十,邹四娘明明知道自己要嫁入员外府,却不守妇道,此举与通奸无异,刺字流放边关。邹家人把员外府的聘金足数换回去。”   邹二夫人一听差昏倒,刺字流放边关?!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二房膝下没有男丁,只得这么一个女儿,邹儿爷和二夫人都是疼的不得了,如今却要被刺字!这还让她女儿活不活了?!   邹大夫人一听也面色惨白,没想的员外说变卦就变卦,当初明明说好这件事成不成银子都不会要的吗!   皱家大爷听判完顿时面色铁青,挥手狠狠的给邹大夫人一巴掌指着她道:“你这毒妇!我们邹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居然办出这等下流之事!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回邹家,邹家没你这样的媳妇!”   大夫人被打的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邹大老爷,吓得急忙抱住他的腿道:“夫君,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休了我啊!看在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再说孙子都这么大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若是被休了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邹大老爷一脚把她踹开:“要你的命?!你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做是要了二房的命呢!你这么做让我这老脸往哪隔?以后怎么做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我们老邹家人了,你的嫁妆我会派儿子给你送回去的。”说完一摆手离开大堂。   退了堂,张茂德被押着打了板子,而邹四娘则被刺了字发往边关。   邹四娘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还,未等人刺好便一头撞在柱子上,倒是她身子弱力气小,脑袋虽撞破却未撞死,字还是刺完过了几天便跟着一众犯人去了边关。   张茂德被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让他爹娘走走关系看能不能把邹四娘替换下来,邹家人也跑断了腿,可奈何没钱没势根本无法改判。最后两家合伙凑了银子让张茂德只身北上,看能否把人赎出来不。   到了边关战乱不断,死了不少人,流放的犯人也有不少走的走跑的跑,寻了小半年才找到邹四娘,此时邹四娘已经改头换面卖身进一户人家,脸色涂着炭灰做起洗衣服的仆妇。   两人相见,抱头痛哭。张茂德拿了银子把她的卖身契赎回来,两人才从边关匆匆往回走。因为四娘脸上被刺青,一路上都围着布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哪成想半路上盘缠被突然偷,两人一路上一边挣银子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天气越来越寒冷,最后遇上张睿他们,要不然二人非得冻死在路上。   张睿和周隐听完二人所说心中唏嘘,张睿看看这女子的双手,果然粗糙红肿,是做惯洗衣的活计,看来二人并未说谎。   张睿:“如今把你二人送进镇子又如何,你们身上没有盘缠又怎么回去?况且你娘子脸上的刺字让人看见便觉得不像好人。”   两人面色忧愁不知如何是好。张茂德抓了抓脑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去镇子上找个活做,挣些盘缠再启程。”   张睿点点头,见他有情有义也不像开始那般看他了。难得两人虽经历苦难,却没有放弃彼此。   “今日遇上也算是缘分,你二人与我恩师是同个地方,他姓张你们也算是本家,或许还带着亲也说不定。如此我便送给二位一些盘缠,愿你们早日回到青州。”说着让湛清给二人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虽不算多,省着些用倒也能撑到青州,只不过路上要稍微艰难些。   两人皆是一脸吃惊,没想到这小公子不但相信他们还赠给他们银子,张茂德想起自己拿着柴刀还威胁过二人,顿时面色涨红,跪在车上朝二人磕头:“请问公子贵姓,在下做牛做马一定要报答公子。”   张睿摆摆手道:“相逢即是缘分,有缘自会再见,你们若是要谢便谢你们有个本家姓张的大人好了。”周隐在后面偷笑,谢姓张的大人不是连他一起都些进去了吗,这小东西倒是精明。   马上就要到前面的镇子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邹四娘匆匆的把脸上的布巾围上,张睿见她这般心中不忍,想起段箫白似乎会些易容的手段,便把段箫白叫来。   段箫白从后面的马车赶过来掀开车帘带进一股凉气搓搓手道:“大人叫我何事?”   张睿指着这女子道:“萧白,你可有遮住脸上刺字的法子?”   段箫白奇怪的看着这女子点点头道:“有,不止一种,还有永久遮住刺字的法子。”   那女子一听激动的道:“求公子帮帮我吧!”   张茂德也是一脸惊喜,没想到刺字还能遮住。如果遮住刺字回到青州二人也会好过些,不用看他人指指点点了!   段箫白:“不过一旦用了这种方法,脸上便再也不能碰醋或者其他酸的东西,否则脸上的那层皮肤就会脱落,露出原本的皮肤。”   张睿见他们二人急忙点头便朝段箫白说:“你给这女子掩盖上吧,不然二人回到老家也会被千夫所指。”   段箫白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从里面抽出一块人皮……张睿瞪着眼睛看他,段箫白轻咳一声道:“这都是死人的皮肤,有不少还是贺大夫与我做的。”   那女子一听死人的皮肤吓得面色惨白,可又不想放弃这机会,只得攥紧双拳闭着眼睛。   段箫白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倒出一点黏液涂在这女子刺青处,然后把这块人皮剪成大小正好盖在字上,绷劲朝她脸色贴了上去。   这女子惊叫一声,旁边的张茂德吓得急忙道:“四娘怎么了?!”   段箫白:“刚贴上时肯定会疼痛,稍微忍一下就好了。”   女子点点头,不敢再动,脸上的灼热慢慢退了下去,过一会便觉得脸上冰冷的,伸手一抹居然发现这人皮与自己的脸皮紧紧贴合,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张茂德惊讶的看着邹四娘,脸上除了一点红晕居然看不出其他的痕迹!邹四娘摸着自己的脸道:“茂德大哥,我脸……好了吗?”   张茂德点点头,二人喜极而泣,紧紧抱在一处。   张睿捏捏周隐的手在他耳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人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啊。”   周隐转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马上转过头,幸好那两人只顾着激动,并未注意过二人。张睿摸摸唇忍不住笑起来。   不一会便到了镇上,夫妻二人下了马车又朝张睿叩拜了一番,二人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他好,只得决定回去给那个张姓的大人供个长生牌位。   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客栈里人不少,因为天气寒冷大堂了生了几个火炉,一进去浑身暖洋洋的,饭菜的香味勾的几个人都饿了。湛清和段箫白拉着马车把车停在后院,让伙计把马喂上,韩叔和贺香薷两人把值钱的行礼都搬到楼上。   小二跑过来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张睿道:“给我安排四间客房,再上些酒菜来。”   小二道:“好嘞,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送上来。”   几个人围坐在一桌,此去江州与来时走到的路不同,这次朝东南方向走,路上或许还能路过徐州。韩叔得知后意外高兴,拉着张睿道:“少爷,若是路过徐州咱们能否回老家去看一眼,顺便给太爷和老爷上柱香。”   张睿点点头:“这是自然,外出一年多还未曾去爹娘的坟前烧纸磕头,已经是大不孝,若是能路过徐州肯定会去看看。”   韩叔想起死去的老爷和夫人忍不住叹息道:“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少爷如今这般出息不知会有多高兴呢!老奴回去定要把这消息告诉他们,老家那些人……少爷打算怎么办?”   张睿冷笑道:“他们若不犯我,我定不会为难他们。”   韩叔:“那祖业……”   张睿看着四周吃饭的商旅们:“不过是几间老宅,几十亩良田,他们要便给他们吧,闹的太僵该有人上折子奏我欺压族人。”   韩叔急了:“明明是那帮子人欺负你年少,霸占了咱们家的祖产,凭什么说少爷欺压族人。”   张睿笑笑接过周隐递给他的筷子道:“他们可不管这些,但凡看不过眼的便上折子奏你一本就是常事,不要被他们抓到小辫子就好了。”   韩叔点点头,明白少爷这是不打算与徐州那些人说道说道了。   不一会小二把饭菜上来,因为天气冷张睿特意要了一壶烧酒。这酒度数不高带点粮食香味,不觉的贪杯饮了好些。   吃过饭大伙都各自回了客房周隐扶着张睿给他擦了擦脸,把人安排在床上,自己也梳洗一番。   张睿倚着床栏双颊微红,眼珠追随着周隐来回转,周隐拿着布巾擦干脸,额头上的头发被沾湿,整个人清爽水嫩,张睿忍不住扑了上去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直把他脸亲的淤了一块。   周隐伸手抱住他在也他脸上亲了一口:“怎么了?”   张睿摇摇头,抱着他腰用力推向床上。周隐朝后一仰,张睿俯身压了上来,撅着嘴在他脸上胡乱亲着,直亲的他一脸口水。周隐伸手把人拉上床,把他鞋脱了,衣衫解开。   张睿喝酒喝得身上火热,脑袋说清醒却有些迷糊,说迷糊却知道自己此时在做什么。只觉得自己想要更多,想与他更加亲近……身上冰凉的手在游走,没有让体温降下来,反而越发炙热,张睿闭着眼睛叹息出声。   周隐目光幽深的看着他,心跳的快从胸口蹦出来了。“他娘的!本王忍不了了”这是周隐长这么大第一次说的粗话。   ***   早晨张睿是被疼醒的,一翻身腰像是被碾过一样,下面某个地方撕裂般火辣辣的疼。张睿扶着腰起身,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顿时脑袋紧绷的弦断了,头皮发麻。擦!擦!擦!居然真跟他……果然是不能乱喝酒。   从床上下来几个简单动作疼的他差点背过气去,拿着布巾沾着水把后面擦干净,套上亵衣冻得浑身直哆嗦。   王爷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何事伺候过别人,昨晚折腾到最后他也累的不轻,躺床上就睡着了。   张睿揉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把他叫醒。   周隐见他起来了急忙起身道:“怎么起这么早?”   张睿双唇苍白嘴里发干,嗓子有些沙哑道:“你说呢。”   周隐见他这般有些心疼急忙把人抱上床伸手摸了摸他屁/股:“很痛?”   张睿“嘶”了一声:“非常痛。”   周隐懊恼:“昨夜是我太过火了。怎么办?要不再镇子上休息一日,明天再走?”   张睿翻了个白眼道:“怎么说?贺大夫还在呢,难道要我装病?”   周隐道:“那你还能坐车吗?”   张睿起身眉头紧锁道:“应该没问题。”   周隐看他疼成这样心中后悔,昨夜说好做一次,结果做过一次就停不下来,下/面滚烫紧致的甬道……那滋味是谁做谁知道。这么一想下面的小兄弟又有抬头的架势。   急忙给张睿换好衣服,二人从楼下走下来,其他人早就在大堂里等着二人呢,见他们下来虎子道:“大人你腿怎么了?怎么看你有些跛脚呢?”   张睿扶额你眼神这么好你家里人知道吗?只道:“无事……昨天起夜不小心摔了一下。”   韩叔急忙道:“严不严重?要不要歇一天明日再走?”   张睿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不耽误行程。”   喝了点粥,一行人上了马车,张睿上了车便趴在车上一动都不想动,疼,太特么疼了!难怪以前队里开玩笑谁再调皮爆菊花什么的……如今自己可算体验了一把。   周隐看着他这般心里也不好受,上车时偷偷去贺香薷那要了些止痛的药,一不小心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贺香薷早就觉得二人有猫腻,见王爷这般说心底虽有些排斥却并不厌恶,跟王爷说了许多男子行房的注意事项,顺便还给他了一盒生肌膏。   周隐闹着大红脸回到车上,见张睿脸色通红靠在车上,伸手试探一下,居然发起热来!急忙让湛清把贺香薷请过来问问。   贺香薷叹气道:“王爷,男子行房后务必要把体内清理干净,这男人与女人不同,那东西留在肚子里会生病的。   周隐一脸悔悟,都怪自己,什么都不懂把人折腾成这样,心疼的他恨不得自己是他才好。   张睿迷迷糊糊的听见贺香薷的话,眼睛一翻,心底道完了自己以后没脸见人了……   贺香薷给张睿配了药,用小炉子在车上熬上,周隐坐在一边伺候他。过了半晌张睿起身道:“贺大夫……此事不要与韩叔说,我怕他会接受不了。”   贺香薷点点头,明白张睿是担心老韩的心情。韩叔膝下无子,早就把张睿当成自己儿子,如今他和王爷这般,肯定会心里难受。试问如果是自己……突然想起贺明贺林孝泽两个孩子平日在一起时的神色,只觉得心中发凉,手中的汤药差点打翻。   急忙把药给张睿服下自己则匆匆回到马车,那俩孩子,是不是与张睿他们这般也是断袖分桃……可他们与张睿周隐不同啊!张睿无父无母,周隐则是王爷,二人根本没有人管,可那林家小子有父有母,若是得知两人这般,还不大棒打散他们?!自己的儿子从小就聪明为何在情爱上面犯了糊涂啊!      ☆、第72章   贺明和林孝泽此时也遇上了这场大雪,他们就没张睿这般幸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要再走一日才能路过一个小镇子。现下风雪太大马车又走不了,几个人只好寻处避风的地方停下马车休息一番,等雪停了在做打算。   林孝泽这几日始终恹恹的,一想起死去的祖母心痛难忍。贺明见他渐渐消瘦心里很是担忧,这一路上天气寒冷,万一再病了,身体怕吃不消。   下了马车,站在雪地里,硕大的雪花飘在他脸上,冰凉,用手一碰就化了。   贺明从车上拿出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外面冷,去车里呆着吧。”   林孝泽看着一地的雪叹了口气道:“记得小时候又一次也像今日般,京都下了一场大雪。那时我年幼贪玩,想着去堆个雪人,可娘不许,怕我着了风寒。我与娘置气便跑到了祖母那,祖母命小厮给我堆了几个雪人然后把我穿严实了去院中玩耍。虽然过去很多年每每下雪我都会想起这件事……祖母虽不喜欢娘亲,对我跟哥哥却是真心实意,偶尔我在学府把银子花没了,祖母还会偷偷补贴我。”说着擦了擦眼角,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贺明伸手把他揽在怀里,揉揉他脑袋道:“别伤心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若是因此病了,你祖母去了也不会安心。”   林孝泽点点头道:“家中属我最不省心,哥哥从小什么都比我强,爹爹重视哥哥也无可厚非,弟弟原本懦弱,自从他姨娘去世后也变得越来越厉害,如今只有我还这般无能。从考场逃跑,让爹爹颜面无光,来到通州历练至今还一事无成……”   贺明亲亲他发顶道:“你怎么能是无能呢?有多少人都做不到你这般,你与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连最可怕的瘟疫都经受过,都没被吓退,不知道比其他人强多少倍呢。”   林孝泽趴在他肩膀上沉默了半晌道:“大夫,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贺明一愣,拍着他背的手一僵,心中有苦有甜,不知说什么好。只紧紧的抱住他感叹,自己果然没有白费功夫,这傻孩子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了。   雪停下来后,大伙又继续前行。车轮压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他们是按原路往回走的,每走过一个城镇,林孝泽都想起来时的情景,偶尔见到熟悉的景物还会指着道:“大夫,我们来时经过此地!”   贺明见他走出阴霾,心中高兴不已只是看着远方的京都……两人恐怕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   ***   十一月北方已经是寒冬料峭,南方却还带着一丝绿意。风轩依旧身穿一件浅绿的单衣,背着包袱沿着官路走着,已经寻了半年,还是没有打探出他的下落,前段时间听江湖上说,有人在江州一带见过他,也不知是真是假,无论真假总要去看看才能死心。   “喂,前面的人,快让开啊,快让开,我这马惊了!”   风轩回头,一个年轻的男子单骑一匹马,朝他冒冒失失的冲了过来。只见这青年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双腿夹着马腹,吓得面色惨白,身体歪着眼见着就要掉下来了……凤轩目光一暗,挥手一枚暗器打在马脖子上,那马嘶鸣一声“扑通”倒在地上。   马背上的人也摔的不轻,揉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再看身下的马,脖子被开了条口子,鲜血流了一地。吓得“啊!”大叫一声。回头一看救了自己的人已经走了。   “喂!你……你看你把我的马打死了?”风轩转头继续朝前走。   “虽然你是为了救我,但这匹马也很是可怜,你居然把他打死了……”   凤轩翻了个白眼继续朝前走。   那小子急忙跑上前来抓住风轩袖子道:“多谢公子!……还未曾请教阁下姓名……诶?”   凤轩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继续朝前走。   “这银子干嘛的?赔我的马吗?不用不用,这匹马才值多少银子啊。喂,这银子太多了,要不我找给你些。”   风轩停下脚步“……”   “阁下尊姓大名啊?刚才你用的是暗器吗?好厉害!居然一下就能打中。”   凤轩猛的回头道:“你想做什么?”   “呃……”男子挠挠头道:“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咳咳……在下杜远,不知阁下……”   凤轩双唇轻起吐出一个字:“滚。”   杜远愣住,呆呆的看着凤轩走远。“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两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仔细查看杜远见他只是双手磨破了些皮,衣服脏了些倒是没受伤。两人这次放下心来叹道:“少爷喂,你可小心些吧!差点把我俩吓破胆,这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老爷还不扒了我们俩的皮。”   杜远挥挥手打断他的絮叨:“知道了知道了,喏这锭银子赏你俩压惊。”说着随手把银子扔给二人。   小厮一接银子吓了一跳,居然足足有二十两,顿时喜笑颜开。   “等会,先把银子还我。”   小厮往怀里放银子的手一顿,哭丧着脸心底道:这怎么赏完人还带往回要的啊。   杜远伸手拿过那锭银子放在手里把玩:“回去再赏你别的,这锭银子是恩公给我的。”   小厮面面相觑,恩公什么恩公?看看地上的马想起来,好嘛,那人把马打死了,把公子救下来的吧,怎么还给公子银子?真是奇怪。   杜远看着银子想起刚刚凤轩回头的模样,胸口砰砰乱跳。这人长得真好看!   凤轩走到前面镇子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要了几盘下酒菜,从腰间拿出酒壶准备倒酒,结果伸手一拿才发觉,酒壶早就空了。诶……这客栈的酒跟马尿般,还不如不喝。   客栈人不少,饭菜上来天色开始发暗,正吃着,一队商旅也赶到客栈里。   杜远刚进来,离老远就看见凤轩急忙跑过来道:“大侠!公子,咱们真是有缘,居然又见面的,真是天涯何处……”   凤轩夹着菜转头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哪位?”   杜远脚步一顿,看看自己身上这身青色袍子,自己安慰自己许是换了衣服他才没注意到自己。   “大侠,我是刚刚那个,你在路上救得那个人。”   凤轩“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杜远皱起眉头轻手轻脚的走过来道:“那个……大侠,刚刚也没正式谢过你,还收了你的银子,越想心底越过意不去,这银子还你。”说着从怀里把那锭银子放在桌上。   凤轩吃完饭,那着布巾擦擦嘴,收起桌子上的银子起身去了楼上定好的房间。   “大……侠……”   小厮:“公子,过来吃饭了。”   “哦……”杜远坐在他刚刚坐的地方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发起呆来,世间怎么会有男子长成这般……这般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凤轩上了楼,看看手里的银子,轻笑一声塞进怀里,不要白不要。只是没有酒的日子好难熬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混蛋!   进了房间上下环顾四周,倒还算干净,桌子上摆着茶壶,壶里都是沏好的茶水。凤轩倒了一杯坐在桌前喝了起来。   其实刚刚那青年一进来时他便认出来了,只是不愿与他说话。一看这男子就想起自家的徒儿清洛,那孩子长大了可能跟他差不多这般性子。凤轩笑着摇摇头,也不知周隐他们走到哪了,前些日子有暗卫来传信,告诉他周隐和张睿过些日子会来江州。   张睿应该就是周隐的那个小情儿,两人兜兜转转又呆在了以前,看来周隐是动了真格的了。想起那次在酒肆里,自己打趣那小子尿裤子时的表情。风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沉默……   ***   张睿他们一行人朝江州走了小半个月,天气越来越潮湿阴冷。今日还下了场雨,他娘的,大冬天的下哪门子雨啊?!那雨水真是滴在身上像被冰锥触过一般,从里到外都凉透了。周隐怕湛清和段箫白二人着了风寒,只得找处避雨的地方,等雨停了在走。   两人进了马车烤了烤车上的炉火,这才好受多了。   湛清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道:“再走两日就到端州了。”   张睿:“到端州休息两日在做打算。”这几天赶路赶的太快,吃不好睡不好的,大伙都快坚持不住了。   贺大夫在车上熬了姜汤,一人喝了一碗,身上才暖和了些。   这小雨淅淅沥沥一下便下了一天,到日暮时才渐渐停了下来,大伙趁着雨停了继续赶路,湛清看着路行图道:“这附近都没有镇子,今日恐怕要露宿野外了。”   走到天完全暗下来,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把马拴在树上,大伙在马车上吃了点东西,湛清和段箫白二人站在马车外。   湛清拿胳膊碰碰他道:“从凤公子那拿的酒还有吗?”   段箫白道:“还有一些,想喝?”湛清点点头,搓搓手道:“这地方的天气还不如通州,通州是干冷,这天气又潮又冷,凉气直往骨头里钻。   段箫白点点头,从腰间解开酒壶自己喝了一口递给湛清。湛清也没客气,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嘶~~哈,好久没喝到凤公子的酒了!”   段箫白笑道:“我来时特意备了几壶,如今只剩下这半壶了,京都倒是还藏着半坛。”   湛清抚掌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王府里藏了好多,每次跟王爷去他哪都要抱回几坛子回来。早知走时拿上两坛就好了!”   段箫白想起那一千两银子一坛的事来,忍不住哈哈笑道:“也不知凤公子寻到那人要回酒钱没有。”   湛清顿了顿道:“说起来他去江州寻的人段兄恐怕还认得。”   段箫白:“哦?我认得,难道是江湖人士?”   湛清点点头:“十多年前他在江州、扬州一带颇具名声,因为他的剑法超群剑在手中舞起来如下雨一般,无处躲藏。江湖上有给他起了个诨号叫阎罗剑。”   段箫白惊讶道:“你说的是齐大侠?!他不是被人……”   湛清笑笑:“的确有人说他早就死了,也有人说他还活着,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没人知道。但凤公子多半觉得他还活着吧,王爷曾派人去寻过齐冥,也听到过一些传闻,但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段箫白:“这齐大侠与凤公子不光是酒钱那么简单吧,不然怎么会有人兜兜转转寻了他这么多年。”   湛清喝了一口酒把酒壶递给段箫白:“两人以前是挚友,二人曾经一起闯荡过江湖,这么多年凤公子依然放心不下他可能也是当初并未见到尸首的原因吧。”   段箫白端起酒壶喝一口酒……诶?怎么见底了?!   翌日一早大伙收拾一番继续赶路,就快要到端州了,过了端州便是徐州!张睿心中隐隐带着些激动。一股对老家的思念油然而生。   自从上次在地牢昏倒醒来之后,这身体原本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相反在现代的记忆渐渐模糊。张睿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彻底的忘了自己其实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孤魂野鬼。   “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张睿一愣看着周隐笑笑:“没事,突然想着要回老家了有些近乡情怯。”   周隐拍拍他肩膀道:“正好我要看看你长大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养出你这么聪明的人。”   张睿胡乱的点点头,脸色却不太好看,要怎么跟周隐坦白,自己其实不是原来的张睿,而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周隐伸手探探他额头:“唔,不热,怎么看你脸色这么难看呢?是不是病了,不如我叫贺大夫给你看看。”   张睿急忙拉住他道:“不用,我没事,许是累了,歇会就好了。”把脑袋靠着周隐肩膀上,闭上眼睛,脑袋里这具身子儿时的记忆不断闪现。   “睿儿,娘告诉你多少遍,不要用手去弄墨,你看你衣服上都溅上墨水了。”   一个年幼的孩子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两只乌黑的小手不安的扭动着。   妇人并未训斥再训斥他,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蹲下身子拉过他的小手擦干净,那帕子被染的乌黑。   “娘……睿儿以后不会再乱弄墨,娘不要生气了……”   妇人伸手抱抱他,拍拍他后背笑道:“睿儿真乖。”   ……   “睿儿快走!跟着韩叔快走!”说着妇人从头上拔出一根玉簪塞进他手里。“拿着这个去京都找你舅舅……”   “娘!娘!跟我一起走……”   “醒醒,睿儿醒醒。”   张睿猛的惊醒,喘着粗气看看四周,原来自己刚刚在马车上睡着了,伸手摸了摸脸叹气道:“什么时辰了?”   周隐伸手拭去他眼睛的眼泪道:“已经快到酉时了,想起你娘了?”   张睿捂着沉闷的胸口点点头道:“当年我与娘韩叔以及几个仆人去寺里上香。因为过一年我便要去学堂上学了,娘想着为我求个前程。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居然遇上一伙贼人……那些人把我们拦下,娘在危机关头让韩叔带我逃了出去,可她却……”   周隐:“后来报官了吗?”   张睿点点头:“报了,官府说那伙人是流寇,作完案便跑了,根本无处去寻找,最后只能将娘亲葬了。事后张家另一支的族亲以我年幼照顾我为由把我家产霸占了去,韩叔不忍我流落到他们手中,便只身带着我去了京都舅舅家,后来遇上你。其实想想也算是造化弄人,当初若不是族人霸占了家中的祖产,我和韩叔也不会去京都,更遇不上你,咱们俩相隔着万水千山,或许一辈子也见不了面。”   周隐挑眉:“没准本王去民间游玩一圈就遇上你也说不定。”   张睿感叹:“虽然如此,但我还要感谢老天能让我遇上你,遇上这些朋友,遇上恩师,也不知京都现在如何了,孝泽他们路上安全不。”   周隐:“暗卫传出消息,京都现在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了。皇上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前阵子上朝时突然晕厥了过去,吓得朝中大臣纷纷上折子请求皇上立太子。”   “皇上的意思呢?”   周隐:“皇上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可右丞相那边百般阻挠,找出各种借口阻止皇上立二皇子为储君,这次恐怕大皇子上位的机会要大些。”   “万一大皇子继位,你们这些不站在他那边的王爷皇子,岂不是成了他的肉中刺,等他登上皇位后拔之后快?!”   周隐冷笑:“那又如何,上位者的事从来就不说我们能干预的。”   张睿:“也是,即便有右丞相这边为大皇子铺路,若是皇上真心想立二皇子,那无论谁也阻止不了。”   周隐点点头:“如今我们远离京都虽躲开了漩涡,但也有不好的地方,一旦京都发生什么事,咱们都措手不及。”   马车行了两日抵达端州城。   湛清:“大人,前面就要到端州了,咱们还是隐名去吗?”   张睿点点头:“不必张扬,继续走吧。”   端州是一个比较小的州府,下属只有三个县,但地理位置优越,四周连同几个州府,算是经济要道。来往的人比较多,带动此地经济发展,使得端州特别富有。端州知府很作为,知府姓徐,叫徐昌,也是京都学府出来的,算起来两人还是师兄弟。这人为官很有一套,把端州治理的相当出色,这三年考评过后,估计肯定会被升迁。   马车进了城内,这会正是正午,街上人声鼎沸,不少商贩在城门处摆摊,若不是方言不同,大伙还以为回到了京都呢!怪不得端州有小京都之称。   因为天气不错,清洛和虎子都下了马车,在街上看看东西。其他人也纷纷下了马车,舒展舒展筋骨,这几日坐车坐的浑身疲惫,打算再端州歇上两日在走。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虎子急忙道:“大伙可把银子揣好了,人多小偷也多,可不要让人把银子偷了去。”   老韩点点头道:“虎子说的没错。”   恰巧旁边走来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也不是本地人,听着口音像是幽州人,这人道:“兄台可不必如此,在下行商多年,路过这端州就从未出现被盗窃之事。这端州人杰地灵,百姓都富足,很少有人会去做那偷盗之事。况且一旦被抓到那下场可是惨喽。”   张睿一听感兴趣道:“不知这位兄台说的偷盗者下场如何?”   这男子道:“轻者刺字流放边关,重者会砍头的!”   张睿:“偷盗也会砍头?!”   男子点点头道:“没错啊,就是因为这般,端州才一直这么安定啊。”   张睿:“这……万一是被人诬陷偷盗,难道也会被砍头?”   中年男子摇摇头:“这在下就不知了,前头还有人等着我,告辞。”说完拱拱手离开。   周隐笑道:“这知府倒是个心狠手辣的,区区偷盗也要斩首。”   张睿道:“虽说这样可以减少偷盗,但也有不少无辜之人为此丧命吧……此举违背大周律法,不可行,不可取。”   前头有家卖面人的,清洛和虎子跑过去,两人一人买了一个,小面人做的栩栩如生,张睿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   周隐牵着他道:“看你这幅模样倒是有些少年的模样。”   张睿笑道:“我本来年岁也不大。”   周隐:“有时,我都觉着你比我还要成熟一些,倒像是我哥哥……”说完笑着摇摇头。   张睿心底道:大哥的确比你大啊,大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叫叔也不委屈你。   湛清和段箫白寻了好几家客栈,才找到一家能容许这些人的,大部分客栈都注满了商旅,许是这家客栈位置有些偏僻才未住满。   走进去见客栈里坐着寥寥的几个人,客栈的小二站在门口发呆,长的又瘦又矮,头发干黄,乱糟糟的,三角眼,一说话露出一嘴黄牙,活像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老板倒是和气的很,见他们来了,急忙迎过来道:“几位爷住店啊还是打尖。”   韩叔看看两人道:“住店也打尖……”回身跟张睿道“少爷,我怎么觉得这掌柜的像小二似的?”   张睿看看二人不语。掌柜的急忙朝旁边的小二道:“你这懒鬼,还不快带几位客官去楼上把行礼放好。”   小二急忙弯腰道:“客官跟我来吧。”说着躬着身子领着几个人朝楼上走去。   这客栈许是年头久了,楼梯踩上去“嘎吱嘎吱”直响,让人生怕踩的重了就会碎掉一般。走廊的尽头的一间窗户破了,一上去一股冷风吹过来,让人觉得浑身发凉。走到楼上,正巧迎面走来两名男子,想来这两人也是住店的。   其中一个男子道:“小二!你这客栈怎么回事?!怎么一到半夜就能听见哭嚎声!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这连着两晚都没睡好了!”   小二一听,咽了咽唾沫道:“大爷,这个小的真不知……”   那人道:“晦气死了!退房退房,老子不住了。”说完两人匆匆的下楼去。   小二哭丧着脸看看身后的人道:“几位爷这客房还要吗?”   韩叔欲言又止看着张睿,张睿一笑道:“要,你给开门吧。”   小二急忙打开几间客房门道:“这是相连的四间客房。”   张睿看了看,倒是还算干净,让那小二退下,大伙各自进了客房收拾妥当后几个人下楼吃饭。   到楼下那俩说要退房的人还未曾离开,正在跟掌柜的讨要银子。   “我们说住三日,可你这店里谁知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夜里闹的人根本睡不着,你得把银子如数还给我!”   掌柜的擦擦额上的汗,看看新来吃饭的几位客官,转过头道:“大爷小点声,小点声,你这么宣扬出去,我这店还开不开了。”   那人冷哼一声道:“要开店,那就把银子退给我。”   掌柜的道:“二位爷住了两日了,小的实在不能全部退还,不如除了剩余的那日钱款,再多退还你一日的如何?”   两日对视一眼,点点头。掌柜的急忙从抽屉里面取出银子递给二人,两日拿着银子匆匆离开。   张睿看着两人的背影。周隐拍拍他道:“怎么了?”   “啊?没事,总觉得这两人有些怪怪的。”   周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若是夜里害怕鬼怪,本王可以搂着你睡。”   张睿耳朵一红转头道:“吃饭。”   因为听着那两人的说辞,到夜里大伙基本都没入睡,等啊等,等到了快深夜了,还没听见那两人说的“鬼哭狼嚎”。   周隐道:“会不会弄错了?那两人是想讹银子才这么说的?”   张睿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你看那两人说完这事,小二和掌柜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说明这两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周隐:“既然是真的,为何今夜又没声音了?”   张睿也奇怪道:“许是那鬼累了,睡着了?”   周隐扑哧一笑,伸手握住他腰道:“那咱们就不等他睡觉吧。”   两人刚闭上双眼,便听见“呜呜呜……啊~~~~”一声凄厉哭嚎声!      ☆、第73章   二人穿好衣服急忙起身点上蜡烛却发现那声音没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张睿:“进来。”   段箫白和湛清二人走进来道:“王爷,大人刚刚听见那声音了吗?”   两人点点头道:“你们也听见了?”   湛清:“听着像是从后院传来的,女子哭嚎声。”   张睿:“你二人下去查探看看,是否有人作怪。”两人抱拳,出了屋子。   周隐道:“你怀疑是有人在搞鬼?”   张睿点头:“我本来就不信有什么鬼怪之说。除非是有人不想让这店家做生意。”   周隐:“何以见得是是人为?”   张睿一笑道:“咱们刚要入睡那哭嚎声便传来,为何起身便停止了?”   周隐思索了一下道:“蜡烛?”   张睿道:“没错,定是这烛光让那人心生警惕,看看他们二人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不一会湛清和段箫白跑了上来道:“大人,后面没人,只有一间柴房,那柴房里也没有人,还有就是咱们的几匹马和停靠的马车,我们都搜了并未见人影。”   张睿:“其他的地方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两人均是摇摇头。张睿道:“不着急,咱们还要住一晚,明天晚上我们来个守株待兔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都青着眼底从楼上走下来,清洛和贺香薷住一屋子,老韩领着虎子住在一起,两个孩子一见面皆是一脸恐惧道:“昨晚你听见什么没?!”   虎子道:“我听见有人哭,哭的好吓人!”   清洛脑袋跟小鸡啄米般直点头道:“没错没错!吓得我半宿没睡觉。”   张睿看着俩孩子有些吓坏了,便把那打扫大堂的小二叫来道:“你们这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小二一听脸色一变,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急忙弯腰捡起道:“回客官……小的……小的不知。”   张睿眯着眼摸了摸耳垂,正想叫掌柜的来询问,突然门口来了好几个衙役。   衙役走进来道:“哪个是这客栈的掌柜的?”   小二道:“回禀官爷,掌柜的出去了还未回来。”正说着,掌柜的从门口走进来看一屋子的人道:“小的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的,不知几位官爷找我何事?”   衙役道:“昨日可有两个客商从你客栈里离开?”   掌柜略一思索点点头道:“是有两个客商,不过他们二人昨日已经退房离开了。”   衙役道:“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说完带着掌柜的和小二一起离开。只留下张睿他们这群住店的客人面面相觑。   周隐道:“走一起去衙门看看,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张睿点点头,几个人跟着官差一起到了衙门,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民众,湛清上前打探一番过来道:“据说是死了两个路过的商人,死相破惨……头被割下去了。”伸手比划了一下。   张睿和周隐惊呼:“头被割掉了?!”湛清点点头。   挤进人群朝里面张望,果然大堂地上摆了两具尸体,尸体上盖了白布看不清面貌。但是在头的位置有一团血色,看样子应该是被割头了没错。凶手为何要把二人割头呢?是谋财害命还是报仇雪恨,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客栈的掌柜的和小二跪在大堂,两人皆是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不一会许昌上堂,拍着惊堂木道:“堂下可是客来居的掌柜的?!”   那掌柜的急忙磕头道:“正是小的。”   许昌:“堂下这两具尸体可是昨日在你客栈离开的那连个人?”   旁边的衙役走过来,掀开白布,掌柜的僵硬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人脑袋被砍掉摆在脖子的位置,血糊了一脸。惊叫一声顿时胃里翻腾起来,捂着嘴道:“是是是……是昨日那两人,这两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小二也看了看,结果胆子太小,还没看清大概就吓的昏死了过去。   许昌道:“这两人昨日出了你们客栈便在城外遇害了,你难道一点线索不知?”   掌柜的磕头道:“小的真不知这两人为何会死,这可跟小的无关啊!”   许昌:“你说跟你无关,我怎么听说这二人是因你店中有奇怪的声音不肯住店,结果离开后便死了。是不是你派人害死的两人从实招来!”   掌柜的大叫:“冤枉啊大人!小的可万万没有杀人的胆子啊!这二人的确是嫌我店中夜里有异声而离开的,可小的没害他们啊!”   张睿皱眉看着堂上的人,周隐道:“这两个人你怎么看?”   张睿:“你看着掌柜的面色焦急,两股颤抖,话语诚恳,凶手不是掌柜的。这小二有些可疑但没有作案时间,凶手肯定另有他人,看看这知府怎么审。”   许昌“那你说说,为何这二人出了你的客栈便死在了半路上?身上的财物也被搜刮一空,定是你见财起异特意在客栈弄出异响把二人逼走,等二人出了你客栈走到城外时你便谋害了二人!本官说的可对?”   掌柜的吓得痛哭流涕一边磕头一边道:“大人冤枉啊大人……客栈的异响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并不是小的故意弄的啊,就因为客栈的异响客来居生意惨淡,小的哪会做这自断财路的事啊!”   围观的群众交头接耳,有说掌柜的心太黑的,也有说掌柜的是冤枉的。   许昌面色发黑,不想再听他狡辩:“来人,把他打五十大板!看你招还是不招!”   张睿皱眉,这还什么都没问呢,就开始打板子了?况且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他从何得知凶手就是掌柜的?   眼看着那掌柜的被人架到凳子上押着打板子,掌柜的吓得直磕头大喊冤枉。   张睿怒道:“且慢!”   衙役手里的棍子一顿,看着张睿从人群中走出来。   许昌道:“堂外何人!”   张走上堂拱拱手道:“见过知府大人。”   许昌不是一见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居然敢擅闯公堂藐视自己的官威道:“你为何闯入公堂!若是说不出来,本官就治你三十大板你可服气?”   张睿道:“大人,在下乃是过往的旅人,昨日恰巧露宿在客来居,死去的那两个人在下也曾见过,不知这二人是何时死的。”   旁边的仵作道:“根据这死者的伤口来看,是戌时死的没错。”   张睿点点头:“这二人未时便离开了客栈,到死的时候期间两个时辰期间去了哪,又遇到过哪些人,大家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是这客来居的掌柜的应该有不在场证据。”   被张睿这么一提醒这掌柜才想起,昨天傍晚自己与几个老友去赌钱了,那赌场里的人可都见过自己呢!“大人!戌时在下还在赌场中未曾出来,赌场里的人都可以给小的作证。求大人明鉴!”   许昌脸色越来越难看,原以为把案子草草结了得了,谁成想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这小子拆自己台不说,还胆大包天的帮这凶手洗脱罪名。眼看着就快要到年终考核了,自己明年能不能顺利升迁就看这一次了。这人命案子若是破不出来,将对自己的仕途有所影响。   许昌强辩道:“你这小子满口胡话,难不成是想替他洗脱罪名!”   张睿笑笑道:“大人何出此言,在下不过是就事论事,这掌柜的本就没有作案的嫌疑,大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打人板子。万一这客来居的掌柜的经受不住,屈打成招了,难不成就可以结案,放任真凶逍遥法外了吗?”   张睿一语戳中许昌的心事,顿时恼羞成怒。   “放肆!放肆!本官念你小小年纪居然敢扰乱公堂,长嘴三十!”说着从桌上扔下令牌。   两个衙役走上前来按住张睿的双肩。执行的是个粗壮的汉子,那巴掌跟蒲扇似的,这要是打了三十下非把满口牙打落说不出话来!   “我看谁敢放肆!”周隐一见张睿受了欺负,顿时推开身前的人走了进去。   许昌定眼一眼,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人闯进公堂内。“你二人今日是打算打闹公堂吗?!来人啊,把二人给我拿下!”   湛清和段箫白顿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挡在二人身前,但凡有近身的衙役全部一脚踢了出去。   许昌见此情形,顿时头上冷汗横流,这两人……难道是江湖人士?可江湖人不管官家事早就是不成文的规矩,难道跟这掌柜的有关?   周隐看着许昌冷笑一声道:“小小的知府居然敢以下犯上。”   许昌听到此话,双腿有些发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哪个大人物会来端州啊!自己虽说只是个五品的知府,但在端州算是天大的官了,其他的官员见了自己都得低头走,就算临州的知府也只想跟自己搞好关系,万不会这般拆台的。   许昌:“本官不知几位是何身份,居然敢口出狂言!但是你们今日敢大闹公堂,本官肯定是不会放你们的,去把他们几个拿下!”   十多个衙役把人围在中间,外面的百姓议论纷纷,不少道:“这几个人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闯进公堂。”   还有人道:“你们知道什么啊,看见那两个拿剑的没有,这两人肯定是武林豪杰,见不惯知府这般判案才出来阻止的。”他身边的人急忙拽拽他小声道:“祸从口出,居然敢谈论知府审案的事,你不要命了!”   那男子急忙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自己,拍拍胸口道:“我大意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要是被人听见,轻则一顿板子,重了……没准就不知什么样了呢。”   大伙摇摇头道:“这几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喽。”   一番打斗下来,衙役们倒了一片,全都躺在地上哀嚎,其他几个吓得站在一边不敢靠前。   许昌咽了咽口水道:“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张睿道:“干什么?本官教教你什么叫审案!”说着走到上首,把许昌推到一旁坐下一拍惊堂木道:“把这小二弄醒。”   段箫白走上前去,掐住小二的人中,不一会这小二就醒了过来,抬头看着混乱的公堂,想起刚刚看见的两个死人吓得急忙跪地磕头道:“人不是小的杀的,求大人明鉴。”   张睿道:“小二,昨日戌时你在何处?”   小二道:“昨日戌时小的就在客栈里,从未出去过,后院的厨师可以给小的作证。”   张睿点点头朝旁边的许昌道:“掌柜的也有不在场的证据,说明这二人根本就与这宗凶杀案无关,你怎么连审都不审就直接用刑。”   许昌脸窘的通红,局促道:“你们二位是什么身份……”   周隐走过去道:“什么身份?我乃是大周朝十二王爷,他是四品的巡察使钦差大人,你说这案子我二人审不审得!”   许昌一听“扑通”跪了下来急忙叩首道:“不知是两位大人来此,冒犯了两位大人实在是罪过,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的!”此刻张睿心中只有一句话“不做死就不会死。”   许昌一边磕头一边告饶,心底却纳闷这两尊佛怎么突然来端州了呢?细想一下,前段时间京都传来消息说派人去江州,难不成就是这二人?两人从通州来恰巧路过端州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实在是自己眼拙了,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耳光!平日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偏偏遇上这种事!居然被人抓了这么个小辫子,还正好让二人抓了个现行,这若是传到上面,升迁且不说,能不能被贬还两句话说呢,真是欲哭无泪。   张睿道:“今日你这般草草审查案子,本官在在路上听说端州偷盗都会被判处斩首,此事我会写折子送回京都的。”   许昌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好不容易把用了三年时间在端州做出些政绩,哪成想居然会栽在一个半大孩子的手上,这孩子还是个比自己官职高的。许昌心中不服!自己治理端州的功绩是有目共睹,如今哪能因为他的一本折子便都给抹去了?!不行,绝对不能如此。   “大人……在下虽严厉,可却并无冤屈之事。”   张睿微微一笑道:“并无冤屈,这么说平白无故的人拉进衙门打五十大板也不算是冤屈之事?!”   许昌不语,虽说此举是自己不对,可大部分州府审案都是这般,先把最有嫌疑之人打上一顿,若是招了此案就算了结,若是没招则继续查办啊。   “大人可能是有些误会,下官虽说治他板子却未逼迫他认罪,若是人不是他杀的,那下官还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张睿见他依旧冥顽不灵怒道:“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去打他,你可有人证物证,可对上案件发生的时间了?你什么都不做便认定他是凶手,我却不知许大人原来如此神机妙算啊!想着草草解决此案,如今还想把此事混为一谈,本官告诉你,若找不出杀害这两人的真凶,你每打一个无辜的人,本官都会替他们打回来!”   许昌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完了完了,自己这回是彻底惹怒他了!也怪他这几年过的一直顺风顺水,同僚见他都巴结,下属见他更是小心翼翼,导致他现在这副模样,都快忘记与比自己官高的人如何相处了。   周隐哼了一声:“对王爷大不敬,只此一条,就够本王削了你的官位。”   这还有尊大佛呢,许昌急忙朝周隐磕头请罪。   “两位大人,如今是下官错了,请大人给下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一定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张睿起身看看他信誓旦旦满脸懊悔的模样道:“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这宗案子办不好,那你这端州知府也就当到头了。”   许昌急忙谢过他“多谢大人,多谢王爷,下官定不辱命。”   张睿:“你马上派人去死者案发的现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许昌道:“遵命!”说着派出自己手下人急忙赶去现场。回头看看二人心中发冷,如今只能把这宗案子查办出来才能弥补一二了……      ☆、第74章   张睿走下堂,蹲在死者身边,把身上的白布掀开,只见二人浑身惨白,血都流尽了。再看凶手的伤口,整个脖子处皮肉外翻伤口平滑……派贺香薷再次验了验尸,发现这两个死者均是被人用利器一刀切下头部而亡,这就不得不让人奇怪的了,一刀切下脑袋,且不说中间还有骨头,这人若是活着被杀还会挣扎。除非这人事先被绑好,或者中了迷药。   伸手掀开两个死者的衣服,果然二人手腕和脚腕都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这种绑人的手法很特殊,双手双脚都被绑上,身上却未有绑过的痕迹。而且手脚的勒痕很重,似乎曾被吊起来过,这让张睿想起屠宰牲口……   堂外群众见居然来了大人物,连知府都要跟他们磕头,吓得都作鸟兽散,湛清走过来道:“韩叔,这死人太吓人,你先带清洛和虎子回客栈,我们调查完案子再回去。”   韩叔点点头,担忧的看看堂上,见自家少爷还翻看那尸体,心中暗叹,自己瞅着那坨染红的白布都眼晕,少爷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张睿:“这两人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旁边的衙役道:“是一个过往的农民发现的,急忙到府衙报了官。”   “尸体发现时头和尸体分开放着吗?”   衙役摇头:“头似乎故意摆放在尸体脖子上,若不是我们抬尸体时落下来根本瞧不出被砍掉了。”   张睿眯着眼摸着耳垂:“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哪?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衙役去了案发现场,四周搜索了几圈并未找到杀人的凶器。张睿细看了看地面道:“这地方并非是案发第一现场!二人皆是被斩断脖子,身体里的血都流出来,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周隐道:“会不会都渗入底下去了?”   张睿摇头道:“人血与水不同,血要粘稠的多,即便会有一些渗入地下,但还会有很多粘稠的浆液留在地上,那些浆液会凝固成血块而不会渗入地里消失不见。”   贺香薷捋了捋胡须道:“张大人所言不错,血的确会凝固不易渗入地下。况且以那是两个壮年人的血量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许昌上前去看了看,地上只有一小块血迹。“查看附近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衙役们四处分散开寻找,突然一个人道:“大人,这里似乎有些血迹。”几个人走上前去,见地上几滴干涸的血,再往前走又有些,沿着血迹越走越远,走到尽头居然到了一个小村子的村口,而血迹却再也找不到了。   许昌道:“派人去挨家挨户的搜,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张睿皱眉看着这小村子心中疑惑,是凶手不小心滴到地上的血迹还是想把他们引入这小村子里呢?   这个村子不大,只有三十余户人家,总共不过百十来号人。衙役们一会便搜完,从民户里带出了六七个人。   回禀大人:“在这几乎人家中皆发现了带血迹的刀。”   张睿奇怪,怎么会都有带血迹的刀呢?这几个人被押出来,跪在地上不明所以。纷纷道:“大人,为何要抓我们啊?”   许昌道:“为何你们家中会有带血的刀!”   其中一个男子道:“大人,我们几个人都是屠户,家里杀猪宰羊有带血的刀也很正常啊。”   屠户?原来这些人都是屠户!怪不得那死者的伤口平滑干净,一刀切下去既要力气又要技巧,也只有屠户才能赶出这水平。   张睿道:“把他们的刀拿出来给本官看看。   六七把砍骨刀放在地上,张睿拿起一一辨别,这刀上虽然都有血迹可却无法辨别哪个是人的,哪个是动物的。   “你们村里只有你们几个是屠户吗?”   六个人点点头,突然其中一个道:“还有改行的算吗?”   张睿道:“改行?改成什么了?”   这屠夫道:“我们村还有一个屠夫以前杀猪时不小心砍掉了自己的半个手后来就改行做了马夫。”   张睿道:“派人把他也叫来,几个人都带回衙门吧。”说着上了车。   回到城里已经快下午了,几个人中午都没吃饭只得先回了客栈吃些东西再去府衙审问那几个屠夫。   掌柜的一见几人回来急忙迎上去跪地磕头道:“今日多谢恩公为小的洗清冤屈,不然一顿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张睿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掌柜的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不会冤枉你。”   掌柜的点点头,伸手擦擦眼角道:“杀人的真凶抓住了吗?那两人真是太惨了,昨天还好好的,没想到一转眼就已经这样了……唉~”   张睿:“还未抓到,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凶手肯定会被抓到的。”   掌柜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周隐:“掌柜的给我们安排些饭菜来。”   “好,马上马上,您几个先坐,我这就叫小二给您们点菜。”说着去沏了茶端到桌子上。   湛清接过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周隐道:“今日这知府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冲王爷和大人下手。”   周隐抿了一口冷哼道:“有眼无珠,认不出本王也活该他倒霉。他这身官服肯定会被扒了去。端州这地方虽不及江州扬州,但也是富的流油,若是上他一本,那些想捞一笔的官员肯定会借机踩死他,把自己的人安排上来。”   张睿点头:“这许昌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按说他把端州治理的不错,理不应该办出这种事,倒是这宗案子的确应该奏报朝廷,为官严厉虽好,若是一味的严惩,时间久了便会让百姓人人自危,对官府闻风丧胆,出了什么事也不敢报官,助纣了那些奸佞之人谋害他人性命。”   不一会小二从后院走过来,瞧着似乎有些病了,说话有气无力的,从肩膀拿下抹布道:”几位爷要什么菜?”   张睿道:“小二哥可是病了?”   小二急忙摆手道:“无事无事,都是今日被吓得。”   张睿点点头道:“饭菜照着昨日的再做一桌吧。”小二躬着身子告退了下去。   不一会菜端上来,老板居然还给加了两个菜。张睿笑笑这老板倒是会做人,虽知道几人身份特殊,却不是他一介草民能巴结起的,索性把他们当做普通人那般对待,大伙都轻松。突然想起夜里奇怪的声音便把那掌柜的叫来询问。   “掌柜的,你们这客栈后院可有什么人在住吗?”   掌柜的一愣脸色微变摇摇头道:“没有啊,后院只有个柴房,柴房里也只堆着柴禾,哪有什么人住。”   张睿道:“那为何晚上会有女子的哭嚎声?”   掌柜脸咽了咽唾沫道:“几位爷昨晚也听见了?”   大伙都点点头,清洛道:“那声音好生吓人,吓得我一晚上都没敢睡觉。”   虎子也道:“听着像索命的厉鬼!”   掌柜的急忙道:“可不能乱说!……诶,说起来这事已经发生了三个多月。我这家店从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名声一直都特别好,有不少商人在我们这住的惯了都不愿去别处。”   “三个月前店里还好好的,每日都有好多客人来住店,生意特别火,我雇了三个小二都忙不过来。后来突然有一天夜里,后院就传出了哭嚎声,吓得那些商旅们纷纷离开客栈不愿再住进来。”   “开始我也以为是有人在搞鬼,夜里偷偷派了几个人守在后院,等夜深了便把那装神弄鬼的人抓住!说也奇怪了,每次一派人去,这哭声便没了。可我也不能总派人去守着吧,时间久了,客栈被传的闹鬼,除了外地头一次来端州的会到我们客栈来住,其他人很少来,死去的那两个人也是听见这哭嚎声退的房嘛。”   张睿听完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那哭声肯定是人为的。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打压他们客栈的生意?还是这掌柜的得罪了什么人。   吃过饭几个人又去了府衙,许昌早早等在门口,见他们来了急忙谄笑的迎上去道:“王爷,大人下官早就在府里备了酒菜,却不曾想两位已经回客栈了。”   周隐笑笑:“吃人嘴短,咱还是审案子吧。”许昌脸上的笑僵了僵跟着两人身后去了大堂。   那几个屠夫被衙役带了上来。   这几个人都是普通老百姓,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官府,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喘,低着头不敢看上面人。   张睿道:“昨日在你们村外往北十里死了两个人,你们可知道?”   堂下的人都摇头道:“不知。”   张睿道:“把那几把沾血的砍骨刀拿上来,让他们辨认哪个是自家的。”   几个屠夫一一辨认把自家的刀都拿走了,最后只剩下一把刀无人认领。   张睿:“这把刀不是你们的吗?”   几个人摇摇头道:“不是我们的。”   张睿:“怎么会多出一把刀呢?这把刀是在哪搜出来的?”   衙役道:“这把是在一户马夫家里搜出来的。”   张睿皱眉:“这马夫人呢?”   衙役:“已经派人去寻了,应该很快就被带回来了。”   张睿走上前去,拿起这把刀看了看,刀身被擦的干净,刀把却因长期浸染血变成紫红色。反复看了几遍没有什么问题。张睿随手在刀把前段的木头处摸了摸。   “!!!”手指居然被染上了一丝血迹。张睿微微挑起嘴角道:“这马夫是屠夫改行的那人?”   旁边的屠夫道:“没错大人,这个就是小的说的那人,因为他好喝酒,有一次喝醉酒给人宰猪时不小心割掉了自己的半个手,后来就改行当马夫了。”   张睿:“这人当了马夫后还宰牲畜吗?”   屠夫:“不宰了,他一只手很难捉住牲畜,而且他喝酒太多,总是醉醺醺的,别人怕他出事也不愿用他宰。”   “这么说,这人好长时间不曾宰过牲畜了?”几个屠夫均点头。   张睿道:“马上把这马夫抓了,凶手应该就是他!”   旁边的许昌一愣道:“大人怎知这凶手是马夫?”   张睿把手中的刀地给他道:“你看看这刀。”   许昌看了一番道:“不过是普通的杀猪刀,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张睿笑着摇摇头,又把刀递给周隐。周隐挑眉,拿着刀上下打量一番道:“本王眼拙,也看不出有什么蛛丝马迹。”   张睿把刀把指给他看,周隐伸手一抹,果然指尖也沾染了一丝血迹。周隐眼前一亮道:“这把刀最近应该用过!”   “没错,几个屠夫都说他好久没宰猪了,那这湿润的血迹从何而来?”   许昌恍然大悟,顿时羞愧不已,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半大孩子观察的细心。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居然已经坐上从四品的巡察使。   马夫被找到时喝的醉醺醺正在车上呼呼睡大觉,几个衙役把他抓回来时许是手段强硬,吓得他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尿了裤子,跪在堂下不住的磕头。   张睿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马夫磕磕巴巴道:“小……小的程二”   张睿从桌案上拿起那把杀猪刀道:“这把刀你可认得?”   程二急看了看急忙点头道:“认……认得,这这这……这是草民的刀。”   张睿道:“本官现在问你,昨日晚上你在哪?”   程二道:“小的,小的昨夜在家中睡觉啊。”   张睿把刀扔在他面前道:“还敢狡辩!你已经许久未曾杀过牲畜,这刀把上湿润的血迹你作何解释!”   程二拿起刀伸手一抹摸看着手上的血迹吓得把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道:“大人冤枉啊,小的好久都没用过这把刀了,这刀上怎么会有血迹。”一边磕头一边道:“定是有人要陷害小的啊……”   “诬陷?!谁会去你家专门偷一把刀杀了人再擦洗干净放回去?!要是想诬陷你,何必清洗刀子,直接放在你家不是更容易!”   程二泪流满面哀声道:“大人,小的虽平日爱喝酒,可万万没有杀人的胆量啊。况且小的一只手有残疾连牲畜都杀不了,何况是人呢。”   这……不对啊,看这程二的表情并不像是在撒谎,若是一个在上堂前都能吓尿裤子,到了堂上更难有胆子说谎,况且说出一个谎话便要用另一个谎话来圆,难道真的像程二所说,凶手另有他人?   张睿有些迷糊了,按说这程二具备了杀人的条件,作案时间,以及作案工具。试想当日那两人退了房出门,定是坐了程二的马车。之后二人被程二敲晕绑住手脚带回家中,等到夜里杀了二人,抛尸在野外。   可是这程二究竟是在哪杀的二人,案发现场到底在哪?   周隐见他这般纠结朝他小声道:“要不,先打他二十板子,看他招不招?”   张睿摆摆手道:“先不用,凶手应该是这程二没错,可他也不像是在说谎,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东西……让我想一想。”   疑犯被押进大牢里,几个人也回到客栈里,张睿还在思索,究竟是哪错了。   韩叔下午领着两个孩子上了街上转了转,买了些路上用的还给张睿买了两身长袍,可能是接连换地方的缘故,张睿个子突然像雨后春笋般蹭蹭拔高,跟京都那会比起来,至少长了半指,衣服都短了。原本站在周隐身边只能到肩膀,如今差不多都抵到耳朵了。   张睿坐在房中,拿着毛笔在纸上胡乱画着,把事件发生的经过大致描述一边,哪都没有矛盾,难道真是这程二装模作样?或许真该试试周隐说的法子,打他一顿看他招不招。   周隐抱着韩叔递给他的衣服走进屋子见他还愁眉不展道:“怎么,还没想出怎么回事?”   张睿点点:“要不明日试试你说的法子。”   周隐把衣服放在床上道:“唔,你不是不喜欢这法子吗,不怕屈打成招?”   张睿叹气:“要不再试试别的办法,总觉得这程二有问题。”   周隐走到他身边捏捏他肩膀道:“好了,先别想那他了,想想今夜咱们该怎么办?”   张睿脸急忙道:“什么怎么办……我可说好了,再也不做了,那一次做的我现在还疼呢……”   周隐一怔想起他说的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弹他脑袋一下道:“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客栈里的那个哭嚎声。”   张睿窘的脸色通红,干咳了两声道:“那个……不是说了,守株待兔么。”   周隐低头贴在他耳边道:“上次是我鲁莽了,下次不会这般了。”   张睿翻了白眼心底道:还有下次?谁再让你上一次谁就是煞笔。   ***   凤轩觉得自己可能要杀人了……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杜远的男子。   “嘿,大侠好巧咱们又见面了,你也来吃饭啊。”   凤轩咽下嘴里的饭菜,瞟了他一眼微微颌首。   杜远呲牙一笑道:“我与大侠拼桌可好?”   凤轩环顾下客栈,整个客栈一共十张桌子,只有他们这张有人。   杜远道:“大侠你怎么才吃这么点,我再给大侠要几个菜,小二~~,小二哥快来,对对就是这桌。”   小二疑惑的看着杜远心底道:这位客官不是刚吃完吗,怎么又要菜?   “再给这桌上个水煮鱼,红烧肉,糖醋里脊……”   凤轩擦擦嘴起身离开。   杜远:“大侠,您吃饱了?欸?等等我……”   小二道:“客官,您这菜还要不要了?”   杜远便跑便道:“你看着办。”   小二抓抓脑袋道:“看着办是怎么办啊?!”   凤轩看了看身后的人,挑起嘴角,朝人多的地方变换步法走了进去,眨眼间就没有踪迹。杜远跟着跑过去,四周张望人怎么不见了?寻了半晌也没找到凤轩,只得失落的离开了。   凤轩从一家卖脂粉的摊子前探身出来见杜远转身离开的身影舒了口气,这人脑袋恐怕是有问题,每日都闲着跟在自己身后,也不知他有何目的。   杜远走回去没多远突然想起,这人刚刚会不会故意躲着自己呢?如果看自己走了应该会出来吧!这么一想马上掉头朝刚才的地方走去,果然不出他所料,看见凤轩正走到一家酒肆,把腰间的酒壶灌满酒。   杜远这回没匆忙赶上前去,而是偷偷跟在他身后,见他沿街漫无目的的乱逛,心中疑惑。跟在这人身后两日了,到现在也没看出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可身上偏偏又一股神秘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想去探究更多。   凤轩走了一会便发现身后跟踪的人,冷笑一声心底道:这小子心眼还挺多的,居然装作离开又偷偷跟了过来,既然他要跟便跟,看看到底有什么目的。   走了一会杜远发现这条路越来越……奇怪,好多衣着轻薄的女子站在阁楼上搔首弄姿。见凤轩走进一家妓坊,杜远呼吸一滞,急忙跟了上去。   凤轩刚进去,老鸨便迎了上来道:“哟,好俊俏的公子呀!公子瞧着面生,第一次来我们添香楼吗?那姐姐给你找几个貌美嘴甜的姑娘作陪如何啊?”   凤轩勾唇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是来找天娇的,告诉她凤公子来了。”   老鸨收起脸上的谄笑,急忙点头道:“公子跟小的来这边稍等一下,小的这就去通告主人。”两人朝旁边的隔间走去。   杜远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想起凤轩还是忍不住走了进来。他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杜家的家教森严,从不许他们来这种地方。杜远一进来,楼里的姑娘顿时眼前一亮,只见门口这位公子相貌堂堂,一身的上等绸缎衣服,头上戴着玉冠,腰间佩戴镂空玉佩,脚上穿的描金云头靴,一看就是土豪啊,姑娘们一拥而上,把杜远吓得呆愣在那不知所错。   “呀,这位公子好眼生啊,是头一回来我们添香楼吗?”   “公子这衣服好漂亮,是云锦布吗?这云锦据说每年只产五百匹,三百匹进贡给皇宫,剩下的二百匹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的起!”   “公子身上的玉好漂亮啊!”说着一个女子伸手便要去摸。杜远急忙伸手把玉捂着,心中暗道:这些女子怎么这般不知检点,居然在人身上乱摸乱碰的。   “公子与我们姐妹上楼喝一杯吧。”   杜远急忙摆手道:“几位姐姐放开我,我是来找人的。”   那几个女子捂嘴笑道:“哪个来添香楼不是找人的,说说你要找什么样的?咱们这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只要你想要的,就没有找不到的。”   杜远道:“我找的是男人。”   “……”顿时莺莺燕燕的静了下来。那打头的女子一甩帕子道:“找男人你去楚馆找,来什么添香楼啊,咱们添香楼里可都是女子。”   其她女子道:“是啊,你找男子来我们添香楼做什么啊。再说这小倌有什么好的,又硬又重,哪像我们姑娘抱起来软软柔柔的……”几个女子笑做一团。   杜远揉揉额头道:“我要找的人刚刚进了你们添香楼。”   这几个女子面面相觑,这……可就不归她们管了,见杜远确实不像是出来嫖的,没了兴趣,各自甩甩手帕离开。   凤轩在隔间里早就把大堂里的事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子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哟,凤公子今儿这么高兴啊,真是难得啊。”一个身穿绯色长袍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隔间里。   凤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道:“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红衣女子伸出纤纤素手,凤轩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她。      ☆、第75章   天娇接过银票也不看,直接塞进胸口道:“有他的消息了,不过在此之前再赠你一个消息,他要找到东西,就在……”伸手指着门外。   凤轩不解:“外面?那个杜远的身上?”   天娇摇摇手指,走到凤轩身边嗅了嗅:“你可知道杜氏玉行?”   凤轩点头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知道,大周最大的玉行么,那小子跟杜氏玉行有关系?“   天娇挑挑眉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道:“那孩子是杜若恒的独子,这小子可是实打实的金童子,走了狗屎运居然被你碰上了。”   凤轩明白过来齐冥若是想得到那样东西对半会混进杜家“多谢。”起身要出去。   天娇幽幽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他要是想见你就不会这么多年都躲着不出来了……”   凤轩脚步一顿道:“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拿好银子办你该办的事。”说完拉开门出去。   走到大厅,杜远见他出来急忙走上前去:“喂,刚才你去哪了?!”   凤轩冷声道:“跟你有关系吗?”   杜远:“……”好像的确没什么关系,可是……为啥心里这么别扭。杜远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满脑子都是刚刚他进那添香楼,他去那干什么?男人能干什么……这么一想杜远只觉得心中气恼,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添香楼凤轩想起天娇说的话,若是消息可靠,那么齐冥很有可能会出现在杜家,想要找到他只能依靠眼前的这人了。   凤轩止住脚步转过身道:“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杜远一愣急忙道:“我……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你叫什么?”   “凤轩”   杜远:“凤轩……凤轩,你姓凤啊?这名字好听!凤大侠,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凤轩笑道:“我何时救了你的命?不过是把你的一匹马打死了而已。”   杜远道:“欸?话不能这么说,当日那马收了惊吓狂奔不已,若不是凤大侠出手相救,万一我摔下来磕了脑袋岂不是要丧命。”   凤轩转身继续朝前走道:“举手之劳,既然你已经谢过了,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杜远一听苦着一张脸不知说什么好,难道要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喜欢看你的样子吗?会不会被他一暗器戳死?   走到客栈门口,凤轩停住脚步,杜远也停住,两人对视了一会。凤轩摇头走上了楼。   一见这小子就有种自己小徒弟的既视感,瞪着两只无辜的眼睛。一想道要骗他心底就升起浓浓的罪恶感。只是齐冥……这次真的会出现吗,会不会像原来那般一场空。   ***   夜黑风高   段箫白站在房顶打了个冷颤,一入夜真冷啊!   “喵呜~~”一只野猫从房上经过,看到二人吓的炸毛,急忙转身朝另一边跑去。   湛清站在他身边,拿胳膊碰碰他指着房下。段箫白低头一看,果然兔子来了!   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到后院。   “呜呜呜呜……嗷~~呜呜呜。”哭嚎声伴着冷风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张睿和周隐坐在房中,听到声音急忙起身,但并未点着蜡烛,其他房间也没点蜡。那声音便一直叫唤。   仔细听了一会,张睿道:“这哭声到也够卖力的,时而婉转低吟,时而高昂亢奋,也不知到底是从哪家戏班子请来的。”   “啊……”哭声突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叫一声,戛然而止。   不一会一个身穿长袍脸捂得严实的男子被带了上来。湛清两下把他脸上的布巾扯掉,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只见他吓的面色苍白,泪眼莹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张睿皱眉道:“你是什么人,夜里不睡觉,为何要装神弄鬼在这客栈后面哭嚎。   那男子吓坏了急忙道:“奴家不是有意要如此的,是别人花钱雇我来哭的。”   张睿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抽搐道:“何人花钱雇你来这哭的?”   “是……是这家客栈的掌柜的。”   周隐和张睿对视一眼,齐声道:“这家客栈的掌柜的?”   男子道:“奴家只是戏班子里的一个旦角,几个月前这家客栈的老板突然找到我说有桩生意做不做,每月给我五两银子。奴家听他一说只要晚上藏在后院哭一哭便可,便应下了这桩事。”   张睿道:“前几天也都是你在后院哭的?”   男子点点头翘着指头道:“奴家想着哭完这个月就不接了,一是夜里太冷这几日嗓子都有些哭哑了,二则总这么哭实在自己也受不了,也不知这掌柜的为何要我这么做。”   周隐看他这副妖娆的模样,不动声色的挡在张睿身前道:“既然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那你就先回去吧。”   那戏子伏了伏身子道:“这……掌柜的这月的钱还未与我结,明日我还来哭不哭?”   张睿哭笑不得道:“不用来了,银子你明日去往掌柜的要吧。”   这人出去后,张睿道:“这叫什么事啊,自己雇人来客栈后面哭丧,把客人都吓跑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周隐伸了个懒腰道:“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弄清了不是他人作祟,明日再说,今天可算能睡个好觉了。”说着伸手抱住张睿,两人纠缠着到了床上……   ***   一夜好眠,早晨起来见掌柜的在楼下来回转悠,见到几个人下楼欲言又止,叹了好几口气才走过来道:“几位客官,昨夜可曾睡好?”   张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好,虽说有那哭声有些刺耳,但细听下来嗓音倒是不错,高低起伏,让人闻之而悲伤。”   掌柜的老脸一红跪地道:“实不相瞒,那夜里哭丧的男子是小的自己请来的。”今日一早,那戏子便匆匆来到客栈,让掌柜的结了银子,并且说什么都不肯再来哭了。掌柜的便怀疑他的身份已经被人识破。店中只有这几个人,肯定是他们错不了,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是自己搞的鬼,那不如就招出来得了。   “不知掌柜的为何要这么做,连续哭了三个月,你这店中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掌柜的一脸为难道:“这……小的的确有难处,这家客栈本是我爷爷传给我爹的,可我爹死的早,我年纪还小便先交由我叔伯照理。我日渐长大,叔伯一家对这客栈起了贪念,不愿还给我。后来经过族里协商,叔伯同意把客栈交由我搭理,可房契却迟迟不肯给我。   前段时间听说他家儿子要娶亲,家里想着翻盖房子,我这叔伯便打起了客栈的主意,想背着我偷偷把客栈卖出去。我这实在无法才花钱雇人来客栈后面哭,把客人吓走传出客栈闹鬼的消息,那些想买这家客栈的人这才打消了念头。如今我也是进退两难,若不装神弄鬼怕他将我的客栈卖了,装神弄鬼把客栈的名声搞得乌烟瘴气,实在对不起爷爷。”   张睿听完道:“那你后来与他要房契了吗?”   掌柜的点头:“要了,我这叔伯装聋作哑说那房契早就丢了。”   张睿:“你直接去官府补办一份不就好了。”   掌柜的叹气:“哪那么容易补办,先不说花多少银子,官府也不是谁想进就进的,再说还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实在不想跟官府打交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好人做到底,你把四邻叫来,能证明这间客栈是你祖上传下来的,也能证明这房契的确被你叔伯霸占,本官便重新给你立个房契,你看如何?”   掌柜的一听顿时喜出望外,磕头道:“那就有劳大人了,小的这就去把四邻都叫来,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大伙都知道我家中的情况。”   不一会隔壁卖木活的掌柜的,前面开茶楼的掌柜的,后面几户人家都被叫到客栈,大伙说法一至,都道他那叔伯是个黑心肝的,霸占他这客栈十多年,等着掌柜的成亲了才还给他,如今房契还握在手中不给。   张睿让韩叔拿了笔墨,在草纸上立了房契,并注上以前的房契作废,只以新立的房契为准,盖上官印递给他:“若是你那叔伯擅自卖了客栈,你便拿这个去官府,他们定不会为难与你。”   掌柜的接过新房契顿时哽咽难言,朝张睿磕了三个响头道:“小的……小的真是遇上了贵人!若不是大人出手相助,上次在官府里就要遭了灾,这次也是大人帮小的立了这字据,以后再也不用怕自家的客栈被人买了去。”   周隐道:“你且起身吧,记住以后不要再弄这些装神弄鬼的事就好了,我们帮得了你一次两次,帮不了你一辈子,客栈还要用心经营才会越来越好。”   掌柜的连忙点头道;“小的明白,这回心中有了底,就不怕别的了,小的先去叫人来将客栈修缮一下。”说完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段箫白摇头笑道:“没想到那类似女子的哭嚎声居然是男子发出的,真是让人开了眼界。男子扮作女子倒是也奇了,你看看他昨日说话的模样,跟女子一般无二,居然自称奴家,可笑死我了。”   张睿喝了口茶道:“戏子大多如此,男做女角,声音比女子还要婉转动听。”前世虽不怎么喜欢听国戏,但身边不少朋友爱听,偶尔哼唱几句,倒是稍微有些了解。   段箫白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唱戏的那些小娘子们都是女的来着。”   湛清:“那是他们装扮好的,若是卸了妆一个个都是男子的模样。”   张睿放下手中的茶碗突然想起那戏子,一个装成另外一种模样……马夫和屠夫……两个模样。   “走!我们去衙门一趟!”   匆匆赶到衙门,许昌急忙把人迎进来。这几天担惊受怕的胡子头发掉了一大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既然都已经认定这马夫是凶手,这大人和王爷为何一直不给他定罪啊?   张睿道:“派人去这马夫的村子里查探,问问他这个人平日如何。”   许昌:“这……大人,这马夫不是已经确认是凶手了吗?”   张睿:“可他并没有认罪,本官怀疑其中还有别的问题。”   许昌点点头派了两个衙役去那村子打探。   张睿让人把马夫带上来,这马夫被关了一夜,又惊又怕上堂时头发凌乱,双目布满血丝,身上还带着昨日的尿骚味,实在让人看不过眼去。   “程二,本官问你,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程二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不……不曾有别人了。”   张睿疑惑,这程二看着也老大不小,以前还是屠夫,不说别的,至少也娶妻了吧。   “那本官问你,你可曾有过妻室?”   程二沉默了半晌,拿袖子抹了一把脸道:“有过……一只残废了后,她……她就跟人跑了。”   审问半晌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退了堂,程二又被带了回去。   两个时辰后,派去查探的两个衙役回来把程二的事大致讲了一番:   说起来这程二也是自作自受,这人典型的窝里横,在外面没什么能耐,在家里对老婆孩子非打即骂,婆娘孩子都怕他怕的要命。早些年做屠夫时家里还颇有点积蓄,自从他爹娘死后,家中再无人能管他了,他便开始酗酒,喝多了婆娘孩子打的半死,时日久了这婆娘自然就有了二心。   后来程二一次喝醉酒时给人宰猪,不小心砍了半只手,从那以后便不能做屠宰的活计了,只好花光了积蓄置办了马车在城里拉活。   可他不但不好好拉活,反而更变本加厉的喝酒,每日挣不来一分钱,还到处赊账买酒,他妻子实在受不了,便趁着夜里偷偷收拾了细软跟人跑了。程二得知此事气的急了差点把他的两个孩子打死。   他的这俩孩子更是命苦,娘不要,爹不管,每日跟野孩子般,谁家有吃的就吃两口,没有便饿着,后来因为冬天衣服单薄得了风寒双双死在家中。邻居们是开了春才知道,这程二把俩孩子的尸体随便仍在乱葬岗上连张席子都没裹。   慢慢的程二性情突然大变,有时见人一句话不说虎着脸跟谁都没好气,有时却嘻嘻哈哈的,见着谁都一副热情的模样,大伙都觉得他可能是得了失心疯。   张睿听完恍然大悟,这程二的症状不是与现代的人格分裂一样吗!怪不得程二不承认自己杀害那俩人,可能是他身体中分裂出两个人格,一个强硬,一个软弱。强硬的那个人格把这过路的两人杀了,所以软弱的这个程二才说自己根本就没杀人。只是怎么才能把他的第二个人格唤出来?   张睿思索了半晌朝周隐道:“假如你程二,你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特别愤怒?”   周隐摸摸下巴“这个……因人而异,我不是程二,不过要是有人动你,我肯定会特别愤怒。”   张睿一抚掌道:“对!他妻子!他妻子应该是他最大的执念,可他妻子已经跟人私奔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周隐:“不妨问问别人他妻子长的什么样,找人装扮一下。”   张睿道:“这个倒是可以,只不过好人家的女子怎么会答应做这种事。”   段箫白:“大人,昨晚那个小戏子不是挺好的吗,让他来装扮一下试试呗。”   湛清忍不住笑出来:“嗯,我看也行。”   商量妥当,朝他们村里人大致问清这程二老婆的模样,段箫白去叫来那小戏子,戏子还以为是自己因为哭的那件事被带到官府,吓得呜呜直哭,这人果然是善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流。   段箫白无法只好把事情告诉他,若是他装扮好了,在客栈哭的那件事就不追究他了。   小戏子揉着通红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翘着兰花指道:“你莫要骗奴家,不然奴家就撞死给你看。”   段箫白揉着脑袋有些后悔出这注意,这小子靠得住吗?千万别把大人的计划弄砸了啊!   到了官府弄了身普通妇人的衣服给那小戏子套上,给他细细装扮上,弄好后几个邻居都说从背影一看有七八分相似。   张睿道:“七八分就够了,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程二激怒,一旦他愤怒起来,那个强硬的程二便会出来!”   ☆、第76章   周隐道:“强硬的程二,难道还有两个人?”   张睿点点头若按照精神分裂来说,的确如此,可他却不知怎么跟周隐解释,若非要归类,怕是得了失心疯的一种吧。   准备妥当后,张睿派人把程二带上来。   “程二,本官再问你一遍,那日从午时到夜里你都在何处,跟什么人见过面,是否拉了两名商旅。”   程二低着头道:“小的中午吃饭时多吃了几杯酒,然后便在车里睡着了,到了下午才睡醒,醒来没有什么生意,就赶着马车回家了。”   张睿道:“本官听闻你那娘子与人私奔了,特地叫人去把她寻了回来,你看看这可是你娘子?”   说着叫人把乔装好的戏子带上来,戏子低着头跪在一边并不说话。程二转身看了一眼便带愣住,顿时呼吸急促从地上爬起来便朝那戏子走去。   张睿急忙道:“萧白拦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这程二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伸手掐在戏子的脖子上,嘴里还叨念着:“贱人!贱人!老子要杀了你!”   段箫白伸手给他点了穴,把戏子从他手里救出来,那戏子吓得面色惨白,拍着胸口道:“可吓死奴家了,这活奴家做不了,求求几位爷放了奴家吧。”   张睿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段箫白伸手给这程二解开穴道。抬脚揣在他腿弯处,程二“扑腾”跪在地上,腿麻的站不起来。   张睿一拍惊堂木道:“程二,本官问你,那两个商旅可是你所杀!”   程二道:“是我杀的怎么的!”   张睿见此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面露喜色道:“把你杀人的经过速速招来!”   程二道:“老子凭什么告诉你,反正人都杀了,要杀要刮随便你们。”   周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人,怎么也没刚刚那个说话都要抖三抖的人联系道一起。“莫非他真是得了失心疯?”   张睿道:“这程二失去双亲,手也残废,妻子跟人跑了,孩子也死了。接连的打击让他心底分裂出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性子残暴而且天不怕地不怕。”   周隐叹道:“怪哉怪哉,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张睿:“本官再问你一遍,你是如何杀的这两人!若不从实招来,不光死罪,活罪也难逃!”   这个程二倒是你那软弱的程二聪明的多,眼睛一转道:“既然逃不过一死还是少受点罪好。那两个人该死!他们上了我的车要走到附近的镇子,我与他们商量好事八十文钱,可两人到了地方只给我六十文,我再与他俩要钱,两人居然骂起我来。当时我气急了,从车里拿出棍子便把两人敲晕了。”   “敲昏后这二人并没有死,我就把他们拉到马车上绑了起来,回到家中我怕这件事败露,夜里就把二人拉到屠宰场,就着宰了二人把血放干净,好久没有宰牲畜了,哈哈哈哈哈,这滋味真好,你知道这两人哭着求我的时候,呜呜叫唤的时候,真与那猪羊没什么分别!”   “杀了两人顺便用马车拉到荒野里扔了。回到家中我把马车和刀子都刷洗干净睡了过去,没想到还是被官府找到家里,是我太大意了。”   张睿见他这般眉头紧皱道:“既然案子已经清楚,本官便判你斩立决,你可服判?”   程二点头:“服,有什么不服的。就是我那婆娘,临死前能不能再看看她?”   张睿摇摇头道:“不行,本官怕你再伤到他。”   程二嗤笑一声,被衙役们羁押了下去。   许昌一见这程二自己认了罪,舒了口气心底道:案子可算是完事了,这两尊佛也该走了吧。让他没想到的是,随着两人离开,贬书也从京中送了来。这许昌从五品的知府一下子贬成了七品的县令。京中又派了新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   京都这几天接连下着雪,好不容易今日放晴些,北风像刀子似的刮的人不愿出屋。   林孝泽和贺明二人终于赶回京都,这一路虽没遇上什么风波但疲于奔波,林孝泽还是病倒了,这病来如山倒,贺明给他配了好几副药吃上才渐渐有了起色。   进了京都城,林孝泽激动的抓着贺明的手道:回家了……回家了!”归心似箭,进了城门,马车直奔路子胡同。   林府中早就接到消息,听闻林孝泽今日要回来,林夫人一早就披着披风站在门前张望。   “秋霜,信上不是写着今日能到,怎么还不见他回来啊?”   秋霜道:“许是路上耽搁了,没准下午就到家了,夫人外面太冷,还是回屋子里等吧。”   林夫人摇摇头道:“再等一会,老爷也快下朝了,没准他爷俩能一起回来呢。也不知孝泽这孩子怎么样了……那通州偏远苦寒,会不会饿瘦了?”正说着,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吁~”赶车的侍卫把马停下来道:“二位,到林府了。”   林孝泽急忙掀开车帘一眼就看见门口站着的林夫人,顿时双目通红高声喊了声:“娘!”   林夫人一愣,看着林孝泽道:“泽儿?”   林孝泽跑过去跪地道:“娘,不孝子回来了!”   林夫人一把抱住林孝泽哭了起来道:“我的泽儿终于回来了!你可想死娘了!小没良心的,去了通州连封书信都不知给娘写!呜呜呜……”   秋霜道:“夫人,少爷刚回来快让他进屋去吧,外面太冷小心着了风寒。”   林夫人急忙起身拽着林孝泽道:“对,对,咱们赶紧进屋。”   林孝泽擦擦眼泪站起来跟着林夫人朝院子里走,突然想起贺明还在外面急忙道:“贺大夫,你一起来吧?”   林夫人疑惑的看着贺明道:“这人是你朋友?”   林孝泽点点头道:“这一路上多亏有贺大夫照顾,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能平安的回到家里。”   林夫人一听顿时对贺明心生好感,急忙道:“贺公子快进来吃杯热茶,这天寒地冻的站在外面小心着了风寒。”   贺明笑着摇摇头道:“我还要去看看我妹妹,今日就不叨扰夫人了,改日再来拜访。”   林孝泽见他这般心底不知为何有些难受道:“那你可别忘了来啊,什么时候都可以。”   贺明点点头道:“我记得了。”说完朝林夫人拱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林夫人见他走了,拽着林孝泽急忙进了屋子。   一进屋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神情有些恍惚,多少次在梦中回到自己家中,如今真的回来却还有些不真实。   林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心疼道:“泽儿,去那通州吃了许多苦吧,娘看你都瘦了,也长个子了。”   林孝泽道:“到通州后睿儿处处照拂我,刚刚那个贺大夫也照顾着我,所以并没有吃什么苦。”   林夫人伸手摸摸他脸道:“都黑了,一点都不想原来的模样,倒是比以前身体要结实的多了,想来娘给你做的那几身衣服都得拆了重做。”   林孝泽突然想起故去的祖母道:“祖母她……”   林夫人脸暗下来道:“走了有一个多月了,一会你去祠堂给你祖母上柱香,改天天气暖和了,让孝清领你去给她磕头请安吧。”   林孝泽点点头,心中闷痛道:“我想起祖母那瞧瞧去。”   林夫人叹口气道:“去吧,等开了春你爹想把宁心园拆了,跟你大哥的院子并在一起,等重儿大了搬过去住。”   林孝泽道:“重儿便是我那小侄子吧!几个月了?”   林夫人一提起自己的小孙孙脸色顿时好多了道:“两个多月了,这几天天气太冷,你大嫂早上请安时,我没让她抱来。等你哥回来时你去看看,长得跟你哥小时是一模一样。”   林孝泽道:“他满月时我给他买的东西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林夫人:“他一个娃娃懂什么,你哥记得你的情就行。”   两人正说着,林承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一见林孝泽道:“你回来了!”   林孝泽急忙跪地道:“给父亲请安,儿子回来了。”   林承双手不知放哪好,只得道:“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吃饭了吗?快去让厨房给他做点吃的。”   林夫人道:“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呢。”   林承道:“等我做什么,早上又不是没吃,快去把饭菜布上。”   林孝泽局促的站起身道:“不用太麻烦。”   林承高声道:“什么麻烦,回到自己家还怕麻烦吗?这是你爹娘又不是外人。”   林夫人嫃道:“你小点声,儿子这不是刚回来嘛。”   林承干咳了一声道:“呃,为父没别的意思,回到家里自然要吃好。”   林孝泽点点头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比父亲高了。再看父亲脸上不知何时添了许多皱纹,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已经两鬓斑白。鼻子一酸,哽咽道:“儿子不懂事,做出那等没出息的事,给爹丢人了。”   林承道:“嗨,过去就过去了,不提那些,你与为父说说去了这么一年在通州过的如何?”   林孝泽把自己这近一年发生的事大概跟他爹讲讲。林老爷听到遇到黑店,遇到土匪,又遇到瘟疫,一桩桩一件件是在京中这辈子都不一定能遇上的事,居然都被他们赶上了。也难为这些孩子了。睿儿比自己预期的还要成功,那孩子前程不可斗量啊。   父子吃完饭说了许多话,去了老太太的屋子看了一番。又去祠堂给老太太上了香。说到老太太时林承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伸手拍拍林孝泽肩膀道:“你祖母临走时最惦念的就是你,拉着我手一个劲问我:泽儿什么时候回来。”   林孝泽听至此中终于嚎啕大哭起来,祖母临走时自己连最后一眼都没看上,实在是不孝至极!   林承道:“不要太难过,你祖母若是看见你这般想必也不会高兴,她最喜欢你讨她欢心。”   林孝泽点点头擦干眼睛哽噎道:“实在是我不孝,当初若不是办下那等混账事,也不会到最后都不能伺候在祖母身前。”   林承:“好了,过去就过去了,这一路上也辛苦了,下去梳洗一番先休息,等你睡醒了在说其他的。”   今日正巧林孝民是休沐日中午匆匆赶回到家中急忙道:“二哥回来了吗?”   小厮道:“回来了,刚回了自己房间。”   林孝民点点头,信步朝林孝泽房间走去。   “咚咚咚”敲了门。   林孝泽正和衣仰躺在床上回忆着,突然被敲门声打断起身坐起道:“进来。”   林孝民推开门见到他两人皆是一愣。   不过一年,二人都大变了样子,林孝泽看着门口的人,个字窜高了半头,眉眼越发硬朗。   林孝民笑道:“二哥,你可算回来了,前几天蒋泰他们便跟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回来了就跟他们去慕古斋聚一聚。”   林孝泽道:“过来坐,我不在这一年家中还好吧,你……学业如何了?听说蒋泰仲昕他们都入了仕?”   林孝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道:“学业还好,蒋大哥现在是五品的翰林编修,仲大哥也是从四品的殿前执事,只是蒋大哥他们入仕后甲班的其他人很少与我说话,倒是结交了一个丁班的学子。”   林孝泽笑道:“哦?你居然还敢跟丁班学子打交道,我一见他们那副模样就吓得胆虚。”   林孝民道:“这人与其他学子不同,二哥也认识他,就是那次在皇上寿辰时表演射字的那人。”   “贺子翔?他倒是有些真本事。”   林孝民点头:“对了,睿表哥怎么没与你们一同回来?”   “睿儿又升了官,被皇上调去江州处理盐商一案。”   林孝民目瞪口呆道:“那睿表哥现在已经是四品的官职了?!”   林孝泽点头道:“睿儿有大才,以后没准会封侯拜相。”   林孝民钦佩不已道:“睿表哥果然厉害!我定要依他为榜样。”   二人聊了一会,林孝民见他面色疲惫急忙告了退不打扰他休息,回了自己屋子。   进屋中抬头看看墙上那只褪了色的纸鸢心中感叹,如果没有睿表哥来道林家,也不会有如今的自己。在他心底张睿似父兄,似朋友。打心底对他升起一股尊敬,这种感情是谁都替代不了,就算是林承也不如张睿在他心中重要。   林孝民叹了口气道:“只盼望睿表哥越来越好,将来自己有能力再报答他的恩情。”   ***   贺明坐着马车去了王府。   王府大门紧闭,敲了半晌才出来一个小厮问他找谁。   贺明:“在下贺明,舍妹贺敏在王府当职,麻烦小哥与她通告声。说着从怀里取出碎银子递给小厮。   小厮接过银子笑道:“找贺大夫啊,小的这就是给你通报。”   贺明点点头谢过小厮,搓着双手站在们口,京都的冬天依旧这般冷,上次与贺敏一起来的时候二人冻的也不轻,一转眼都过了一年了。   等了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贺明抬头一看,见贺敏披着一身枣红的披风,离老远见到他,未语泪先流,小跑着过来。   贺明道:“慢点小心地上滑。”   贺敏跑过去一头扎在贺明怀里抱着他哭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写封信?”   贺明揉揉她脑袋把她脸上的泪擦干道:“今天刚到京都,别哭了,都成大姑娘了怎么还哭鼻子。”   贺敏道:“你和爹爹一走就是一年,单独把我留在府里,如今我哭两声你都不让,你们俩真是狠心!”越说越悲伤,眼泪流的止不住。   贺明笑道:“好啦,越说你还来劲了,快上马车,再哭一会你这脸就不用见人了。”兄妹二人携手上了马车。贺明让侍卫寻一处客栈,自己安排下住处,再吃点东西。   半晌贺敏平复小心情道:“哥,爹他们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贺明摇摇头:“我这次是送林孝泽回来的,大人和王爷被派遣去了江州。”   贺敏:“林孝泽?是林府的那个小子,那你们还去江州吗?”   贺明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等大人他们传消息回来。”   贺敏道:“哥哥要是去江州能不能带上我啊,我也想同你们一起去。”   贺明道:“山高水远的,你一个姑娘家去干嘛,不如在京都呆着好让我跟爹爹放心。”   贺敏撅着嘴哼了一声道:“爹爹就是偏心,带你去不带我去。王府里整日读书制药都快发霉了。”   贺明笑着拍拍她脑袋:“知足吧,你不知道哥哥这一路上遇到多少灾难。”贺明把这一路上的事讲给她听,吓得她脸都白了,心中暗暗为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担忧。   ***   张睿他们一行人此时已经到了徐州,整整一年多,任谁都想不到张睿会从一个破落人家的少爷,一转眼变成从四品的钦差大人。   徐州城还是老样子,刚进城门,韩叔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激动道:“少爷!咱回来了!”   张睿掀开车帘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高兴的点点头道:“回来了。”   周隐:“你家住哪?我们去你家看看。”   张睿笑道:“我家在秋水县,离着这还有二十里的路程,两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到了。”   周隐见他思乡情切在他耳边打趣道:“你这算是领着夫君回去见长辈吗?”   张睿挑眉:“为何不是领着娘子回去见长辈。”   周隐伸手勾住他的腰道:“什么都好。”   张睿叹气道:“算你运气好,若是我爹娘还活着,定不会让你完好无损的走出徐州。”   周隐道:“这么厉害?”   张睿笑笑:“我爹可是武将。”   周隐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你在学府还撂倒过丁班的学子。可为何你却不随你爹爹那般,长得这么斯文柔弱。”   张睿:“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大概是随我娘多一点吧,我舅舅他们一家都是文人,当初结亲时,舅舅便瞧不上我爹,嫌他只知道舞刀弄枪,大字不识一个。后来我爹用了手段好不容易把我娘娶回来了,爹爹却葬身在边关了。”   周隐叹气:“令尊大人要是活着见你这般出息,肯定会高兴的。”   张睿点点头:“算了,不说了,等到了县里,我领你去吃徐州的特色小吃如何?”   周隐一脸为难道:“好吧。”虽然多好吃他也吃不出味道来。   快到中午,马车才赶到了秋水县,大伙早上没吃东西,都等着到了中午再吃,韩叔去订了客栈,把行礼收拾好去了秋水县最好的一家酒馆。   吃着熟悉的家乡菜,韩叔差点落下泪来,吸吸鼻子道:“别的地方做的再好也做不出家里的味道。”   贺香薷拍拍他肩膀道:“都是如此,徐州与柳州不远,吃着这的菜便觉得像回到柳州了一般。”   清洛和虎子两人看什么都稀奇,吃什么都好吃,顾不得其他人,自己吃的满嘴流油。   张睿给周隐斟了一杯酒道:“这是徐州特产的竹叶青,味道虽不浓烈,但有一股竹香你试试。”   周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微微点点头道:“唔……不错。”其实他压根就没喝出什么味来,嘴里的味蕾大部分已经坏死了。   倒是段箫白和湛清两人喝的不亦乐乎,这酒浅,你一杯我一杯,喝的开怀。   大家伙正吃得开心,突然两个人走上来,看了看他们几个人,其中一个男子瞧着张睿有些眼熟,犹豫了半晌走过去道:“这不是张家小子吗?”   张睿一愣点点头道:“对,你是哪位?”   韩叔听见声音抬起头,顿时脸色发黑道:“你怎么在这!”      ☆、第77章   这个男子叫张又财的男子算起来跟张睿的父亲是远房表兄弟,不过这人跟现在的徐州张家一枝比较近,也难怪老韩看见他就生气。当初张家那枝来霸占祖产时他也跟在其中没少捞油水。   “哟,这不韩老哥吗,你看看我这眼神不好刚才都没认出你来。怎么着,你们二人怎么从京都回来了?给林家大舅赶回来的?啧啧啧……当初我就劝你,把张家小子交给他叔伯们抚养,你偏不听,如今是什么都没了,你二人回来可怎么过。”   韩叔气的起身要与他争辩,张睿伸手拉住他道:“我们是不是被赶回来的,过不过的下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就用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张又财被顶的哼了一声:“可别过我没提醒你们,现在的徐州张家也不是什么人能惹得起的,你们若是敢不知好歹道县令那去告状,小心你们的命!”说完一挥衣袖领着他那朋友出了酒楼。   他朋友道:“这小孩谁啊?”   张又财撇撇嘴:“丧门星。”   “哦哦哦!就是那个妨死一家的那个张家小子?”   张又财嗯了一声:“他们怎么会突然从京都回来了呢?不行,我要将此事告诉大哥。今日先不奉陪了,改天再于赵兄共饮一杯。”说罢两人分手告别。   酒楼里,韩叔放下筷子气的喘着粗气道:“简直欺人太甚!”   张睿夹了一筷子鱼道:“韩叔,何必与他们置气,既然他说徐州张家不一般,那咱们就看看他们到底怎么个不一般法。”   清洛抬起小脸担忧道:“大人,他们比王爷还厉害吗?”   张睿扑哧一笑道:“没有王爷厉害。”   清洛点点头:“那就不用害怕了。”说完继续吃了起来。大伙面面相觑刚刚的不愉快一扫而光,细想一下也是,这些人与他们身份相差太大,压根就算不得什么,若是真太过分了,张睿亮出身份不用自己动手,县令也会把他们处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们是民,自己是官,何必跟他们置气。   吃过饭韩叔领着大伙去了自己的那处房子。   走到大门口,大门紧闭,韩叔从怀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吱呀~~”推开沉重的大门,满目荒凉,院子里都是枯萎了的干草,张睿一眼便看见门前那几盆早就枯萎的菊花。走上前去想起自己和韩叔辗转到此处时还是韩叔看自己难过在野外挖的。殊不知张睿并不是因为他娘死了难过,而是为他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难过。   屋子里许是着了贼,仅有的一盏油灯也被人顺走了,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板床,真正是家徒四壁。   周隐看了看道:“你爹既是武将,家中怎会衰败到如此地步?”   韩叔:“这哪是祖宅啊,这是老太爷活着时候给我的房子,好些年没住人也没修缮,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周隐点头道:“你的那些祖业就是被那些族人霸占去了吧?”   张睿:“也没有多少东西,娘自己拉扯我长大,又不能出去抛头露面,光指着几个铺子也维持不了家里的开销,后来连嫁妆都当了。”   周隐牵着他的手道:“算了,都过去,本王虽没有金山银山,但至少要比你富有,以后银子不够朝我要。”   张睿笑道:“哈,傍上个土豪啊。”   看了一圈也没什么东西,几个人便出来,韩叔再次把这老宅子锁上,下次回来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话说这张又财出了酒楼急忙搭了马车去了张家。如今占据张睿家产的另一支张家虽然也姓张,但与张睿父亲张庆泽是隔了一层的表兄弟叫张庆云。因为老辈子的原因,两支并不亲近,时间久了基本都没有多少来往。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还真没人想起两家是亲戚关系。   张庆云听完张又财的话眉头紧锁,说到底是他们这一脉理亏,可若是他们不占,肯定会有别人来占,张睿这么个半大孩子如何能守住这么大的家业。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他们来。至少去官府上说也是名正言顺的,自己当初是以照顾他为由才接管张庆泽他们的家业。等张睿加冠再给他还回去,只是那时候铺子和地不就是自己想还多少就还多少的事了吗!   可后来韩宝柱横插一缸,把张睿带去京都找他舅舅去了,这让张庆云忧心不已,张睿的舅家林家可是在京都当大官的,自己若是惹怒了他们,哪是他们平头百姓可以解决的。过了半年京都也没传回消息,张庆云这才放下心来,估计那林大舅打心眼里厌烦张庆泽,连带着他的家业也懒得照理。走了关系在县令那把祖宅的房契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如今这孩子又回来,不知道他究竟是回来干什么的,难不成是想要夺回祖业的?现在的张家可跟以前不同了,且不说自己的大儿子捐了个八品的行事郎,在衙门里也是有几分脸面的,他们若是真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他不念旧情。   要说张家这父子俩也算心意相通,他爹刚想到这,得到消息的儿子便已经行动了。   “你说什么,那小子回来了?!”   张又财急忙点头道:“大侄子,我亲眼在酒楼里看见的,身边还跟了几个孩子和大人,我猜测他这次回来定是在京都呆不下去了,回来是来要家产的没错!”   张贺眯着眼睛道:“这早就是我们家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况且二叔你也吞了不少吧。”   张又财急忙道:“哪儿的话,叔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心底却道:他娘的,老子才得了一个卖香油的铺子,一年银子都不够家里花用呢,居然还想把他扯下来。   “如今我们该怎么办?万一这小子告到衙门,也是我们理亏不是。”   张贺道:“不能等他到衙门来,我还要指着知府抬举我升官呢,哪能让他坏了我的好事!走带几个家奴去看看,若是他吃软的,便给他点银子打发他离开,若是他不吃软的,那咱就给他来点硬的尝尝,我就不信了,本少爷还治不了他!”说着召集了家里的十多个小厮仆人,浩浩荡荡的朝县里的客栈寻去。   找了几家客栈找到张睿他们,一见面这张贺仰着脖子道:“你就是张睿?”   张睿点点头看看这人,心底冷笑,自己还没去寻他们麻烦,他们倒好居然敢寻自己麻烦来了。   张贺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穿的是普通的布衣,做工也不甚精细,头发上带着木簪,腰间只佩戴了一个香囊,撇撇嘴看那都是一股寒酸气。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拿好了,今天就离开秋水县,爱去哪去哪,以后不准再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张睿看着他手里的银票都气笑了,自己的那些家业虽不多,但加一起几千两也是有的,他一伸手给自己五十两还期望自己感恩戴德的接了银票赶紧离开不成?   “哈哈哈,你真能开玩笑,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银子呢,再者说秋水县本是我的老家,我父母皆葬在这,我为何不能来?”   张贺见他这般怕是这点银子根本看不上眼有道:“一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今日给你两条路走,一是拿着银子离开,二,银子别想拿被我这些手下赶出秋水县!”   周隐看着他身后的十多个小厮“扑哧”笑了出来道:“要不你不妨试试第二个。”   张贺见他这般嘲讽顿时恼羞成怒“来人,把这几个人给我乱棍打出秋水县去!”   这些小厮许是平日跟着他跋扈管了,拎着棍子上来就要打他们,段箫白和湛清两人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些人打得在地上翻滚呻吟。   张贺看着自己的小厮一个个被打倒在地吓得双唇哆嗦道:“你……你们等着!”说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张睿看着他的背影却笑不出来,愤恨的踢了凳子一脚道:“原本不打算跟他们计较这些,现在看来这些人恐怕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   凤轩和杜远回到客栈时,三四个杜家的仆人站在门口等着杜远。一见他回来,急忙迎了上去道:“哎呦少爷,你可回来了!”   杜远:“怎么了?”   小厮:“老爷让您赶紧回去!家中……”看看凤轩,低声道:“家里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杜远急忙道:“那收拾东西马上回去吧!”   说起杜家,祖籍虽在豫州,但因为生意的关系前十多年就把重心转移到江州来了。而杜远前日正是从豫州老家赶过来,在江州城外碰上凤轩,才一路跟他来了客栈。   杜老爷得知后气的要命,杜远是杜家的独子,整个杜氏玉行将来都要他接管。这孩子都加冠了,眼看着就要成家立业,如今还这么贪玩,将来这一摊家业他能接下来吗!   杜远告别了凤轩,跟着仆人匆匆赶回江州别院,刚进去就被叫道书房。   “爹……”看着在书房查账的杜若恒,杜远心底发凉,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匆匆忙忙的把自己叫回来。   “哼,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不知道回家呢。”   杜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爹,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有什么事吗?”   杜若恒扔下手里的毛笔道:“没事就你就不回来了!你说你眼看着就要成家立业了,怎么如今还在这般贪玩!将来杜家还指望你接管,你能接管得了吗?!”   杜远道:“爹不是还年轻嘛,再过几十年也没事啊。”   杜若恒怒道:“我要是死了呢!你那娘和你妹妹怎么办?能指望上你吗?这杜家还不被其他的玉行瓜分喽!”   杜远见状急忙跪地道:“爹,孩儿知错了,您别生气。”   杜若恒叹了几声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压了压火气道:“我准备让你娘给你筹备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亲收收心了。”   杜远一听顿时脑袋“嗡”的一声道:“爹!孩儿还不想娶亲。”   杜若恒冷哼一声:“由不得你,我已经给你定下的江州大盐商葛氏之女,咱们两家均是商户,到也算门当户对。”   杜远起身“我才不要娶什么葛氏呢!我连她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能说娶就娶呢?我不要!”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杜若恒:“逆子!你给我回来!”   杜远脑袋混乱,从家里跑了出来,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心中想着自己居然要娶亲了?那葛氏长得什么模样自己都不知道就要跟自己结婚?!万一长得跟夜叉似的,这辈子不就栽了了嘛!虽说不至于倾国倾城……但至少也要像凤大侠那般吧。   说着想起凤轩,左手握拳捶右手掌上道:“对了!去找凤公子。”   匆匆来到那间客栈,朝小二打听了凤轩的房间。站在门外犹豫半晌,刚要伸手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凤轩:“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回家了吗?”   杜远谄笑道:“嗯……又出来了,凤公子这是要出去?”   凤轩摇摇头道:“我去出恭,你进屋等着吧。”   杜远点点头进了屋子,四周环顾屋内是普通的客栈样式,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包裹,看着扁扁的,想来里面只有几身换洗的衣物。   床上被子叠的整齐,似乎想没睡过人一样,杜远回到桌子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一会凤轩开门进来道:“来找我有事吗?”   杜远:“无……无事,我……我,唉,实话说吧,起身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凤轩挑挑眉,净了净手坐在他对面道:“为何跑出来?”   杜远瘫在桌子上,单手支着下巴道:“我爹要为我娶亲,据说是江州盐商葛氏,可我连这葛氏长得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根本就不想娶她为妻。”   凤轩:“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父母已经帮你定好,那你只有从命了。”   杜远一听脸色越发难看道:“可我真的不想娶她……所以才逃了出来。”   凤轩笑笑心底道:果然还是个孩子,他爹为他求取的江州盐商之女,不知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他居然还敢逃了出来。   杜远看着凤轩微微勾起的唇角不觉的呆愣住“凤大侠……好容貌。”   凤轩嘴角抽搐,这也就是搁在现在,若是十年前谁敢当着凤轩的面说出这话,基本上小命就没了。   “那你打算一直躲在我这?这件事你总要面对。”   杜远回过神来,耳朵通红道:“唔,躲一阵算一阵吧,反正现在不想回去。”   凤轩道:“可我也不会久留在江州啊,过些日子我便要回京都了。”   杜远:“对了,还未曾请教凤大侠来江州所谓何事?”   凤轩眼神发暗:“找人。”   杜远:“找打了吗?”   凤轩:“快了……”   两人说了半晌,突然听见门外有嘈杂的人声。杜远道:“不好!准是我爹派人来抓我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可不想被抓住。”环顾了下屋子,连个柜子都没有,床下也是一眼便能看见,这可怎么办是好!   凤轩伸手抓住他,把他带上/床掀开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也躺倒在床上。   杜远吓了一跳,抓着凤轩要起身。   “不想被抓回去就别乱动。”   杜远老实的趴在他身边,从头到脚都盖的严实。被子里空气稀薄,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是身边都是淡淡的酒香味——凤轩身上独有的味道。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凤轩:“请进。”   小二推开房门道:“打扰了客官,他们是来寻刚刚找客官的那位公子。”   四五个仆人走了进来四下查看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少爷刚刚是否来找过公子?”   凤轩道:“是来过,不过刚刚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公子可知道他去了哪?”   凤轩摇摇头道:“不知。”   几个仆人查看一番见的确没有自家公子便拱拱手退出了房间。小二赔笑着把房门关上。   凤轩听着脚步都离开后:“出来吧,他们已经离开了。”   杜远掀开被子:“呼呼……好险。”   凤轩转过身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他道:“你还想在我床上躺多久?”   杜远脸色一红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是,没有……”   凤轩翻身伏在他身上,双手支在他耳侧低头看着身下呆愣住的人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杜远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凤轩缓缓低下头在他耳边道:“可惜我对小孩子没兴趣。”灼热带着酒味的气息喷在他耳边,顿时让杜远红了半张脸。凤轩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把他扔下床道:“追你那些人恐怕还会再来,你现在自己想办法要如何逃过他们的眼吧。”   杜远心砰砰直跳,脑袋里都是刚刚凤轩低头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模样,想到此处身下某个地方居然不自觉的挺了起来……   “那……那在下……先告辞了。”说完匆匆的跑了出去。   楼下的小二一见他急忙道:“唉?你不是刚刚那个……”   杜远回过神,从怀里掏出碎银子递给小二道:“若是刚刚那些人再来找我,你就说没见过,听见了吗!”   小二看着手里的银子顿时喜笑颜开急忙点点头:“小的明白,公子慢走啊。”   出了客栈冷风一吹,杜远这才退了身下的欲火……怎办,自己居然对一个男子起了欲念,天啊,难不成自己是断袖?爹……我对不起您老人家!   凤大侠这不能呆了,杜远想起江州表哥,不如先去他那躲一躲?总好过回到家里被绑去成亲要好,回头看看身后的客栈,凤轩,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男子,诶……   凤轩见他离开后收起脸上的笑容,起身从包裹里拿出酒壶喝了几口。   一股酸涩从心底蔓延出来,曾几何时也有个人在自己耳边戏虐的说过那句话:“小凤凰,我对孩子可不感兴趣。”   ……      ☆、第78章   张贺从酒楼跑出来后越想越心惊,刚刚那两人的武功超群,看着对张睿还颇为恭敬,难不成这两人是他身边的打手?!他这次回来恐怕是有备而来吧!匆匆回到家里跟他爹把这事一说。   他爹怒道:“还未探听虚实你就带人这么去了?”   张贺点点头:“我这不是也是听了张又财的挑拨吗。”   张庆云气的一拍桌子道:“那狗东西,居然敢算计你!贺儿,你去把账房叫来,把铺子核算一下,除了那几间关掉的,其他的都把房契整理出来。”   张贺道:“爹,你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要把这些都还回去?”   张庆云冷笑道:“都是些空壳子,他愿意要给他好了,银子早被我转出来了。”   张贺皱眉:“空壳子也不想给他,这些铺子若是卖出去怎么也值一千两银子。”   张庆云:“现在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要惹怒他,你不是说他身边还跟着其他人吗?难保那些人有厉害的,从京都来的人可不是咱们小县城里的人能惹起的啊。”   张贺嗤笑道:“他能领回什么厉害的人物?不过是个命硬破落户的半大小子。”   虽然张庆云也是这么想的,但毕竟要比张贺老谋深算,能破财免灾最好不要跟他正面杠上,再说真正大头的银子已经被自己挪走了,这些也没有多少。   “去叫人把他们请到府上来,记住要客气点。”   张贺:“请他们来?爹你没搞错吧!”   张庆云点头道:“贺儿勿恼,先把他叫来咱们探清虚实在做打算也不迟。”   张贺犹豫了下点头道:“那我这就派人去把他叫来。”   张庆云道:“你亲自去请,记住与他赔礼道歉!”   张贺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出去。   刚走到大门口便看见张睿他们居然已经来了……这下也省得去叫了。   门房跑进去通报,张庆云急忙迎了出来,离着老远便道:“是我那睿侄儿回来了吗?叔伯教子无方,你表哥刚刚是与你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   张睿听完冷笑道:“呵呵,可不敢当,我可不记得遇上什么表哥。”   张贺怒道:“你!”   张庆云:“贺儿,不不得无礼!贤侄何时回的徐州怎么也没通知叔伯一声,叔伯好去接你呀。”   张睿错过二人领着周隐他们沿着小路径自朝里面走去“看见前面那棵枇杷树没,小时候我总去那树下玩,有次树上掉下来只虫子,正好落到我脖子上,吓得我自此之后再也没去过。”   周隐脑海里浮现出小小的张睿,蹲在树下孤独玩耍模样,忍不住面露微笑,还有一丝惆怅。   韩叔湛清和段箫白三人跟在后面。韩叔给他们介绍道:“那边的院子以前是老爷的书房,虽说是书房但老爷基本从未进去过,里面的书都被虫子蛀的残破掉了。”   “后面是老爷练武的地方,老爷生前善使枪,一套枪法使得如蛟龙如海,看的人眼花缭乱,我虽也学了几招,但毕竟不是练武的苗子,不及老爷和老太爷的十分之一。”   张家那对父子跟在几个人的身后越听他们说话,面色越发铁青,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只是回来参观房子的?房契早就更名了,就算他们想要也是要不回来的!   走了半晌,大致逛了一圈张睿挑眉道:“跟以前没什么变化,要说唯一的变化便是以前只住人,如今养了狗。”   老韩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道:“少爷,说的是。”   张贺怒道:“张睿,你什么意思!”   张睿左右瞧瞧走到他身边:“哦,不好意思,我说的是那边的那条大黄狗。”   张贺气的伸手要打他,段箫白抓住他胳膊道:“放肆!凭你也敢动大人?!”   张庆云这老狐狸一听那句“大人”心底直犯疑惑:大人,什么大人?难不成是林家老爷给他举荐了官身!细想之下顿时满头冷汗,急忙拉下张贺伸手给了他一耳光道:“他是你表弟!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对他!越来越不像话,给我回屋去!”   张贺猛的被自己老爹扇了一巴掌有些蒙,这好端端的被骂成了狗,他爹不想着怎么治这小子居然打自己?没事吧,是不是气糊涂了!   “还不快带你们少爷回房!”旁边的小厮急忙拽着张贺离开。   周隐看着他这般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张睿,听说你这叔伯霸占了你家的家产,如今这么一看倒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张庆云一愣,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连掩饰都不掩饰,虽说自己的确霸占了他家的家业没错,可当初毕竟是打着照顾他为由头,说到底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照顾,自己管理了这产业有何不可?   张睿道:“叔伯可不是霸占,是吧叔伯?”   张庆云急忙点头道:“贤侄说的没错,我只不过暂时帮你管理,等你成家立业再还给你。”   张睿道:“既然这样也不用等我成家立业了,家产我要自己打理,明日你们便搬出我府上吧。”   “……”   张庆云眯了眯双眼心底道: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吃下去的肉再让他吐出来?开什么玩笑!且不说这府里自己花了多少心血修缮,又搬进来多少东西,他们若是从这搬出去,还不让县里的人笑掉大牙?自己不又沦落成以前的破败的张家了吗!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把这府邸抢走,这是自己的,房契早就改了名的!   “贤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我虽以照顾你为由可你并不接受我照顾,而是跟着老韩去了京都,这两年房子一直是我在打理,这里里外外的哪不得花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说撵人就撵着走,一点不顾念叔侄情谊。”   “叔侄情谊?”张睿走到他身边,伸手把张庆云歪了的衣领扶正道:“叔侄情谊就是我祖父和爹爹死后常来我们家打秋风,欺负孤儿寡母吗?”   张庆云退后一步瞪眼看着他心下大骇,那时他才六七岁居然还记得?!   “叔侄情谊就是趁着我娘死了来我家霸占了我的家产吗?”   张庆云:“我……”   “叔侄情谊就是让自己儿子带着仆人,拿着五十两银票赶我离开徐州城永远不能回来?”   听完张庆云脸色发青道:“你……你你想怎么着?”   张睿从袖袋拿出帕子擦擦手扔在他身上道:“刚刚不是已经说了,让你们搬出去吗,难道你年岁大了耳朵也不中用了?”   张庆云怒道:“放肆!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再不济我也是你叔伯,族谱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你要是敢乱来,小心我到官府告你不敬,不孝!”   “不孝?哈哈哈哈……”张睿捂着肚子都笑出眼泪来了,不过是连路人都不如的人,凭什么让他敬?让他孝!   张庆云:“来人啊,把他们给我乱棍打出去!本来还想着给你几间铺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无情,一分钱你也别想得到!”说着五六个小厮拿着大棍冲了出来。不得不说,狗生不出虎狼,这夫子俩一个德行,恼羞成怒便挥棒赶人。   段箫白叹口气道:“又是些没用的喽喽兵,湛清交给你了。”   湛清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上前几下的功夫便把这些小厮收拾妥当。扳扳手指看着张庆云道:“还有吗?”   张庆云看着湛清弯弯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鬼怪,吓得大叫一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我儿子可是八品的从事郎,带着官身……你们要是敢乱来小心县令会把你们抓起来的。”   张睿步步逼近他道:“不妨让你那没用的儿子试试,就算县令来了又能如何?”   “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在这口出狂言!”   门口出头出现一个轿子,轿子后跟着一队官兵,张贺正跟在轿子旁道:“大人你可都听见了,我没骗你吧,这人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轿帘掀开,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来,这人姓黄,是秋水县县令。   张庆云见到自己儿子居然把县令大人都叫来了,这下可算是不用担心了,急忙跑过去道:“县令大人,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这房契早已经改成我的名字了,如今这孩子居然回来要把我们赶出去,再不济我也是他叔伯,他辱骂贺儿,还要打杀我,实在是不孝不悌,求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黄大人抬眼一看见张睿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身后的几个人也没有多特殊便道:“把他们全都给我押回去,各打三十大板!”   张贺冷声道:“大人,三十大板有些少吧,你看他还打伤了我们家这么多的小厮呢。”   黄大人斜眼瞟了他一眼。   张贺急忙伸手捏了他手一下,意思再多加一千两银子。黄大人这才露出笑容道:“各打一百大板。”说着转身上了轿子。   “慢!”周隐叫住他。   黄县令转身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周隐道:“你是这的县令?”   黄县令不耐烦道:“没错,你若是想状告他们先去找个讼师,写好状纸再说,本官没空听你废话。”   湛清道:“你大胆!!”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周隐这么说话,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可笑,阻止湛清道:“嘘,既然县令大人要咱们去,那就去看看好了。”说完几个人推搡着被带到衙门。   张庆云和张贺父子也跟着来了衙门,好不容易灭了他们的威风,自己乐得见他们倒霉。   到了衙门几个人站在堂下,那黄县令敲敲惊堂木道:“你们见到本官怎么不下跪!”   张睿笑道:“本官还真没跪过比自己官职低的人。”   本官?黄县令心中咯噔一声,转头瞅瞅旁边的张家父子。   张贺道:“大人别听他胡言乱语,不过是个没了爹娘的臭小子,有什么官职。”   黄县令道:“冒充朝廷命官,罪加一等,给我狠狠的打。”   张睿:“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若不打我,顶多算判案糊涂,罚你半年的俸禄,若是打了我,你这乌纱帽可就带不了了。”   黄县令心底直突突,这……张贺这小子到底弄没弄清这些人的身份啊?万一真的打了自己上级的官,岂不是小命不保?   张贺早就被他们气的没了耐心,见县令犹豫不决便自己去拿了廷杖道:“把这人给我押着,我来行刑!”   两个衙役走过来刚想拽张睿,周隐伸手把他扯到身后:“哼,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居然敢对朝廷命官量刑,湛清,去把他的官帽给本王取下来!”   湛清得令,纵身跳到上首摘下这县令的官帽递给周隐。   黄县令捂着脑袋大叫:“来……来人啊!你们胆大包天!居然敢动本官的官帽!”   周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再本王面前称官!给我掌他的嘴!”   湛清上前去拿手掌左右开工,不一会便把这黄县令打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满嘴冒血。   张贺急的直跺脚,拿着廷杖便冲了上去。   湛清转身一脚把他踹飞出去,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滑落到地上。   张贺捂着胸口咳了起来,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回张庆云是真怕了,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啊!连县令都敢打,自己哪是他们的对手!趁着没人注意扶起他儿子匆匆离开。刚走到外面便被段箫白堵住,张睿也从堂里走出来。   张庆云扶着自己儿子哆嗦道:“贤侄,是叔伯的不是,你若是想要回那老宅,明日我就搬走,不,今日就搬!那些铺子也还给你。”   张睿摸摸耳垂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张贺何时受过这等气,吐出一口淤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张庆云抱着自己儿子大叫道:“贺儿,你怎么了!贤侄,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张睿见他这副模样没有一丝同情,想起当初霸占自家祖业时那副嘴脸,恨得牙根痒痒。“把我府上恢复原貌,限你一日时间,马上离开。”说完转身进了堂内。只见那黄县令跪在堂下,周隐坐在上首,翘着腿道:“无知小官,胡乱判案,收受贿赂,以下犯上,本王就……判罢了你的官,打一百大板好了”说完把令牌扔了下去。   湛清捡起地上的廷杖在手里掂量了下,照着黄县令的屁股打了下去。   “啊~!”黄县令叫的跟杀猪一般。周隐皱眉捂着耳朵道:“叫的太难听,得了,把他的事告知徐州知府让他处理吧我们走。”湛清的一百廷杖能把这黄县令打成两截。说完几个人拍拍屁股离开了衙门。   只剩下一地狼藉和早就吓昏过去的猪头县令。      ☆、第79章   张庆云带着儿子回到家中后急的口舌生疮在书房来回走了几圈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恐怕这张睿结交了了不得的人物,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张贺回到府上才苏醒过来,捂着胸口道:“爹,咱们真要搬出去?”   张庆云重重的点头道:“搬!再不搬怕是他就要对咱们下手了。”   张贺想起踹自己的那人,心底直打冷颤,那一脚还没用上五分力便把自己踢飞出去,若是真实打实的踢自己,恐怕一下便能踢死过去。   张庆云叹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没看出跟着张睿一起回来的那男子才是大人物,如今得罪了他们只能躲得远远的。幸好自己早就准备了退路,不少铺子也已经折成了银子都带去别院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说!   小厮们忙里忙外把府上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不少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十两马车来回运了三趟就搬清了。   张庆云又派人把地契给张睿送到了客栈里去。   韩叔拿着那地契看完道:“哼,这张庆云这老狐狸,那些挣钱的铺子都被他卖了出去,剩下的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铺子!”   张睿:“算了,咱们也不指着这些铺子过活,只要祖宅要回来就好。”   韩叔点点头道:“既然他们搬出去了,那咱们就不用住在客栈了,明日就回府里住吧。”   张睿道:“嗯,还要把娘的牌位请回宗祠。”   要说这张贺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在这大宅住惯了,如今突然搬到那三进的小院落顿时手脚都放不开。越想越气,越气胸口越疼。真是恨不得把张睿生吞活剥了难解心头之恨。   吃饭时端菜的丫鬟手忙脚乱的不小心把菜汤洒在腿上,滚烫的油水烫的张贺嗷嗷直叫,伸手拽过那丫鬟劈头盖脸一顿打,直把这小丫鬟打的一口牙都掉没了。吓得小丫鬟跪地求饶,张贺一脚把她踢到墙角道:“滚!”   真是人倒霉时什么都不顺心!张贺把筷子一撩狠毒的道:“张睿!既然你想要这房子,老子就让你什么都得不到!”说完让自己的随从叫了些市井流氓来。   夜里,三四个鬼鬼祟祟的人拎着一桶火油,拿着火折子悄悄潜入张府,火油泼在房子上,火折子扔点燃,“哄!”顿时大火燃了起来!   这火烧的大,整个县城都轰动了!那张府原本是六品武将的府邸,前后六进的院落,加上花园楼阁前前后后那么大的院子,一瞬间突然着起火来,若不是人为的,鬼才相信!   在客栈的几个人起初还并不知道张家着火了。夜里韩叔起夜,突然闻到浓浓的焦糊味,原以为是哪着了火,结果放眼望去,张府方向那半边天都烧的火红!   韩叔吓得“啊!”的大叫一声,客栈里的人都惊醒,张睿揉着眼睛道:“好像是韩叔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穿好衣服一出去便被浓烟呛的直咳嗽,是哪着火了?走到院中见韩叔满脸是泪指着那滔天的火光道:“少爷……咱们的家,没了!”   张睿呆愣住,看着韩叔手指的地方,急忙跑出了客栈,大伙跟上他一起跑到张府。   只见整个张家都陷入大火之中,那火浪灼人,即便站在远处都觉得身上被烤的炙热。可韩叔和张睿的心却是凉的。这个带着原主曾经回忆的地方就这么……化成一摊灰烬。   韩叔擦了把泪道:“定是那张家夫子干得!我要去找他们拼命!”   张睿急忙拦住他道:“你去能把他们怎么着?”   韩叔怒道:“少爷!这可是咱们的家啊,眼睁睁的看着被烧,难道就能坐视不理吗?你要是不敢杀他,老奴自己去!”   张睿道:“韩叔!你听我说完。这张庆云夫子既然有胆量烧我的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完跪地朝府中磕了三个头道:“爹娘,孩儿无能,不能保住咱们的府邸,我若不除掉那几个狗东西,枉为人子!”说罢匆匆赶回到客栈“即刻启程去徐州!”   段箫白点点头,跟着湛清去楼下把马车收拾妥当,行礼都拿好,把还在睡梦中的两个孩子叫醒,大伙匆匆忙忙的赶到徐州。   徐州知府叫徐茂功,早就听闻张睿他们一行人在端州处理了端州知府,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路过徐州,若是路过徐州可千万别让他们挑出毛病的好,不然自己这乌纱帽难保啊。   一大清早小厮便来传话道:“大人,府外有几个人自称是王爷和巡查使。”   徐茂功一听顿时小腿肚子转筋,愣了一下急忙道:“快去把他们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说完鞋都没来及提上就跑了出去。   “可是十二王爷和巡查使大人?”   周隐道:“正是!你是徐州知府?”   徐茂功躬道:“正是下官徐茂功。”   张睿:“徐大人,本官现在有一事要交由你处理。”   徐茂功抬头一看,这这……这是个半大的孩子,难道这就是那个四品的巡查使?   张睿见他面露疑色,抬抬手,段箫白从怀里掏出官印。   徐茂功一见顿时跪地道:“不知大人有何事要吩咐下官去办。”   张睿道:“本官也是徐州人家秋住水县。”   张茂功一听顿时瞪大双眼,秋水县居然出了个四品的官,自己怎么没听说过?!既然是同乡,会不会为自己美言几句?时已至此更加恭敬道:“大人请讲。”   张睿:“昨日我家中祖宅被一群歹人所烧,秋水县令又不作为,本官出门在外身边没带多少人马,现在你替本官处理这宗案件吧。”   张茂功一听顿时冷汗流了下来,府邸被烧……究竟是谁干的……这人是脑袋里面插鸡毛了吧!居然敢烧大官的房子,活腻了!还有那县令……自求多福吧。   韩叔见张睿这般说才明白过来,若是张睿直接派人杀了张家父子二人,以后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朝上怎么抹黑他都行,毕竟死人开不了口。可如今交由徐州知府来办便容易的多。且不说这徐州知府为了讨好他肯定会对着父子俩量重刑,将来若有人拿此说事也与张睿无关,毕竟他只是受害者。   听完张睿所说,这徐州知府办事效率高,马上下令将那张家夫子和秋水县令都带回徐州。   秋禾县,张贺还在为自己烧了张睿的家欢心不已呢,可算报了这一脚之仇!今天一早听说他们居然从客栈离开了。张贺撇撇嘴道:“定是怕小爷拿他们开刀,吓跑了。”   张庆云得知那张府被烧,心疼的差点一巴掌扇死张贺:“那张府咱花了多少银子休整的,你怎么说烧就烧了!”   张贺:“爹!难不成你要把这修好的府邸便宜了那丧门星?”   张庆云一想也是,烧了就烧了吧,以后有机会再建一座得了。倒是张睿他们居然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秋水县,实在令人他吃惊。难道真的如贺儿所说那般怕了他?   中午官兵就赶到了秋水县,冲进张家把张家的父子二人带上枷锁。   张贺急忙道:“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抓我父子?”   为首的官差不耐道:“凭什么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听从大人吩咐带二位去徐州的。”说完一挥手,后面的官兵推搡着二人上了囚车。   张家父子上了囚车心底发凉,难道……张睿身边那人真是不得了的大官?这回可是惹了大祸了!两人还想求黄县令帮帮忙,结果那县令也被押上了囚车,三人一见面,这黄县令气的直骂道:“张贺,枉本官信任你,你居然惹出这么大的篓子,看来本官的乌纱帽是保不住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真是瞎了眼帮你处理这宗事……”   张贺被骂得心生怒火,想着既然都是阶下囚也就不怕撕破脸皮了高声叫骂道:“你这个猪头县令,贪了我家多少银两,让你帮忙做点事还推三阻四的,活该你被撸了官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直骂到了徐州城外,皆是口舌生烟。   张庆云这老狐狸撇了两人一眼,心中暗道:再不济自己也是张睿的叔伯,他若是敢杀了自己就扣上了不孝的帽子。呆会若是好生求求他,没准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么想着倒也放下心来,只是这县令,他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不知,且让他再吵吧,一会哭就不知道怎么哭了。   三人被押到徐州大牢内,张庆云从怀里拿出一小块碎银道:“牢头大哥,你来。”   那牢头不耐烦的过去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庆云把银子往他手里一塞道:“大哥,求您帮帮忙,找这府上一个叫张睿的孩子来。”   牢头把银子扔给他嗤笑道:“大人可特意吩咐过小的,千万不能出了差错,你们几个就安心的在牢里呆着吧。”   张庆云一听顿时脸色难看起来,这牢头也不出去回话,难道还要在这牢里关上几日?一想到这牢里又是虫蚁又是老鼠的,忍不住浑身发痒。   关在隔壁的张贺听见声响道:“爹,你找那张睿干啥,咱们还不是因为他被抓来的。”   张庆云咆哮道:“还不都怨你!非要把张府烧了!那张睿能善罢甘休吗?”   张贺颤声道:“我怎知他这么厉害,连知府大人都能请得动。”   张庆云:“你就作死吧!现在为父也保不了你了,一会见到张睿你马上跪地磕头,若是你不这么做,将来死了可别怨爹没给你出主意。”   张贺一听这回他真的怕了……死?他可从没想过要死,顶多以为会被打几下板子,可张睿能打几下板子就善了的主吗?张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会吧……至少两家还是亲戚关系,不能下手这么绝……可心底已经在反驳自己,这回难逃了。   “爹……”张贺带着哭声道:“这可怎么办啊?”   张庆云见他这般也是心中不忍,重重的叹了口气“听爹的,若是见了张睿千万不要再顶撞他,给他磕头认错……他若是能原谅你,算你命大,若是不能原谅……唉,何况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另一间牢房里的黄县令早就吓得尿了裤子,眼睛一番昏了过去。   此时张睿他们正在酒楼里吃饭。徐茂功赔笑着坐在周隐身边,给两人布菜倒酒。   张睿:“徐大人,你也别忙活了,下午还要审案子,快多吃点。”   徐茂功受宠若惊急忙点点头道:“不碍的,不碍的。大人您多吃,这么久才回家乡一趟可要吃了咱们徐州的美食再走。”   张睿道:“没那么多时间了,如今朝上催我快赶赴江州,把这案子一了结我们就得上路了。”   徐茂功点点头道:“那恭祝王爷和大人此去江州能一举查清江州盐商之事。”   周隐和张睿端起酒杯道:“借你吉言了。”说罢三人一干而尽。   吃饱喝足,大伙回到府衙,徐茂功换好官服命人将三人带到堂上,升堂审案。   张睿和周隐都没露面,坐在后堂几个人喝茶。   只听三人带到堂上后,那张庆云跪地磕头道:“大人小的知错了,求大人放过我们吧。”   张贺也不比他爹声弱嚎啕大喊:“大人我们知错了,求大人饶过小的。”   徐茂功道:“可是你派人烧了张大人的老宅?”   张贺一噎……这,知府管张睿叫张大人?还是张睿身边的人……不论哪个貌似官都比知府要大。张贺咽了口唾沫急忙磕头道:“此事与小的无关啊,那大火是不是自己着的?”   张庆云心底咯噔一下,张睿那小子果然傍上厉害的人物,如今自己这傻儿子怎么还冥顽不灵啊!既然他们已经直接把二人绑来了,说明知道其中的缘故了,现在还不承认难道真等到刀驾到脖子上才承认吗?!   “大人!大人,是犬子年幼,犯下了大罪,还恳请大人饶他一命!”   张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爹,居然这么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张庆云磕头道:“不知张大人身在何处,小的亲自与他赔个不是,张家原先的那些家底小的也会原数奉还,恳请知府大人告知他,求他绕了小的儿子。”   张贺这才明白他爹这是在救他。急忙磕头道:“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徐知府狠狠一拍惊堂木,吓得三人心“砰”一跳。   “你们三个胆大包天!居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本官定不能轻饶!来人啊,把这黄福清压下去重打二百大板!小小县令居然对王爷不敬,还敢对大人量刑?你可知你要打的是四品巡查使!”   黄县令一听心中拔凉拔凉的,眼睛一翻,彻底的吓晕过去。   “还有你们俩……”   张贺父子一低头,脸上的冷汗流了一地,心想这二百大板不是要活活把人打死吗?!以他俩犯下的罪别说二百,直接砍头也是轻的。   “张庆云,你与巡查使本是叔侄关系,却侵占了他家的祖产,强行要回后居然丧心病狂的火烧了大人的家。本官定不能轻饶了,来人把这父子二人拉出去,秋后问斩!”   张庆云一听眼前一黑,心底道:不能昏过去,要是自己昏过去那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大人!求求你让我见一眼我侄儿!”两个衙役拽着他们而人往出走。张庆云抱住旁边的柱子大喊道:“张睿!我知道你在这,你出来!你就不想知道你娘是谁杀的吗?!”   坐在后堂的张睿听他说完“腾”的起身跑进大堂内道“放开他!”   张庆云急忙爬到张睿脚边,拽着他的衣摆道:“贤侄,侄儿,求求你放过我和你表哥吧,我们俩是财迷心窍,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叔伯知错了。”边说着边磕头。   张睿伸手拽着他的衣领道:“你刚刚说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张庆云一愣点点头:“只要你饶了我二人的性命我就告诉你!”   张睿道:“你说!若是敢骗我,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张庆云这才缓缓道来……“你可还记得你府上的大管家张宝峰。”   张睿一愣,韩叔一听急忙跑过来道:“你说是他干的?!”张庆云点点头。   也难怪张睿对着张宝峰没什么印象,因为他祖父和父亲战死后,家中本就剩下林氏一个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少小厮管家都被辞退了,只余下些婆子和丫头。   这张宝峰是张家的家生子,父亲也曾在张家为奴,到他这辈时因为平日干的不错,得到老太爷赏识便提拔他做了大管家。后来张家出了那样事后,基本上前院的事都交由他处理,韩叔虽也帮忙但大部分钱财都归他管。   张宝峰经手银子多了,上面又没有人管,自然就出了贪婪之心,做了假账把铺子上的银子转到自己手中。时间长了便觉得自己就是张家主人,而且对林氏也起了淫靡之心。   林氏本就是聪慧的女人,慢慢发觉了这张宝峰的不同便找了个由头把他辞退,前院的事便全部交给韩叔打理。张宝峰一下子从主人沦落回奴仆,心里落差太大便起了仇恨之心。   后来的事情就是他买通了一伙歹人,打听了林氏出门上香,想趁此机会绑了张睿讹些银子花,结果那伙亡命之徒下手太重居然把林氏一刀砍死了……   张睿听完气的怒道:“那这张宝峰现在人在何处!”   张庆云犹豫道:“张宝峰……这人好赌如命,前阵子因欠了他人的赌资被乱棍打死在了秋水县外。”   张睿冷笑一声:“既然死无对证,我又如何能相信这件事是他做的。”   张庆云拿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道:“我……我还知道那伙歹人中有个同谋如今正在徐州内,开了家赌坊,那家赌坊在桂香楼后面的胡同里,很好找……”   张睿道:“马上派人把这人给我抓回来!”说罢起身要走。   张庆云急忙拽住他腿道:“贤侄,那我们俩……”   张睿厌恶的踢开他道:“别叫我贤侄,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叔伯。我既然答应留你两条狗命自然不会食言,把这二人打一百大板,刺字流放边关。”说完回了后堂。   张庆云瘫在地上彻底死心,打完板子再流放边关,焉知还有没有命在,好歹是不用砍头……   张睿回到后堂坐在椅子上沉默,周隐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道:“别难过了,既然知道杀害令堂的凶手,也不枉回来一次。   韩叔想起夫人的惨死,伸手擦擦眼眶道:“都是我无能,当日若是多带些随从去,夫人就不会遭此横祸了。”   张睿摇摇头道:“家贼难防,何况那张宝峰原本就是我们府上的管家,对府中熟悉的很,想下毒手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只可惜他居然死在前头,否则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周隐:“当日那些凶手你可还记得长相?”   张睿摇摇头道:“他们都带着面巾,一共有六个人。”   韩叔叹气道:“少爷你记得清楚,当时慌乱,我只带着你离开却未曾数过几个人。”   张睿:“既然知道了其中之一,想必其他五个人也跑不了,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第80章   “少覃!你可算是回来了,前些日子我还与仲昕说你,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难不成还留在通州”蒋泰离老远跑了过来,笑着一把抱住林孝泽拍他后背道。   “长高了,都快与我俩一般高了。”   仲昕笑着点点头道:“谁知你会跟张睿去了通州,我们知道后担心坏了。”   林孝泽红着脸道:“唉,谁叫我当时一时脑袋抽筋,逃了考场呢,若是不离开京都都没法做人了。”   蒋泰拍拍他肩膀道:“不提这个了,你没入仕倒也挺好,你性子单纯,本就不适合朝上的勾心斗角。”   仲昕赞同道:“没错,我与君卿现在虽都是闲职每日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朝上的关系,一旦不小心开罪了哪位大人,奏你一本就够你吃的了,蒋泰也跟着感叹。过了一会陆展元和赵安也赶了过来,几个人相携着进了慕古斋。   这次与以前的诗会不同,大伙并没有谈论那些酸腐的诗词,而是直接叫了饭菜,围坐在一起吃茶聊天。   林孝泽道:“怎么不见曾子衿?”以前曾子衿与蒋泰关系最好,蒋泰爱惜他的才华,但凡有什么聚会都会带他一同来,虽然这人不遭待见,但时日久了,大伙看着蒋泰的面子也接纳了他。   仲昕欲言又止……叹口气道:“曾子衿出家为僧了。”   林孝泽惊讶的张着嘴,过来半晌才微微点点头道:“也是,像他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去佛门清修倒也映衬。”   蒋泰道:“不提他,说说你们在通州的事,王爷身体还好吧?”   林孝泽点点头:“说起去通州的,那一路可是艰难险阻,好几次差点丧命。”   陆展元一听道:“快与我说谁!早先在京都听闻张睿弄出了奇怪的口罩和手套,分离出病人治理了一场瘟疫,可确有其事?”   赵安道:“那还有假,皇上不是都颁圣旨把那县更名为睿县了吗。”   仲昕:“张睿果然是有大才能之人,不说别的,单从他敢闯入那发了时疫的县内我就敬他,可何况他还治理了时疫。”   林孝泽道:“睿儿不但亲自到患病家中查看,还以身犯险,去分离病患的寺庙中,结果王爷也跟着跑了过去,差点着上时疫,当时真的吓死我们了。”   大伙一听都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既觉得两人胆大妄为,有佩服二人生死不顾。   林孝泽:“我们去时的路上还遇上了黑店,差一点全军覆没,真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陆展元追问道:“后来呢?怎么逃出来的?”   林孝泽:“那客栈原以为只有一个老头,结果是为了迷惑我们的,里面还藏了几个坏人,那老头在给我们煮的面中下了迷药,我嫌那面不好吃便没吃,结果他们都被迷昏了。幸好睿儿早就发现这家客栈的异常,从贺大夫那要了解迷药的东西,可还未给他们用便被打昏带到隔间里去了。”   大伙追问:“后来呢?”   “后来张睿身边的仆人韩叔没被迷昏,他大喊大叫,把王爷身边的暗卫叫了出来,把这伙歹人点了穴,我们这才逃出生天。”   听完后大伙又是一阵唏嘘,这通州果然不是谁想去就去的。   最后林孝泽讲到原通州知府许朝一家乃是被都统勾结匈奴人杀害的,这些人气的怒道:“匈奴狗们居然已经侵犯道通州了?!”   林孝泽突然想起睿儿临走时跟他说的话,不可把他们被绑架的事说出去,便收住嘴道:“只是一小群匈奴人,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   大伙了然点点头,毕竟通州离着边关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匈奴来犯,朝中早就坐不住了。   说道朝堂上,大伙又来了兴致,如今他们四个都已经入朝为官,又是同窗彼此要比朝堂上的其他人都亲近,往往上面有消息,马上传递给下面,大伙你来我往都紧紧连接在一起。   仲昕算是这里面官职最高的,其次便是蒋泰,蒋泰知道的比他们都多,当然离不开他爹蒋伯仲,如今蒋老乃是当朝左相,官居高位。   自从他官拜左相后,蒋泰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少人前来巴结,倒是蒋泰天生就是为官的料,为人圆滑不得罪人,若是自己能办到的事大抵会帮着做做,办不到的事即便给再多好处,他也不会拒绝的不留一丝情面。不少人都夸赞他,此子有其父之风。   蒋泰道:“如今朝堂上风起云涌,两位皇子斗法斗的牵连的多少官宦,我不说大街也都是知道。你我还是小心为妙。”几个人都点点头。   仲昕道:“皇上龙体如何,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上朝了,虽说有五王爷坐镇,可毕竟大事还要皇上做主,下面的人见不得皇上心里没底啊。”   蒋泰:“前日我父亲进宫去探望皇上,据说还在练长生不老丹,诶~皇上执念深重,家父也是难以劝免啊。”   陆展元道:“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丹,那些假道士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仗着皇上的宠信作威作福,如今手居然还敢伸到朝廷上来!”陆展元说的是前段时间,几个自称是天君门徒的道士,居然跟着一起上了朝。那伙人目中无人,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把两个老太傅气的当场昏了过去。其中一个太傅是陆勇的尊师。   赵安:“他们霍乱朝纲,且等着吧,那些道士将来有他们受的。”   林孝泽听他们说着,自己根本插不上话来,突然道了一句:“大皇子和二皇子谁能继位?”   顿时鸦雀无声……   蒋泰端起茶干笑的抿了一口。   仲昕也干咳了一声道:“这……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无论谁登上帝位,我们这些臣子只要效忠与他便可。”   赵安道:“仲昕说的便是我想说的,现在只想静观其变,从龙之功向来就是不那么好得的,押上身家性命博弈一把,怕是只有狂徒才会做出这番事。”   林孝泽明白,他们都是高官子弟,用不着赌这些,只要安分守己,将来前途还是不可斗量的,点点头端起茶杯道:“以茶代酒,敬几位兄长,愿你们管路亨通!”说完一干而尽。   从慕古斋回来,林孝泽有些没什么精神,原本还能一起高谈阔论的朋友,如今却已经没什么共同语言了,自己随便说了一句,他们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其实林孝泽也明白他们的处境,如今入朝为官,不再像以前那般恣意妄为,可他还是觉得有些落寞,仿佛朋友们都一个个奔向远处,自己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林孝泽揉了揉脑袋叹口气进了大门。   刚走进去便见着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张望。   林孝泽道:“请问你找谁?”   那男子一回头林孝泽愣了一下,居然是贺子翔?他怎么会在自己府上,难不成是来找孝民的?   贺子翔见到他也是一愣道:“你是孝民的二哥?”林孝泽点点头。   贺子翔呲牙一笑道:“正好,你把此物帮我交给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正的盒子递给林孝泽。   林孝泽疑惑道:“你为何不亲自给他送去?”   贺子翔耳根通红,抓抓脑袋道:“我……呃,还有急事……先走了!”说完狂奔出去。   林孝泽扇扇身前的尘土心中暗叹:武将的儿子果然不一般,这跑起来跟小马驹似的。看看手里的盒子疑惑,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居然还不敢自己送去。笑着摇了摇头朝林孝民房间走去。   到了他房间把见他正在读书便想着放下东西离开不打扰他。   林孝民听见开门声道:“二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孝泽点点头,伸手把那小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林孝泽:“刚刚在门口遇上贺子翔,他让我把此物交给你。”   林孝民点点头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块玉佩。   林孝泽看了一眼挑挑眉,这玉佩的成色不错,少说也值个几百两银子,这贺子翔出手还挺阔绰,一想他爹可是镇北将军,早就是公认的土皇帝,送个玉佩倒也不为过。   “你看书吧,那我走了。”   林孝民点点头道:“二哥慢走。”   从盒子拿出玉佩见下面还有一张纸,林孝民把纸拿出来一看,顿时窘的满脸通红,只见那纸上跟鬼画符般写了几句歪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男子,君子好逑   林孝民满脸黑线,什么叫窈窕男子,有这么形容男子的吗!看完把信叠上,收进自己暗匣里,只见里面居然还要几张类似的信纸。   林孝民把这些信纸放在一起,脸色浮起可疑的红晕。突然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林孝民急忙把暗匣收起高声道:“请进。”   林孝清回来了,见到林孝民道:“孝泽呢?我听小厮说他来你这了。”   林孝民道:“刚刚离开。”   林孝清点头道:“那我先去找他。”说罢疾步离开。   林孝民看着他背影,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   ***   从张庆云口中得知了自己母亲被杀的真凶后,张睿派人去把那开赌坊的凶手抓来。   那人叫董老四,以前就是通州城内有名的泼皮无赖,开了赌坊后更是变本加厉,在赌坊里出老千,害的许多人血本无归走投无路。   这日他还在赌坊中赌钱,连着几把走霉运,输了几十两银子,气的他一脚踢翻桌子道:“不玩了不玩了,今儿真他娘的点背,连输了几把。”   其他赌徒哄笑道:“怎么大老板输不起了?”   董老四笑骂道:“滚,老子有都是钱,有什么输不起的,你们先玩着,我去翠仙楼会一会我那小红粉去。”   “哟哟,大老板的小红粉可是若柳姑娘?听说她只接董老板,其他人一律不见啊。”   说起此事董老四自觉脸色有光,仰着头大笑道:“谁叫本爷器大活好,若柳怕是瞧不上别的男人了。”正说着赌坊突然闯进一队官兵来。   这些赌徒顿时吓得收起桌上的银子就要跑。   那官差拿着把大刀堵在门口道:“谁是董老四?!”   赌徒们齐声指着门口的男子道:“他就是!”   官差上前把呆若木鸡的董老四羁押住道:“带回衙门!”   董老四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啊,虽说私开赌坊有罪是不假,可也不至于派出这么些官兵来捉拿自己……难不成还有别的其他事?   到了衙门看着严肃的大堂,董老四心里直打怵,莫非是搞错了?   徐茂功坐在上首,心里嘀咕着,好嘛今儿可要大开杀戒了!“堂下之人可是董老四!”   董老四跪在地上道:“正是小的,不知大人把我带到衙门有何要事?”   徐茂功冷笑一声道:“你可还记得一年前你与其他五个人劫持过一辆马车,杀害车中的妇人!”   董老四一听脸上血色顿时褪尽,心想道:“难不成是哪个兄弟犯了事把自己供出来了?心里一边怒骂脸上却带着惶恐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小的哪有胆子杀人啊。”   张睿站在后堂看着前面堂下之人的脸色便已经猜出的八九不离十。推开门走了出去道:“董老四,你可还认得我!”   当时张睿虽没看见他们的容貌,但董老四却看清张睿他们的模样,而且这件事做完他也没能得到多少好处,自然是又气又恨。   “我……我我不认得你,这位小公子是不是人错人了?”   张睿冷笑道:“还敢装模作样,难道要我把你那几个兄弟都叫上来你才招吗!”   董老四一听他这般说便坐实了心底的猜想,果然是有人犯了事,把这件事招了出来。急忙磕头道:“大人,小的只是拿人钱财,况且那日出手杀人的并不是小的,而是别人啊,小的不过是凑个人数虚张声势罢了。”   徐知县一听心下道:这小大人果然不一般,随口一诈便把这人心中所想都诈了出来。   “你把当时的情况和凶手的名字都交代出来!”   董老四抖得如筛糠,把自己知道的像倒豆子般全都招了出来。大致上跟张庆云说的八/九不离十,张睿听罢气的双目通红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们这帮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为了十两银子杀了我娘!把这些人通通给我抓来,全部斩了!”   徐知县吓了一跳,急忙点头吩咐属下道:“还不快去!”   剩下的五个人不多不少全部被抓来,这几个人一听是董老四把他们出卖了,又怒又气,差点当场掐死他。   张睿看着他们冷笑道:“不用着急杀他,你们一个个来,本官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六个人被处了大刑之后拉到刑场砍了头。   事情过后韩叔叹息道:“可算是为夫人报了仇,这些人死有余辜!只可惜咱们的府邸被张庆云父子烧了,少爷当真不该放过他们。”   张睿嗤笑道:“活着又能如何,他们过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把他们刺字流放边关,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如死了享福呢。”   周隐走到张睿身边,伸手牵住他道:“都过去了,明日我们启程去江州吧。”   张睿闭上眼睛点点头,疲惫压的他喘不过气,心中默念:张睿,你娘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安息吧……   ***   从徐州出发不到半月便赶到江州。   自古江州便是富饶繁华之地,与扬州并称金都,由此可知这地方到底是多富,被称为金。江州之所以这么富饶,跟盐离不开关系,大周最大的盐商都聚集在此地,这些盐商都是皇商,每年光税钱就占到了大周国库的三分之一。可见其对大周的重要意义,这就是大周朝的金库啊!   谁敢对盐商下手,就仿佛去皇上兜里偷银子,这还得了?皇上自然生气,遂派了张睿来彻查盐商一事……   可这哪是说查就能查出来的。烫手的山芋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到了江州城门,这回没像往常那般直接进,而是递了官引,这官引一递上去,马上就有两个六品的府吏迎了出来。   “下官赵永、刘苍叩见王爷,叩见钦差大人。”   周隐道:“免礼,起来吧,你们大人何在?”   赵永道:“知府大人知道二位今日要来正在为王爷和大人准备酒席接风,二位请移步江州府。”   周隐和张睿回到马车上,这两个府吏躬身在前面引路,一队官差跟着马车后面。   这一路外面围了不少人,大家交头接耳都在猜测这马车上坐的什么人物。   到了衙门,吴泽峰匆忙的迎了出来:“下官吴泽峰叩见王爷千岁,叩见钦差大人。”   周隐道:“吴大人请起吧。”   张睿上下打量这吴泽峰,年岁三十上下,面白无须看着要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一身绯色五品官服,头戴乌纱官帽,看着倒是端正。   “二位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到府内休息一番。下官已经备好酒席,可不要推辞啊。”   周隐点点头道:“吴大人有心了。”说着背着手朝院内踱步而去。   张睿跟在他身后心中嘀咕,这江州这么富有,为何这知府的府上却异常朴素,简单到连假山石刻都没有,可以说是清寒极了。走完这一路进了正厅,几个人纷纷入座。吴泽峰拍拍手,仆人们把饭菜端了上来。不得不说这饭菜还算精致,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吴泽峰端着酒杯道:“二位这一路辛苦了,这杯酒我敬两位”说着一饮而尽。旁边的小厮连忙给他蓄满。   吴泽峰又端起道:“两位是为调查江州盐商一事而来,若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吩咐。”说完又饮了第二杯。   小厮犹豫了下,继续给他倒满。   吴泽峰端起酒杯还未说话,张睿起身道:“吴大人太客气了,江州盐商之事还要多劳烦大人帮忙,这一杯,我敬你。”说罢端起酒杯饮了下去。   吴泽峰道:“大人好酒量,这是从西北运回来的烈酒,常人喝一口便受不了,大人喝了一杯还能面不改色!”吴泽峰事先打听过,据说王爷喝酒只喝烈酒,像果子酒竹叶青什么的全都不喜欢。所以特地命人去买的这酒。   周隐一听微微挑了下眉,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果然一股辛辣传入口中,从嗓子里流下去胃里温热。“吴大人费心了。”   吴泽峰见周隐喜爱此酒面露喜色急忙道:“应该的。”   吃过午饭,吴泽峰思索一番把几人安排在了江州最好的客栈里,因为府里那几间客房实在简陋,自己的主卧让给王爷,还怕王爷嫌弃。索性直接安排在客栈里,自己多费些心就好。   一共定了六间屋子,可能把他们几个人各定了一间,周隐趁他不注意,拉着他进了其中一间把门关上。   门外几个人一愣,湛清轻咳了声道:“既然这样……咱家再退两间好了”依旧是韩叔带着虎子,贺大夫带着清洛,湛清和段箫白二人各睡一间。   张睿冷不丁被他拉进屋中道:“干什么啊?”   周隐把他按在墙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脸。   张睿:“怎么……了?”   周隐看了半晌泄气道:“刚刚我见你一个劲的看着那吴知府。”   张睿扑哧笑出来道:“我不过是观察观察他这个人,什么爱好什么性格。”   周隐道:“然后呢?”   张睿苦着脸摇摇头:“若是不是他道行太深,就是我道行太浅,单从外表上看,丝毫看不出破绽,不过……”   周隐:“不过什么?”   张睿:“不过我有些怀疑这江州知府难道真的如表面上这么清贫?那府里寒酸的连我都自叹不如。”   周隐:“你有我呢,怎么会寒酸。”   张睿翻了个白眼道:“如今我连府邸都没有了。”   周隐笑道:“不如回京后你搬去与我同住吧。”   张睿道:“不怕别人说闲话?”   周隐:“你觉得有人敢吗?”   张睿干笑道:“说你不敢,估计都是说我媚乱王爷。”   周隐皱眉看着他摇摇头道:“啧啧,说你媚乱的肯定是没长眼……明明本王要比你英俊不少。”两人正说着突然屋内窗户突然打开跳进来一个男子,这男子面带布巾抄着轻功瞬间就到了二人跟前还未等两人叫喊出声便给二人点了穴道!   张睿瞪着眼睛看着这人,周隐同样皱眉看着他。   这男子伸手捏着张睿的下巴眯着眼睛伸手把他打横抱起来扔在床上,然后倾身俯了上去……   周隐顿时眦暮欲裂,脸憋得通红。      ☆、第81章   周隐突然看见这人腰间的酒壶瞬间冷静下来。   张睿看着这人也觉得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床上的人自娱自乐的半晌见两人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凤轩拉下面罩皱眉道:“喂,你俩实在太无趣了。”伸手把两人的穴位解开,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   周隐哼了声道:“也只有你能干出这么无聊的事。”   凤轩干笑道:“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张睿翻了白眼指指他腰间的酒壶。   凤轩恼怒的揉揉头道:“哎呀,又被这酒壶出卖了。”   张睿心底道:又?这样的事肯定以前没少干。   凤轩:“我那宝贝徒弟呢?”   周隐:“送人了。”   凤轩急忙起身道:“送人了?”   周隐挑眉:“你都能送给我,本王自然也能送别人。”   凤轩:“我什么时候说送你了,我是让你替我照看。”   张睿道:“清洛跟贺大夫在一起呢。”   周隐:“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凤轩径自倒了杯茶水道:“满大街都传说江州来了大人物,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你们来了。”   周隐:“你何事学会用脚趾想事了。”   凤轩:……   张睿见他被周隐噎的说不出话心里可算舒爽些了,这倒霉催的,刚刚差点吓死他,自从在通州出了那样的事后,他对这种事异常敏感,生怕再发生一次。   周隐突然正色道:“你打探出他的消息了?”   凤轩恍惚一下点点头,低头喝了口茶:“还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周隐:“既然是从添香楼得到消息,这次应该差不多。”   凤轩自嘲一笑“呲,我现在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找到他有什么用……”   周隐:“你们俩那些事总该有个了结,当年他错认为是你杀了他妻子,殊不知你是为了救他。”   凤轩道:“活人争不过死人,况且我现在跟他说他妻子是来杀他的他信吗?”   周隐叹气道:“还好我的睿儿不会为此误会我。”   凤轩翻了个白眼道:“我与你们又不同,别以为谁都像你俩一般断袖。”   张睿被他说的臊的大红脸。   凤轩突然笑道:“我想起上次在酒肆……”   张睿:“不许说!”   凤轩哈哈大笑:“我什么都没说。”   张睿心底已经把凤轩揍了无数拳,人生最惨莫过于交了个贱人的朋友,没有之一。   张睿:“你来江州多长时间了?”   凤轩一算道:“半个多月了,怎么了?”   张睿:“可有听说过关于江州知府的什么传闻?”   凤轩摇摇头道:“我对朝廷上的事一向不关心,不过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可别小看这江州知府。”   张睿点点头:“能稳坐在金都知府之位哪能是等闲之辈。”   凤轩道:“就是这么说,对了,周隐不说派了暗卫来吗,应该查出些什么东西了吧。”   周隐面色一动道:“暗卫还没来汇报,估计晚上会来。”   凤轩道:“那我也就在这碍两位的好事了,去看看我那宝贝徒弟去。”说完挥挥手从窗户跳了下去。   张睿趴着窗户瞧瞧,已经看不见他的踪影了。急忙把窗户关上顺手插上拍拍胸口道:“这人真是这么大岁数还老不正经的。”   周隐走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腰道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道:“别担心太多,现在身边随时都有暗卫保护咱们,刚刚只是意外,武功能比凤轩还高的人太少。”   张睿知道他看出自己刚才的恐惧,点点头伸手勾住周隐的脖子吻了上去。   双唇紧贴,不知是谁先轻起双唇,探出舌头,在彼此的口中纠缠辗转……   恶趣味的凤轩离开他们屋子后,又以同样的手段“绑架”了贺大夫和清洛。   贺大夫吓得够呛,脸色苍白双手直哆嗦。倒是清洛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被解开穴道后身后一把抱住凤轩的大腿呜呜大哭道:“师傅,你不要再丢下徒儿自己跑了!”   凤轩尴尬的给贺老大夫解开穴道,贺香薷擦擦头上的汗道:“这位公子是清洛的师傅?”凤轩点点头。   贺香薷笑道:“你可吓坏老夫喽,若是这孩子有了三长两短,那老夫这辈子良心都不安哟。得了,你们师徒俩叙旧,我去隔壁老韩那溜达一圈。”   贺大夫走后凤轩收起脸上的神情道:“清洛,为师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清洛点点头道:“都按师父吩咐做的。”   凤轩伸手摸摸他脑袋道:“为难你了,等这件事一过,师父就带你离开好吗?”   清洛急忙道:“好!那我等着师父。”   ***   话说杜远从客栈里逃出来后偷偷跑到他表哥家,哪知他表哥早就收到消息,等他一来便派了四五个随从把人绑了,送回杜府去。   杜远翻着白眼心底怒骂,以后坚决不再跟他表哥来往!一点义气都没有,父亲一下令就把自己卖了!这下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他爹会怎么逼他呢,啊~~~天没天理人没人性!   回到杜家,杜远跪在花厅里,杜远他二娘宋氏站在旁边急的走来走去。杜远的亲娘早在很久以前就过世了,后来他爹娶了他娘的妹妹小宋氏做了继室。这小宋氏倒也是个心善的,对杜远视如己出,自己连孩子都不曾要过,这么多年母子感情深厚,跟嫡亲的一般。   突然杜老爷身边的小厮过来,宋氏急忙道:“老爷怎么说?”   小厮跪地道:“回夫人,老爷说……让少爷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答应娶亲什么时候回屋歇着。”   宋氏一听朝杜远道:“远儿,你就听你爹的话,娶了那葛氏,若是真不喜欢她将来再纳几房小的也好啊。”   杜远脑袋一撇道:“不娶,就是不娶,我都不知那葛氏长得是扁的是圆的,凭什么娶她!”   宋氏急忙道:“二娘见过那葛家姑娘,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是容貌端正,你爹亲自为你挑选的亲事怎么能错的了。”   杜远哼了一声道:“反正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既然爹要我跪着,那我就跪着好了。”   宋氏怒道:“混账!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啊!好话坏话都被二娘说尽了,你还是冥顽不灵,那你倒是说说,你中意哪家姑娘,只要是好身份,二娘都为你求娶来,咱们家大业大的倒也不必非要跟盐商之女结亲。”   杜远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凤轩的模样,耳边仿佛还残留着他的酒香……脸色一红,凤轩若是女子……“二娘,我谁都不想娶,你们就别再逼我了。”   宋氏伸手指着他脑门道:“你就在这跪着吧,老娘不管了!”说罢一跺脚转身回了后院。   杜远伸着脖子见他二娘走远,急忙起身蹲着揉揉跪了半个时辰的膝盖,嘴里嘟囔着:“爹也是,非要也成什么劳什子亲,难道不成亲就不行了吗?不成亲就管理不了杜家的玉行了吗?嘶……这地真凉,跪这么一会儿膝盖又冷又痛的。”   “咳……!”杜若恒从外面走进来。   杜远冷不丁听见他爹的咳嗽声吓得“扑通”又跪回地上。膝盖砸在石头上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   杜若恒见他这幅模样恨铁不成钢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废物点心来呢?”   杜远翻了个白眼心下道:我要是废物点心,你不是也成了点心……反正都是吃的,谁怕谁啊。   杜若恒道:“怎么样,想通没有?那盐商之女有何不可,将来你接管玉行,岳家还能成为你的助力。”   杜远道:“爹,你别逼我,我说了现在还不想成亲,况且盐商心眼太多,我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杜若恒:“先不说盐商,你想什么时候成亲?难道等爹娘都死了再成亲不成!”   杜远:“怎么可能……再等两年,若是有合适的我便娶。”   杜老爷太了解自己这儿子了,他一撅腚就知道要干什么。这么说绝对是找借口“若是两年后还没有合适的呢?”   杜远低头弱弱道:“那……那再说咯。“   杜老爷伸手要打他,杜远急忙躲一边去。   “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啊!来人,把他给我关祠堂去,什么时候答应娶亲什么时候放出来!”   几个小厮驾起杜远朝后院走去。   杜远抻着脖子道:“你关我一辈子也不会娶那葛什么的女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杜老爷气的双唇发抖,从桌子上抓起茶杯照着他扔过去:“滚蛋!快把他给我弄走!气死我!”   宋氏听见父子二人的咆哮声急忙出来,见杜老爷气的面色苍白双手发抖,急忙给他倒了杯茶水“何必跟他生气,他还是小,还没定性子,要是实在不想娶……”   杜老爷怒道:“小?眼看着都二十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他都会爬了。都是你给贯的!慈母多败儿,你也不许去祠堂看他,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毅力!”   宋氏被他骂得讪讪:“好好,我不去看他,你别气坏了身子,倒是跟盐商结亲我也不太看好,先不说这盐商势大,将来我儿会被欺压,再来……这几日听说上面派人来查办盐商了,我觉得这亲事还得缓缓。”   杜老爷听她一说也平静下来,当初只想着双方的利益,在饭局上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嘴,盐商之女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既然他们有意结亲,杜若恒也乐见其成。   只是上面派人来查盐商……虽说前几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大部分官员来到江州不是让银子收买便是被上面的人压制住根本无法翻身,这次不同,据说十二王爷也跟着一同来了,怕是要有一番大变动了。不结也罢,先坐观其变,万一盐商真栽进去了,可别牵扯到他们才好。商人重利,即便再好的关系,到时候也是各自为战了。   ***   客栈里,凤轩见完自己的小徒弟又悄悄溜走。入夜几个暗卫进了客栈,把这段时间在江州调查的内容告知了张睿和周隐二人。   原来这江州知府真如所见那般,吃穿用度从来都是特别简单,但有没有受贿银两这就不得而知了,还有就是这吴泽峰虽与右丞李潜有联系,但并不密切,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送些江州特产而已,平日很少有书信往来。   张睿听完不由的陷入沉思,这不科学啊,按说这吴泽峰是李潜提拔起来的,本应该为李潜效力才对,可按这几个暗卫的说法来看,这吴泽峰似乎并未对谁效忠,或许这只是表面上看,实际其中另有隐情?   周隐捏捏鼻子道:“继续查探,顺便查查江州这几户大盐商。”暗卫抱拳起身退了出去。   张睿:“今日恐怕吴知府就会把这几年盐商的税收账薄呈上来,有得忙活了。”   周隐道:“这几年盐商税收锐减跟大皇子脱不了干系这是肯定的,但若要单从账薄上查肯定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张睿叹气:“就是这么说,前两任彻查江州的大人一个辞官,一个已经死了,谁知还有什么等着我呢。”   周隐拍拍他道:“有我在,他们不敢太过放肆。”   果然下午吴泽峰便带人把江州这两年的税收账薄呈了上来,足足二十本,每本都有三寸厚。单看这账薄也至少花十天半个月。   张睿道:“吴大人费心了,这账薄放在客栈里恐怕会有破损,不如你先带回去,我何时用何时再去你那看。”   吴泽峰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道:“那下官就先带回去,大人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张睿笑着点点头,看着他告退出去,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眉头紧锁道:“我还真是看不出这吴泽峰到底有何打算了。”   周隐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着吴泽峰是不是压根就不是大皇子的人?”   “周隐,周隐?”   周隐:“啊?……嗯。”   张睿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周隐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京都的事来了,也不知皇兄龙体如何了。”   张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上次我进宫时,在皇上的书房闻到一股异味,这味道与炮竹的味道相似……”   周隐道:“皇上炼丹本就用火,这味道相似也没什么吧。”   张睿心中道:那是硫磺啊!吃了会中毒的。可又不知怎么说,算了反正自己官低言轻,就算真的告诉了皇上,皇上也未必会信。   “刚刚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周隐:“什么怎么样?”   张睿:“我觉得……这吴泽峰可能不算大皇子的人。”   周隐端起茶杯刚想喝,见杯中已经空了便放下道:“为何怎么说?”   张睿皱眉:“你看他虽被李潜提拔起来,可与李潜并无密切的往来,恐怕他私底下与别人另有交往,否则他也不可能稳坐在江州知府这把交椅上。”   周隐点点头:“有道理,可万一这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手段呢?或许应该仔细查查这江州知府才好。”   张睿:“唔,的确应该如此,可能是我多虑了。”   周隐道:“不如我们出去转转,这几日你思虑太重,小心累坏身子。”   张睿笑道:“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这江州的风土人情。”说罢二人换了身衣服走上街去。   江州与通州不同,热闹不说,这里民风开发,街上有不少良家女子身穿襦裙,头戴布花三三两两的走在街头,若是看见了如意郎君,还颇热情的抛媚眼。   周隐和张睿走在街上,两人一身绯色,一身玉色。皆是翩翩公子,容貌上层,惹得不少姑娘芳心萌动,目光直灼灼的盯着二人,仿佛要把他俩生吞活剥了,甚是露骨。   张睿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摸摸通红的耳朵在周隐身边悄声道:“这些人怎么一直看着咱俩?”   周隐笑笑道:“怕是被本王的美貌折服了吧。”   张睿干笑两声道:“还真是大言不惭。”   周隐伸手环住他的腰,顿时身上的视线骤减……   不少女子失落的甩着帕子离开,还有的交头接耳道:“原以为是两个俊俏的小郎君,没想到居然是断袖,真是可惜了……”张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两人走到一家卖盐的商铺里,铺子里只有两个小厮,不见掌柜的。   张睿道:“这位小哥,这盐怎么卖的?”   小厮道:“八十文一两。”   张睿惊讶道:“这么贵?”   恰巧旁边同来个买盐的老太太,这老太太一听道:“贵能怎么办,贵也得吃啊,头十年前这一两盐才六十文钱,到如今这是涨了二十文,就快吃不起盐喽。”   小厮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大钱,拿住草纸把称好的盐包裹上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盐放进篮子里,颤悠悠的离开。   张睿和周隐对视一眼起身追上那老太太道:“大娘,我们想问您点事成吗?”   老太太急忙捂着箩筐惊疑的看着两人道:“你们想干啥!我可告诉你俩,我儿子是官差,你们若是敢打我盐的主意,我让我儿子把你俩抓走!”   张睿笑道:“大娘您误会了,我们只不过想问问您去年和前年的盐价。”   老太太道:“问着个做什么?”   张睿从袖中掏出一枚银裸子递给她道:“就是打听打听。”   老太太一看手里的银子再看看二人道:“那,你问吧,我要是知道都会告诉你俩。”   三人寻了一处茶馆,老太太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抱着篮子拘谨的四处张望。   张睿道:“大娘,这盐去年多少钱一两?”   老太太思索一番道:“去年是七十八个大钱一两。”   张睿有道:“前年呢?”   “七十六个大钱。”   再上数三年,皆是每年均涨两个大钱,两个大钱或许听着不多,可若是细算起来,一两盐是两个大钱,一斤便是二十个大钱,一石便是一两二钱银子,江州盐商每年要卖出几十万石盐,这可就不是几个大钱的利润了。那这么些银子究竟到了谁的手里……   问过后两人离开茶馆,那老太太见两人走了,急忙把银子收好,心下道:也不知这两人是做什么的,居然一出手就是银子,反正自己占到便宜倒是把买盐的钱补回来了。挎着小篮子匆匆回家。   出了茶楼并未直接回客栈,而是继续在外面逛了一圈,夜幕降临,街上渐渐升起灯火,沿着江边走了一道,见停着不少画舫,画舫丝竹鸣响,隐隐能见到身着单薄的女子在上面走来走去。   两人站在江边看了一会,张睿道:“若想查出这盐商的问题,似乎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答案。”   周隐眼前一亮,伸出手指点点脑袋道:“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跟我来!”说着拉着张睿朝客栈走去。      ☆、第82章   张睿:“喂,这不是回客栈的路吗?”   周隐点点头道:“回去让湛清帮我们把凤轩找来,他与添香楼的老板相熟,有他相助,事半功倍。”匆匆回到客栈把湛清和段箫白都叫过来,让他们二人去寻凤轩。   湛清惊讶道:“凤公子居然也在江州,他不是去了扬州吗?”   周隐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去找他,昨日他还来客栈逛了一圈,想必他如今也留宿在江州客栈,你们二人去打探打探。”湛清和段箫白点头还未等两人走出客栈,凤轩居然不请自来。   凤轩风风火火的进来,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道:“周隐,我有件事想托你帮忙。”   周隐一笑道:“巧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话里有话。   张睿总觉得二人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事,干咳了两声道:“那咱们边走边说。”周隐点点头,凤轩挑眉率先走出客栈。   湛清道:“王爷,我是否要跟你一起去?”   凤轩从外面道:“你觉得王爷跟我一起走能发生什么意外?”   湛清哑言只得点点头退了下去。   张睿:“你……和萧白二人私底下偷偷查查私盐的事,我怀疑这盐商中恐怕有人在倒卖私盐。”湛清拱拱手跟段箫白离开客栈。   三人出了客栈,凤轩自己双手抱着胳膊走在前面,周隐和张睿跟在他身后。   凤轩道:“你们找我是为了调查盐商的事吧。”   张睿点头道:“确实是为此事而来。”   凤轩:“王爷觉得自己能富过盐商吗?”   周隐皱眉:“你这话这什么意思?”   凤轩笑道:“字面上的意思,你也知道在添香楼问消息是要花银子的,可保存消息则要花更多银子,而盐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张睿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凤轩伸手摆摆道:“这不是有我呢么,我与天娇可是老相好了,她纵然不会卖给你消息,还要给我三分薄面的。”   周隐哼了一声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凤轩转过身来看着周隐道:“我要王爷帮我个忙,帮我把杜家有麒玉衡的消息散播出去。”   周隐愣住道:“那东西在杜家?!”   凤轩:“没错!我已经暗自去杜家打探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他。不过……天下人皆知十二王爷身体不好,若是你来相要玉衡,那必定会招来很多人打探其中的虚实,不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都会现身。”   周隐道:“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让他不得已暴露身份,可万一这东西被别人抢先得到了呢?”   凤轩:“那就不用你管了,你只需把这消息传出去便可,其他的由我来做。”   张睿迷糊的听两人说的这番话道:“什么麒玉衡,杜家,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周隐跟他解释了那玉衡的来历以及作用,有把杜家与他讲了一番。   张睿道:“杜家,豫州杜家,说起来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是杜家的,还是刚去京都的路上碰见的,那人差点被人讹去娘亲的遗物。话说这玉衡真的有这么厉害?不知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   周隐干咳一声道:“恐怕是不行,这玉衡的作用也是被江湖人以讹传讹夸得有些神了,其中究竟能做什么,恐怕只有用过的人知道。”   凤轩看看他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一会三个人来到添香楼,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外面安静,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恩客,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素手执团扇,拉着几个人走进去。   张睿目瞪口呆看着楼里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咽了口口水,古代青楼果然不一般,慕名已久,今日终于得见,要比电视上演的还要——开放。   周隐咳了一声,面色不善,在他耳边道:“怎么,看魔障了?”   张睿挑眉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她们加起来也不及王爷啊。”   周隐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敢把本王与这些妓子比,胆子越来越大了。”张睿“啊……”的一叫,转身着旁边偷笑的妓子们臊的脸通红。   老鸨见凤轩来了,急忙踩着碎步,把围过来的莺莺燕燕驱赶到一边去:“去去去,招呼那边的人去。凤公子是找我们老板?”凤轩点点头。   老鸨:“几位跟我来吧。”说着把三人领进隔间后退了下去。   隔间的隔音不错,关上门顿时外面的声音小了下来,嗡嗡的听不清楚说什么。   “呵呵呵,凤轩,你怎么又来了?”人未到先传来一阵娇笑,那声音婉转悦耳。   凤轩径自坐在桌前喝着茶水道:“给你介绍一桩大生意,给分红吗?”   天娇打量着张睿和周隐二人,张睿和周隐也同时打量着她。只见这添香楼的主人是一个年纪大概三十上下的女人,脸上带着面罩看不见容貌,只能看见一双勾魂摄魄的双眸,张睿看了一眼便收起目光不敢放肆。周隐微微挑起嘴角心底道:这女人不简单。   单从气质看跟外面那些女人也不同。既不像门外女子的媚俗,也不想良家女人的平淡,真是个尤物。   “若是我猜的不错,二位是为盐商一事来的吧。”   张睿点头道:“这位小姐能否为我二人解惑。”   天娇掩面一笑走过来道:“不必叫我小姐,叫我夫人好了,你就是那钦差张大人吧。”   张睿一愣道:“你知道我?”   天娇:“有什么事添香楼不知。而且我还知你旁边这位就是十二王爷,你二人……关系不同寻常。”   张睿干笑道:“夫人可知江州盐商之事?”   天娇点头道:“自然是略有耳闻。”   周隐道:“恐怕不仅仅是略有吧。”   天娇围着两人转了一圈道:“添香楼向来有规矩,但凡是被花钱买下的消息便不会再卖给其他人,盐商一事早就有人买了下来,你们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不能打破添香楼的规矩,否则以后这生意怕是没法做的。”   张睿点点头:“那好,我们问,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   天娇看了他一会点点头道:“好吧既然是凤轩领来的,我也不会多要,一千两银子一个问题,能说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张睿抽抽嘴角,看看天娇和凤轩心底道:两人还真是一副德行,一千两……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周隐从袖袋拿出一枚玉牌递给她道:“可以拿此物去钱取银子,张睿你问她吧。”   张睿看着那玉牌肉痛,心中仔细斟酌,可不能浪费了这银子。   “夫人可知道这江州知府,是否与盐商有往来?”   天娇道:“自然有往来,官商勾结不说,这盐商都是皇商,每年税收都要经江州知府之手。”   张睿:“夫人不要扯开话题,我说的来往是那种来往。”   天娇话语一顿,微微一笑道:“自然也是有来往的。”   果然是这般,只是这吴泽峰实在是掩饰的太好了,竟然让人觉察不出分毫。   张睿:“第二个问题,夫人可知道这盐商每天多涨出的银子都到了何人之手?”   天娇略一思索看了周隐一眼道:“这个实在太多,容我想想。”   张睿点点头道:“夫人慢慢想,不着急。”   天娇心底一跳道:“大部分是大皇子手中,还有一小部分落入游丞李潜口袋中,当然也有二皇子在其中分一杯羹,匈奴人那边手也伸了过来。”   张睿暗暗心惊,这盐商里面的弯弯绕果然多着呢,如今上面那两尊大佛都牵扯在其中,也难怪这些人回束手束脚的不敢查。“最后一个问题,夫人知道哪有海龙骨吗?”   周隐一愣,脸色动容,双手微微颤抖,看着张睿说不出话来。   天娇道:“海龙骨虽难得倒也不是寻不到,你若是想要我可以试着帮你们找找。”   张睿:“今日多谢夫人为我们解惑。”说罢起身要告辞。   天娇道:“且慢,小张大人既然来我添香楼便是缘分,那妾身便再免费送你个消息,若要查盐商,不如先从私盐入手,否则无法撼动其根本。”   张睿心中“咯噔”一下,这天娇果然不一般,一语正中要处,如自己先前计划那般从私盐入手查起谢过她,二人离开。   凤轩道:“你们先回客栈吧,王爷既然带着暗卫来的,也用不着我送你们了,路上小心。”周隐目光晦暗点点头拉着张睿走出了添香楼。   张睿:“这天娇的话可信几分?”   周隐:“添香楼从不做自砸招牌的事。”   张睿叹口气:“那接下来的案子恐怕难办了。”   ***   杜家。   杜远跪在祠堂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窗户外面的一只小鸟,扑棱扑棱飞走了,诶,自己还不如一只鸟来的痛快。已经被关了一夜,一个人都没来看他,饿的他现在前胸贴后背。   “诶~”杜远叹了口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早知道当初就不从客栈里逃出来了,厚脸皮的死死跟在凤轩身边,没准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踏踏……”一阵脚步声传来,杜远心下一喜,难道是二娘派人给自己送吃的了?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开门,急忙起身推推门道:“外面有人吗?把门打开啊。”   外面诡异的安静,杜远继续推:“快开门!小爷要去撒尿。”依旧没人给他开门。   杜远有些纳闷,外面没人看守自己?思索半天,抬脚踹开门,只见外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的都没有。杜远心下一喜,既然没人看着自己,不如偷偷溜出去吧!   这么想着便朝后门走去,走到后门依旧没看见人影,奇了怪了。往日这时候府中都是人来人往,怎么今日不见一个人?难道都还没起来,不可能啊,抬头看看硕大的太阳,自己没发昏,犹豫了半晌还是朝杜老爷的书房走去。   终于看见人影了,两个小厮站在外面见到杜远过来急忙叫道:“少爷,您快进去看看吧。”   杜远疑惑:“怎么了?”   两个小厮欲言又止,杜远抬脚进了屋子。只见屋中坐了三个男子,这三人都是杜氏族人,与杜若恒生前关系特别好的堂表兄弟。   宋氏站在一旁两眼通红,不过一夜的功夫便憔悴许多。   杜远一进来朝几个人问好道:“不知几位叔伯今日怎么有空来。”   三人对视一眼,再看看宋氏,宋氏拿出帕子擦擦眼睛道:“远儿,你爹……他失踪了!”      ☆、第83章   “什么!”杜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有些站不稳。老头跟自己开玩笑呢吧?目的是想让自己娶那个什么葛氏?!可细看他二娘的脸色,再看看这几个叔伯的模样,心中乱跳,恐怕不是玩笑。   杜远稳住心神道:“爹什么时候失踪的?”   宋氏哽噎道:“昨天夜里你爹说有点事要处理便在留在书房并未回去,哪知早上起来见他书房中烛台还燃着,人却已经不见了。”   杜远道:“爹是在书房失踪的?”   宋氏点点头道:“小厮们并未见老爷出去,应该是在书房里没错,可我们把书房翻遍了也没找到老爷。”   杜远心下道:怪不得早上没看见一个人,原来都去寻爹爹了,可他爹究竟去哪了呢?   杜若海:“大哥会不会有急事突然离开了?”这杜若海是他爹的堂弟,干的是采玉的行当,两家合作了几十年从没出过龌蹉,算是这一辈中关系最好的了。   宋氏摇摇头道:“以他心思缜密的性格不可能不交代一声就这么匆匆走了,况且那小厮也说没见着人离开。”   杜远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走动:“报官没有?”   宋氏点点头道:“早上刚发现老爷找不到了便报了官,顺便派小厮去了这几位跟你爹关系不错的叔伯家打探均没有消息。”   过了一会官差来了,在房间里寻了一圈也未寻到什么线索,府里已经被杜家人找遍看,恐怕人已经不在这杜家了只好道:“下官会把此事禀明知府大人,看看在别处能否找到杜老爷,请几位稍安勿躁,安心等待结果。”说完带着衙役又匆匆离开   安心等待,如何能安心啊!这杜家老小全都指望着杜老爷呢,他这么一失踪顿时人心惶惶,杜远心中也是害怕极了,万一他爹真的……那怎么办?早知道会这样,自己还不如当初就听了爹的话!如今突然出现这种事,杜远心中悔恨不已,只盼着他爹无事,早点把他爹找到。   衙役到府里回话时正巧张睿和周隐一行人也在,突然听到这消息,两人皆是一愣,昨天凤轩还托周隐把那麒玉衡的消息传出去,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张睿:“好好的大活人突然失踪了?”   官差点点头道:“听他们府上的人说是这么回事。”   张睿摸着耳垂笑道:“这倒是有点意思,不如去他府上看一看。”   周隐点点头道:“正有此意。”   吴泽峰脸色微暗急忙道:“下官跟着二位一起去吧。”   周隐摆摆手道:“吴大人不必跟着了,你先把本王安排你的事调查清楚再说,这盐价逐年增长,税收却不见涨,你这个知府难道就不知!”   吴泽峰急忙跪地道:“这……盐价虽涨,但这几年卖出的盐量却不如前几年,即便是涨了银子,但总体还是未涨反落啊。”   周隐:“只要是人就要吃盐,这几年边关还安定些,人数只曾不降,怎么会卖出的盐越来越少?”   吴泽峰犹豫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官盐税多,近几年私盐卖的猖獗,私盐便宜,不少人宁愿少花几文钱铤而走险买私盐也不愿去买官盐,所以才造成了官盐越卖越少。”   周隐:“那就严抓贩售私盐,一旦发现严惩不贷!”说罢一甩袖子离开。   两人出了江州府,张睿道:“你觉得这私盐一事跟他有关吗?”   周隐:“怎能无关?私盐从哪来的?还不是从盐商手里得来的,盐商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把盐贩售,肯定是上面不追究。”   张睿点点头道:“咱们先去那杜府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完几个人朝杜家走去。   刚到府上,便有两个小厮迎了出来道:“杜家今日不见客,二位请回吧。”   张睿道:“我们二人是衙门里的,专门为杜老爷一事而来的。”   小厮一听是衙门的人急忙叫二人进来。   走到杜老爷书房,张睿见屋中坐了五个人,其中一人甚是眼熟,思索半晌指着杜远道:“你可是在杜云清?”   杜远一愣点点头,看着眼前这少年有些奇怪,云清是他的表字,可叫他的人却甚少,这少年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字呢?   张睿一笑从脖子上掏出那枚玉坠道:“此物还是你赠予我的。”   杜远见那玉坠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是杜氏的族徽,突然想起自己在青州遇上一个泼皮差点将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枚玉佩讹去,还是一个孩子帮自己讨要回来的。   杜远惊讶道:“你是那个在青州的孩子。”   张睿含笑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杜远起身道:“你怎么有跑到江州来了,而且……你还是衙门里的人?”   张睿道:“此事说来话长,先说说你父亲失踪之事吧。”   周隐道:“我们二人是为你父亲失踪一案来的,请你们务必要实话实说,不可有丝毫隐瞒。”杜远和宋氏点点头。   湛清和段箫白两人从门外进了,朝二人摇摇头。   原来刚进院子,张睿便把二人打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张睿道:“你父亲是昨天夜里失踪的?”   杜远道:“应该是,反正早上开门时下人就不见我爹了。”   张睿:“昨夜谁当值?”   杜远道:“昨夜是哪两个小厮当差?”宋氏派人把那俩小厮叫来。杜家的那三个叔伯见状都起身拱手离开了杜家。   两个小厮上来跪在地上道:“昨夜正是小的们在门外当值。”   杜远看看他俩,其中一个是他爹的随从,应该不可能撒谎便道:“昨夜你们都没见到我爹出来?”   两人均是摇头道:“没看见。”   这就奇怪了……既然没人看到,难不成这人还是凭空消失了!张睿道:“那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其中一个小厮思索了下道:“夜里似乎听见屋中有椅子突然倒地的声音,我还问了一句,老爷说没事。”   张睿转头看了看周隐,周隐道:“之后就没有声音了吗?”   两个小厮点点头:“之后屋里就再无声音了。”   周隐摸着下巴心中疑惑起身在这书房里走了一圈道:“你觉得杜老爷是如何失踪的?”   张睿走到杜老爷的椅子边上,坐了上去。椅子是好椅子,黑檀木的,又沉又重,怎么会突然倒下呢。仔细看了看侧面的并未有磕碰过的痕迹,但是小厮说话的语气却不像说谎,那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杜远走过来道:“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没有!”   张睿摇摇头道:“你父亲平日里经常在书房里做事到深夜吗?”   杜远一愣,脸色变得难看,转头求助宋氏。宋氏点点头道:“这几个月玉行的生意不景气,老爷往往都是忙到深夜才休息。”   杜远双目微红,哽噎道:“是我不孝,每日只想着玩乐,连爹爹忙到多晚都不知。”宋氏拍拍他肩膀捂着嘴泪眼滂沱。   张睿叹口气道:“不必悲伤,如今只是失踪,或许你父亲没有事。”   杜远道:“我爹他一定会没事的!”   周隐看着二人若有所思道:“你家中可有一个玉衡,名为麒玉衡?”   杜远和宋氏均愣住摇摇头道:“不知有此物。”   周隐摸摸下巴心中更是疑惑,难道添香楼的消息是假的,还是这杜老爷根本就没把这玉衡的事告诉他们母子二人。   两人走后杜远道:“二娘,刚刚他们说的麒玉衡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爹爹提起过?”   宋氏也疑惑的摇摇头:“这……老爷也未曾与我说过,难不成那人是为了这玉才把老爷劫持了?”   从杜府出来,张睿和周隐都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张睿:“你……”   周隐:“你,你先说罢。”   张睿:“此事会不会与凤轩找的那个人有关?”   周隐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如找凤轩问问此事。对了,湛清,刚刚你二人在这府中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湛清摇摇头道:“这府里早就被他们搜遍了,我二人也是寻了些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查探,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段箫白道:“不过……这杜家的确富有,光上等的美玉就见了不只数十块。”穿天盗的老毛病又犯了。   湛清撇了他一眼点头:“的确都是好玉,不过段兄是否该把那玉笛送回去。”   段箫白翻翻白眼从袖口抽出一根上等的翠玉玉笛,叹惋的摸摸笛身道:“哎呀,今儿爷不能带你回家了。”说罢抄着轻功返回杜家把东西送了回去。   张睿抽抽嘴角,摊上这样的下属,真是累心。   找到凤轩把此事与他一说,凤轩道:“你们怀疑是齐冥做的?”   周隐点头:“杜老爷的突然始终感觉跟这麒玉衡有关系,而齐冥一直在寻这东西,怕是他劫持了杜老爷。”   凤轩颦眉思索,“可杜老爷毕竟是个大男人,就算齐冥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带着人无声无息的离开杜府。很有可能他们还在杜府中……”   张睿:“已经派人搜了,并未找到什么线索。而且也没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玉衡。”   凤轩摇摇头:“那麒玉衡如此珍贵,杜若恒能把这东西堂而皇之的放在外面?”   周隐:“你是说,这杜府另有玄机?!”   凤轩道:“没错,若是我猜的不错,这杜府下面肯定有暗道或者密室。杜老爷要是还活着恐怕现在就在这密室之中。”   张睿摸摸耳垂:“这机关的入口恐怕就在这书房之中,所以那小厮才并未发现杜老爷从屋里出来。也就能解释为何好端端的大活人会突然失踪了!”   周隐:“那明日我们再去杜府查探!”   凤轩道:“明日我与你一起去,说起来那杜家小子,还与我相识呢。”   张睿和周隐对视一眼心中默念,那他可算倒霉了。   ***   翌日一早,张睿和周隐二人单独去了杜府,到府中时凤轩已经先赶到了,坐在花厅中与杜远聊得不错。   见他二人来,杜远急忙起身道:“两位也来了,这二人就是刚刚我与你说的那俩查探家父下落的官员。”   凤轩含笑的看着二人点头道:“幸会。”   张睿眼皮直跳,这凤轩又想干嘛?居然装作不认识……   周隐比他还能装,冷漠的点点头道:“昨日我二人思索一番,觉得你父亲可能并未离开府里。”   杜远急忙道:“不可能,这府里我们都搜遍了,难不成他还会上天入地!”   张睿道:“还真让你说对了,没准你父亲真的在地下。”   杜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张睿急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府上有没有密室地道之类的地方,或许你父亲被人藏在里面也说不定。”   杜远摇摇头:“应该没有这种地方,但也说不准,我以前都是在豫州老家,偶尔来江州几次对府里并不太了解,或许问问府里的管家,没准他能知道。”说罢叫来的杜府的管家,这管家叫杜山水,年岁大概五十上下,在杜家颇有些脸面,见到几人急忙跪地行礼道:“老奴拜见几位官爷,拜见少爷。”   杜远道:“杜伯快快请起,这几位就是来查探我父亲下落的官员,问你什么你据实回答便可。”   杜山水点点头道:“几位官爷想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   张睿道:“这别院建了多长时间了?”   杜山水道:“这处别院原先是一个盐商的别院,后来这盐商因为生意上的往来便将此处别院卖给我们老爷,老爷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建了许多屋子。算下来,从买到建也有十多年了。”   张睿一听皱起眉来,这么说这处别院原先就有了,杜老爷只是在其中建了新的房子。   “那你可知道,这别院中是否有其他暗道或者密室?”   管家摇摇头道:“这个小的不知。”   杜远失望道:“你下去吧。”管家躬身退了下去。凤轩看了看他道:“或许你父亲并未告诉管家有这么个地方。”   周隐心下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告诉一介仆人,况且这密室中很可能藏着玉衡。   张睿:“还是去书房看看,我怀疑要是有密室的话,入口应该就在书房里。”   到了书房,几个人分头寻找。   书房不打,里外两间,里面有一张床可供人休息,外面则是书架博古架还有一张书桌。桌子上摆了一个巨大玉洗笔。   张睿打量一番见这玉笔洗做工精巧,玉质通透看样子得值不少钱。桌子上还有一本翻开的账薄,上面一串墨迹。仔细一看那墨渍似乎是突然放下毛笔溅到上面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杜老爷连呼救都来不及便急忙把毛笔放下。   突然想起那小厮的画:“听见椅子倒地的声音。”   张睿猛的站起来道:“凤轩,你帮看看这椅子下面!”   杜远一愣道:“你认识凤大侠?”   张睿咳了一声道:“不……不熟悉。”   凤轩似笑非笑的走过来,单手把凳子拉到旁边,蹲下身子轻敲了敲地面,“孔孔……”果然这下面是空的!   可这是一整块石头,难不成要把这石头掀起了才能下去?   张睿向后一靠,不小心碰到那笔洗。“咣当!”一声闷响,摆放椅子的地方突然向下塌了去,凤轩吓了一跳纵身跃到旁边,只见一条幽深地道的入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杜远惊讶的目瞪口呆,指着这入口道:“乖乖,还……还真有密室!我爹居然没告诉过我!”   周隐看了看这傻小子,又看了看凤轩挑挑眉,牵着张睿站在后面,意思是你们俩先开路。   还未等凤轩准备好,这杜远已经一马当先的先窜了进去,凤轩在后急忙拉住他衣服道:“着什么急,我先下去探探。”说完抄着轻功朝里面走了进去。   过了半晌,见人还不出来,三人都着急。   杜远道:“凤大侠,好了没有。”下面只有一丝回音,却没凤轩的声音。   张睿也道:“凤轩?”依旧没有声音。   三人商量一番决定下去看看,张睿从书桌上拿出烛台点燃朝下面走去,暗室的入口都是打磨好的青石阶梯,向下延绵了几米,看样子下面还不小。   石阶走道底下,铺的青砖,因为潮湿长了青苔,湿滑难走,走了一小段路见前面有两个分叉口,一左一右两扇拱门。   杜远看着这两个岔口发了难,喊道“凤公子,你在哪?”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回荡,却并未人答应。   张睿拿着灯烛走到这两扇门前细细查看,两扇门前都有脚印,其中一个似乎是刚踩过的,沉吟了一下道:“走进去看看。”   进了拱门里面更加漆黑,一股腐坏的味道充斥口鼻,张睿拿着袖子捂住脸,举起灯烛一照。“啊!”惊叫一声。      ☆、第84章   周隐:“怎么了!”   张睿指着前面,暗处居然躺着一个尸体。   这人恐怕已经死去多时了,腐烂的不成样子,浓郁的尸臭熏得三人泪眼婆娑。杜远捏着鼻子走上前去一看,见这人衣着青布短打,并不是自己父亲的模样,拍拍胸口道:“还好不是,继续看看。”   张睿仔细看了看着尸体,见四肢脖子并无外伤,脸色也并非是中毒的青黑,细看下着人胸口居然塌了一块,难不成是重物击打而亡?   又朝前走了一会,只见前面被一尊石门挡住,走错了路吗……   三人在石门旁边四处查探也未找到开启的机关,只能原路折返,看看另一条密道是否有凤轩的踪迹。   进了另一条密道,走了一会见前头隐隐有火光,难道是凤轩?   三人疾步走过去,只见尽头是一间偌大的石室,里面有石桌石凳,凤轩背对着几个人坐在凳子上手里端着一杯酒,他对面坐着一个男子,这男子居然是——杜若恒!   杜远面上一喜急忙跑过去道:“爹!你怎么在这?”周隐伸手抓住他胳膊道:“这人不是你爹。”   杜远一愣看着杜若恒道:“这人明明就是我爹,我自己的爹难道还能认错?”   张睿摇摇头道:“这位想必就是凤轩寻得那个人吧。”   “杜若恒”见到他们几个人微微一笑道:“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不错嘛,居然认出我是假的。”   说着从脸上撕下一张皮肤来露出本来的面目。居然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脸上有一条伤疤,嘴角微微挑起,看着这神情与凤轩倒有几分神似。   凤轩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手里拿着酒杯的姿势。   张睿有些担心,捏捏周隐的手道:“凤轩怎么了?”   周隐目光明灭:“怕是被点了穴道。”   张睿惊讶:“这人比凤轩武功还高?”怪不得刚刚喊他不见他回声,原来是被人点了穴道。   周隐点头道:“凤轩的武功还是他指点的,说其来也算凤轩的半个师傅。”   张睿看着僵直的凤轩有些焦急:“那现在怎么办?”   周隐:“静观其变。”   齐冥起身踱步走到三人面前道:“怎么,想救他离开?”   杜远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冥道:“我爹呢……我爹是不是被你杀了?!”   齐冥歪头看着他笑道:“前几天还喊我爹来着,怎么这么快就不认我了?”   杜远上前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怒道:“我问你,我爹哪去了!”   齐冥目光冷冽:“找死!”   张睿:“小心!”   齐冥抬腿在杜远当胸就是一脚,杜远哪抗的住他的一脚啊,顿时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石墙上“扑通”落在地上。只觉的胸口疼痛难忍,嘴里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张睿道:“你!……”周隐急忙拉住他。摇摇头道:“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就是我的暗卫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打过他。”   坐在石凳上的凤轩浑身颤抖,双眼狠狠的瞪着齐冥,喘着粗气。   齐冥走过去道:“怎么,舍不得了?”说着伸手捏住凤轩的下巴道:“当初你杀千灵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会如何?”凤轩闭着眼不看他。   齐冥伸手解开他的哑穴扭过他的脸道:“说啊!当初为何要杀千灵。”   凤轩冷笑一声:“我说了多少遍,千灵是派来杀你的,你不信我也没法。”   齐冥怒道:“杀我,你觉得她杀得了我吗?”   凤轩:“她若是用毒,杀你易而反掌。”   齐冥:“就算是她想杀我与你有什么关系!”轻蔑的目光看着凤轩。   凤轩呼吸一滞,呆呆地看着他,胸口突然有一处地方被戳了一下,破了个洞,瞬间灌进凉风,冷的他浑身发抖。   “呵呵……哈哈哈哈……原来与我无关,既然如此,你便杀了我吧,算是为千灵报仇。”   齐冥双目赤红已经有些疯魔了,捏着他的脸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不过就是我闲时的玩物,高兴了叫你来玩玩,不高兴,你连狗都不如!”   凤轩紧紧的闭着双眼,向来心高气傲的他何时被这么侮辱过,狠狠的咬着下唇,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躺在角落里的杜远缓缓睁开眼睛,怒视着齐冥恨得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这匕首还是小时候生辰时他爹给他买的。杜远摸摸这匕首泪流满面,爹爹恐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齐冥:“你想死?我倒骗不让你死,死了多没意思,我要你也尝尝失去最心爱的人的滋味!”   说着把趴在地上的杜远提了过去“这小子对你有情,你对他也有意吧,不如就先拿他开刀如何?”   凤轩怒道:“与他无关,不要牵扯到不想干的人!”   齐冥道:“怎么能是不想干的人,那日你俩在客栈的事我又不是没看见。”说着揪着杜远的头发拉起他,拍拍杜远的脸道:“怎么样,他的滋味不错吧,小子便宜你了”   杜远眼底一暗,从袖中抓紧匕首高声道:“老子与你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杜远手中的匕首照着齐冥的胸口插去,齐冥双目一暗,手掌蓄力打算一掌了结了他!   “不要!”张睿高声喊道!周隐在他身后紧紧的拉住,怕伤及到他。   正在这时凤轩强行用内力冲开穴道,朝杜远扑了过去。   “咣当……”匕首掉落在地上。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般,偌大的石室只有这一点声音。   凤轩跪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路远,似乎透过他看见以前的自己,血顺着嘴角汩汩的流了出来“扑通”倒了下去。   杜远呆呆坐在地上,摇头着头,看着凤轩,嘴里嘟囔着:“不会的……不可能,凤轩你不会有事的!你别吓我”说着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凤轩,伸手擦他嘴边的血,可那血仿佛流不尽,越擦越多。   “凤轩!”张睿和周隐跑过来看着地上的人。鲜血顺着他口中不断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凤轩张开眼睛,看着杜远微微一笑想起自己那小徒弟,若是知道自己死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张睿……我求你……求你件事,帮我照顾清洛……答应我。”   张睿急忙点头道:“我答应你,你先别说话,我马上去叫贺大夫来救你!”   杜远紧紧抱着凤轩道:“你别死,求求你了!”说着把头埋在凤轩肩头,哭的浑身发抖。   凤轩摇摇头,刚刚冲破穴道时经脉已经受损,又接了齐冥那一掌全身经脉被震断,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路远……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被与你无关……将你牵扯进来是……实在抱歉。”   转过头看着站在一边的齐冥道:“齐冥……你不是想让……我尝尝失去最爱的人吗?其实……刚刚已经……尝过了……滋味的确不好受。”   那句“杀我与你有何关系”彻底斩断他一世执念,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两人从未有过关系……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笛声,那声音清远悠长,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逝而过,凤轩抬头看着空旷的屋顶,似乎透过其中看到了别的景色,双目渐渐涣散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微笑着合上双目心中叹息道:寻寻觅觅了十多年,到最后终成一场空,还好……没为他流过一滴眼泪。   “我叫凤轩,你叫什么?”那年凤轩二八年华,身穿一身绯色长袍美的不便雌雄。他昂着头看着坐在房顶的男人。   那男子喝了口酒笑着挑眉道:“原来是只小凤凰。”   “……”   “凤轩!!!”杜远看着了无声息的人嘶声喊叫,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久久不散,震得人胸口闷痛。张睿和周隐不忍见他这般,都转过头红了眼睛。   齐冥看着死去的凤轩突然笑出声来,先是轻笑,继而大笑,最后笑的浑身抽搐,一口血喷了出来,竟有些走火入魔了!   杜远恨毒了他,轻轻在凤轩额上吻了吻,把他放下,然后突然暴起拾起地上的匕首朝他胸口扑去,齐冥没注意居然真让他扑了上来,匕首插在身上顿时把他激怒,齐冥掐着杜远,狠狠的把他掼在地上。伸手把胸口的匕首拔出来,也不管流出的血,走到凤轩身边,低头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把他抱起朝密室里面走去。   张睿终于忍不住怒道:“他已经死了,你还要干什么!”   齐冥站住侧过头道:“他是我的,无论生死。”说罢抄着轻功一闪便没了踪影。   “轰隆隆”巨大的石门落下溅起一地尘土,把两人隔绝在里面,张睿和周隐急忙去跑过去看,这石门重达千斤,根本不是两人之力能打开的。   张睿吸吸鼻子道:“现在怎么办?难道任由他带走凤轩的尸体?”   周隐:“这石门肯定有机关,咱俩先带杜远上去把他的伤医治一下,再派人来打开。”   张睿点点头,走到杜远身旁把他架起。杜远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许是受了内伤,呼吸有些微弱。   三人回到书房,张睿把暗道的门关好,急忙让他府上的小厮叫来大夫为他医治。   宋氏见状吓得嚎啕大哭,本来老爷就失踪了,如今儿子也这番模样,家里一下就没了顶梁柱!“我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张睿见她哭的伤心便将书房下面的暗道告诉了宋氏,并且把杜老爷是人假扮的也说了出来。   宋氏听完一愣,浑身颤抖道:“这么说,老爷他……他已经……”张睿点点头。宋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普通的大夫哪能医治了他身上的伤,只得把贺大夫叫来,贺大夫替他诊完脉摇摇头道:“此子身负重伤,且有死志,不好医哟。”   张睿急忙道:“贺老您想想办法,他是杜家的独子,若是他死了,那杜家岂不是绝了后,这么大的玉行不是要拱手让人了。”   贺大夫摸摸胡子道:“老夫尽力而为,能不能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说罢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的那套银针,为杜远施了针。一套针下来只见贺老大夫面色惨白,浑身被汗水沾湿,竟费了这么的大的心神。旁边的小厮急忙扶着他下去休息。   贺香薷:“我给他开了药方,每日三顿,这药材都是极贵的,想必杜家也不会在意这点钱财。”   等杜远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杜老爷的尸首始终没有找到,书房下面的密室也被石门封死。   张睿他们派人用了许多方法都不曾打开,后来只能放弃了,自此世上再无凤轩一人。   杜远醒来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命人把石室的机关破坏,又在自己后院为凤轩立了一座衣冠冢,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祭拜一番。除此之外再无别样,仿佛从未遇上过凤轩这个人。   再后来他也娶妻生子,每每儿子问起后面那坟冢里是谁,杜远都会微笑的告诉他,那是爹爹最好的朋友。其实他明白,凤轩对他没有别的感情,可情爱就是这么回事,两情相悦是再好不过的,若是只有一个人相爱,或许会惨一些,最让人难过的莫过于明明相爱却不知……   张睿回到客栈没骗清洛,把他师傅去世的消息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   他以为清洛会哭,结果清洛只是沉默的不说话,过了好久才道:“师傅是被那人带走的?”   张睿点点头   清洛道:“虽然我不明白大人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那个人,师傅应该会高兴吧,至少他再也不用孤独一个人到处寻找了。”   张睿鼻子一酸,伸手揽过清洛,拍拍他后背道:“没错,凤轩会高兴的。”      ☆、第85章   盐商的案子仍在继续,湛清和段箫白从私盐入手,查出不少鲜为人知的事,这私盐都是正经盐商在经营!因为私盐不用交税,所以价钱要比官盐便宜不少,这些银子刨去来回的运费和人工费居然比官盐的利润多出数倍不止。可兜售私盐可是重罪,大周律令铭文规定,凡事兜售私盐者,超过一石判流放,十石就可砍头了!这些盐商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这么张狂的贩售私盐。   怪不得吴泽峰说这几年盐生意不景气,都被私盐挤占了市场,谁会放着便宜的不买去买那贵的!要想严抓私盐,就必须杀鸡儆猴,率先从一家皇商下手!   张睿把目标定在了江州葛家。   江州大盐商一共有三家,分别是冯家,楚家以及葛家。三家呈三足鼎立之势,竞争激烈却也一直稳定,如今他要做的便是打破这种稳定的局面。把盐商归拢到一家手中,最后再拿捏这一家要比三家容易的多,这也是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之一。   葛家算是三家之中势力相对比较薄弱的。而且葛家有一个重要的缺点,这缺点也是最致命的,便是后继无人……   葛老爷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连娶了九房妾侍,生了十来个姑娘,居然一个男丁都没见着。眼看着年岁越来越大,身下无男丁,亲戚们都想要把儿子过继给他。葛老爷既然做的了这大皇商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这些人是司马昭之心,想意图自己的家业。   奈何实在生不出个带把的,也只好在堂弟那过继了个儿子来,孩子倒是还好,对自己也恭顺有加,但毕竟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   如今这小子九岁多一点,许是被家里伺候的太好,胖成了水缸模样,整个脸挤在一起,看不清眉眼。每日除了吃喝玩乐,逗弄一下府里的小丫鬟,一事无成。他能长成这般自然也少不了葛老爷的授意,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让这个过继来的儿子继续家业,若是将来指着他来接管盐商,且不说他能不能直接把这家业拱手让给自己亲生父母。凭自己堂弟那三脚猫的本事,还不让其他两家盐商生吞活剥了!   这么一想葛老爷为自己身后事忧心忡忡,后来想到,既然‘儿子’靠不住,不如招个贤胥,他家别的不多,唯独女儿多,除了已经嫁为她妇的三个女儿,剩下还有六七个待字闺中的,其中有两个他特别中意,不光学识文采好,对着商场上的事业颇有见解,唯独生做女儿身,实在让韩老爷叹惋不已。   若是招几个贤胥入赘,将来生下孙子继承家业也未尝不可。这么一想葛老爷又顺心了,想着自己这女儿都不差,可非要选出一个,这……老七不错,她娘家毕竟是书香门第,将来孙子脸上也有光。   可女婿就不好选了,家世太差的往往人品相貌都不中意,家世好的哪有人会去当上门女婿,丢不起这人啊!   要说也巧了,葛老爷一次在外喝酒时回去的路上不小心遇上歹徒,这歹徒凶狠把他手下的小厮都打跑了,眼看着危在旦夕之时,突然冲出一个年轻人,手持棍棒把葛老爷护在身后,跟这歹徒大战三百回合,终于把人赶走。然后送葛老爷平安归家。   葛老爷心生感激,想要以重金相谢,那男子摇头道:“我本是江州的渔民,今日正巧撞上此事,自然要出手相助,老爷若实在想谢,便把我这篮子里的鱼买去吧。”   葛老爷见状心中感慨万分马上让仆人把这鱼买去,给了他十两银子,那男子见给了这么多银子皱眉道:“这些鱼最多只值三百文,老爷给我这么多倒是让我为难。”   葛老爷本就是想试探他一番,见他这么说,捋着胡子心中好感更胜忙道:“年轻人,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主哪里,可曾婚配?”   男子憨憨一笑道:“小的只不过是一个渔夫,别人都叫我小白,大老爷若是不嫌弃也这叫吧,小的父母去的早,家中只有我自己,还未曾娶亲。”   葛老爷捻着胡须心中一动,看着这男子品貌皆佳,而且还是个老实的。若是把他招为女婿,将来自己也好拿捏,这么一想便道:“既然你不肯收我银子,那在我府上吃顿饭可好?”   男子犹豫了一下道:“这……小的鄙陋,难登大雅之堂,大老爷把这鱼钱结算给我,算是报答小的出手相助之心吧。   最后葛老爷拗不过他只好给他结了三百文大钱,心中却是对着渔夫小子动了心思,这小子可谓是瞌睡送枕头,来的及时,品行相貌都不错,而且最重要的居然不贪财!这正中葛老爷的下怀,若是找个野心大的女婿,难免以后家业会变名,即便是传给了自己孙子,可以后若是改了姓,那葛家的基业不就葬送在他手中了吗。越想越合心,临走时特意问了这小白的住址,打算派人去查探一番,若是这人真没什么问题便把他接到府中来。   男子接了大钱,背上空鱼篓离开葛家走进旁边的巷子里,原本脸上呆呆的模样瞬间变了,把怀里的大钱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嘿嘿一笑,还别说大人的方法不错,居然真的上钩了。   这渔夫正是段箫白伪装的,为的就是混进葛家,路上的那伙强盗也都是找人假扮的,若是用普通的法子混进葛家,少不了被人盘查一番,而这种方法虽简单粗暴,兑付这种老油条却也是最有效的!   段箫白为此还在江边当了好几天的渔夫,现在身上都是一股鱼腥味。匆匆回到客栈,把此事告知张睿。   张睿捏捏耳垂道:“果然不出我预料,看来这葛怀茂的确是想招个女婿入赘他葛家,既然鱼儿已经上钩,那你就要拉住线不要松手,如果他找到你让你去葛家,你先拖他一拖,若是真想把你招为女婿,你见机行事。”段箫白点点头。   张睿道:“切记到了葛家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露出马脚,盐商一般都会有几个账薄,一本是外人看的,一本是自己人看的,另有一本是谁都不能看的那便是私盐的账薄,你一定想法把这个私盐的账薄偷出来。”   段箫白:“大人放下,别的不敢说,这偷盗一事,我若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   张睿含笑的点点头:“去吧,此事不可张扬。”   段箫白走后张睿靠着椅子发呆,自从凤轩走后,心神总是不宁,脑袋里突然蹦出许多片段让他心惊。   揉了揉额头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晚了,周隐还未回来。“咚咚”外面敲了敲门,张睿:“进来吧。”韩叔端着一碗补药推门进来。   “少爷,这几日见你脸色有些难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叫贺老给你瞧瞧。”   张睿摆摆手,揉了揉脸道:“脸色真这么难看?”   韩叔点点头:“少爷可还在为凤公子那事想不开?”   张睿:“我与凤轩算起来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却觉得他这个人不错,刀子嘴豆腐心,亲眼看着他死在眼前却总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韩叔叹气道:“我虽不了解这位凤公子,但能让公子惦念的总归是好人,既然已经去了,公子也不要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张睿道:“嗯,韩叔不要替我担心了,王爷还未回来?“   韩叔道:“刚才我见他已经回来了,想必以为公子休息了,在旁边的屋子里吧。”   张睿起身把韩叔熬的补药端起喝了“我去看看他。”   走到旁边的房间犹豫了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张睿疑惑没在吗?难道韩叔看错了?转身准备离开。   “吱呀……”门从里面拉开。   张睿回头道:“敲门见你没做声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周隐笑着走出来道:“吃饭了吗,刚刚还以为你歇下了呢。”   张睿点头:“吃了,你……喝酒了?”   周隐:“嗯,今日与知府见了几个盐商,这盐商忒能灌酒,罩着我身份在这他们不敢放肆,不然非让他们灌倒不可。”   张睿:“少喝些酒,你身体不好。”   周隐拉住张睿的手道:“我没事,倒是你,这几日脸色不好,还在想凤轩那件事?”   张睿点头:“唉,就是有些放不下。”   周隐把他揽到怀里拍拍他后背道:“算了,不要再想了,等把江州这件事处理完我们就会京都好不好,倒时候你去大理寺任职,我当我的闲散王爷,若是不想在京都呆着咱们回通州,当个小县令去。”   张睿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闷声道:“唔,去哪都好。”   ***   果然不出张睿所料,那葛老爷真的派人去查问段箫白的身份去了,他们早就事先把身份编好,段箫白父母双亡,家中没有兄弟姐妹,为人很是豪爽仗义。   葛怀茂听完捻着胡子面色带笑:“这小子得我心意,派人把他叫到府里,看他是否愿意到葛家来。”   两个小厮来到江边码头,把葛老爷的话告诉了段箫白,段箫白心底道:大人说不能直接答应他,那便是要吊一吊他的胃口。遂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两位小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在这打鱼打的好好的,为何要换地方,况且我与那葛家并不熟悉,也不想卖身为奴。”   两个小厮面面厮觑,见他不肯跟他们回去,只好把这话带给葛老爷听。   葛老爷暗自点了点头,心中对段箫白的印象又好了三分,不骄不躁,这样的孩子若是能听自己的调配,一定是一个好帮手。   第二日葛怀茂亲自带人去了码头,见到段箫白干咳了一声道:“那个……小白啊,今日老夫来此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我们葛家。”   段箫白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你不是那天夜里……”   葛老爷含笑的点点头:“那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今老夫无以为报,身下有几个女儿,你如不嫌弃老夫,便到我们葛家来,做我的女婿如何?”   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拒绝就不识好歹了。段箫白装出又惊又喜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红晕,这若是让湛清看见,准说他这表情太浪了。   段箫白跟着葛老爷回了葛家,葛怀茂把自己中意的七女儿叫了出来,让她隔着屏风看了看段箫白。   这老七名月梅,长得颇有些姿色,唇红齿白,一双美眸随了她娘,流光溢彩。只见这月梅趴在屏风后一看,顿时脸上浮起红晕,羞涩的点点头。葛老爷明白,女儿这是看中了!   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小白,你姓什么?”   段箫白眨眨眼道:“小的……姓王。”   葛老爷:“王小白,这名字不太雅致,你若不嫌弃,老夫赐你一个名字如何?”   段箫白急忙躬身行礼道:“这名字是家父生前与我起的,枉葛老爷恕罪,小的不能改名。”   见他如此惦念家人有些不悦,又想起他父母双亡,心中这点不悦也消失了,将来他若是跟月梅成了亲,那便是正经的葛家人了,想向着外人也没有啊!   就这样,葛老爷快刀斩乱麻,生怕这到手的鸭子……女婿跑了,匆匆叫人批了八字,大吉,订了日子,准备婚事……   张睿听着段箫白带回来的消息,目瞪口呆,这葛老爷疯了吧!女儿都是卖盐赠的吧!连段箫白的根底都没有彻查清楚就急急忙忙的准备婚事了?思索一番觉得这葛怀茂能做到今天这番地步,定然有他的道理,既然他这么着急准备婚事,就看看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张睿:“这么说还有一个多月就成亲了?”   段箫白苦笑的点点头:“大人,难不成真让我娶那葛家小姐啊,这要是娶了可就毁了那姑娘一辈子了。”   张睿摸摸下巴:“马上就要过年了,这葛怀茂为什么这么着急的结婚呢……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段箫白看着张睿见他也没有头绪垂头丧气道:“这葛小姐已经把这婚事当真了,每日除了秀嫁妆就是来我房里与我说话,大人,小的真的扛不住啊!”   张睿扑哧一笑道:“你有何扛不住的?听说那葛家小姐貌美如花,难道你不是乐在其中?”   段箫白被他一噎,摇头叹气道:“主要我并非喜欢这姑娘啊,她却把我当成准郎君来对待,实在让我为难。”   张睿:“这样,你与她说,婚前若是常见结婚后夫君会短命,估计她便不会来缠着你了。”   段箫白:“真会短命?”   张睿:重点不在这吧!“这葛家小姐不想做小寡妇应该就不会缠着你了。”   段箫白一笑点头:“大人好点子,我这就回去与她说。”   其实张睿和段箫白都没料到,这葛怀茂之所以着急让段箫白入赘葛府并不是看中他什么才能本事,而是单纯的把他当做造人的机器,让他和自己女儿结婚要孙子!尼玛,自己生不出来便抓个女婿来生!   段箫白端着仆人送了的壮阳药脸都绿了!居然现在就要他们俩洞房?!开什么玩笑!!!这葛老爷太丧心病狂了,段箫白差点没绷住把那送药的小厮踹出门去。      ☆、第86章   等那小厮退出去后段箫白起身见四下无人,急忙把药倒入花盆里,拍着胸口心底道:可不能再这呆了,时间长了怕是没事也要出事了!   这几日段箫白已经把整个葛府摸透,前前后后找了不少地方,账薄大致锁定在他书房和卧室中,不如今夜就来个夜探葛府,若能找到那账薄最好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不到……恐怕还要多熬些日子。   入了夜,段箫白刚换好衣服,突然门前传来一阵脚步声。   段箫白一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眯着眼看着一个身影悄悄进了自己屋子。   那身影看着有些单薄……似乎像女人的身影。   “小白公子?小白公子你睡了吗?”   段箫白一愣,这不是葛月梅身边丫鬟菊儿的声音吗,她来干嘛?段箫白不敢发出声音,因为他身上还穿着夜行衣,这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被人怀疑。   “小白……啊”   段箫白:“嘘,你来做什么?”   段箫白裹着被子像个大个的蚕茧一般突然从床上立了起来。   菊儿拍着胸口道:“小白公子,你吓死我了……我……我们小姐叫你过去一趟,有事要与你说。”   段箫白心中起疑:这三更半夜的,葛月梅把自己叫去做什么?   “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未穿衣服。”   菊儿脸一红踩着小碎步急忙离开。   段箫白趁机把夜行衣换了下来,穿上平日里的粗布衣服,整理好腰带走了出去。   夜里整个葛府安静下来,每隔一段路点着一盏宫灯,照着个府的路。   菊儿红着脸走在前面,时不时还用目光瞄着段箫白,走了半晌终于到了杜月梅的闺房前道:“我们小姐在里面等你呢。”   段箫白犹豫了一下道:“我与月梅虽有婚约,可这深更半夜的相见不太好吧……”   菊儿跺脚道:“小姐说有事要与你相商!”   段箫白了然的点头心下道:三更半夜的商量什么?难不成是问自己穿哪色的肚兜颜色好?自己虽为贼,却是只偷死物,不偷人啊,又没干过采花这种事,业务不熟这不是难为人呢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进屋段箫白愣住,原本心中那一点担忧烟消云散,只见葛月梅身一身浅色长裙,头发简单的用一根玉簪挽住,端坐在桌边手里正拿着一个账薄。听到段箫白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他。   段箫白心中疑惑,这葛月梅把自己叫到此处究竟有何目的?难不成知道自己并不是来娶她的?还是只是在试探自己……   葛月梅看完账薄,把册子合上放进抽屉中起身看着段箫白道:“王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来葛府可不是单纯想娶我的吧,究竟有何目的!”   段箫白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我并未想来这,是你爹……葛老爷非要让我来的。”   葛月梅嗤笑一声:“你这招对付我爹或许行,但对付我却不行,我自认为长得还算不差,正常男子若是没有隐情见到我至少会有紧张激动,可你……反应的太平淡,就算是偶尔激动也不像是正常的羞臊。”   段箫白心中咯噔一声:这葛月梅果然非等闲之辈,居然发现自己不同。“我……我并不是……诶,实话说吧,其实我并不想娶葛小姐。”   葛月梅来了兴致道:“为何不想娶我?我家世好,相貌也不丑,你若娶了我便会有万贯的家财,怎么算都是一桩合适的买卖。”   段箫白叹气道:“葛小姐也不是真心爱慕我对吧,我……只想求娶一个真心爱我的姑娘,虽然有万贯家财可葛小姐并非良人……算了,不如明日我与你爹说说把这桩婚事取消罢了。”   葛月梅眯着眼睛看着他,顿时也有些分辨不出真假来,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人并非是其他盐行派来的细作?   “王大哥误会了!月梅并没有其他意思……月梅与大哥相处时间颇短,还不了解大哥,人都说日久生情,想必成亲后就会慢慢好了。”   段箫白犹豫道:“这……月梅小姐难道不嫌弃我只不过是个渔夫?算了,明日我还是与令堂说说,这桩婚事作罢吧”说着起身要出去。   葛月梅见他油盐不进道:“哼,别与我说你来葛家不是为了钱财!”   段箫白心底道:这葛家姑娘脸怎么一会一变,竟比那说书的还夸张。段箫白跟她已经没了耐心,既然她已经挑明了那自己也不妨装出为钱而来的。“是,我的确也有私心,葛小姐已经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明日我会离开。”说罢起身要出去。   葛月梅眼珠一转,走上前拦住他道:“王大哥,何必要离开,既然我们各有目的,不如做个交易,结亲后你想要银子,我便给你银子。而你……则什么都不用做,让我顺利剩下这葛家的孙子就好。”   段箫白老脸一红心想这葛月梅跟他爹一个德行,不知害臊为何物。幸好她只是怀疑自己是奔着银子来的,若是得知自己未来账薄而来,恐怕此事难了。   突然想起刚刚葛月梅看的不就是一本账薄……当然这本肯定不是私盐,不过也与葛府有关,不如借此机会偷出来?   段箫白挑唇一笑:“葛姑娘如此说,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一把揽住葛月梅两人相拥着躺到床上,一股淡淡的沁香涌出。   夜色弥漫、烛光摇曳,葛月梅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对此事虽一知半解却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段箫白轻吻着她脖颈道:“你哪都好,唯一缺点……便是太聪明了。”说罢一掌把她打昏,拿被子盖上。   悄悄起身从刚刚那抽屉里拿出那本册子,果然是一本账薄,只不过如他预料般,并不是私盐的账薄,那这私盐的账薄究竟会在哪呢?   看看床上昏迷过去的人,冷笑一声把账薄揣进怀里起身准备出去。   正巧见菊儿蹲在门口昏昏欲睡,突然听见脚步声惊醒过来,抬头看看段箫白道:“小白公子你……出来了,我们小姐呢?”   段箫白微微一笑道:“你们小姐已经休息了,不要去吵她。”   菊儿点点头朝屋内走去,伸头看看见小姐果真躺在床上睡着了,自己也安心的去休息了。   段箫白从葛月梅的闺房出来后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如今自己的身份在葛月梅面前已经暴露了,若不想前功尽弃必须趁着今夜找出这本账薄!悄悄潜进葛老爷的书房,整个书房翻了个遍也未找到那本账薄,究竟被他藏到哪去了?   突然想起,这葛老爷为人谨慎,若是真是贩卖私盐,这种掉脑袋的大事怎么会把账薄随便放在书房,肯定是——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心!   段箫白又偷偷的跑到葛老爷的卧房,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门口打盹的小厮,床上躺着葛老爷和他的一房小妾,两人睡得跟死猪一般,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段箫白无声无息的在房间里搜了一圈依旧没有线索,眼看着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公鸡也开始打鸣了,段箫白急的头上冒汗,会在哪呢?如果他是葛老爷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难道要前功尽弃?!   突然看向葛怀茂的枕头,这枕头是仿玉陶瓷的,可能是枕的时间长了,上面那层洁白的釉面已经发黄,看来这枕头恐怕用了不知多少年,这葛老爷还真是念旧……那账薄会不会藏在这枕头之中!   静静走到葛老爷身边,伸手拽住哪枕头一点一点的向外抽,另一只手托出葛怀茂的头,眼看着枕头就要抽出来了。   突然葛怀茂翻了个身,脑袋直不愣等的就摔在床上,顿时惊醒。段箫白眼疾手快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掌劈晕了他,抱着枕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中,把枕头打开,不出他所料,这枕头里果然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册子!段箫白惊喜的打开册子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差点把他吓一跟头。心中疑虑重重,急忙从葛府里出来,连夜回了客栈。   第二日葛家疯了。   葛老爷醒过来时看着空荡荡脑袋下面顿时叫声如杀猪,“把我的枕头找回来!!!!”   枕头在段箫白的房间里找到了,只不过已经碎成两截,看着空空的枕头,葛怀茂一下苍老了几十岁,咬着牙道:“把这王小白找回来!”   “王小白”去哪找?派出几十号人把整个江州码头翻遍了也未找到这个叫王小白的男子,自己聪明一世居然到了这时候犯糊涂,那王小白来葛家既然是为了账本,那肯定不会用真名,连之前再码头捕鱼都是伪装的!只是现在不知这账薄究竟在谁手中,要是同行手里,宁可伤筋动骨也要把这册子赎回来,可若是到官府手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来通州查盐商的那小巡查使,难不成是他们做的局?“天要亡我葛家啊!”   葛老爷大吼一声,顿时胸口发闷,一口痰卡在嗓子里昏了过去。   还未等葛老爷醒了,官府已经派了官兵把葛家团团围住,葛家因贩卖私盐,被处以重刑,男子十六岁以上皆斩首,十六岁一下流放边关,女子发为贱籍。   顿时葛家那一群莺莺燕燕全部送进了青楼,不少长得漂亮的,比如葛月梅,早早的便被人定下来,一只小轿子接回家做了妾。   葛月梅直到最后也没明白过来,葛家怎么就突然倒了……      ☆、第87章   江州盐商三巨头,一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砍了下来,大伙都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张睿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给他们来了一拳,直打得这些盐商们头重脚轻,心中大骇,怕是这回不能善了。   这一刀杀鸡儆猴实则把江州盐商震惊的够呛,马上把自己那点龌蹉捂好,生怕自己也如葛怀茂那般被人一锅端了去。顿时整个江州如临大敌,人人自危。唯独出乎张睿意外的是,这江州知府吴泽峰居然从这件事中摘的干干净净……没有与盐商受贿的把柄,一丝把柄的抓不到,张睿困惑了,难不成这吴泽峰真的如表面这般?   可添香楼明明说他与盐商有牵连……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查,还是不查!张睿隐隐觉得这件事若继续查下去肯可能会牵扯出许多不想看到的事。   葛家倒了,葛家的生意顿时如一口肥肉,虽说胆大的撑死,胆小的饿死,可在这么个关口上,谁都不敢肆意行动。最后还是冯、楚两家出面,接手了葛家的生意,自此江州的“三巨头”只剩下两个,两家盐商竞争突然空前的激烈起来,盐价连连下跌,百姓直拍掌叫好。   就在这萧杀的日子迎来了张睿在古代的第二个春节。   一大早韩叔就把需要祭祀的东西买回来,往年都是在家过年,今年可好,居然都流落到客栈里,好在客栈并非只有他们几个人,还有不少商客来不及回家也只能在这客栈里过年。   天暗下来,客栈老板派小二挨着房间告诉,今夜江州望江楼会放烟花。   古代的烟花可不多见,唯有逢年过节放一些,而且样子与现代的各种礼花比不了,窜到天上绽开个模样就让这些人惊喜不已。   韩叔急忙收拾好东西,带着两个孩子在段箫白的陪护下先去了。   张睿也换了身利落的衣服,起身与周隐一同出去。   外面刮着微凉的风,吹得衣袂翻飞。张睿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道:“又长了一岁啊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周隐笑道:“怎么讲?”   张睿:“原本还是没了爹娘的破落小子,如今一眨眼变成了四品的大员。”   周隐站住望着他道:“还想再往上升吗?”   张睿看了看他摇摇头道:“高处不胜寒,如今在这个位置已经吃力,若再往上,我怕扛不住压力,早晚会把这项上人头送了去。”   周隐笑笑牵着他的手道:“那继续这样就好,葛家的事你办的很漂亮,那本私盐册子也呈上去了,京中恐怕要有大变动了。”   张睿苦笑:“这次我算与大皇子一脉人杠上了,将来若是他登基,能让我归田最好,不能让我辞官……也请他留我个全尸。”   周隐手一紧,捏着张睿道:“不会的,还有我呢,我不会让大皇子伤你分毫。”   张睿想说恐怕你也自身难保,有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遂点点头:“不想那些了,走去看烟花!”说着两人朝望江楼走去。   江边已经围了好些人,离老远就看见虎子上蹿下跳拉着清洛到处跑。   张睿走过去道:“这里人多,你俩小心不要走丢了。”   虎子呲牙一笑道:“大人,这江州城都快被我转遍了,想丢可不容易。”   张睿笑着敲了敲他脑袋:“那你带好清洛,不要把他丢了。”   虎子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拱手道:“遵命,大人!”   清洛被他抖得哈哈大笑,前阵子因为他师傅的缘故,好长时间都不愿与人说话,如今能想开最好不过,死了的人可以怀念,活着的人却要继续走下去。   “砰!……铛!”一束焰火冲天而起,照亮整个江畔,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明艳的花火。   张睿仰着头看着焰火双目微红,想起自己在前世的父母: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儿子无论到了哪都没给你们丢人,只是不能给您二老尽孝了,祝您俩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周隐并未看焰火,而是默默的看着张睿,繁花把夜空照亮,同时也照亮眼前的这个人,看着这个尚且算不得大人的张睿,这一瞬间流露的脆弱让他心疼。伸手揽住他肩膀与他一般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明亮。   ***   京中同样是新年,可却仿佛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黑雾,皇上自拿到江州盐商贩售私盐的那本册子后脸色如夜空那般——漆黑。   蒋伯仲苦着脸站在旁边,时不时拿着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自从他坐上这丞相之位就没有一天安稳的时候,先不说大皇子的日日拉拢,再来右相的百般刁难。偶尔二皇子还凑下热闹,即便他圆滑的跟蛋似的也扛不住这般压力,眼看着就要鸡飞蛋打了,一下子被江州的这封急报拯救出来。   兹事体大,蒋伯仲不敢擅自做主,直接把册子呈上御前。   皇上看完没说话,但脸色已经决定了一切。   太监常胜端着药走进来道:“皇上,该用药了。”   皇上接过药碗皱了皱眉,朝地上狠狠的摔了去接着咳的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急忙跪地磕头:“皇上息怒。”   “朕给他的还不够多吗?朕这江山将来都是他的,怎么就这么等不及要从朕手里拿!”说着捂着嘴又咳了起来。   常胜急忙爬起来从桌上倒了杯茶水递给皇上。   皇上喝了茶水才把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来,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道:“蒋伯仲,传朕的旨意,即刻起把大皇子关入大理寺,没朕的旨意不得私自放出!”   蒋伯仲一愣道:“这……皇上三思,大皇子也是一时想不开,若真押进大理寺恐怕朝堂上会起波澜……”   皇上一拍案几道:“他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朝堂上那些人朕不管他们,还真当朕不知道不曾!马上替朕拟旨。”   蒋伯仲不敢再做他想,急忙替皇上写好圣旨,皇上伸出枯败的手抓着国玺朝那圣旨上印了下去。   第二日朝堂上像开水似的炸开了锅!   大皇子被带入大理寺查办……这说明什么,皇上这是要弃了大皇子啊!右丞相李潜又惊又怕,这江州的事怎么就突然捅到皇上那了!按说就算从江州往上递折子也要经过自己人手中,不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就被皇上来了个快刀斩乱麻!难道自己安排的人都被除掉了?大皇子这要是被关进大理寺,那他们这一边不就群龙无首了,如何能挣过二皇子!这么一想吓得他急忙进宫要面见皇上,可皇上压根就不想见他,直接告病,谁都不见。   李潜急的团团转,眼看着大皇子被带到大理寺中,气的一病不起。   大皇子这一脉中也有不乏心计之人,此番一想便知肯定是二皇子在其中作梗,遂开始揭露二皇子的那些破事。   什么对兄长不恭,什么不学无术对朝臣无礼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撼动不了二皇子的位置,这下他们傻眼了,二皇子这么些年谨慎小心,从未出过一点差错,看似默默无闻,实则心机颇重。唯一重罪,勾结朝臣——可这要是说出去不是打大皇子的脸吗!说起勾结朝臣,谁有他厉害?手中的势力都快能另立朝堂了!   右丞相一病倒,这群人顿时如扒了毛的野鸡,闻风丧胆,捂着屁/股不知往哪藏好。   二皇子周永正这日读完书正从要去拜见皇上,这几天听太医说皇上的身体又不太好了,周永正摸着小指上的玉环一脸悲痛,朝皇上寝宫走去。   到了寝宫还未踏进去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心中一琢磨,恐怕这次真的是病重了。   要说皇上今年不过四十有三,放在现代还正值壮年,可到了古代……因为他经常吃那些所谓的仙丹,身体亏损太厉害,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横生,已经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了。   二皇子走进去跪地道:“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皇上微微抬眼,看了看他又疲惫的点点头,继续闭眼躺着喘着粗气。嗓子里仿佛有块痰一般,一直呼噜噜的响。   突然那口痰卡主喉咙,老皇上“咳咳咳……”拼命的咳了起来,旁边的太监急忙端来痰盂,二皇子接过痰盂把皇上扶起来让他吐。   一口带血的痰吐出来后老皇上许是舒服了许多,摆摆手让他扶着自己靠着枕头坐起来。   “永正啊……”   二皇子:“儿臣在,父皇有什么事要说吗?”   “一眨眼你也这么大了……你大哥他……虽与你不好,可你二人毕竟是一母同胞,将来……若是朕离去,你要留他一条命,善待他……不可……不可杀他知道吗!”   二皇子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急忙道:“父皇!儿臣万不敢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也恳请父皇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父皇您只是病了,过段时间就好了,不要担心。”   皇上“赫赫”的笑了两声:“朕的身体什么样朕心里清楚,今日朕交代你之事……你只要尽心听着罢了……”说着闭上眼睛摆摆手让他下去。   二皇子靠在旁边,目光明灭。常胜急忙扶着皇上躺下,道:“二皇子请回去吧,陛下歇息了。”老皇上躺在床上已经又打起呼噜了。   “父皇,儿臣明日再来看你。”说着退了出去。   常胜看着老皇帝有看看二皇子的背影,双眉紧锁,叫来旁边的小太监道:“伺候皇上,杂家去出恭。”说罢匆匆的离开寝殿。   大皇子被带到大理寺,大皇妃急的满嘴燎泡,回娘家一看自己爹爹也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身,顿时如被人当头一棒,打的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李潜道:“芸儿,你莫要着急,现在皇上还未说立二皇子,咱们还有希望,这次是为父的失误,那江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向我通报一声,想必一定是二皇子在其中做了手脚,我已经派人去了江州,咳咳咳……为父小看这巡察使了。”大皇子妃急忙拍拍他后背担忧的看着李潜。   “爹,眼下怎么办,万一皇上真的……”   李潜无奈的摇摇头,咬着牙道:“到底皇上只把大皇子关进大理寺,若是真放弃他,恐怕直接就贬到关外去了。”   大皇子妃点点头,心中还是惊疑不定,总觉得这次没那么容易就完了。   李潜目光暗暗:“若是不行,还有最后那一步呢,芸儿不要着急,为父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你们送上去。”   要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朝堂上为盐商的事折腾的焦头烂额,那边匈奴们又蠢蠢欲动。   今年冬天匈奴经历了一场大雪灾,不少牛羊都冻死了,匈奴们看着周朝们锦衣玉食,轻罗暖帐,眼睛都红透了,凭什么他们不用忍饥挨饿,不用又冷又累!匈奴单于振臂一呼,成千上万的匈奴兵开始聚集。有探子来报,匈奴这阵子不知从哪弄了几千石精铁铸成兵器,目的可想而知。   边关岌岌可危,朝中又两两掐架,二皇子主战,大皇子一脉虽没有大皇子在,却秉着二皇子支持的事一律反对,直接主和。朝中还有不少中立派依旧在犹豫,等着皇上的话。   皇上已经好久没上过朝了,即便是匈奴之事听完也只是挥挥手,有心无力,让他们自己抉择。朝中人心惶惶。   内忧外患,大周朝百年基业正在风雨飘摇之中……      ☆、第88章   自从葛家被端后,剩下的两家一直处于良性竞争的状态,盐价不升反落,私盐一下子从根源处被掐断,结果便是官盐销售突飞猛进。   张睿和周隐走再一次路过那家卖盐的商行时,见不少人围着买盐,突然有人叫住他们。   “哎?小伙子又来打听盐价吗?”   张睿一怔,居然是上次问盐价的那个老太太。笑道:“盐价可是降了?”   老太太挎着篮子眉飞色舞道:“降了降了,一下降了六文,倒是比之前还便宜呢。”   张睿笑着点头:“降了就好。”   两人离开盐铺,周隐见他心情不错道:“如今盐商之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那本私盐的册子也呈上去了,我们何时回京?”   张睿道:“皇上还未下旨,现在回去合适吗?”   周隐看着京都的方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京都要变天了。”   张睿知道他说的意思,大皇子手握权利这么多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打垮,二皇子虽后来居上,手上实则没有多少权力,要想登上皇位,恐怕有些难。   周隐:“我若不回去帮他一把,只怕永正自己应付不来。”   张睿:“万一大皇子得势,那你不就难逃了……况且京中无调令,我俩也不能擅自离开江州。”   周隐一笑道:“总归有办法,之前我与永正走的就近,就算我现在不帮他,大皇子登基后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与其二者皆没有好下场,不如帮着永正,最起码他继位了,不会转身捅我一刀。”   张睿沉思道:“如此那我与你一同回京!”   十五一过,周隐把京中剩余的暗卫全部调到江州接应他们归京。这一路必定艰难险阻,大皇子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周隐回京都。   二月十四,老皇帝把调令发下去,周隐和张睿正式被调遣归京。   张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皇上为何这时把二人派回去,难道真老糊涂了不成?他现在把周隐调回京城明摆着是让他帮二皇子上位。可皇上要是真心想让二皇子继位,盐商之事就不会这么不痛不痒的只把大皇子关进大理寺而不降罪。   那皇上是想看自己的两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张睿看不明白了,到底是皇上脑袋里有包,还是他脑袋不够使唤?   算了既然周隐已经走上这条路,那自己也责无旁贷的跟着一起走,哪怕路的尽头是悬崖,是火坑,只要他跳,自己便也跳下去。   行礼收拾好择日启程,告别了江州知府,几个人坐上马车匆匆朝京都出发。吴泽峰依旧稳坐他的知府之位,只是临走时在张睿耳边说了莫名的说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张大人以后管路亨通可别忘了提拔小的。   张睿僵笑着点点头心底却道:盐商之事虽查出私盐,却也牵扯出大皇子,皇上肯定已经把自己归为二皇子一派,能不能提拔尚且两句话说,何来的官路亨通?莫非他是在讽刺自己,还是话中有话?   回去的路上周隐归心似箭,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恐怕日夜兼行了。   张睿见他这般道:“不用这么着急,就算快马加鞭也不可能马上就到京都啊。”   周隐捏捏鼻梁看着车外的景色道:“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正说着突然马车一动,外面传来声响。“嘶~~哄哄~”马不安的打着响鼻,在原地踏步。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只见外面围了十多个身穿甲衣的蒙面男子,这些人手持长刀,训练有素,把马车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打头的伸手一挥,顿时这群人暴起而攻。暗卫们从暗处冲出来,与这群人厮杀起来。   湛清和段箫白趁机赶着马车杀出重围,远远的撇下那群人。   张睿双手紧紧扒着车窗,被颠簸的头昏脑涨,差点吐了出来。   周隐用手环住他腰道:“在坚持一下,到前面再休息。”   张睿摇摇头道:“我没事,继续走吧,这些都是大皇子派来的?”   周隐沉默点点头,环住他腰上的手却紧了紧道:“不用担心,我们肯定能平安抵达京都的。”   马车飞驰,韩叔和贺老领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跟在后面,也被颠簸的不轻,贺香薷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荷包,取出几个墨色的小药丸递给三人道:“把这个含在嘴里可暂解头晕。”   几个人接过药丸含在嘴里,顿时一股清凉直冲脑底。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不少。   韩叔看着前面的马车道:“也不知少爷和王爷如何了,他两人身体都不好。”贺香薷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只得低头把那药丸收进药箱。   原以为甩开这群追踪的人,没想到后面居然又窜出十多个匹骑马的人,这些人俯身在马背上,后背背着弓箭,骑马拉弓,照着前面的马车射了去。   顿时箭如密雨般钉在车上,把车扎的如刺猬一般!   周隐紧握这张睿的手,心快挑出嗓子。“嗖!”一支羽箭传进车里,钉透木板钻进了半寸有余。   张睿吓得失声道:“小心!”   周隐急忙把他护在怀里,朝外面道:“暗卫追上来没?”   湛清:“没见到,可能还要等一会。”   周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身边的人道:“没事的,马上就有人来了,不要担心。”也不知是在安慰张睿还是在安慰自己。   后面的追兵射完箭又向前靠拢,手持长刀,湛清和段箫白二人无法,只得起身交战,马车没了控制拼命向前跑,张睿急忙上前牵住缰绳,回头看着湛清和段箫白与人缠斗在一处,心慢慢沉了下去,刚出了江州便遇上这些人,前头不知还有什么等着自己,这一路能平安抵达吗?   连续疾行了三个时辰,到最后马已经累的走不动了,任凭人怎么挥鞭就是不走。那些追兵也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周隐:“走了这么远的路,先休息一程吧。”   张睿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松开缰绳,两只手如鸡爪一般,僵硬的伸不开了。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老韩急忙跳下车过来道:“少爷怎么样了?”   张睿揉了揉脑袋道:“头有些晕。”   韩叔拍拍胸口道:“刚才那些人可把我吓死了,怎么来回路上经遇上这样的事呢。湛清和萧白他们二人也不知怎么样了!”   张睿面色惨白安慰道:“他二人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韩叔:“对了,刚刚贺大夫给我们吃了一个清脑的药丸,被颠簸了一路也没难受。”   张睿:“哦?那我也得要一粒来吃。”说着寻到贺香薷,正巧见周隐也与他在一处。算起来这几日恐怕又要到周隐毒发的日子了。   贺香薷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道:“张大人,你怎么来了?”   张睿笑笑道:“我听韩叔说你给他们吃了一粒清脑的药丸,我也想要一粒,这一路颠簸的我有些头昏。”   贺香薷:“那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来。”说着朝马车走去。   周隐道:“离京城越近,越危险,我怕暗卫顾忌不到这么些人怕伤到他们。”   张睿目光紧紧的看着他道:“你想分开走?”   周隐点头:“你和我带上贺大夫和韩叔,一起走。”   张睿目光明灭:“那虎子和清洛怎么办?”   周隐:“我会派暗卫将他俩护送回江州,等风头过了再将他二人带回来。”   张睿思索一番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他们此行回去凶吉未卜,带上这俩孩子万一真的遇险,他们平白跟着丧命。不如把二人留在江州,派人照看着。“那派谁带他们回去?”   周隐:“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别人我不放心。”   张睿点头:“就这么决定,我把此事告诉他们。”   跟大伙一商量,都没什么意见,虽然清洛和虎子都有些舍不得大家,但自己也觉得若是一直跟着恐怕会拖累了他们。过了不久湛清和段箫白赶了上来,二人皆是浑身疲惫,段箫白胳膊还带了伤。   湛清道:“多亏后面的暗卫来的及时,不然我二人虽对付得了他们,肯定也会身负重伤。”   周隐捏捏鼻梁道:“那些人的身份查出来的吗?”   湛清:“这些人身上并未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应该如王爷所料那般。”   周隐点点头道:“今日你带清洛和虎子返回江州,不必再跟着我回京了。”   湛清惊讶:“王爷,这……”   周隐挥了挥手,湛清只得点头应下。   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湛清领着两个孩子坐上一辆马车,朝江州折返。   暗卫们已经纷纷赶了过来,康七来报,那伙人已经都处理了,伤了三个暗卫留在江州,正好可以跟湛清一起保护两个孩子。   剩下的人继续启程,韩叔和贺香薷上了张睿他们的马车,这回没有向之前那么着急行驶,却也紧赶慢赶,在日落之前赶到一处镇子上。   这镇子不知怎么,有些阴森森的,街上看不见个人影,偶尔有几个行人,也是神色匆匆的离开。   段箫白寻了半晌在找到一个老翁,这老翁年逾古稀,穿着破旧的袄袍,胡子纠结在一处看着有些邋遢。   老翁抬头眯着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他们道:“年轻人,你们是从外地来了的吧?”   张睿点点头,走上前去道:“老翁我们是过往的商人,途经此地想找家客栈休息,可却见这街上的人为何连个行人都没有?”   老翁桀桀的笑起来,露出稀疏的几颗黄牙道:“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这镇子上出了吃人的妖怪,已经被抓走好多人了。”说完拄着跟木头棍子颤悠悠的离开。   张睿喃喃道:“吃人的妖怪……”   周隐挑眉:“无稽之谈。”   张睿笑笑:“先找家客栈休息一下吧。”绕了大半个镇子终于在一处极其偏僻的地界找到了一家客栈,这客栈可能很久没人来了,大门紧紧关着。   段箫白敲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开门,忍不住直接一脚把大门踹开,顿时尘土飞扬。   几个人拿袖子扇了扇尘土,咳嗽着走了进去。   张睿:“有人在吗?”   大堂里凌乱的摆放着几张桌子,几把断了腿的凳子倒扣着放在桌子上。这客栈估计已经没了主人,可能生意做不下去了,掌柜的把这客栈都弃了。   段箫白走上前去,把桌子上的凳子拿下来,扫了扫上面尘土递给张睿他们。“我去看看后面的客房,若是能住将就一夜,不能住咱们再另寻他处。”   张睿点头:“快去快回。”看着这破败的客栈总有些心惶惶的感觉,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如那老翁所说,有“吃人的妖怪”。   不一会段箫白从后院回来,脸色有些难看道:“大人,咱们还是走吧,这客栈恐怕住不了人。”   张睿惊讶:“为何?”   段箫白:“后院的客房许是年久失修,房顶都塌了不说,屋中被褥也烂成一团根本无法住人。”   几个人商量一番,与其去外面继续寻找,不如先在这大堂里将就一宿,明日在做打算。好歹后院的厨房还能凑合的用用,韩叔把那锅洗了几遍烧点热水,大家梳洗一番在大堂里休息起来。   夜里起了风,吹得那几扇破窗户叮当乱响。韩叔起身拿着绳子把窗户绑上,却不想朝外面一探,吓得“啊!”大叫一声。   大伙被惊醒,起身道:“发生什么事了!”   韩叔双手颤抖道:“刚刚见外面飘出好多鬼火!”   张睿皱眉走到窗边见外面的确有不少磷火,怕是这地方之前死了不少人。安慰老韩道:“韩叔不用怕,这东西伤不了人。”   韩叔擦擦头上的汗道:“少爷……这地方邪门的很,我看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张睿:“这夜里启程也不好走,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韩叔点头道:“诶,为何咱们这一路总是多灾多难。”原本中年的汉子越发苍老,眼睛不像原来那般明亮,脸上不知何时也爬上了皱纹。   张睿看了一眼撇过头去,有些酸涩。心中默念,马上就回京了,此事一过自己就能找处闲职,再也不用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或者回徐州老家,韩叔肯定能高兴。   正想着“砰!”一声巨响,破旧的窗户突然碎裂,四面八方突然跳出许多人来!   原本睡得就很浅的几个人都被惊醒,急忙起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四周围过来的黑衣人。   张睿恼怒,这些人有完没完了……围追堵截,看了不杀了他们是不罢休了!   黑衣人渐渐靠拢,手中的长刀寒光闪现,提刀便向他们砍来。周隐拉着张睿朝后面倒退,从腰间拿出哨子吹了一声,暗卫顿时涌入。   张睿看着这些人暗自心惊,这群黑衣人居然与暗卫不相上下!大皇子是把自己身边的那群能人全都派来对付周隐了?不对!现在京中情况危急,大皇子的首要任务是扳倒二皇子,何必多此一举远赴江州来杀周隐,如果不是大皇子,那这群人是谁派来的……转头看着旁边的人。   周隐见他看向自己道:“怎么了?”   张睿:“这些人不是大皇子派来的,对吧。”   周隐脸色微变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说着抓住张睿的手拉着他匆匆跑了出去。   后面隐隐听着兵器相交让人牙酸的“砰砰”声,张睿却满脑子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隐究竟在隐瞒自己什么?      ☆、第89章   韩叔和贺香薷跟在后,跑了一会贺大夫便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跑不动了……你们先走!”   韩叔一跺脚,拉起贺大夫道:“再往前走一段,一会萧白把马车赶过来就好了!几个人又匆匆的跑了起来。   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韩叔拽着贺香薷纳闷,怎么不跑了?只见两人频频向后倒退。   韩叔:“少爷……怎么不……”   张睿颤声道:“前面走不了了……”   朝前一看,只见前面数不清的绿色光点在一点点的向前靠拢。   张睿咽了咽口水,双腿已经有些发软了,要不是旁边周隐拼命的拽着他,恐怕早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眼前竟然是密密麻麻几十只狼!   什么叫倒霉,前有狼群,后有追兵……怪不得那老翁说着镇子山有吃人的妖怪,原来是这些狼!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狼群在这地方出没?大伙来不及思考,只得慢慢向后退,生怕不小心惊动了狼群,小明难保。   正在此时段箫白赶着马车跑来道:“大人,王爷你们快上车……狼!!!”   张睿猛的转身道:“快跑!”   两条腿的人哪能跑过四条腿的畜生!段箫白急忙跳下马车拿剑与狼群私斗起来把那狼群挡住。马许是被这么些狼吓住,拉着马车撒腿就跑。   几个人一见马跑了,急忙去追,跑着跑着居然走散了……   韩叔因为担心自家少爷,一直跟在他身后,等张睿回过神时早就看不见周隐的身影了。   “韩叔,他们呢!”   韩叔喘着粗气道:“不知道,刚刚光顾着跟少爷跑,没看见别人。”张睿一跺脚转身朝来时的路跑去。   韩叔急忙拉住他道:“少爷你不要命了!那么些狼,就算是段箫白也不一定全部拦得住!”   张睿急的眼睛发红道:“我怎么能放心周隐一个人!万一他被狼追上……”说着甩开韩叔朝那边走去。   “周隐,周隐你在哪?!”   韩叔认命的跟着他返回去,两人走了一路也没碰上周隐,连贺香薷和没见着,只偶尔能看见一两具狼的尸首。   张睿喊的嗓子有些哑了,双腿也跑的跟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无奈的蹲下身子喘着粗气道:“也不知他们跑到哪去了,现在如何是好。”   两人正歇息着,突然从灌木里窜出一头狼来,“嗖”的扑向韩叔,一口咬在他肩头。   韩叔疼的啊的一声:“少爷快走!”   张睿还没反应过来,转头头一看,见韩叔已经与这头狼缠斗起来。腥甜的血气让着狼发了疯似的狠狠咬住韩叔不撒口。   张睿吓得六神无主,起身在原地转圈,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让韩叔死了!急忙解开腰带走到那狼的身后,一伸手把腰带系在狼脖子上,双手狠狠的勒住这狼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它,杀了它!千万不能让韩叔死了……   “少爷,少爷松手吧,已经死了!”   张睿依旧狠狠的勒着腰带,双目无神,整个人凝固住如石像一般。   韩叔伸手握住张睿的手道:“少爷松手。”   温热的掌心让张睿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韩叔道:“狼死了?”   韩叔点点头。   张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那就好。”说罢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少爷,少爷……”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张睿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如果你爱的那个人骗了你,你会怎样?   如果你爱的人犯了很大的过错,你会怎样?   张睿笑道:“既然是我爱的人,那便会包容,原谅。”   突然有人轻笑起来……   张睿:“谁在笑?”   “哈哈哈哈……”   张睿双手捂着耳朵道:“不要笑了!”   “呵呵呵……怎么?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张睿松开手,缓缓的垂下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他了吗,干嘛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张睿无助的抓着头发:“不,我没有怀疑他。”   “真的没有吗?凤轩死后你就开始怀疑了吧,或许在更早之前,在孙家少爷死时你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张睿呆呆的瞪着眼睛扪心自问:“自己难道一直在怀疑他?不不不……自己明明是爱他的……”   “在通州密道里,你们能安然无恙的出来,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那匈奴王子真的有那么好心会把你们救出来?”   “凤轩的死真的只是意外?”   “真的有那海龙骨?你是现代人,明明知道这鲸鱼骨头解不了毒。”   “江州知府难道真的是大皇子的人?”   “江州外真的那么些狼?”   “……”   张睿怒道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   “我不过是你的内心,这些明明都是你自己想的,聪明如你,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张睿:“我自己……”   “呵呵呵……哈哈哈哈,所以说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面对现实。”   猛然惊醒,见自己躺在一处简陋的棚屋内,四下张望居然,未见一人。张睿忍不住叫道:“有人在吗?”却不想这声音如蚊蝇般不知所闻。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掀开帘子见他醒来急忙道:“恩公,你醒了!”   张睿一怔,见这人有些眼熟,却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为何叫自己恩公。   那人见张睿认不出便笑道:“恩公可能不记得我,但一定记得我娘子,我二人托大人的福,离开通州来到这里。”不一会一个女子推门进来。   张睿这才想起,居然是那个被刺字的妇人。   这女子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道:“恩公你醒了!”   张睿微微点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两人相觑道:“我是去山中砍柴时在一处灌木从里发现的公子,原本还以为看错了,费了好大劲才把恩公弄出来,结果一看真的是你!”   张睿咳了两声,只觉得嗓子干痛难忍。四娘急忙拿杯子倒了水递给他。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嗓子里清凉了许多。   “与我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呢?”   张茂德道:“并未发现旁人,只见到公子一个人。”   张睿心中一惊:明明当时韩叔与自己在一起,怎么会没有?   “不可能,应该还有一人在我身边的,韩叔……他若是找不到我会着急的。”说罢掀开被子起身就要出去。   张茂德吞吞吐吐道:“公子您……这……公子,我怕你……”   张睿抓住他领口道:“怎么了?快说!”   张茂德咽了咽口水:“我……唉,在树下发现了一根断臂,若是那个叫韩叔的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张睿一听知觉的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从床上爬了下去,拽着他道:“领我去看看!”   张茂德:“恩公你身体不好,还不能出去。”   张睿嘶声裂肺道:“带我去!!!”   张茂德只得无奈的点点头,背起张睿朝那荒郊走去。   张睿低头看着这一路上杂乱的脚印,马车的车印,唯独没有一只狼的尸体……心慢慢沉了下去。   继续往前走,到了发现张睿的那处地方,张茂德指着旁边道:“我在此处发现了一截断臂,便顺手埋在下面了……   张睿从他身上滑下来,急忙爬到那地方,徒手在地上挖了起来,一把……两把……最终那截带血的残臂映入眼前。直觉的胸口翻腾,一口酸水吐了出来,酸的眼泪横流。   熟悉的衣袖,那手上的老茧,无数次抚过自己肩头,夹带着自己奔波逃命,保护自己不被欺负……   张睿把那半截手臂抱在怀里,皱眉摇头,像抱着孩子那般前后摇晃。胸口像被人戳了一剑,疼的他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韩叔啊,我们不去京都了,我们回家……   ***   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那间简陋的棚屋里。看看怀里,依旧抱着那截断臂,张睿呼吸有些困难,艰难的起身把那截手臂用布包上,背在肩头。   外面那俩夫妻正在院中收拾东西,见他出来急忙道:“恩公你醒了,怎么不多躺会,这外面天气凉。”   张睿虚弱的笑笑道:“在你这叨扰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离开了,不必再叫我恩公,我救了你们一次,你们也救了我,算是报了这恩情。”说罢拖着沉重的身子出来院子。   四娘犹豫下,追了出去道:“恩公……公子你孤身一人上路怎么能行,你去哪不如让我那汉子赶车送你一程。”   张睿思索一番点点头道:“也好,那你们就把我送到附近的镇子上吧。”   四娘急忙叫来他丈夫,套上牛车拉着张睿出了门。   张睿坐在车上不知在想什么,车子碾过一块石头,把他颠的回了神,看着前面的路道:“我记得你二人是青州人士,怎么会跑到江州来?”   张茂德苦笑道:“说来话长,我们拿着恩……公子给我们的银子省吃俭用回到了青州。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和四娘隐姓埋名偷偷过日子就好,哪知我与四娘一次卖东西时居然被那员外府的小厮发现了,这小厮回去告诉了员外,官老爷便以四娘偷跑回来要抓她,幸好有人偷偷给我们报了信,我二人来不及收拾东西就逃了出来。”   张睿点点头突然道:“这地方狼多么?”   张茂德惊讶:“狼?不知道啊,我与四娘来了快两个月,从未见过狼……不知公子听谁说的此地闹狼?”   张睿:“没有狼?!那前面镇子为何了无人烟?”   张茂德道:“据说是前几年闹了蝗灾,把这地方粮食都毁了,人们没粮吃只得去了别处,所以镇子里才没有多少人。剩下的这些人啊,有不少都被那蝗灾吓的脑袋出了毛病,我和四娘刚来时也被他们吓得不轻,后来才发现,他们并无恶意,倒是这地方人少,离着青州也远,我们才决定在此居住的。”   张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牛车走了半晌才到镇里,两人告别,张茂德买了些东西又回到山上。张睿则背着包袱在街上乱转。   “小公子……”   张睿猛的回头,再见那白发苍苍的老翁。   “小公子为孤身一人?”   张睿茫然道:“我也不知。”   老翁桀桀的笑起来“怕是遇上那吃人的妖怪了吧,那妖怪顺风而来,所到之处,全都化为灰烬……”   张睿仓惶的跑着离开,最后一丝希望绝灭。   不知不觉的又走到那日休息的客栈门口,抬头看看快要掉下来的牌匾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还有几个遗落的包裹,也幸亏这镇子人少,否则早就被顺走了。   张睿走上前去,拾起包裹,拍落上面的灰尘,打开包裹,看着里面的衣服忍不住又红了眼睛,里面的衣服还是从江州走时韩叔替他买的。再打开韩叔那薄薄的包袱,里面仅有两身换洗的青布衣服。   张睿吸吸鼻子把衣服放在一起,从身后取出那半截断臂,在客栈后挖坑埋了。伫立了许久垂下头笑笑道:“韩叔,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坦白,我已经不是你家少爷,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怕你把我当成失心疯了。从最开始对这个世界的恐惧迷茫,到慢慢适应了这个朝代,都是你一直在身边看着着我的,你对我而言就如父亲一般。”说着跪地磕了三头。   “我有出息,你比我还高兴,我难过,你恨不得替我难过……”   “韩叔,我决定离开了……原本还幻想都是自己的猜疑,现在我却无法再欺骗自己,原谅我无法为你报仇……”   “有生之年,若是有机会再来看你。”说着掬起一碰土洒在那算不得坟的土包上。背着行囊离开。   ☆、第90章   隆兴十六年三月,皇上毙,匈奴趁机来犯。   匈奴铁骑一路披靡的从边关一直压入通州,朝中顿时乱作一团,大皇子一直被羁押在大理寺,大理寺卿因年事已高,直接辞官归隐,大理寺交由江硕接管。   右丞相李潜对其软硬结施,也无法探出大皇子的下落,夜探大理寺在里面根本就没找到人。顿时吓得李潜慌乱无措,难道大皇子已经……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拼个什么劲,保住老命要紧啊!   内忧外患,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臣们无法只好把二皇子帝位,改国号为永正,举兵大抗匈奴。   京都   皇宫中,周隐与周永正在下棋,两人你来我往各有输赢。   周永正:“皇叔,这局你输了。”说着把手中的白子落下,顿时棋盘上的黑子再无生机。   周隐把棋子拣出来微微一笑道:“皇上棋艺大涨。”   周永正:“还未找到那人吗?”   周隐手一僵,棋子从手中滑落,微微摇头道:“已经派了暗卫,或许过阵子就能找到了。”   周永正:“当初为何要派人把他逼走?直接带回京都不就好了。”   周隐叹气:“他既然已经猜出我骗他的那些,恐怕再难信我了。”   两人沉默半晌,周永正道:“如今匈奴大军压境,朝中无人能战,朕这几日茶饭不思啊。”   周隐:“那我不妨给你举荐个人。”   周永正:“何人!”   周隐:“镇北将军。”   周永正犹豫道:“这……镇北将军一直与朝廷不合,他会领兵出战吗?”   周隐挑起嘴角道:“他会的。”   果然如周隐所料那般,镇北将军领命出征,把通州城守的滴水不漏,那匈奴兵虽骁勇善战,奈何粮草不足,这一路虽烧杀抢夺但也供应不了匈奴大军的用度。连续围城了一个月,发起攻击数百起,全部无效。气的匈奴单于吐血三升。   镇北将军又趁机派人火烧了匈奴的粮草,顿时匈奴大军一下没了底气,只得灰溜溜的撤兵回去。而镇北将军则派大军出城,追着匈奴大军的后面打,直打的他们屁滚尿流,四处逃窜,返回匈奴边界不敢来犯。   此战大捷,顿时解了大周的困境,皇上封赏,这镇北将军什么都不要,只想把自己儿子接回来。   周永正虽不想把贺子翔送回去,奈何镇北将军此番的确立了大功,而且人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要求,无法只得把贺子翔遣送回去。   ***   朝堂上混乱依旧,学府却安静如往昔。   两个青年走在青石板路上,两旁绿树如荫,花香四溢。   林孝民:“我从我爹那听到消息,边关大捷,你爹想把你带回去,你……要走了吗?”   贺子翔微微点点头。   林孝民:“哦。”   接着便是沉默。   “你……”   “你……”   贺子翔笑着道:“你先说吧。”   林孝民咬着唇道:“你此行一路多加小心。”   贺子翔道:“我爹会派人来接我的,不用担心。”两人走到一处凉亭里坐下来。   林孝民喃喃道:“你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见……”   贺子翔也有些伤感:“是啊,镇北离着京都那么远,就算我想回来看你,爹都不会让的。”   林孝民听他这么一说,越发觉得胸口闷痛。   贺子翔突然道:“不如,你与我一起走吧!我领你去见见镇北的风貌。”   林孝民眼前一亮,又暗淡下去道:“我怎么能跟你去呢,我爹他不会答应的。”   贺子翔叹了口气:“也是,那镇北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那的人野蛮粗犷,与京都无法比拟,再说你明年就要参加科举了,以你的学识,中状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孝民双颊微红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学府好多能人,除去学府外其他地方还有万千考生,切不可再说这般狂妄的话了。”   贺子翔笑着挠挠脑袋道:“好啦你别生气,我就是这么说说,况且我觉得你就是我心中的状元啊,等你科举过后,我定回来看你!”   林孝民转头看着他道:“此话当真?”   贺子翔伸出手道:“决不食言!”双手交握,两人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   林孝泽就没他弟弟这般好运气了,因为与贺明频繁接触两人的事终于被林氏发现!   林氏最开始也只是觉得两人关系比较要好,每次贺明来他家的时候,林氏都挺高兴的,那孩子沉着稳重,而且医术高明,林孝泽若是有他三分的性子也不会犯了那样的大错便任由两人交往。   林承每日忙于公事,基本上除了回家休息之外,很少去管这几个孩子。等他们发现时林孝泽早就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   此事还要从前段时间说起。   林孝泽从通州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家中,每日除了写字看书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渐渐的厌倦这样的日子,偶尔带着小厮出去溜达一圈。   一日走在外面突然看见前面那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仔细一瞧,居然是贺明!林孝泽一喜刚想走过去叫他,可还未张嘴从旁边竟走出一个女子来。   这女子直接跑到贺明身前,手里拿着吃食朝贺明嘴里喂去,贺明眯着眼睛把那东西吃了伸手摸摸这女子的脑袋。   林孝泽顿时如被雷击一般,呆愣住街上不知今夕是何年……   如游魂般游逛到家里,衣服也没脱,一头扎在床上,盖上被子便昏睡过去。梦中梦见贺明娶妻生子,而他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林孝泽忍不住流下泪来,胸口闷痛难忍。   从街上回来便发了病,在床上躺了几天都不见好,林夫人叫了大夫来,那大夫给他诊脉后道:“这孩子是心病,单单服药恐怕不能医治。”   林夫人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大夫:“心病还须心药医。”说完写了几副方子,背着药箱便离开了。   林夫人摸着他的头道:“泽儿,你究竟怎么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啊。”林孝泽想起在街上的一幕幕,顿时心如刀绞,呆呆的看着床顶,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贺明是过了几日才知道林孝泽病了,急忙赶到林家,却不想林孝泽不愿见他。贺明心中疑惑,趁着小厮不注意的功夫,偷偷的闯进去,两人一见面,皆是呆愣住。   贺明走到床前看着他道:“你为何不愿见我?”   林孝泽心中愤怒,转过身不看他。   贺明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诊起脉来:“你心有郁结,因何事?”   林孝泽听他一说,顿时恼羞成怒甩开他的手道:“我有何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贺明一愣:“为何与我无关?”   林孝泽转身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贺明更是奇怪心道:我心仪之人不就是你吗,难道还有别人?“孝泽……你是不是弄错了?”   林孝泽道:“我在街上都看见!你还想骗我?”   贺明苦笑道:“你看见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孝泽红着眼睛:“我明明看见一个女子亲密的挽着你的胳膊,还喂东西给你吃。”   贺明恍然大悟,原来他看见的是贺敏,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孝泽,你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我还有一个妹妹。”   林孝泽呆住:“妹妹……”   贺明道:“你还说与你庶弟年纪一般大。”   林孝泽目瞪口呆,难不成那日在街上的女子其实是他妹妹?!这玩笑可开大了啊!红着脸喏喏道:“那女子是你妹妹?”   贺明眨眨眼道:“不然你以为呢?”   林孝泽又羞又喜,抓着贺明的手道:“我还以为是……”   贺明:“是什么?”   林孝泽目光暗暗:“我还以为是你未过门的小娘子呢。”   贺明揉了揉他脑袋道:“我哪来着什么未过门的娘子,若是有,也只你一个。”   林孝泽咬着唇,眼睛亮晶晶的,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突然抱着贺明的脑袋,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贺明错愕的摸着脸,心中噗通乱跳,伸手抱住他两人纠缠在一起。   “啪!”一声脆响,两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林氏身边的丫鬟秋霜站在门外,手中熬好的汤药撒了一地。“二少爷,你……你们……!”说罢朝外面跑了去!   林孝泽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抓着贺明的袖口道:“秋霜看见了,她一定会告诉娘的……怎么办?”   贺明脸色难看摇头道:“我先离开,不然她见到我更生气,难免牵连到你。”   果然不出贺明所料,他前脚走,林孝泽后脚便被关了起来。林氏气的差点昏了过去,心中想着,此事一定不能让林承知道,若是被他知道了,林孝泽肯定会被他打死!林家书香门第这么多年,怎么就出了林孝泽这么个异类?不好好读书不说,现在又学人家断袖!简直是嫌自己命太长!   不行,绝对不能让两人这样,一定是孝泽年纪小,不懂事,被那个贺大夫引诱的。这么一想林氏顿时怒火中烧。以后决计不能再让这贺大夫来林家!   晚上林承回来,林氏犹豫半晌道:“老爷,你看孝清孩子都这么大了,孝泽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把他婚事定下来了?”   烛光摇曳,林夫人拿着剪子剪了剪灯芯,脸色被灯火照的忽明忽暗。   林老爷一思索微微点头道:“礼部侍郎家中有一嫡女尚待字闺中,年岁与孝泽相仿,前些日子我们还聊到此事,他家也有意要与我们结亲。”   林氏听完心中一喜道:“那家女儿长得怎么样?性情如何?可能配得上我们泽儿?”   林老爷笑道:“这我哪知道,你若是得空不如亲自去走一趟,觉得合适再换了更贴。”   林氏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第91章   贺明如今在京都租了一间两进的院子,把妹妹从王府接出来与自己同住,回到家中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无奈把此事告诉了贺敏。   贺敏一听顿时惊讶道:“哥,你居然喜欢男的?!”   贺明揉揉额头道:“我只喜欢林孝泽而已。”   贺敏咽了咽口水道:“天啊……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贺明不客气的狠狠掐了她一把,直把她掐的呜哇乱叫。“我还等着哥你给我找个嫂子呢!唉……愿望破灭了,那林孝泽有什么好的,让哥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贺明正色道:“他哪都好。”   贺敏撇撇嘴:“既然被他家中知道了,那你怎么办?不是所有人家都如妹妹我这般见多识广,没准他爹娘马上就为他娶亲也说不定。”   贺明一听顿时心痛难忍,他最怕的也就是这个,万一爹他娘真的如妹妹所说,为林孝泽娶了亲,恐怕两人无法在一起了。   第二日再去林家时,林府的小厮委婉道:“我们夫人说,以后不用你来看望少爷了。”当然林夫人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夫人掐腰大骂:“以后不要让那个姓贺的再踏进林府一步,叫他有多远叫他滚多远!”   贺明呆立在门前不肯离去,林夫人又怕林老爷回来撞见他,又急又怒走出来道:“贺大夫,我儿就快与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成亲了,你还是不要来找他的好,损了他的名声,对你二人都没好处。”   贺明:“夫人,我是真心倾慕孝泽的。”   林夫人一听心中怒气更胜道:“男女结合乃是人间正道,你一介男子不去寻那女子,偏偏勾引我儿子走上歧途居心何在?我们泽儿定是受你引诱才这般,你以后不要再踏进我们林家半步,否则我让仆人哄你出去!”说罢转身进了大门。   贺明一听真如妹妹所言那般,林家已经替他选好亲事。不行……若是孝泽去娶了那礼部侍郎什么的小姐,两人便没有将来了,既然是真心相爱,不能就这么算了!只见他掀起衣摆,双腿“噗通”跪在林府门前,高声道:“贺某真心倾慕林孝泽,请夫人成全。”   正巧林承从外面回来,今日还与礼部侍郎说了两家结亲的事,哪成想一到家门口居然撞见这事,心中一想才明白,怪不得林氏突然与他提前老二的婚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贺明这跪在门口的的模样,依稀让他想起当年张睿他爹也是这般跪在门前求娶了自己妹妹,心中怒气大增,直接挥手让小厮把他赶走道:“你死了这心吧,林孝泽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二人在一起,老子丢不起这人!”说完怒气冲冲的进了府。   贺明瘫坐在地上,心渐渐凉了下去,恐怕就算在门前跪到死,也不能将此事解决,那只好另寻他法了!   林孝泽被关进祠堂里,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百无聊赖的数着桌子上面的牌位,心中却想着贺明,没想到那女子居然是他妹妹,自己为此还生了病真是丢人啊……   娘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怎么办?一定会臭骂自己一顿,或者打他一顿,哎呀,皮肉之苦受点就受点吧,只要能与贺大夫在一起,什么都好,但千万不能让爹知道,他爹若是知道可要扒下他一层皮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哪是一点皮肉之苦便能解决的!   ***   朝中新帝继位,百废待兴,曾经向着大皇子的一脉人都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新帝不高兴,被大刀咔嚓了脑袋。   要说这新皇也是好脾气,居然没拿这些人开刀,不少人不降反升,居然还有人得到重用。其他人不得不思索起来,恐怕那些被升官的人一开始就不是大皇子的人,而是现在这皇上的人!这么一想细丝极恐,大皇子那一脉的人都互相猜疑起来不再信任,原本还算团结的一派人,顿时土崩瓦解,不得不说着二皇子手段高明!李潜也因年事已高被辞官在家。   大皇子妃领着她年幼的孩子回到了李家居住。因为大皇子——失踪了。   皇上得知后也焦急的不得了,他是真着急,因为大皇子是真的不知道哪去了!原本让江硕把人关入地牢,谁成想居然被人夜袭,把大皇子绑走了!   大皇子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他没死居然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丢了,这让他夜不能寐,生怕他突然杀回来,夺了自己的帝位,难道朝中还有这么一手遮天的人把他偷了出去?周永正派了许多人马到处搜寻都没有找到大皇子的下落,心中越发惊疑。   而此时的大皇子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匈奴!   王郧端着羊奶茶递给周永圣道:“用这种方式把大皇子接来实在是失礼。”   周永圣接过茶碗心中惊疑不定道:“你是谁?你为何把我带到这来?!”说起来他被关进大理寺后突然就与外界断绝了联系,无论他威逼利诱,都没有人肯把他的话传递出去,当然也没有人传话进来。   一日吃完饭突然觉得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再睁开眼时,人已经被困着拉在马车上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被人从车上带下来时便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王郧自己斟满茶碗道:“每年我们匈奴过为了从大周换些茶和布,不惜拉着众多牛羊,铤而走险去边境交换……若是匈奴语大周合二为一该有多好,你们可以吃到匈奴国美味的牛羊肉,我们也可以喝道大周朝的茶,两全其美!”   周永圣冷笑一声道:“你是匈奴人?匈奴是想归顺与我大周吗?”   王郧摆摆手笑道:“大皇子,你想多了。你可知道,你弟弟已经继位了?如今大周朝的皇上与我们匈奴可是好伙伴呢。”   周永圣脸色一怒,把手里的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道:“这个小人!……他与匈奴勾结?!”   王郧一愣道:“哎呦,大皇子,居然被你知道了,你可知,你这弟弟为了登上皇位可是煞费苦心,一面装作贤良功德,一面背地里派人联系我兄长,把大周的铁矿论石卖给我们,还真要感谢他了,哈哈哈哈哈。”   周永圣气的面目扭曲,突然道:“他这是与虎谋皮!”   王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各取所需罢了,上次的大军压入通州不过是为了顺利让他登基,你可知你这皇上弟弟许了我们什么?”   周永圣道:“什么?难不成是半壁江山?”   王郧道:“呲,大周人这么抠门。不过许了我们两条通商的关口,如此一来,匈奴人想进大周便是轻而易举了。”   周永圣紧握双拳,脑袋两侧的太阳穴砰砰直跳,只觉得自己这弟弟是疯了!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   匈奴这么些年对大周虎视眈眈之所以一直不敢出兵,主要原因还是缺少粮草,可如果开了这两条商口,那后果不堪设想……他知道朝中有人勾结匈奴,一直以为是朝中哪个王爷与匈奴勾结,曾经一度认为是五王爷,后来认为是周隐,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王郧拍手称道:“你弟弟真是聪明,连自己的退路都想好了,一旦被人发现矿产被卖,直接推到你十二皇叔身上,既保全了自己,又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周永圣心底道:这十二王爷与自己弟弟不是一直不错吗,这两人什么时候闹翻的?或许上次周隐把盐商的事告诉自己其实是为了打压二皇子?奈何自己疑心太重,居然没信他,算了,此事已经过去,大局已定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别告诉我你只是好心。”   王郧起身道:“大皇子如此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难道你不心有不甘吗?明明是你的皇位却被别人夺走!”   周永圣目光晦暗:“不甘。”   王郧蛊惑道:“那么,再夺回来吧!”   周永圣:“哦?怎么夺?难道用你们匈奴的兵马,哈哈哈,我虽想登上皇位,却没有我弟弟那么丧心病狂,万万做不出卖国求荣的事,你若是想找我却是找错了人。你也不用劝我,你若想杀我便杀了,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说罢闭着眼睛不再言语。   王郧气的冷哼一声:“大皇子好气魄,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把他给我带下去!”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远处袅袅炊烟升起,一间简陋的草棚里,一个男子坐在一把瘸了腿的凳子上,手中捏着一本自己抄录的书,摇头晃脑读的不亦乐乎。   下面四五个幼子也学着他的模样摇头晃脑,直把头上那扎的不太紧实的发髻摇散。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夫子!为什狗不叫就姓乃千?姓乃千是什么意思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站起来道。   夫子揉了揉额头道:“上次为师不就已经解释给你听了吗?此苟非彼狗,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小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性子就会随着环境慢慢变了……”   “夫子,我还是觉得狗不叫,猫不挠,猫一叫,喵喵喵顺口的多。”   “哈哈哈哈……”顿时几个孩子哄笑起来,指着那虎头虎脑的小子道:“二子哥好文采,哈哈哈,狗不叫猫不挠。”   张睿把手里刺了毛边的书放下,敲敲桌子道:“安静,安静!”下面的孩子依旧哄笑,突然眼珠一转,起身朝下面走去,手里拿着一根小指粗细的木棍道:“你如此顽劣,为师实在心痛,伸出手来!”   叫二子的男孩脸色一白,看着阵势,要打手板啊!“夫子,我……我错了。”   张睿得意洋洋道:“哪错了?”   “我我……我不该扰乱夫子讲课。”   张睿:“自己去后面罚站。”   二子低着头朝后面走去,张睿一转身,这皮小子对着他背影做个鬼脸,直把其他几个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张睿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教他们念三字经。   中午孩子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张睿收拾了桌子,朝后院走去。后面有一处破旧的老宅,是他花了二两银子买的房子,修缮一番住起来倒也不错。   院里养了几只芦花鸡,一日能下几个蛋,平日里也不用喂,它们自己便知道找食吃。   “小张哥在家吗?”   张睿把东西放下急忙应道:“在呢,进来吧。”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手里挎着一个篮子道:“小张哥还没吃饭呢?”   张睿见是邻居李家大嫂忙搬过凳子让她坐下道:“没呢,大嫂来有事吗?”   李家大嫂一笑道:“给你送点菜来,都是吃不完的,去城里卖一次还不够脚力的,索性就给你送来了,你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想吃什么菜就去俺那菜园子里摘,别不好意思!”   张睿急忙道:“多谢大嫂,总是吃你家的菜……”   李家大嫂脸色微愠道:“可别给我塞钱了,上次给我塞的大钱被我家汉子见到了,给我一顿臭骂,你看你每日教我们家二子识文断字不收一文钱,这点菜算什么,拿去吃。”   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大钱放在张睿床上道:“这钱。大嫂也不会要,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见外。”说着把筐里的菜拿出来,拎着空筐离开。   张睿看着摆放一地的菜忍不住笑出来,蹲下身子把菜收拾好,挑了几个样子不错的黄瓜扔进木盆里,端着去洗洗。   出门向右走出几十米外,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村里人都吃这条河水。洗完菜起身,抱着木盆朝家中走去。走到门口见两个孩子在门前扒头看,张睿轻咳一声。   那两个孩子转头一看:“夫子,夫子~换皇帝喽,夫子,村口张贴告示了您去给读一读吧。”   张睿手里的木盆“咣当”掉落在地上。      ☆、第92章   “夫子你怎么了?”   张睿干笑着摆摆手道:“没……没事。”慌手慌脚的把沾了泥的黄瓜拾起来,盆放进院中,被两个孩子扯到村口。   他一来,围着的人自觉的给他让了条路,因为村里除了他,没人认识字。   张睿看着告示有些出神……二皇子继位……二皇子继位?不对……怎么会是二皇子继位了!顿时脑袋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让他有些站不稳,如果周隐谋得皇位或许他不会惊讶,可是二皇子继位让他重新怀疑其自己的推论!   “夫子,你倒是念啊!”   张睿回过神来道:“隆兴十六年,先皇去世……”如果那些人不是周隐派来的,而是二皇子……竟然也顺理成章起来!   “朕心中哀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二皇子为何要阻止周隐从江州回来,因为真正与匈奴勾结的人……就是他!   “改国号为永正……”周隐知道了这个秘密,怕牵扯到自己,所以才把自己逼开?   “大赦天下,减税三年……”   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人群叫了起来“真的减税?这次不是真的说说而已吧?”   张睿摇头道:“我不知。”说着从人群中挤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躺在床上,把曾经怀疑过的事通通揪出来重新捋了一便。   从开始的孙家少爷被杀一案,在大理寺时仲昕面色有些不对,他一直以为那宗案件与周隐有关联,可细想一想,仲昕他爹是太傅,专教这两个皇子,若是得知此事其实是二皇子派人所为呢?或许因为当时二皇子年岁太小,所有人都忽略的他……   司马云一案中,曾出现一个黑衣人,此人教唆董卓杀害司马公子,张睿一直以为此人与大皇子有关,如今来看,恐怕这人怕是二皇子派来的。   细想,司马云是保皇派,曾多次觐见阻止皇上修仙炼丹,而皇上对他的话也很是在意。这正打乱了二皇子的计划,所以才下了杀心。况且左丞相与右丞相不合已久,而右丞相又是公认的皇子党,此事一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大皇子!   安云升被害的案子,恩师曾提起与董卓的案子有牵连,其中都出现了那个不知名的黑衣人,这么看来这人肯定是二皇子派来的无疑,定是安云升在江州查到了什么东西,让二皇子起了疑心,不得不下杀手,可在江州究竟查到的是什么呢?   继而大理寺那贺香薷出来时,他,或许当日派曾怀疑过,杀贺香薷的人是周隐派的,然后再假装将人救出,目的就是把他留在身边。可如果杀贺香薷是二皇子派来的呢……居然也顺理成章。二皇子若是派人杀了贺香薷嫁祸给大皇子,那周隐必然会愤怒,站在他这一派与大皇子斗到底。   事实也如此,周隐的确以为此事与大皇子脱不了干系,也成功的把他与二皇子绑在一处。那大理寺中的林孝清恐怕不是大皇子的人,而是二皇子的人!   之后在通州的几次遇袭都与匈奴人分不开关系,原因无它,定是二皇子与这匈奴人商定了某种协议,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把他们的计划搞乱。   那次遇袭他和周隐被带到了密道下面,原本二皇子是下的杀令,却不想王郧临时起意,与周隐签订了那个条约……以备后患。   凤轩死后,张睿一度觉得此事与周隐有关联,可他没问过周隐,周隐也没与他说,两人才起了嫌隙。照这般推论,凤轩也许知道当初安云升在江州查探出的秘密,故意把他们引到添香楼,借张睿之手查出盐商之事。   可为何最后查出来的与大皇子有关,丝毫没牵扯出二皇子,难道是有人在其中作梗,故意这么做的?!   思至此处眼前豁然开朗,周隐一直强调与二皇子关系不错,其实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别人听的,之后的匈奴的事,引起了周隐的警惕,可他为何一直不敢说,因为身边还有二皇子的细作,他没法告诉张睿,只能使出最后的办法,把无辜的两个孩子送回江州。清洛与凤轩的师徒关系,若是带到京都恐怕难逃一死。   可什么的那个细作究竟是谁?两个孩子可以排除在外,除去周隐和自己,韩叔肯定不会是,贺大夫不一定,是湛清……还是段箫白!   当天的追兵第一批人马猜的不错应该是李潜派来的,第二批和第三批应该就是二皇子派来的,那些人骑马射箭的人很有匈奴骑兵的架势。   路上这么多追兵,他已经自顾不暇,更没办法保护张睿,只得派暗卫把人藏在灌木丛里。等风波过去后再来寻他,谁成想张睿被那男子救回家中,等再去查看时,人已经没了……   周隐匆匆回到京中却得知大皇子已经失踪了,无法只得忍下所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继续做他的王爷。也停止了派人寻找张睿,因为一旦张睿被找到,后果恐怕很难设想。   张睿眼前浮起与周隐分开时他那欲说不能的表情,顿时恍然大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口口声声说爱我,到最后还是把自己扔在一旁!难道他张睿就是这么个贪生怕死之人吗?!笑道最后两眼模糊,是啊,告诉自己又有什么用,帮不上一分一毫,只会添乱罢了,自己从来都是如此无能,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周隐是这般,韩叔……也是这般。   ***   王府里,周隐拖着沉重的身躯回来,这几天身体越来越差,每每想起离别时,派人把昏倒的张睿藏进灌木中的情景,历历在目。临走时周隐在他额头印了一吻道:“等我来接你。”谁成想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他骗了张睿,骗了他很多很多,从一开的接近时便带着探究,他奇怪,为何这个孩子明明年岁不大,却可以想到如此多的事。   后来追着他到通州也是带着私心,因为他身体不好,总觉或许出了京城能寻到解药,把身上的毒解开。   再后来到了江州,他依旧骗他,他早知道凤轩此行恐怕有性命之忧,也知道这江州的盐商与二皇子关系匪浅,可他还是隐瞒了张睿,不想让他插手其中。   事情往往不按常理出牌,越不希望看见的事,越会发生。张睿派人查了私盐,也扯出了大皇子,周隐偷偷派人通知了大皇子,告诉盐商之事,可大皇子还是被拉下马。   周隐想着只要带着张睿回到京中,把二皇子勾结匈奴的事揭露出来,助大皇子登基便离开京都,远离纷争,两人过着张睿向往的日子。可没想到的是老皇帝却先走一步。   到底还是没阻止二皇子登上帝位,周隐一直无法相信,二皇子那么一个孩子,居然会带着面具,而且掩饰的如此逼真,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周隐的身体越来越差,从江州回到京都后瘦的脱了形。   那日出了江州城外,突然觉得胸闷难忍,下了马车后居然吐出血块来,吓得他急忙叫来贺香薷,贺香薷为他诊脉道:“王爷,老夫曾与你说过,你这毒需静养,可你跟随这小张大人到处奔波,上次在地牢中毒血又侵入五脏,本就凶多吉少,可你一直瞒着他也不是办法啊,若是再不静心养病,恐怕时日不多了!”   周隐听候心中大骇,原以为还能活上许多年,与张睿过平凡的日子,如今却都成了奢想,罢了罢了,既然自己没有多少时日,更不能拖累张睿。   周隐:“贺老,你有那种可以让人出现幻觉的药吗?”贺香薷疑惑的点点头。   到了镇子上时,周隐让他把此药下在众人的饭菜中,目的就是把其中的那个细作分割出去,即便是死,也不能让此人留在张睿身边!   之后的匈奴人便被吃了至幻药的人误以为是狼群……   周隐在心中苦笑,二皇子也是用心良苦,居然早早的就将自己算计进去,如今回京,张睿恐怕就成了牵制他的一把利器,幸好张睿离开了。   “咳咳咳……”周隐忍不住咳了起来,越发消瘦的身体颤抖着,仿佛秋天的残叶,在风中不肯落下。   “湛清,帮我去叫贺大夫来。”   “王爷……”   周隐猛的回头才想起湛清还留在江州生死未卜。挥挥手道:“你去把贺大夫叫来吧。”   小厮急忙下去,不一会贺香薷走过来道:“王爷何事叫我?”   周隐:“韩叔身体好些了?”   贺香薷点头道:“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当日若是不他替小张大人挡了一刀,恐怕张睿早就……”   周隐道:“不说那些,韩叔可曾问起张睿了?”   贺香薷:“从醒来就一直询问张睿的下落。”   周隐:“告诉他……就说张睿被送回江州,等他身体痊愈便也把他送回江州吧。”   贺香薷:“王爷,你……”   周隐咳了两声道:“我是离不开京都了,皇上明着让我在府上休息,其实就是把我软禁在府中,不能出去,罢了反正我身体也不好,熬过一日算一日吧。”   贺香薷别过头不忍看着周隐这副模样道:“王爷,或许你那东西真的能解你身上的毒也说不定。”   周隐叹气道:“不过是以讹传讹,寻觅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就算是想找,永正不会让我离京,以后不要再提了。”   贺香薷不敢说当今圣上的是非,只得住嘴,退了下去。有时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周隐看着窗外出神,仿佛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看见张睿含笑向他走来的身影。   双手紧紧握拳,其实他为自己留了最后一条退路,却不知那人会不会知晓……   ***   “小张哥怎么说走就要走呢?”   “夫子,夫子你别走,我以后再也不调皮捣蛋了。”   张睿背着包袱站在村口看着一大群给自己送行的人,心中一暖忍不住道:“大家不用送了,若有机会我还会再回来的。”   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从人群里挤出来拽着张睿的衣袖道:“夫子,你交给我的三字经还没念熟呢。”   张睿伸手摸摸他头道:“等夫子回来再继续教你。”   二子揉揉眼角,看着张睿心中道:夫子虽然你总罚我,可我却真喜欢你的,可记得回来啊。   张睿拽了拽肩膀上的包裹,转身离开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小村落,心中淡淡的不舍,或许有一日还会回来吧。   后面隐隐有孩子背诵三字经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张睿眼眶一红,心中一动。   下一句差点把他绊个跟头“狗不叫,猫不挠,猫一叫,喵喵喵。”张睿笑着心道:这群熊孩子,下次回来一定要挨个打手心!   离开村子后走了半日才到镇子上,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车,单身一人上路,直奔江州城。   此地离江州并不远,半路却下起雨来,道路泥泞难行,两日才赶到江州城。去了客栈却并未找到湛清他们,这江州人海茫茫,去何处寻他们……   突然想起脖子上的那枚玉坠,急忙赶到了杜家。   杜远已经开始接管杜家玉行的各种事物了,有他二娘在旁把持,几位叔伯帮助,做的倒是有声有色,到底是商人的儿子,无师自通,把他爹的那套本事学的像模像样。   这日小厮突然来报说有一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找他,并把那枚玉坠递上来。   杜远一见这玉坠便知是张睿,急忙叫人把他迎进来。   两人一见皆是一愣,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竟然都变得差点认不出来。   杜远脱去原来的玩世不恭,变得沉着冷静,张睿则浑身邋遢,一点也不像当日那般风采。   杜远见状急忙道:“张兄,你……怎的落魄到这般田地,你们不是已经回京都去了吗?”   张睿往自己身上一看,才发觉在乡下不着边幅习惯了,如今猛的回到江州竟有些格格不入。遂苦笑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云清当日应我一个承诺,不知还作数不?”   杜远道:“自然作数!”   张睿眼睛一亮道:“好,那你帮我寻个人!”      ☆、第93章   三日后,湛清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杜家。   几个人一见面皆是沉默。   张睿颤声道:“湛清,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湛清犹豫半晌道:“王爷他不让我告诉你,但……他在京都恐怕凶多吉少……”   张睿一听顿时眼前模糊,走上前去扯着他的衣襟道:“什么叫凶多吉少,你告诉我!”   湛清叹口气娓娓道来:“从通州离开后,京中的暗卫便已经察觉出此事与二皇子有关,王爷也开始慢慢怀疑起二皇子来,可是……”   张睿:“可是什么?”   湛清苦笑:“可是大皇子一直与王爷不合,王爷将此事告知他,他也没有理会。”   张睿道:“那为何周隐不把此事告诉我?”   湛清抬头看了看他:“王爷其实很想告诉你,但怕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谁!这一路除了你我,周隐、韩叔、贺大夫还有……段箫白。难道是萧白?不不……不会,他是我恩师给我的人,怎么能?”   湛清犹豫半晌道:“其实……这江州知府是二皇子的人,当日你搜出的那本私盐也是二皇子授意的。”   张睿愣住,想起自己派段箫白偷那本私盐账薄,他交给自己的是真的那本吗?   湛清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段箫白是二皇子的人!”   张睿道:“不可能,不可能……难道大理寺卿也是二皇子?”   湛清摇头道:“大理寺卿张大人已经卸任,如今是江大人掌管大理寺。”   张睿怔怔的后退两步:“老师他卸任了?!段箫白是江硕的手下。”   湛清:“大人……其实王爷早已经知道,只是怕你知道后伤心,所以才一直隐瞒你。”   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起来,周隐为了不让他们伤害自己,派贺香薷给他们下了药剂,以至他们出了幻觉,误把匈奴兵当成狼群,周隐趁乱把他和段箫白分开。   可他没想到张睿居然去而复返,正在此时有匈奴残兵攻击了韩叔,张睿用腰带把这人勒死,韩叔却因替他挡了一刀,失掉半个手臂。   两人昏倒之际,周隐派人把张睿藏匿在灌木从里,韩叔因伤势过重不得不一起带回京都。   湛清:“想必大人已经猜到凤轩的死不是意外。”   张睿微微点头:“周隐早就知道凤轩若是寻到齐冥必死无疑吗?”   湛清道:“没错,王爷其实早就知道齐冥的踪迹,只是一直瞒着凤轩,后来凤轩居然找到了添香楼,那添香楼主与凤轩本是旧识,便把齐冥的消息告诉了凤轩,最后才造成了凤轩的惨死。”   张睿:“凤轩……与大皇子可有关系?”   湛清道:“凤轩一直都是大皇子的人,而添香楼则是二皇子授意把此事告知的凤轩。”   站起一旁的清洛双目微红道:“师傅要我跟着你们,其实一直想探听你们的虚实,若是查到私盐通知他,没想到他却先走一步……”   湛清道:“王爷交代过,你若是来江州寻我,千万不可把此事告诉于你。”   张睿哀痛的闭上双目:“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   湛清跪地道:“我想求大人把王爷救出来!”   张睿苦笑:“呵呵,我又何德何能把他从京都救出,若是有那本事,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湛清伸手擦了把眼睛道:“现在只有大人您能救王爷了,大人你要是不救王爷,恐怕再无人能救出他了!”   张睿沉默半晌道:“我现在不知京中现下是什么情况,王爷的暗卫可还在他身边保护?”   湛清道:“其他人我不知,不过现在江州有三个暗卫,这三人是之前受了伤被安排在了江州,如果大人想回京,我会把这三人叫来,保护大人归京。”   张睿摆手道:“现在不能回京,回去便是任人鱼肉了。二皇子虽继位,但毕竟根基不稳,若是等他稳坐了皇位,恐怕再想搬到他,就没有办法了。”   湛清惊讶的瞪着眼睛道:“大人,您是想……”   张睿微微点头,与其背腹受敌,不如破釜沉舟!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杜远在旁听着两人的话,暗暗惊心忍不住打断道:“你们……你们是想造反?”   张睿一愣才想起顾远还在身边,目光微暗。   杜远道:“你刚刚说凤轩的死不是意外?!杜远双手握拳,拼命的压制着自己的颤抖道:“他是被那二皇子害死的?”   张睿道:“此事……”   杜远:“是不是二皇子害死的!”   张睿无奈,只得点头道:“与他的确有关。”   杜远:“你们不是说造反?可有钱财,可有人脉?”   张睿哑然,这正是他最缺的两样。   杜远:“我杜远愿倾尽杜家玉行,助你一臂之力!”   说起杜家玉行,要从前朝说起了,大周开国之前杜家便已经开始经营玉行,只是那时还仅仅是个小作坊,只有两三个玉匠。后来到了杜远曾祖那一辈,突然出了个辩玉的奇才,但凡是原石,皆能隔其外表,辨别其中的玉好坏,一时名声大噪,杜家开始渐渐展露鳌头。   到了杜远爷爷这时,杜家已经空前的壮大,包揽的差不多整个大周的玉行,但凡买玉,必有杜氏之玉。因此也结了许多仇家,杜远的爷爷也是一次意外在经商途中被人害死,幸好杜若恒接管起杜家。   杜若恒是个能人,十二岁起接管玉行,不但没让杜家没落,反而更上一层楼。如今到了杜远手中……他却敢拿整个玉行作为赌注,去为凤轩报仇,实在滑之大稽。   张睿:“杜远,并非我不信你,而是你用整个杜家为凤轩报仇,实在有些荒谬。”   杜远沉默半刻道:“其实我父亲之死与二皇子恐怕也有关系。当初你们问我那麒玉衡的是事,此物乃是杜家祖传之物,从未在外走漏过风声……”   张睿道:“你父亲与二皇子见过面?”   杜远点头:“大概是家父出事的半年前,因为一桩生意去了京都,在京都时突然有人传信说有人要见他。”   “家父先前并不知道此人就是二皇子,等见了面后那人挑明身份朝家父要了一样东西。”   张睿和湛清同时道:“麒玉衡!”   杜远点头:“上次你们来与我提前这麒玉衡时我并没有告诉你们实情,其实这麒玉衡早就被我爹藏起来了。”   “家父那次从京都回来后突然性情大变,把自己关在书房数日突然出了跟我说,此物乃是祸害,定不能留在家中,然后便拿着这麒玉衡独自离开。过了半个月才回来,再后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张睿摸着耳垂道:“二皇子想要这麒玉衡做什么?”   杜远摇摇头道:“其实我也未见过此物,只听我爹依稀提到,此物逆天……”   张睿想起周隐曾说过,齐冥是要此物来救人,可按照现在人的说法,人如果死了十多年先不说尸体会不会烂的骨头渣都没了,就算高科技也没法把人复活,何况一把玉衡。大抵是江湖上以讹传讹出来,或许此物有其他的作用也说不定。   “这么看来,二皇子没从你爹那要到此物便想消息告诉了添香楼,借添香楼之手把玉衡在杜家的消息传递出去。”   杜远道:“是,之前我已经猜到此事与二皇子有关,奈何一介商人,根本无法与他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况且他还害死了凤轩!”   张睿道:“可咱们几个哪怕是赔上你整个玉行要想推翻二皇子也是难上加难。”   湛清:“如今倒是有个办法。”   张睿“说来听听!”   湛清道:“二皇子与匈奴勾结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知道,可旁人并不知道,如果把这消息传出去……”   张睿微微眯起眼:“有办法吗?”   杜远道:“大周上下哪没有杜氏玉行!此事交由我办!”   张睿点头:“说到此处,我倒是想起一人,若是能求的他的帮助,恐怕希望会更大一些!”   湛清:“大人说的是……镇北将军?!”   张睿抚掌道:“不错!正是镇北将军。早些年听闻镇北将军的结发妻子被匈奴人杀死,镇北将军对妻子一往情深,只得了贺子翔这么一个儿子。若不是如此,当初匈奴举兵进攻通州时,镇北将军想都没想直接领命出征,把匈奴打得惨败,事后也只是把自己儿子从京中接了出来。若是他得知当今‘圣上’与匈奴勾结会如何?”   湛清:“定会大怒!”   张睿冷笑一声:“就不知二皇子是否能扛过这雷霆之怒了……”   杜远:“可我听闻这镇北将军曾在先帝面前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踏入京都半步万一他根本就不管朝中之事呢?”   张睿双目一寒道:“那就让他不得不管!”   翌日张睿带着湛清和两个孩子坐上了去西北的马车。纵然张睿长了一百张嘴,心中却没有底到底能不能说服镇北将军出兵。   这一路艰难险阻,杜远临走时派了十多个小厮跟随他们,还备了马车。   杜远:“这玉坠你带着,拿此物只有杜家玉行,便能在里面支取银两,以备不时之须。”   张睿接过玉坠狠握着杜远手道:“承你情。”   杜远哑声道:“此去一定要成功,算是为我报了杀父之仇!”   张睿点点头,掀开衣摆上了马车。   经历了这么多事虎子和清洛两个孩子突然长大了不少,两人沉默的坐在马车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睿还在思索如何劝服镇北将军,以贺广这老狐狸的脑袋,根本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劝服的。当年匈奴来犯,贺广手持重兵,北上抗击匈奴,一举击退,此战大捷。   班师回朝后以先皇的性格肯定要下他兵权,功高盖主,就算赐他一杯毒酒也不惊讶,可这镇北将军觉完好无损的带着兵权回来,事后虽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京都为质,但也没能撼动他一丝兵权。   二皇子对西北军这块肥肉早就垂涎已久,想方设法的想夺了了这兵权,可惜他现在刚继位,根基不稳,一旦跟镇北将军闹翻,恐怕难以收场。   ***   要说也巧了,张睿真发愁如何劝动镇北将军,谁成想半路上居然遇上了贺子翔!   这贺子翔在京中等着从西北来的兵马接他回去等了半月有余,返程时恰巧与张睿撞上。   起先张睿并不知道这一队人马是贺子翔,只想着既然顺路,不如跟着一起走,省得遇上歹徒耽搁了时间。   就这么走了三四日,有一天前头的兵马停下休息,张睿他们也借此休息一番,解手时一回头两人都愣在当场!   贺子翔急忙提上裤子指着张睿道:“你你你……你不是那个。”   张睿不紧不慢的把衣摆放下,双手微微颤抖道:“我是林孝民的表哥。”      ☆、第94章   什么叫瞌睡送枕头,看到贺子翔那一瞬间张睿真想放声高歌: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张睿在通州时与林孝民曾有过书信往来,信中大部分写的都是这个叫贺子翔的,可见他二人关系匪浅。   而贺子翔对张睿更是熟悉,因为林孝民总跟他提起此人,让他暗地里吃了张睿不少干醋。   贺子翔:“你怎么在这!我听孝民说你不是去江州了吗?”   张睿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咱俩单独聊聊?”   贺子翔上了张睿的马车,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从何说起。   张睿清了清嗓子道:“你与孝民……”   贺子翔突然有种见了老丈人的感觉,正襟危坐道:“我倾慕孝民已久。”   张睿心中暗道:果然是这般,又想起林孝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舅舅若是知道自己三个儿子中有俩个是断袖,还不哭背过气去。   “咳,你与孝民的事暂且不论,如今我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贺子翔一听,哎呦,大舅哥求我,那必须有求必应给他留下点好印象啊!“表哥请说。”   张睿嘴角抽了抽:谁是你表哥!算了算了,现在自己有求与他,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听闻你父亲前些日子举兵驱赶了匈奴,解了通州之困?”   贺子翔道:“却有此事,家父立了功才把我从京都带回来。”   张睿道:“那贺老将军可知,这通州地下有错综复杂的地道,匈奴若是想攻入通州轻而易举。”   贺子翔一愣道:“这……不可能吧,若是有地道那匈奴人不是早就攻下通州了?”   张睿面露微笑道:“我曾任通州知府,其中的事自然要比你清楚的多。”   贺子翔微微点头,心中起了猜疑。   张睿:“匈奴之所以没继续攻进通州,一是这地道里注满了水,若是想把地道里的水放干净,必须要等上些时日,其次匈奴的粮草是大患。贺老将军来的及时,还未等匈奴人把地道里的水清理干净便解了通州之困,又火烧了匈奴大军的粮草,使得匈奴不得不退兵。还有一则原因,恐怕你们想破脑子也想不到。”   贺子翔道:“什么原因?”   张睿眯着眼睛摸着耳垂道:“此番匈奴围困通州,目的是向大周施压,意图让二皇子登上皇位。”   贺子翔听罢暗自心惊道:“这通州本事军事重地,为何会有地道?难道是你这通州知府下令挖的?!”   张睿半边脸抽动心下道:我特么属耗子的,没事钻地道玩?“咳,此地道乃是匈奴人所为。”   贺子翔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先皇曾派兵清剿过一次通州,因为通州有匈奴兵。”   张睿微笑的点头:总算是长点脑子。   贺子翔:“可那匈奴人为何要助二皇子登上皇位?”   张睿脸色发黑:“咳咳咳……你可知匈奴人为何肆无忌惮的在通州挖地道,又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多铁矿炼制武器?”   贺子翔道:“为何?”   张睿:“因为当今圣上原来的二皇子——勾结匈奴!”   贺子翔听完奇怪的看着张睿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介白身能解决的,表哥你为何不奏报朝廷……也是,皇上都勾结匈奴了,奏上去也是白扯。难不成你是想……”   张睿含笑的点头。   贺子翔:“你是想劝我爹也归顺匈奴!我劝你还是歇了这心吧,我娘是被匈奴人害死的,我爹就算战死边关也不可能与匈奴交好。”   张睿急忙道:“你想错了!我并不是劝老将军与匈奴交好,而是请老将军出兵,清昏君的!”   贺子翔顿时愣住,张口结舌道:“表哥……你……你这是要……造反啊!”   张睿一挥手道:“表弟此话严重了,只是清昏君,又没说咱们要登上皇位,京都王爷这么多,推举一个这大周朝归根结底还是姓周的不是。”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表兄弟如何论起的,既然能套近乎,就叫吧……   贺子翔犹豫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不如表哥跟我回西北问问我爹如何?”   张睿心中焦急,面色不显道:“正有此意!”   看着贺子翔的模样,张睿心中打起鼓来,这贺广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拉起反旗,万一大周沦陷,贺家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而且仅凭自己空口白话,他又如何能相信二皇子与匈奴勾结呢?   等着贺广查清此事,二皇子早就坐稳皇帝宝座了,到那时再去推翻他,这反贼的名头可就扣定了!   此时京都林府,林孝泽被五花大绑的关在祠堂里。   过了今天便是他的‘好日子’林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来往的宾客带着贺礼提前来到林家恭贺。   林孝清站在门口笑脸迎人,不少人也是奔着他而来的,如今他已经升为大理寺少卿,颇得皇上青眼,年少有为将来前途不可斗量。   林氏一大早便起了,让秋霜为她梳妆,明天是她儿子的大喜日子,可她脸上却不见笑容,眉宇间隐隐带着惆怅。   秋霜:“夫人,明儿可是二少爷的好日子,老爷和大少的朋友都提前来祝贺了,您高兴点啊。”   林氏点点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孝泽他还没吃饭?”   秋霜欲言又止,微微点头。   林氏叹气道:“真是作孽啊!你说我怎么就生出他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儿子来呢!”   秋霜急忙安慰林氏道:“夫人别生气了,小心伤着身子,二少爷他还年轻,娶亲后就好了……”   林氏道:“你也不用安抚我,前些日子我特地着人打听了一番,断袖就没有好的,但凡沾了这个,娶亲后基本都不会与娘子圆房……那侍郎家好好的姑娘……这真是造孽啊!!”   此时林孝泽正坐在床上,脸色发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袍子,整个人瘦的如柴火棍一般。   旁边的小厮端着碗道:“少爷,您吃一口吧,您要是不吃明日怎么去接那赵家小姐啊。”   林孝泽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小厮端着碗手都僵了,见少爷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心中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林承走进来见到他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今日你便是饿死,也得把亲给我结了。”   林孝泽闭着眼睛装听不见。   林承突然忍不住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指着他道:“那贺明有什么好的,让你为他这般着魔!”   林孝泽被一巴掌扇的躺在床上起不来,鼻子和嘴都流出血来。小厮见状急忙拿帕子给他擦。林孝泽一转脑袋,把小厮晾在一边,那小厮握着帕子看着林老爷。   林承道:“你下去!”小厮如释重负,急忙退了下去心道:这老爷心狠,少爷心更狠,父子二人有得熬。   林承:“我再问你一遍,这婚,你是结还是不结?”   林孝泽嗤笑一声虚弱道:“不结。”   林承气乐了,道:“好,有骨气,那你就在这饿死吧!来人,把此间屋子封上,不准任何人进入!”   林孝泽躺在床上,眼角的泪一串接着一串的往下落,沾湿了床单,明明两人是真心相爱,为何他爹要这么逼迫他。既然要饿死他,那便饿死吧,反正他是不会娶那个侍郎家的小姐!   林承出了屋子后气的浑身直哆嗦,正巧见到几个同僚来,又不得不换上笑脸与他们寒暄,这一天下来只觉得脑袋发昏,浑身僵硬。心里发愁,明日这婚到底怎么结?得了,明天五花大绑也把他绑到马车上,把这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接回来。   夜里林氏还没睡觉,想起刚刚小厮来报的话:“二少爷已经三四天没吃过一点东西了。”这可怎么好,这父子两人一个赛一个的犟,要想让其中一个低头简直难如上青天。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不好也舍不得他受罪。   “秋霜,东西收拾好了没?”   秋霜点点头,把包裹递给林氏。   林氏打开看看,银票、衣服、鞋子,还有半只烧鸡。叹了口气拎着包袱偷偷来到祠堂,趁着支开人的功夫遛了进去。   林孝泽躺在床上,四肢无力,饿的他头昏眼花,感觉眼睛上都是小星星。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见林夫人像做贼似的背着包袱悄悄走进来。   “娘?”   林夫人急忙道:“嘘,小点声,娘偷着来的。”   林孝泽道:“娘不用劝我了,我既不爱那许家小姐,娶来也是害了她。”   林氏望着他叹了口气道:“娘不是来劝你的,拿着这个,走吧……”   林孝泽惊讶的抬头看她道:“娘,你!”   林氏走到床边,伸手摸摸林孝泽的脸道:“儿啊,爹娘都是盼着你好,既然你真这么不想娶亲,娘便不逼你了,你愿意走便走吧,只是你记住,今日你踏出林家便永远不是林家的人了。”   林孝泽伸手擦了把眼泪,起身在床上跪着跟林氏磕了三个响头道:“孩儿不孝。”   林氏转过身,从怀里抽出手帕捂着脸呜咽的哭了起来。   林孝泽从床上抓起包袱蹒跚的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他娘,心中默念:“爹、娘对不起!”说罢趁着夜色走了出去。   林氏看着林孝泽的背影哭倒在地上,十月怀胎养大的孩子,哪能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心疼的她哭背过气去,可又不愿见他自己折磨自己,算了,孩子好便比什么都强。   秋霜:“夫人别哭了,小心伤了眼睛。”   林氏道:“你说我这么做对吗?会不会害了他……”   秋霜摇摇头道:“夫人您也是为了少爷好。”   林氏擦干眼泪整理了下衣服叹口气回了卧房,刚一进去便看见林承站在窗前。   林氏吓得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道:“老……老爷,我。”   林承道:“他走了?”   林氏喏喏道:“嗯……”   林承叹息道:“孽障啊……算了,明日把婚退了,对外便称林孝泽突染重疾……离开人世。”说完这中年男人突然像老了十几岁,佝偻着背缓缓走到床头,双手颤抖着解了半天才解开外衫递给林夫人。   ***   林孝泽抹着眼泪从林府后面偷偷钻了出去,直接寻着贺明告诉他的地方寻了过去。夜里路难寻,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处地方,林孝泽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声音道:“你找谁?”是个女子的声音,想是贺明的妹妹。   林孝泽道:“我找贺明。”   “吱呀”大门从里面拉开,贺敏看着门口的人惊讶道:“你就是林孝泽?!”   林孝泽微微点点头,只觉的头重脚轻,身上的力气全都用尽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过去。耳边隐隐传来贺敏惊叫声:“哥!林孝泽昏倒了。”   贺明虚弱的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跑了出来,呆呆的看着门口的人。   贺敏托着林孝泽道:“哥,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贺明急忙点头,走过去想把林孝泽抱起来,双手却使不上劲。这几天他也病了,病的凶险,连着三四天高热不退,若不是贺敏医术不错,没等林孝泽先饿死,他便先病死了。   两人合力把林孝泽弄回了屋,贺明为他一诊脉才发觉他气血两虚。想来是饿了许多天没进食了!   贺明:“阿敏,你去熬点粥。”   贺敏点点头,急忙去烧水熬粥。   贺明看着床上的人,有些不真实,伸手碰碰他干枯发黄的脸,见真的就在眼前,忍不住舒出一口气来。喂了他半杯水后林孝泽才微微转醒。两人相顾无言,贺明用额头蹭蹭他额头,靠在一起。   林孝泽虚弱道:“贺大夫,我逃出来了。”   贺明:“嗯。”   林孝泽微笑道:“你可的好好带我,现在我……只剩下你了。”   贺明眼泪止不住突然溢出哽咽道:“嗯!”   贺敏端着熬热的粥看着相拥的两人,微微挑眉心底道:哥,你们能幸福真好。      ☆、第95章   张睿一行人还在往西北的路上赶,尽管他心中焦急难耐,却还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想着到了西北看如何劝说镇北将军。   正在他想破脑袋的时候,二皇子从天而降大枕头砸的他差点跪地高歌。   二皇子为了要镇北将军手里的兵权居然派人把贺子翔拦截了!   张睿一拍大腿心道这二皇子真是配合!他要不出此招,恐怕劝动镇北将军希望还有些渺茫,如今一来,天助我也!   放眼望去大约五百兵马站在前方,打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人身披铠甲,坐在马背,脸色青黑,头发草草的绑在脑后,伸手背着一把五尺长刀,大吼一声:“车上可是镇北将军的小儿子!”   贺子翔皱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疑惑道:“正是在下,不知前头这位将军为何拦我去路?”   这位打头的将军姓崔,排行老三,名崔老三,他本是崇州的都统,前日刚得到京中急报,要他在此地拦截贺子翔。   崔老三心下一琢磨,这事可不好办,先不说皇上已经答应让人回去,如今半路上又劫回去,君无戏言,你这出尔反尔,这算哪门子事啊!再说那镇北将军是好相与的吗?自己就这么绑了他儿子,岂不是老虎脸上拔胡子,活腻了吗?   “啊……这个,本将乃是这崇州都统,听闻镇北将军之子路过此地,想请你来吃杯酒。”崔老三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这撇脚的借口说的脸红。自己与镇北将军尚且不熟,何况这黄口小儿。   贺子翔心中一想便明白过来,恐怕是皇上反悔,不想让自己回去了。   “原来是都统大人,小的正着急赶往家中,恐怕不能前去,下次有机会再与将军喝一杯。”   崔老三一听好嘛,人家根本就不吃你这套,得了,既然皇上下令抓他回去,自己也没法子不是,先抓了他再说。一挥手后面的将士慢慢散开,形成一个环状把贺子翔他们围困在中间。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贺子翔也不是省油的灯,且不对方只有五百余人,自己这边也有二百多将士。这两方的将士可不同,崔大人带的人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士兵,而镇北将军派去的这些兵可都是抗击过匈奴的老兵油子,真刀实枪的打过仗,见过血的!   贺子翔看着眼前的兵心中暗道:这都统恐怕也没真心想阻拦自己,不然怎会只派出这区区的五百人马,得了,自己承他这个情,一会出手时轻点罢了。   “都统大人,皇上已经下令让我回西北,如今你这般是做什么?”   崔老三道:“贺小公子,皇上让我抓你回去,皇命不可违,你还说乖乖受伏吧!”说着伸手从后背拔出那长刀,指着何翔道:“活捉贺子翔!”。说罢只见那五百将士渐渐靠拢过来。   贺子翔怒道:“众兵听令!皇帝小儿先前下令放我归家,如今出尔反尔,我是万万不能跟他们回去的,随杀出去!”说着从车上取出兵甲套上,旁边的士卒牵过一匹黝黑的战马来。他翻身上马,手持长枪指着崔老三道:“得罪了!”说完御马迎敌,直杀出一条血路出去。   崔老三拍着胸口心道:这小子可不是善茬,意思意思得了,毕竟自己兵力有限,又不能与那镇北的那群兵痞们相提并论,赶紧给他让条路自己也好交差。   贺子翔冲出去,后面的将士把马车护在中间一起杀出重围,有惊无险的过了崇州。此事被小兵单骑报回西北去了。   西北,贺广在书房中看着密报,看完后双眉紧皱,把纸条扔进笔洗里,墨迹化开再辨别不出模样。   “子翔如何,可曾受伤?”   那小兵急忙道:“少将军所向披靡,率先冲锋出来,并未受伤,不过……”   贺广道:“什么?”   小兵:“少主让我告诉将军,皇上恐怕还有后招,让你多加提防。”   贺广点点让他下去,转身伸手一掌拍在书桌上,直把桌案拍的裂开半指宽的裂纹。“欺人太甚!跟他那死鬼老爹一样,用到我时千方百计的让我出兵解难,用不着就卸磨杀驴,如今还敢对我儿子动手,真当老子是面捏的吗?!”   贺子翔从崇州脱困后再次登上张睿的车,两人相对半晌。   “以前孝民总在我面前提起你,把你夸得不像人样。”   张睿半边脸抽动道:“哦?不知表弟怎么夸的我。”   贺子翔回忆林孝民一提起张睿便眉飞色舞的模样笑道:“他都快把你当成菩萨,信你便能得永生。”   张睿道:“孝民年幼坎坷,性子与寻常的孩子不同,怕是也受到我的影响。”   贺子翔道:“说起坎坷可比不上你,自打你进了京都就没消停过,如今居然要造反,不过孝民若是得知你这般,肯定会支持你吧。”   张睿强调道:“不是造反,只是推翻昏君罢了。”   贺子翔一摆手道:“在我这看来都是一回事,可是就算二皇子真勾结匈奴跟你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大周朝上下文武百官难不成只剩下你一人了?”   张睿哑声沉默半晌道:“我其实是为了救人。”   贺子翔道:“救谁?”   张睿:“十二王爷周隐。”   贺子翔微微点头,京中对两人的传言也略有耳闻,只是……难道为了救这么一个人就要千百的将士搭上性命,太可笑了。“张睿,你回去吧,我爹不会起兵去京都的。”   张睿脑袋“嗡”一声,艰难的道:“你说什么?”   贺子翔:“你不过是想救个人,实在不行想别的法子也行,用不着拉这么大把皇上推下皇位,你可知,西北一旦发兵攻入京都,匈奴很可能趁虚而入,大周危在旦夕!我爹定不会为了一个十二王爷听你的劝,你趁早回去吧。”   张睿吞了吞口水道:“二皇子与匈奴勾结,若是此时再不……”   贺子翔目光深沉的望着他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二皇子与人勾结?”   张睿错愕的笑出来,原本还想着到西北能劝动镇北将军,如今来看不过是自己的痴人说梦。   贺子翔:“你若是真想救出周隐,我可把我的亲兵借给你……”“咚!”还未等他说完,突然一枚羽箭拖着尾巴划破长空钉在车上,透过木板钉进半寸有余。   这箭头呈三角倒勾状,此剑一旦钉入身体里必勾住皮肉撕扯不掉。   张睿目光灼灼的看着这枚羽箭,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激动的了,   ——这是匈奴人的箭!   ——匈奴大军,来了!   贺子翔目光一暗,掀开车帘吃了一惊,前头居然迎面奔来一支匈奴军队,单从人数上看少说也也有一千余人。   “怎么会有匈奴大军!”   探子骑着马匆匆来报:“少将军,目测是有一千余人,都是重甲骑兵,若是正面交战恐怕不敌!”   贺子翔离老远看着那群军队,心中波涛汹涌,怒道:“撤兵!退至困龙坡,护送兵长杀出重围去西北报信,让我爹派援兵来!”   二百余人马不断后退,匈奴兵慢慢向前压制。   这匈奴兵马当然不是二皇子派来的,他虽与匈奴勾结却也知道不能兵权外落的道理,可为何此处会有这么多匈奴骑兵?   当然也跟二皇子脱不了关系,他下令打开两条贸易关口,匈奴可以肆意进入大周,这人只不过是伪装成贩马的商人便混入了大周!   匈奴狼子野心,早就有探子从京中传出消息,贺子翔要从京中返回镇北,若是抓住贺子翔那镇北将军不就拿捏在手心,再想攻入大周时,镇北将军出兵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儿子。   周隐坐在车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贺子翔把褪下来的兵甲又套了上去,看着张睿半晌道:“或许家父真的能出兵也说不定。”说罢跳下马车上了战马。   前面是困龙坡,此地群山环绕,怪石嶙峋,只有一条小路能进入此地,后面便是一面断崖。   相传曾有一位皇帝在此地被人围困,最后无奈跳崖而亡,顾有了困龙的名字。   贺子翔看着这地方易守难攻,虽是个不错的地方,奈何他们没带多少粮草,若是与匈奴对峙,最多十日便粮绝了!谁知道他爹能不能赶在十日内带兵前来?   这些匈奴兵训练有素,见他们退入困龙坡没有继续贸然追赶,而是原地扎营,打算耗着他们。   张睿见他们这般心中渐渐没了底,朝贺子翔道:“送信之人可闯过去了?”   贺子翔摇摇头道:“我不知……”   张睿原地走了两圈道:“这么干等下去不行,若是那些人没给老将军送去信,难道咱们要等到死?”“   贺子翔愤怒的在车辕上垂了一拳道:“这匈奴人真是可恨!我真想杀出去,为我娘报仇。”   张睿看着他道:“你这些兵力能打过这些整齐划一的匈奴大军?”   贺子翔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可如今怎么办?”   张睿思索半晌道:“湛清,若是派二十人助你杀出重围,你有几分把握逃出去?”   湛清一愣沉思道:“五层把握。”   张睿皱眉五层太低,可若不试一试,恐怕连一层把握都没有,所有人都会被围困死在这。或许贺子翔死不了,可他恐怕宁愿死了也不愿被匈奴人抓取当做要挟他父亲的傀儡。   张睿:“再加上三个暗卫……几层把握?”   湛清握拳:“七层!”   张睿咬着牙道:“好!贺子翔,给他备马,务必要跑的最快的!”   贺子翔重重点头,急忙从手下挑了二十个精兵,这二十人都知道此行恐怕凶多吉少,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是镇北将军麾下的将士,他们哪怕战到死,只要将军不说撤退就没有人会撤回来!   湛清和那三个暗卫站在一处商量如何攻破敌人的防守,剩下的二十个将士也细细的听着,贺子翔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递给湛清道:“这是家父送我的,你拿着此物去镇北将军府,家父见到此物便如见我,你把这的事与他说,家父定会派兵赶来。”   湛清接过匕首塞进怀里,看着远处的匈奴大军脸色微暗。   他们计划在寅时动手,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大军都疲惫休息的时候,他们可以趁此时杀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湛清他们已经早早的睡下养精蓄锐。   张睿和贺子翔依旧坐在马车里,车中点着一盏灯烛。   贺子翔:“这匈奴人并非是二皇子派来的吧。”   张睿微笑道:“有区别吗?若不是他勾结匈奴在先,又怎么会把狼引入家里。”   贺子翔捏捏鼻梁道:“若是他们失败,我们恐怕会被困死在这。”   张睿抬头看着车外喃喃道:“困死……怎么会,后面不是还有悬崖吗。”   贺子翔脸色一僵心道:难道跳下着百丈的悬崖就能活了?   张睿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道:“行军打仗之事我不懂,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失败了,你便闯出去吧,不用管我们。”   贺子翔脸色稍糜道:“那怎么行,我若是能出去必然要带上你。”否则将来孝民知道了还不恨死我……   张睿摇头道:“匈奴人的目标是你,你离开了说不定他们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贺子翔张口结舌,这……谁快阻止他一下,不然他真忍不住要掐死张睿。      ☆、第96章   张睿:“镇北将军这回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了吧,二皇子勾结匈奴的证据也有了,出不出兵就看他了。若继续放任下去,大周百年基业定会毁在二皇子手中。”   贺子翔端着茶杯一口灌了进去道:“若是我们能逃出升天,我答应你,助你攻入京都,把周永正这小儿赶下皇位,把你那十二王爷推上皇位如何?”   张睿笑道:“算了,你只需把二皇子推下就好了,谁做皇上与我无关,不过十二王爷不能继位,他身体不好,吃不了这苦。”   贺子翔挤眼道:“我在京都听闻你和王爷,咳,你俩个……”   张睿转头看他道:“我们两两情相悦,怎么了?”   贺子翔臊个大红脸磕磕巴巴道:“无……无事……我……咳……其实我也喜欢孝民,只是不知他是不是喜欢我。”   张睿道:“孝民应该是喜欢你吧。”   贺子翔瞪眼道:“你怎么知道?”   张睿:“我在通州与他写信时他信中说的全是你的事,我还奇怪你们何时这么熟悉了。”   贺子翔眼睛亮晶晶的跟林孝民如出一辙道:“表哥,他信上怎么说?”   张睿心道:特么的有求于我就是表哥,求你点事看你那怂样。“咳,我忘了。”说完闭上眼,靠着车厢脑袋里想起周隐,也不知他现在在京中可还好。   ******   周隐合上衣服,脸色有些苍白道:“这几天倒觉着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贺香薷道:“王爷这些日子静心修养,身体自然要比原来好,放下思虑,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周隐点点头道:“我听闻林府二公子……死了?”   贺香薷脸色一僵,把手中的银针放回药箱坐在凳子上道:“哪儿啊,那小子被贺明藏起来了。”   周隐一想便是如此,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贺老不要太在意。”   贺香薷道:“我倒是想管,可他也这么大了,想的比我还多,我若是强行管他恐怕惹他厌烦,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周隐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把茶杯斟满:“这几天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贺香薷道:“朝堂上倒是没什么事,除了几位大臣正在张罗给皇上选妃之事,还有隐隐听说,贺家小子好像半路上被人劫了。”   周隐手一抖,微微点点头端起茶道:“有劳贺老了。”   贺香薷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周隐从腰间拿出哨子,过了半晌三个暗卫进来。   “可有他的消息了?”   康七道:“张睿去了江州与湛清汇合,又带着湛清和其他三个暗卫去了西北。”   周隐叹口气看着外面出神,果然还是被他猜到……平静许久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眼角有些微微发热。   “我刚听闻贺子翔被人拦截,何人干的?”   康七:“是……皇上突然下的令,命崇州都统把他们拦截下来,结果贺子翔带兵突围直奔西北去了。”   周隐点头道:“好,你们继续打听,若我猜的不错,张睿恐怕与他们在一起。”康七抱拳退了出去。   宫中   这几天周永正心中事事不顺心,先不说大皇子一直找不到,各地不知从何时开始流传出谣言,说当今天子与匈奴勾结,如今贺子翔居然也被放虎归山……周永正气的把桌上是笔墨摔了一地。   小太监们一个个缩着头跟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喘,生怕不小心被皇上迁怒掉了脑袋。   “皇上,三王爷求见。”   周永正一听道:“快宣!你们几个,还不快把这里收拾了!没用的东西,小心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不一会三王爷踱步走到门口笑道:“皇上何事着这么大急。”   周永正急忙跑过来道:“三皇叔。”   三王爷点点头道:“都当了皇上,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周永正拽着三王爷进了书房道:“三皇叔,让那贺家小子跑了。”   三王爷坐在下首道:“皇上,你不该派兵拦截他。”   周永正道:“为何,这西北的兵权我早就想拿下,要不是这次镇北将军解了通州之围,我又怎么会放着贺子翔回去。”   三王爷道:“正是如此,你既放他回去,如今又要把他拦截回来,恐怕会激怒镇北将军,虽说他不会带兵来要挟你,但下次匈奴围困再要请他出兵就难了。”   周永正冷笑道:“三皇叔,谁说我只是把贺家小子绑回来就完事了,我是让贺广这老狐狸用手里的兵权来换他儿子,一旦有镇北军,我还害怕得罪他不曾。”   三王爷端着茶喝了一口心底道:毛头小儿不知轻重。   周永正道:“三皇叔,现在怎么办好?”   三王爷沉吟道:“暂且先不要动贺子翔,西北军先皇都不好拿下,你刚继位根基不稳,现在动手实在不是好时机。”   周永正点点头:“三皇叔说的是。”   三王爷放下茶杯起身道:“今日就是来看看你,如今继位也该选妃了。”   周永正:“可朝中大臣之女那么多。”   三王爷脚步一顿:“大理寺卿江大人有一女尚待字闺中,贤淑良德,选做侧妃不为过。”   周永正道:“听三皇叔的。”   三王爷笑着点点头从御书房退了下去。   周永正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起来。   没人能想到当年那个被众人忽视,貌不出众的二皇子会一举登上帝位。   周永正从生下来就活在他哥哥的光芒之下,虽是一母同胞,可二人的感情并不好。大皇子对这个胞弟从未正眼看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来会继承帝位。   可周永正不同,他从小就期盼着大皇子能像普通人家的哥哥那般对他,可天家无父子无手足,随着周永正的渐渐长大,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   直到一次皇上当着两人的面夸了周永正聪慧,大皇子才正视起这个弟弟。开始把他当成了皇位的竞争者,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糕。大皇子凭借自己多年的朝堂关系,利用手中的权利对二皇子处处打压,使他不能出头。   周永正敢怒不敢言,渐渐消磨了他对大皇子最后的一点手足情谊,他想登上那个位置,坐上那个宝座,想看着天下人臣服在他脚下!   渐渐地他也开始暗地里拉拢朝臣,可真正有实权的并不看好他,只有寥寥的几个无名小卒投靠在他手中,终于有一日三王爷突然出现,看着他道:“你想当皇上吗?”   周永正想都没想重重的点头,三王爷慢慢的扯起笑容道:“那我便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吧。”   之后与匈奴的牵连,谋害这些朝臣嫁祸给大皇子,为自己铺路,慢慢的他羽翼渐丰,心中已经不满足皇子之位,遂花了重金买通那群道士,在老皇帝的丹药里加了些有伤大雅的东西。   三王爷也如他说着那般帮他把大皇子送进了大理寺,最终他登上帝位!   “皇上,该用膳了。”小太监躬身站在一旁道。   周永正嗯了一声起身看着地上的墨迹道:“刚刚是谁收拾的书房?”   小太监瑟缩下道:“是小春子。”   周永正道:“拖出去斩了吧。”说罢起身朝外走去。   ***   丑时一过,湛清抱着剑睁开眼睛,起身坐了起来。   张睿从车上下来,走到他身旁。   湛清:“大人。”   张睿摆摆手道:“你再歇一会,一会千万要多加小心,若是不敌撤回来再从长计议。湛清微微点头。   “一旦你冲围困,到镇北将军那可知如何说?”   湛清道:“把你们被围困的消息告诉镇北王。”   张睿摇摇头道:“不,你要先把匈奴人与二皇子勾结匈奴的消息先告诉镇北将军,其次再把贺子翔被匈奴人围困的消息告诉镇北将军。先入为主,皇上之前就下令要把贺子翔劫回去,镇北将军肯定会把此次围困当成皇帝授意。”   湛清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张睿拍拍他肩膀不语,成败在此一举,若是真突围失败也是命,自己唯一的遗憾便是临死前不能再和周隐见一面。   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将士已经骑上战马,马蹄子上绑了棉布,嘴上套了嚼头,怕发出声音惊动匈奴大军。湛清也被套上一身软甲,骑在贺子翔的战马上,拽着缰绳跟着几个人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安静,天边隐隐露出一点鱼肚白。匈奴大军这会恐怕还都睡梦着,他们一行人如幽灵般朝关口走去。   走了不远便看见前头有匈奴的哨兵,两个暗卫静悄悄的移了过去,手中的匕首乍现,在那哨兵脖子上一抹!这人就了无声息的被带走了。   队伍继续前行,前头就是匈奴的兵营了!这匈奴大军为了把他们堵住,兵营居然丧心病狂的在出口处排成一排。   湛清牵着马率先从缝隙中过去,其他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走。   哪只一个出来撒尿的匈奴人睡眼朦胧的一回头,突然看见他们,顿时惊醒,大喊一声把营里的匈奴兵都叫了起来。   湛清心中暗骂一声倒霉,翻身上马道:“快走!”这匹马是贺子翔的坐骑,真正的好马!一马鞭子下去,甩开蹄子如飞一般窜了出去。   后面的二十个将士则挡在他身后,追过来一个匈奴兵他们便杀一个,追过来一双杀一双!   其中一个带头士兵大笑道:“格老子的,今儿咱们哥儿几个杀够本!”手中的长刀上下翻飞,热血喷洒了他一身一脸,这二十人如从地狱来的修罗一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匈奴兵被他们杀的也红了眼,前赴后继的冲上来,砍马腿,把人拽下马背。   一个个汉子倒下,在临死前还要拖拽一个下地狱!奈何他们只是人,渐渐的体力不支……“嗖”一只羽箭拖着尾巴射中一个汉子的肩甲上,他手中的刀顿了下,狠狠的挥在向前涌的匈奴兵身上,接着无数只羽箭从天而降,剩下的人全部落马而亡……   这群铁血汉子们含笑的闭上眼睛,将军,您交代的我们的事,幸不辱命!   ☆、第97章   湛清骑着马朝前狂奔,身后偶尔有一两个追兵都被暗卫干掉,连续奔跑了四天三夜夜,终于赶到了西北。   遥望着前方的城门眼睛有些模糊,湛清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身上绷着的弦突然断了,身体一滑便掉下了马,浑身发抖竟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这马似乎也有灵性,拿脑袋拱了拱湛清,见他无力上马,单独跑着去了镇北将军府,府里的小厮一看吓了一跳,这不少爷的马吗,急忙跑过去牵,马打着响鼻频频后退。   小厮也知道少爷平日宝贝这马的很,不可能让着马独自回来,定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进去通知将军。   此时何广正在吃午饭呢,听小厮一说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朝外走去,看着这马累的吐着热气,浑身是汗,身上的毛都打成绺了,摸着马道:“可有什么人跟你回来?”   马转身朝外跑去,贺广急忙跟着马跑了出去,走到城门口看见爬在地上的湛清急忙扶起他道:“你是何人,为何骑着我儿子的马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湛清虚弱的张开眼睛从怀里拿出那把匕首道:“将军……不好了……二皇子与匈奴勾结,少将军被匈奴人围在困龙坡,将军速速派兵支援。”说完一头扎到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马儿见两人说完话仿佛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任务,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合上双目,活活累死了!   镇北将军摸着马龇目欲裂道:“马上整兵出发,救出我儿!”   要说镇北将军之所以能让匈奴人闻风丧胆,让二皇子惦念已久并非他兵法如何高超,也不是有多少兵力。   镇北军满打满算不过十万人,可这十万人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每一个士兵都仿佛不怕死一般,战斗起来所向披靡,打起仗来碾压对手!   不过半日功夫,贺广便整合了两千兵马,帅旗都没挂带着大军便朝崇州赶去!   这行军打仗跟湛清单独报信不同,他们既要带着粮草,还要半路休息,即便比寻常的军队快上一半也是十余日后才赶到。   而此时在困龙坡的一行人早就等的‘望穿秋水’了!   贺子翔捂着肚子来回走动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没到,这都过了十三日了,要是再不来恐怕咱们还没等匈奴进攻,自己就先饿死在这了!”从前天起,饭里就只见汤水不见米粒了,为了保存体力所有人都原地休息,不准随意乱走。   张揉着脑袋道:“你快坐下歇会吧,转的我头晕。”   贺子翔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道:“你说那湛清会不会没冲出去,被匈奴人拦截了?!”   张睿翻了白眼道:“我怎么知道,再等一日看看,若还未有大军来,你便杀出重围,能逃出去最好,逃不出去……最多被匈奴人抓住蹂/躏一番。”   贺子翔哑声,揉揉脑袋怒道:“这特娘的,二皇子真不是个东西,大周祖祖辈辈皆有遗训,匈奴狼子野心必要严防,可居然给匈奴开了两条通商的路,真是嫌自己这皇位做的太安稳!”   张睿冷笑:“与虎谋皮么,不出点血,匈奴人就会心甘情愿的帮他了?”   贺子翔道:“那大皇子如今身在何处?早先在京中听闻大皇子失踪了。”   张睿:“多半是让二皇子杀了吧,留着他也是后患。”   贺子翔点点头道:“早知道天家无手足,这大皇子等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人推了下去怎会甘心,恐怕不被杀,心中都快气死了。”   张睿嗤笑:“你现在有闲心想这些还不如想想若是明日突围该怎么走。”   贺子翔被他一噎,好不容易把这事放下又被提起,心中更是焦急难耐,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起身在屋里来回走。   张睿索性闭上眼睛心中细算着时间,若是大军赶来支援,估计快到了吧……   匈奴大军当然也不会干等着,他们计划着今日夜里便要动手了!放走了湛清后匈奴的统领便计算着,他去西北搬援兵最少也的半月有余才能赶到这,而那时他们早就抓着贺子翔逃回匈奴了。   如今来看困在里面的人恐怕已经断了粮草,正好他们夜袭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把这群残军败将一网打尽,而他们也能减少不少伤亡。   匈奴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人,匈奴兵更是少!为了征战大周,十多岁的匈奴娃娃都被迫抓起武器开始练习拼杀。不到万不得已,能省一个兵卒是一个!   入夜匈奴大军们整合好队伍,拔营准备攻入坡里。   颇内所有的将士居然没有睡觉,全副武装,牵着战马整齐划一。   原来贺子翔早就料到他们也会夜袭,所以这几日都是白日里睡觉,夜里守卫。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子时关口处隐隐传来一阵声响,这是铠甲摩擦的声音!   所有人都紧绷起来,牵着不安的马稳稳的看着前方。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近。   贺子翔高声:“上马!”   “唰!”所有人翻身上马,冷风中顿时传来一片萧杀之色。   张睿坐在车中看着这群将士心中激起千层波浪,这是西北的男儿,血战到死不会退缩!只是援军为何还不到?   今日一战自己这一方人数本就少,而且三四日不曾吃过一顿饱饭,根本无法与养精蓄锐的匈奴大军抗衡,这一站能否能拖到援军赶来,就看天意了。   清洛和虎子两个孩子还睡在车中,偶尔磨两下牙。张睿走过去给两人盖好被子,若是真不敌,恐怕三人都难逃一死,可怜这两个孩子了。   过了半晌突闻一阵叫尖啸,匈奴大军攻进来了!   张睿双手握拳,借着月色隐隐能看见两军厮杀在一处,幸好是夜间偷袭,弓箭手发挥不出多大的威力,这要是白天,恐怕自己这方很快就被厮杀干净。   贺子翔骑在战马上,手持一把银色长枪,一枪挑起两个匈奴兵,如串糖葫芦般把人甩在一旁,溅了一身血,朝旁边吐了一口怒道:“匈奴狗贼,纳命来!”   那匈奴兵被他杀的不敢靠前,突然从后面窜出一员猛将,这人头脑袋剃的溜光,只在额前留了个月牙状的刘海。他一拍身下的战马,手持重刀朝贺子翔拼杀过来。   两人一交手,兵刃相交,顿时火花四溅,发出让人牙酸的争鸣声。贺子翔转转手腕,这人力道真是够大的,一刀砍过来,直震得他虎口发麻,手中的长枪差点脱手而出。不由的深看了这人两眼。   那匈奴将领也暗暗心惊,原以为是个毛头小子,却不想居然轻松接了自己这一刀,不行,自己已经围了他们这么多天,他们肯定是强弩之末了,若是再失手,恐怕三王子殿下会失望!想着又抡起大刀与贺子翔交战起来。   这贺子翔早就饿的身体发虚,哪能接住他连番的劈砍,接了几下便双手发软,后背虚汗连连。急忙牵着马后退几步,挑开两旁的匈奴兵打算休息一下再战。   匈奴将领一看,心中暗笑,这小子恐怕没了力气,趁热打铁一举把他拿下!振臂一呼,大喊了一声匈奴语。那帮匈奴士兵突然像打了鸡血般拼杀的更卖力了。   眼看着这边渐渐露出颓败之势,张睿绝望的闭上眼睛。   突然一声响箭呼啸着划破长空!   贺子翔一愣,眼眶突然灼热起来,举着长枪撕心裂肺的呐喊:“援兵到了!我们杀出去!”   顿时颓败的士兵振臂高呼,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把匈奴人包在中间。   外面,贺广亲自带兵赶来,这几天风餐露宿让着老将军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身下的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似乎早已饥渴。   只见他微微抬起手,身后的兵卒如游龙般窜出,直奔匈奴大军的屁/股肆意厮杀起来。   这下匈奴人呆了,愣了,怕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贺广居然提前赶到,吓得他急忙大喊撤兵!   匈奴大军早已被困在坡内堵在里面无法出来,这都统无法只得叫人把贺子翔围困住,有他在手还怕自己逃不出去?!   哪知这贺子翔突然像换了个人一般,手中的长枪不退反进,直把他手中刀压的施展不出。   后面的镇北军慢慢向前推进,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股睥睨之势把匈奴兵杀的横尸遍野。最后都统无法,带着仅剩的几十个个残兵,双腿一软,从马上掉落下来,横刀自尽。   自此困龙坡一战大获全胜,贺子翔单骑冲出,看见他父亲骑在马上望着他,父子二人皆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贺子翔哽咽道:“爹,孩儿……胜了!”   贺广老怀欣慰道:“随爹爹回家!”   张睿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两个孩子笑笑,幸好来的及时。   ***   赶到西北后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路上贺子翔把二皇子之事告诉了贺广,贺广沉思半晌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我们贺家世代忠良,若是真打着推翻皇上这面反旗恐怕将来不好收场。”   贺子翔想了想到:“爹,若是大周亡,焉有贺家在?”   贺广一愣道:“虽是这么说……”   贺子翔:“那二皇子为了登上帝位不择手段,开辟了两条商路给匈奴人,这次的匈奴兵便是化成商人混进大周来的。若是他们再次混进来,就算不挥兵北上,烧杀抢夺几个村子也够这百姓的呛啊!”贺广犹豫起来。   张睿见状趁机道:“此番出兵也并非是谋反,二皇子谋害兄长,勾结匈奴本就不该做着皇位,五王爷曾替先帝处理朝事多年,推举他为皇上,可保大周百年基业。”   贺广摸着唇上的胡须道:“你就是张睿张大人吧?”   张睿急忙拱手道:“不敢当,在下也是实话实说。”   贺广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直把张睿看的心中慌慌,仿佛看透了他拙劣的借口一样。   “你们两个想的太儿戏了,单凭这镇北军就能攻入皇城了?且不说我要分出一半的兵马镇守边关,带着剩下的兵将杀回关内,你可知这里面住的都是士兵的亲人,或许对抗的士兵中还有他们的兄弟,你叫他们如何能下得了手?!”   张睿沉默,其实他也曾想过此事,可若不出兵,二皇子怎能乖乖就范,那周隐便是这辈子也出不了京都了……   贺广道:“不过若是放任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我会把此事告知我的几个老友,共同商量抉择后在做打算。”   张睿点点头道:“大将军考虑周详,是我想轻了。”   到了西北后,贺子翔把他们一行人安排在了将军府里居住,贺广马上书写了几封加急的密信送往几个地方的将军手里。   这些将军大部分出自他麾下,也有与他曾经并肩血战过匈奴的老将领,大部分对匈奴都恨之入骨,接到密信后马上快马加鞭赶到了西北与他商议此事。其中还有个张睿的熟人,正是这通州的都统福兴。   福兴与贺广二人在隆兴初年时同上阵杀敌,两人算是感情比较深厚的。听闻了贺广的儿子被二皇子百般阻挠归西北,又差点丧命在匈奴手中气的浑身发抖怒道:“这皇帝小儿欺人太甚!居然还敢勾结匈奴人,实在是令人发指!”   其他几个将军附和道:“正是如此,怪不得今年边关的匈奴人越来越放肆,偶尔一小股军队闯入我大周边界,抢杀了一个村庄便逃了回去,即便想打他们都无处寻人!害得边关百姓夜不能寐。”   贺广见他们这般说又道:“我听通州前任知府说,在通州底下有密道?”   福兴一听急忙点头:“没错,此事早已奏报朝廷,不知为何上面迟迟不发话。”   贺广嗤笑道:“哼,这皇帝小儿勾结了匈奴,自然许给他们好处,如今地道还未派上用场,怎能说填就填了?”   福兴一听笑道:“格老子,我早派人把地道填埋了,估计那匈奴兵就算当成耗子也钻不进来了!哈哈哈哈。”   贺广道:“如今我们不能再放任他这么下去了!这二皇子杀了兄长夺得皇位,本就大逆不道,加上勾结匈奴有这样的皇上,大周何愁不毁!等你我百年之后,子孙将成为匈奴人的仆人,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你们在地下能瞑目吗!”   “不能!”几个将军高声道,眼里有怒火燃烧。   贺广道:“如此,我们便挺进京都,拥戴五王爷忠亲王为皇上,把二皇子赶下皇位!”   “把二皇子赶下皇位!”“这无耻小人不配做皇上”“大周的百年基业不能会在他身上!”   ……      ☆、第98章   远在千里之外的二皇子还不知,如今他的帝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王府中,周隐秘密见了一个人,这人便是前大理寺卿张耀之。   两年过去了,张耀之早已不复往日的那般神采,只见他头发花白,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挽在脑后,满脸皱纹,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穿着一身褐色常服,后背佝偻着。   “十二王爷可好。”张耀之笑着朝他拱拱手。   周隐道:“劳张大人惦念了,一切安好,快请坐。”   张耀之也没推辞,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小厮急忙给他斟了一杯茶。   周隐:“当日在通州时多谢张大人的那两幅画和一本案薄。我才开始怀疑此事与二皇子和三王爷有关。”   张耀之端起茶抿了一口,双手颤巍巍的放下道:“张睿那孩子虽聪明,但朝堂之事了解的毕竟之是皮毛,他能走到今天这步,委实不易。”   周隐点点头:“他是我见过除了张老,最聪明的人了。”   张耀之摆摆手道:“唉,老咯,若是搁在年轻气盛那会,定会把此事在先皇未崩之前揪出来,现在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说着捂着嘴咳了几声。   周隐:“张老顾虑我明白,三王爷如今跟匈奴人关系匪浅,若是惊动了他,恐怕会对你不利。”   张耀之叹道:“我这老东西死就死了,也没什么的,只是我惜才,此事会牵连到张睿,怕是这孩子也会遭殃。万一三王爷反咬一口,到时我们都难脱身。”   周隐想起在地牢中签订的那份条款,微微点点头。   张耀之:“如今王爷想好怎么办没?”   周隐:“等。”   张耀之:“等?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操不了心,既然你心中有底,那我也就放心了。老夫唯一做错的一件事便是没想到江硕居然是三王爷安排在大理寺的一桩暗棋,而段箫白也是假意投靠与我,这一步棋安排的太早,竟然让我丝毫没有察觉,也因此苦了张睿。”   周隐:“实在是三王爷老谋深算,谁都没成想他居然在幕后操控。”   张耀之端起茶抿了一口:“张睿那小子如今在何处?”   周隐:“此时已经到了西北吧……”   张耀之眼睛精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笑着点点头。   周家心道:果然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张耀之坐了一会起身道:“老夫已经辞官以后便也不会再去理那些朝政了,不过李潜和蒋伯仲均与新皇不合,李潜虽被辞官可余威未尽,手中还有许多能人,你若是想……不妨找他看看,想必他也是乐得与王爷合作。毕竟二皇子对他如心头刺,欲拔之后快。”说完颤悠悠的拱了拱手,朝外面离去。   周隐起身送了他到门口,心中反复嚼着他说的话突然一动,李潜……蒋伯仲。眼前一亮,左右握拳击在右掌上,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马上让小厮备了笔墨,急书了一封信交给暗卫,耳语道:“把此信送予……”   ***   要说自古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觑,虽说古代交通不便,可奈何不了人家杜家分店多啊!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但凡有杜家玉行所在的地方,都纷纷谣传起当今圣上勾结匈奴的传闻。   一个人说,恐怕还会被人骂做大逆不道,可一群人都这么说,便渐渐有人信了,所谓三人成虎便是这么个道理。没人知道这消息从哪传出来的,可二皇子勾结匈奴的事迹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把二皇子说的简直大逆不道,天怒人怨。与此同时镇北将军也聚齐了十余位的各个州的统领将士,大家商量后一致决定——先安排安排……   张睿听完差点一头撞在墙上!平时那些糟老爷们说打仗,抄起刀剑就打上了,怎么到了这时候偏偏精细起来,磨磨蹭蹭犹豫不定。   其实也不能怪这群将领们犹豫,虽说举兵逼宫容易,可万一匈奴趁机来犯怎么办?那大周的边关要还是不要!   这些统领回去安排妥当,在各地抽出三层兵马,其余的继续守城,镇北将军则抽出五层的兵马,由副将带领跟他们一同汇合杀入京都,贺广坐镇边关,以防匈奴的突然袭击。   十万大军从西北出发,浩浩荡荡的朝京都进军。   此时匈奴皇宫里,王郧跪在地上脸色难看的跟单于告罪。   匈奴单于把手里的奏报看完狠狠的摔在他脸上怒道:“没用的东西!跟你那娘一样不耐操!一千兵马居然连二百的周朝兵都没拿下,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不跟你那倒霉娘一起死在大周!”   王郧脸色发青,浑身僵硬的跪在那一动不动。   匈奴单于越想越气,一脚踹在他身上道:“你说在通州下面挖了密道,可供匈奴大军长驱直入,为何如今这密道都被堵死了?”   王郧微微抬头道:“父王……此事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王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定拿下这通州!”   单于站在他身边,藐视的看着他道:“你与你娘一样没用,滚吧,不要出现在我眼睛。”   王郧起身跪地道:“求父王再给我一次机会。”   单于挥挥手,两个凶悍的匈奴兵把他拉下去。王郧瞪着眼睛重复道:“父王给我一次机会……”   “大王,探子来报,镇北将军挥兵北上去清剿那小皇上了,现在大周恐怕乱成一团了!”   单于眼底精光乍现:“再去派人探,务必要保证消息的真实!”   匈奴兵朝他单手放在肩上跪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大周内乱,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周朝,乱吧,越乱越好,终有一日让我们草原儿郎取而代之!”   ***   西北的大军以黄河之水般奔涌而去,长驱直入,几乎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就攻到了幽州城外。   幽州算是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破了幽州直取皇城!   可这幽州哪是说破就破了的?要是真如说说那般简单,大周恐怕早就被人灭了数十次不止了。   幽州驻守了三万铁骑,可千万别小看这区区这三万铁骑,当年这三万铁骑抵挡过匈奴二十万精兵,死守幽州三个月,才为大周的援军征得一丝喘息的余地!最后合力解了幽州之困,只是如今……曾经并肩而战的战友变成了兵戎相交的敌人。   幽州都统叫邱四海,此人谨慎小心,而且只听皇上一人的号令,这也是他能稳坐幽州手持重兵的原由。   大军压境邱四海站在城楼怎么也没想到,没见到匈奴人,反倒是“自己人”打过来了,城楼下的那一干将士他都认识,有点甚至一起征战过……   四五个州府的都统领兵立在城楼下高喊:“四海兄!今日听兄弟们一句劝!这狗皇帝不值得你为他效力,他杀兄弑父,勾结匈奴人,为匈奴开设两个通口,眼看着就要把大周转手送人了!我们不能再让他霍乱朝纲,毁了大周的百年基业!”   这邱四海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难不成抓到了什么证据?高声道:“几位兄弟,是不是误会了,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怎会做这等事,难不成有匈奴的细作挑拨我大周的将士?”   福兴一听不乐意了,那匈奴人挖地洞都挖到自家炕底下了,怎么还小人挑拨,高声道:“四海兄此事信不信由你,那狗皇帝为了登上帝位与匈奴人做了交易,任由他们潜入通州挖通地道,将来若是想攻入大周,都不用进通州城便能攻进来!”   邱四海认得这福兴,此人骁勇善战而且也算是忠良之后,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疑虑又添一分。   “这,就算圣上做的事可能欠考究,你们也不能造反啊!这是大逆不道,你们快收手,速速回去吧!”   李副将一听急忙道:“四海兄,我们并非是要造反,如今这皇上不仁义,先前已经答应放我们小将军回西北,却不想半路又派兵围堵,我们小将军冲破突围,结果他又派匈奴大军来堵截!真把我们镇北军当成软柿子来捏吗?!”   邱四海一听心慢慢沉了下去,要说这皇上也是真能作死,早先既然已经答应了那贺广老儿就把人家孩子送回去不就成了?非要插一缸,居然还敢派匈奴兵?贺广的妻子就是被匈奴人所杀,恨透了匈奴人,现在人家急眼了,看他如何收场吧!   那贺广可是好相与的?就算想要他手中的兵权也不能是这时候啊,现在边关岌岌可危,若是真把镇北军从贺广手里要出,岂不是直接把边关打开,放匈奴大军进来。算了自己先这么拖着吧,这还没准怎么回事呢,大军压境这么大的事,先前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先把此事禀告了朝廷在做打算吧,眼下怎么也不能领兵出征跟自己人拼杀啊!   城外几个将军喊得嗓子都冒了烟,看着紧闭的城门心道:邱四海是打算死守了,这十万大军每日光粮草也消耗的不轻,实在跟他们耗不起,得想个法子让里面的人打开城门。   随军而来的张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听着几个人的喊话,这邱四海也算是一员虎将,想要轻易取得幽州恐怕不易。   湛清坐在车前拉着缰绳道:“大人,若是幽州死守我们有几层把握能攻进去?”   张睿苦笑道:“恐怕最多三层。”   湛清沉默半晌道:“如果有人混进去打开城门呢?”   张睿摇摇头道:“看守城门都是固定的铁骑,根本无人能靠近这城门百丈之内,否则乱箭射杀。   湛清烦躁的甩了甩手里的缰绳,真是困难重重。      ☆、第99章   皇宫中周永正忽闻大军已经压到幽州城外,扯着那传信的太监的衣领道:“大胆!胡说八道,欺君之罪,拉出去斩了!”   太监急忙跪地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这真是幽州传来的急报。”   周永正目光明灭看着那皇帝宝座高声道:“我是皇上!谁敢反我?马上召集所有大臣来朝堂议事!”   太监吓得急忙退了出去,不敢耽搁,把消息传递下去。过了半个时辰,文武百官皆来到宫中。朝中几个老臣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外面的传闻,对这个新皇的印象越来越差,联想到已故的老皇上和失踪的大皇子越发觉得传言可信。   周永正坐在上首含笑道:“朕今日听闻个一则笑话,独乐不如众乐,讲予重卿家听听。市井谣传有位皇上为了登上宝座,不惜杀兄弑父……勾结匈奴。哈哈哈哈,众爱卿觉得这笑话如何?”   所有大臣面面相觑纷纷跪地道:“臣惶恐。”   “惶恐?恐怕你们已经在心中都认定是朕了吧!”   “臣不敢”   周永正一派案几道:“这镇北大军都打到幽州了,为何刚传递消息来?!朕若不问还一直把朕蒙在鼓里吗?!”   大臣脑袋更低道:“臣罪该万死……”   几位王爷也都在殿中因为他们是皇叔,不用下跪遂都站在一旁,与地上的大臣格格不入,人人面色迥异。三王爷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眉头微微皱起,心道:居然这么快。   周永正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朕问,谁能领兵出战,解了幽州之困!”   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周永正见状气笑了“你说要你们一群人有什么用,如今反贼都要打倒京都了,居然连个起来反抗的人都没有!”   跪在前头的沈太尉拿着袖子在前额擦擦,一身肥肉抖成一团。这镇北将军说反就反,根本没给人一点周旋的时间,况且此事是皇上引起的……   周永正道:“沈太尉,朕让你推举出三员大将,带兵出征,解幽州之围,你看推举谁?”   沈太尉一听顿时眼前一花,急忙拱手道:“皇上三思,这幽州铁骑镇守幽州已经有十多年,从未出过差池,有他们在,幽州固若金汤,那镇北将军是打不进来的。”   “难道就让他们围在幽州不成?!朕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沈太尉急忙跪地磕头道:“臣罪该万死,臣……臣推举陈赫将军,陶……陶友铭将军,还有……魏坤魏老将军。”   周永正看着几个被点名出来的人道:“好!几位将军带兵去幽州,所有反贼投降者过往不究,若是继续抵抗,杀无赦!”   三个被叫出来的将军皆是头痛牙酸,虽然知道沈太尉是迫不得已,可心中依旧恨得想把他宰了。还杀无赦……这小皇上不知道长没长脑子,那镇北军岂能跟平常的军队似的,说打就打了?就凭京中驻扎的这十万“酒囊饭袋?”大周真的是安逸太久了……   退了朝,三三两两的大人聚在一处商议此事,还有不少在谈论那市井流言。   周隐独自一人出了皇宫,随从在宫门口等着他,见他过来,跟在他身后道:“王爷,刚刚李老下了帖子,想要与你聚一聚。   周隐想都没想便道:“推了,就说此时不是时机。”刚要上马车,突然有人叫住他。周隐回头一看见是八王爷。   周隐:“八哥,怎么就见你自己,九哥呢?”   八王爷道:“老九先回去了,咱们兄弟二人也有些时日未聚了,不如来我府上坐坐?”   周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马车跟着八王爷的马车驶进八王府,小厮掀开车帘,周隐纵下了马车。四处看看,这王府里还是老样子,总是被八王爷弄的花团锦簇,风一刮,一股浓郁的花香飘来,熏得周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八王爷也下了马车,走在周隐前头,到花圃里摘了一朵嫩粉的芍药插在耳边,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周隐看着他忍俊不禁。自从他认识八哥起他就是这幅模样,喜欢好看的东西,也喜欢好看的人,顾流连花丛,而且偏好男色。   八王爷:“小十二,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八哥老喽。”   周隐道:“八哥正直春秋。”   “行了,你就别忽悠我了,自打皇上去了以后,我便总想起以前的事,想当初我们还在宫中同为皇子的时候,三哥是最疼我们,四哥最要强,五哥最稳重……如今却已经没了好多人。”大皇子和二皇子均是一出生便已经夭折,六皇子十岁时掉进池子里溺死了。   周隐摸着鼻子道:“我比你们年岁小,还未出皇宫时你们便都已经分了府,你们也不常去宫中。”   八王爷笑道:“你可知父皇除了五哥便是最疼你了,当初我们几个兄弟还吃过你的干醋,这么点个小人怎么把父皇的宠爱都霸占了。”   周隐想起以前的岁月,面色不觉的柔和起来。微微点点头道:“父亲的确带我不薄。”两人走到凉亭中,一个身穿薄纱的男子抱着琴走进来,对二人行了一礼坐在一旁抚起琴来。   周隐道:“八哥还是这么享受,有美人相伴,还能听着琴声。”   八王爷道:“你若喜欢,送你了。”   周隐急忙摆手:“使不得,我可享用不来。”   八王爷挤眉笑道:“听闻你与那巡查使张睿关系匪浅?”   周隐脸微微一红:“八哥尽听些有的没的。”   八王爷叹气道:“诶,反正此生也难有子嗣,寻个男人到也不错,你俩谁在上面?”   周隐喝进嘴里的茶“噗”喷了出来,八哥,大庭广众你这么问就不害臊吗?!   八王爷斜眼打量他道:“看着小十二你这身体,莫非那小张大人在上?”   周隐怒道:“我在上面!”   八王爷抚掌大笑:“好了,八哥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勿恼勿恼。听风,你先下去吧。”抚琴的男子微微点头,抱着琴退了下去。   “十二,今日我叫你来你可知为何?”   周隐端着茶挑挑眉摇头道:“不知。”   八王爷目光幽深的看着他道:“我听闻这贺子翔半路上遇到了匈奴大军。”   周隐装作惊讶状:“哦?居然有此事?”   八王爷怒道:“你特么别跟我装相,敢说你不知!”   周隐握拳在唇边微微咳了一下道:“我被皇上拘在王府里的确不知。”   八王爷翻了个白眼道:“我怀疑皇上真与匈奴人有牵扯。”   周隐手一顿道:“就算有牵扯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八王爷道:“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我已经打听到那些西北的将领打着的是清昏君立明君的旗号,这幽州我不知道,不过这周永正这回怕是捅了大篓子了。”   周隐:“他也算是自食其果,怨不得别人。”   八王爷道:“我和老九有意推立你为新皇……”   “啪嗒”手中的茶碗掉在地上周隐吓了一跳道:“八哥,你开什么玩笑,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   八王爷叹气道:“如今也是正为此事发愁,你这身体……真的治不了?”   周隐道:“能治好,要大罗金丹,寻来吃了便好了。”   八王爷:“你别与我打马虎眼,我和老九也只是商量了一下,你觉得谁适合坐上皇位?”   周隐不语,心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开始算计起皇位来了?   “我知你不信我,可如今事到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和老九只是想过安宁的日子,对皇位可没觊觎一分。”   周隐:“问过五哥了吗?”   八王爷把玩这手里的茶杯盖道:“问过了,现在只有三王爷和小十三没说,他俩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兔子,与谁说都不合适。”   周隐:“五哥怎么说?”   八王爷把杯盖扣回去道:“还能怎么说,无非是无意那个位置罢了。”   周隐:“八哥……此事为盖棺定论之前,还是不要参与的好,毕竟我们还在他的手下。”说完起身,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微风和煦,“做错了总会受点教训,只是一点,这事你我都不能插手,也没法插手。”   八王爷点点头道:“送客。”   周隐笑着从他耳边把那朵芍药拽下来道:“这花还未开好八哥就摘下来了,真是可惜。”   八王爷:“莫待花落空折枝。”两人对视一眼周隐转身出了凉亭,一边走一边揪着花瓣。   看着他的背影,八王爷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这小子,还真是辣手无情。”   周隐回到府中,揉着脑袋心道:“恐怕这八王九王爷要卷进这皇位之争中,幸好自己真无心皇位,否则还不让这群老王八坑死!”   想起出宫门时李潜给他递了帖子,邀他一聚,只是现在时机不是时候,皇上怕是现在疑神疑鬼,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大动干戈,自己还是不要这时候触他的霉头好。   暗卫来报,把幽州城外的发生的事告知了周隐,周隐心中一动道:“张睿也随军来了?”暗卫点点头。   周隐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奈何现在京都已经闭城,王府外还有许多看守,根本无法离开京都。心中叹息道:张睿啊张睿,我算是折在你身上了。   远在幽州的张睿此时正在马车中看着一本鬼怪的话本,看到精彩处竟吓得一身冷汗,拿着布巾擦擦脸道:“湛清什么时辰了?”   湛清:“已经酉时了。”   张睿点点头,掀开车帘跳下车来,此行贺子翔也跟来了,只不过贺广只给他安排了一处闲职,用不着他冲锋陷阵。毕竟爱子心切,刚刚经历过围困又怎么舍得他再遇险境。   在旁边解了手,军队里的士兵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炊烟四起,整个幽州城外如乡野人家似的。   已经驻兵了三日,城门依旧牢牢关着,三万铁骑死守这幽州城,看样子是不打算应战了。   邱四海这几天急的焦头烂额,消息早就传到京中,皇上说派了三位将军助他解困,可干等着不见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来!城内谣言四起,都说皇上与匈奴联合了,想要把大周的半壁江山卖了,还说当今皇上乃是煞星下凡,专毁大周百年基业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说好话的,直说的军心动摇。   今日一早几个副将便来问他是不是确有其事,他能如何说,肯定不敢说有,只得把这几个将领训斥一番,告诫他们不许轻信谣言。又命人去捉拿这造谣生事的人。   抓来抓去竟都是平民老百姓,还有不少乞丐和流民,这些流民有不少都是从边关涌进来的,基本都被匈奴杀过亲人,对匈奴可算是恨之入骨。见这些官兵不去与匈奴多抗,反而来抓他们这群平民老百姓,顿时怒了,扯着脖子大骂邱四海是走狗!   也不知哪个脾气火爆的士兵朝百姓动了手,顿时民众暴起,有人高喊着:“这是不让大家活了!官逼民反!”说着捡起路边的石头朝那些官兵扔去,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哄乱之中。暗处一个小身影冷笑一声,缩进巷子里,朝里面奔跑去,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虎子!   虎子从巷子里跑到尽头,走到一户人家里,这人大门敞着却不见人,他悄悄的走了进去,轻车熟路的到房后,扒开草堆居然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狗洞。虎子四下望望,见没人注意,弯下身子钻了进去。   “大人,大人!我回来了!”   清洛听见声音从车上跳下来道:“虎子哥,你没事吧!”   虎子呲牙一笑道:“那能有啥事,大人,你交代我的事都办好了。”   张睿笑着看着他道:“做的不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他。   虎子接过银票眼睛都直了……一百两?!天啊,快,谁来掐他一把,这,这没做梦吧!!!   张睿:“也没什么给你的,银子放在身上也没处花。”   虎子把银子折好放进怀里,却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拿出来塞进鞋底,又怕踩坏了。   张睿道:“来,我有事要与你二人说,你们两……走吧。”   虎子一愣,手里一哆嗦,银票掉在地上。双目微红哽咽道:“大人!这银子我不要了,您别赶我走成吗?”   张睿笑道:“你们跟着我也没什么前途,不如早些离去的好,清洛你来。”   清洛昂着小脸看着他,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出来。   张睿揉了揉他脑袋道:“不要难过,有缘自会再见,我把一个暗卫交予你们俩,让他带你们离开。趁早不宜晚,这幽州怕是要大乱了,你们去江州,或者徐州,哪都好,不要呆在此处了。”   虎子道:“那大人你怎么办?”   张睿看着外面道:“我还要等着王爷,带上你们俩也是累赘,虎子,记得要照顾好清洛,不可再欺负他知道了吗?”   虎子抹了把眼泪重重的点点头。   张睿叹气道:“幸好当初捡了你回来,如今帮上我大忙了,你们二人走吧。”说完别过脑袋,一挥手,心头也是疼痛难忍。   暗卫牵着先前备好的马车,把二人送上车朝张睿抱拳,起身离开。   两个孩子趴在车窗看着张睿道:“大人,您要好好的啊!”“等我们长大定要去看你。”   张睿笑着点点头,泪眼滂沱。      ☆、第100章   三日后,幽州城大乱,起因是一个老妪因为与街坊四邻说了几句关于皇上勾结匈奴的传言,结果被官兵抓紧了大牢。谁成想这老妪的儿子也正在这铁骑营效力,一听他老娘被人抓了,吓得急忙求人去说情。   谁知那老妪年纪颇大,还有心疾的毛笔,一惊一乍竟然病死在了大牢里,等这士兵知道后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顿时气得他与把他娘关起来的兵卒们打了起来。   民与官兵相斗,士兵中也互相斗。好多士兵都是本地人,百姓里有不少都是自己的亲戚,看着三姑四婶二大爷被人欺负了,这兵卒心中能好受吗?管你是哪个将士的手下,欺负到自己家门前,谁都不好使,刚开始只有几个人掐架,后来演变成群殴,再后来大有挥刀一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也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怒骂他们是匈奴走狗,其他人便火了跟着一起骂了起来,直把那些兵卒骂得狗血淋头,大伙七言八语的凑在一起有人高喊一声:“老子不干了!守着你的城,老子娘还被你们欺负!”顿时卸甲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一见有人卸甲,这事可闹的有点大了,马上有百夫长去禀告上面的将领,邱四海一听脑袋顿时一热,把手里的烟袋一扔高声道:“要卸甲的全都给我拉出去打二百军棍!此举与阵前逃亡有何分别,绝对不能姑息。”   要说他也是愚笨,此刻还不安抚民心,居然还要打那些小卒,让其他人顿时寒了心。这二百军棍实打实的是要了人的命啊!那几个最先喊着卸甲的兵卒一商量,得了!与其在这受死,不如逃出去跟镇北军一起反了吧!反正他们也不想给那狗皇帝卖命了!   此话一出,其他几十个兵卒全都赞同,还未等上面来抓人便悄悄的潜出了城外。   城外的军营里,那几个将军还在商议要怎么进攻,突然接到传话说有城中有士兵叛逃出来。   贺子翔一听道:“会不会是诈降?”   “嗨,管他真降假降,来了咱这就别想走了!”福兴大掌一挥,脸上带着不屑。   李副将摸着胡子道:“让他们来吧。”   不一会打头的那个两个幽州兵卒走了进来。一进帐篷便跪地道:“小的是西北人士,早就想加入镇北军,小的父母皆是被匈奴人所杀,所以断不会继续为那狗皇帝卖命了!”   另一个道:“小的是幽州人士,家母前些日听闻皇上卖国求荣,跟四邻念叨了几句,却不曾想被官兵抓了起来,老母年纪大了,又惊又怕……病死在了狱中。”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福兴一听大掌一拍怒道:“这邱四海老儿居然做出这等事,真是让我瞧不起他!”   旁边的另一个都统道:“你们先下去吧,让兵长给他们安排住处歇息一番,一会还有事要问你们。”   两人点点头,跟着旁边的兵长退了下去。   贺子翔摸着下巴道:“这两人说得话可信吗?”   杨副将道:“已经派探子去城中打探消息了,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   福兴:“格老子的,咱们就该打进去,把这邱四海揍一顿,让他再为狗皇帝效力。”   杨副将道:“唉,福大人稍安勿躁,既然都已经兵临城下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如果能和平解决最好,实在不行再用刀说话。”   吃了晚饭后,把那二十几个兵卒都安排妥当,杨副将又叫来那个自称是西北的兵卒。   “你姓甚名谁,原来在幽州城哪个将军麾下?”   男子跪地道:“小的叫宋宝洲,在骁骑军下效力。”   杨副将摸着胡子心中一琢磨,骁骑岂不是就是看守城门的卫军吗!“你可知这骁骑几时换一次班,何事的防守最薄弱?”   宋宝洲点点头道:“分别寅时三刻、巳时一刻和戌时三刻换班,此事的防守最为薄弱。”   “若是派出三十人在城内里应外合,能否打开城门?”   宋宝洲略一思索道:“三十人若都是军中好手应该可以。”   杨副将击掌道:“好!此事交予你如何?”   宋宝洲急忙跪地道:“定完成军令!”   等他退下后贺子翔皱眉道:“将军,这人可信吗?万一是诈降的,岂不是暴露了计划?”   杨副将道“少将军你不知,无论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咱们都必须试一试,大军等不起了!”   也是,来这一路加上这几日的耽搁,粮草蹭蹭的往下掉,眼看着再不打进去,恐怕就要断粮了!罢了,先试一试,若真不行还有其他法子。   第二日大军在城外开始叫唤,让邱四海出城迎战。   邱四海哪敢出去啊,且不说他在这幽州安逸了十多年了,上马都嫌咯腚,手中早就拿不起当年那把大刀了。算了,当个缩头乌龟,等朝中的将军来了再说吧。   城外几个将领轮番上阵叫骂,直骂得城楼上的守军面红脖子粗,张嘴跟他们反骂起来,挺严肃的战场顿时变成了菜市场。张睿在马车中提笔准备写封信送到京中,结果刚沾了墨,就被福兴那一嗓门吓得抖了一下,好好的草纸淋上一串墨汁。   要说比骂架,这铁骑军还真骂不过西北这些槽老爷们,只见他们嘴里喊着方言,编着顺口溜,一段一段的还挺押韵。几个将军击掌为他们加油,张睿捂着脸心道:这都哪跟哪啊!   好不容易静下心写了信把湛清叫来。   “我知道你已经跟京都联系上了,把这封信交给暗卫,让他们送给周隐。”湛清点点头,接了信出去。   张睿靠在马车上掐指算着,最多还有三日,大军肯定会有所行动,届时京都肯定会乱作一团,千万要小心才好……   ***   戌时一过,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草叶匆匆飞去。   “唰唰唰……”忽闻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三十多个人组成的小队正悄无声息的靠近幽州城。   打头的正是那宋宝洲,只见他身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系着黑布巾,躬身飞快的走了过去。后面的人疾步跟上,转眼间已经到了城根底下。   沿着城墙往西北处走了几十米,宋宝洲一摆手,后面的人停下,只见他蹲在城墙根处摸索了半天,抽出青砖来!一块,两块,三块……   过来半晌,居然露出个半人高的洞来,他率先钻了进去,其他人也跟着进去。钻过来才发现居然到了城内的一家赌坊后头。   这洞口也是宋宝洲他们营中有个好堵的人告诉他的,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场。   三十余人了无声息的潜进了幽州城内!此时正是将要换岗的时候,防御松懈,而且根本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潜进幽州城内!城楼上一两个兵卒正抱着武器打盹,城门处一排士兵还在等着换班,替换的士兵们还未赶来,趁此时机,三十人突然杀了出来!   因为天色已完,根本看不清人,更无法射箭,不到半刻的功夫,城门口的一队士兵居然被全部拿下!   趁着大军还未反应过来,宋宝洲带着十多个人登上城楼,打开城门。   那城楼上的士兵还在睡梦着,突然被“吱嘎噶~~”的声音惊醒,“嗖!”天上绽开一束烟火。   “不好了!!!西北军攻进来了!!!”   杨副将知道,成了!   马上整兵进攻,这些天把这群好战的西北汉子们都急得牙痒痒了,如今终于能痛快一战,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就奔进幽州城内。   此时还在书房写奏报的邱四海突然听见异响抬头一看,怎的不过年不过节还有人放烟火。   “将军,将军不好了!西北军杀进幽州城了!!!”   邱四海急忙道:“什么?!不可能,他们怎么能破开城门!”   那报信的小兵上气不接下气道:“并非……是破开城门,而是有人从里面把城门打开了。”   邱四海一听顿时心拔凉拔凉的,搓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走,这可如何是好啊!“来人啊,传我口令,马上整兵,抵抗西北军!”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哪来得及啊,不说西北军比他们多了三倍,还都是骁勇善战的老兵,幽州铁骑突然被打的措手不及,根本都组织不起来一场有效的防御。   攻进城时,福兴高声喊道:“进了城,只准打士兵,老子要是看见谁祸害城里的百姓,定把他一刀劈成两个!”   西北军冲进幽州直奔兵营就去了,等那帮铁骑兵急忙套上盔甲,人都杀进营里来了。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   杨副将见此情形大声道:“幽州将士,放下武器,既往不咎!不要再被蒙蔽眼睛了,那狗皇帝不值得你们替他卖命,随我杀入京都,把这卖国求荣的狗皇帝赶下皇位!”   西北大军振臂一呼,顿时如雷声般直击得幽州士兵们心头一动,对啊,我们这是给谁卖命呢?皇帝小儿不仁义,把狼都引到家里来了,何必还帮着他打自己人啊!不干了,我们当兵可是为保家卫国,怎么能当匈奴人的走狗!   贺子翔见状把手中的兵器朝地下一扔,“咣当”一声脆响,夜里根本没人知道是谁扔的兵器,其他人见听闻后也跟着扔,一阵稀里哗啦过后,兵器纷纷落地,铁骑兵也跟着反了……   福兴带着几个亲卫赶到都统府时发现邱四海早就不知跑哪去了!呸了一声:“这龟儿子,跑的倒是够快!”   第二日一早,不少民众还不知,幽州已经被攻下来了。看着城门处的看守都换了人,一干人才明白,哦,西北军来了,留下了些看守的士兵,西北军又匆匆走了。   ……      ☆、第101章   京都,周隐接到张睿给他送来的信,反复看了十多遍,手指在信上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摩挲着,仿佛透过信看到幽州城外的人。   快了,就要见面了!喊来暗卫,让他们把贺香薷以及他的子女附带上林孝泽一同送出了京都。看着府外,皇上派了越来越多的守卫看着这几个王爷,周隐轻笑一声,果然他是怕了。   周永正此刻正坐在御书房里,看着奏折,突然一阵风吹进来,把桌子上的灯吹得来回摇摆。   他皱皱眉道:“来人,把窗户关上。”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来人啊!该死!人都跑哪去了?”周永正起身把窗户关上,一转身突然吓了一跳,只见龙椅上居然坐着一个人。他颤抖的走过去道:“大……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坐朕的位置!”   那人抬起头来,把周永正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分明是死去的老皇帝!   “扑通”周永正跪在地上道:“父皇……?”   老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看着他道:“朕把皇位传给你,看看你却干了什么?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东西!”   周永正急忙道:“父皇,我没有啊,父皇,不能怨我,谁让你当时太偏心,我是没法了才与匈奴牵扯到一起的!”   老皇上重重的叹气一声怒道:“我问你,你大哥呢?”   周永正喃喃道:“大皇子……他……他,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老皇帝一把抓起他道:“朕临终前怎么嘱咐的你?你为何这般狠心!”   周永正呆呆的看着老皇帝,眼睛越瞪越大,只见他爹脸上的皮肉渐渐脱落,眼珠“咕噜”掉落下来,半挂在脸上。一股腐烂的味道充斥着口鼻,让他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   “留你这样的东西有何用!当初朕就不该让你上位!”说着双手掐住周永正的脖子,渐渐收紧。   “不,不要!……我才是皇上,我才是皇上!”   “皇上,皇上醒醒……”   周永正猛的从桌案起来,看看四周发觉居然是做了噩梦,擦擦脸上的汗,喘着粗气道:“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端着沏好的热茶奉上来道:“已经过了戌时了,皇上该休息了。”   周永正想起梦中父皇要掐死他,伸手摸摸脖子,莫名的觉得有些痛,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候着,朕再看看。”端起茶喝了一口,拿着奏折继续看了起来,可思绪已经不在这奏折上面了,脑子里反复的想起刚刚的画面,只觉的既难过,又有些心寒,他父皇竟是死后都想掐死他。   小太监退出了书房,双手关上门,微微挑起唇角。   喝完茶后周永正觉得脑袋有些晕,突然一阵冷风吹进来,吹得桌案上的灯如鬼魅般来回摇晃。   “来人,把窗户关上……”说完周永正心中一惊,心“扑腾”跳了一下,起身缓缓的走到窗户边,伸手把窗子关上,再回头时“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被送回了寝殿,旁边围着三四个御医,把完脉道:“皇上,您这几日忧思太重,恐怕对身体不好。”   周永正瞪着眼睛摇头道:“不不不……朕看见父皇了,朕真的看见父皇了!”   太医相互看看,摇头道:“皇上这几日不要太劳累。”   “你们什么都不懂!君无戏言,朕真的看见父皇了……他……他要掐死我!我没有害大皇子,我真的没有!”说着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拼命的摇头。   太医见此状急忙道:“快去把安神的药拿来给皇上喂下。”   几个小太监急忙去端药,七手八脚的把药给他喂了下去,渐渐的才安静了下来。太医们这才擦汗退了下去。   周永正仰躺在床上,嘴里喘着粗气,微微睁开眼睛,冷笑道:“朕才是皇上,你们什么都不是!朕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下午京中接到急报,幽州已经失守,请皇上南狩!   所有大臣被急招进大殿里,几个王爷忧心忡忡,看着皇位上的那人。   “呵呵,怎么,等不及?南狩,这江山是朕的,天下都是朕的,朕去哪还由不得你们这些老匹夫管!”   跪在地上的一干大臣心中忐忑,皇上前些日子还好好,这阵子是怎么了?看着竟有些疯魔了似的。   “三皇叔。”   三王爷冷不丁的被他叫出来心中一沉,急忙出列道:“臣在。”   “你说当初你为何要助我登入这个位置?”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周隐抬头看看周永正,只见他面色发青,眼神涣散,似乎有些中了迷药的征兆。   三王爷看着周永正愣了半晌道:“臣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你,你们都在觊觎朕的这个位置!”说着伸手在几个王爷面前指道。   “朕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意!来人,把所有王爷压入天牢!”   “皇上三思啊!”“皇上,您不能这样做,这都是您的皇叔啊!”   侍卫们冲进大殿,把几个王爷押了下去,周永正捏着鼻梁笑道:“既然说朕杀兄弑父,那再加上几个皇叔也不为过吧。”   文武百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被一起带下去。   突然有个老臣颤悠悠的起来怒骂:“昏君!你怎么敢如此,大周的百年基业就要毁在你身上了!难怪西北军揭竿而起,愿他们早日攻进皇城,把你这黄口小儿赶下去!”说完一转身朝旁边的柱子上撞了去,顿时血花四溅。几个宫人跑上来把尸体拖了下去,几个太监拿着抹布把柱子擦净。   周永正掏掏耳朵道:“刚刚那个是刑部侍郎?辱骂皇上,大不敬,诛九族吧。还有吗?来,继续。”   这回下面是真的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没有就退朝吧。”说着起身离开大殿。   周隐怎么也没想到周永正居然不跟他们玩阴的了,直接明着来,老子就是要把你们关上,怎么了?接下来是不是再赐一杯毒酒?   六个王爷被分开关在牢中,大眼瞪小眼,十三王爷年岁最小,但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轻咳了两声道:“十二哥,这阵子你身体好些没?”   周隐转头看看旁边的牢房里的小十三笑道:“好多了,我身体就是这幅样子了,活一日赚一日罢了。”   十三王爷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有些难过,叹气道:“不知永正怎么了,突然把我们都关起来。”   八王爷嗤笑:“还不是被某些人连累了。”   三王爷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兄弟几个人见此也没什么意思,都各自靠着墙不说话。   突然五王爷道:“咱们兄弟几个人,除了在大殿上恐怕还是第一次这么齐的聚在一起。”   听他这么一说,小十三突然就红了眼睛,他是当朝皇帝的遗腹子,从小没有得到过父爱,几位皇兄年纪大的都能做他爹了,自小就对几位皇兄有着孺慕之情。   周隐笑笑道:“五哥说的不对,我记得有一年三哥重病,我们几个兄弟都去了他府上,呆着了好些日子。   五王爷:“哦,年纪大了,居然把这件事忘了。”   三王爷眼皮一动,回想起以前的种种,那时他还是他们谦逊的大哥,对每个皇子都一视同仁,同样爱护。   九王爷自打进了地牢便从袖中抽出一幅画卷看起来,听到他们提起这件事才放下画道:“三哥,匈奴人许给你什么好处?”   ——牢房里静悄悄的。   三王爷此刻突然老了十几岁,头发不像往日那般整齐,衣服也都揉出褶皱。“事情既然已经都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你们几个若是恨,便恨我吧。”   周隐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动道:“三哥,之前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三王爷闭着眼:“小十二,三哥对不住你。”   其实说起来三王爷为何这么做,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权和利,大皇子和二皇子出生既夭折,他一不小心就成了皇长子。   可他母家身份低微,他这个大皇子从一开始就从未被人注意过,那个位置太耀眼,但凡有些野心的人谁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他受够了扮演兄友弟恭的角色!这么多年一直忍辱负重,终于等到这一天,不就是登上那个位置,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周永正居然在大殿中说出那番话来,定是想着与他们鱼死网破。   幸好他早年就把两个儿子送到了封地上,这么多年在江州盐商手里也捞了不少的银子,兄弟二人在那花上几辈子也不一定能花完。   “咣当……”一阵铁链声,几个王爷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你们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好嘛,这皇上是彻底的疯了,看看眼前的都是老熟人,蒋伯仲、闻太傅、李阁老、陆大人、沈太尉……这是要在天牢里另立朝堂吗?   那天牢里的小看守平日里见都不见不到几个大人,今天可好,连着王爷带大官,齐活了。   几个大臣就没王爷们待遇好了,地方不够,一群人赶紧一个隔间里,那狱卒哭笑不得给门上了锁道:“您内,几个好好呆着。”   五王爷起身抓着栏杆道:“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蒋伯仲苦笑一声拱拱手道:“几位王爷被关进大牢里后,我便把其他几位大人寻来面见皇上,谁成想我们几个人还未走到御书房便被人拦截了下来,接着就被皇上下旨打进天牢了。”   八王爷握拳在唇边低笑,这几个大人恐怕现在脑子还是蒙的,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关进天牢了。   五王爷一听这些人是受他们牵连被关进的大牢顿时叹气道:“难为伯仲兄了,只是眼下朝中无人,皇上他……又这般性子,万一那西北军打来了,可如何是好?”他这话中有话,西北军打来的,基本上周永正肯定提前跑,那跑时这些人恐怕就难逃一死了,以周永正那性子,必然会临走前送一杯毒酒给各位。   闻太傅摸着下巴道:“老朽倒是有一个方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陈太尉擦着脸上的汗急忙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成吗?!”   闻太傅撇了他一眼道:“如今朝堂能说上话的人都被皇上关进来了,其他的官低言微,恐怕也救不了大家,区区倒是想起一个人,此人手中还有些势力,只是不知能不能出手相助。”   他一说,其他人顿时都反应过来,能混到权力顶端的人哪个不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面色各异沉思起来。   蒋伯仲干笑两声:“闻大人,这……你也知我与他……谁知他会不会帮咱们。”   闻太傅捋着胡子道:“难说,不过现在也只有求求他看看。”   周隐在一旁听他们说完心中一动,恐怕是要去求李潜那老狐狸。只是眼下如何把信传出去?   中午狱卒来给送饭,清汤寡水的一碗稀粥带着一个干硬的馒头。这些王公大臣何时吃过这东西,看一眼就没了胃口。   狱卒笑道:“您们啊就别嫌弃了,关上三天,馊馒头吃的都挺香。”   蒋伯仲突然道:“狱卒小哥,你来。”   狱卒看着那几个笑的跟黄鼠狼似的人咽了咽口水道:“干啥?”   闻太傅从栏杆里伸出胳膊朝他挥舞:“过来,过来。”狱卒走到跟前。   蒋伯仲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道:“麻烦你……”   还没得他说我,狱卒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几位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抬腿就要走。   闻太傅见状急忙道:“哎哎,别走别走。”说着从腰间解开玉佩,沈太尉从手中拔下扳指,陆大人从鞋底拿出一张银票?!   陆大人呵呵笑了两声道:“私房钱,私房钱。”   那狱卒看着这么一堆东西,心动的咽了咽口水四处看看,犹豫半晌,从他手中接过道:“大人要我办什么事?”   蒋伯仲拉过狱卒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道:“务必要把此事办好,若是成功,大伙出去后还会犒赏你的。”   狱卒急忙点点头,把东西都藏了起来,心事重重的出了天牢。      ☆、第102章   李潜已经被辞官在家好长时间了,每日除了看看书,写写字,逗弄一下大外孙女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惬意。   今日突然来个无名的狱卒来拜访,与他说了几句莫名的话,李潜回去琢磨了一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皇上……疯了?!   急忙召来自己的那几个还在朝中的手下,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几位王爷和大人都被关进了天牢,如今他们从天牢里传出话,想来是要他想办法把人救出。   李潜捻着胡子心中犹豫,要说救他们出天牢倒是不难,禁卫军的统领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刑部尚书是自己的门生。可为何要救他们,救出他们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老狐狸心中掂量了一下,想起前些日子周隐给他递了一封信。   再联系一下西北军马上就要攻入京都的消息,李潜道:“去派人把刑部尚书叫来,就说我有事要交代。”   刑部尚书突然听说恩师叫他过去,心中疑惑,急忙备车来了前丞相府,两人一见面李潜便道:“如今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予你,你务必要仔细办,不得出现差池,知道了吗?!”   刑部尚书急忙点头应下,李潜把事情交代下去,刑部尚书一听吓了一跳,急忙道:“恩师,此事……”   李潜摸着胡子道:“听老夫的,错不了。”   刑部尚书急忙拱手道:“明白了!”   傍晚天牢来了一队人,这些人也不说话,问什么也不回答,直接拿着令牌把牢门打开,将几个王爷和大臣一个个带了出去。大伙心中不定,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李潜派来的。   出去后被分别送上了几辆马车,前头有人牵着马,也不知这车要行往何方。   周隐碰巧与三王爷坐在一辆车上,两人相顾无言,不知怎么开口。   三王爷叹了口气道:“十二,你心底对我有怨愤吧。”   周隐没做声心道:哪是是怨愤,分明恨不得把你炖了。   三王爷:“是我一时糊涂酿成如今这等祸事,等此事已过,我去便去皇陵,给父皇和四弟守灵,再不过问朝廷之事了。”   周隐微微动容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鬓角已经泛白,脸色憔悴,经过这番打击,想必已经心灰意冷了。   “三……三哥。”   三王爷转头看了周隐道:“怎么了?”   周隐:“永正是不是被你下毒了?”   三王爷一怔道:“决无此事!你是怀疑……永正被下毒,所以才心智大乱?!”   周隐微微点点头:“今日在朝上我见他双目涣散,似乎有些失心疯的模样,恐怕是被人下了毒药。”   三王爷皱眉突然道:“难不成是匈奴人干的?”   ***   远在边关的贺广突然接到探子急报,有匈奴大军正在朝大周边境压来,据说有二十余万人马……   贺广看完手里的急报,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了两圈道:“京都那边怎么样了?”   亲卫道:“昨日传来的消息已经大破幽州,最多三日便能把京都拿下。”   贺广道:“三日……算上回来的日子,不行,时间不够了,马上派兵通知,让福兴领一半兵马率先回来!我怕通州守不住。”   亲卫领命急忙退了下去。   贺广眯着眼睛心道:这匈奴想来是算计好的,如今西北只剩下五万兵马,通州有两万,边关最多六七万,算下来根本不足跟匈奴的二十万大军抗衡,看了只能死守等着京都的人马回援了!   与此同时,杨副将与福都统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奔向京都了,一早京都来报,说昨日皇上疯了,把所有的王爷和大臣都打入天牢,让他们快速进京,否则这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杨副将看着消息心中一动,若是皇上把这些王爷都杀了……那岂不是这皇位就要换姓了吗,虽然他登不上皇位,也不敢坐着皇位,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可少将军……如果贺子翔坐上这个位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急忙把贺子翔叫道自己的马车中将此事与他一说。   谁成想贺子翔怒道:“杨副将,此番咱们是打着清昏君立明君的旗号,如此这般与那造反某位的叛臣有何区别!”   杨副将吃了瘪点点头道:“知晓了,是我想左了。”   贺子翔这才平复下来“这么说京中的几个王爷已经被困?那我们加快速度,务必要在皇上加害他们之前把人救出来!”   大军加快了行程,原本三日的路程,生生赶在两个半日就到了,此时宫中皇上换好龙袍,对着铜镜照了一番道:“朕要去天牢见见我的几个好叔叔们去。”   太监急忙道:“天牢脏乱,皇上龙体欠安,怎能去那种地方,小心冲撞了。”   “朕是真龙天子,又怎么会怕那污秽,带路!”说着让侍从给他带上皇冠,朝外面走去。   整个皇宫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偶尔走过几个宫女太监,都是脚下飞驰,行色匆匆。   一个宫女低着头朝外走去,想是有些着急,竟然不小心跟皇上身前的侍卫撞在一起,那宫女被撞倒在地上,身上掉出许多宫中的东西来。   太监怒道:“大胆!冲撞了皇上还不自知……”   皇上低着头睥睨的看着这宫女一眼,直吓得她脸色发青,都忘了跪地求饶。谁知皇上冷笑一声都没理她继续走。   宫女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吓得哭出声来,一起身地上居然一摊尿,湿了一裙摆。也顾不得地上的东西拼命的跑开。   周永正走到天牢门口深吸一口气举步走了进去,一进去顿时暗了下来,一股阴冷的风吹上来,一股霉味伴着血腥让人作呕,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太监在前头打着宫灯,把阴森的路照亮几分,往前走了几十米远。   前头带路的狱卒把一层层门打开,终于到了最后一层,周永正唇边扯起一丝微笑,亲爱的皇叔们,我来看你们了。   “……”   “人呢!!!”一万头草泥马在周永正心头奔涌而过。   原本应该关在牢中的一干人等,居然都消失不见了,周永正看着空荡荡的牢房,抓着旁边的狱卒道:“人都哪去了?!”   狱卒磕磕巴巴道:“化……化成蝴蝶……飞走了。”   周永正冷冷的看着他,呵呵冷笑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叨念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马上派人去给我抓蝴蝶!朕不相信他们能跑了!”   旁边的太监哑然的看着皇上,他……恐怕是真的疯了吧。   从大牢出来,周永正越发疯癫,一会嚷嚷着父皇要杀他,一会就道所有人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旁边的小太监试探道:“皇上,咱们回宫吧,不如该有人抢你的龙椅了。”   周永正猛的回头道:“谁敢抢朕的位置?!马上回宫!”说完掀起龙袍便朝宫中跑去,后面的人紧追慢赶道:“皇上小心啊。”   ***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城外驶去,京都的守卫早就接道禁卫军统领的通知,给这几辆马车放行,六个王爷加上一干大臣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了京都……   出京走了半日来到京都外的历城,此时李潜早就等在这城中了。   “吁~”马车停下,大伙纷纷下了马车,居然被拉到不知谁家的一处府邸门口,抬头看着这府邸有些年头了,门上的牌匾都脱了金粉,斑斑驳驳的不好辨认。   “吱呀”大门打开,李潜那老儿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拱拱手道:“各位王爷千岁,请进吧。”   进了院子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院子里修建的精致雅观,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让人看着心旷神怡。   五王爷见状心道:这老狐狸把他们接到这来干什么?   这里的人除了十二王爷和十三王爷,再加上沈太尉与李潜没生过嫌隙,其他人多多少少在朝堂上跟他翻过脸,这会心下直突突,也不知这老头安的什么心。   李潜道:“客房我已经为各位王爷大臣准备好了,想来着一路奔波也都累了,不如……先回房歇息一下?”   八王爷拱手道:“李老,咱也就别打太极了,你把我们救出来有何目的?”   李潜笑笑道:“不是各位给我传信让我救各位出来吗?”   蒋伯仲干咳道:“咳,是这样没错,但……总觉得你没安好心呢。”后半句嘟囔着说的。   李潜抽抽嘴角道:“各位王爷大人放心,老朽早已辞官在家,此番做法也只是想不让各位大人蒙受冤屈,大周还需要各位顶梁啊。”   听他这么冠冕堂皇的说完,蒋伯仲捂着腮帮子牙疼。算了,管他安的什么心,反正这地方倒是比京都的大牢要强上百倍。   几个人各自回了房间,周隐坐在床上,手里捏着召唤的哨子,心道:这会西北大军恐怕已经兵临城下了,暗卫也给张睿送去消息,那张睿会不会……还未等他思索完,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周隐皱眉道:“进来。”   一个身穿灰布衫的小厮躬身进来道:“十二王爷,门口有人求见。”   周隐急忙起身道:“快让他进来,不!我亲自去一趟。”   此刻张睿下了马车,抚平衣摆上的褶皱,抬头看着府邸上的牌匾,听暗卫传话他们是来了历城,进了这家府邸,不知周隐在不在此处。   “吱嘎”大门被猛打拉开,两人同时惊住。   周隐颤抖的张张嘴,然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好久不见……”      ☆、第103章   张睿从头到脚把他看了无数遍,梦里百转千回的人,今日就站在眼前,仿佛有些不真实,走上前去轻轻伸手砰了砰他。   周隐一把揽他入怀,嘶哑着声音带着激动和悲伤:“这一路,让你受苦了!”   张睿呆愣着摸着他后背道:“你没事便好。”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他想过无数次见面时的情景,定要揍他两拳,让他欺骗自己!可真正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底抽痛,竟一点不舍得动他一下。   两人跌跌撞撞的回到府中的房内,张睿把这一路讲述给他听,周隐听到他们几次差点遇险吓得心砰砰直跳道:“当日我本想着叫人把你送回江州,可情况紧急,一时抽不开人手,才无奈把你放在灌木丛里,后来再派人去找你时,已经找不到了。回到京中我便被皇上软禁在京都不得出入,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去了西北。”   张睿听至此脸色“唰”的变白,颤声道:“韩叔……韩叔他已经?”   周隐疑惑:“韩叔没事啊,已经被我送到江州去了。”   张睿惊讶:“啊?!我明明看见一节韩叔的手臂!”   周隐叹息道:“当日你们回来寻我时,突然遇上匈奴残兵,这人拿着刀朝你砍来,韩叔为了给你挡这一刀,失去了半截手臂,后来伤势过重被我带回了京都。”   张睿一听才明白,原来韩叔并没有死,心中既高兴又感慨,韩叔真是为了自己差点把命都搭上了。   “对了,如今西北军到了皇城了吧?他们是如何计划的?”   张睿犹豫道:“打着的是清昏君,立明君的旗号,可我怕万一……”   周隐明白道:“这事也没法,若真是贺家人上位,但愿他们能把大周匡扶起来。”   张睿一怔道:“那大周岂不是更名换姓了?”   “那又有何妨,只要不是匈奴人欺压过来便好,否则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天下不得安宁啊。”   张睿点点头道:“我听他们的意思是想拥立五王爷为皇上,我也觉得五王爷可胜任此位,毕竟他为先皇处理朝政多年,为人公正廉明,如果做皇上,也是明君一位。”   周隐端过茶壶给我倒了杯茶:“怎么不见其他人?湛清呢?”   张睿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道:“虎子和清洛被我派暗卫送走了,湛清他去京中打探消息去了。”   周隐点点头,屋内突然一阵静默。   “你……”   “你身体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忍不住莞尔。周隐伸手摩挲了张睿的脸道:“朝思暮想这么长时间,如今见面竟不知怎么开口了。”   张睿伸手握住他的手尴尬道:“我开始还怀疑过你,以为那追兵是你派的。”   周隐扑哧一笑:“我若是有那本事,何苦被人下毒,被软禁在京都。”   张睿听此皱眉:“你身上的毒,难道真的无药可解?!”   周隐道:“还记得那次在江州的麒玉衡吗?此物应该可以解我身上的毒,不过那东西已经随齐冥一同葬在底下,恐怕再也难寻了。”   “不!那东西没被齐冥寻到,而是被杜老爷藏起来了。”   周隐一愣道:“这样?那此事一过,我二人便去寻此物吧!”   张睿重重的点头,两人相望,周遭的气息似乎凝固住停止流动,周隐俯身吻上他眉心,顺着鼻子一路吻到唇角。   张睿勾微微一笑,伸手揽住周隐的脖子,狠狠的咬住他的下唇。周隐疼的皱了下眉,伸手抱住他的腰道:“还在恼我?”   张睿哼了一声,含住他的唇轻轻勾勒熟悉的药香让他一时迷了心神。周隐呼吸急促,伸手托住他后脑,强势的伸出舌头撬开他的贝齿,勾起他的舌尖来回纠缠。用力吸住他的舌头,张睿微微眯起眼睛,带着疼痛的兴奋感,让他浑身燥热。   嘴中无意识的叫着周隐的名字,那一声声喟叹仿佛是最好的情/药,两人一路缠绵到床边,周隐轻轻用力把他推倒在床上,俯身上来,灼热的气息喷在张睿的脸上,瞬间让他脸上又热又红。   周隐趴在他耳边呢喃:“好想你,想了太久……”   紧绷着身体的张睿慢慢舒展,伸手扯开周隐的衣襟,摸着他光洁的身体,热血沸腾。抬腿勾住他腰间,轻轻向上一挺两物撞击道:“王爷,恭候多时……”周隐忍不住嗯了一声,抓着他肩膀汗水淋漓,神色一暗,不知不觉又私缠在一处。   窗外天色渐暗,月上枝头,窗内红烛暖帐,欲语还休。   ***   京都   大军终于攻进城内,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把那些维护周永正的一干人等全部拿下。这日周永正依旧穿着那身黄袍,头上带着歪着的皇冠,手中不知在哪拿了一把太监的拂尘,指着冲进宫中的士兵捏着嗓子道:“大胆,你们怎么敢擅自闯进皇宫!不知道皇上还在歇息吗?”   士兵们愣住,打头的福兴看着他道:“你就是皇帝小儿?”   周永正皱眉道:“杂家只不过是一介宦官,万万担不起皇帝二字,你若想见皇上,小的带你去便是了。”说着躬身走在前头,带着一队人马跟着他来到后殿,只见他推开寝殿的大门道:“皇上正在里面歇息,各位不要大声吵嚷,小心掉了脑袋。”   福兴半信半疑的走了进去,见床上似乎真躺在个人,在里面蠕动着。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一把掀开被子,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小太监,身上绑着绳子,嘴里堵着布,正泪眼朦胧的来回扭动呢。   “哈哈哈哈,上当了把!嘿嘿,没想到朕用了一招偷龙转凤的法子吧。哈哈哈哈”说完把拂尘从后领口伸进去,挠着后背道:“你们来寻朕可有何要事,速速禀报。”   福兴皱着眉头走过去,一把拎起他道:“皇上抓住了,咱们撤出皇宫!”说完带着将士走了出来。   自此京中大定,五王爷众望所归,被拥立为新帝,他为了祭奠死去的先帝,把国号改回隆兴,而仅仅登基五个月就被推下皇位的周永正则下落不明,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说他傻了,究竟他到底去了哪,恐怕只有当今皇上才知道。   三王爷如他之前所说,去了皇陵,每日吃斋念佛为几个兄弟祈福。   还在京都的西北军此时才迟迟收到传信,边关告急,匈奴居然已经打进通州了,请速速回援!大伙来不及歇口气,急忙又赶回边关。   大臣们都各回各位,各个部门都开始组织抵御匈奴的计划。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朝中如今已经安定,万众一心,齐抗匈奴,大周朝竟空前的团结起来!   各地大商人们纷纷慷慨解囊,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后备粮草源源不断的发往边关去。   贺广坐镇军营中,看着探子来的急报,心中隐隐发凉,这匈奴不知怎么突然就起兵进攻了大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连取三城,边关的六万将士全部牺牲!   那可是整整六万人啊!贺老将军心痛的狠狠的锤击在桌案上道:“他们还有几日能赶到?”   下属道:“应该还有七八日。”   贺广喃喃:“七八日……”如今他以五万西北军困守在崇州城,通州已经沦陷,驻扎在通州的几万兵将也损失大半,被他调到崇州。   崇州与通州不同,地势平坦,难守也难攻,匈奴大军要想攻下此城,必要踏过他西北将士的鲜血才能过去!   匈奴单于骑在一匹棕黑的马背上,站在崇州十里开外,望着远处的城楼,目光如虎狼一般。从腰间拿出皮囊酒壶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一抹嘴道:“吩咐下去,明日攻城!”   旁边的匈奴侍卫单手放在肩头:“是!”   觊觎已久的大周,我来了!   ****   一早醒来,张睿伸个懒腰,突然胳膊撞上旁边的人,愣了一下才想起,身边躺着的是周隐,昨夜……两人颠龙倒凤折腾了半宿,如今腰下酸痛,还好这次两人都不是生手,做到后面居然升起诡异的快感来……   张睿老脸一红,两辈子加起来都快奔四了,如今居然又被办了……不过若是开始不疼,感觉还不错。羞耻的揉了揉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周隐睁开眼睛,看着他也有些失神,伸手胳膊把他带到自己怀里道:“每日清晨若是都能如此那该有多好。   张睿叹息道:“此事一过,你我二人去乡下隐居如何?”   周隐:“好。”   张睿:“就怕你住不惯那简陋的民宅。”   周隐道:“怎会,有你在我便会习惯。”   张睿听此既觉得有些肉麻,又有些感动,两人真算是经历无数波折,如今终于走到一起,前尘往事恍如隔世。   “周隐。”   王爷抬头道:“何事?”   “我爱你。”张睿端起他的脸,轻轻在他眼睑落了一记吻。   ***   匈奴来势汹汹,大有席卷中原之势,贺广死死守着崇州,不让一分一毫,几番出征,与匈奴交战,各有输赢,僵持不下。   匈奴单于渐渐没了耐心,真跟他们这么耗下去,匈奴可耗不起啊!先不说粮草,那城中的老儿定是在等着援军回援呢,若是再不攻下这崇州城,恐怕越发难打了!   此时王郧从走进营帐道:“叩见父王。”   匈奴单于见到他这个汉人生的儿子就没好脸色,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再参合此事了吗?”   王郧道:“父王,儿臣有个计策可以破了这崇州城!”   单于脸色阴晴不定,看着他道:“你有何办法?先前给皇上下毒说能让京中打乱,如今本王瞧着也没乱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加安宁了?!”   王郧脸色一白道:“这……实在是这几个王爷太狡猾,让他们逃出天牢。”   单于嗤笑道:“没用的东西,不要碍我的眼,滚出去!”   王郧早已习惯单于的这般奚落,继续道:“父王,如今您也攻不下崇州,为何不试试我的法子呢?”   单于道:“哼,你能有什么办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王郧咬了咬唇道:“我知道这崇州知府名为顾远,为人迂腐清廉,不过他却有一个朋友名为江云中,这人与他算是同窗,不过此人心术不正,若能把他收买,让他帮忙或许能事半功倍!”   单于眯着眼睛看着他道:“收买了江云中有什么用?这人手中也没有实权。”   王郧道:“此人最擅长挑拨离间,贺广手下可不全是他的兵,还有不少是福兴手底下的兵马,虽然都听他号令,但毕竟不是他的亲兵,两军相处在一起,难免有矛盾,而我们要做的,便是把这矛盾加深!”   单于道:“本王就在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此次再失败了,那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王郧勾起嘴角道:“儿臣遵命。”   出了营帐王郧皱起眉头,虽说他领了军令,可现在崇州封锁的太严,连只苍蝇都不容易飞进去,自己要怎么才能跟这江云中搭上关系呢?   要不说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呢,还没等王郧找这江云中,此人便自己寻来了。   这江云中与崇州知府顾远是同科的考生,两人皆是中了榜,结果几年下来,顾远被认命为崇州知府,而他则被认命为七品的主事。   同是两榜举人,为何自己却被他死死的压着,尽管面上不显依旧与顾远称兄道弟,背地里却恨他入骨,可奈何他官职低微,且升迁无望,只能越发消愁。   突然匈奴围困了崇州,江云中眼前一亮,自己的机会来了!与其一直做个小小的主事,不如赌上身家性命博弈一把!胜了,则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败了,至少也会把那个让他恨的人拉下来!   从城中潜出来后心中忐忑的来到匈奴兵营,看着一个个黝黑健壮满脸胡髯的匈奴大汉,直吓得他腿软。   好不容易见到王郧,他急忙跪地道:“小……小的江云中见过匈奴王子。”   王郧知道此人,见他这般心中冷笑,想来也是个胆小怕死的道:“你起来吧。”   江云中战战兢兢的起来,低着头不敢做声。   王郧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说你能助我们攻下岷州?”   江云中点点头道:“小的有一法子可以让镇北军军心涣散。”   王郧放下杯子道:“哦?说来听听?”   江云中道:“我与这崇州知府算是‘挚友’他的字迹我能模仿出一二,若是用他的手,把消息传递出去,那贺广必定痛恨他!可这通州的都统福兴与这顾远却是亲表兄,若是贺广借此处置了顾远,那福兴必定会为此与他离心,如此这般扰乱了贺广的心神,再战时便容易的多,匈奴大军借此便可长驱直入,直取帝都了!”   王郧暗暗心惊道:这江云中果然是个龌蹉的小人,此举定害的那顾远家破人亡,也罢既然他能做到便让他做,如果真的成功,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   “此事你若能做成,本王定允你荣华富贵!”   江云中听罢心中一喜急忙道:“小的肯定会办好!”   “下去吧。”      ☆、第104章   江云中连夜带着小厮潜回城内,心里热血沸腾,他自认学文比顾远做的好,为官之道比顾远精明,可偏偏时运不济,得不到赏识,也无人提拔,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这次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了!只要此番成功,权利,财富,所有自己想要的,全都会实现!   次日一早他便来拜访了知府顾远。因为两人相熟已久,江云中对顾远了解的比他老子娘了解的还透彻,顺藤摸瓜在他书房找到顾远的私印,随手在桌案上的草纸印了下来,趁着无人注意,把草纸急忙折起塞进怀中。   突然门被推开,顾远笑着走进来道:“云中兄,怎么了?”   江云中拿袖口擦擦汗道:“无……无事,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顾远见他这副模样,以为真出了什么事,点点头道:“需要我帮忙吗?”   江云中摇头道:“没……没事。”匆忙的从顾府出来,捂着砰砰狂跳的心回头冷笑道:“顾远,等着瞧吧!”   回到家中,把草纸拿出来,提笔模仿着顾远的笔记,写了一封通敌卖国的信,其中还把福兴也牵连了进去,大致上说他已经与匈奴单于神交已久,若是匈奴单于许给他若干好处,他将劝说福大人归顺匈奴。   然后花了家中大半的积蓄买了一个聋哑的死士,让他把这信送出城外。   这人带着信鬼鬼祟祟的走到城门处,还未出去便被拦截了下来,士兵在他身上搜出此信,交给贺广。   果然贺广看完中计大怒,差点便派人杀进顾府中,后思索一番觉得若是真杀了顾远,岂不是与福兴起了嫌隙,遂派人把顾远拿下,全家囚禁在大牢里!   顾远稀里糊涂的不知为何锒铛入狱,只听闻说自己勾结匈奴人。顾远这个冤啊,他从未与匈奴人接触过,何来的勾结匈奴人?!   贺广为了安抚通州的一干士兵,强忍住怒气没有杀顾远,外出迎战时却因分神不小心被人当胸刺了一剑!   亲卫们急忙把他从匈奴兵卒中救出,却是凶险万分!退回城中,送到军营,一群军医束手无策,尽管上了止血的伤药,血还是止不住的流,其中一个老大夫摇头道:“恐怕伤了心肺,救不了啊。”   旁边的亲卫顿时红了眼睛,拽着这大夫的衣服道:“什么叫救不了!将军他神勇定会没事的!”   大夫哪见过这阵势,吓得浑身直哆嗦道:“老夫医术不精……实在……实在是无法救治。”   “你!……”   旁边的副将把他拉开道:“麻烦大夫了,希望大夫不要多言,下去吧。”   老大夫急忙点头,拎着自己的药箱退了下去。   亲卫哽咽道:“如今怎么办?将军昏迷不醒,眼看着就要……”   副将拍拍他肩膀道:“此事万万不可透露出去,对外便称将军受了伤,不过没事,休息几日便好了。”   亲卫点点头道:“可将军……”   “再有三四日少将军他们便回来了,等他们一到,咱们再杀出去为将军报仇!”说着也是两眼发热,粗狂的大手抹了一把眼睛,看着昏迷的贺广心中焦急不已。   军中谣传这镇北将军已死,不少士兵心中忐忑,看着城外的大军心中瑟缩,居然没了战意。连大将军都败给他们了,自己这些小卒能行吗?   匈奴士兵在城外叫喧,喊着撇脚的周朝话“让你们将军出来迎战啊!”“他不是所向披靡吗!再来一战!”“那镇北老儿死了?”“你们大周管这个就叫缩头王八吧!哈哈哈哈”   站在城楼上的西北军顿时气得浑身颤抖,镇北将军在他们心中简直就是信仰!比皇上还要高大的存在,怎么能被匈奴人侮辱!索性跟他们叫骂起来!   那通州的士兵与西北军不同,虽说一样不待见匈奴人,可毕竟骨子里对镇北将军没有太多的崇敬,见匈奴人骂得难听便道:“镇北将军怎么不出来一战?难不成真的伤势过重,上不了战场了?”   那西北军听完怒道:“呸!镇北将军怎么会上不来战场!”   通州兵:“那他倒是出来迎战啊!难不成一直缩在城内?若是我们将军在,早就出城打的他们落花流水了!”   西北军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怒哼一声继续跟匈奴叫骂。   夜里匈奴大军突然袭营,居然架起云梯,打算强攻崇州!看着躺在床上越来越虚弱的将军,几个下属都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听指挥听惯了,如今贺广倒了,一下没了主心骨,只得硬着头皮领兵出战。   匈奴兵爬上城墙,大军们纷纷射箭,一群掉下去,又有更多人爬上来,几十个匈奴兵扛着一根百年的老松撞击城门。   伴随着“咚……咚……”的闷响,直叫人心中慌乱。   也不知谁在其中叫喊一声:“匈奴人攻进来了!崇州破了!”顿时军心大乱,不少人往后退。   正在此时一阵石破天惊的喊声道:“格老子的,我看谁敢后退!”   “……”   福兴一声怒吼顿时让所有将士热血沸腾,援兵回来了!崇州有救了!   “儿郎们,随我杀出城外,把匈奴狗们赶回老家!”   “杀啊!!!!”   城外匈奴兵上一刻还势头正旺,下一刻全都傻眼了……刚刚那些丢盔弃甲的周朝兵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怒气冲冲的杀了回来。   匈奴单于定眼一看,好嘛,打头的不是那还在京都路上的福兴吗!难道大军已经回来了?!不可能,探子明明来报,还有三日赶到崇州,为何今夜居然就回来了!   大军当然还没到,而是福兴接到密报,听闻贺广将军受了重伤,急忙带着自己的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匆忙的赶了回来,城不可无将,否则再多的士兵也都是群龙无首,根本无法抵抗匈奴大军。   如今他一回来,军中一下子仿佛吃了个定心丸,跟着他的势头朝外反压了回去,匈奴兵被这股势头吓得有些愣住,居然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疯了似的周朝兵碾压过去。   “撤兵!撤兵!”带兵的匈奴元帅急忙调转马头,带着大军往后退,顿时势如山倒,一落千丈,被追出了三十里外才将将稳住军心。大军回头一看二十万兵马,居然被区区三万兵马追的屁滚尿流。气的单于直接杀了两个带头的将军,而王郧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被削成庶民,发配到马坊去喂养战马。   此战一过,匈奴已然失势,加上粮草不足,即便抢了不少地方也无法供给大军的用度。   三日后西北大军从京都返回,匈奴单于彻底放弃攻打崇州,带兵退居通州,打算占领这北边的三城。   贺子翔一到崇州翻身下马急忙奔向军营,朝几位将领询问自己父亲的情况,只见他们都吞吞吐吐脸色难看,说不出什么话来。见此心中“咯噔”一下,踉跄的跑了进去,见他父亲面色惨白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他回来。   “爹!”贺子翔见此顿时泪如雨下,跪地高喊。   贺广闻声微微睁开眼睛,笑笑道:“我儿回来了……别哭……咱们西北汉子……流血……不流泪!”   贺子翔拿袖子擦了把脸点点头道:“我知道。”   贺广道:“爹此……番大意……中了匈奴的圈套,身受……重伤恐怕没有多……少时日。”说着咳了起来。“这是西北军……兵符爹交给你了……当个好将军!”   贺子翔重重的点点头,从贺广手中接过那兵符,只觉得的心不断的往下陷落。   “将军!”“爹!”“大人……”   贺广微笑着咽了气,还好守住了崇州,自己一世英名可不能就此毁在这……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再看一眼我的西北边关……   ***   贺子翔接了兵符,带领着所有的镇北军朝通州进发,誓要把匈奴赶出大周,为他父亲报仇!   而福兴则从下人口中得知贺广的死与崇州知府有关系,又看了那封密信,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直接下令将此信呈上京都,自己不管了!然后也领兵跟着贺子翔去了通州。   那通州毕竟是他的管辖之地,他手下的将士们见通州被匈奴占领,一个个急的恨不得马上飞回家去一解通州之围!   此时通州的防御力显示出来了——是真难攻啊!   大军在城外看着固若金汤的城池,气的直骂娘,当初谁把通州修建的这么牢固!   贺子翔这几日经过丧父之痛,简直成长的惊人,从一个半吊子将领突然变成冷冽的军人,他手持长枪,坐在战马上从背影看去,恍如贺老将军一般!无论是冲锋陷阵都走在最前面!   福兴羡慕的感叹道:“贺老没白活一世,有这么个儿子接班也该瞑目了!”   匈奴大军死守在通州城内,粮草没了?抢!在城内无恶不作,烧杀抢夺扫荡一空!潜入通州的探子见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营前让大军攻城。   将士闻之皆是怒火冲天,恨不得立马杀进去!   贺子翔坐镇军中,看着通州的地图,心中一动,匈奴二十万大军不可能全部驻扎在通州,恐怕城内最多三万到五万兵马,其他人必定是退守边关,三万多的匈奴兵……若是派人潜入城内,里应外合,应该能攻下来。   马上叫来福兴和杨副将,几人一商议均是点头道:“此举虽正面迎敌伤亡不可避免,但如果再不出兵,通州百姓恐怕就要被赶尽杀绝了!”   决定后福兴自告奋勇,带着二百余人潜入通州,毕竟他在通州当了一年多的都统,对通州比较熟悉,进了城内,看着到处都是匈奴兵差点就冲上去拼杀。好不容易按耐住自己的爆脾气,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做。   通州还残余着一些散兵,这几日他们躲躲藏藏跟外面取得联系,如今两军汇合,竟有小五百人!   福兴道:“此番危险重重,很可能会死,可看看你们的妻儿!能让他们在匈奴的铁蹄之下被欺凌吗!”   士兵们流着泪怒吼:“不能!”   福兴道:“好!随我杀出去,与大军里应外合把通州的匈奴狗全部杀掉!”   入夜,城外大军早已准备好,埋伏在通州城外,福兴则领着五百人马从各处集合,攻到了城门口!   那城门有几千个匈奴兵死守,突然被袭击,立马做出反应,双方交战到一处,福兴怒吼着:“杀尽匈奴狗!”   城外大军出动,贺子翔骑马率先冲出,后面的兵马纷纷跟着冲锋。千军万马以鲲鹏之势压入通州。   城内的匈奴兵乱了,以为大军已经攻入城内了呢!听着恍如千军万马的咆哮声吓得腿都软了,急忙打开城门逃跑,却不想城外埋伏了更多的士兵,正好中了贺子翔的计谋   匈奴大军腹背受敌,丢兵弃甲仓惶逃命。贺子翔怒道:“追杀匈奴残兵,一个不留!”   ……   通州大捷,贺子翔带着西北大军和他爹贺广的尸首回到西北。   回城那日,天空阴霾飘起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把众将士的衣服打湿。   随着一声令下,城门打开,西北的民众自发走出家门,站在街上迎接将军回城,却没想到再也没看见坐在马背上朝百姓招手的将军……   贺子翔低着头,脸色早被雨水泪水打湿,百姓们惊讶的看着马车的灵柩不可置信的相互询问“将军呢?”“怎么不见将军?”“那马车上不会是……”   不知谁家的孩子突然从人群中跑了出来,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穿着小皮甲,手中拿着弓箭,歪着头看着马队。后面的百姓惊呼,叫喊着让他回来。   贺子翔翻身下马,伸手把这孩子抱起来道:“小家伙,你想干什么?”   这幼童道:“你是镇北大将军吗?”   贺子翔一愣,微微点点头道:“我是。”   幼童急忙道:“我要去你的麾下做士兵,保家卫国!”   “扑通”随着旁边一个从军中退伍的老士兵跪下,顿时路两旁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纷纷跪下,贺广在西北百姓中,那如战神般的人居然——死了。   西风萧瑟,细雨冰冷,打着人心头哽咽难受,贺子翔抬头望天心中道:爹,你看见了吗?咱们西北的百姓都在为你送行……   ***   隆兴十七年,匈奴来犯,贺广将军起兵迎敌,死守崇州为大军争取了时间,却因中了匈奴的挑拨之计,身受重伤不治而亡,同年其子贺子翔接手西北大军,带兵抗击匈奴,此子有其父之风,更胜其父,带兵将匈奴击退出边境,手刃匈奴两位将军,一位皇子,直把匈奴打得闻风丧胆,不敢再战。   次年,皇上恢复了科举考试,林家之子孝民,因德才兼备,在殿前颇受赏识,拔得头筹中了状元。林承也因政绩突出官拜中书侍郎,林府突然崛起成为朝中新贵。唯独长子孝清在大理寺任职少卿,迟迟不得升迁。   朝中的几个王爷除了九王外,其余皆回到封地。三王爷在皇陵染上风寒,卒。      ☆、第105章   清晨,几只早起的鸟儿站在枝头“喳喳”叫着扰人清梦,晨风微微,吹得柳枝摆动,张睿梳洗完,推开窗子,把鸟惊得“扑棱”着飞走远。   院子一个男子单手持着扫帚正在打扫庭院。   “韩叔,说了多少次,府里有小厮,不要太过劳累。”张睿从卧室走出去把韩叔手里的扫帚抢了过来。   老韩甩了甩酸麻的胳膊呲牙一笑道:“少爷,老奴干习惯了,你要是让我闲着真不好受。”   张睿心道:劳累的命,闲都闲不住。推着他坐到旁边的木凳上道:“你啊,若是闲不住和贺老大夫去采药材,当锻炼身体了。”   老韩一想也不错,点点头道:“那行,明日我便跟他去采药材。”   两人正说着,周隐推开房门“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伸了个懒腰看着二人。   张睿笑着起身道:“被树上那几只雀吵醒,睡不着了。”走过去把周隐的发冠扶正道:“王爷今日是自己束的发?”   周隐挑眉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张睿在心底暗笑,歪歪扭扭的还自认不错。   周隐在他脸颊轻吻了一下道:“还有半月你便十八岁了,当初我说过等你加冠时,我为你起个字,你可还记得?”   张睿脸色一窘,回头看看韩叔微微点头道:“记得,王爷可得想好了,若是起的难听了我可不要。”   周隐笑着揉揉太阳穴道:“那本王可要好好的想想了!”   老韩见两人这副模样,轻咳一声起身离开,朝后院去找贺老聊聊天。正巧贺香薷在晾晒草药,今日天气不错,太阳明晃晃的,遂把一些陈年的草药拿出来晒晒免得着了虫子。   “哎呦,韩老弟,你来的可是时候,来与我搭把手,我把里面那一包草药都拿出来晒晒。”   两人合力把草药搬出,在院子中晾晒起来。忙活了半晌都累的满头是汗,坐在旁边的石头凳子上歇息。   贺香薷擦了一把汗道:“说起来咱们王爷这封地还真不错,气候也好,比京都要强多啦,我啊,以后就在这养老了。”   韩叔笑笑突然道:“你说……你儿子和林二少爷两人也是……”   贺老叹口气道:“唉,可不是,跟张大人和王爷一样。”   韩叔急忙安慰:“这也没啥,你可王爷和我们公子两人相处的多好,你也别太上火。”   贺老扑哧一笑道:“我上什么火,我啊,唯一担心的便是将来他们也没个孩子养老送终。”   “唉……再过两年,等我女儿出嫁后,实在不行,从她那过继一个来。”   韩叔一想摸着下巴道:“也是这么个理,王爷兄弟不少,也不知能不能过继一个来,可怜我们少爷没有亲兄,徐州那张家是别想过继人来了。”   贺老道:“要我说你就别操他们的心了,那王爷老了难道还没人管?”   “可我怕王爷身体不好,万一走到少爷前头去……”   贺香薷捋着胡子道:“如今王爷身上的毒已经解清,好好养着,再活个二三十年绝对没问题,到那时咱们可能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还想那些干啥,不想了,走与我进去喝两杯去,我让敏儿炒俩菜。   ***   林孝泽和贺明两人如今住在与王府相隔的两条街,一座两进的院子,贺明在豫州城内开了一家医馆,颠簸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平静下来。   每日早晨出诊,傍晚回家。林孝泽跟着他在医馆给人抓药开方子,竟做的有模有样,到也算夫唱夫随。只是林孝泽偶尔想起远在京都家人,很是思念。   最后一位病人诊治后贺明伸了伸胳膊道:“孝泽,咱们该回去了。”   林孝泽微微点点头道:“对了,再过半个月似乎就到睿儿的生辰了,也该加冠了。”林孝泽也是今年年初加的冠,远在千里外的林氏还派人捎了不少东西来,林承虽未说什么,但也捎了不少银两,生怕他没钱受了委屈。   贺明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前些日听王爷提起过好像要大办一场。”   林孝泽:“难不成要给睿儿一个惊喜?那我们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贺明点点头:“王爷恐怕另有安排,倒时我们再做打算。”说完把收拾好的药箱背在身后,熄了医馆里的灯,门窗锁好,两人朝家中走去。   漫步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心中皆升起感叹,贺明伸手抓起林孝泽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仿佛觉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   十月二十六日,张睿的生辰,与前世居然不谋而合,所以说有时候,就如天意一般,世间万物都有它的规律。   一大清早,张睿还没起来,周隐便轻手轻脚的起床溜出屋外。   湛清早就候在门外,见他出来道:“王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开始装点吗?”   周隐点点头道:“务必要小声,别把他吵醒了。”   湛清笑着退了下去,领着一众仆人小厮开始把王府装点起来。   周隐去了偏房,换上一身绛红的长袍,头发也让小厮帮他束了整齐,带上王爷的玉冠,看着铜镜里的人微微一笑,瞒着他这么多日子,今天可要大办一场了。   张睿昨日睡得有些迟了,日上三竿才醒来,揉揉眼睛看着屋内火红一片吓了一跳,心道:这怎么回事!急忙起身推开屋门,只见院子里也扯上了红绸,张灯结彩,仿佛是要娶亲一般。   三四个小厮抱着衣服走了进来道:“王爷吩咐,今日让大人穿这身衣服。”   张睿疑惑的从小厮手里接过衣衫道:“他这事作什么妖呢?”   小厮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脸色发青道:“王爷……王爷说今日是大人的生辰。”   “生辰也不必非穿着红色的袍子吧……”看起来更像是大婚时穿的模样。   小厮见他不肯换上,急忙推着他进了内室道:“王爷吩咐,大人今日务必要穿上这件衣服。”   张睿见拗不过他们,摆摆手道:“行了,你们出去吧,我这就换上。”见小厮们退了出去,皱眉褪下身上的外衫,把这红袍套上,系好衣带,倒是挺合身的。   出了屋子,见林孝泽和贺明,贺香薷,韩叔,虎子,清洛,一大群人站在院中。   张睿干咳了两声心道:不就是过个生日,至于这么隆重吗?   周隐姗姗来迟的从后面走来,湛清跟在他伸手,手里端着一个东西,上面用红布盖着。   张睿见他过来,急忙拽过他小声道:“你弄什么呢?为何府里变成这样?”   周隐挑眉笑道:“今日不是你生辰吗?”   张睿:“你生辰时也没见的你弄得这么隆重啊。”   周隐摇摇头道:“那不同,今日乃是你十八岁的生辰,加冠之日,我说过要亲自为你提字加冠。”说着从掀开湛清手中的托盘,拿出一个玉冠,那玉冠是用上等的羊脂玉打磨出来价值千金,杜家友情提供。   张睿含笑的看着他心道:王爷,你自己的头发尚且束不好,我看看你怎么为我加冠。掀起前摆,单膝跪地。   周隐他发髻上的木簪拔下,顿时青丝滑落。双手抚过他的青丝,熟练的把那头发竖起,加上玉冠。本王可练了半个月有余了,还束不了这一绺头发吗?   因为双方皆没有父母,并未按寻常那般人寻了赞冠者,也没有走那些反复的套路,一切从简。   周隐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再加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加完冠伸手把他扶起道:“今日我送你一字,为浩然,虽你已经不再为官,但正气永存。”   张睿眼前有些模糊,转头看见韩叔和众人皆是含笑的望着两人,忍不住伸手抱住周隐。   王爷在他耳边笑道:“今日也是我们的良辰吉日。”话音刚落,大门打开,直接门外不少人手中拎着东西走进了道:“恭喜王爷,恭喜张大人。”   豫州知府率先走进来,看着二人道:“祝王爷大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啊!哈哈哈”说着进了厅堂。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皆是拿着贺礼,脸上带笑,对两人说了一堆恭敬的话。   张睿愣住,抓着周隐的袖子指着人群道:“他们来干嘛?……你跟他们说了什么啊?!”   周隐无辜道:“没说什么,就是把豫州的官员都下了帖子,说今日我们俩大婚,让他们来热闹热闹啊。”   张睿老脸一红,拽着周隐的胳膊把人拉到无人的暗处,心中满满的感动,狠狠的咬在他唇上道:“那今日那便让我来洞房吧~!”   府里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一片,王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某大队长拽着进了洞房,干起没羞没臊的事了   —END—   完结了,哈哈哈哈哈,仰天长笑,后面有几个番外,(有XX你懂得),不会放在正文里,会传到群里,群号在这里:   可以顺手收藏一下啊,嘿嘿~   感谢这一路上陪伴我的小天使们!无论你曾经在我文下留言也好,默默支持我也罢,【鞠躬 无以为报,群╭(╯3╰)╮一个!   ☆、第106章 番外一   自古文臣与武将皆不合,其中原因重重,最主要的的还是文臣看不惯武将的粗犷,目不识丁,说话难听,而武将则是看不惯文臣的装腔作势,屁大事也能借题发挥,吵起架来不带脏字,骂得你脸红脖子粗,一句反驳不上来。   要说大周朝也怪了,朝堂上的林相爷,与贺将军竟是挚友。   说起二人,可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林相爷名为孝民,乃是一介妾侍所生,却因才华出众,中了状元得到皇上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短短的十年便登上权力顶端,官拜右相。放在现代妥妥的屌丝逆袭,走上人生的巅峰。   而贺将军就更是不得不说一嘴,他乃是镇北将军贺广之子,早些年曾助当今圣上登上皇位有从龙之功,后抗击匈奴更是保家卫国,其父贺广贺老将军也是战死沙场,令人叹惋。   如今他虽回到京都,但西北军依旧在他手中,皇上对他信赖有加,封他为护国将军。   可这样的两个人是如何成为‘挚友’的呢?两人的是非恩怨,爱恨情仇听小生细细道来……   这日林孝民刚下朝,走出宣直门,后面有人叫他:“林相爷,等等我。”   林孝民停住脚步转身一看,原来是蒋泰,这蒋泰也算是子承父业,自打蒋伯仲辞官后,他便被皇上提拔上来,去年补了左相的空缺。曾经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越长越歪,大有长成他爹的怂样。连他爹遇事和稀泥的本事也学的添一做二更上一层楼。   蒋泰擦擦汗跑到他身边辑手道:“林相,今日在下在问香楼订了位置,可赏脸一同去聚聚?”   林孝民心中嘀咕:这老油条请自己吃饭?恐怕没什么好事。   “这……蒋大人。”林孝民拱拱手刚要拒绝。   “去,为何不去?”贺子翔从后走过来,胳膊搭在林孝民的肩上,两眼带笑。“蒋大人请客自然要求喝一杯啊。”   蒋泰一见他顿时熄了声,谄笑道:“那贺将军也一道来吧。”说完匆匆离开。   林孝民回头看了一眼他道:“怎么,今日这么闲,没与江尚书一同去逛万花楼?”   “……”   贺子翔心咯噔一声心道:孝民怎么知道自己去了万花楼?江余元这狗崽子出卖自己了?“这……真是江大人请我喝酒才去的,而且我什么都没干!”   林孝民冷哼一声道:“你做了什么与我有何关系。”说完起身离开。   贺子翔揉揉脑袋这江余元给出的什么破主意,说什么去万花楼不小心让林孝民知晓,林相肯定会很难过,然后为了不让你去那地方,必定会舍身……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贺子翔似乎忽略了林孝民是男子,在朝堂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儿女情长或许会影响他的情绪,但却不会影响他的做法。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贺子翔落寞的叹了口气,自打他从五年前西北征战归来后,两人再也回不到在学府时的感觉,曾经那个羞涩的小男孩早已经变成在朝堂上跺跺脚都有让人颤抖的人物。   有时候时间真的很无情,把两人最美好的东西一点点磨掉,让人无从怀念。   林孝民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见贺子翔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胸口微微有些疼痛。   “老爷,直接回去吗?”   林孝民:“去问香楼。”   马车“嗒嗒嗒”不一会就来到了问香楼,此时正值中秋,问香楼的螃蟹算是一绝,蒋泰早早在二楼定好位置,林孝民刚走进去,便有小二引他去了楼上。   “林相爷,来,快进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这跟仲昕陆大人先吃起来了。”   林孝民走进了环顾了一下,都是熟人,笑着拱拱手,在空位坐了下来。   旁边备菜的小厮马上给他添了碗筷,又为他斟了杯酒。林孝民手指在桌案上敲动,见酒杯满了,挥手让小厮下去候着。   “今日蒋大人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蒋泰和闻仲昕相视一眼笑道:“没事就不能叫你出来吃饭了?马上就要到中秋,快到皇上的生辰了,一晃都过去十年了。”   林孝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叹气道:“是啊,十年了,十年前区区是个在学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   蒋泰隔空敬了敬他饮下一杯道:“你一说此,我便想起你二哥孝泽,想当初我仲昕还有他算是知己,如今他倒是会享受,去了十二王爷的封地,每年回京一次,悠闲的很。”   林孝民低头浅笑:“二哥的确命好。”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干了,顿时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其实蒋泰此行叫他来的目的,他心中早就有数了,皇上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但还是早立下储君的好,千万别重蹈上次的覆辙。   皇上有四个皇子,除去年纪还小的两个,剩下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些……说好听点的叫平庸,说难听点的,这俩皇子有点呆。不光是办事呆,连说话都有些傻乎乎的,平日里皇上吩咐了他们的事,就没有一件能办的像样的。如果搁在现代就好解释了,因为两个皇子的娘跟皇上两人是表兄妹,近亲结婚,孩子智商有点问题……   如今大臣都在愁,到底是立哪个皇子好?大皇子和二皇子皆不太如意,三皇子和四皇子年纪太小,刚牙牙学语,等他们能主事的时候,就怕皇上已经升天了。当然这话他们不敢说。   皇上当然明白这些,心中也是发愁,其实当年他并没想坐上这个位置,谁成想被众位王爷推举出来,不得不登上皇位。   这位置真正坐上来,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才能切身体验到,这么多年他一直兢兢业业努力当一个好皇帝,为百姓造福。   可如果真的立了自己这两个傻儿子之一,先不说会不会毁了大周,他自己第一个不同意,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虽然脑瓜不太灵光,但对自己都有一颗赤子之心,皇上实在不忍他们坐上皇位,恐怕受他人摆布,与其这般,不如……直接把皇位传给其他王爷,反正自己这个皇位不也是这么来的吗!   当然这话皇上没透露出来,只是私下与林孝民说过一嘴。林孝民听后对皇上这种仁德之心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皇上交代过此事不能说,当然他也不会说。   “林相,听闻昨日皇上宣你入宫了?”闻仲昕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林孝民微微挑眉道:“与我说了一下西北赋税的事,去年西北大旱,皇上想免去西北三年的税收。”   蒋泰拱拱手道:“皇上乃明君,大周之幸!只可惜皇上渐渐年迈……若是皇上能万世春秋该有多好”说着又自饮一杯。   闻仲昕道:“君卿,你少饮些救,前些日子我听闻你胃出来毛病,万不可再贪杯。”   蒋泰双目有些发红颤声道:“我这也是担忧皇上的龙体,心中感慨罢了。”   林孝民不动声色的看着二人,就不不把话引到储君上来,颇有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自斟自饮的不易乐乎。   闻仲昕见他这幅模样心道:这小狐狸年岁不大,道行倒是够深!“林相,今日某叫你来实则有件事要请教一下。”   林孝泽心道:忍不住了吧。“请教不敢当,闻大人有何事与我说便好。”   闻仲昕干咳了一声道:“这件事吧……唉,我与你明说了吧,当今圣上年岁越来越高,可迟迟不立储君,朝堂上百官心中不安,生怕上一次的事再出现。”   林孝泽:“哎?此言差矣,先帝之事不光是未立储君造成的,那二皇子心术不正,勾结匈奴,狼子野心。即便当年先帝立了大皇子,恐怕此事也会发生。而当今圣上身下的几个皇子可都是……好孩子啊。”   蒋泰听罢脸色有些精彩,心道:好孩子,哼,连鹿马都不分当然起不了什么坏心。“林相,此话不能这么说,几位皇子虽身正,可奈何不了有心术不正之人利用皇子做些别的事啊。”   林孝民神色一暗,端起酒杯饮尽道:“那我们更要扶持好皇子,不要把他们引上歧途。”   闻仲昕听完挑挑眉,这林孝民是口中上了锁,今日恐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蒋泰:“林相,那今上的意思是立大皇子或二皇子为储君?”   林孝民一脸惶恐:“这我可不知,你们可不要胡乱的揣测圣意。”   蒋泰顿时有些牙疼,觉得手中如抓了一只滑不溜丢的泥鳅,任你使尽力气,也握不住。   正在此时,屋门突然被推开,贺子翔搓着手走进来笑道:“哎呦,都在呢?哈哈哈,怎么没等我就吃上了,小二,再来二斤螃蟹!”   几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脸色铁青的看着他。   闻仲昕拿脚踢了蒋泰一下,悄声道:“你怎么把他也给请来的?”   蒋泰拿着袖口挡脸道:“半路碰上的,谁知他真的来了……”   贺子翔眼皮一动,身为武将,耳充目明,俩人说话声音虽小,他却听得一清二楚,端起酒杯笑笑道:“几位大人,咱们平日也未曾在一起出过饭,今日贺某敬诸位一杯。”说着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尽,咂咂嘴道:“这什么玩意,跟猫尿似的。”   蒋泰一噎谄笑道:“我们酒量浅,喝的都是果酒,与将军海量比不了。”   贺子翔大手一挥道:“这酒喝着有什么劲,小二,上两壶烧刀子!”   不一会一盘子大螃蟹,两壶烈酒端了上来。“吃吃吃,喝喝喝,都别客气。”贺子翔这招反客为主玩的太熟练,让几个大人措手不及,只无奈的端起烈酒喝了起来。   贺子翔眼睛一眯心道:灌不死你们这帮老狐狸。   林孝民端起酒杯刚要喝,就被一只大手拦下。“林相,你就别喝了,我听闻你这几日胃疼?”   闻仲昕和蒋泰脸色一黑,老子也胃疼!摔!没法愉快的玩耍了。   “无事!”林孝民隔开他的手一饮而尽“咳咳咳……”这酒的确有些烈,辣的他嗓子又热又痛。贺子翔见状急忙倒了杯茶水递给他,轻拍着他后背道:“说了不让你喝,还逞能。”   林孝民顿时耳根发热,摆手制止道:“有劳贺将军了。”   贺子翔神色一暗,收回手,落寞的开始吃他的大螃蟹。   有他这么一搅合,其他几位大人也没了说事的兴趣,意兴阑珊的喝了几口救,便纷纷起身告辞,最后只剩下林孝民与贺子翔两人。   林孝民喝了几杯烈酒现下脑袋有些晕,起身不稳差点跌倒,贺子翔急忙扶住他。两人双手交握,林孝民推开他,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   还未等他说我,贺子翔扔下手里的螃蟹,伸手把人拽了回来,抬脚把门勾上,把他推到墙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林孝民抬起头道:“你做什么?”   贺子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两只手箍着他的头,大拇指摩挲着他粉嫩的双唇。   林孝民被他看得心中一动,低下头不语。   “你为何总躲着我?”压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林孝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为何从西北回来后,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让我再也触碰不到你……”   林孝民抬起头,错愕的愣住,只见贺子翔双目通红,眼里带泪。   贺子翔俯下身子,像只大型犬科动物,轻轻舔了他唇一下。“孝民,难道你不知我对你的心意?”见他没有反抗推开自己,微微颤抖的含住他下唇,虔诚的舔舐起来。   林孝民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懵,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放大,越来越近。唇上一热,带着酒香和螃蟹味的气息便喷洒在自己脸上。   贺子翔大掌托着他脑袋,恨不得把他吞入腹中。   林孝民无奈的叹息一声,双手环住他腰,轻启牙关。湿滑的舌头瞬间侵入,勾起他的舌头一起共舞。   旁边的隔间似乎来了客人,能听见一群人的说笑声,林孝民一愣,急忙要推开身上的人。   贺子翔此刻早就忘乎所以了,紧紧的抱着他,把他推至墙角,粗粝的手掌从他衣摆探入,摸着身下光滑的身体,顿时热血沸腾。   “别……别在这!”林孝民急的脸色通红,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旁边的人听见。可他那如猫叫的小声音在贺子翔耳中仿佛成了一声声催促。   ****省略****   风雨过后,贺子翔把他抱起,替他穿上衣服,林孝民抽噎着趴在他肩膀上浑身无力,两条腿像被碾过一般,酸麻的不像自己的一般。贺子翔整理的下自己衣服,抱起他推门出了问香楼。   外面星光熠熠,微凉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贺子翔忍不住吹着口哨,一只西北的民谣,欢快的仿佛是偷了蜜的熊。   林孝民双手抱着他脖子,累的已经沉沉的睡了。腰间滑落出一枚玉佩,垂在贺子翔身前,他伸手捏着拿玉佩一看,微微愣住,这是自己临走前送他那枚……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依旧戴在身上。   看着怀里恬静的睡颜,贺子翔低头在他额前轻轻一吻道:“窈窕男子,君子好逑。”   省略部分去上一章作者有话里寻找= = 书香门第【浅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