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呆呆呆。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做反派的错误方法》 作者:钟晓生 文案: 文案 不看文案你损失大了! 做反派的错误方法之一:在主角尚未强大时就把他干掉。 做反派的错误方法之二:关键时刻比主角更出风头。 做反派的错误方法之三:让主角爱上你,无法完成攻略的最后一步——干掉大反派。 魔教教主韩长生就是那个把三条错误方法全都用遍了的大反派。 --------- 韩长生作为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的教主,秉承了魔教教主一贯的传统:神经病,拒治疗。 教主大人爱好美人,自创百花神功,治肾亏,不阳痿。 教主大人的小日子本该过的风生水起,然而有一天,他一脚把一个正在渡劫的仙君踹下山崖去了。为了弥补这个错误,他必须帮助仙君渡劫归位……可是为什么这个错误却越来越大?喂老子不需要你这样的小弟你应该去找安元啊!你别追着老子跑啊你命定是安元的媳妇啊!不要拜老子做武林盟主啊老子是如假包换的魔教教主啊!喂喂喂老子明明是大反派才对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扫雷:易容精分梗,全文充满各种神经病,千万不要指望能找到一个正常角色。三观碎裂。1V1,HE。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乔装改扮 阴差阳错 主角:韩长生,陆安元 ┃ 配角:所有神经病 ┃ 其它:精分,神经病,中二病,易容 晋江金牌推荐: 韩长生是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的教主,秉承了魔教教主一贯的传统:神经病,拒治疗。原本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结果一不小心把正在渡劫的仙君踹下了悬崖。为了弥补错误,韩长生不得不帮助仙君渡劫归位,然而他却把做反派不该犯的错误通通犯了一遍。作为反派,韩长生不仅比主角更出风头,更是让主角爱上了反派,以至于主角无法完成攻略的最后一步——干掉大反派。 本文设定新颖独特,不落窠臼,人物性格丰满,“一脚定乾坤”的故事推动让读者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作者秉承着一贯的风格,文风幽默,文笔流畅,逐步向读者展现一个基调跳脱而又背景磅礴的武侠世界。 ☆、第一章   韩长生嚣张地盘腿坐在阎罗大殿里,殿上坐着黑面的阎罗判官,他身边二位正是黑白无常。   判官怒道:“恶徒,你可知罪!”   韩长生冷冷一笑:“不知。”   判官的黑脸愈发的黑了。座下这家伙叫他好生头疼,方才他已命黑白无常将这人杖责百下,这凡人仗着他在凡间武功不凡,竟还妄图抵抗,被黑无常一棍打倒,打得皮开肉绽,他却还咬牙硬挺着,死不低头。   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就说来话长了。   话说在天上,有这么一个仙界,仙界里有这么一位仙君,这位仙君的名字叫做安元仙君。安元仙君是个刚正不阿的好仙君,做仙君的时候就以除妖除魔为己任。他到了一定的仙寿,需要下界渡劫,渡劫之后回到天界就能够升为上仙。   安元仙君下凡历练,司命仙君给他写了这样的命格:他出生于一个普通人家,拜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岳华派习武,是一个以铲除魔教为己任的大好青年。他在遭遇一系列变故后,得高人相助,获得了一身醇厚的内力。然后他又因机缘巧合捡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至高武学秘籍,经过苦练后成为江湖第一高手,杀上天宁教,打败了天下第一魔教教主韩长生,功德圆满,回归仙位。   其实这是一套极好的命格,欲扬先抑,磨砺安元仙君的意志品质,又正了江湖上的风气。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那么此刻也就没韩长生什么事了。   “啪!”判官愤怒地拍桌,痛心疾首道:“安元星君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他没招你没惹你,你为什么把他踹下悬崖,坏了他的命格?!他一个月后就要去找玄机老人了,玄机老人会把一身内力传给他,他命运的转折点眼看就要到来——”他越说越慷慨激昂,猛地大喘了一口气,指着韩长生的鼻子吐沫四溅,“你!说,你究竟为什么把安元星君踹下悬崖去!”   ——魔教教主韩长生犯了做反派的错误方法第一条:在主角尚未强大之前就把主角干掉。   按理说,这韩长生只是个凡人,他不可能知道天机,更不会知道几年之后他会被安元星君亲手干掉,好端端的,他究竟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安元星君踹下悬崖呢!!安元星君一身内力还没得到,一下去就让树枝给挂死了,极好的命数全让这魔教妖人给坏了!他渡劫还未完成,无法归位,阎王收了安元仙君的魂,不知该怎么处理,无法向天庭复命,一怒之下就命鬼差强行把韩长生的生魂给勾下来问罪。   韩长生理直气壮道:“他活该!谁叫他让老子听见他说天宁教的坏话!”   判官的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耐住性子,咬牙切齿道:“凡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可以帮你回到你与安元在山路上相遇之时,你不能再踹他,然后必须按照司命仙君写好的命格走,辅助安元仙君渡劫!”   韩长生冷着脸道:“想都不要想!”   “你!”判官怒道:“你违反天命,你!你!”   黑无常上前一步,道:“你若执意违背天命,我们便要将你投下十八层地狱中受苦!”说罢一挥手,韩长生面前便出现了十八层地狱中惨烈的景象。剪刀地狱中的鬼魂被剪断十指、铁树地狱中的鬼魂被扒皮后掉在铁树上、铜铸地狱中的鬼魂被烙在滚烫的铜柱之上……   韩长生面不改色:“我堂堂天宁教教主,岂畏这些劫难?不从!”   白无常上前一步,道:“哎,不妥。”他一挥手,那些惨烈的场景便消失了。他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悠然道:“这凡人本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而且他逆反心理极强,自我感觉优越,我们越是强逼他,他便越要逆天而为,这等手段怕是唬不住他。来,看看我这本册子上,记载着此人的特点。”   白无常念道:“韩长生,极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要花大量时间照镜子,不许有人比他更英俊。”说到这里,白无常将手里的本子一合,手一挥,在韩长生面前又出现了一幕场景:那是一个三寸丁谷树皮的男人,他脸上长满了红印黑疮,形象猥琐,不堪入目。   韩长生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白无常道:“这个人,就是你来生要投的胎。”   韩长生瞪圆了眼睛,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什么?!”   白无常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紧不慢道:“你违逆天命,作恶多端,来世必尝苦果。这就是你的来世,手无寸长,行乞一生,人人唾弃,享年九十九岁——而且你投胎之前没有孟婆汤喝。”   韩长生的脸已经白了。也就是说他要带着现在邪魅狂狷的记忆去忍受九十九年丑八怪的生活?!   白无常笑眯眯道:“你还喜好美人,且好男色是不是。”   韩长生顿时有了更糟糕的预感。   白无常一挥手,韩长生的面前出现了一堆相貌丑陋的男人:“这些人就是下一辈子围绕在你身边的人,你每天都要跟他们为伍,吃在一起,住在一道。”   韩长生倒抽了一口冷气。   黑无常和判官小声交头接耳:“这有用吗?十八层地狱他都不怕,行乞好像不算什么吧?”   韩长生咬牙切齿道:“凭这等手段就想威胁我?”   判官叹了口气:“看来没用啊。”   韩长生猛地站了起来,神情一变,已是一脸刚正不阿,一身浩然正气:“你们现在就放我回去!从今往后,我开粮赈灾,行医济世,授业传道,匡扶正理!一定把江湖打点的清清爽爽!谁敢生事作恶,扰乱武林风气,就是与我韩长生过不去!”   判官和黑无常的眼神也变了,崇拜地看着白无常。   白无常微微一笑,攥着小册子退回判官身边。   “咳。”判官清了清嗓子,道:“那倒也不行。你若是改邪归正了,让安元仙君做什么去?他才是男主角,你是大反派,你不能抢戏。我放你回去,你还是做你的魔教教主,还得和从前一样为非作歹,但是你不能再干扰安元仙君的命格,甚至要暗中扶持他,最后被他手刃!”   韩长生气得磨牙霍霍。他还得帮那狗屁仙君亲手杀了自己?还有比这更憋屈倒霉的事?然而想想白无常方才所说的那些,他只好硬生生吞下了这口恶气。   判官道:“既然要害你都已明白,我这便放你回去。以我之法力,可以让凡间的时光倒回你踹仙君下山之前。你速速回去改正错误,之后该如何行事,黑白无常自会与你交代,你需全力帮助仙君在凡间渡劫。”   韩长生怒道:“老子不怕死,你让那狗仙君杀了老子,老子也就认了,但是老子才不要帮那狗仙君渡劫!”   判官冷冷道:“如今因你之过,凡间的气数已有了改变,必须由你去改正。”   韩长生道:“那老子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白无常语气柔和地笑道:“所以你要尽快帮助安元仙君修成正果,早日结束你这枯燥乏味的一生啊。”他的袖子挥动,方才那些丑陋的面容又在韩长生面前轮流闪现。   韩长生气恼地捏紧了拳头,硬生生忍了下来。他纠结了半天之后,道:“那我来生……?”   判官道:“你若能办成此事,帮助安元仙君顺利归位,也算是大功德,抵去你前生罪孽。我可以帮你选一具狂霸酷帅拽的好壳子让你投胎。”   韩长生道:“那我身边……?”   判官一拍桌子:“美男充盈!我还可以给你走走后门,把你身边你喜欢的美人与你投胎到一处,你还能与他们再续前缘!”   韩长生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逗比魔教教主又来啦~~主角还没出场就被反派弄死的神文你们看过没有?!!   求留言求撒花求收藏!   感谢土豪瑧玹还没开坑时就丢的一连串地雷! ☆、第二章   韩长生只觉身体忽轻忽重,眼睛一睁,发觉自己已然离开了阴沉沉的地府,正在山路上的一座茶亭边。   茶亭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卖茶水的小二,还有一个是穿着斗笠戴着草帽的剑客——也就是这次渡劫的主角,安元仙君的凡胎。   韩长生一时间有点恍惚。他真的回到之前了。刚才地府里判官无常和众恶鬼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小二,结账吧。”安元仙君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茶亭的小二接过安元仙君递过去的铜板,好心地叮嘱道:“过了这座山再往南,离那魔教天宁教所在的出岫山就不远了。客官,你可要小心,那魔教都是些恶徒,你别被他们劫了。”   安元仙君冷冷道:“我岳华派乃江湖正道,又岂会畏惧小小魔教。若当真让我遇上魔教恶徒,我必诛杀之!”   我去你奶奶个腿!韩长生在心里狂骂娘。这段对话,是他第二次听见了。那家伙草帽压得很低,韩长生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模样,不过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家伙。   “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说我堂堂江湖第一大魔教是小小魔教?还想见一个杀一个?呸!”——这是第一次经历这个场景是韩长生的心理活动。然后,当安元仙君走出茶亭的时候,韩长生就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踹下山崖去了。   这一回,他按捺住了痒痒的腿脚,站在原地没动。   安元走到他身边,语气温和礼貌:“姑娘,可否让一让。”   韩长生站在安元的马边,安元想要上马离开,却被韩长生挡住了。   韩长生听他称呼自己姑娘,愣了一下。被地府那群混蛋这一番折腾,他险些忘了,如今的他顶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脸。为了能够溜下山玩耍,他骗自己的左右护法和四大堂主说他要闭关练功,然后易容成教中侍女的模样溜了出来。天宁教祖传的绝世武功他没学会,但是祖传的易容乔装之术他却练得炉火纯青,便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左右护法都认不出他的易容。   韩长生侧身让开一步,安元道:“多谢。”   安元正欲翻身上马,韩长生突然出手,一个勾爪袭向他的草帽。安元察觉到身后的异动,立刻闪身避让,却迟了一步,草帽被韩长生抓在手里,用力丢了出去。   安元转身,恼怒道:“姑娘,你何故如此无礼?”   韩长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时怔住了。这家伙……饶是韩长生已经对他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不愧是仙人下凡,他十九年来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   “姑娘?”安元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勾回他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神智。   “咳!”韩长生咳嗽了一声,捏起嗓子,开口的时候已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他插着腰做泼辣状,道,“请姑奶奶给你让位,却连真实相貌也不敢让人瞧见,门派名号也不报上,你这是看不起姑奶奶我?!”   安元怔了一下,向韩长生一拱手,风度翩翩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我乃岳华派子弟皇甫凤轩熙辰,字安元。”   韩长生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你叫皇甫……凤轩……熙辰?”他掰起手指数了数,“六个字?”   安元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是。家父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与他人不同,便为我起了……这样的名字。”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妈蛋,真是不服气啊!神仙了不起啊,起名字都要起得那么屌?!还姓皇甫?!就算是主角光环也不要太过分啊!   韩长生继续无理取闹道:“那你光天化日之下戴个草帽遮面,难道是做贼心虚?!”   安元的表情更加忧伤了,再度叹了口气:“唉……师父说我生就一副仙人之姿,天下再没有如我这般英俊的男子。在外行事,还是低调些好,免得招惹麻烦。”   “…………………………………………”韩长生现在很希望有人能过来帮助他控制他的脚。他快要忍不住再次出脚把这劳什子仙君踹下悬崖去了!!   安元道:“姑娘,在下还有事要办,若姑娘无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韩长生只顾着跟自己发痒的脚较劲,没空搭理他。安元见韩长生迟迟不说话,犹豫了一下,捡起被丢开的草帽重新戴上,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安元走后,韩长生满腹牢骚无处发泄,茶也不想喝了,跳上自己的马,朝着前方跑去。   没跑出多远,他突然看见右侧方寒光一闪,他立刻矮身,一枚飞镖从他身后飞了过去。   “妈个巴子!”韩长生勒停了马大怒道,“是谁偷袭老子?!”   这时从山坡上蹿下五个胡茬邋遢山贼打扮的莽汉子,为首的那个用一双贼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韩长生,淫|笑道:“美人,何必急着赶路,跟爷几个回去玩玩,爷们儿一定不亏待了你。”   韩长生早就听说这附近的山里有山贼出没,因为靠近他们出岫山,所以山贼们往往会假冒是天宁教的教徒为非作歹,普通人一听见天宁教的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乖乖交出财物了。   遇上山贼,非带没让韩长生的心情变遭,反而让他兴奋了起来:这帮兔崽子来的正是时候!老子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让你们给赶上了!   见韩长生坐在马上纹丝不动,且没有害怕的意思,为首的那山贼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小妞儿,我们可是天宁教的人,我,就是天宁教龙虎堂堂主洛辛,听过我的大名吧?你要是跟了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韩长生想了想洛辛那张清清冷冷的面庞,再看一眼山贼头子的獐眉鼠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凭你?哈哈哈哈哈哈!”   那山贼见她竟敢嘲笑自己,顿时恼羞成怒:“你笑什么,连天宁教教主韩长生见了我都怕我三分!”   韩长生一声笑呛在喉咙里,勃然大怒:“怕你姥姥!那是老子度量大,懒得计较!”说罢一枚袖里剑朝那山贼的裤裆直飞过去,那山贼吓得连忙捂着裆部躲闪,却被飞剑割断了裤腰带,裤子顿时松松垮垮往下掉。   “臭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山贼头子怒不可遏:“兄弟们,上,把她给老子抢回去!让兄弟们轮流享受!”   几名山贼立刻抽刀朝着韩长生冲了过来!   韩长生虽是天宁教教主,然而平日里经常为了吃喝玩乐耽误了练功,武功并不算十分高强。再不高强,总比这区区几个山林小贼要强上些,何况他此番出门带了不少暗器与杜月飞研制的毒物,用来收拾这些山贼简直是大材小用。   没多久,他就把那五个山贼全部打倒在地,盯着那个自称洛辛的家伙狂揍:“你是洛辛?嗯?洛辛?你这臭小子!叫你平时仗着武功高欺负老子啊哈哈哈,看老子不揍死你!”   那山贼被打得嗷嗷求饶,韩长生憋了一肚子怨气,哪里会心慈手软,专盯着他的脸打,不一会儿就把他揍成一个猪头。   “住手!快住手!”   韩长生突然听见有人在呼唤他。这声音异常古怪,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他怔了怔,停下手四周张望:“谁在说话?”   边上倒着的几个山贼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个古怪的大力女,谁也没开口。   韩长生困惑地皱了下眉头,摇摇头,举起拳头又要揍,突然他的眼前唰的亮起一道白光:“凡人,快快住手!”   “哎妈呀!”韩长生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无常吓了一大跳,松开山贼头子连连后退,“鬼啊你!”   那几名山贼虽看不到黑无常,但见韩长生一副中了邪的样子,也吓得够呛。趁着韩长生发愣的空当,他们赶紧爬起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干什么你!”韩长生恼火不已,“老子揍几个山贼都不行?他们又是哪里的神仙下凡?”   “他们不是神仙。”黑无常苦着脸道,“可你这一通乱打,又把安元仙君的命数给改了。唉!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胖次的手榴弹和亲爱的CP的火箭炮 ☆、第三章   “安元仙君,也就是凡间的皇甫凤轩熙辰,在岳华派中有一位大师兄,名叫李九龙。岳华派的掌门人一直想把女儿嫁给安元仙君,并且栽培安元仙君做他的接班人,因此那李九龙对于安元仙君非常嫉恨,暗中给他使了不少绊子。这次安元仙君经过此地,乃是奉师命给南山剑派送信物。那几个山贼乃是李九龙事先买通,埋伏安元仙君的。按照命格仙君写的命格,他们会在此地偷袭安元仙君,将仙君打伤,并且抢走信物。李九龙已经编造了一套谎话,等安元仙君送信物失败回到岳华派中,他就会造谣陷害安元仙君……”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那老子不是无意救了狗仙君一回吗,那你干嘛还阻止我?”   “你不懂!”黑无常道,“因为李九龙的迫害,安元仙君被迫离开岳华派,然后遇到玄机老人,玄机老人把毕生功力传给安元……他的命格环环相扣,你坏了这一环,后面的事就全坏了!”   “我去你奶奶个腿!”韩长生用力把手里的剑摔到地上,“这什么狗屁命格!”   就在此时,黑无常突然脸色一变,迭声道:“糟了糟了糟了!这下出大事了!更糟糕了!”   韩长生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黑无常手一挥,韩长生面前就出现了一副画面。那几个山贼狼狈不堪地下山,李九龙正在山下等待他们的消息。他们收了钱,却没办成事,还让一个“少女”给揍得狗血淋头,一怒之下,一名山贼拔刀捅进了李九龙的心口……   韩长生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怎么回事?”   黑无常一脸惨不忍睹:“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他们没劫成安元,又不愿吐出收了的银子,就把李九龙给杀了!这下坏大事了!”   韩长生心里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警惕地问道:“听你刚才说的,李九龙不是一个专门跟狗仙君作对的家伙吗?杀了他狗仙君的日子不是更好过?”   黑无常连连摇头:“你不懂。欲扬先抑这个词听说过没?没有李九龙这个反派的衬托,怎么能显出安元仙君的厉害?就因为他连连迫害,才给安元仙君创造了很多成长的机会,他一死,后面的剧情就不好进行了!”   “那……”韩长生有些心虚,“那你们使仙法让时间再倒回去一次呗,大不了老子不揍那些山贼了。”   黑无常白了他一眼:“操纵时间岂是那么容易的?为了弥补先前你将仙君踹下悬崖的过失,判官用了九成的法力才将时间倒回之前,眼下已经闭关修炼了,要百年才能将失去的仙力补回!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又铸下如此大错!”   “我哪知道!”韩长生没好气道。   黑无常瞪着他:“我们仙人不可插手凡间之事,先前一回已经犯了大忌,若再多加干涉,仙君此次渡劫就必然失败。你犯下的错,必须由你来改正。若不然……”黑无常连连冷笑。   韩长生想起在地府看到的那具“来生要投的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那……人都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黑无常打量着他:“你不是擅长易容之术吗?”   韩长生:“…………………………………………卧槽!你难道想我……”   黑无常用力点头:“就是你了!你赶紧易容成李九龙的样子去岳华派,李九龙没能完成的事,你来完成!”   韩长生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快快快!”黑无常催促道,“你赶紧去办,李九龙的长相和声音刚才的幻境里你都看到了,我知道你乔装改扮之术最是厉害,任何人的神态语气你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李九龙此次是溜出来的,他不能离开岳华派太久,不然要是引起别人的怀疑,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你赶紧去岳华派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先走一步!”   “站住!”韩长生怒吼道。   黑无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还有什么事?”   韩长生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黑无常道:“你再不去,我回去让命格仙君给你下辈子的命格再改得更‘精彩’一点。还有你那左右护法和四大堂主,因为受你牵连,也犯下不少罪孽,他们下辈子……”   “你!”韩长生怒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我自然会去挽回的!”   “那就好!”   “我就不明白了。”韩长生道,“你们是神仙,什么命格仙君写的命格不是有仙力的吗?为什么老子随随便便就破坏了?”   黑无常突然噤了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看了韩长生一眼,含糊道:“对于凡人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你……总之你是比较特殊的,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总之没有时间了,你先回岳华派,我和白无常还会再来找你,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总之你一定要按照我们的指示去做,不能再随意破坏他人命格,要不然,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   “我……”韩长生还没来得及追问,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白光散去之后,黑无常已经不见了。   韩长生目瞪口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我去你奶奶个腿……什么破神仙……”想了想,还是认命地捡起了自己的剑,打开包裹,取出一套易容工具和镜子,按照方才幻境中所见的李九如在自己脸上涂抹起来。   易容完毕,韩长生收起东西,回头往出岫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郁卒地下山去了。   来到山脚下,他突然看见前方站着一队人,为首的两人赫然是他的左右护法卢白璧和卢青钱,后面还跟着几个天宁教的教徒。卢白璧此刻面带微笑,卢青钱则鼓着脸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韩长生哆嗦了一下,连忙躲到一棵树后。   别看卢白璧笑得这么温柔,韩长生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而卢青钱,一定是在酝酿什么坏点子了。他这一对左右护法,都是喜怒无常的角色,长得漂亮又单纯,实际上整个天宁教里最坏的就是他们两个。   但凡有人走过,他们就把人拦下来,对着那人的脸一通撕扭,撕不下东西之后他们才会把人放行。韩长生知道,自己借着闭关的名义偷溜下山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正想把自己抓回去。   如果是往常,韩长生看到带着这种状态的左右护法,肯定先躲起来避两天风头再回去。可现在,他好想扑进左右护法的怀里诉说自己的委屈,要是他刚才遇上的这些事让左右护法知道了,他们绝对能带着人把地府给翻了!把那些欺负过他的神仙全都扒皮抽筋!   过了一会儿,韩长生叹了口气,从身上撕下一块布,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上一行字:本教主外出游玩几天,不日即归,勿念。然后他把这块布挂到树枝上。   他又看了卢白璧和卢青钱一样,朝着他们的方向轻声道:“小青小白,对不起了。”   他扛起包袱,运起轻功,转身悄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岳华派是五大剑派之一,因建在岳华山之上而得名。韩长生赶往岳华山的路上黑白无常又出现了一次,给他大致介绍了一下岳华派和皇甫凤轩熙辰——也就是安元仙君的情况。   安元仙君乃是仙人下凡渡劫,自然和凡人是不一样的,他从小不仅性情相貌出众,武学天赋也是极高的。所有剑招他学一次便会,武学秘籍他看一遍就能背诵。岳华派的掌门岳鹏对于这样的弟子自然是极为欣赏的,早就暗中把他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女婿,而且还想将岳华派掌门之位传给他。   当黑无常说到这部分的时候,韩长生曾经出言诘问:“那他武功岂不是很厉害?”   白无常道:“只是在岳华派同辈弟子中较为出色罢了。岳华派的武学,毕竟不是什么上乘武学,他年纪也轻,即使掌门对他另眼相看,也不能坏了规矩将逾越他身份的武学交给他。”   黑无常补充道:“凡事讲求个循序渐进,仙君渡劫是要承受劫难的,若是他走得太一帆风顺,也就不成劫难了。他每遭一次劫,就能获得一次提升,得到更上乘的武学。目前他的武功造诣连你都不如。”   韩长生怒道:“什么叫连我都不如?老子好歹也是天宁教教主!”   白无常冷冷道:“你在天宁教中武功排第几?”   韩长生一时语塞,哼哼唧唧道:“他们是老子的手下,他们厉害不就是老子厉害嘛?”   白无常嗤之以鼻。   黑白无常又告诉他,掌门岳鹏之女名叫岳玉儿。安元、岳玉儿和李九龙三人自小是一起长大的,李九龙从小就暗恋岳玉儿,也一直觊觎掌门之位。可惜他从小无论什么事情都被安元压在下面。他知道了岳鹏赏识安元的心思之后对安元就更加嫉恨,将安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断想毒计加害安元。   黑白无常再三叮嘱,此番韩长生前往岳华派,是要扮演李九龙,以李九龙的身份去完成命格老人命格簿子上写的那些内容。他必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别让人看出端倪,更不能再做出破坏安元仙君命格的事了。   几天之后,韩长生终于赶到了岳华派。   李九龙是悄悄溜下山的,他临走之前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得了疾病需要休息,让别人不要打扰他。这家伙虽然是大师兄,却不怎么得人心,这么多天里居然也没个去看望他的人,因此没人知道他偷偷下山的事。   韩长生十分顺利地翻墙进去,溜进了李九龙的房间。   赶了几天路,韩长生早就累坏了,一口气睡了七八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安元仙君还没有回来,他呆在房中也无事可做,肚子又饿了,便补了个妆出去觅食。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练武坪附近。   几个年轻弟子正在场上练武。一群褐衣弟子中,一个黄色的身影异常出挑,韩长生定睛一看,只见那穿着黄衣服的家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个子娇小,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庞。事前黑白无常已经把韩长生将会遇见的人的幻影展现给他看过了,因此他一眼认出了那小姑娘就是岳华派掌门的独生女岳玉儿。   韩长生想了想,先不靠近,跳上一棵大树躲起来偷看。   大约是练剑起了兴致,岳玉儿突然提出想要比试,并拉着一个弟子撒娇道:“林师兄,你跟我比试比试嘛,我们点到为止。”   其他子弟都停下了练习,聚过来围观。   两人来来去去过了七八招,韩长生在一旁看的明白,岳玉儿和那个姓林的弟子水平都不高,可说是半斤八两,不过那林弟子出招的时候有些畏首畏尾,似乎在让着岳玉儿。十几招过后,岳玉儿的剑指在了那林弟子的胸口:“我赢了!”   林弟子也做出一副佩服的样子:“小师妹的武功越来越高了。”   旁边的众人纷纷鼓掌:“小师妹果然厉害。”   岳玉儿似乎还没尽兴,又点名了一位师兄跟他比试。那师兄的功夫显然就比岳玉儿要高上一层了,但他也明显让招。过了二十来招后,那位师兄收剑:“小师妹,我输了。”   岳玉儿一脸得色。   韩长生直翻白眼。这让招让得也太假了吧,没见你们的小师妹连剑都端不稳吗?黑白无常曾跟他说过,岳玉儿是岳华派唯一的女弟子,又是掌门的独女,自然是所有人都宠着捧着的。   韩长生对于这种行为表示不能认同。岳玉儿不过就是唯一的女弟子,那他还是天宁教唯一的教主呢,也不见两位护法和几位堂主对他巧言令色!   “换你来!”岳玉儿突然角落里的一个小弟子的鼻子道。   那小弟子显然吓了一跳,畏首畏尾地往后退了一步。   岳玉儿皱了皱眉头,扬起下巴,傲慢道:“没听见吗刘小奇,我叫你过来跟我过招呢!”   韩长生打量那个名叫刘小奇的家伙。那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身形消瘦,皮肤苍白,五官清秀,脸上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约莫十六七的模样,比岳玉儿看着还小一些。韩长生来之前已经在黑白无常那里简单看过岳华派所有人的资料,这个刘小奇入岳华派不过才两年时间,算是入门很晚的弟子,现在也只能练些基础的功夫,长老们还没有教他正式功夫。   刘小奇身边的师兄推了他一把,凶巴巴地说:“小师妹叫你呢!”   刘小奇的脸色更白了,连连摆手:“我不行,我……不行。”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岳玉儿一脸不悦,“刘师弟,你每次都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是看不起我们?”   旁边几个弟子纷纷应和:“就是就是!”   刘小奇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   韩长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他来之前黑白无常虽说大致给他介绍了岳华派里的人际关系,但时间有限,并不是那么面面俱到的,韩长生光是要记住谁是谁就已经很不容易,其他有些听过也忘了。就眼下的形势来看,这刘小奇显然不受人欢迎。   正如韩长生所猜测的那样,岳玉儿很不喜欢刘小奇,眼下也是故意在找他的碴。刘小奇平时是个很孤僻的人,岳玉儿又娇宠惯了,凡是她提的要求,几乎没人敢拒绝他。但是到了刘小奇这里,却碰了几次壁。有一回岳玉儿约了几个师兄偷溜下山玩耍,正好让刘小奇撞见了,岳玉儿就邀他一起,刘小奇却拒绝了。结果擅自离山的事情被掌门发现了,把他们几个顽劣之人都罚了三天禁闭,就连岳玉儿也没能幸免。实则此事是掌门自己发现的,但岳玉儿却怀疑此事是刘小奇告的密,从此梁子就结下了。   刘小奇被人推了出来,哭丧着脸道:“我……我打不过师姐的。”   “胆小如鼠!”岳玉儿训斥道,“刚才师兄们不也陪我练了吗?快一点!”   刘小奇只好战战兢兢地举起剑。   韩长生栖身的地方是一棵桃树,此时正是桃子结果的季节。他随手摘了个水灵灵的大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边啃桃子边看热闹。   岳玉儿冲了上去,朝着刘小奇劈头砍了下去。毕竟是比试,她用的是木剑,不过这要是挨一下,估计也痛得够呛。   刘小奇急急忙忙举剑抵挡,架住了岳玉儿的攻势。   岳玉儿攻得很急,完全是没头没脑一通乱打,刘小奇没有进攻,乱七八糟地招架着。   突然,韩长生惊奇地挑了挑眉头。   刘小奇也在让岳玉儿。但是他的让,和另外几个师兄的让是不同的。刚才刘小奇被岳玉儿的攻势逼急了,划了一个圆弧形的剑招挡掉了岳玉儿的进攻。天宁教的武学是采纳百家武学之所长,所以才会这么厉害,韩长生对于江湖几大门派的套路也比较清楚,刘小奇刚才用的那招,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绝对不是岳华派的招式。因为那不是完整的一招,而且只是昙花一现,旁边那些弟子们没人看得出来,还以为是刘小奇乱打出来的,但韩长生看得很明白,刘小奇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招式。   按照无常所说,刘小奇练武不过两年时间,还在学习基础功,可是韩长生看他握剑的稳度和脚步的扎实,都不像是只练了两年的人。当然,刘小奇的武功确实也不厉害,不然就算是藏拙,也不至于被三脚猫岳玉儿打得那么狼狈,只不过他在进岳华派之前,应该是学过别家功夫的。   刘小奇被打的连连后退,已经快退出练武坪了。岳玉儿步步紧逼,得意地骂道:“刘师弟,你怎么那么笨,这样的招式都接不住?”   刘小奇被岳玉儿一剑打中了肩膀,痛得冷汗都下来了。明明说好了点到为止,可是岳玉儿竟然还没有收手,还在继续攻击:“我要去跟爹说,你这么废物的家伙,别留在我们岳华派了,还是去跟天宁教那些魔教的废物混在一起算了!”   韩长生顿时勃然大怒。魔教的废物?就你这种三脚猫的玩意儿,还敢说我们天宁教是废物?!——教主大人虽然三天两头离教出走,但是门派荣誉感还是很强的!谁敢说天宁教半句坏话,他就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家伙!   刘小奇已经被逼退到场地边缘,岳玉儿又恶狠狠挥起剑朝着刘小奇砍去。刘小奇已经避无可避,韩长生捻着桃核,运起内力,朝着岳玉儿的剑挥指一弹——   啪!   岳玉儿的剑偏了几寸,没有打中刘小奇,与此同时,刘小奇手里的木剑却刺中了岳玉儿的肩膀。   “啊!”   岳玉儿的剑落地,捂着肩膀后退,一张粉面因为恼怒而更红了:“你竟然敢刺我?!”   其他师兄弟连忙围了上来,有的扶住岳玉儿,有的大声呵斥刘小奇:“说好点到为止,你怎么能伤人?!我要去告诉掌门!”   刚才岳玉儿刺刘小奇的事,众人已经集体失忆了。   韩长生冷笑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朝着众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瑧玹的火箭炮 ☆、第五章   “你们在做什么?”韩长生问道。   众人回头一看,看见易容成李九龙的韩长生,都是一怔。   “大师兄,你病好了?”一名师弟问道。   韩长生敷衍道:“好了。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大师兄啊。”岳玉儿仰着头,一副高傲的样子,“你来得正好,你替我评评理!”   岳玉儿对于李九龙这个大师兄,一向不怎么看得上,但是用起来却很顺手。李九龙毕竟是入门最早年纪最大的弟子,武功虽然比不过二师兄皇甫凤轩熙辰,好歹也比其他小弟子出色。更何况,李九龙对岳玉儿一向是言听计从,岳玉儿让他往东,他从来不敢往西。   此番岳玉儿有意挑衅,她对刘小奇怀恨已久了。她也曾跟父亲偷偷告过几次状,但岳鹏总是怪她太娇气,让她不要欺负小师弟,而应该多照顾照顾师弟。如此一来,她对刘小奇就更加讨厌了。她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刘小奇吃点苦头,知道她的厉害,可是由她去告状,只怕岳鹏又会训斥她不懂事,可要是能让李九龙出面,岳鹏自然会采信大弟子的说法。   韩长生差点没笑出来,走上前:“评什么理?”   岳玉儿恶人先告状,指着刘小奇的鼻子道:“我们说好了点到为止比试比试,可他竟然伤我!”她捂着肩膀一副虚弱的样子,“好痛啊!”   刘小奇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能挡住的……”   韩长生走上前,看着刘小奇道:“小师弟,我记得你的入门才不过两年,师父也知教了你最基础的岳华九式,是不是?”   刘小奇怯懦地点头:“是。”   韩长生转身,又对岳玉儿道:“小师妹你和我都是自小跟在师父身边,已经学到第三十六式了,你和小师弟比武,这不是欺负人吗?”   岳玉儿一下怔住了。她本以为大师兄听说她受伤的消息,一定会立刻把刘小奇狠狠斥责一顿为自己出气,再去掌门那里汇报,可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岳玉儿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只是闹着玩,我也让着他了……”   韩长生冷冷道:“你既然让着他,又怎会被他打伤?这若是换了其他师兄弟,他们伤你,定然是他们不对,可小师弟的武功按理说远在你之下,你却被他击中,定是你平时只知偷懒玩耍,不勤加练习所致。”   岳玉儿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瞪着韩长生。   旁边的师兄们连忙为岳玉儿说话。“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师妹?”“小师妹确实让着小师弟了,是小师弟出手太重……”   “那好。”韩长生抠了抠鼻屎,“我就去告诉师父,你的武功连小师弟都不如,还是先不要教你新的招式了,赶紧把三十六式都教给小师弟再说。”   “你!”岳玉儿气得眼睛里已有了泪花,“你胡说八道,我武功哪里差了!”   韩长生勾起嘴角冷冷一笑:“需要我告诉你吗?”   岳玉儿顿时有些紧张,抓着剑往后退了一步。她平时也和李九龙比试过,虽然李九龙总是让着她,但是李九龙的武功比她高她是知道的。他们两人要是认真比试,她可就没有胜算了。   岳玉儿跺了跺脚,恶狠狠道:“既然你说我武功差,有本事你在五招之内打赢我,今天这事就算了!”她说这话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若是韩长生没能胜她,那她还要去告刘小奇的状;要是韩长生胜了她,所有的事一笔勾销,她没有勤加练武这事也没得追究了。   韩长生哈了一声,微仰起下巴,睥睨道:“我若是一招之内胜不了你,从此我唯你是从!”天宁教的武学原本就是天下至高武学的汇集,韩长生虽在天宁教中不算顶厉害的,可放到江湖上,也是个中高手了。岳玉儿那点功夫在他眼里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岳玉儿彻底被激怒,抓起木剑大喝一声,照着韩长生的胸口刺了过去。韩长生一跃而起,一脚踢在她的剑上,岳玉儿脱力,木剑飞了出去,从一个方才为她说话的弟子脸边飞过,那弟子吓得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岳玉儿还没回过神来,韩长生手里的剑尖就已经点在她红润的嘴唇上了。   岳玉儿吓傻了眼,好半天才响起往后退了一步,让剑离开自己的嘴,才敢开口说话:“这……大师兄你怎么能……”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大师兄,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刘小奇,把剑点在她貌美如花的脸上?!   韩长生把剑一丢,走过岳玉儿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后说话小心点!”   岳玉儿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动。   “哦,忘了告诉你,我那把剑刚才捅过狗屎。”   岳玉儿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昏过去。师兄们冲上来扶住她,她猛擦自己的嘴,几乎把皮擦破。   韩长生得意一笑,转身扬长而去,没走出几步,刘小奇追了上来,小声道:“谢谢你,大师兄。”   韩长生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以后那个小娘皮再来找你的麻烦,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她。”他现在看岳玉儿一百个不顺眼。   刘小奇愣了一下,感动道:“大师兄,你真好。”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韩长生摸摸瘪瘪的肚子,没心情再跟刘小奇纠缠,赶紧把刘小奇打发走,觅食去了。   韩长生在岳华派里晃了一圈,弄了些吃的,又大致摸清了地形,就回去了。   回到房里,韩长生正准备入睡,突然听见窗口传来“喵”的一声。他回头一看,窗框上蹲着一只漂亮的狸花猫。   小猫试探地将一只爪子伸进来,踩到桌上。见韩长生没有赶它出去的意思,它这才放心地跳了进来。   “肚子饿了?”韩长生问道。   狸花猫轻巧地跳到韩长生面前,围着他的腿转圈,喵喵直叫。韩长生带了个肉包回来准备当做明日的早饭,此刻想了想,便把肉包拿出来掰碎了喂给狸花猫。   小猫吃完他手里的食物,心满意足地仰起头让韩长生摸他的脑袋。   韩长生把小狸花猫抱起来,轻轻抚摸他的皮毛,小猫翻了个身,把肚子敞开任韩长生揉毛。   韩长生看着这只小猫,就想起了他的紫玉堂堂主顾明箫。顾明箫也是爱猫之人,在出岫山上的时候,韩长生经常不得不跟他养的那一大群猫争宠,才能多顾明箫多关注自己片刻。   过了一会儿,韩长生叹了口气,拍拍小猫的屁股:“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小猫从韩长生身上跳到地上,回头看了韩长生一眼,轻轻叫了一声,便乖乖出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韩长生就出门练功了。岳华派所有弟子都要参加晨练,每月两次有师父单独教导,其余时间自己练习,每隔三个月掌门和长老们会进行一次检查,看弟子们练功的成效如何,是否偷懒。先前李九龙借口生病,逃了几天晨练,如今韩长生已在人前露了面,装病自然是不行了,为了不露出马脚,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参加晨练。   他到的时候,大多子弟们都已到了。岳玉儿正跟几个师兄弟们说说笑笑,看见韩长生,她愣了一下,有些别扭地把脸转开。   过了一会儿,刘小奇跑了过来,小脸粉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长生:“大师兄,早上好!”   韩长生懒洋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早。”   刘小奇偷偷塞给他一个香囊:“大师兄,送给你。”   韩长生皱眉:“这是什么?”   刘小奇低着头小声道:“里面的香是我自己配的,有补血养气的功效。大师兄你前阵子病了,我想这香或许对你有用。”   韩长生怔了怔,不知说什么,便把香收下了:“多谢。”   刘小奇便离开自己去练功了。   又过了一会儿,岳玉儿假装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问道:“大师兄,你身体全好了吗?”   韩长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表示回答。   “咳。”岳玉儿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不大情愿的语气说,“上次你说想让我陪你去后山看桃花,反正我也想去后山,既然你病好了,那就一起去好了。”   韩长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去!”   岳玉儿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韩长生:“为什么不去?”   韩长生毫不留情面:“不想去!”   岳玉儿咬了咬嘴唇,满脸羞红,跺了跺脚,扭头跑走了。   与此同此,黑白无常正在赶去天庭的路上。此番被韩长生一闹,改了安元仙君的命数,判官不得已用了大部分的法力来挽回这个错误。此时判官已经闭关,上天庭述职的重任只好压到他们二人身上,趁着这个机会他们还要跟命格仙君好好讨论一下关于命格的事。   云端上,黑无常时不时担心地向下张望:“老白,你说那韩长生会不会再弄出什么岔子来?”   白无常皱着眉头:“说也怪了,那凡人的命格簿子竟然一片空白,唯一出现的地方只有在安元仙君的命格簿上提了一笔,便是他数年之后会被安元仙君手刃。”   “大概就因为他的命格簿一片空白,所以导致他身边所有人的命格都会被他影响。就说他身边最亲近的天宁教的左右护法和四位堂主,按照他们原本的命格,都不该是久留魔教之人。天宁教的气数快尽了,而那几个人原本都是福泽厚重之人,本该另有富贵之道,却误打误撞都因为韩长生而留在了天宁教。要不是因为仙君的事,我们尚且不会调查那凡人,也不会发现他身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我现在就担心韩长生假扮李九龙,呆在岳华派里,”黑无常道,“会不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岳华派中可有一位人物是将来能够成为仙君左膀右臂的,万一那人的命数也让韩长生给改了……”   说到这里,黑白无常同时打了个哆嗦。   “咱们还是赶紧去天庭办完事,就去凡间盯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教主大人开始收小弟小妹了   感谢金钱蟒的手榴弹、阙影唯爱的地雷和长评、九九的地雷 ☆、第六章   韩长生对于岳华派的事情实在是毫无兴趣,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把安元仙君赶出岳华派然后按照命格仙君所写的命格继续发展,他就可以回出岫山天宁教了。因此除了不得不参加的活动之外,他大多时间都躲在房里睡觉或是看剑谱,就等那讨人厌的仙君早日回来。   可是他不想跟旁人多加牵扯,却不代表旁人也能趁他的心意,那日他一时冲动出手教训小师妹为小师弟解困之事,就为他埋下了一个大麻烦。   这天下午,韩长生练完剑,正要回房,岳玉儿在后面叫道:“大师兄。”   韩长生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后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岳玉儿追了上来:“大师兄!我在叫你!”   韩长生冷冰冰地问道:“干嘛?”   只见岳玉儿一身香汗,胸脯因为喘气而上下起伏,显然方才练级练得很卖力。她拦住了韩长生的去路:“大师兄,我们再比试比试!这两天我努力练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要是两天就能练出成绩来,本教主至于因为被逼得太紧而成天离教出走,还惹上了安元仙君那个大麻烦吗?!   他懒得搭理岳玉儿,绕开她继续走。岳玉儿急了,也不等韩长生答应,大喝一声:“大师兄我来了!”说着就朝韩长生背窝刺去!   韩长生听见身后的响动,连头也不回,身体微微一侧,那木剑便从他身侧滑过。他一把抓住木剑,往后一顶,岳玉儿便被撞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韩长生再把手中的木剑一掷,只听岳玉儿一声尖叫——木剑就扎在岳玉儿耳畔不过几寸的土地里。   韩长生拍拍手,心想这次给这小娘皮一个厉害点的教训,把她打怕了,以后就不会再缠着他了吧!   师兄弟们冲上来把岳玉儿扶起来,指责韩长生道:“大师兄你怎么可以对小师妹出手那么重!”   韩长生鼻孔朝天,傲然道:“技不如人便强词夺理,身为岳华派子弟,你们便是这样自我要求的?!”   岳玉儿一把推开那些搀扶她的弟子们,不耐烦道:“滚开滚开,谁让你们扶了!”   众弟子们委屈地退开。   岳玉儿星星眼地看着韩长生:“大师兄,你好厉害,你比二师兄还厉害,原来以前你都是让着我的吗?大师兄你太温柔了!”   “……”韩长生傻眼。喂你刚才是不是摔坏脑子了,老子把你打飞在地,你居然说老子温柔?!   岳玉儿拍拍身上的灰,又跑到韩长生身边:“大师兄,你上次约我一起吃饭,那时候我没空,今天我有空了。”   “……我没空!”韩长生抖了抖,转身大步流星就走。   岳玉儿契而不舍地追上来:“那上次你说带我下山帮我买衣服的事呢?”   “没空!”   “你说带我去摘莲藕……”   “没空!!”   “你说打山鸡给我吃……”   “没空!!!”以前的李九龙到底是有多窝囊?!约了这个蠢女人那么多次都被拒绝了还继续相约?!   “那你说……”   韩长生停下脚步,忍无可忍地封住了岳玉儿的穴道,岳玉儿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韩长生发飙道:“不许再缠着老子!老子对你没兴趣!你再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还扬了扬拳头。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绝情了,这小娘皮应该知趣不会再缠着他了吧!韩长生吼完这段话,丢下木桩子一般的岳玉儿,潇洒离去。   弟子们赶紧冲了上来,手忙脚乱了半天终于解开了岳玉儿的穴道。   “大师兄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凶你!”“就是就是,小师妹,不要再理大师兄了。”“我们去跟师父告状,大师兄欺负你……”   岳玉儿不耐烦地赶走他们,望着韩长生离去的背影,捧着有些发烫的面颊,小声喃喃道:“原来大师兄发火的样子那么帅……”   已经走远的韩长生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莫名其妙地走了。   他回到房里,看见自己的床上趴着一个黄黄的肉团。走上前,看清那是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见韩长生回来,从床上跳了下来,围着韩长生的腿转圈,喵喵叫着撒娇。自从那天韩长生喂他吃了肉包之后,他每天都会来找韩长生玩耍。韩长生看见他就想起在出岫山上被顾明萧一群爱猫折腾的日子,因此每天都会带点食物回来给狸花猫。   “小臭蛋,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韩长生从怀里掏出一块牛肉干递给狸花猫。狸花猫就这他的手把牛肉干吃干净了,然后舔了舔他的手心。   韩长生把小臭蛋抱起来,温柔地摸着他油光水量的皮毛:“小臭蛋,你怎么长得这么丑呀?”   顾明萧一共养了十八只品种不同的猫,并给他们起了“冰清玉洁”“冰雪聪明”“冰肌玉骨”等风骚的名字。韩长生对此表示不屑,偷偷给那些猫起名为“臭蛋”“蠢蛋”“丑蛋”等。他还看不惯顾明萧把猫养的比人都舒服,看不惯那些猫骄傲得连他这个教主也不放在眼里,于是一有机会就偷偷溜进紫玉堂给那些猫洗脑。“你们长得那么丑你们的妈妈知道吗?”“你们那么笨连老鼠都不会抓马上要饿死了知道吗?”“顾明萧把你们养那么肥是希望每天都有猫肉火锅吃哦!”为此他不知道他顾明萧追杀了多少次。   如今到了这岳华派,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欺负猫这种愚蠢的生物了。可惜没有人追在他屁股后面揍他,他还怪寂寞的。   小臭蛋趴在韩长生怀里撒了一会儿娇,又把肚皮露出来给他挠。韩长生低头亲了亲猫鼻子,小臭蛋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韩长生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小臭蛋从韩长生怀里跳了下去,蹦到床头,好奇地拨弄着一个香囊。   韩长生走过去。那是刘小奇那天晨练的时候塞给他的香囊,韩长生随手丢在床头柜上了。也不知是不是这香囊的作用,这几天他睡觉都睡得很香,而且确实气血旺盛了不少。   韩长生抓起那香囊,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香气淡淡的,却沁人心脾。   “制香?刘小奇?”韩长生小声喃喃。岳华派可没有制香的本事,刘小奇自己会调制香料,肯定不是在岳华派学的。他今年十六岁,进岳华派只有两年,制香的本事一定是他十四岁以前学的。   韩长生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道:“二师兄回来啦!现在正在文墨厅呢!咱们快过去吧!”   韩长生一惊,把香囊随手丢到一边,立刻来了精神。   狗仙君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叶不修痴汉粉的地雷   昨天去看了国师的《归来》,从头哭到尾把我哭晕了,结果就没精神码字了,所以更晚了不好意思~ ☆、第七章   韩长生立刻掏出镜子,补了个妆,换了个干净的弟子服,这才昂头挺胸出去了。他一贯是最注重自己的外表的,即便现在他顶着李九龙的脸,相貌上是不能再动什么手脚了,但好赖仪容仪表总要妥帖,免得输人阵仗。   韩长生赶到文墨厅,安元已经被一群师兄弟们围着了。   “二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二师兄你这次送信还顺利吗?”“二师兄路上有什么好玩的事?”   安元仙君的凡胎皇甫凤轩熙辰人长得英俊,武功又高,脾气又好,因此在岳华派中既受长辈青睐,又受同辈子弟欢迎。才刚回来,刚来欢迎的弟子们就已经把他里外三圈围住了。   韩长生不悦地哼了一声。当初李九龙借口生病偷偷溜下山这么多天,居然一个人都没发现,可见他这个大师兄有多受人忽视。而安元这个二师兄如此受人欢迎,强烈的对比让韩长生更加不爽。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代替了李九龙,多少有点同仇敌忾的情绪。也难怪李九龙要想毒计逼走安元仙君了。   就在韩长生不爽的时候,他的衣角突然被人拉了拉,他回头一看,刘小奇就站在他身边。   “大师兄。”刘小奇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韩长生没好气道:“你也来接皇甫?”   刘小奇点点头:“二师兄人很好,上次他还指点我练功……”   韩长生哼了一声。收买人心!虚伪的正人君子!   刘小奇看了眼韩长生的脸色,小声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大师兄人更好。”   韩长生听了这话,心里舒服多了。虽然他不是有意帮刘小奇的,不过凡事能让他压过狗仙君一头的,都是好的。   突然,有人大叫道:“掌门来了!”   韩长生回头一看,岳鹏领着岳玉儿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给岳鹏行礼:“参见掌门师父。”   岳鹏走到大堂中间,笑道:“怎么都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道:“好久没见到二师兄了!”“就是就是!想死二师兄了!一听说二师兄回来我们就马上赶过来了!”   “好啊。”岳鹏亲切地拍了拍安元的肩,“瞧大家多喜欢你。路上还顺利吗?”   安元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给岳鹏:“这是南山剑派掌门的回信。”   岳鹏接过信:“好徒弟,你办事我就是放心!”又道,“正好你们都在这儿了,我便当众宣布一下,我最近与几大门派的掌门联络也是为了这件事。再过半年武林大会就要召开了,我此番派皇甫出去就是为了武林大会的事。这一届的武林大会我会挑选五位出色的弟子随我一同去参加,与众门派交流武学,取长补短。因此你们一定要勤加练习才是。若是有不在场的子弟,你们互相知会一声。”   众子弟纷纷应声。   岳鹏宣布完这个消息,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别都围着皇甫了,他赶了这么多天路定然累了。都回去吧。”说完就走了。   岳鹏一走,众人又把安元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长生此番来是想来看安元的,他和安元毕竟只在山上匆匆见了一面,他身上背负着为难狗仙君的重担,他总得先弄清楚狗仙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方便下手。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他插都插不进去,只好另寻机会了。   韩长生转身就走,没走出多远,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大师兄!”   韩长生回头一看,追出来的竟然是安元。   韩长生停下脚步,安元追了上来,从包裹里取出一块砚台递给韩长生:“大师兄,这个送给你。”   韩长生莫名其妙地接过那块砚台。这神仙做事就是奇怪,好端端送人一块砚台做什么?   “这是在墨凉村买的,我下山前你说过你爷爷最喜欢墨凉村出产的砚台,今年你为他扫墓之时,便可将此物当做祭品了。”   韩长生怔了怔,不由好笑。这墨凉村不在别的地方,就在他们出岫山附近。他原本还觉得奇怪,安元从岳华派前往南山剑派,按理说是不该经过他们相遇的那座山的,那山上是出了名的多山贼流寇,安元绕了路才会从那走。李九龙在安元下前跟他提起这件事,八成就是为了骗安元过那座山,然后安排人行刺他,结果却让自己给撞上了。弄了半天,自己惹上这大麻烦,罪魁祸首居然是李九龙!可惜这家伙已经被山贼们杀了,若不然,自己定然要把他抓回出岫山去,每天揍他一顿泄愤!   想到自己悲惨的遭遇,韩长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把砚台塞进怀里。   “大师兄可是有什么心事?为何闷闷不乐?”安远问道。   “没什么,你在墨凉村可遇见魔教之人了?”韩长生在岳华派带了这几天,已经无比想念天宁教了。此番若是能让他回去天宁教,他就算每天被逼着练功七个时辰他也决不再出逃了。   “可惜没有。”原本还笑得十分温和的安元突然脸色变得凝重,“若是让我遇上魔教恶徒,我定叫他们付出代价!”   韩长生抱胸翻了个白眼。就凭你?就算你是仙君下凡,你现在想找我们天宁教的麻烦也还早了十年呢!   他纳闷道:“你做什么这么痛恨魔教?”天宁教自从传到了他这个甩手教主手里之后,就因为他成天玩离教出走的游戏,折腾的魔教上下连作恶的时间都没了。天宁教跟岳华派,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安元一提起天宁教就如此咬牙切齿,简直没有道理,莫不是让那些劳什子名门正派洗脑洗出毛病来了吧!   安元道:“我父亲便是被魔教恶徒所害,我有生之年,定要为父亲报仇!”   韩长生皱了下眉头:“你父亲是谁?”   安元奇怪地看了眼韩长生。韩长生瘪了瘪嘴。他现在是李九龙,是安元的大师兄,李九龙肯定是应该知道安元父亲是谁的。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黑白无常没来得及跟他介绍安元的身世,他就只好自己问了。   安元虽说奇怪,但还是好脾气地答道:“大师兄你忘了么,我父亲是天缘山庄的庄主皇甫土根啊。”   “噗!”韩长生一口口水喷出来。皇甫土根!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要给安元起名叫皇甫凤轩熙辰了!   “大师兄你怎么了?”安元皱眉。   “没!没什么!”韩长生连连摆手。   安元莫名其妙地打量着韩长生。   韩长生却在想心事。皇甫土根这名字没听说过,不过天缘山庄似乎有些印象。天缘山庄的皇甫庄主……是他们天宁教所为?他倒是不记得天宁教干过这档子事。改日回了出岫山问问小青和小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DrakDream和姬千和的地雷 ☆、第八章   晚上韩长生回到房里,便把岳华派的清规戒律取出来看。   他在天宁教待了十九年,又当了几年教主,连天宁教有哪些教规都不清楚。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潜心研究起岳华派的门规来。   不为别的,只为了将狗仙君赶出岳华派去。   黑白无常只告诉他,一个月以后玄机老人会死,按照命格仙君原本所写的命格,那时候安元仙君正巧去找了玄机老人,才被玄机老人传授了一身的功力。如今原先的李九龙出身未捷身先死,这个重任就交到了他身上,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想办法把安元赶出岳华派,让他去找玄机老人。   然而就今天一天,韩长生就发现这安元在岳华派可不是一般的受人欢迎,整个门派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想要陷害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岳华派不愧是磨磨唧唧的武林正派,清规戒律多的让韩长生头疼,他跳过了其他的,只看那些会令弟子被驱逐出门派的条例。嫖|娼、赌博、抢劫、杀人等皆在其中。   第二天晨练的时候,韩长生打着哈欠到了练武坪,没一会儿,刘小奇就跑来了:“大师兄,早上好!”   自从那回韩长生救下了刘小奇,刘小奇每天早上都会亲热地跟他打招呼。   韩长生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刘小奇打量着韩长生,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你昨晚没睡好吗?”   韩长生昨晚一直在想安元仙君的事,的确没有睡好,从他的脸色便能看出来了。   刘小奇担心道:“大师兄的身子莫不是又不好了?我今晚回去为大师兄制一份香囊,可助睡安神。”   “香囊什么的先不急,我正好有事想问你。”韩长生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声道,“小师弟,你知不知道皇甫他,可有哪些缺点?”   刘小奇怔了怔,道:“二师兄为人正直,宽和亲善,缺点……还真不知道。”   韩长生没好气道:“谁要听你说他善良亲善。”   刘小奇忙道:“大师兄更和善,虽面冷却心热。”他这说的是实话,那日韩长生帮他的事令他一直十分感动。便是换了二师兄,也不会这样替他出气的。   韩长生道:“没让你拍马屁。他就真没点什么毛病?”   刘小奇奇道:“大师兄你想做什么?平日和二师兄最要好的便是你了,你也不知道的事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韩长生一怔:“我和皇甫最要好?”   刘小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李九龙心里虽嫉恨安元仙君,可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他知道岳鹏最喜欢安元,便时常凑在安元身边,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好叫掌门多看他这个大弟子几眼。同时也骗取安元的信任,好伺机谋害。   正说着,两人远远就看见安元走了过来。   安元在自家门派中自然是不戴斗笠遮面的,只见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弟子服,身姿挺拔,面如白玉,眉如远山,眼似秋水,一路过来,仿若脚下都开出莲花,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   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剑把目光投向了安元。即使安元已经在岳华派中呆了十来年,人们还是会被他的相貌惊艳。   韩长生也看的有些傻眼,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恶狠狠剜了安元一眼。这狗神仙居然长得比他堂堂天宁教教主都要好看,简直是可忍孰不忍!必须让他狠狠吃点苦头!   想到这里,韩长生把手里的剑舞得赫赫生风,仿佛每一下都刺在狗仙君的身上。   一个时辰后,晨练结束了,弟子们恢复自由行动,有的回去休息,有的继续钻研剑法,有的跑到一旁说说笑笑。   “大师兄!”韩长生正准备走,就听见身后岳玉儿欢快地叫着向自己跑了过来。他猛地回手出剑,剑尖正好定在岳玉儿心口。岳玉儿急急停下脚步,差点就撞了上去。就算是把木剑,用力撞一下也不是好玩的。   岳玉儿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大师兄……”   每天来找韩长生练剑已经成了这小娘皮的日常修炼,韩长生对自己当日多管闲事的行为简直悔不当初,早知道会惹上这个大麻烦,听到岳玉儿说天宁教的坏话,他就应该晚上蒙起脸去悄悄把岳玉儿揍一顿就是了,没事跟人比什么武!他堂堂天宁教教主,居然沦落为岳华派女弟子的陪练?   韩长生龇牙咧嘴道:“再练一百年再来找老子!”   岳玉儿瘪着嘴退开了。   韩长生正准备离开,忽听身后又响起了岳玉儿的声音:“二师兄,你跟我比试比试!”   韩长生一怔,停下脚步。   “好啊。”安元一口答应了。   韩长生假装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走到墙边又绕回来,躲在一棵树后偷看。他对安元如今的功夫究竟有多厉害也十分好奇,那日安元虽然一脚被他踹下悬崖,可毕竟他是背后偷袭,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岳玉儿和安元互相行了个礼,安元风度翩翩道:“小师妹,请吧。”   岳玉儿也不客气,剑一横,大喝一声便向安元刺去:“看剑!”   安元不急不忙,侧身躲开了岳玉儿的剑。岳玉儿起手再劈,安元架住了她的剑,将它弹开。   几招过后,韩长生已看得有些明白了。和其他弟子一样,安元在和岳玉儿比试的时候,是让着岳玉儿的,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并非单纯在让招,而是在进行一场指点比武。   岳玉儿出招的弱点安元都看出来了,他每每出手,都是破解岳玉儿的弱点,让岳玉儿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而他却一直没有主动进攻。假若岳玉儿聪明的话,与他对战几次,便可得到提升。顾明萧与韩长生比试的时候,也常常会采用这种方法。   然而过了七八招之后,岳玉儿突然收剑,恼火道:“不打了!”   安元也收招,柔声道:“小师妹,怎么了?”   岳玉儿撅着嘴道:“你让着我,不出全力,不肯好好跟我比试,这种比试还有什么意思!”   安元怔了怔,道:“我并非不肯好好比试,同门比武,并不是为了胜负,若能在比试中……”   岳玉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安元忙道:“此话从何说起?”   岳玉儿道:“那你就好好跟我比一场!”说完不等安元答应,一剑朝着他心口刺去。   安元无奈,出剑格挡,却还是不肯使出全力,一边让招一边出声指点道:“小师妹,你的手应该再沉些。”“这时候用第九式比你用的那招好。”“这里……”   岳玉儿再次停下,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甩,恨声道:“你们都是一样的!就因为我是掌门之女,便处处让着我,哄着我,骗着我!只有大师兄才肯认真陪我练剑,让我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哪里不足!”   别说安元,就连躲在树后的韩长生都目瞪口呆。这个误会……好像有点深……   “哼!虚伪!”岳玉儿狠狠瞪了安元一眼,扭头跑了。   安元望着岳玉儿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韩长生从树后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莫名其妙地走了。   回屋之后,他又开始想如何折腾安元的事。岳华派的清规戒律是十分严格的,就连无故缺席日常练功或在练功中被抓住偷懒超过五次都有可能被逐出门派。其他面壁、戒食、杖责之类的惩罚更是比比皆是,以韩长生平日在出岫山的表现,只怕他每天都要被打被罚被逐出门派。   但安元这家伙表面功夫定然是做的十分好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长辈和同门喜欢他了。要抓住他的把柄,还是得走李九龙的老路,先接近他,才有机会找到那家伙的弱点。刘小奇说过,从前和安元最要好的就是李九龙,现在就算他一万个不情愿,也得把这朋友做下去。   韩长生起身,正准备出门去找安元,忽听外面响起了撞钟声。他到岳华派也几天了,先前从来没听人撞过钟,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这是出了什么事?   韩长生打开门,只见一群弟子们急匆匆往一个方向赶,刘小奇也在人群之中。他过跑过去抓住刘小奇:“这是出了什么事?”   刘小奇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掌门撞钟让人到文墨堂集合,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韩长生不知道,刘小奇却是知道的,这撞钟声是岳华派弟子集合的信号。   韩长生莫名其妙,却也只得跟着人群往文墨堂的方向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zhazha今兮何、令堂之、烟雨江南的地雷 ☆、第九章   不片刻,众弟子已在文墨堂汇聚。交首接耳,皆十分茫然,不知出了何事。   岳鹏已在堂上坐了很久,等到弟子们来齐,他扫了眼队伍大概清点了下人数,这才道:“安静!”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乖乖等着岳鹏指示。   岳鹏神色凝重,开门见山道:“我找你们来,是因为山下出了事。岳阳镇里最近有不少童男童女失踪,不少孩子的亲人被杀害,根据山下百姓的描述,我们怀疑是阴阳双煞所为。”   底下一片哗然。   “阴阳双煞?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怎么跑到岳阳镇来了!”“可恶,简直不把我我们岳华派放在眼里!”“这两个畜生,一定要抓住他们才行!”   韩长生听说过阴阳双煞的名号。江湖上除了魔教之外,还有一些没有门派的魔头也很招人恨。跟魔教相比,这些魔头因为没有固定的门派,所以来去无踪,行事肆意妄为,更叫人头疼。而这阴阳双煞,就是一对十分遭人痛恨的魔头。   阴阳双煞是男女二人,男的是阴煞,女的是阳煞,修炼了一门十分邪门的功夫,通过吸收童男童女的元气来提升自己的功力。他们五年前才在江湖上出现,短短五年就已犯下数百桩命案,是江湖上人人痛恨的恶人。   别说武林正道对阴阳双煞欲除之而后快,便是第一魔教天宁教,对这对魔头也是深恶痛绝,曾专门派人调查阴阳双煞的踪迹,并出金悬赏他二人项上人头,只因这阴阳双煞曾作恶做到了天宁教的头上。   天宁教补充教徒的途径乃是通过收养弃婴孤孩,传授他们武功,抚养他们长大,如此,天宁教鲜少会出现叛徒,教徒对天宁教皆是忠心耿耿。两年前,紫玉堂的人收养了十数名孤儿,在送往出岫山的途中,被那阴阳双煞盯上了。一天夜里,他们趁紫玉堂的人不备,抓走了五六名孤儿,待紫玉堂找到那些被抓走的孤儿时,那些可怜的孤儿已经被吸干了元气,成了数具枯骨。   天宁教的清规戒律不多,但是一条不成文的并且是最大的规矩就是护短。那几个孩子既然被紫玉堂收养,虽然还没正式入教,但也算是天宁教的人了。阴阳双煞竟然敢对天宁教出手,显然不把他们江湖第一魔教放在眼里。韩长生大为震怒,派出数十名教徒全世界追杀阴阳双煞。怎奈阴阳双煞二人十分狡猾,被天宁教追杀急了,就躲了整整一年多不敢出世。如今,他们竟然在岳阳镇出现了。   韩长生听了岳鹏的话,脸上浮起狰狞的笑容,咬牙切齿道:“两个混蛋,这回还不落到老子手里!”   站在他身边的刘小奇崇拜地看着他:“大师兄果然嫉恶如仇!”   韩长生:“……”   岳鹏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岳华派乃是江湖十大剑派之一,岳阳镇又在岳华山脚下,我们必须抓捕那两个魔头,不能再让他们为害山下的百姓!你们乃我岳华派弟子,学武乃是为了救济苍生,安定天下,今日便是考验你们的时刻!”   众弟子群情激奋。这些武林正道门派,平日里除了习武练功之外,还身兼保护附近居民百姓的职责,如此一来,当地的百姓便会优先将由武学天赋的子弟送入此门派习武,当地官府也会给武林门派一定的资助。这些岳华派的子弟中,有不少就是出身岳阳镇,听说阴阳双煞在他们的家乡作恶,早就恨不能飞下山去了。   岳鹏又道:“我身为岳华派掌门,本该手刃那些恶徒,只是派中事务繁杂,我一时脱不开身,因此请三位长老领你们下山,搜出恶徒藏身之处,让他们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好!”底下的弟子们气势如虹,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了。   韩长生揉了揉耳朵,撇撇嘴。   从这些激动的家伙们的眼睛里,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愤怒和仇视,也有不少激动和期待的。江湖人士想要出名,有一条捷径可走,那便是打败已经成名的前辈。已经成名的前辈,又有善恶之分,若同是武林正道,那就只有中规中矩地挑战。可若这前辈是恶人,就不必讲究什么江湖道义,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只要能擒住他或是杀了他,立刻就能名声大噪。   果不其然,一名弟子捅了捅他身边的另一名弟子,小声道:“哎,咱们要是抓住了阴阳双煞,可不就成名立万了?”   另一名弟子道:“那是!咱们可要尽全力,把全身功夫都使出来,就不信那阴阳双煞有通天的本事,能从岳阳镇逃出去。”   韩长生抠了抠鼻屎。这些单纯的傻子,那阴阳双煞还真没这么好对付,要不然早就被他们天宁教杀了。让这几个小弟子出手怕还不够给阴阳双煞当餐后点心。不过这阴阳双煞既然在岳阳镇露了面,也别想活着离开了,他让两个混蛋知道,敢跟他们天宁教过不去,是他们今生最大的错误!   事不宜迟,岳鹏立刻让弟子们整队,所有年级超过十四岁的弟子都要参与这次行动,因为阴阳双煞武功高强,且行动诡异莫测,岳华派的普通弟子单打独斗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有一起行动用使出剑阵才能困住他们。   岳鹏和三位长老们把弟子们分成了四队,三名长老领了其中三队,剩下的一队没有长老带领。   岳鹏走上前来,对韩长生和安元道:“九龙,皇甫,你们是我最早入门,武功也最高的弟子,李、唐两位长老正在闭关,为师也不便下山,教中没有其他长老可以带队,因此这个重任就只能托付给你们了。你们要带好师弟师妹,争取抓住那两名恶徒。这对你们而言也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安元立刻抱拳道:“掌门放心,弟子定然不负掌门所托。”   韩长生哼哼了一声,学着安元的样子道:“弟子遵命。”   岳鹏满意地点点头。他此番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锻炼安元,这个他未来的女婿,然而李九龙毕竟是他的大弟子,他若撇开了李九龙也说不过去,以免李九龙不满他才让两名弟子一起带队。他们两人的武功在弟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若能齐心协力,自然再好不过。   一切安排妥当,岳鹏道:“时间紧急,你们快些下山去吧。”   那三名长老带着自己的队伍先走了,韩长生和安元处在最后一队。韩长生回头看了眼自己这一队,十来个人,刘小奇和岳玉儿都在其中。岳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安排在这一队,自然是想创造机会让她和安元培养感情的。然而岳鹏一走,岳玉儿就立刻屁颠屁颠来到了韩长生身边:“大师兄,咱们这回一定要把阴阳双煞打个落花流水!”   韩长生呵呵冷笑。   安元柔声道:“小师妹,不可轻敌。”   岳玉儿翻了他一个白眼:“有大师兄在,阴阳双煞算什么!”   安元吃惊地看了眼岳玉儿,又看了眼韩长生。他此番不过离开门派半月,小师妹和大师兄之间……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待三名长老的队伍都走了,安元道:“大师兄,请。”   韩长生哪里跟他客气,摩拳擦掌地冷笑两声,大步往山下走去。敢跟他们天宁教过不去的家伙,他一定会让他们好好尝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令堂之的地雷 ☆、第十章   韩长生只顾自己在前面快步地走,根本不顾身后跟着他的那群弟子们。岳玉儿小跑跟上他,不断兴奋地叫着:“大师兄大师兄,你说那阴阳双煞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应该比我厉害一点吧?”“大师兄你别走那么快嘛!你能不能也一招就把阴阳双煞给制伏了?”“大师兄……”      韩长生被她吵的忍无可忍,想叫安元来把这婆娘带走,一回头却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安元已经草帽斗笠全副武装好了。      “你这是……”      安元叹气:“师兄你知道,我太帅了。”      韩长生:“……”怎么这么想打人呢?      韩长生甩甩头,继续往山下走。岳玉儿又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这段时间韩长生身后多了两条尾巴,一条是岳玉儿,一条是刘小奇,好在只要岳玉儿一凑上来,刘小奇就会自觉躲开,如此一来,他最多只要应付一条尾巴就行了。      没多久,众人就赶到了岳阳镇。天色还早,四队人分开,去城中巡逻,向附近的百姓打听阴阳双煞的消息。      这阴阳双煞二人的踪迹之所以诡谲难寻,只因甚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这两人往常做平民打扮混迹在人群之中,便与寻常男女并无差别。然而他们练得阴阳双煞功是个十分邪门的功夫,定时要吸取童男童女的元气,若不然就会变得全身青紫,如吊死鬼一般吓人。当他们吸完元气之后,脸色又会变得血红,直到一个时辰后才会复原。因此若是没见过他们却想要找出他们,那就只有等他们需要吸食元气前后了。最近这阴阳双煞作恶越来越频繁,显然他们练功所需要的元气比从前变多了,如此一来,要找到他们也比从前容易些。      韩长生和安元领着师弟师妹们一路走一路打听哪家有失踪的童男童女、附近是否有可疑的异乡来的男女等消息。      安元询问一位打铁的工匠:“前辈,请问最近是否有见过异乡来客?”      那铁匠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指着前方道:“那两人不就是异乡来的?”      韩长生和安元同时往他指的方向看去,紧接着,韩长生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两人并非一男一女,而是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时不时鼓起脸好奇地四下张望,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可爱;另一个长得温文尔雅,有十足的书卷气,脸上挂着令人想要亲近的温和笑容。那两人走在路上,时不时交谈几句,然后并肩走进了一家客栈。      安元道:“走,我们跟上去瞧瞧。”      韩长生挡住了他的路,干笑道:“跟他们做什么,我们还是去调查别的地方吧。”      安元皱眉,道:“他们是异乡客。”      韩长生道:“就算是异乡客,那也不会是阴阳双煞啊。阴阳双煞是一男一女。”      安元道:“异乡来客,总有些可疑,便他们不是阴阳双煞,兴许知道些什么,去问问总没错。”      其他弟子纷纷附和,有人已往客栈走去。      韩长生挡着一个安元,却挡不住那么多人。安元见韩长生脸色古怪,问道:“大师兄,难道你认得他们?”      韩长生连连摇头:“我怎么会认识异乡来客?”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给人让出一条道。      众人走到客栈门口,只见那两个年轻男人朝着客栈的柜台走去。正在算账的掌柜看见那两个年轻男人,立刻把算盘推到一边,满脸堆笑地问道:“两位客官,打尖还是……”      “轰!”掌柜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整个柜台已被一劈为二!      所有人都惊呆了!掌柜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脸和眼中的惊恐让他的表情变得极为扭曲。      一剑劈开柜台的人是那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出剑太快了,甚至没有人看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拔得剑。他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甚至比刚才更为友好,但他的剑尖已经点在掌柜的喉咙上,掌柜被迫仰起了头。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安元反应最快,已经拔剑做出了准备战斗的姿态。娃娃脸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显然没把这些岳华派的弟子放在眼里。      “掌柜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用温柔的可以融化冰霜的语气问道,“知道阴阳双煞在哪吗?”      安元:“……???”      掌柜的愣了半晌,喉咙处传来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不不,不知道啊……”      娃娃脸翻了个白眼,鼓着腮道:“小白,早叫你不要这么粗鲁,你这样能问出什么来。”他抓住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的手,把他的剑收了回来,走到吓尿的掌柜面前蹲下,漫不经心地说,“快点把阴阳双煞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哟,不然我就切了你的子孙根,然后在伤口上涂满蜂蜜,再把你丢进蚂蚁洞里。”说完猛地拔出匕首往地上一插,匕首落地之处距离掌柜的命根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掌柜吓得狂翻白眼,差点没厥过去。      所有堵在客栈门口的岳华派弟子全都目瞪口呆,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韩长生一脸惨不忍睹地转过头。他天宁教的左右护法,卢白璧和卢青钱,居然跑到岳阳镇来了。      整个客栈的局面陷入了僵持,掌柜浑身哆嗦的如同打摆一样,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      “咳。”韩长生轻咳了一声,打破僵局,正打算让岳华派的弟子赶紧离开,没料到安元却不怕死地走上前去。      “二位兄台。”安元抱拳,“敢问二位兄台师承何派?何故为难这位掌柜?”      韩长生捂住脸。这该死的狗仙君,自己看到左右护法躲还来不及,他还硬要往上凑!      卢白璧扫了他一眼,笑容加深,言简意赅地丢出一个字:“滚。”      卢青钱撅着嘴用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他:“关你屁事。”      “……”安元道,“我乃岳华派弟子,奉师命下山,抓捕阴阳双煞两名魔头。二位想必也是冲着阴阳双煞,我们应是同道中人。二位长得如此文质彬彬,却何故出手如此凶狠,为难这位无辜掌柜,毁坏客栈?”      一瞬间,客栈充满了杀气,卢白璧和卢青钱同时眼神一厉,眯着眼打量安元。韩长生对于他们的这种表情再熟悉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正在考虑从安远身上哪里下手捅个窟窿。      “哇!”韩长生一惊一乍地跑上前,挡在安元面前,对着娃娃脸的卢青钱夸赞道,“小哥你长得好凶残啊!”      卢青钱怔了怔,摸着下巴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韩长生又转头打量着书生气的卢白璧,作惊恐状:“这位小哥神色凶残,身带杀气,好可怕啊。”      卢白璧眨眨眼,手从剑柄上挪开了。      所有人看看娃娃脸的卢青钱,再看看白白嫩嫩的卢白璧,露出了怀疑世界的表情:“……”      韩长生松了口气,暗暗掬了把冷汗。别看这左右护法长得人畜无害,实则却是他们天宁教脾气最坏的两个家伙。卢白璧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凶残,更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一个小时如何让自己的笑容更阴险狠毒,最后反而练出了男女通吃的招牌温柔笑脸;卢青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凶残,总是鼓腮瞪眼,结果却被人误以为再装可爱……总而言之,便是得罪了他这个教主,也万万不能得罪他的左右护法,若不然,事情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韩长生纵然是很得左右护法能替他把狗仙君狠狠收拾一顿,奈何这家伙有天仙加护,真把他收拾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卢白璧和卢青钱上下打量着易容后的韩长生,把韩长生看出了一身冷汗。玉皇大帝天王老子,千万别让他们看出他的真身来!在这里被抓回去,所有计划可全都白费了!      卢白璧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敢情他根本没将安元放在眼里,安元自报家门他们也根本没听见。      “咳。”韩长生学着安元方才的模样,假模假式地抱拳,一派正人君子风范,“我乃岳华派大弟子李九龙。”      卢青钱没吭声,眼神在他身上上下转悠,转的他小心肝扑扑直跳。      总算安元出言解救了韩长生:“不知二位兄台如何知晓这掌柜与那阴阳双煞有关?”      卢白璧和卢青钱互相对视了一眼。      卢白璧笑眯眯道:“白痴,谁说我们知道他跟阴阳双煞有关了?”      卢青钱撅嘴:“就是。”      “……”安元道,“那你们为何如此对待这位掌柜?”      吓尿了的掌柜拼命点头。      卢白璧摸了摸手里的剑,柔声道:“我一路过来已经劈了二十八间客栈了。”      韩长生默默扭头:我就知道!      所有岳华派弟子:“……” ☆、第十一章   韩长生万万想不到卢白璧和卢青钱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仔细想想,这两人大约是发现自己离教之后,便一路追了出来。   卢青钱擅长追踪之法,可通过各种印记来追踪他人,自己每次离教出走,几乎都是被卢青钱给找到的。这一次为了甩脱他们,韩长生异常小心,一路换了四五匹马,还走了一段水路,恐怕还是让卢青钱找到了蛛丝马迹,两位护法一起追到了这岳阳镇附近。到了这里,听说了阴阳双煞的消息,他们便先着手调查阴阳双煞之事,毕竟这两个混账已经躲藏了快两年,教主跑了早晚会回去的,可阴阳双煞这次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   韩长生从看到左右护法开始就非常紧张。他的易容之术已经是登峰造极,即便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护法和几位堂主,面对面能识破他易容的次数也不多。可是有时候他们并不需要当面辨认,就譬如说卢青钱会追踪之术,他甚至能辨别脚印识人。眼下他们都追到这里了,兴许阴阳双煞的事能拖延他们几日,可一旦此事解决了,他们专心寻找出走的教主,韩长生可就未必能躲过去了!   好在卢白璧和卢青钱对几个岳华派的弟子也没什么兴趣,见从那掌柜嘴里问不出什么,就转身往外走。   安元上前一步,道:“你们无故毁坏了这客栈的……”   韩长生猛地把他抓回来塞到自己身后,卢白璧和卢青钱转过身,韩长生看见他们或温柔或可爱的表情,做出吓得瑟瑟发抖状:“二位兄台,你们好凶啊,不要杀我,我好怕~~”   卢白璧这才收起笑脸,卢青钱这才恢复面无表情。天宁教的这对左右护法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耳根子较软,一听有人夸他们凶狠他们就心软。对于他们而言,笑容和可爱的敛去,说明他们已经收敛了杀意。   二人穿过呆若木鸡的众人,走到客栈门口,卢青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韩长生。他的目光在韩长生身上停顿了片刻,皱了皱眉头,然后追上已经走出几步的卢白璧。两人扬长而去。   安元:“……”   待两位护法离开后,一直痴傻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有的上前帮忙扶起掌柜,有的扶起被砍倒的柜台。   “天呐!”一名岳华派的弟子摸着被卢白璧一刀砍断的柜台惊呼道,“刀口竟如此光滑,那人年纪轻轻,内功却如此深厚。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韩长生听着那边大惊小怪的呼声,鄙夷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洋洋自得:不过一张桌子而已。他的左右护法,又岂能是什么寻常人物?   刘小奇向韩长生走来,但是岳玉儿抢先他一步,跨到了韩长生身边,勾住韩长生的胳膊。刘小奇看见岳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开了。   “大师兄!”岳玉儿不满地晃荡着韩长生的胳膊,“你刚才为什么要怕他们?你这么厉害,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吗?”岳玉儿武功低微,也从未和岳华派之外的人动过手,门派中的人与她练习比武,要么是让着她哄着她,要么也是以指点为主,唯有韩长生出手不留情面,永远只一招就可以将她治得全无还手之力。岳玉儿不知天下武学何其精妙,更不知天外有天的道理,在她眼中,韩长生的武功造诣便已是登峰造极了。   安元亦有不满:“大师兄,为何就这样让他二人走了?他们无故损坏了客栈的器物,好歹应该叫他们赔偿这位掌柜。”   韩长生当然不能跟他们解释个中缘由。他可不是怕岳华派这些废柴为难他的左右护法,而是怕激怒了小青小白,这些家伙全都被捅成筛子。那他也不用再管什么命格了,直接等着下辈子投胎做乞丐算了。   韩长生冷冰冰地说:“既然他们也是来抓阴阳双煞的,我们又何故要与他们起冲突,届时说不定还会联手,多个朋友多条路。”   岳玉儿愣了一下,崇拜地看着韩长生:“大师兄不光武功好,计谋也不输人。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今日算是明白了。”   韩长生:“……”这么愚蠢的理由你都相信,岳华派算是没救了。   安元面色悻悻,显然对韩长生的说法不怎么认同,但如今卢白璧和卢青钱都已走了,他再说什么也晚了,只好过去帮忙安抚受惊的掌柜。   因偶遇卢白璧和卢青钱,众人在客栈耽误了一些时间,然后才离开,去别的地方继续调查阴阳双煞之事。   这一回阴阳双煞之所以会惊动岳华派,是因为他们一个月里已经在岳阳镇犯了三桩案子了,接连有孩子失踪,较早失踪的两个孩子的尸骨已经被发现了,死状和其他被阴阳双煞吸干的孩子一模一样,第三桩案子就发生在昨晚,尸骨还没发现。   根据岳鹏的推测,阴阳双煞恐怕还没有离开岳阳镇。这一对魔头之所以选在岳阳镇作恶,是因为再过几个月就到了岳华派三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时刻,附近不少仰慕岳华派的人都带着孩子来到岳阳镇,准备让孩子报名参加岳华派的武试。阴阳双煞大约也是听了这个消息,才跑到此处来。   安元等人询问了当地的百姓,发现这段时间里异乡来的男女还真不少,而且还是带着孩子来的,都是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岳阳镇准备将孩子送上岳华山习武。异乡人太多,倒增加了他们找出阴阳双煞的难度。   一名姓赵的弟子说:“大师兄,二师兄,咱们还是重点调查那些没有带孩子的异乡男女吧。阴阳双煞既然要吸食童男童女的元气,总不会带个孩子在身边。”   安元道:“未必。这二人擅长隐藏,兴许他们带了个孩子在身边掩人耳目。若我们当真如此调查,恐怕恰中了他们的意。”   那赵姓弟子苦着脸道:“那城中的男女实在太多了,我们要从何找起啊!”   安元看了眼韩长生,道:“大师兄可有什么主意?”   韩长生还在想左右护法的事,压根没听他们说什么,听见有人叫自己,茫然地抬起头:“啊?”   安元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再查一阵,晚上好好想想主意。”   他们又走了一阵,却还是没能找到什么线索。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只好先找地方住下。   因为岳华派招收新弟子的事,这岳阳镇上的客栈原本都住的满满的,全是带着孩子来的异乡人,可阴阳双煞的事一出,许多异乡人立刻带着孩子走了,因此几家客栈都空了出来,安元很快就找到了有空房的客栈,带着师兄弟们入住。   十几个师兄弟,自然不可能一人一间房。大多弟子三五个人挤一间房,但是安元、韩长生、岳玉儿例外。岳玉儿是女孩,不能跟一群糙老爷们住在一起,那是理所当然的;安元有个毛病,说是晚上要呓语,不能跟人同住,也分了一间房;而韩长生,也找了个由头,说自己最近练功练伤了腰,晚上必须有个宽敞的地方一个人睡,因此也分了一间房。   李九龙和安元毕竟是大弟子和二弟子,小弟子们也没什么意见,分配好了房间,众人便进去休息了。   韩长生进了屋,先是叫人打了盆热水来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舒适衣服,便躺到床上想心事。   卢白璧和卢青钱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恐怕对他的下落也有了一定的猜测。眼下因为阴阳双煞的事情暂时绊住了他们,可一旦解决了此事,他们就要来找自己了。这回自己离教出走,还一走就是那么远的地方,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少不得要好好收拾他一通,然后把他带回天宁教。这些他都不在乎,他还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归心似箭过,恨不得立刻回出岫山去。他这次回去了,就再也不闹什么离教出走了,乖乖练武,乖乖当他的教主,再不惹是生非。   可惜这一次,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一旦卢白璧和卢青钱强行带他回去,针对狗仙君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那些破神仙虽说眼下不好插手凡间的事,可等到他和他的护法堂主们有朝一日不再是凡间的人了,可就落到那些家伙手里了。谁让人家是神仙,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得照着他们说的办。   可是现在看来,被小青小白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了。那他就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快点完成李九龙的任务。   想到这里,韩长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理理衣服,就从窗口跳了出去,然后扒着客栈的墙,悄悄潜到了隔壁房间的窗户下。   他隔壁的房间,正是安元住的地方。他要偷偷观察安元,看看这家伙都有些什么习惯,是个什么脾性,然后才好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韩长生这几天和安元也算有一定的接触了解了。狗仙君这家伙,怪道说是神仙下凡,真有几分道理。这家伙为人可以说是中规中矩,简直就是正道君子的教科书。在门派里尊老爱幼,兄友弟恭;出了门派,爱护百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黑白无常也跟他说过,安元仙君的凡胎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善良、热情、宽容、大方……总而言之,一切的好词都能往他身上套。   韩长生一向很讨厌正人君子,倒不是因为那些家伙善良,而是因为大多真人君子都很虚伪,心里分明想要的东西却又假惺惺推开,眼里明明看不上的人却要假模假式地称兄道弟。可若一个人当真是发自内心地正派,韩长生也只能觉得——这家伙肯定很无趣。   韩长生潜到安元的窗下。他们住的地方在三楼,窗框下有凸起的木椽,韩长生轻功很好,一脚踩着二楼的木椽便能稳住身形。此时天色也很黑了,外面根本没有人,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影。他偷偷戳破了窗纸,然后观察里面的情况。   在房间里,安元自然是不戴草帽面纱的。他刚刚洗好澡了,乌黑的长发还有些潮湿,顺从地垂在肩上,更衬出他肌肤如雪。韩长生看得几乎有些呆了,硬是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醒过神来。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狗神仙,然后继续头盔。   安元坐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抠了抠鼻屎,然后叹了口气:“我连抠鼻屎都这么好看,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韩长生:“……”   他脱下脚下的鞋就想往房间里砸,硬生生忍住了,连做三个深呼吸,然后咬牙切齿地继续观察。   安元梳好头,突然望着墙上的某一处愣了一下,伸出手,从墙上轻轻摘下一只壁虎,温柔地笑道:“小家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是迷路了吗?”   那壁虎很温顺地被安元抓在手里,兴许是安元身上的香气让它觉得很舒服,它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安元摸了摸壁虎的背:“还是因为我太迷人了,你也要来这里偷看我?”   “……”韩长生刚穿上的鞋子又一次被他脱下举在手里了。   过了一会儿,安元捧着壁虎在桌下坐下,一边逗弄着壁虎,一边道:“陪我说说话吧,平时能陪我说话的人太少了。樱雪羽灵最近不知怎么了,天天往外跑,也不喜欢陪我聊天了。只有你能陪我了。”   韩长生一边深呼吸一边给自己穿鞋。樱雪羽灵是谁?岳华派里还有这号人物?好像没听说过,改明儿去问问。听狗仙君这口气,樱雪羽灵这家伙跟狗仙君的关系还不错。   “伤梦熏魅,”安元说,“小家伙,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韩长生差点一头从三楼栽下去。皇甫凤轩熙辰果然是皇甫土根的儿子,亲生的,妥妥的。   “伤梦熏魅,有时候,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太出色了,还是身边的人都太差劲了。”安元一边温柔地摸着壁虎的背,一边说道,“我知道师父对我寄予厚望……嗯,当然,也是因为岳华派里也就我一个能看的了,其他师兄弟真是……连我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唉……”   韩长生脱掉自己的鞋子,直接丢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鞋子丢进去砸在安元脸上了。   “师父想让我娶小师妹,我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师父的心思。不过我并不想娶她,且不说相貌,小师妹的脾气实在是太差劲了,哄着她她就真拿自己当祖宗了。可我是师兄,又是她爹的徒弟,我只能对她好,她做的事情再过分,我也得哄着她让着她。谁叫我是天底下最出色的人,做师兄也得做最好的。”   韩长生默默把自己身上所有能够用来砸人的东西都丢到了远处的树上。   “小师妹最近不知怎么的,似乎突然很喜欢大师兄……她要是嫁给大师兄也好,大师兄喜欢她很久了,小师妹却喜欢我,谁让我那么出众……大师兄能接下她,是替我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不过大师兄这个人,实在是……”   韩长生竖起耳朵,有些好奇地听他会怎么评价李九龙。毕竟现在他是李九龙了,安元怎么看待他,是他能怎么对付安元很重要的关键。   安元摊了摊手:“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他嫉妒我嫉妒的都快死了……好吧谁让我那么优秀……还要整天往我身边凑,假装跟我很要好,不就是为了师父能够多看他一眼。我也能理解他,身边有像我这么好的人,时间久了,心气肯定不平顺。他平时想着法在暗地里给我下绊子,还当我不知道是他做的。伤梦熏魅,你说像我这么聪明的人,还能看不出他的险恶用心吗?我临下山之前突然跟我说他爷爷生前最爱墨凉村的砚台,倒亏他知道那穷乡僻壤出产砚台,不就是想骗我去一次墨凉村,希望我碰上魔教妖人,出点事吗?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去了,做师弟我也是做的最好的。”   安元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果然也没出什么事,就是路上有一个奇怪的茶亭……我好像在茶亭里睡着了,恍惚了一阵子。然后就把师父交给我的人物顺利办完了。我从小到大运气都特别好,一旦我碰到倒霉的事情,必定接下来会有一个惊喜等着我。这应该是因为我是天之骄子的关系吧。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然我怎么能够优秀到这个程度?”   韩长生抓狂地在空中乱挠。他快要疯了,他听不下去了,再下去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砸进房间里狠狠揍狗仙君一顿了!   壁虎摇了摇尾巴,用脑袋蹭了蹭安元的手指。   安元垂下眼看着它,过了一会儿,轻声道:“高处不胜寒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寂寞……”   韩长生怔了怔。突然之间他心里的焦躁火气好像被抚平了,安元那句话真的带着很浓的伤感,而情绪是很容易传染的。   韩长生皱了下眉头,心情有些复杂。   紧接着,他听到安元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太英俊太聪明太有魅力,让别人都没有活路了……”   韩长生一口气没喘上,差点噎翻过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对着对着安元的身影隔空恶狠狠打了一通虚拳,然后气鼓鼓地回房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岳华派弟子们在大堂里集合,吃了点早餐就才出发继续调查阴阳双煞的事去了。   阴阳双煞最近作恶确实有些频繁,他们在江湖上已经成名五年了,前三年一共也就做下了几十桩案子,算频率约莫一两个月他们会抓一双童男童女。后来因为天宁教的追杀,他们销声匿迹了近一年半的时间,这次出现,才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犯下三桩案子,频率大大超过了从前。   安元和韩长生先带着众弟子们去了那几个孩子被抓走的地方调查。   那几个孩子都是半夜里被阴阳双煞偷偷掳走的。阴阳双煞大约是怕惹事,所以这一回现身很低调,谁也没看见他们是怎么动手的、什么时候动手的,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再见的时候就只有被吸干的尸体了。   岳华派的弟子们来到一家客栈调查。这家客栈,是第一个孩子失踪的地方。   掌柜把韩长生等人领入一间房间,叹息道:“唉,可怜的孩子,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间房被魔头掳走的。”   安元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问道:“孩子的父母呢?”   那掌柜道:“太伤心了,就离开我们这间客栈,另找了个地方住。”   刘小奇走进房,好奇地皱了皱鼻子,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在房里一无所获,找不到任何阴阳双煞留下的线索,只好离开客栈,继续去调查别的地方。   在街上巡逻了一天,都没有什么收获,众弟子只好回客栈。   客栈的大堂里有一群大人聚在一起,几个孩子在一旁玩耍。大人中,有一个女人正在哭泣,其余的人都坐在他身边安慰她。   安元看见这一幕,怔了怔,拦住一个客栈的小二,小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二小声道:“那对夫妻的孩子被阴阳双煞掳去了,他们太伤心,看见其他夫妻带着孩子,触景伤心,想起自己没了的孩子,那婆娘就忍不住哭了。”说到这里,小二也难过地摸了摸泪花。   安元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嘱咐众师兄弟不要去打扰他们,轮到值夜巡逻的便上街去巡逻,剩下的自回房间休息。   韩长生吃完饭洗好澡,又偷偷爬出了窗户,去听安元的墙角。   那只小壁虎被安元养了起来,今日还在屋里。   “伤梦熏魅。”安元撕碎了手里馒头喂给壁虎,“吃吧。”   韩长生一听这名字就酸倒一排牙齿。   和昨天一样,安元对着那只丑兮兮的壁虎说话。今天韩长生没穿鞋出来,身上也没带任何能砸的东西,但凡他听到忍无可忍的地方,就对着空中挥一通乱拳,心情就会舒畅些许。   “对了。”安元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着壁虎的脑袋道,“我昨天下午在一个客栈里碰到了两个怪人,年纪轻轻,相貌也生得文质彬彬,脾气却无比古怪。那两人武功似乎很高,不过嘛……”   韩长生竖起了耳朵。   “那两个家伙不肯自报门派。我想他们应该是无门无派之人。若不然,什么门派能养出这种家伙,那门派居然还能撑得下去?除非那门派里所有人都是些疯子或者傻子吧!”安元耸了耸肩,掰碎了桌上的点心喂给壁虎。   蹭!   韩长生猛地站了起来。居然敢说他天宁教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我去你奶奶个腿!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安元低着头专心给壁虎喂食,根本没注意到窗户外突然映出的黑影。   韩长生正待发作,突然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安元坐着没有动,根本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韩长生怔了怔,放下拳头仔细听了片刻,发现敲门声原来是从隔壁自己房间传来的。他忍下一口气,从窗户爬回自己的房间,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刘小奇。   刘小奇捏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大师兄,我可以进来吗?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韩长生因为他打搅了自己揍安元的兴致而不悦,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刘小奇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今天我们不是去了几个阴阳双煞出没过的地方吗?我在那几个地方都闻到了一种相同的味道,应该是辛夷花和砂仁的气味,还有其他的药材,味道太淡了,我也分辨不清。”   韩长生一怔。他突然想起刘小奇送他的那些个香囊。他今天并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但刘小奇既然有制香的本事,应该对气味也很敏感才是。   就在这时候,客栈的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一名岳华派的弟子出现在楼梯口。他看见韩长生和刘小奇,愣了一下,忙道:“大师兄,小师弟。”   刘小奇有些怯懦地向他行礼:“万师兄。”   韩长生看了眼那弟子,皱眉道:“我记得你是值夜的?你怎么来了?”   姓万的弟子道:“我是来找皇甫师兄的。”   韩长生没说什么,侧身给刘小奇让出了一条路:“进来说话吧。”   刘小奇进屋,姓万的弟子果然去敲安元的房门。韩长生关上了门,不再去管隔壁的事。   “你确定?”韩长生问道。   刘小奇轻而坚定地点点头:“大师兄,我从小都对各种味道特别敏感,所以我闻得出。”   韩长生问道:“既如此,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出来?”   刘小奇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不敢说。”   岳玉儿和她身边的那帮狗腿师兄弟平日没少欺负刘小奇,刘小奇整天往韩长生身边凑,岳玉儿对他更看不惯,趁着韩长生不注意的时候给刘小奇下了不少绊子。刘小奇怕当时说出来了,又要被那些家伙们鄙夷嘲讽,因此只敢等到夜深人静时来告诉韩长生一人。   韩长生眯着眼沉思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辛夷花和砂仁……这两种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刘小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长生:“大师兄你相信我?”   韩长生道:“为何不信?”   过了片刻,他看见刘小奇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水光在闪烁:“我就知道大师兄你一定会相信我的,你不会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大师兄你最好了。”   韩长生:“……”这家伙这么容易被讨好真的好吗?岳华派这样下去还有救吗?   刘小奇擦了擦眼睛,羞惭道:“我的造诣还不够,只能闻出辛夷花和砂仁的味道,若我能闻的更清楚,大概就能明白那个配方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了。眼下我也大概能猜得出,那些药的味道是用来压制血气在体内运行的速度。”   韩长生蹙眉。按照刘小奇的这个说法,阴阳双煞很有可能是通过这种药物来克制他们需要吸食元气的频率。可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他们都已经抓走三对童男童女了,这也是压制以后的结果?若是不压制,这对魔头到底需要多少元气才能维持?   “而且……”刘小奇犹犹豫豫道,“我今天……在客栈里闻到了相同的气味。”   韩长生一怔,立刻道:“哪里?”   刘小奇道:“今天进客栈的时候,在大堂里闻到的。可是当时大堂有很多人聚在一起,我不知道究竟是谁……”   韩长生猛地起身向外走:“走,我们去一间房一间房的查,把那两个混账揪出来!”他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阴阳双煞已经躲了整整一年半了,今天一定要把他们给揪出来扒皮拆骨!   刘小奇连忙跟上韩长生脚步,担忧道:“大师兄,就我们两个人去?听说那阴阳双煞武功很厉害……”   韩长生压根没把这对魔头放在眼里,哪管刘小奇说什么,抓着他的手往楼下冲去。   到了二楼,刘小奇道:“就是这附近!”   韩长生停下脚步,让他一扇扇门去嗅。   刘小奇很紧张,蹑手蹑脚地一户户走过去,走出三个房间,又退回一个房间,指着一扇房门道:“这里味道最浓郁!”   韩长生飞扑过去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房里空空如也。   韩长生一个箭步冲到窗口,只见夜色中有两个黑影正在飞速移动,那两人腋下还夹着什么,依稀是两个孩子。   “妈了个巴子!”韩长生大骂一声,直接从床头跳下去,朝着那两个黑影追去:“站住!”   阴阳双煞回头看了一眼,跑得更快了。   韩长生运足功力狂追。他的轻功便是在天宁教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那可是多年玩离教出走练出来的真功夫,阴阳双煞还带着两个孩子,如何能跑得过他?不出两条街就被他追上了。   韩长生也不废话,拔出剑照着阴煞的后脑飞刺过去。阴煞听到声音,不得已将手中的孩子一丢,拔剑转身与韩长生打斗起来。阳煞见状也丢下孩子,过来帮忙。   月光下,韩长生看见阴阳双煞二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全身青紫,倒像是中了毒一般。只不过他们的解药竟然是男女童子的元气。   韩长生又一剑刺去,阴阳双煞二人丢下了孩子,一起联手,轻轻松松就招架下了他这一剑。   “是你们!”韩长生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二人正是今天他在客栈大堂里看见的,那对据说自己的孩子被阴阳双煞抓走的夫妻。而眼下被他们丢在路边的一双孩子,则是今天在大堂里安慰他们的另外两对夫妻的孩子。这两个孩子似乎是被他们迷晕了,眼下还趴在街边昏睡不醒。男童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臂,没坚持多久又垂了下去。   阳煞看了眼阴煞,道:“你带着孩子先走,我解决了他马上就追过来!”   阴煞却不走,眯着眼打量韩长生,冷笑道:“区区一个岳华派弟子,竟敢拦我们的路。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知道谁是他祖宗!”这岳阳镇可说是岳华派的地盘,阴阳双煞之所以来敢这里放肆,也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把岳华派放在眼里。岳华派能够挤进十大名门剑派之一,是因为他们的七星剑阵非常有名,曾让无数英雄在阵中铩羽而归。但这七星剑阵需要七人合力才可布成,若是配合默契,可将数十人困在阵中一一击破。但要论单打独斗的能力,岳华派在这十大剑派中只能往末里数。这阴阳双煞再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魔头,若是让区区一个岳华派弟子拿住了,他们也就不必再混下去了。   阳煞听阴煞这么说,也明白他的心思,冷笑道:“好,那就吸干他的元气,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韩长生冷笑道:“老子就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尝尝祖宗剑法的厉害!”   阴阳双煞二人一左一右朝着韩长生直扑过来,一人攻他上盘,一人抓他下盘。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擒拿功夫,两人看似同时出手,实则却有一个时间差。阴煞的动作更快一下,他这一扑,对方就势必要躲,阳煞则根据对手闪避的态势进行预判攻击。这一手他们练得无比默契,配合无间,江湖上多少高手因为大意,在他们手上连一招也没走过就败下阵来。   阴煞一刀斩向韩长生面门,韩长生向后退去,他方有后退的趋势,阳煞就已瞅准时机,一刀刺向他的腿,信心满满要斩下他一只脚。   阴煞扑了个空,阳煞一刀下去,也扑了个空。在他落刀的同时,一只脚踹上他的面门,将他踹飞出去。   阳煞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青色的面皮上印了一个黑黑的大脚印,两行鼻血缓缓流出。   “嘁!”韩长生收脚,嗤笑道,“这点功夫也敢来拿我?!”   韩长生的功夫在天宁教中虽然算不上厉害,可放到江湖上,也是个中高手了。因为他三天两头离教出走,常常要被天宁教的人追捕,为了逃跑,他闪躲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厉害,曾经十个教徒一起扑他,都硬是被他逃了出来。阴阳双煞这点小手段,自然拿不住他。   阴煞连忙冲过去将阳煞扶起,两人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韩长生。看来是他们轻敌了,本以为一招定能拿下的家伙,竟让他们吃了个亏。   韩长生哪里等他们调整好状态,手中的剑已猛向阳煞心口刺去。阳煞还未站稳,阴煞连忙挡在他面前接下了韩长生这一剑,两人缠斗起来。过了片刻,阳煞也缓过劲,立刻加入战斗。   这三人你来我往,不片刻就过了十来招,三人都是心惊不已。韩长生本以为这阴阳双煞并没有多厉害,凭他一人之力便能拿下,没料到他已使出全力,却也只能跟对方战个平手。对方的内力与他相差无几,若是剑锋相撞,他竟是讨不到半分便宜,只不过招式和速度要比对手灵活善变的多,这才能不相上下;阴阳双煞更是越打越觉得惊诧,韩长生哪里是个普通的小弟子,他变招之快,出手之迅猛,都有高手风范!更何况,他用的剑法招式,根本就不是岳华派的功夫!   “你到底是什么人?!”阳煞又急又怒,加快了攻势。她本以为能够速战速决,这才跟韩长生打了起来。他们两人现在正是犯病的时候,若是不赶紧吸食童男童女的元气,很快就要受不了了!   阴煞喘着粗气道:“你根本不是岳华派弟子!”   韩长生也打出了一身热汗,嘴上却丝毫不饶人,冷笑道:“你爷爷我是……”   “大师兄!”突然,一个人影朝着这里跑了过来,韩长生听出了是安元的声音。只片刻,安元就跑到了三人跟前,举剑叫道,“我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仙君确实是人格分裂,不过他的分裂症很快会被治好,因为他会黑化…… ☆、第十四章   韩长生正打得痛快,虽然他暂时还不能从阴阳双煞手里占得什么便宜,但他看得出阴阳双煞比他心急得多,再联想到这两个魔头所修炼的奇怪功法,也大概能猜到拖延时间对他们大大不利。他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招式越打越稳健,等阴阳双煞露出破绽,就是他取胜之时,万没想到这时候安元竟然来了。   安元叫了一声之后,立刻提剑加入战局。正在混战的三个人同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于阴阳双煞而言,对付一个韩长生已经十分棘手,再来一个帮手,别说速战速决了,他们能不能顺利脱身都成了问题。   对于韩长生而言,他也一点不希望安元来帮手。他为什么能跟阴阳双煞打成平手?因为他是天宁教的教主而不是岳华派的大弟子李九龙啊!这安元一来,他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打,若不然招式上暴露了身份,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岳华派的招式他不是不会,毕竟天宁教采百家武学之所长,岳华派一两套剑法他还是用得来的。可是一旦只能使用岳华派的招式,他的功夫就要大打折扣,如何再对付阴阳双煞?!   安元哪晓得在场三个人都恨不得能把他赶走,还以为自己是个得力帮手,二话不说替韩长生接下一剑。这一剑原本是韩长生故意放出的一个破绽,当阳煞一打这个破绽,他就会立刻回手出暗器,一旦打中阳煞,极有可能成败就这么定下来了。没料到安元上来破了他这一招,暗器也不能发了,他只好憋憋屈屈地退回一招。   “大师兄你太莽撞了!”安元自以为“救”了韩长生一回,严肃地呵斥道。   韩长生:“……”他现在不想跟阴阳双煞打了,他先想先揍狗仙君一顿再去收拾那两个魔头。   “你怎么过来了?”韩长生一边跟阴阳双煞对打,一边问安元,“刘小奇告诉你的?”   安元接下阴煞一剑,他的内力远不如阴煞,只不过身手还算敏捷,勉强也能招架一下。他道:“我今日在大堂看见……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们……我派了几个师弟去调查,他们果然有问题……我本欲召集师兄弟们布阵抓捕他们,没想到大师兄你那么冲动,自己一个人就来了,我怕你有危险只好先匆匆赶来……”   韩长生气得头顶冒烟。敢情他还要感谢狗仙君来帮忙?   乒!剑锋相撞,安元脱力,阴煞割破了安元衣服的前襟,他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好在没有伤到皮肉。   阴阳双煞本以为韩长生多了一个帮手之后定然会更加卖力,因此出招已经慌不择路,招招杀机,大有鱼死网破之态势。没料到安元一出现,韩长生反而被束缚了手脚,招式也没有方才灵活多变了。而且他一边应战,一边还要护着安元,假如狗仙君被阴阳双煞杀了,就一切全玩完了。因此之前他一人对付两个都还游刃有余,如今他们一个盯一个,阴阳双煞竟然反而占了上风。   这样打下去必输无疑,韩长生有意把阳煞引到安元的盲角,一出安元的视线,他立刻放开手脚拼了命地打,想办法先解决一个再去安元那里帮忙。他先是一剑割破了阳煞的脸,接着又一脚踹中阳煞的胸口,阳煞滚到在地,要不是闪避得快,差点就让韩长生一剑捅了个对穿。这时候安元和阴煞互换了个位置,韩长生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韩长生只好憋屈地让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又用那些基础的招式跟阳煞过招,让阳煞挽回了刚才的颓势。韩长生边打边引,再把阳煞引到安元背后的位置。   几招之后,阳煞看出了关键,脑子略一转,就猜出韩长生有意在安元面前藏拙的事实。他立刻朝着安元大叫道:“你这位大师兄偷学他派武功!他用的不是你们岳华派的剑法,他是别的门派的细作!”   韩长生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手脚冰冷。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他在这岳华派忍声吞气待了半个多月,居然这时候让阴阳双煞这两个混蛋给暴露了!安元知道了他是冒充的李九龙,他还怎么按照命格仙君的安排去陷害安元?他下辈子还有救吗?他的护法和堂主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安元回头看了韩长生一眼,又转过头专心跟阴煞打斗,义正言辞道:“魔头!妄想花言巧语离间我和大师兄!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韩长生愣了一下,瞬间满血复活,趁着安元不注意,揪住阳煞一顿暴打!   阳煞被打得鼻青脸肿,挥着剑大叫道:“啊啊啊你快看!你师兄暴露了!”   安元回头,韩长生瞬间又恢复笨拙的样子,艰难招架阳煞的进攻。   安元再转头,韩长生又是一通暴揍,阳煞被他一剑捅穿肩膀,惨叫连连:“你快看你快看!你大师兄要是岳华派弟子,哪有这么厉害的?!”   安元勃然大怒:“你岂可侮辱我们岳华派?!”丢下阴煞要来帮韩长生对付阳煞。   趁着安元转身露出破绽的瞬间,阴煞猛地出招,一剑朝他背心刺去!   韩长生正好瞧见这一幕,倒抽一口冷气,想也不想就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阴煞的剑刃!   安元察觉到身后的动作,回头一看,顿时尖叫:“啊!”   阴煞的剑被韩长生徒手抓住了,韩长生手上的鲜血正顺着剑刃往下滴!   安元彻底傻了眼。就连阴阳双煞一时也有些愣怔。韩长生突然掉头回援,急急从自己的战局中脱身,也卖了一个大破绽给正跟他缠斗的阳煞。好在阳煞没想到韩长生竟然会为了救安元不顾自己的安危所以有些回不过神,不然他要是趁着这时候趁机补上一剑,只怕韩长生眼下也要去地府找熟人了。   僵局维持了片刻,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韩长生。他猛地一脚踹向阴煞,阴煞双手脱剑,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摔到在地上。韩长生松开手,阴煞的剑落地,他手上鲜血狂流,手痛得失去了知觉。   阳煞见状,这才灵魂归体,连忙出剑再战。   韩长生忍着左手的剧痛,将安元结结实实护到身后,右手提剑与阳煞缠斗起来。这时候他倒没想起自己的安危来,只记得千万不能让狗仙君出事。黑白无常给他看过的那个三寸丁谷树皮的男人的形象深深地映在他脑海中,几乎每天晚上做噩梦都会想起来。如果不改正狗仙君的命格走偏的命格,他天宁教的那些人也会受他连累的。   “你快走!”韩长生道,“回去找救兵!”   安元想要帮他,但韩长生完全将他护着,不给他出手的机会。   他们打了这会儿,已经惊动了附近的百姓,有人在楼上点亮灯火推开窗户看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借着这些灯光,安元看清韩长生焦急的脸和他身上沾染的血迹。   一瞬间,安元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走啊!”韩长生急得脸都白了。狗仙君不走,他就不能使出全力,这样下去他马上就可以去投那具丑胎了。   安元深吸一口气,举起剑,无比坚定:“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大师兄,今晚我们就同生共死!”   韩长生这下是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晓玥的地雷   这仙君凡心一动,所有事就全玩完了╮(╯▽╰)╭ ☆、第十五章   韩长生一边要与阴阳双煞打斗,一边还要想办法护着安元,自然是难以招架的。安元却不想让他护着,执意要加入战斗。   韩长生护不住他,让安元闪了出来,两人和阴阳双煞再一次一对一斗上了。且斗且退,最后,他们背靠背贴在了一起。   “大师兄。”安元转头,对着韩长生绝美一笑,“没料到我们就会落得如此田地。”   韩长生气得差点吐血。落到如此田地怪谁?怪谁?怪谁啊!   “往日我对大师兄素有误会,”安元一边招架阴煞的攻击,一边道,“没想到危急关头大师兄竟会舍身护我。我欠你一条命。今日若能度过这个难关,我愿与你义结金兰。”   喂阴煞你行不行!行不行!为什么安元还有力气说这么多废话!快点把他打晕好让老子解放啊!   “砰!”两剑相撞,韩长生已无力招架,本以为这一回他必然要退,没料到阳煞的剑先被撞开,阳煞还往后退了两步。   韩长生一怔。   缠斗了这么久,韩长生累了,阴阳双煞比他消耗得更厉害。他们原本就到了病发的时候,极其需要男童女子的元气作为补充,迟迟得不到补充,他们已经扛不住了。   此时岳阳镇的街道已经灯火通明,打斗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点亮灯火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里!”巷口出现了数个人影,朝着他们跑来。是岳华派的弟子们终于赶到前来救援了。   阴煞冲上前扶住阳煞:“我们先撤!”   阳煞点头:“撤!”他们的面皮已经紫的发黑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打斗了,他们快连逃走的力气都没了。   “哪里走!”安元急得冲上前要阻拦。   “乒乒!”突然,两枚飞镖斜飞出来,定在阴阳双煞跟前不足一寸之处,那两人差点被削掉几根脚趾。他们来不及停步,向前摔去,双双滚倒在地。   一青一白两个身影从斜里飞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阴阳双煞面前。   韩长生倒吸一口冷气。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卢白璧和卢青钱!   卢白璧笑得如同春风拂面,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冰雪:“这不是阴阳双煞么。”   卢青钱的嘴快撅到天上去了:“呵,真叫我们好找。”   阴阳双煞抬头,看见天宁教的两位护法,青紫的面皮上竟然因为惊恐而露了点苍白。他们被天宁教追杀已久,自然知道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位是天宁教教主的左右护法。别看这二位长得文质彬彬天真可爱,他们的恶名可是连江湖上最恶的恶人都闻风丧胆。   岳华派的黄长老带着几位弟子也已经到位,立刻摆开阵型,准备用七星剑阵擒拿魔头。   前后夹击之下,阴阳双煞再无退路。   安元看见卢白璧和卢青钱也是吃了一惊。卢白璧一间劈开柜台的功力如同切菜一般的功力他是见识过的,只怕那阴阳双煞也不是他的对手。此刻阴阳双煞再无路可逃。赶来的小弟子要上前捉拿阴阳双煞,安元伸手拦住了他的路:“等等,先看他们想干什么。”   卢白璧和卢青钱却压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卢白璧走到阴阳双煞面前蹲下,微笑道:“两年前的帐,今日该清算了吧。”   阴阳双煞抖若筛糠。他们躲天宁教躲了一年半,犯事也只敢在远离天宁教的地方,万万没想到,两位大护法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岳华派带队的黄长老上前一步,道:“二位少侠,你们……”   话音未落,阴阳双煞同时扭头向后跑,手脚并用地向岳华派弟子扑去。黄长老和安元一惊,同时举剑,安元对众师弟叫道:“当心!”   没料到阴阳双煞却根本没有动手,而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他们脚边,惨叫道:“大侠救命啊!”   岳华派弟子:“……”   卢白璧起身,眯着眼打量岳华派众人。   岳华派弟子围上来,立刻将阴阳双煞制伏,他们二人根本没有反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阴煞还主动举起双手,惶恐地哀求道:“把我捆起来吧,我跟你们走,现在就走!马上就走!求求你们带我走吧啊啊啊!”   岳华派的弟子刚掏出绳子准备捆人,卢青钱状似不经意地弹了弹手指,一道银光划过,那弟子手中的麻绳便断成了两截。那弟子吓得将手里的绳子一丢,躲到师兄身后去了。   卢青钱和卢白璧不慌不忙地向阴阳双煞走去,全然无视四周的人。只有韩长生知道,他们之所以不急着出手拿下阴阳双煞,大约是觉得阴阳双煞眼下这害怕得战战发抖的样子很有趣,想多欣赏一会儿罢了。   他们越靠近,阴阳双煞抖得越厉害,抱着岳华派弟子的大腿涕泪横流:“快,快带我们走啊英雄!”这边是名门正派岳华派,那边是天下第一魔教天宁教。被岳华派抓回去,最惨也不过就是个死了,至少名门正道不会用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来折磨人;可是被天宁教抓回去了,怕是想死都死不成。   岳华派弟子却不知这些,那对面目和善的年轻人一出现,阴阳双煞就跟见了鬼似的,反叫他们一头雾水,也不知这七星剑阵还要不要用了。   “二位。”岳华派的黄长老上前一步挡住了卢白璧和卢青钱的路。他不知这对年轻人是什么来路,但看他们方才钉入地中的飞镖,就知他们内力极其深厚。再看阴阳双煞一见这二人吓得三魂去了二魂,便知他们今日是为了阴阳双煞而来。   黄长老自然是不愿意将阴阳双煞交给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的。阴阳双煞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两个魔头,虽然他们的武功不算最厉害,但因为他们修炼的邪门功法非常残忍,专门杀害童男童女,引起江湖人众怒,他们在恶人榜上的排名可以排入江湖前十。要是能够抓到阴阳双煞,整个岳华派以及他这个今日在场主持的黄长老都能够因此名声大振。更何况这岳阳镇可是岳华派的地方,就是武林盟主来了岳阳镇还得敬他们几分呢。江湖上混的人有很多规矩要遵守,这两个无名小卒便是武功再高,也万没有抢他们风头的道理。   “二位,铲除魔道乃是我们江湖人之己任,二位看来似乎也是冲着阴阳双煞来的。今日我们岳华派能够抓住魔头,多亏二位援手。阴阳双煞既然在岳阳镇作乱,那么此事我们岳华派就不能不管。将二位魔头抓捕归案之后,我们会在半年之后的武林大会上公开审理他们二人的罪行,该如何处置,交由给位武林同盟和盟主定夺。届时二位援手之攻,我定然也会告知诸位武林同道……”   黄长老自以为这番话说得非常漂亮。一来,他先表明了不可动摇的立场,阴阳双煞一定要交给他们岳华派处置,这两个年轻人不管是什么来头也不该再插手此事了。二来,他也给了这两位年轻人好处,他以为这两人来此捉拿阴阳双煞,八成也是为了名声而来,那么到了武林大会上他提两位年轻人几句,让他们沾上点光,不是岳华派独占了这个功劳,这两个年轻人也不算白跑了这一趟。至于为什么要把阴阳双煞留到武林大会上去处置,明面上的理由是为了让全体武林同道做一个见证,实则就是邀功去了。   韩长生在刚看到卢白璧和卢青钱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往后退,此刻已经混迹在一群岳华派弟子中了。他听完黄长老这一番话,脸上露出了鄙夷外加惨不忍睹的表情。啰啰嗦嗦这么一大堆酸腐的话,要不是本教主现在有任务在身,肯定也一拳打掉你一排牙了。小青小白的耐心可不必本教主好多少,你就自求多福吧。   果不其然,在黄长老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卢白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卢青钱的脸鼓得越来越厉害。   黄长老一番话说完之后,卢白璧问卢青钱:“他刚才说什么你听懂了吗?”   卢青钱眨眨眼:“没有啊,我一直盯着他的牙齿看,我在想往他每颗牙上打一个洞,每个洞里塞一颗冰霜种。”   韩长生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硬生生忍住了。冰霜种是天宁教芒草堂堂主杜月飞研制的一种种子,不用土壤只需水分就可成长,生长速度极快,生长时还能吸收周围的热量。把冰霜种植进黄长老的牙缝中……还真是卢青钱的作风。这家伙脑袋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谁要是落到他手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黄长老听完这话,脸色立刻就黑了。他虽然不知道冰霜种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这两个年轻人,根本没把他这个岳华派的长老放在眼里。   岳华派的弟子们也立刻摆出了准备战斗的姿势。虽说卢白璧和卢青钱的武功他们是见识过的,可这两个家伙居然敢骑到他们的长老头上,哪个门派能够忍受这样的耻辱?何况现在他们人多,摆出七星剑阵,也未必不能困住这两个狂妄自大的年轻人。   “年轻人。”黄长老毕竟是长辈,换了别人大约已经动手了,他还算沉得住气,“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卢白璧微微挑眉:“我乃……”   “啊!”韩长生突然惨叫了一声。   卢白璧的话被他打断,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韩长生身上。   “大师兄你怎么了?!”安元十分着急地跑到他身边。毕竟刚才韩长生为救他受了伤。   韩长生举起自己受伤的手,假装虚弱道:“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也不想引人注意,恨不得自己能赶紧躲回客栈去,免得在卢白璧和卢青钱面前露了陷。可是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阻止的话卢白璧就会立刻报出身份。毕竟他们天宁教的人可不会把小小岳华派放在眼里,没必要藏着掖着。一旦小青小白的身份暴露,打起来是一定的,之前他保护狗仙君那么不容易,还连累自己都受了伤,要是小青小白一个不小心把狗仙君给干掉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安元就算是开了天仙下凡BUFF的主角,在变强大之前,也是有一段温室花朵期的,尚未强大的柔弱小主角需要反派的呵护。   黄长老突然把韩长生从人群里拽了出来,推到卢白璧和卢青钱面前。   韩长生一下傻了眼,不知道这个死老头打得什么主意。   黄长老指着韩长生道:“年轻人,这是我们岳华派的大弟子,方才他为了擒住那两个魔头,被魔头所伤。阴阳双煞在我岳华派的脚下,害了想进我岳华派的少年弟子,还打伤我大弟子,要是我们不拿下这两个魔头,岳华派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卢青钱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就像在撒娇一般:“滚开啦,你这臭老头好烦人哦!”   阴阳双煞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局势,这时候阳煞灵光一闪,突然有些明白了。这韩长生分明就不是岳华派的弟子,他刚才的武功招数如此多变,有时能看出岳华派的风格,有时又是逍遥派的套路,还有很多刁钻古怪见所未见的招式。哪个门派的功夫是集百家所长的?魔教天宁教啊!现在这韩长生又不愿暴露天宁教人的身份,他八成就是魔教在岳华派的卧底了!   “他们是天……”阳煞大叫道。   “啊!”韩长生又一声惨叫,挣开黄长老的手,往后猛退数步,身体重重向阴阳双煞砸去。倒下的瞬间,他藏在袖中的飞镖刺中了阳煞的哑穴。   阳煞张大嘴巴惨叫,却发不出声来。娘希匹,果然是魔教作风,点过谁点穴用刀子点的?!   韩长生阴恻恻地朝着阳煞一笑。他跟阴阳双煞可谓是仇上加仇。两年前阴阳双煞掳走他天宁教孩童的事先不说,就冲着方才这两人竟敢伤他,他们往后也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便是天宁教武功最高最铁面无私的洛辛,也从来没敢伤过教主一根小指头!!   岳华派的弟子们连忙赶过来搀扶他们的“大师兄”,担忧道:“大师兄,你又怎么了?”韩长生刚才倒下的方式太奇怪了,漂移了七八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倒在阴阳双煞身边,他们简直怀疑是阴阳双煞又使出了什么奇怪的邪术把他们的大师兄给吸过去了!   韩长生假装虚弱地站起来:“头晕,没站稳,我没事。”   众人:“……”这个没站稳的方式有点奇葩。   突然之间,一青一白的两道身影一晃而过,韩长生身后的阴阳双煞便被卢白璧和卢青钱提在手里了。   黄长老心里一慌,急道:“你们这是……”小青小白出手太快,他甚至都来不及防备,可见他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下。这两个年轻人竟然如此之利害,他们岳华派恐怕也只有兰芳长老能勉强与他们一战了。可是兰芳长老在山上闭关,并未出山领队,也赶不及来援手。   卢白璧和卢青钱提了阴阳双煞,却没立刻走,卢白璧闪到韩长生面前,目光闪烁不定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出手抓起他的伤手,然后——   放到嘴边舔了一口。   四周一片倒抽冷气声。   卢青钱上前,拉住卢白璧的胳膊,对他使了个眼神,卢白璧微微皱了下眉头,什么也没说,放开了韩长生。两人提着阴阳双煞就像提白菜一样,跳上房子转眼就跑走了。   岳华派弟子们最后看到的,是阴阳双煞惊恐地向他们伸出了求助的手,但他们甚至来不及作反应,人就已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樱桃小丸子和瑧玹X15和言慎行X3的地雷   天宁教历任教主都是攻 ☆、第十六章   阴阳双煞让卢白璧和卢青钱给截了,岳华派的弟子们没有办法,只好先回客栈,一切等天亮再说。   “那两个混账小子,哪个门派教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黄长老恨恨地骂道。虽然是深更半夜,但也有不少人在围观,好容易抓到的阴阳双煞竟然眼睁睁地被两个黄毛小儿给抢走了。他要是之前没有搬出岳华派来压人也就算了,偏偏他已经放出了岳华派的名号,那两个臭小子还不识抬举抢了人,这事情传出去,他们岳华派的脸往哪搁?!他黄长老的脸往哪搁?!   安元一直陪伴在韩长生身边,担心地问道:“大师兄,你还有哪里受伤了?你哪里不舒服?”   韩长生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心不在焉道:“我没事。”   刚才卢白璧舔了他手心的伤口。卢白璧一定是认出他来了。他从小是跟左右护法一起长大的。每次如果他受了伤,卢白璧就会把他的伤口含在嘴里,因为老教主说过,这样伤口会愈合得更快。韩长生练功不用心,受伤成了家常便饭的事,小时候卢白璧三天两头要为他处理伤口,卢青钱就去给他偷好吃的安慰他。   左右护法认出他来了,怎么办?他们为什么没有当场把他抓走?他还要继续假扮李九龙吗?   安元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大师兄,你为我受了伤……”   韩长生心不在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当然要救你了,有我在,就一定要护你周全!”开玩笑,狗仙君要是死了,他的好日子也算混到头了。   安元怔住,迈出的脚停在半空中,用一种难以道明的眼神看着韩长生。   很快,众人回到了客栈中。   一名弟子问黄长老:“黄长老,明天我们要回岳华派吗?”阴阳双煞已经被人抓走了,他们留在岳阳镇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黄长老怒道:“回什么回!阴阳双煞还没抓住呢!”   那弟子犹豫道:“可是他们不是已经……”   黄长老道:“该巡逻的人继续去巡逻,把阴阳双煞和那两个臭小子都给我找出来!两个魔头伤了我岳华派的人,这事没这么容易解决!必须要拿下他们,给我们岳华派上下一个交代!”   弟子们无法,轮到值夜的人继续去巡逻,其他人就回客栈稍适休息。   韩长生本也想回房睡了,可是安元和黄长老不让他走,安元非要亲手替他处理伤口,毕竟韩长生是因为他而受的伤。黄长老则有话要问他们。另外还有几个弟子没有回去休息,都围在一旁关心刚才的事。   安元替韩长生的手心上药,发现他的伤口深可见骨。那一时情急之下,韩长生为了救下安元,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抓住了阴煞的剑,用力之大自然不必言说,伤口之深叫人触目惊心。   安元目光复杂:“大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韩长生本想翻个白眼,问他自己这是被谁害的,不过转念一想,他如今假扮李九龙,身负陷害安元的任务,这第一步不就是先想办法接近安元,了解他的弱点吗?现在可不就是一个极好的跟他拉近关系的机会?   于是韩长生微笑,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安元的手背,安慰道:“不过一只手罢了,你没事,这只手废了又有什么关系?看到你没有受伤,我心里就宽了。”饶是韩长生演技一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胃里也在翻滚。啊呸,狗仙君,要不是你作弊,老子一定一拳打花你这张俊脸!叫你长得比老子帅!老子看你不爽不是一两天了!   安元听了这番话,用力咬了下嘴唇,皱起眉头,片刻又舒展开,低下头专心地处理着韩长生的伤口,平静的表面掩盖了内心波涛汹涌。   “九龙,皇甫,你们是怎么发现阴阳双煞的?”   安元解释道:“我和大师兄今日带着师弟妹们去了几处孩子失踪的地方,我打听了那几个失踪的孩子的父母,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今日来到客栈之后,有一对夫妻的孩子便是被阴阳双煞所害,我看他们的体魄和姿态,像是练武之人,就向掌柜打听他们的消息,听说他们是因为孩子死后留下处理后事所以继续留在岳阳镇,而更换客栈是因为不想留在孩子出事的伤心地。可是我从他们脸上并没有看到真正的伤心,今天是孩子的头七,他们不去处理后事,却在这里对人哭诉,目光也时不时往在场的孩子身上瞟。我觉得有些可疑,所以特意派了万师弟去查,他们始终拖延着不肯将孩子下葬,借故逗留在岳阳镇中。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就是阴阳双煞,他们带来的孩子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他们的孩子也被害了,所以没有人会怀疑他们就是魔头。”   黄长老听完连连点头,夸奖道:“好,不愧是皇甫,你素来都是最聪明的弟子,若不是你细心,只怕没人注意到这些。”   其他弟子也纷纷赞道:“真不愧是二师兄!”“二师兄果然聪明细心,什么都逃不过二师兄的眼睛。”   安元摇头:“大师兄帮我更快一步发现阴阳双煞的真面目。我通知师弟们集阵捉拿魔头的时候,大师兄已经追着魔头先去了。”   “是吗?”黄长老奇道,“九龙,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韩长生怔了一下,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刘小奇。   刘小奇正担心地看着韩长生的伤口,听到黄长老的问话,他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对韩长生微微摇了摇头。   韩长生有些不解。刘小奇的意思,是希望他不要说出阴阳双煞是被刘小奇循香找到的事实?   见韩长生不答,黄长老道:“九龙?”   刘小奇突然道:“大师兄也是找到了阴阳双煞露出的马脚推断出来的,他自己一个人去拖延阴阳双煞,叫我去通知师兄弟,我才正好碰上了二师兄。”   安元道:“看来我发现的,大师兄也发现了,我没发现的,大师兄恐怕也发现了。”   “好,好啊!”黄长老拍了拍韩长生的肩膀,“不愧是岳华派的大弟子,智计果然不落人后,今日你表现极好,回山之后,我一定禀报掌门。若不是今日被那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搅了局,这头等的功劳就是你的了!掌门日后必定会好好栽培你的!”   韩长生扯了扯嘴角。事情的走向超出了他的预计,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长老恨声道:“擒拿两名魔头分明是我岳华派出的力,却被那两个黄毛小子占了便宜!真是可恨!若能抢回两个魔头,带到武林大会上,哪个敢不道我岳华派一声好?咱们一定要把那两个魔头抢回来!你们须得尽心,到时候在武林大会上好好出一出风头!”   韩长生硬生生翻了个白眼。这些武林正道打得算盘还真是无聊。什么掌门长老栽培,什么大出风头,他才不在乎呢,送给他他都不要!   安元替韩长生上完药,见韩长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道:“大师兄想必是累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让大师兄好好休息。”   众人纷纷向韩长生今日英勇的表现表示景仰,然后依次退出了房间,只剩刘小奇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大师兄,”刘小奇愧疚地扯着衣角,“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一个人去找阴阳双煞的,害你受了伤,都是我的错。”   韩长生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你方才为什么不愿说出实话?”   刘小奇支支吾吾道:“长老们不许我配香,说我耽误了正事,不好好练武。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配香的事。”   韩长生撇了撇嘴:“那你的功劳可就全让我占了。”他也不想占这功劳,他对这种功劳半分兴趣都没有。   刘小奇连连摆手:“我什么也没做,是大师兄找到阴阳双煞的。”顿了顿,又满脸崇拜地看着韩长生,“大师兄好厉害,我原本担心极了,生怕大师兄会出什么意外,没想到你竟能缠住阴阳双煞那么久,大师兄真是太厉害了。”   韩长生洋洋得意道:“要不是……咳,反正那阴阳双煞根本就没什么厉害的!”   刘小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长生:“我就知道大师兄很厉害!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大师兄休息了,我先走了。”刘小奇说完就退了出去。   韩长生上床躺下,正准备休息,忽听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他只得起床开门,门才刚开,一个粉色的身影一头扎进他怀里。   “大师兄,听说你受伤了?”岳玉儿紧张地抱着韩长生,双手在他身上上下摸索。   韩长生没好气地掰开她的手:“老子身上要是有伤,还不被你给撞死?”   岳玉儿看见他包裹着纱布的手,心疼地摸向他的伤口:“大师兄你疼不疼?”   韩长生差点被她捏到伤口,黑着脸一巴掌把她劈开了。   “我都听说了。”岳玉儿红着眼睛道,“大师兄是为了救二师兄才受的伤。二师兄真没用,要不是二师兄连累了你,以大师兄你的本事,肯定一招就把阴阳双煞拿下了!”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岳玉儿说狗仙君没用,他心里还是很舒心的。   “爹还想让我嫁给二师兄。等回了山,我就去告诉爹,我宁可嫁给你,也不愿意嫁给二师兄!”岳玉儿满脸通红地说完这句话,没等韩长生有所反应,扭头跑了出去。   晴空一声霹雳,韩长生傻在原地,风中凌乱,迟迟不能言语。这!是!什!么!情!况!   可怜的教主大人因为受刺激过度,大半个晚上愣是没睡着,熬到天快亮了,他迷迷糊糊终于有了些睡意,正待进入梦乡,忽听咻的一声,一道微小的寒风从他脑袋上掠过。   韩长生毕竟是习武之人,这点警惕总是有的。他立刻清醒,翻身坐了起来,发现床里钉着一支飞镖,飞镖上夹着一张小纸条。   他把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了个地址。   韩长生捏着纸条抖了三抖。这是卢白璧的飞镖,这是卢青钱的字迹,绝对不会错。他们果然,已经认出自己了……   若是眼下赶紧跑路,恐怕也是跑不掉的,陷害安元离开岳华派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能走?要是去见小青小白,也不一定就会被他们抓回去。总之,先想借口把他们给唬住,再做其他打算吧。   犹豫再三,韩长生哭丧着脸换了身干净衣服,从窗口跳了出去,朝着纸条上所写的地址跑去。 ☆、第十七章   不片刻,韩长生就赶到了纸条上所写的地方。那是在一条巷子里,清晨天刚亮,路上还没有什么人。韩长生赶到的时候,卢青钱站在巷子口,他身边站了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把手里的一麻袋东西交给卢青钱,卢青钱掏出一块银子丢给那男人,那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韩长生心中警铃大作,头皮发麻。那麻袋里装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用来对付他的吗?!上一次他离教出走被抓回去,卢青钱为了让他长教训,把青椒、苦瓜、茴香、洋葱榨成汁,骗他说是十全大补汤……   想到那个味道,韩长生打了个哆嗦,转身想跑,一扭头,就看到卢白璧站在自己身后,笑得春风拂面。   “呵呵。”韩长生对他干笑了两声。   卢白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敛了笑意,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抓起他包扎好的手:“伤得厉害吗?”   韩长生一瘪嘴,没忍住,委屈地点了点头:“嗯!”   卢白璧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塞进他怀里。韩长生认得,那是杜月飞专门研制的伤药,效果极佳。   “这里好玩吗?这几天开心吗?”卢白璧微笑着问道。   卢青钱完成了那边的交易,提着麻袋也走了过来。他撅着嘴瞪着韩长生,极力装出生气的样子,只不过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怎么看怎么像撒娇:“教主,我最近跟杜堂主学习研制了一种养身大补汤哦~教主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呢,让我为教主补补身子吧?”   韩长生看了眼他手里的麻袋,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左右护法果然已经认出他来了,这时候抵抗是没有用的,只有想办法把他们唬过去才行了!   “我……我……我当了教主那么多年!还一件实事都没办成过,愧对天宁教上下!”韩长生嘴脸一换,变成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惊天大阴谋,是让天宁教能共一统江湖的惊!天!大!阴!谋!我要完成了我的计划才能回去!”   卢白璧和卢青钱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满写了不相信三个字。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韩长生勃然大怒,先发制人,“不相信我?!难道我骗过你们?!”   卢白璧和卢青钱都有些犹豫。老实说,韩长生骗他们的次数——还真不少!   “咱们十四岁的时候,是谁把花老堂主的整个堂子全砸了,又是谁出来顶罪的?!”韩长生瞪着眼睛道。   卢白璧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   ——六年前,卢白璧一个人偷偷把钱老堂主的乾坤堂全部砸了个干净。老堂主和老教主震怒,要严惩罪魁祸首,韩长生毅然出来顶罪,幸好有一众人为他求情,最后他被罚在思过崖面壁了一个月。不过,卢白璧之所以把乾坤堂砸了个稀巴烂,是因为花老堂主狠狠把韩长生揍了一顿,韩长生装可怜博同情,明明只破了点皮肉,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三天假装重伤不能动,卢白璧一时气不过,才做出砸堂子的叛逆之举来。   “是谁偷偷在老教主的茶水里下了七天七夜疯癫丸,又是谁挨罚的?!”   卢青钱愣了愣,撅着的嘴憋了下去。   ——韩长生被罚面壁,明明天天有人偷偷给他送吃的喝的,他为了早点结束挨罚,假装自己没吃没喝受尽了苦头,还从杜月飞那里偷了颗让人身体发烫的药丸假装自己病重。卢青钱一时心疼,恨老教主罚得太重,就偷了七天七夜疯癫丸下在老教主的茶水里。当然,最后这事害的韩长生非但没能减刑,还多面壁了一个月。   韩长生瞪着他们,一脸心痛:“我躲在这岳华派里吃不饱穿不暖捱尽了苦头,都是为了我们天宁教!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连我的话都不相信!”   卢白璧和卢青钱羞愧地低下头去。   做戏做足全套,韩长生慷慨激昂道:“我的计划,会改变整个江湖的格局,彻底摧毁武林正道联盟,就连天上的神仙也躲不过我的计划!你们等着瞧就是了!”   “那,教主你打算怎么做?”卢白璧小声问道。   “这个嘛,因为是个惊天大~阴谋,错综复杂,牵扯甚广,三言两语跟你们说不清楚。”韩长生道,“总之,你们先去帮我查证一件事。”   卢白璧问道:“什么事?”   韩长生道:“天缘山庄的皇甫土根,帮我查证一下,他是怎么死的。”   卢白璧和卢青钱一脸茫然,似乎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卢白璧点头道:“我知道了。查到了我就来找你。”   卢青钱问道:“那教主办成这件大阴谋之前要一直躲在岳华派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韩长生摆摆手:“不会。若有什么变化,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卢白璧和卢青钱一脸乖巧地点头。   韩长生不由暗暗窃笑。幸亏这回追来的是卢白璧和卢青钱,他的左右护法虽然是脾气最坏的,但也是耳根最软最听话最好忽悠的。这不是,自己三言两句扯几句谎,他们就被带着跑了,全然忘了他们是来兴师问罪把落跑教主带回去的。这要是换了四大堂主的任何一个在这里,这怕今日都没这么好蒙混过关。   “对了。”韩长生问道,“昨晚阴阳双煞不是被你们抓了吗?他们现在在哪里?”   一提起阴阳双煞,卢白璧和卢青钱脸上又泛起了笑容。卢白璧笑得几乎能令冰山在瞬间崩裂:“抢我天宁教之人,伤我天宁教教主。呵。呵。呵。呵。”   就连韩长生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卢青钱眯了眯眼:“他们就在巷子里。”   卢白璧和卢青钱带着韩长生走进巷子,空旷冷僻的巷子里,阴阳双煞双双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墙边,看来是被封住了穴道。他们的面皮已经紫得成了黑色,身上血管凸起,表情痛苦,看来是忍耐到了极限。   韩长生走到阴阳双煞面前蹲下,阴阳双煞一看到韩长生,痛苦的表情中又多了几丝惊恐:“你……你到底是……”他们并没有被封住哑穴,只是此时此刻已经精疲力竭,想叫也叫不出声来了。   韩长生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们。历任天宁教的教主所继承的不光是易容术和武功,还有一颗小心眼。得罪了他的人,就一个都不会放过!   卢青钱解开手里的麻袋,韩长生闻到一股骚臭味,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   卢青钱不慌不忙地戴上手套,从麻袋中取出几个瓶子,在阴阳双煞面前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这是我特意找人买来的,你们不是喜欢童子吗?这里是童子尿童子粪童子吐童子眼屎童子鼻屎童子耳屎……嗯,外加童子头皮屑组合而成的。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美味小点心哟,不要太高兴啦~”   韩长生:“……”   阴阳双煞眼中已无半点生意。   卢青钱正欲给阴阳双煞灌下这些美味小点心,韩长生突然道:“让我来!我的仇,我要亲手报!”   卢青钱默默递给他一副手套,把一麻袋瓶子交给他。   韩长生套上手套,拔开瓶塞,抬起阳煞的脸,阳煞一脸绝望:“救命……”   韩长生哪里听她求饶,把瓶子里的东西咕噜咕噜全都灌进了她嘴里。接着,他又给阴煞也灌下三瓶童子“精华”。   片刻后,阴阳双煞开始呕吐,吐出了一堆青色的东西。   韩长生一脸嫌恶:“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很多美味,慢慢吐,吐完了还有的吃。”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阴阳双煞的呕吐,他们青紫的面皮竟然渐渐恢复了血色。当他们把能吐的东西都吐完,他们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吐完之后,阴阳双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舒展了一下筋骨——就连被左右护法封住的穴道都解开了!   韩长生惊讶地看着他们,卢白璧和卢青钱皱眉,挡在韩长生身前,准备出手制伏阴阳双煞。却只见阴阳双煞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啊哈哈哈哈哈!我们好了!我们被治好了!”   韩长生等人目瞪口呆。   他们并不知道,原来阴阳双煞二人为了躲避天宁教的追杀而在荒山老林里躲了一年半。这一年半里,他们不能吸食童男童女的元气,那邪门的功法却练得停不下来,于是气血逆流,走火入魔,变成了三天两头就必须吸食元气的怪物。不得已,他们才冒着被天宁教追杀的危险重出江湖继续作恶。没料到方才韩长生给他们灌下的“童子精华”竟然逼出了他们体内的毒素,他们淤凝在体内的气血被打通,往后也不再需要吸食元气了!   “恩人!!”阴阳双煞泪流满面地爬到韩长生脚边,“恩人!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从此以后我们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说完用力地给韩长生磕起头来。   韩长生目瞪口呆。为什么最近总是发生一些他看不懂的事?   卢白璧突然道:“有人!”他回头一看,只见有人站在巷子口。   天已经亮了,镇上的老百姓开始活动,于是原本冷清无人的巷子口也出现了行人。   那人站在巷子外,看着巷子里阴阳双煞对着韩长生连连磕头的情形怔了怔,突然发了疯一样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叫道:“阴阳双煞被岳华派的大弟子抓住啦!哈哈哈!抓住啦!”   岳华派的弟子们下山来捉拿魔头,镇上的老百姓们几乎都见过岳华派的弟子,加上韩长生出门的时候穿着岳华派的弟子服,那人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阴阳双煞就是第一对丢失了孩子的夫妻这件事昨天晚上也在镇上传开了,因此那人看见阴阳双煞对韩长生磕头,用了零点零一秒的时间自己脑补出了一起英雄降魔的美丽故事,喜极而泣、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不片刻,整个街上都已人声鼎沸。   “阴阳双煞抓住了?是谁抓住的?”“是岳华派的大弟子啊!”“岳华派的大弟子叫什么?”“李九龙啊!岳华派扬善惩恶!不愧是名门正派!”   韩长生=口=   卢白璧和卢青钱面面相觑,看向韩长生:“现在怎么办?”   韩长生厌恶地看着眼跪在地上的阴阳双煞,摆摆手:“杀了吧。”有些事做错了,就没有弥补的余地。要是有的话,他现在也不会憋屈地顶着李九龙的脸站在这里了。   阴阳双煞一脸惊恐,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一道寒光闪过,卢白璧手中的剑已经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韩长生摆摆手:“你们先走,后面的事我会处理的。”   卢白璧和卢青钱点点头,跳上围墙,迅速消失了。   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整个岳阳镇都沉浸在祸害被除的欣喜中。   “李九龙!大英雄!李九龙!大英雄!”欢呼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岳阳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芷芷X2、waizhli、萌萌、苏凡-清樱X16的地雷   剧情就像脱肛的野马一样远去   打个广告,《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的个人志已经开始预售,预售期一个半月,预计于6月底七月初发货。大家都知道现在风声比较紧,印刷物也开始管制了,未免夜长梦多,我会在争取在六月初就送印,省得上面再出幺蛾子不能印了。印刷量是根据预售量来订的,适当增加一部分印量。所以这几天我就要估算印量了。如果有想要收实体的请抓紧时间哦~出于和谐和成本等等因素的考虑,二刷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卖完应该就木有啦~   直接点上面的图片就可以进入购买页面~谢谢大家支持~ ☆、第十八章   阴阳双煞的尸体被愤怒的受害者们拉走处理了,兴奋激动的人群把整条巷子堵了起来,少女争先恐后地探头张望英雄,汉子们冲上前想把韩长生高抛上天以表庆祝。   韩长生吓得一身冷汗,连推带踢地硬是开出一条道,没命地逃回客栈去了。他堂堂一个江湖第一魔教的教主,狂霸酷帅拽的魔教教主,有生以来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进了客栈也没换得片刻安生,消息实在传递的太快了,几名长老带着岳华派的弟子们跑了过来,客栈被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长老们挤脱了一层皮才终于挤了进来。   “你把阴阳双煞杀了?”黄长老跌足叹道,“可惜,真可惜,要是能带去武林大会,这风头才会更甚呢!”   “哎~”袁长老道,“不能这么说,现在阴阳双煞死了,也算解决了一个大祸害,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的,到时候武林大会咱们岳华派的地位也与往年不同的。”   谭长老道:“九龙啊九龙,你真是立下大功了!经此一战,你这少年英雄必然会名满江湖的!”   师兄弟们兴奋地围着韩长生,有人问韩长生是怎么找到阴阳双煞的,韩长生只好说自己睡不着出去闲逛,正好碰上阴阳双煞病发武功减弱,顺手就把她们给干掉了。事实上,这个过程已经不重要了,也没有人关心,重要的是阴阳双煞已经被解决了。   “大师兄你真厉害!”刘小奇星星眼地拉着韩长生的手。   岳玉儿冲上来挤掉了刘小奇,扑向韩长生,韩长生连忙用手指顶着她的肩膀不让她靠近。   岳玉儿兴奋的眼睛直冒心心:“大师兄你太帅了!我就知道大师兄是最厉害的!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刷一剑就把他们干掉了?”岳玉儿边说还边比划起来。   韩长生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简直欲哭无泪。   安元走了上来,轻轻捧起韩长生的左手:“大师兄,你的伤没事吧?”   韩长生心里把天上所有的神仙都骂了个遍。要不是他们把这个麻烦的狗仙君踢下凡来渡劫,自己能惹上这么多麻烦吗?他堂堂第一魔教教主,居然被人当成大英雄大侠客,简直一世英名都给毁了!   然而表面上却无比真诚地抓住安元的手,深情款款道:“师弟,我没事,幸好这一剑是砍在我手上的,如果伤了你,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安元怔怔地看着韩长生,眼中水波荡漾。   几个长老们一番讨论之后,定下了之后的安排。岳阳镇里的事情还需要进行收尾工作,毕竟这次受害的孩子几乎都是想要加入岳华派的新弟子,岳华派必须要进行抚慰。趁着这个机会也可以提前考察一下这些孩子的资质。这些事不需要那么多人留下做,把爱春风头的黄长老留下便行了,再给他留几名弟子帮忙处理各项杂志。   袁长老对韩长生道:“九龙啊,外面的老百姓都在叫你的名字,有想给你送礼的,有想给你说亲的,还有想要一睹英雄风采的。不如你去见见他们,现在老百姓把客栈都围了,出也出不去啊。”   韩长生坚决反对:“我不去!咱们闯出去,赶紧回岳华派去!”开玩笑,让他这个魔教教主被人当做大侠敬仰,他就不用往下混了!距离他把狗仙居赶出门派也没几天时间了,再不赶紧想办法完成任务,一切就全完了!   袁长老道:“可是外面的老百姓看不到你,他们会失落的。”   韩长生道:“坚决不去!你们要是逼我,我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黄长老也劝道:“老百姓如此热情,你又何妨不满足一下他们的心愿呢?”   安元突然出声道:“大师兄大约是做了好事不希望被人过分关注,也不想接收老百姓的谢礼吧。除魔卫道是我们岳华派弟子应该做的,如果得了太多谢礼和虚名,反而玷污了大师兄一番伟大情怀。我想我们还是尊重大师兄自己的意愿,偷偷离开,不要再给百姓增加任何负担了。”   韩长生听得一愣一愣的。伟大的情怀,放在他身上,怎么听起来那么不顺耳呢?   在场的长老和弟子们听了安元一席话,看韩长生的眼神都变了。有钦佩的、欣赏的、自愧不如的……弟子们也都用感动以及仰慕的目光望着韩长生。   袁长老用力拍了拍韩长生的肩:“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要不是安元提醒,我们都忽略了这一层!你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咱们岳华派的大弟子!既如此,你们就偷偷溜出去,赶紧回岳华派去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的!”   剩下两位长老也对韩长生竖起了大拇指。   韩长生:“……”   不管到底被人误会了什么,能够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总是好的。三位长老让安元和几位弟子护着韩长生先行离开,他们来料理后事。   要偷偷地走,自然不会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安元先把韩长生带回房间,递给他一副草帽和面纱,对他绝美一笑:“没想到大师兄也会有用上这东西的一天,我们师兄弟真是同病相怜了。唉,有时候人太出色,也不是一件好事。”   韩长生:“……”他又想揍人了。   韩长生和安元带上草帽和面纱,长老们安排三名弟子跟着他们偷偷从客栈的后门离开,好在整个岳阳镇都很混乱,他们没有穿岳华派的弟子服,混迹在热闹的人群中,很快就顺利挤了出去。   没多久,几人出了岳阳镇,准备上岳华山。   在岳华山脚下有个小亭子,供人歇脚用。亭子里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盘坐在亭子门口,背靠着柱子,衣衫褴褛,胡茬邋遢,看模样像是个流浪的乞丐。从岳华派的弟子们发现他一直到他们走到茶亭附近,老人一动都没有动,甚至胸膛也不见起伏。   几名岳华派的弟子小声议论道:“看那老人家,该不是死了吧?”“好像是啊,看年纪都有八|九十岁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子女吗?真可怜啊。”   安元犹豫了一会儿,解下腰间的水囊,摸了摸怀里的干粮,准备向那老人走去。   “唉哟!”韩长生突然痛叫了一声。   安元立刻回头,把水囊匆匆塞回腰间,着急地看着韩长生:“大师兄你怎么了?”   韩长生摘掉头上的草帽,用没有受伤的手扯了扯衣领。天气太热了,他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裹得严严实实的,闷出一身汗,汗水顺着胳膊往下流,流到了伤口上,一阵抽痛。   韩长生烦躁地扯了扯被打湿的绷带。安元按住他的胳膊,从包裹里取出一卷新的绷带,道:“别动。”   韩长生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手伸给他,安元帮他换起了药。   这时候,又有两个年轻剑客从岳阳镇的方向朝着这里走了过来,一个是矮个麻子脸,另一个是瘦高个。   瘦高个说:“妈的,真是晦气,阴阳双煞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居然被岳华派那帮窝囊废给杀了,害我们白跑这一趟。”   “就是,枉费我们一听说阴阳双煞的消息就连夜赶过来,半个月没睡好觉了!本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下下岳华派的面子,结果……真太他妈可恨了!”   “那什么李九龙,听都没听说过,出来之前掌门叮嘱我们小心岳华派的二弟子皇甫啥啥啥啥……妈的那个破名字听了一百遍也记不住……说那家伙是个人中龙凤,小心别栽在他手里,结果呢,这回根本没他的事,反而被姓李的出了把大风头。”   几个岳华派弟子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顿时都恼怒不已,安元一边为韩长生换药,一边示意其他弟子稍安勿躁:“不必理睬。”   那几名弟子见安元都这样说了,只好忍下一口气,对着那两人直瞪眼。   瘦高个捅了捅矮麻子:“唉,前面那几个,不会是岳华派的人吧?”   矮麻子不屑道:“岳华派的窝囊废们不是还在岳阳镇里威风着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为了抓个阴阳双煞,他们居然派了几十个弟子和三个长老出来,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只会打群架的窝囊废。”   瘦高个似乎感受到了岳华派弟子们不善的目光,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就算前头那几个是岳华派的,他们还没不到七个人,连打群架的资格都没有。”这话说的声都比刚才大,似乎就是故意说给安元他们听的。   这两人说的,自然是嘲讽岳华派的七星剑阵了。岳华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一直比较尴尬,他们是名门,他们的阵法又是极为有名的,尤其是七星剑阵,会摆剑阵的七个入门级弟子甚至能困住七个中高手,若是相同水平之下,以七打三五十都不是难题。但门派中的弟子个人单打独斗的能力往往只能跟小门派一较高下,与其他名门剑派相较明显弱上许多。但这就导致很多人对于岳华派有非议,同为名门剑派的其他门派中有不少都看不起岳华派。   安元帮韩长生重新包扎好了伤口:“大师兄,好了,还疼吗?”   韩长生试着动了动手。疼自然还是疼的,毕竟伤口还没愈合,不过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一名弟子道:“大师兄,二师兄,那两人太嚣张了,我们真的不要给他们点教训吗?”   安元淡淡道:“君子有容人之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韩长生乐呵呵地点头。那两个家伙快点再多说一点啊,刚才他真是听得津津有味,听这些名门正派互相撕逼什么的简直太愉快了!   一名弟子盯着他们的脚步看了一会儿,恨声道:“他们是云霄派的人吧!”   云霄派与岳华派一样同为江湖十大剑派之一,只不过跟岳华派截然相反的是,云霄派极其重视弟子单打独斗的能力,几乎没有任何配合以及阵法,云霄派的弟子若是单挑打擂估计在十大剑派之中能排到首位,可若是遇上了混战群战,他们就会较为吃亏了。而且他们配合剑法所练的步法比较特殊,走路的时候弟子的脚往往会呈强烈的外八,岳华派的弟子就是通过他们的脚步认出他们的门派。   韩长生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一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道:“妈了个巴子的,是云霄派的?!”再盯着他们的脚步一看,果然如此!   那两个云霄派的弟子已经走到了凉亭边上,似乎是走累了,打算进凉亭休息片刻。那像乞丐一样的老头坐在凉亭的门口,挡了一半的入口,他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动过一动,让人十分怀疑他已经坐化了。   矮麻子抬起脚向那老头踹去:“臭乞丐,别挡路!”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韩长生的脚底板已经踹中了他的脸。那矮麻子的脚刚碰到老乞丐,老乞丐任巍然不动,矮麻子却被韩长生踹的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凉亭的柱子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谁也没料到,一时都傻了眼。当安元发现那两名剑客欲对盘坐的老人无礼时,他已经移动身体准备去阻止了,没想到韩长生的反应竟然比他更快。   岳华派的所有弟子们愣了一会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投向韩长生的目光都是无比的钦佩。他们的大师兄,简直太牛逼了。这见义勇为的霸气,这反应速度,这出脚的力度,样样令人望尘莫及!事前谁都没料到矮麻子会踹那老人,当他们看到矮麻子的动作时,想反应都来不及了,结果韩长生就是那么牛逼,就这么一瞬间,他居然都来得及阻止,不愧是干掉了阴阳双煞的男人!   ——事实上,谁都不知道,韩长生之所以动作那么快,是因为在矮麻子有踹人的打算前他就已经出手了。结果时机赶得巧,正好矮麻子的腿碰到老流浪汉的同时,他的脚底板也踩在了矮麻子的脸上,这就让所有人都以为韩长生出手是为了阻止矮麻子并且教训这个对老人家不礼貌的混账。   那老人家是谁?韩长生才不知道嘞!他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他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教训云霄派的家伙罢了!   云霄派身为十大剑派之首,弟子的剑术十分高超,心气也就非一般得高,对于同为十大剑派的其他门派都能够出言不逊,对于作为魔教的天宁教就更加嚣张了。去年年底的云霄派的掌门放下狠话,说要三年之内除掉天宁教,希望这一届的武林大会众人能够推举他做武林盟主。韩长生听了这个消息以后大笑三声,然后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是云霄派的人,他一定要见一个揍一个!   瘦高个看见自己的同伴被韩长生踹飞,先是心惊,然后勃然大怒,伸手准备拔出腰间的剑,给韩长生一点颜色看。没想到韩长生迅速向他逼近一步,抓住他的肩膀,一个强力膝袭——   “啊!!!”瘦高个的惨叫声划破天际,脸色白的跟纸一样,捂着胯倒在地上满地打滚。他之前已经猜到了韩长生可能是岳华派的人。岳华派是最讲究江湖道义的门派之一,作为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韩长生偷袭伤人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谁都想不到他居然还会跟没学过武功的七岁小孩一样无赖地对对手的命根下手,因此瘦高个毫无防备,让韩长生一膝盖直接去掉了半条命!   韩长生居高临下地睥睨两个被他打趴下的云霄派弟子,霸气十足道:“你们云霄派的人最好管好自己的舌头,不然下一次见面,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   岳华派的弟子们看着大师兄霸气外露的模样,兴奋地简直想要尖叫。他们早就希望能有人帮他们出一出这口恶气了,偏偏他们不擅长单打独斗,没事又不能随便群殴,掌门和二师兄还总劝他们忍声吞气,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们早就梦想着自己或者同门师兄弟能够一招把这些鼻孔朝天的家伙揍趴下,杀杀他们的威风!不管韩长生刚才是不是偷袭,是不是用了无耻的招数,但是韩长生做到了!这口闷气终于出了!   就冲着刚才那两脚,大师兄在他们心目中的威信一下翻了十番!   安元却不同于师弟们,他此刻怔怔地打量着那个邋遢的老流浪汉。刚才他看的很清楚,矮麻子的脚确实已经踢到了老头,虽然一瞬间韩长生就把他踹飞了,但是他的脚力也实实在在传到了老头身上。可是老头还是一动都没有动,矮麻子就跟踢到了一块铁板似的……   这老人家,恐怕不是普通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叶不修痴汉粉、走火入魔的羔羊、芷芷的地雷 ☆、第十九章   被踹的晕头晕脑的矮麻子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拔出剑指着韩长生勃然大怒:“你找死!”打他出山以来,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岳华派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敢偷袭他,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   韩长生冷笑。正好他的脚还痒痒着呢,来一个,断一个;来一对,折一双!   安元见局势一触即发,不由皱眉,上前道:“等等,不要动手!”虽说那两个云霄派的弟子实在过分,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有什么事能够和气解决是最好的,把局势弄得太难看,真刀真剑地打起来,万一出了人命就难以收场了,而且很有可能最终会演变成两个门派之间的恩怨。   “唔……”就在这时候,一直坐在凉亭门口的老头忽然动了,伸了个惬意的懒腰,然后睁开眼睛:“什么事,吵吵闹闹,打搅了老夫的午睡?”   韩长生被突然发声的老头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这个老家伙。老头声如洪钟,只听他说话的声,就能发现他的内力非常浑厚。   “啊!”岳华派的小弟子叫起来,“你、你没死!”   安元回头皱着眉头瞪了那弟子一眼:“失礼!”   那弟子羞愧地低下头去:“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被吓到了。”   矮麻子修行不足,见得世面不够广,再加上他急火攻心,根本没察觉到这老流浪汉身上有什么不同之处,恶狠狠地嚷嚷道:“臭老头,不想死就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劈!”   老头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身子抬到一半的时候还捶了捶自己的腰:“唉哟,年纪大了,不行了,睡不够觉都觉得乏,我这老腰哟……”   矮麻子见老头不急不忙,全没有害怕他的意思,不由气得头顶冒烟,直接一剑朝着韩长生刺了过来。至于是否伤及老头,他也无所谓了,谁叫这老头自己不识抬举!   韩长生冷眼看着朝自己递进的剑尖,正欲侧身避让,忽见那老头胳膊状似不经意地一甩,手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   砰!   韩长生一动未动,矮麻子手中的剑继续向前,却没有伤到他分毫——那柄剑的剑身齐根断裂,飞了出去,钉进了凉亭的石柱里!   矮麻子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   四周全是倒抽冷气之声,就连在地上打滚的瘦高个都暂时停止呻吟了。谁都没想到,这个邋里邋遢看起来像乞丐一样的老头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韩长生离得最近,他看的也是最清楚的。这老头出手极柔,完全是靠内力打断了这把剑。他的内力非常深厚,只怕还在卢白璧之上,至于究竟有多厉害,他并未使出全力,也无法摸透。   矮麻子吓得把手里的剑一丢:“你你你,你是谁啊!”   那老头微微一笑:“姓甚名谁又有什么要紧,老夫老了,没多少日子好过了,名声亦是身外之物,却不知还有什么都留在这世上供后人寄托。”   矮麻子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刚才就那一手他就已经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是老头的对手。他白着脸沿着凉亭的边缘慢慢移动,警惕地盯着韩长生和老头,生怕他们再动手。不过老头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韩长生则是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老头,也失去了对矮麻子的兴趣。   矮麻子扶起地上的瘦高个,连忙往亭子外跑。岳华派的弟子们已经扬眉吐气,也就没有趁胜追击的打算了。   矮麻子跑出一段路,回头朝着他们大叫道:“咱们走着瞧!今天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老头身体动了动,矮麻子吓得扛起瘦高个连滚带爬地向远方逃去。   老头重新在原来的位置坐下,眼睛一闭,又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韩长生皱着眉头围着他转了一圈:“你到底是谁啊?”以这老头功夫,在江湖上总归也是有名的人了。不过正道有名的老家伙还真不少,因为正道是论资排辈的,到了一定年纪混个XX掌门XX长老,不管有没有真功夫,都能混出点名气来。如果他能够使点功夫出来,韩长生根据他所用的武功路数,也能大致猜一猜他的身份,可惜刚才那个矮麻子太弱了,老头一指就把他解决了,连大显身手的机会都没有。   老头不动也不答。   韩长生把目光投向安元,希望他能给出答案,但是安元脸上也是一样的茫然。这个老人家他从前没有见过,从他身上看找不出他的门派身份。   韩长生又绕着老头转了两圈,老头又变成了活化石,连呼吸的起伏都不见。韩长生把手指凑到老头鼻下,疑惑道:“你是在练龟息功吗?”   安元忙上前拉开了韩长生:“大师兄,不要无礼。”   韩长生撇撇嘴,面上却装出一副细心受教的样子:“是,是,师弟说的极是。”   安元默默观察了老头一阵,见他似乎不愿被打扰,便道:“晚辈乃岳华派二弟子皇甫凤轩熙辰,这位是我的大师兄李九龙,那几位是我们的师弟金臣、万仪和陆仁。方才我们多有打搅,叨扰前辈休息,实在对不住,也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韩长生躲在安元背后做了个鬼脸。谁要这个老头子帮忙,老头子要是不帮忙,今天就是那两个云霄派的弟子断子绝孙之日。   安元回头,韩长生立刻换上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抱拳拱手:“多谢老人家。”   安元道:“不打扰前辈休息,晚辈们这便告辞了。”   韩长生对那老头十分好奇,奈何安元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往外走。   几人走出没几步,忽听身后那老人道:“小家伙,多谢你今日一脚之恩。咱们后会有期!”   韩长生惊讶地回头,却见那老头已经不见了。声还在,人已走,方才老头说话用的是内功传音,更加证明他内力不俗。天宁教里会用这一招的也只有洛辛罢了。   “那老人家真的好厉害啊!”名叫陆仁的弟子羡艳道,“若我也能如他这般就好了。”   “是啊是啊!”金臣学着方才老头弹指断剑的模样比划了一下,“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练到这种境界?”   万仪小声道:“我觉得他应该比掌门和几位长老还厉害,不知道跟兰芳长老比起来怎么样?”   安元看了他们一眼。   那三名弟子立刻噤声,悄悄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议论了。那老人家既然能够用内音传声,说明他内力非常深厚,说不定听力也非常好,眼下不知道走出多远了,让他听见几个后生晚辈这样议论他,实在有些不敬。何况兰芳长老是岳华派的师祖级人物,作为弟子们拿自己门派的大长老和外人比,也不是什么好事。   韩长生却皱了下眉头。他在遇到狗仙君以前,对岳华派没什么了解,江湖上门派那么多,值得韩长生这个魔教教主放在眼里的门派还没几个。岳华派里有哪些人物他更是听黑白无常介绍外加这段时间自己接触才了解的。这个兰芳长老,他在岳华派呆了快半个月根本就没见过,不过倒是经常从别人嘴里听说,好像是个世外高人型的家伙。   “皇甫师弟。”韩长生道,“兰芳长老跟刚才那个老……老人家比,谁比较厉害?”   安元无奈地看了韩长生一眼:“大师兄,你怎么也……”顿了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兰芳长老闭关已经有十年了,我从没见他出过手,只听闻他当年五招之内就降服了江北八怪,他究竟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   韩长生将信将疑。岳华派这个鬼地方,居然还藏了个世外高人?该不是瞎吹的?当初黑白无常压根没跟他提起兰芳长老的事,约莫是觉得韩长生跟兰芳长老不会有接触的机会。韩长生又不敢问得太多,怕问多了露出马脚,只好压下不问。   不片刻,几个弟子们上了山,掌门岳鹏正在练功,他们不敢去打搅。这几天降魔也累了,众人便先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韩长生回到房里,虽说昨晚几乎彻夜无眠,可他眼下却没有睡意。掐掐手指算一算,距离玄机老人去世就剩下半个月的时间,黑白无常交代的并不详细,只说按照原来的命格安元被逐出门派以后就会遇到玄机老人,玄机老人就会把一身功力全都传给他。可是这个玄机老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安元从岳华山出发需要几天才能找到玄机老人,这些事情韩长生一概不知,他都不晓得自己到底还有几天完成任务的时间。   “臭神仙?死无常?”韩长生试探着叫了两声。什么反应都没有。   黑白无常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过了,韩长生现在一头雾水,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妈了个巴子!”韩长生骂道,“神仙就没有一个靠谱的!最后还是要靠老子自己!”   怎么靠?还是先想办法骗取安元的信任,然后哄骗他去做违反门规的事吧。   韩长生叹了口气,掏出小镜子补了补妆,又往身上喷了些杜月飞特制的香体露,神清气爽地出门找安元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银子妈的手榴弹X2,感谢我意随心、芷芷的地雷   《德萨罗人鱼》超好看!强推! ☆、第二十章   韩长生来到安元的弟子房外,正欲敲门,突然听见脚下“喵”的一声。他低下头一看,那只狸花猫就蹲在附近的草丛里,看见他过来,狸花猫兴奋地跑上来围着他的腿转了几圈。韩长生弯下腰,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小臭蛋?你怎么在这里?”   狸花猫舒服地仰着脑袋让他尽情地摸。   韩长生摸了几把,狸花猫舔舔他的手心,韩长生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的,于是起身道:“我现在没带吃的喂你,下次再来找你。”   狸花猫似乎很不满足,直起身子,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脑袋,又点点韩长生的腿,示意他继续摸。韩长生无奈,又揉了揉狸花猫的小脑袋瓜子,然后轻轻弹了弹他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部位:“去吧,下次再找你玩。”   狸花猫用尾巴遮住刚才被韩长生弹过的地方,似乎有些害羞了,喵地叫了一声,窜进草丛消失了。   韩长生走上前,敲了敲安元的房门。   不片刻,安元把门打开,看见站在外面的韩长生,颇有些惊讶:“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韩长生笑道:“来看看你。”看你死了没有。   安元忙闪身让韩长生进屋:“我们不是刚才分开吗?”   韩长生道:“一个时辰不见,如隔三秋啊。”知道你安好,我难过了三个秋天。   安元又是一怔,噗嗤一声笑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安元给韩长生倒茶,问道:“大师兄,你的手还好吗?”   韩长生活动了一下伤手:“没事。”没事才怪!   安元愧疚道:“那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疏忽大意,也不会害你受伤。”   韩长生道:“哪里的话,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一人对付阴阳双煞两个,怕是早就撑不住了。你不顾安危,一人跑来救我,真是令我太感动了!我当然也要尽力护你周全!”没有一刻不想把你揍得哭爹喊娘!   安元用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看着韩长生,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大师兄……我总觉得你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自打我去了一回南山剑派,回来之后,就觉得你……”   韩长生紧张了一下,生怕他伪装的事情被安元看穿,故作镇定地问道:“我哪里变了?”   安元神情有些迷茫,犹豫道:“变得……比从前更好了。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时候大师兄竟会出手救我,我实则是有些吃惊的。”   韩长生忙道:“我对师弟的一片心意日月可鉴!”老天爷都知道我多想掐死你。   又诚恳道:“我承认,过去我对你……可说是又爱又恨吧。师弟那么出色,师父、师兄弟和师妹都那么喜欢你,我自然是有些嫉恨的,更多的是羡慕。我也喜欢师弟你,可是你身边永远有那么多人围着,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我只好想办法引起你的注意,可能有些事做的让你心里不大舒服。其实我一直希望能跟你成为莫逆之交,如果能有你这样知心的人常伴身边,我这一生都值得了!”不能把你骗得晕头转向,我这一生都白活了!   教主大人演技一流,也知道说谎要三分真七分假,才能更加令人信服。要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多次骗过护法和几位堂主,成功离教出走无数次。   安元又怔了一怔,垂下眼,表情竟有些落寞:“我……师兄对我有些误会。其实我知心的朋友并没有几个,有时我……”轻轻抿了下嘴唇,有些话不适合对人说,他又咽了下去,抬起眼绝美一笑,“大师兄的话令我很感动,以后在人后你就称我表字,喊我安元吧。我……”   韩长生忙道:“安元,你也称我的表字吧。”   安元笑着道:“人杰。”   韩长生心中默默得意。到了互称表字的地步,也就是说明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小步,虽然为狗仙君伤了一只手,至少现在狗仙君应该比较相信他了。等到再进一步,他就可以哄骗狗仙君去做违反门规之事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一名弟子的声音传来:“二师兄,袁长老和谭长老带着人回来了,掌门也出来了,让大家去议事堂集合。”   韩长生和安元忙起身开门,那弟子见了韩长生,略有些惊讶,忙道:“大师兄,你也一起过去吧,我正准备去叫你呢。”   韩长生点点头:“你先去吧,我们马上过去。”   那弟子便转身去通知其他师兄弟了。   韩长生正准备往议事堂走,安元在他身后突然道:“人杰。”   韩长生回头:“嗯?”   安元笑道:“人杰,我欠你一条命,这个恩情我记着。以后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不推脱。”   韩长生道:“哪里的话!”先光着屁股在山上跑十圈啊混蛋!千万不要推脱啊混蛋!   韩长生和安元赶到议事堂,议事堂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袁长老和谭长老带着几十个弟子回来了,岳鹏正在跟他们问话。   阴阳双煞被诛杀一事的消息岳鹏刚刚听说,韩长生到的时候,他正无比惊喜兴奋地追问两位长老山下的事:“真的?这才两天的功夫,就已经解决了?”   袁长老看到了韩长生,连忙把他拉了过来:“是啊,阴阳双煞死在九龙的剑下,现在整个岳阳镇的老百姓都在歌颂我们岳华派为民除害的功绩呢!”   岳鹏怔了怔,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韩长生:“是……是九龙杀了阴阳双煞?”不能怪他看不起李九龙,毕竟他是李九龙和安元的师父,他对自己的徒儿还是比较了解的。李九龙不管是武学天赋还是心气度量都不如安元,而且一直以来安元有一种神奇的运气,什么好事都会落到他头上,以至于岳鹏觉得自己的弟子中如果有哪个人能有大出息,那必然是安元了。   “是啊是啊!”袁长老和谭长老都应声附和,绘声绘色地描述韩长生两次和阴阳双煞作战的场景。天知道他们根本就没看到韩长生是怎么动手的,结果整个却被他们描述的惊天地泣鬼神,天地为之色变。   就连在场的弟子们都纷纷称颂韩长生。   岳鹏问道:“你们提到的那两个年轻人是什么人?”说的是卢白璧和卢青钱。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卢白璧和卢青钱的来路,谁也不知道。   袁长老问道:“是啊,九龙,你抓到阴阳双煞的时候,见到那两个年轻人了吗?”   韩长生一脸谦虚道:“见到了,我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利益,告诉他们我们岳华派是多么伟大,他们听后非常感动,自己离开了,临走前还表示了对我们岳华派的景仰。”呸!   袁长老和谭长老纷纷对韩长生竖起大拇指:“好极了!我们岳华派的弟子就是该这样以理服人!”   岳鹏的脸色有些古怪,又问道:“安元呢?这次下山表现如何?”   袁长老捋捋胡须:“安元也不错。”   谭长老点头:“皇甫也发现了阴阳双煞的罪证,只是比九龙慢了一步。”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偷偷观察安元的反应。这些老家伙说这些话,该不会离间他刚搞好的关系吧?   然而安元只是微笑,似乎感受到了韩长生目光,对这韩长生点了点头,悄悄对他竖起了拇指,表示钦佩。   岳鹏舔了舔嘴唇,半晌后有些失落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你们下山后的第二天,兰芳长老就出关了。”   弟子和长老们瞬间就炸开了锅。   “兰芳长老出关了?天呐!他已经闭关十年了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兰芳长老呢!他这次出关会指点我们练功吗?”“有兰芳长老在就太好了,他要是能带我们去武林大会,云霄派那些家伙就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了!”   岳鹏道:“咳,兰芳长老闭关十年,终有大成,此次出关,剑术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他说他年事已高,多年没有收徒,今日有所大成,却苦于身边无人,想在弟子中……挑选一人作为亲传弟子在膝下伺候。”   喧哗声瞬间要将整个议事堂的屋顶都掀了。   “兰芳长老要收徒?!”“天呐,亲传弟子!”“如果能够成为兰芳长老的徒弟,剑术一定会突飞猛进的!”   韩长生茫然四顾。这个兰芳长老,到底是何许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糖果盒子、妖月空、纠结的鰰、叶不修痴汉粉、芷芷的地雷 ☆、第二十一章   实则韩长生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岳华派近年来实则已经没落了不少,就因为他们擅长阵法,弟子个人难以出头,有前途有潜力的子弟大多不愿意加入岳华派,而改投他门,岳华派年轻一辈子弟中几乎挑不出几个练武的好料子来。唯独安元不论是武学天赋还是根基都比其他弟子高出一大截,别说放在岳华派了,就是放在整个江湖年轻弟子中,那也是出类拔萃的。岳鹏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想把女儿嫁给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   如果说安元是这岳华派一辈中有可能成为异数的人物,那么兰芳长老就是上一辈中已经成为异数的人。兰芳长老今年已经八十八岁了,他从小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武学天赋,岳华派的剑招明明是最为基础简单的招式,却被他使得出神入化。五十年前,三十八岁的兰芳长老在武林大会上连战群雄,最后竟然拔得头筹。这可是岳华派成立门派以来第一次有人竟然能够在擂台单打中获胜,兰芳长老一时名震天下。有人质疑兰芳是否偷学了他派武功,但事实证明并没有,兰芳把岳华派的剑术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仅可以单打独斗,亦能在阵法中点睛。就因为出了兰芳这个异数,那几年有不少人把岳华派的剑法奉为天下剑法至尊,不少年轻子弟纷纷投入岳华派门下,最后竟没有一个成才的,百年来岳华派也只出了一个兰芳。兰芳虽然非常有名,但是二十年前他就已经退隐,在岳华派的后山中静心修炼,间或指点子弟,十年前他彻底闭关,一闭关就是十年。韩长生与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物,因此并不知道兰芳当年的英勇。   “兰芳长老只收一名亲传弟子?”袁长老急急地问道。兰芳长老虽然过去也会指点弟子练武,却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亲传弟子。如果有谁能够袭承兰芳的衣钵,或许能成为另一位振兴岳华派的人物。   岳鹏点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兰芳长老只收一名弟子。他说,等大家从岳阳镇回来之后,他会从所有人中选出一位和心意的弟子。”   谭长老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会怎么选呢?”   顿时整个议事堂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就算是平时武功最差最没有天赋的弟子也在幻想着自己是否有机会能够被兰芳长老看中。只要能够成为兰芳长老的亲传弟子,咸鱼翻身也指日可待了。别说这些年轻的弟子们,就是几位长老也忍不住浮想联翩。兰芳长老算是岳鹏师叔辈的人物,性格一向是比较孤僻的,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就是当年的岳鹏和几位长老,也一直幻想着自己能够继承兰芳长老的衣钵,甚至有人就是为了兰芳才加入岳华派,然而熬得头发都发白了,也没能见到兰芳长老几面。   岳鹏道:“兰芳长老只说了自有机缘,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底下再一次炸开了锅。自有机缘是什么意思?不要求武学天赋也不要求武功高低?也就是说人人都有机会?可是机缘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来呢?   岳鹏颇有些遗憾地看了眼安元。其实他是有私心的,在兰芳长老刚透露出有收徒意向的时候,他就向兰芳长老大力举荐了安元。以安元的天赋,说不定真能成就第二个兰芳,到时候他这个岳父也能沾上光。当时兰芳长老并没有明确的表态,毕竟他闭关这么多年,并没有见过安元到底是什么人,光听岳鹏说又怎么能草草下决断?岳鹏本来以为这次安元兴许能够立下奇功,毕竟安元在关键时刻永远是最靠得住的,简直就像受到上天眷顾一样。这样他再向兰芳长老推荐安元,兰芳长老也会对安元刮目相看。哪怕安元没有立下奇功,只要他稳稳妥妥地帮着几位长老完成了任务也好,偏偏这一次安元竟然失手了,让李九龙出了个大风头,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会引起兰芳长老注意的!   倒不是岳鹏对李九龙有什么意见,毕竟都是自己的徒弟,他对他们自然是比较了解的。李九龙这个大弟子,心性其实并不好,武学天赋也平平,也不是个听师父话的人,真不知道他撞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够手刃阴阳双煞。把他丢给兰芳长老也是浪费了,还不如自己上呢!   “安静。”岳鹏道,“兰芳长老那里,我会再去请示的。先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勤加练习,不要耽误了正事。”   众子弟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吭声了。   岳鹏说完这些,想起到底还是要好好夸一夸李九龙的,毕竟他能除掉阴阳双煞,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只不过自己最近都为了兰芳长老收徒一事儿而心绪不宁,就连阴阳双煞的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他道:“九龙,既然长老和你的师弟们都对你这几天的表现赞不绝口,阴阳双煞又是被你所杀,这可是大功一件。从明天开始,我会传授你新的岳华九式。”   韩长生眼巴巴地看着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他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样的奖励,不过说真的,别说岳华九式,岳华九百九十九式他也完全不放在眼里。   岳鹏显然有些不满意,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九龙?”   安元站在韩长生身后,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道:“恭喜大师兄。”   韩长生怔了一会儿,才装出感激的模样,拱手道:“多谢师父。弟子何德何能。”你个臭老头何德何能还敢教老子武功。   若是搁在往常,弟子们必然是十分羡慕韩长生的。岳华派的剑招一共有八|九七十二套招式,每九式一传授,必须将前九式练得极其熟练之后才能学习新的九式。普通弟子往往要三五年时间才能学习新的招式。这次岳鹏答应传授韩长生新的招式,可说是极大的奖赏了。   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多少人觉得羡慕和眼红,甚至大师兄斩杀阴阳双煞大出风头的事他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就算靠着阴阳双煞能够一时名震武林,可那也不过是虚名,江湖上大浪淘沙,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很快就会被沉寂。然而能够成为兰芳长老的亲传弟子,却意味着实力。有了实力,就自然能够获得名气。当虚名遇上实力的时候,就没有多少人会把虚名放在眼里了。   “走吧,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就要恢复日常训练了。”岳鹏摆了摆手,就让弟子们散了。   韩长生虽然累了,却并没有马上回房休息,还约安元去桃林散步。他好不容易让安元对他有了些好感,自然要趁热打铁。两人聊了一阵子武学和剑法,天宁教博采百家武学,韩长生对于剑术自然是有套见解的,安元与他聊了一阵,颇有收获,自然又是好感倍增。到了晚上,韩长生还拉着安元一起吃了晚饭,才终于散了。   韩长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热水澡,休息了一会儿,换了身夜行衣,又出门了。   不去别的地方,还是去找安元。当然,这一回是偷偷地找。他已经知道了安元有个呓语的毛病,一到晚上就喜欢把白日不会说的话都说出来。这已经成为韩长生了解安元内心的一条极佳途径了。他花了这么多心思讨好安元,也想知道安元对他会有什么评价。   韩长生出了房间,弟子房的灯都已经暗了。这时候已经是众弟子休憩的时辰了。门派中有禁令,亥时之后弟子们必须安寝,任何弟子不得再私自走动。不过按照他前几天的了解,这时候也是安元发病的时候,他应该没这么早睡。   岳华派的弟子房分位东西两侧,中间隔着练武坪,韩长生和安元身为大弟子和二弟子,为其余弟子做出表率,因此分别在东西厢的首位,韩长生要去找安元,必须穿过练武坪去到西面。   夜晚的岳华派十分寂静,除了蝉鸣和风声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声音了,韩长生小心地穿过房屋和空地,来到练武坪附近。   “嗖!”突然,韩长生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了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韩长生大惊,还以为有人打斗,第一反应就是卢白璧和卢青钱杀上岳华派来了。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那声音是从练武坪北面的空地上传来的,他听了一会儿,终于确定这声音不是打斗声,而是有人在练剑。   深更半夜,谁这么勤劳刻苦,不睡觉偷偷练武?   韩长生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摸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letitia、芷芷的地雷,以及好徒儿红九的地雷,么么哒=3=   那个,可能追这篇文的读者有人没看过《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化妆》和《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吃药》,所以对系列文的背景不是很了解,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天宁教的创始人是个到处偷别家秘籍的家伙,所以天宁教的武功是博采百家,而且会百般武艺,什么大板斧狼牙棒双节棍都有酱紫。   没看过系列文的建议可以看一下《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化妆》XDDDD ☆、第二十二章   韩长生蹑手蹑脚地靠近声音传来的地方,不一会儿,他看见前方的空地上有一个黑影正在练剑。夜色很黑,借着月光韩长生能看清合影的动作就已经勉强,至于那人的相貌,则看不清楚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不知道是谁大半夜这么刻苦练剑,难道是听说了那个劳什子兰芳长老要收徒,所以现在临时抱佛脚?   看了一会儿,韩长生突然觉得不对。那人所使出的剑招,并不是岳华派的招式。天宁教虽然精通天下武学,但韩长生这个落跑教主平日练功不勤、学艺不精,一时半刻也看不出那人所用的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只见那人的剑兀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韩长生猛地一惊:这不是那日看见刘小奇所用的招式吗?难道这家伙是刘小奇?   那人收招,停了下来,把剑收回剑鞘。   韩长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躲在树后没有出来。   那人呼吸吐纳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等他走远,韩长生从树后出来,悄悄往西面的弟子房摸去。   不片刻,韩长生就到了安元的房外。所有弟子房的灯都灭了,只有安元房中还亮着微弱的光芒。韩长生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在床上戳了个洞,透过洞口往里看。   和前两天一样,安元披散着长发,穿着亵衣,坐在镜子前,怀里抱着一只……狸花猫?!   “樱雪羽灵,”安元摸了摸狸花猫的下巴。   韩长生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樱雪羽灵?!居然是小臭蛋?!这狗神仙起名的本事简直……!他以后再也不吐槽顾明萧给天宁教的那些猫起的名字了!!   安元把狸花猫抱起来,想亲它的鼻子,结果狸花猫不耐烦地抬起爪子把他脸推开了。安元怔了怔,把狸花猫放下:“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狸花猫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在安元腿上团成一团开始睡大觉。   安元照着镜子,叹气:“我又变帅了,一天帅过一天,这样下去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十个人里有九个第一次看到我的脸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其实我真的很想做一个平凡的人,能够跟别人做朋友,一起玩耍,而不是总被人崇拜……”   韩长生在窗下干呕。虽然狗仙君确实长得很好看……好吧勉勉强强算是非同一般的好看好了,可是再好看也让人很想打好吗!   ”樱雪羽灵啊,“安元道:“今天大师兄跟我说,其实他很喜欢我,希望能跟我交心。其实我以前不怎么喜欢他,他暗中算计我,我只是懒得跟他计较而已,按照以前的经验,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倒霉的……可是现在我不希望他倒霉了呢。”   安元叹了口气,轻轻摸着狸花猫背上的毛,又道:“你说,大师兄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我?其实我也知道,像我长得那么帅,脾气那么好,什么都那么出色,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喜欢我喜欢的要死,要么是嫉妒我恨不得杀了我……只不过那些讨厌我的人过不了多久都会倒大霉,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连老天爷都偏爱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其实我也是很无奈的……我一直以为大师兄是后面一种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前一种……”   韩长生一开始就自觉地把鞋子脱了丢到一旁的草丛里去了。那命格老头写的到底是什么狗屁命格,他已经不光想把安元揍一顿了,最好能连命格那个狗神仙一起揍!   樱雪羽灵,也就是小臭蛋听到安元提起韩长生,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天大师兄不顾一切扑上来徒手抓住剑的时候,我突然一下心跳得好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都是我救别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奋不顾身地救我,那时候我突然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人。”   韩长生默默想道,原来狗仙君喜欢被人救,这倒是可以利用。   安元怔怔地对着镜子出神,有一阵子没说话,韩长生几乎要以为他被镜子里的自己给迷倒的时候,安元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大师兄这个人,也蛮有意思的。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的心态和以前不同了,他一脚把云霄派的弟子踹飞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韩长生撇撇嘴。老子就是那么酷炫!   突然,狸花猫从安元膝盖上跳了下来,向门口跑去。   安元一惊:“这么晚了,樱雪羽灵你去哪里?”   狸花猫理都没理他,将门扒拉开一条缝,钻了出来。   安元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对着镜子臭美。   狸花猫一跑出门,就看到了蹲在窗下的韩长生。韩长生也没料到小臭蛋会突然跑出来,生怕它叫唤把安元引出来,连忙对它比手势示意它噤声。小臭蛋非常通人性,并没有叫唤,轻轻走到韩长生脚下,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韩长生松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   小臭蛋跑开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韩长生。韩长生不解,依旧蹲在窗下没动。小臭蛋又跑回来,咬了咬他的裤腿,又往刚才的方向跑了出去。   几次之后,韩长生明白了它的意思。小臭蛋好像是希望自己跟上它?   安元自言自语了几句,似乎累了,离开镜子前向床走去。   韩长生犹豫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朝着小臭蛋走去。小臭蛋每走出几步,就回头看看韩长生有没有跟上。韩长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小臭蛋,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小臭蛋轻轻喵呜叫了一声,带着他继续往南面走。   韩长生原本对岳华派的地形也不是非常熟悉,加上夜色很黑,走着走着,就连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借着月光,他发现小臭蛋把他带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是一处非常幽静的山谷,宁静的夜里,只有蝉鸣和风声。   小臭蛋停了下来,走到韩长生脚下,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小腿。   韩长生纳闷:“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小臭蛋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趴了下来,似乎是感到困倦,准备睡了。   韩长生莫名其妙。这会儿天色已经很黑,恐怕是快到子时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回房去睡觉,明早还要早起练剑。   他刚走出两步,突然,极轻的一声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向他飞来,他下意识地闪避,一枚看不清的暗器从他身前划过。   韩长生大惊:“谁?!”这山谷里居然有人?!练武之人都对气息很敏感,韩长生也能够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和小臭蛋的气息,察觉不出竟然还有第二个在场。   “咻!”又一样东西朝他飞了过来。   黑夜里韩长生看不清,他只能凭听力和感觉来判断暗器是从哪个方向袭来的,并进行躲避。   不断有东西向他飞来,每次来的方向都不同,他越来越紧张,不仅要判断暗器,还要寻找攻击他的人在什么方位。可是他完全找不到对手的任何痕迹,甚至连对方究竟有几个人都无法判断。   韩长生屏住了呼吸。既然他看不见对手,恐怕对手也看不见他,也是凭借他的气息进行攻击。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想要把对方招出来,就只能先把自己也藏到暗处。然而他完全屏住了呼吸,动作也放得极轻之后,对手还是能够不断准确地朝他所在的位置发射暗器。而且对手的动机也很难判断,对方似乎并没有伤人的意思,虽然他在闪躲,但是几次之后他意识到,即使他不闪,那些暗器也只会贴着他的身子擦过去,并不会真正打中他。   对方是想把他赶出这个地方?他侵入了别人的地盘?   韩长生皱眉,开始渐渐往自己来的方向撤退。他没有跟对方交手的意思,到底是身在岳华派,能够少惹一桩麻烦就尽量少惹一桩麻烦,暴露了身份就会前功尽弃,何况对方的武功显然是在他之上的。   当韩长生退到山谷的入口时,突然,一个人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一根细细长长的武器向他袭来。韩长生连忙闪躲,他出来时没有带武器,此刻没有东西招架,好在对方逼得不紧,他接着一个闪躲的机会抓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当剑。那黑影手里拿的似乎也是一根树枝。   韩长生警惕道:“阁下到底是谁?”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见韩长生手里已经有了武器,便继续对他进行攻击。   两人走了几招之后,韩长生心中凛然:对方果然是个高手,他出剑时并没有用内力,他的剑招似乎也不是非常高深玄妙,看他每一次出招,都是非常基础简单的剑招,江湖上任何一个剑客都会用的招式,可是到了他手里,却透露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芷芷的火箭炮,感谢令堂之、墨水长歌、半塘莲月的地雷 ☆、第二十三章   韩长生试图退走,然而对手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那人不疾不徐地出招,看起来悠然自得,但每一招又都来的恰到好处,让韩长生不得不认真应对。   韩长生越打越心烦意乱。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是什么目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他想快点退出战斗,溜回弟子房去。可对方完全不给他退走的机会,步步紧逼。   过了数招之后,韩长生对对方的目的有了些眉目。从对招的过程中,他感觉对方并没有多大的敌意,至少那人没有任何杀机和伤人的意思,若不然出手也不会如此不疾不徐,给他缓过来应对的机会。那人就好像……在试探他的身手一样。   但是这并没有让韩长生放下警惕。这毕竟是在岳华派的地盘上,他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什么身份,但是他不能够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用岳华派的招式来应对。   天宁教的创教前辈是个武学奇才,他窃取天下百家武学秘籍,取其所长,去其所短,并研究出针对克制的方法。因此,天宁教的武学乃是集大成者,教中高手往往会使百八十样兵器,且对江湖上各个门派的招式都很了解,善于变幻自己的套路。   然而即使韩长生知道岳华派的武学路数,但一个人用剑是有惯性的,往日韩长生练武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盯着某一门派的招式练习,遇到危机之时,往往都是下意识地应对。他要用岳华派的招式来对付,出招之前就必须要思考,以免露出马脚,所以出手难免有些迟缓克制。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有意隐瞒实力,于是渐渐加快了攻击的节奏,要逼出他的潜力。   不片刻,韩长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暴露的!   突然,那人一剑向他兜头劈来,韩长生立刻举剑抵挡,没料到对方在半空中突然改变了进攻的方向,剑势一转,拦腰劈向韩长生!   韩长生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剑去抵挡,然而剑势刚改变了几分,又被他硬生生停住了。他改招的方式,明显不是岳华派的路数,如果是岳华派的弟子,在岳华派前十八式中有个专门应对敌人横向攻击的招式,是配合脚步变化躲闪加反击的。他现在意识到已经有点晚了而且来不及变招了。   电光石火之间,韩长生心里暗骂一声。就这一犹豫,他知道自己已经躲不开对手的这一剑了。   “喵!”突然斜里窜出一个小小的黑影,扑向那柄攻击韩长生的树枝。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那人被突然出现的小臭蛋挡了下来。   小臭蛋和那人手里作剑用的树枝落地,小臭蛋有些急促地喵喵叫了几声,似乎是对那人的行为有些恼怒了。那人轻轻叹了口气,双手背到身后,停止了攻击,似乎是对小臭蛋表达出自己的诚意,然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小臭蛋,小臭蛋就跳进草丛里不见了。   韩长生向后退了两步,警惕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小子,你是岳鹏的徒弟?”   光听那人的声音,就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韩长生听得出,这是个有些年岁的老家伙了。他直呼岳鹏姓名,说明岳华派的掌门他也不放在眼里。难道他不是岳华派的人?或者……他不会就是白天岳鹏提过的那个什么兰芳长老吧?   韩长生连忙抱拳道:“在下李九龙,是岳掌门的大弟子。深夜误闯此地,打扰了前辈的休息。晚辈这就告辞!”说完转身急急就想走。   “小子勿急。”那老家伙道。   韩长生犹豫片刻,还是停下了。逃也是逃不走的,就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   韩长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那老家伙:“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韩长生道:“十……二十六了。”他今年只有十九岁,刚才差点下意识报出了自己今年真实的年纪,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李九龙今年,已经快二十七了。   那人道:“二十六?我听你气息,倒像只有二十不到。”   韩长生吓了一跳。这家伙果然是高手,光听人的气息,居然能把年龄猜得那么准。   韩长生正绞尽脑汁如何蒙混过去,好在那人自己给了韩长生一个台阶下:“若你果真二十有六,可见你内功练得不错。正确的内功修行之法,可令人延年益寿,返璞归真。如此看来,你倒是个好苗子。”   韩长生眼皮用力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那人道:“小子,你出手时为何多有克制?你并没有使出你真正的实力。”   韩长生忙道:“弟子不小心闯入此地,不知道前辈是何人,不敢贸然出手,只因前辈主动进攻,晚辈为了自保,不得已才出手,又怕冒犯,因此不敢使出全力。”   “哈。”那人笑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老夫还要感谢你承让?”   韩长生心里又是一跳:”呃……弟子不敢。“   那老头笑道:“莫紧张,老夫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算你有心。如此看来,你倒是个懂礼谦让之人。很好。”   韩长生干笑一声:“若前辈原谅,那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那老头道:“你急什么,小子,多少人哭着喊着也求不来老夫指点。今日正好老夫有兴致,方才两句话也让老夫很欣赏你的为人,我便指点你一二。”   韩长生嘴角一抽。听这口气,看来这家伙八成是什么兰芳长老了。早知如此,他今晚一定不会跟着小臭蛋跑到这个地方来。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多认识几个人,就容易多牵扯几件麻烦事。   “你反应很快,老夫观你气息、骨骼,都是练武的好料子,虽然你出手时多有克制,不过你的武功到底修炼到了什么地步,老夫也能摸到七八。以你的天赋,二十六岁才只练到这个地步,只怕你有些懒怠了。不过并不算晚,只要你有悟性,有能得到正确的指点,你的武功突飞猛进,指日可待。”   韩长生听那老家伙的语气,倒像是想指点自己几招的意思。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在天宁教的时候,被四大堂主逼着天天练功,跑到这鬼地方来,吃苦受累,居然还有人争先恐后要教他什么新的招式、对他进行指点。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因为偷懒就出走的任性吗?!   没料到那老人家突然话锋一转,道:“这只小猫会引你来此,且不愿让人伤你,说明它很喜欢你。能够被它喜欢,就足以说明你是可造之材。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今日才会考察你的身手,赐你良言。我今日且先说这几句,你回去好好反思吧。”   韩长生怔了一会儿,有点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前辈,我可以走了?”   “去吧。”那老人家一甩袖,就消失在黑暗中,韩长生又一丁点都捕捉不到他的气息了。   韩长生松了口气,莫名其妙地甩甩头,连忙逃回弟子房休息去了。时间不多,他没有心情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这岳华派是不是真的藏龙卧虎,他都没有兴趣,还是赶紧解决了安元的事情,好早日回出岫山。   韩长生蹑手蹑脚地跑回自己所住的弟子房外,推开房门,正准备抹黑上床睡觉,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摆出了攻击的架势:“谁?!”   他感受到在床边有其他人的气息。   “啪!”   床头的烛火亮了起来。   韩长生看清床上坐的人,顿时松了口气,走上前小声道:“小青,你怎么来了?小白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宁教右护法卢青钱。   卢青钱撇撇嘴:“小白去调查教主说的天缘山庄皇甫土根的事了。我来看看教主。教主一个人在岳华派,我放心不下。”   若是卢青钱常来岳华派,被人发现了,恐怕韩长生的计划会被人识破。于是他义正言辞道:“本教主能有什么问题?我可是堂堂天宁教的教主,有什么麻烦是我不能解决的?”   卢青钱歪着头想了想。韩长生不能解决的麻烦事……多的他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他一针见血地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这两天教主的内裤是谁洗的?”   韩长生:“……”   “咳。”韩长生心虚地瞄了眼卢青钱脚下的床。他一个堂堂魔教教主当然不会洗衣服,他上回去岳阳镇的时候一口气买了五十条内裤,又从岳华派的仓库里偷了几十件新弟子服,一天换一件,脏衣服脏袜子现在都在床底下堆着呢。   不过那不重要——   “小青。”韩长生严肃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要托你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芷芷、阒禧仁帝、令堂之、夜弦更生的地雷   我总结一下大家的脑洞,小臭蛋=刘小奇=兰芳长老=玄机老人。本来我想写的是一篇狗仙君最后发现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教主易容替代的文,但是没想到在读者的脑洞里,变成了教主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小青。”韩长生严肃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要托你办。”   卢青钱瘪了瘪嘴:“要我帮你洗内裤只说就是了,不用那么严肃。”   “……”韩长生扶额,“不是,我是真的有正经事要你帮忙办。”顿了顿,似乎是怕卢青钱不相信,强调道,“是事关我改变武林格局的大事!”   “什么事?”卢青钱也严肃了起来。   韩长生思考了一会儿,道:“你帮我布置一些东西,抓紧时间,越快越好。”然后附到卢青钱耳边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   卢青钱鼓了鼓腮帮子,娃娃脸变得圆圆的:“为什么?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教主要如此对他?”   韩长生道:“这人颇有来头,你不可小瞧了他。三言两句解释不清,总之,他背后有靠山,而且靠山十分厉害。我要先博取他的信任,这是我计划的第一步——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大!阴!谋!你不要多问,只要配合我就是了。”   卢青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今晚就去布置。教主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韩长生摆了摆手:“你先做成了这件再说!”   卢青钱道:“那我就先走了?”   韩长生毅然点头。   卢青钱走出两步,韩长生突然在他背后咳嗽了一声。卢青钱转过头好奇地转过头:“怎么了?”   韩长生干笑两声:“你办完正事,要是有空,顺便来帮我把床底下的内裤洗了。你知道的,我忙着策划大~阴~谋,没时间做这些……”   “……”卢青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了。   这一晚韩长生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做了好些个乱七八糟的梦。   他坐在富丽堂皇的宫室里,面前全都是好吃的,他敞开肚皮大吃大喝,感慨道:这日子过的可真是太棒了。下辈子还要做……魔教教主!   梦境一转。他被一群正义之士喊打喊杀,围住他的住处。他拔出剑,狂霸酷帅拽地俾睨众生:老子生平并没有做过多少恶事,不过被你们这些家伙扣了顶魔教的帽子,你们就一定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画面又变。狗仙君正在打坐练功,他在暗处偷看,满心坏点子。狗仙君正要突破时,他猛地扑了上去,硬生生把入定的狗仙君给吵醒了。狗仙君却并没有生气,睁开眼,对着他凄然绝美一笑。   这是前半夜的梦。到了后半夜,他梦到自己躺在草丛里舒舒服服地偷懒晒太阳,突然一个老头子的叹息声传来:“你就是太过懒怠,若不然,你今日也不会只有这点本事。”紧接着,天宁教的两位护法和四位堂主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用各种令人发指的方法逼着他用功练武。   转眼,天亮了。   韩长生起了个大早,用冷水洗了把脸,认认真真地补了个妆,让李九龙的脸看起来更精神更帅气,眉毛的颜色化的比平日更淡一些,这样能够令他看起来更温柔。对着镜子满意了自己的成果后,韩长生出门去了。   早上照例是晨练,晨练结束之后,韩长生找到了安元:“师弟,你陪我下山走走好吗?”   安元吃惊道:“下山去做什么?今天下午掌门就要教你新的招式了。”   韩长生道:“我昨夜睡得不好,有很多烦心事,又不知找谁诉说。所以想下山散散心。中午就回来。师弟可愿意陪我?”   左右无人,安远笑道:“人杰怎么又叫我师弟了?”   韩长生差点忘记了,他和安元已经到了互称婊|子……哦不,是互称表字的程度,忙从善如流:“安元。”   安元问道:“你烦心,可是为了阴阳双煞之事?”   韩长生顺杆往上爬:“是啊,我杀了阴阳双煞,这乃是我岳华派弟子应该做的,可掌门和长老们却对我赞不绝口,我受宠若惊……”   安元点头,叹了口气:“不用说了,我懂你。”说完一脸“人太优秀了就容易高处不甚寒的表情。   韩长生:“……”   安元道:“人杰稍待片刻,我回房换身衣服就陪你下山。”   不片刻,安元戴好草帽斗笠,陪着韩长生从小路下山去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剑法的事。安元对剑术十分感兴趣。他天生悟性高,对剑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道:“江湖上有很多人诟病我们岳华派的剑术,说岳华七十二式根本不算真正的剑法,说我们岳华派真正有用的只有阵法,因此不该排入江湖十大剑派之一。我却觉得并非如此。我一直觉得,岳华派的剑法有无尽玄妙之处,只不过很多人不能领略其深意,弟子们也浮于表象,认为我们所学的招式太基础太浅显,面对花哨的招式我们个人就会难以应对,必须多人配合才行,或者必须要有极为深厚的内力,才能压制对手,因此一力修炼内功,却忽略了外功。然我最近练功时却觉得,这些基础招式之中蕴含了无尽的变化,尤其是岳华派的前九式,是最为精妙的。当初祖师爷定下规矩,只有将前九式练习到极为熟稔之后,才能学习新的招式,而且最早的时候祖师爷定过规矩,前九式必须练习五年,才能学习其他的,只是后来的几位掌门和长老觉得如此太浪费时间,才取消了这个规矩。”   韩长生心想,岳华派前九式,不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劈、砍、刺挡等动作,任何一个学习剑法的新弟子,都会这些招式,这些招式练五年,简直是吃饱了撑的。学武功往往是年轻人学得最快、悟性最高,五年一过,习武的黄金时间往往也过去了,后来只会越学越慢。岳华派的祖师爷定下这种规矩,脑子进水了吧?   安元却道:“其实我觉得剑法的最高造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只是如今的人过于浮躁了,总觉得越花哨的招式才是越厉害的。我虽然没有那个荣幸亲眼看见兰芳长老当年战群雄的英姿,不过我听说,兰芳长老用的就是最基础的招式,却能够一剑称雄。当年兰芳长老刚入门的时候,也是默默无名的,前九式练习的时间比任何弟子都要久,我想以他的事迹,就能够证明我们岳华派的剑法绝对不输阵法。近来我也常常练习前九式,掌门曾提过想教我新的剑法,可我认为时机未到,因此拒绝了。只是我的悟性还不够高,有时候总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惜又还差了一层。”说着叹了口气,“若是有幸能够得到兰芳长老的指点就好了。”   韩长生却有点发怔。昨晚上跟他交手的那个老家伙,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兰芳长老了。的确如安元所说,兰芳长老所用的剑招朴实无华,而且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用内力压制过他,却把他打得无力还手。虽然交过一次手,他也觉得对方十分厉害,可是究竟厉害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难道,安元是对的?   安元抬起手在韩长生眼前晃了晃:“人杰?”   韩长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忙道:“师……安元,你当初加入岳华派,是因为仰慕兰芳长老?”   安元笑了笑:“那倒也不是,兰芳长老的事,是我进了岳华派之后才听说的。当初我父亲被魔教杀害,我才七岁。掌门与我父亲是多年故交,见我年幼无依,就把我带回岳华派照料,还传授我武功。掌门对我,就如同义父一般。”说起魔教,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想起自己幼年遭遇的惨事,有些出神。   韩长生撇撇嘴。   “啊!”安元突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草帽也落到了一旁。   韩长生忙过去查看:“怎么了?”   只见安元的脚踩中了一个捕兽夹,捕兽夹的钉齿刺进了他的脚踝,此刻他的脚上鲜血淋漓。安远脸色惨白,痛得额上已浮起一层冷汗:“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他刚才正走神,全没注意到草地里竟然藏了这么一个机关,因此不幸中招。   韩长生用力掰开捕兽夹,检查了一下,安元脚上鲜血淋漓,骨头并没有断,不过走路恐怕是不能走了。   韩长生问道:“能站起来吗?”   安元撑着韩长生的肩膀试图在伤脚上用力,疼得又是脸色一变。   韩长生心里也有些纳闷。他刚才隐约察觉到了附近有其他人的气息,只不过没有做声罢了。这捕兽夹,他还真没有注意。是卢青钱布置的?这下手还真有点狠了。   韩长生正待将安元背起来,突然动作一停,望向前方:有人靠近了!   安元也察觉到了,抓住韩长生的胳膊:“前面有人!”   不过晃眼的功夫,前方的小道上出现了两个持剑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看见安元和韩长生,互相对视一眼,看了看韩长生,又打量了安元几眼,眼神一厉。   安元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厉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闯我岳华派后山?”   韩长生心中一喜: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peppercola的火箭炮X3,感谢芷芷X2、阒禧仁帝、letitia、过江红鲤、令堂之的地雷 ☆、第二十五章   那两名蒙面的黑衣人拔剑猛攻上来,一人扑向倒在地上的安元,一人扑向韩长生。   安元试图站起来抵抗,但是他的脚剧痛无比,实在没有办法站立。韩长生拔剑挡在他面前,英勇道:“安元你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   看着那两名故作凶狠的刺客,此刻韩长生心里得意不已。卢青钱办事的效率实在太令人放心了。昨天晚上他偷听安元的墙角,安元说被他救下的时候很是感动,于是他脑筋一转,就策划了这出戏。   英雄救美……不,英雄救狗既然有效,他就制造机会多救几次。他让卢青钱安排几个刺客,他今日骗安元从这条路上走,卢青钱事前安排好的刺客出来行刺,配合着唱一出戏,就能让安元再多几分对他的信任。他再哄骗狗仙君去做那违反门规之事,也就容易成功了。   “乒!”剑锋交汇,韩长生挡开了一人的剑,同时心下有些吃惊。卢青钱是从哪里找来的人,还真有点功夫,虽然不如自己,不过好好打一场唬过安元绝对不成问题。他原本还担心时间太短了,岳华山附近除了岳华派之外其他武林人士不多,卢青钱会很难找到靠谱的“刺客”,结果他找来的人还真不错。这些家伙兴许就是冲着阴阳双煞二人来碰运气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就被卢青钱给收买了。   安元又急又气:“人杰当心!”他用剑拄着地站起来,只用单腿撑着倒是能站立,可是受伤的那只脚稍一使力就直冒冷汗,这个状态下,和人打斗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韩长生一边应付两名刺客,一边对刺客大义凛然:“有胆子就冲我来!就算我豁出这条命不要,我都不会让你们碰他一根手指头!”   安元急得直咬嘴唇。   韩长生不光话说的好听,做出来的姿态也一样令人感动。他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严严实实把安元护在自己身后,不让那两人有机会碰安元一根寒毛。反正这两个家伙是卢青钱请来的,不过就是做戏,既然做戏,就要做的漂亮才行。   那两人与韩长生缠斗片刻,互相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他们的武功都不算高强,联合起来也不过能跟韩长生战个平手。安元捡了片形状合适的叶子,在韩长生保护下开始吹哨,薄薄的叶片发出尖利的声音,呼叫岳华派的人前来救援。   那两人一听哨声,顿时急了,加快了攻击的速度。一人缠着韩长生,一人试图绕开韩长生攻击安元。   韩长生心里直感叹这两位仁兄十分敬业。本来也就是做个戏,他表现出了救人的姿态就差不多了,这两个家伙还特意去攻击安元,多给他制造点表现的机会。不错,不错!   韩长生立刻回援,坚决不让那两人伤到安元。   安元见韩长生打得吃力,心里发急,哨声吹得更响了。   那两人见占不到便宜,又开始改变打法。一人试着将韩长生引离安元,另一人则趁势突破。   韩长生察觉出他们的用意,不仅皱眉。这两个刺客的确是敬业,但也有些过于敬业了。这么盯着安元做什么,难道卢青钱没有跟他们说清楚,只要体现出自己对安元的爱护之心就足够了吗?这要是一不小心真让他们伤了安元,事情可就大条了。   “人杰小心!”安元惊呼。   一把刀险险地擦过韩长生的肩膀,若不是韩长生躲得及时,他就要被划伤了。韩长生大怒: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真要伤了他,别说他自己会怎样,卢青钱就能先在他们身上打满窟窿!   那把刀刺得韩长生被迫让了一个身位,那人并没有收手,趁势继续向前,直扑安元。韩长生大惊,拼着露了一个破绽给敌人,也扑向安元,硬生生架住了那人的剑。他出手出的急,对方下手也狠,角度又偏,接下这一剑,他虎口被震得生疼,划裂了一条血口子。与此同时,韩长生一脚踹在那人肚子上,将那人踹飞出去。   这下他是真的恼火了。原本他出手时多有放水,毕竟人是卢青钱请来配合他演戏的,他就没想伤人,没想到这两人出手太过凶狠,有几回差一点就刺中他,还专攻他要害,这已经不是演戏的态度了,但凡他稍有疏忽,就能落下个重伤。因此他也不再客气,得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狠狠揍一顿才行。   安元则惊疑不定地打量那两名刺客。刚才那人越过了韩长生,韩长生或许没有看清楚,但是他看的清清楚楚。那人在攻击他的时候猛地将手中的刀换了个面,用未开刃的一面击向他的头部,看来并不想杀他,但是想把他打晕。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韩长生出手不再留情面,那两人渐渐也很难占到便宜了。   又僵持了片刻,山上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山上的弟子们听到了安元求救的哨声赶过来了。   那两名刺客一见援兵到来,当下也不敢再恋战,收起武器转身就跑。韩长生犹豫片刻,没有再追上去,而是回到安元身边:“你怎么样?”   安元摇了摇头:“我没事。”   不片刻,数名弟子跑了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安元以及他身边的韩长生,惊诧道:“怎么回事?”   安元道:“我们下山散心,却在路上遇到了两名擅闯山头的刺客,他们被大师兄打跑了,往那里去了。”说着指了指下山的方向。   几名弟子欲追,韩长生道:“别追了,人都跑远了。”他心里虽觉得那两人古怪,但毕竟他们有可能是卢青钱请来的,若真是抓到了,他自己没准又惹一身腥。   那几名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检查安元的伤势,有人会去通知掌门,有人查找附近有没有刺客落下的线索。一片混乱中,谁也没发现不远处的树上躲着一个人。   卢青钱躲在树枝上,看着不远处的韩长生和安元,也是一头雾水。昨晚上韩长生让他找几个刺客来演戏,他连夜找了三人,那三人如今还在山下等着呢。他听见山上有打斗声,就跑上来一看究竟,恰巧看见了韩长生跟两人打斗,安元倒在地上的画面。他不清楚这两个刺客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教主大人另外请来的人?他怕破坏了韩长生的计划,因此躲着没有现身,没多久岳华派的弟子们都来了,他又听见韩长生叫人不要追。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青钱犹豫了一会儿,轻轻从树上跳了下来,使出轻功朝着那两名刺客离去的方向追去。   众人检查了安元的伤势,捕兽夹的刺到了他的骨头里,好在骨头没有断,找个大夫来上点伤药再养几天,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一名弟子问道:“大师兄二师兄,那两个刺客是什么人?”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安元也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们先回山上吧。”   有弟子想要抬起安元,韩长生一把把人推开,把安元背到了自己肩上。开玩笑,这可是个和狗仙君亲近的好机会,这种机会怎么能让给别人?   安元趴在韩长生背上,搂着韩长生的脖子,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韩长生为了救安元,硬生生接下一剑,震伤了自己的虎口。他抬起受伤的手,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大伤,过两天也就好了,不过因为他没有处理伤口,此刻出了很多血,看起来有些骇人,倒像是很深的一道伤。他道:“没事,小伤而已,就是为你废了我这一双手,也不要紧。”   上一回为了救安元,他伤了左手;这一回为了救安元,他又伤了右手。他颇有些可惜。为了狗仙君,作为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在夜深人静之时,他该用什么来排遣寂寞?   安元神色复杂,想到韩长生左手的伤都还没愈合,现在竟然又多了一道伤。他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我……”   韩长生捂住了他的嘴,语气霸道:“你这磨人的小人儿!胡说什么呢!我不准你这么说!你比你自己想得更重要!你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你让我怎么能够不护着你!怎么能够不对你好!”幸好他以前经常看到前教主和前堂主吵架,该怎么哄人的方法他都学会了。   安元被他蛮横霸道的模样吓到了,呆了片刻,轻声道:“人杰,多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韩长生转过头,他的脸和安元的脸贴的极近,都能感觉到安元喷吐他在脸上的热气。他看见一绺美丽的秀发飘然垂落在安元侧脸,俊朗的星眉笔挺的瑶鼻,粉腮含羞,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微微开启,白皙的鹅蛋娇靥上带着难以言说的神采。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就连眼角的那一粒被晶莹的泪滴包裹着的眼屎都如此动人。   韩长生对着安元深情万种、邪魅狂狷地一笑:“安元,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你放心,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我说过,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生护你周全!”看到别人伤害你,我的心真的很痛,因为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想亲自动手打死你了。   安元怔了怔,眯起水光潋滟的眼,不再言语,垂下头把下巴搁在韩长生的肩窝里。   一张绝美的脸,悄无声息地变红了。贴着韩长生后背的心跳,也莫名很奇妙加快了。 ☆、第二十六章   不多久,韩长生就背着安元回到了山上。岳鹏已经听说了山下发生的事,立刻看来查看,看到受伤的安元,一副心痛的模样:“怎么弄成这样了?”   安元安慰地对他笑道:“掌门,我没事,只是皮肉伤罢了,幸亏大师兄保护了我。”   岳鹏吃惊地打量着韩长生。这个大弟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靠谱了?   韩长生把安元送进房间,岳鹏命人去请了大夫,又问了方才事发的经过,派人去调查有人擅闯山门一事。   不多时,大夫来了,检查了一下安元的伤势,给他开了些外服内用的药。   岳鹏问道:“我这徒儿的腿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大夫摇头:“不打紧,没伤到筋和骨头,按时擦药,过上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岳鹏听了这话松了口气。   韩长生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他根本就没打算让狗仙君受伤啊!那该死的捕兽夹如果是卢青钱让人布置的,等他回了出岫山一定要罚卢青钱给他洗半年内裤和袜子!那玄机老人也就剩下十天的寿数了,安元的脚受了伤,就算被赶出岳华派,怎么去找玄机老人?!这可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之一,要是耽误了这个命格,那黑白无常两个还不得跟自己拼命?!   然而韩长生这幅伤感懊恼的表情落到别人眼里,却成了他担心安元的伤势。   安元轻轻握住韩长生的手,笑道:“大师兄,我没事。我福大命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韩长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在安元床边坐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好。我会陪着你,每天帮你换药,让你早点好起来。”   安元温柔地笑了:“多谢你。”   岳鹏看见自己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亲近,颇有些奇怪。   这时安元想起了站在一旁的掌门,忙道:“掌门,你下午是不是要教大师兄练功?我已经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了。”   韩长生撇撇嘴。他压根不想学岳华派那些破剑招,因此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盯着安元的双眼:“你都受伤了,我还学什么武功,我就陪着你。”   岳鹏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犹豫片刻,问道:“九龙,你最近可曾做了什么?或者,见过什么人?”   韩长生怔了怔,有些担心昨晚卢青钱来找自己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故作镇定啊:“没有啊,掌门何出此言?”   岳鹏脸色又变,小声嘀咕道:“那就奇怪了。”   过了片刻,岳鹏叹了口气:“九龙,新的岳华九式,我就不教给你了。”   安元一怔,忙问道:“掌门,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是个误会就好了,岳鹏心想。他的眼神中包含惋惜、不解、羡慕等情绪,再次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兰芳长老告诉我,他准备收九龙做他的亲传弟子。”   一时间,整个房间安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韩长生三魂六魄飞出去一半,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那个老家伙,要收他做亲传弟子?!这岳华派那么随便,还能不能好了?!   岳鹏一边微微摇头一边打量着韩长生。最近他们岳华派,很不对劲,这些不对劲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个大徒弟。他从小就给自己的独身女岳玉儿相中了安元做未来的女婿,岳玉儿虽然没答应,可也一直没有明确反对,只要年纪到了,就能办亲事了。可下山捉了一趟阴阳双煞回来之后,岳玉儿突然说不想嫁给安元了,还说如果一定要在岳华派里挑选一个夫婿,她宁愿选择李九龙;以前在弟子中安元是最受欢迎的,比大师兄李九龙还有威信,小弟子们都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突然之间,很多小弟子嘴里议论的话题不再是安元,而变成了李九龙,大师兄怎么怎么厉害,大师兄抓住了阴阳双煞,大师兄狠狠教训了云霄派弟子……这才几天时间,之前多少年都没竖立起来的大师兄的威风突然就竖起来了;兰芳长老出关了,要选一个亲传弟子,不管是论天赋还是论是实力,安元都是当之无愧的人选,十年前兰芳长老闭关之前还曾见过安元一面,夸这孩子骨骼清奇,性子又沉稳,将来必成大器,没想到这一出关,突然点了个压根与他面都没见过的李九龙做亲传弟子。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安元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怔了半晌,颇有些惋惜。他仰慕兰芳长老已经很久了,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兰芳长老指点一二。然而现在兰芳长老已经点了大师兄做亲传弟子,恐怕他是没有这个好运了。但他还是开心地笑道:“恭喜大师兄。”   韩长生一万个不乐意,耐着性子推脱道:“掌门,如此殊荣,弟子恐怕难以胜任,不如请那个老……兰芳长老另选其他弟子?”   岳鹏呵呵笑道:“知道你心里美得很,不必谦虚作态了。既然是兰芳长老钦点的,谁也改变不了。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就去拜见兰芳长老吧。”   韩长生差点没把白眼翻到天上去。谁他妈假谦虚了?他现在很暴躁好吗!他堂堂第一魔教教主,隐藏身份窝在这名门正派里已经很憋屈了,还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个破事!他到正道是来学武功的吗啊?!是来拜师的吗啊?!他明明是来捣乱的啊!!现在乱没捣成,他杀了大魔头,成了人人称道的英雄,还他妈被一个传说很牛逼的长老收徒,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他还怎么混?!江湖上的恶势力会怎么看待他?!丢不丢人啊!!   岳鹏心里也不怎么高兴。要不是兰芳长老把话放出来了,自己不敢违背,不然谁愿意让李九龙平白得了这个机会!岳鹏简直恨不能能够自己上!李九龙这个大弟子,心性其实并不好,武学天赋也平平,真不知道他撞了什么狗屎运,无端把自己的计划搞得一团乱。   韩长生真是恨不得一走了之,然而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硬着头皮也得继续下去了。   岳鹏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还得去通知别的长老兰芳长老收亲传弟子的事,因此只坐了一会儿,嘱咐道:“皇甫,你好生休息,尽早养好伤。这几日就不必练功了,其他的教务杂事我会让别人替你处理的。”又转向韩长生,“九龙,兰芳长老收徒是件大事,我原打算为你办一场拜师仪式,然而兰芳长老不喜这些俗事,他是个清修之人,让你申时前过去找他就行了。”   韩长生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喜是悲。横竖躲不过去了,在他完成赶走狗仙君的任务前,好歹去老头那里晃一圈。若是岳鹏真弄一套繁杂的礼节,还不知要耽误他几天功夫。   韩长生只得道:“多谢掌门,弟子明白了。”   岳鹏点点头,就离开了。   韩长生又在安元房里赖了好一会儿,眼看快到申时,安元催促道:“人杰,你该去拜见兰芳长老了。”   韩长生不情不愿道:“时辰还早,急什么?”   安元严肃道:“兰芳长老是长辈,你去拜师,自然要早些去,如何能拖延?时间不多了,你赶紧回房换身干净衣服,别怠慢了长老。”   韩长生道:“可我舍不得师弟。”还没看到你痛得辗转难安的样子,我怎么舍得走?!   安元怔了怔,笑道:“你明天再来看我不就成了?咱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韩长生被迫无奈,只得离开了,回房换了身衣服,又掏出易容工具补了补妆,这才不急不缓朝着昨夜小臭蛋带他去的后山去了。   他磨磨蹭蹭,直到申时准点才终于摸到了昨夜来过的山谷。昨晚来的时候是子时,伸手不见五指,因此他并没有看清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今日再来,倒真叫他有些吃惊。   这是一篇桃花谷,山谷幽静,又一条小溪在谷中流淌,两边长满了桃树,落英缤纷,鸟语花香,实为一处修炼的好地方。他没有在山谷中看到人,就径自走了进去,在溪边蹲下。溪水清澈见底,水中有小鱼欢快地游动着。   “喵~”突然,韩长生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猫叫。   他转过身,看见小臭蛋就站在他的身后,歪着脑袋打量他。   韩长生将小臭蛋抱起,小臭蛋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敞开白花花的肚皮让他抚摸。   韩长生拨了拨他肚皮上的毛:“小臭蛋。”你可害惨我了。早知道你带我来见什么绝世高人,我就早点回去睡觉了。   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山谷中响起。   “看来这只小猫真的很喜欢你。”   韩长生抬起头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这个声音他听得出,就是昨晚和他对话的人。这人虽须发全白,却生得慈眉善目,气色也十分好,脸上并没有几道褶子,看来不过五六十的模样。据说练武不光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还能延缓衰老,此言并非虚传,这老人家的身骨相貌就比他实际年龄年轻了不少。   这家伙,应该就是兰芳长老了。   ☆、第二十七章   韩长生曾听说过兰芳长老今年已经八十八岁,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面目苍老的老朽,谁知来的竟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不由有些发怔。直到怀里的小臭蛋扒拉了下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忙找了下演戏的感觉,道:“弟子拜见兰芳长老。”   兰芳长老笑道:“不必多礼。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韩长生磨磨蹭蹭走上前。   兰芳长老看见他两手都包裹着纱布,不由一怔。韩长生道:“我的手……”   兰芳长老笑道:“我听岳师侄说了,你是在与魔头打斗的过程中,为了救自己的师弟才受的伤。你是个好孩子,你很善良,我很喜欢。”   韩长生:“……”又被正道人士夸善良了,以后在恶人界他算是混不下去了。   兰芳拉起韩长生的手,开始给他搭脉。   韩长生脸色古怪,问道:“长老,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兰芳淡然道:“小猫看中的人,总是不会错的。”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他本来以为他们魔教就够随心所欲的了,没想到正道人士简直更加莫名其妙。就因为一只猫喜欢他,所以就要收他为徒?这山上要是养十几只猫,还不乱套了?!还有小臭蛋这家伙也十分奇怪,上回偷听安元的墙角,它似乎和安元很熟悉,却从来没带安元来这个鬼地方见这位老头子,自己这才上山几天,小臭蛋就对他极为亲近,他也不过喂过小臭蛋一个肉包子罢了。难道安元抠门到从来不给小臭蛋喂吃的?还是说……小臭蛋一定是不喜欢樱雪羽灵这个鬼名字吧!   兰芳似乎是看出了韩长生的疑惑,道:“这只猫已经陪了我几十年了。我入了这山谷后,曾下令岳华派其他弟子一律不得靠近。有一回我练功走火入魔,全身不能动弹,其他弟子又因我的命令从不进入山谷,不知我遇险。那时我险些丧命,幸亏这只小猫为我衔来食物和水,才救下我的性命。再者我也听说了你的一些事迹,你年纪轻轻就降服阴阳双煞,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护住同门,如此品行,实属难得。”   韩长生又是一怔。这老头子该不是活糊涂了吧,还是在这山谷里呆的日子太久弄不清时间的流逝?一只猫撑死了也不过十来年可活,看小臭蛋的年纪还是只小猫,哪里就能陪他几十年?   兰芳松开了韩长生的脉搏:“你骨骼清奇,肌肉轻健,内息畅通,是练武的好料子。以你的天赋和年纪,只有如此修为,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韩长生眨了眨眼。当初老教主会选中他作为继承人,也是因为他天赋极好,同辈弟子中没有一个能赶超他的。没料到他这家伙又懒惰脾气又大,快二十了也未见练出什么成绩,还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让左右护法和四大堂主为他操碎了心。   兰芳长老浅笑道:“你是否觉得,练功太苦太累,耗时长久却难见成效,因此不愿努力?其实,武学的关键,在于一个悟字。有些人勤奋,因此长进得快。但勤奋并不是他能够精进的全部原因,是因他花的时间比别人长久,思考的比别人多,因此更容易‘悟’。我昨日试探过你的身手,你的基础还算扎实,因此你想要突破并不需要很久,只要你‘悟’了,便可更上一层楼。”   又道:“从今日起,你便不需再和其他弟子一起练功了,每日到我这里来,我自会为你量身打造一套适合的修炼之法。”   小臭蛋似乎是听出他们准备开始练功了,于是从韩长生怀里跳了下去,亲昵地在他脚边蹭了蹭,然后跳进草丛不见了。   韩长生心情很复杂。兰芳告诉他只要他能顿悟,武功就会突飞猛进,听起来似乎不用特别努力就可以完成。若是搁在以往,韩长生说不定还真有兴趣听听他到底有什么高见,只要他的武功能够变强,左右护法和四大堂主就不会整天逼着他练功,他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更加不用离教出走。可是眼下实在不是时候。还有十天,只有十天,玄机老人就要死了,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再这样下去,黑白无常交给他的任务就要搞砸了!   韩长生道:“我师弟受了伤,我得去照顾他,恐怕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兰芳长老道:“难为你一片好心。既如此,你就每日下午来我这里吧,上午自可去照顾你那师弟。”   韩长生听他这样说,也无话可说了。   兰芳长老并不是个多事的人,韩长生既然已经来了他这里,他也没有多的废话,当下就开始教导韩长生练剑。这是第一天,他对韩长生还不够了解,因此便先开始进行指导性的比试。韩长生不敢暴露自己的武功路数,比试时只挑选最简单的剑招进行应对,劈、刺、砍、折……   直到天色暗了,兰芳才终于让韩长生回去。   韩长生离开山谷,马上去找安元。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安元腿脚不便,不好外出觅食,岳鹏便安排了人专程给安元送食。   韩长生来到弟子房附近,刚巧看见一名小弟子提着食盒往安元的房间走,立刻喝道:“站住!”   那弟子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韩长生,忙道:“大师兄。”   韩长生走上前,问道:“这是给皇甫送的?”   那弟子点点头。   韩长生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饭盒:“我去送,你可以走了。”说着也不管那弟子的反应,径自朝安元的弟子房走去。那弟子傻了片刻,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也只好转身离开了。   安元的房间门并没有锁,韩长生提着食盒推门进去,安元看见韩长生来送饭,不由吃了一惊:“大师兄,怎么是你?”   韩长生道:“你伤了腿,我不放心你,便来陪你吃晚饭。”   安元十分感动地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肴一样样取出来摆在桌上,分量倒是正好够两个人吃。   安元扶着床单腿站起来,想挪到桌边,韩长生走过来直接打横把他抱了起来。安元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搂住韩长生的脖子:“人杰,你……”   “什么都不要说!”韩长生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表情严肃而霸道,“让我伺候你,如果你受伤了或者弄疼了,我会心疼的!”说完这话,心里都为自己的演技倾倒了。他这个好兄弟的角色,扮演的实在太地道!   安元怔了怔,不再看他的眼,转开了视线。   韩长生把安元在桌边放下,将筷子递到他手里,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天来。   安元问道:“今天下午你见到兰芳长老了?如何?”   韩长生知道安元崇拜兰芳长老,因此先将兰芳夸了一通,又道:“也没做什么,只是跟我过了几招,让我明日下午再去。”   安元羡艳道:“若我何时也能有幸得到兰芳长老的指点就好了。”   韩长生立刻道:“不要紧,待我学会了,我来教你。”   安元一惊:“这……这怎么行。你是兰芳长老的亲传弟子,如何能够……”   韩长生道:“你们岳……我们岳华派之人学武,一则是为了除魔卫道,二不就是为了将武学发扬光大吗?以后我也是要收徒授业的,兰芳长老指点了我,我来指点你,又有什么不妥?我们师兄弟之间,难道还要藏私吗?”鬼才稀罕你们岳华派的功夫,老子只是想讨好你啊!快点上钩啊混蛋!   安元目光流转,默默地看着韩长生,咬了会儿嘴唇,轻声道:“人杰……”   韩长生扬眉:“嗯?”   安元内心翻江倒海,却怔着说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低下头去,小声道:“吃饭吧。”   两人吃完晚饭,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夜深时韩长生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往后几天,韩长生每天上午都去找安元,看到安元的伤情恢复的不够迅速,他都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安元的脚伤不好,他的任务就难以完成,叫他如何不发愁?然而他这番表现到了安元眼里,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每天下午,他不情不愿地去桃花谷里和兰芳练剑。   接触之后,他发现兰芳是个比较奇怪的人。武功分为内功、外功,外功注重力量和速度,以南拳北腿最为有名,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足以崩山;内功注重讲究以意克力,练到极致的便是少林的金钟罩铁布衫,可以刀枪不入。江湖上的高手都是内外兼修,而韩长生与兰芳长老接触之时,发现兰芳长老极少以内力压人,韩长生甚至不知道他的内力究竟有多少深,只知道兰芳的剑是那么的犀利。他并不是一味追求速度,也没有花哨的招式,明明他用的是任何人都会的剑招,但剑在他手里就如同长了眼一般,他总是能够把剑用的恰到好处,让对手难以招架。这大约就是外功中剑法的极致了。   虽说如此,韩长生在他身边练功时也并不尽心。一旦兰芳让他自行练习,他就开始偷懒。满脑子想的都是狗仙君的事。兰芳长老看在眼中,却并没有说什么,时间一到,就让他明日再来。   眼看时间一天天流逝,安元的伤还没好,玄机老人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窝着,韩长生简直快疯了!   韩长生一冲回房间,就对着地板直跺脚:“黑白无常!狗神仙们!快点滚出来啊啊啊啊!”   安静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倒不是黑白无常忘记了韩长生和安元的事,只不过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时候,上天庭述职的黑白无常才刚刚和命格仙君碰上头。   安元仙君在凡尘渡劫时被一个凡人踢下悬崖改变了命格的事,如今全天界都知道了,命格仙君自然也已知晓,在黑白无常上天庭之前他就已经开始调查,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黑无常担心地问命格:“上仙,虽然判官已经耗尽法力让安元仙君重回阳间了,他的命格会不会受到影响?”   命格仙君苦笑:“何止是受影响?你们自己看吧。”说着一挥袖,黑白无常面前出现了一幕幕幻境以及命格簿上的金字。   看了片刻,黑无常的脸吓白了,白无常的脸吓黑了。   “怎会如此?上仙,这可如何是好?”   命格仙君道:“还能如何是好?凡间的气数已是如此,我们身为仙人,亦不可轻易插手凡间之事。诸事皆因那名为韩长生的凡人而起,恐怕也只有由他来改正了。”说着跌足叹道,“只可惜我翻阅了无数民间小说话本,才给安元仙君谱写了如此有趣的一本命格,连他在凡间的名字都是我花了三天三夜时间,排除了无数选项才定下的。可惜,真是可惜了!”   白无常问道:“如方才幻境之事,有多少?”   命格仙君道:“太多了,我尚未排查完毕。”   黑无常道:“那韩长生究竟是什么人?他一介凡人,竟能改变命格?”   命格仙君道:“此事我也十分不解,已派天兵前去调查。”   三个神仙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无奈。   白无常道:“我们上天庭之前,命他凡人充作安元仙君在凡间的师兄,弥补他犯下的错误,如今凡间约莫已过了数日,不知那凡人可还顺利。”   命格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还有一桩事,也是我近日才发现的。你们随我来。”   三个神仙腾云驾雾,不片刻就来到星池旁。命格仙君带着黑白无常来到这里,只见星池中繁星点点,璀璨生辉。星池中有所有的星辰,天庭上星君以上的神仙都有一颗代表自己的明星,观察星辰,便可知晓这位神仙的状况。   命格仙君指着星池里的一颗星辰道:“你们可瞧见安元仙君的星了?”   黑白无常定睛细看,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黑无常道:“安元仙君的星辰……似乎有些奇怪啊。”   白无常点头:“半边较亮,半边较暗,这是什么缘故?”   命格仙君道:“这就是我近日发现的。这颗星代表着安元仙君,星辰如此,恐怕会在现在凡间的他……性格上体现。”   黑白无常都是一怔:“性格?”   命格仙君点头:“我给安元仙君设置的性格,是集善良、智慧、大方、开朗等无数优点于一身,可说是毫无弱点。可不知为何,安元仙君的星辰竟渐渐暗了,却又只暗了一半。这恐怕说明,他在凡间的性格会发生一些变化。只不过目前这种黯淡还不明显,明亮掩盖了黯淡,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白无常嘴角一抽,忍着没说。命格仙君给安元写的命格众位神仙都是看过的,基本上只要有人敢说安元一句坏话,改明就会落到身败名裂的下场。偏偏安元身边还总是出现这种有眼无珠的小人,都是命格为了衬托安元的美好品性。换谁碰上这种命格,多少都会憋出点心理变态来。   黑无常道:“这会影响安元仙君渡劫吗?”   命格捋着胡须道:“这暂时倒不影响。瞧见旁边那颗辅星没有?”   黑白无常一起点头。   命格道:“这颗是安元灾劫之星,只要这颗星不灭,就说明他任在劫数之中,并没有失败。即使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岔子,星不灭,就能补救。”   黑白无常见那灾劫之星此刻还亮的刺眼,都松了口气。   白无常道:“既如此,还烦请诸位仙兵好好查一查那韩长生的来历。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下凡去看看那凡人将命数改正的如何了。”   命格一挥袖:“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二十八章   韩长生早上在安元那里刷够了存在感,吃过午饭之后,匆匆赶到桃花谷。这已经是他在兰芳长老身边练功的第四天了,距离玄机老人去世还有六天的时间。近来安元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亲近,狗仙君的脚伤恢复的也很不错,已经可以站立,不过走动还是有些吃力。已经没时间再等他伤势痊愈了。他自认为狗仙君对他已经十分信任,从明天开始他就打算实行他的计划了。   在岳华派,杀人、嫖|娼、赌博、抢劫等行为皆是要被罚逐出门派的重罪。让狗仙君杀人抢劫的难度太大了,必须要做一件让他自己也迷迷糊糊以为自己真的做了的事,这样他才会认栽。他打算明日背狗仙君下山,骗他喝酒把他灌醉,然后送进青楼,再安排一出抓奸的戏,如此一来,人赃并获,后面的命格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想到自己即将解脱,韩长生不由十分高兴,连自己已经走进了桃花谷也没发现。   “你在想什么?”兰芳长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韩长生吓了一跳,连忙敛起了笑容,连连摇头:“我……今天太阳很好,我心情好!”   兰芳长老笑了笑,道:“开始练功吧!”   韩长生就如前几日那样自己跑到一旁去练剑,只要兰芳长老不看他,他就随便糊弄几下,假若兰芳长老看他了,他就装出认真努力的样子挥剑。   突然,兰芳长老站了起来:“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这几日是否有进步。”   韩长生慢慢磨到兰芳面前。反正他马上就要实行计划了,只要糊弄完兰芳长老这一天,明天以后他也就不用来了。   兰芳长老眯着眼睛打量韩长生,韩长生脸上那点小得意全被他看在眼里。他却并不做声,只是微微一笑,手里的树枝突然就朝着韩长生刺了出去。   韩长生还没做好准备,吓了一跳,还好他反应快,立刻应对,挡下了兰芳长老这一刺。   今天兰芳长老出手又快又狠,已经不像前几日那样的指导性比试。过了没几招,韩长生就出了一身薄汗,心中惊疑不定。好在这几日他对岳华派的招式已经非常熟悉了,出招之前思考的时间少了很多,虽然急切,也没怎么露出马脚。   “长老,你这是……”兰芳长老一剑抽中韩长生的小腿,他猛地往后跳了一步,想要停手。   然而兰芳长老却没有给他停手的机会,依旧步步紧逼。韩长生有些恼火了,终于认真起来,开始试图反击。他虚晃一剑横劈,想要骗过兰芳之后再改竖刺。既然是虚招,他出剑的时候假动作自然不少,招式也十分花哨,没料到他这一剑还没来得及刺出去,兰芳手中的树枝已经击中了他的手腕,代替剑用的树枝掉到了地上。   兰芳长老摇头,呵斥道:“华而不实!”   韩长生来没来得及说话,兰芳竟然继续追击。这下韩长生躲不过去,索性站在原地不动,希望兰芳点到为止。   没料到,他后颈突然感到钝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韩长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脖子还有点痛,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打量四周的景物。这个地方光线很暗,只有上方有一束光落下,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落在一个地洞里,数丈高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洞口,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他默默估算了一下,距离太远,借力点太少,凭借轻功根本上不去。   地底的空间非常宽广,以他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四周到处都是一种奇怪的植物,那是一种潮湿的青黑色的藤蔓,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片巨大的藤蔓林,藤蔓一层叠一层,垒得比他人还高,遮挡了他的视线。他试图找到其他出口,可入眼的除了藤蔓还是只有藤蔓。   韩长生又好气又好笑,朝着上面的洞口喊话:“喂!有人吗!这是什么鬼地方?!”   上方传来了兰芳长老的声音:“这是桃花谷的地底。”   韩长生一怔。桃花谷下面居然还有这么个鬼地方?   韩长生忙道:“长老,你快拉我上去!”   兰芳长老道:“这地底下有一条出口,可以直接通到地面上,你自己寻找吧。”   韩长生目瞪口呆。这里到处都是藤蔓,就算有出口,也被藤蔓遮蔽了,他上哪里去寻找入口?   韩长生道:“出口在藤蔓下方吗?”   “对。”   韩长生哭笑不得。这老头,是想出这种方法来历练他?让他砍藤蔓?既然如此,恐怕他一味求助,那老头也不会帮他,只有先装装样子砍一会儿让老头子满意了。   韩长生看见自己脚边有一把真剑,大概是兰芳长老把他弄下来的时候一起丢下来的。他拾起剑,只见剑鞘是用黑铁打造的,上面雕刻着浮龙,十分漂亮。剑柄上也有浮雕,握在手里,这些浮雕正好贴合掌心,握来十分顺手。他拔剑出鞘,被剑的寒光刺得眯了眯眼。   这是一把异常锋利的玄铁剑,只看剑锋的光泽,就能看出此乃一把难得的宝剑,那老头倒也真是舍得,竟然把这把剑借给他用。   他试着劈向古怪的藤蔓,又吃了一惊。   这藤蔓看来虽不是很粗,但却异常坚韧,第一剑下去,藤蔓竟然把他的剑给弹了回来,毫发无伤。他又砍了一下,找准了角度和力道,这才劈断了几根藤蔓。要不是兰芳给的这把剑极好,换上普通的铁剑,只怕砍不了几根藤蔓剑就要卷刃了。   到了此时,韩长生倒也不怎么上心。无非就是老头子折腾他玩,他顺着老头的意思砍一会儿,等到了时间,老头自然就会把他接出去的。   韩长生百无聊赖地砍了一会儿,拢共也没劈开多少藤蔓。从天井上透下的光来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长老!”韩长生叫道,“今天差不多了吧?我还要去给师弟送饭,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兰芳长老道:“你师弟那里不必担心,自会有别人照料。我说过,你只有自己找到出口,才能出来。”   韩长生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老头玩真的?   “长老?”   “兰芳长老?”   他连叫了几声,对方没有回应。   韩长生有些急了,道:“那你好歹告诉我出口在哪个方位啊?离我还有多少距离?这四周都是藤蔓,我砍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兰芳道:“一切皆是机缘,我无可透露。至于究竟需要多久,这便要看你的造化了。五十年前我第一次落入此地,用了二十天的时间就离开了。”   韩长生下巴差点脱臼。二十天?!开你姥姥的玩笑?!   “长老,不行啊,我明天有急事要办,你先放我出去,我改天再来,你困我一个月都行啊。”   “真的真的,你快点放我出去吧,我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   “长老,师父,我求你了,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啊!”   “妈了个巴子!臭老头你有没有听见老子说话!”   不管他怎么吼,兰芳长老都没有再给与他任何回答。仿佛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韩长生又气又急,试图用轻功登上去,然而就如他预料的那样,才跳到半路他就摔下来了。他又试图借助藤蔓,然而这古怪的藤蔓又湿又重又滑,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力道也抛不出多高。   韩长生急得抓耳挠腮,用剑敲着脚下的土地:“黑白无常?判官?狗日的臭神仙,你们快来啊,出大事了啊!你们的狗仙君要出事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韩长生叫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真正是全无办法,只好继续砍藤蔓。然而这藤蔓也真是难砍,他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只砍出了容留五人站立的位置。要是知道方向和距离,他好歹还能估算个时间,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没头没脑地砍下去,若真是要把这地洞里的藤蔓全部砍完,别说几天了,几个月几年都未必能成。到时候别说赶在玄机老人死之前了,只怕那老家伙新投的胎都会打酱油了!   韩长生一屁股跌坐在地,欲哭无泪。   “狗仙君,你可把我害惨了。”   他又朝着天洞大叫:“臭老头!你!”   顿了顿,哭丧着脸道:“你好歹给我丢几条干净的内裤下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还有一章或者两章仙君就要黑化了→_→现在大家应该能猜到他为什么黑化了吧! ☆、第二十九章   兰芳长老将韩长生丢到桃花谷地的地洞里,告诉他自行寻找出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声。每天晚上,他会丢下来一些水果和干净的水,韩长生只能靠水果充饥,连肉都沾不到。才吃了几顿,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浊气都被排干净了,清心寡欲,简直可以出家当和尚了。   在确定了兰芳长老是真的不会帮他,而那些神仙们也是真的靠不住之后,韩长生唯有依靠自己寻找出路了。   由于这些藤蔓异常湿滑坚韧,他进行的并不顺利,往往两三剑才能砍断一根藤蔓。不仅如此,砍藤蔓还异常地消耗体力,往往砍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坐下休息一会儿,胳膊也十分酸痛。   韩长生身在地洞里,虽然没有人提醒他具体的时间,但随着天洞透下来的光,他也知道,已经一天过去了。距离玄机老人死的日子,只有最后五天了。   韩长生心急,却也知道心急没有任何用处,要尽早从这里出去,就必须找到更快更节省体力的的方法。于是他放缓了速度,一边砍藤蔓一边研究如何能够一次成功。练了几个时辰之后,他找准了出剑的力道、力度和巧劲,就能够保证一剑砍断一根藤蔓了。过去练武时学习的那些招式已经都没有用了,因为最省力的砍断藤蔓的方法必然是朴实无华的,所有花哨的、迷惑人的招式对于这些死物而言根本就是浪费体力。   到了晚上,韩长生吃了些水果,开始休息。他第二天的成果已经比第一天漂亮多了,身边空了一大块地方,但是跟周围数不清的藤蔓而言,还只是沧海一粟。   韩长生闲得无聊,又开始对上面喊话:“喂,兰芳长老,我已经进步了,你看我一剑就能斩断藤蔓了,你是不是该放我出去了啊?我是真的有急事!”   上面传来了兰芳长老含笑的声音:“好徒儿,这才只是刚开始。若你真有急时,就快些找到出口。”   韩长生听见兰芳长老终于搭理他了,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你在听我说话啊?你先放我出去,我改明再来行不行,我……我有个朋友快死了,我得在他临死之前见他最后一面!真的!我不骗你!”   上面又没声了。   韩长生气得把剑一摔:臭老头!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你没听我说要死人了吗?!   不管韩长生再怎么叫骂,兰芳长老又一次消失了。   韩长生都快没脾气了。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暗透,韩长生摸索着爬起来,又开始劈藤蔓。   天宁教的武学是集天下百家武学所长,不仅仅是剑法,几乎所有武器都有涉猎。譬如说天宁教中武功最高的龙虎堂堂主洛辛,天下几乎没有他不会用的兵器,任何东西到了他手里,他都能够融会贯通,就是一块布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卢白璧和卢青钱也会用十几种武器,卢白璧会喜欢用的武器是流星锤,而卢青钱最喜欢用的则是暗器飞针。至于韩长生,他一直觉得会打架就行了,没必要学那么多种兵器浪费时间,因此只会使用最常见的刀和剑。这一点,倒也没有人逼迫他,老教主曾说过,如果他当真能够将一种武器用到出神入化天下无敌的程度,那就比他通学天下武学更有用处。   在天宁教的时候,洛辛曾说过韩长生的剑用的太虚浮,因为韩长生练武的很大一部分动力是为了哄过身边督促他练武的那些家伙,因此招式自然偏于华丽。虽然在兰芳长老面前他已经尽量克制,但兰芳长老是何等人也,从韩长生下意识应对的招式和他的说话做事的方式就能看穿他浮躁的性子。   其实兰芳长老的用意,韩长生大概也能明白。兰芳的剑之所以厉害,说明白了就是追求剑的本真,一切浮华最后都能归于简单,再华丽的招式也是由最基础的动作构成的。而他对付这些藤蔓的过程,就是巩固基础招式的过程。   明白虽是明白,然而他对这种训练方式却并不认同。   兰芳长老让他砍这些藤蔓到底有什么用呢?这些都是死物,真正打斗的时候却没有人会站着不动让他研究从什么角度砍能够更合适。他便能一剑斩尽这些藤蔓,当真就能有突破吗?况且这些藤蔓他一剑也只能砍断一根,想要快就只能提高速度……等等!一剑只能砍一根?他能不能一剑斩断多根呢?   韩长生心念一动,便开始试着改变自己出剑的方式。一开始自然是不成功的,他就不断尝试。一剑砍下去只能断一根,他就连招接一个挥剑的动作,同时砍断了右侧的藤蔓。顺势转身再接一拉,又一根藤蔓落地……   一开始,他几乎一招两招就会因为剑被藤蔓回弹或滑走而被打断,到后来能连上三四招,再接着,连了十数招……韩长生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了。之前那些坚韧的藤蔓他要砍上好几下才能砍断,而现在,那些东西在他眼中脆弱的如同纸片一般;原先他只有用砍的才能弄断藤蔓,现在他无论是劈、刺、挥,任何招式都能快准狠地成功,而且消耗的体力也越来越少,接连砍一个时辰的藤蔓气息都不会乱。   韩长生投入其中,渐渐的,连时间的流逝也忘了。直到天色暗的几乎看不见东西,他才惊觉又到晚上了。这已经是他被困在桃花谷地洞中的第四个晚上了。还有两天,玄机老人就会与世长辞。   地洞里的古怪藤蔓已经被韩长生砍掉了一半,但他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口。   韩长生喝了口水,歇息了一会儿,对着上面喊道:“老头,你不是耍我的吧?这个鬼地方真的有出口?”   兰芳长老的声音传了下来:“为师从不骗人。”顿了顿,又道,“好徒儿,你果然天赋极高,悟性极好。为师当年用了十五天才到达你这个境界,你只用了五天都不到。”   韩长生才用了四天的时间,就把这地洞里的藤蔓劈了一半,按照他这个速度,不出十天他就能把整个地洞里的藤蔓全清理干净,而当初兰芳长老可是用了整整二十天才找到出口。这么看来,十九岁的他已经胜过五十年前年近不惑的兰芳了。   韩长生望着漆黑的四周苦笑。只有最后两天的时间了,他还赶得上吗?   “喂!”韩长生仰着头叫道,“老头,陪我聊聊天吧。”   每到晚上,他看不清四周,就不好再劈藤蔓。他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兰芳长老神出鬼没,四天就搭了他十几句话,偏偏他又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跟他聊天的人,他快无聊死了。   “你想聊什么?”今天晚上兰芳长老的心情貌似不错,竟然和韩长生搭起话来。   “你几岁进岳华派的啊?”   兰芳道:“我十二岁的时候入门拜师,如今已有七十六年了。”   韩长生吐了吐舌头,七十六年,那还真是够久的了。他道:“呆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对岳华派的事情都很清楚啊?”   兰芳笑道:“比你清楚些吧。怎么,你想问什么?”   韩长生嘿嘿笑道:“我说,我们岳华派是名门正派,咱们的弟子一定也都是正人君子。有没有例外的?”   兰芳道:“什么例外?”   韩长生道:“就譬如,这么多年来,有没有那么一个两个被赶出门派的?是因为什么呢?”   兰芳长老饶有兴致地问道;“徒儿,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韩长生道:“我不过打听打听,好奇罢了。”   上面有一阵子没有回音,韩长生担心兰芳长老又一次消失了,正要开口喊人,忽听兰芳慈祥的声音娓娓传来:“其实,我们岳华派的门规写的很严,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就有被逐出师门的危险。然而真正办起来,却并非那么回事。你要知道,在江湖上混的人,若从头就是个游侠也便罢了,或是曾加入门派,后自行退出,也不怎么打紧,可假若曾被有名望的门派驱逐过,无论他日后武功再好,也难以在江湖英雄儿女面前挺起腰板。除非日后能够把他的旧案翻盘,证明他的品性并没有污点,否则,此人的一生也就毁了。因此,咱们并不会轻易将任何弟子逐出门派。”   韩长生吃惊道:“那门规上写的那些,难不成都是吓唬人的?”   兰芳长老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只不过难免要搀些人情在其中罢了。譬如门规上说犯赌之人会被逐出师门,可这几十年来,岳华派也抓过三五个私下赌博的弟子,最重不过罚到革去弟子辈排行,降为外业子弟。”所谓的外业子弟,也就是挂名在岳华派而已,虽然没有把他逐出去,他却没有了教导他武功的师父,也没有资格和众人一起练武,只能做杂役。“过了几个月,那犯禁的弟子就自行离开了岳华派,做了个散人。因此,也不算岳华派将他逐出师门的。”   韩长生抓了抓头发:“那就没一个被赶走的?”   兰芳长老道:“有自然是有的。若当真品行有大亏,难不成还能将人留下吗?我记得与我同辈的一个弟子就曾被逐出师门,最后他竟成了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恶人,活不过三十就死了。”   韩长生连忙问道:“他为什么会被赶走?”   兰芳长老道:“他与其他师兄弟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杀害了那名可怜的师弟。如此心性狠毒之人,江湖正道容不下他。”   韩长生怔了怔。这么说,真正天大的罪过也就是杀人了?   兰芳长老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心气实在是太浮了。怎么,就因为我将你关了这些天,你还想叛逃门派不成?”   韩长生忙道:“哪里的话,我怎么能干这种事!”我只不过想把你们这里最牛逼的弟子赶出去罢了。这都是天上的狗神仙写的命格,不管老子的事。   兰芳道:“你好好练吧,你离悟已经不远了。待你出来之日,你手上的那把剑,便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可以收下它。”说完之后,他又一次消失了,再也没有出过声。   夜深了,地洞中的采光原本就不好,丁点的星光和月光更是难以透入,整个地洞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然而韩长生却睡不着。他练到这个程度,砍藤蔓一事与他而言已经变得十分轻而易举,甚至因为这数日的练功将他体内积攒的浊气全都排空了,现在他身体异常轻盈,充满了活力。   既然睡不着,韩长生索性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前方的藤蔓,然后抓起兰芳给他的剑。抹黑再砍一会儿吧,早点砍完就能早点出去了。   既然什么都看不见,韩长生索性闭上眼睛,缓缓吐息,思考着如果出剑。   假若把这些藤蔓当成敌人,此时此刻,他的四周全部都是敌人,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敌人全部都砍光。   韩长生有些犹豫地出了一剑,砍在湿滑的藤蔓上。借着剑打回来的力道,韩长生知道,藤蔓并没有断。这一剑失败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稳剑,再次出剑,终于将藤蔓砍断了。   就如同白天时的他一点点进步一样,在黑暗中,他也开始一步步地摸索,加快自己的效率。他看不见,但他可以听。他的剑可以挑动藤蔓,藤蔓层层堆叠,动了一根,就会有数根跟着一起动,他就能够辨明方位。他又开始增加连招,一株、两株、三株……   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若是有人能够看清夜晚的景致,这时候的韩长生就如同一只飞鸟,身子轻盈矫健,将一切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间,他似乎真的顿悟了什么东西。这些藤蔓,虽然是死物,但是真正的敌人,并不会比它们更难对付。在加快自己行动速率的过程中,韩长生已经完全抛弃了那些华而不实的剑法,他脑海中有一块空地,他自己在那里面,他的四周都是敌人。敌人向他进行攻击,他挥剑,放倒了敌人……   藤蔓根本就不是死的!他们的形态是多变的,想要砍断藤蔓,下手的角度、力度都有讲究,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不过就是如此了。而且藤蔓是那么的密集,就像四周八方都有敌人一般,韩长生要用最快的速度砍断这些藤蔓,也就是说他需要用最短的时间解决这些敌人。他在脑海中演练着,当他真的能够达到令他满意的成绩时,将那些藤蔓换成数个敌人,无论敌人用怎用炫丽的招式来迷惑他,他都能立刻找出敌人的弱点并击破。   他的剑,确实已经回归淳朴。就是因为淳朴,万般招式皆可破解。当他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看穿别人的目的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剑意就达到了极致,剑随心动,心随意动,他就一种自己已经成为了剑的错觉。万般局面,尽在掌控之中。   突然,韩长生脚下一空,一只脚踩入了一个空洞中。韩长生怔了一下,立刻蹲下身去摸。那是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他终于找到了!通往桃花谷地面的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凌沙洛、令堂之X2、月铭雅X3、限十五字内、雷牙的地雷和芷芷的火箭炮 ☆、第三十章   韩长生顺着那个洞口一路向上爬,不多久,他四周豁然开阔,终于到达地面上了。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韩长生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在山谷的边缘,这块地方被枯藤掩盖,因此之前并没有发现。   他走了一阵,就来到桃花谷的中心,兰芳长老正在打坐。韩长生警惕地看着他,不敢上前:万一这老头子觉得他的试炼还不够,又想出别的方法来折磨他怎么办?   兰芳长老缓缓张开眼睛,含笑看着韩长生:“徒儿,你的悟性果然不凡,为师本以为你要突破这一层,至少要一年半载的时候,没想到你只用了五天。”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这要是在天宁教,要是有吃有喝伺候着,还有人陪他玩,给他这么些个藤蔓,别说五天了,五年他都不一定砍得完。要不是心急要完成把狗仙君赶出岳华派的任务,他也不能这么努力。   兰芳长老道:“好徒儿,过来让我看看。”   韩长生紧张地摆出防御的姿势,不肯靠近。   兰芳好笑道:“你不用怕。剑道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难,我也没有很多东西可以教你,我能做的只是创造机会让你领悟罢了。现在便是让我再教你些什么,我也没有东西可教了。”   韩长生一惊。虽然他原本也没打算拜兰芳为师,不过这师父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才五天的时间,就没东西可教了?   兰芳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各大武学门派所教的,无非是内心心法和外功招式。内功心法一路,并非我所长,只是这几十年的积累,总还算有身不算薄弱的内力罢了。至于外功,我向来崇尚返璞归真,所以那些九九八十一式、七七四十九式我一概没有,你所学会的东西并不是我教你的,而是要靠你自己悟出来的。如今你已有所体悟,自己好好消化,总结心得。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遇上什么瓶颈,老夫或可为你指点一二。”   韩长生将信将疑地卸去了防御的姿势,小心翼翼地靠近兰芳长老。老实说,他对这个老头的印象不算很坏,在地洞里他确实颇有收获,只不过偏偏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再拖下去,玄机老人的事就彻底给耽误了。   兰芳替他搭了搭脉,捋着胡须道:“不错,过了这几日,你的脉息比从前更强了。好好巩固,可不要倦怠了。”他松开韩长生,又道,“我这桃花谷是练功的好地方,你若喜欢,便常来这里。你若不喜欢,为师也不强求。若遇上不解之处,自来询问,为师会为你解惑。”   韩长生犹犹豫豫地往外走,没走出几步,忍不住好奇,停下问道:“老……长老,你这么多年,一直专注于外功修炼吗?”他觉得很奇怪,凡是拜师学武的,大抵都是从内功心法开始学起,亦或者内外同修,然而兰芳长老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指点过他一句运气调息的方法。   兰芳道:“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有一个故人,当初他是和我同一年进入岳华派的。我们两人都是武痴,我一直觉得只有外功才是真正的武学,而他则截然相反,他认为武学的真谛在于内功。后来因为一些事,他离开了岳华派,在江湖上做了个散人,专心修炼内功。而我也专心研究剑法,旁的一律不管。我追求的境界,是人剑合一,剑随意走,而他追求的,是凭借强大的内功,将他自己化成一柄剑。”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哂,“说起来,当初的我们也真是有些傻,就为了赌气,我刻意忽略了内功心法,致使练功时险些走火入魔。听说他也曾遇到一些瓶颈。当年可真是……呵,如今我们都老了,不知他怎么样了,若有机会,真相再见他一面。”   韩长生怔怔的听完这个故事。他很想问一问那个专注修炼内功的家伙是谁,不过现在天已经快亮了,对他而言,时间太宝贵了,不能再浪费在这里。于是他扭头就走,走出没两步又停了下来,别扭道:“多谢你啦……师父。”说完飞也似地跑了。   韩长生用风一般的速度跑到后山,捣鼓了一阵子,连气都不带喘,又直奔弟子房去了   不片刻,韩长生就跑到了安元的弟子房门外,此时天刚亮了个蒙蒙。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安远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韩长生推门进去,安元刚起床,正坐在镜子前绾发,回头看见来的人是韩长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人杰?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见你?”   韩长生走到他身边。安元一头瀑布般水滑光泽的青丝让他看着十分眼馋,他接过安元手里的簪子,顺手帮他把头发盘了起来:“元芳长老带我闭关修炼了几日,我刚一出关,立刻就来看你了。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安元道:“恢复得很好,我已能下地,只不过腿脚不能使力,照料自己不成问题。”   韩长生帮安元盘好头发,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安元的脚。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恢复的确实很快。   韩长生道:“能走动吗?”   安元点点头:“小走几步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跛罢了。”   韩长生笑道:“你这几日都闷在房里吧?我背你出去吹吹风?”   安元有些犹豫。他确实快十天没出过房门了,可若是让韩长生背他出去,让其他弟子看见了,又有些古怪:“这……不太好吧。”   韩长生道:“怕什么。现在还没到晨练的时候,师弟妹们有些还在睡觉呢。咱们去后山,没有人,吹会儿风我就送你回来。这几天我在兰芳长老那里颇有些心得体会,急不可耐地想说给你听。”   安元听了这话,十分心动,点头道:“那好吧。”   安元起身,韩长生想背他,却被他拒绝了:“你扶着我走就好。”   两人推门出去,外面人还很少,安元走路一瘸一拐,因为他的伤腿不能用力。韩长生嫌他走得太慢,直接一把搂住他的腰,让他把重心靠到自己身上,半搂半抱地扛着他走。安元小小挣扎了一下,韩长生嫌他麻烦,霸道地搂着不肯松手,安元心中小鹿乱撞,转开了视线,不再挣扎。   在地洞里的时候,韩长生已经想好了主意。还有一天的时间,他也不知道究竟还来不来得及,可是臭神仙们都不出现,没人告诉他怎么办,他就只好按原计划行事,想办法把狗仙君赶出岳华派再说。到时候就算错过了,总算他努力过,那些臭神仙也不好把责任怪到他头上。   至于他原本的计划,只好放弃了。狗仙君腿脚不好,别说去青楼了,就是下山都不能下。而且按照兰芳长老的说法,即便他真的陷害狗仙君成功,狗仙君也未必会被赶下山去。唯一能让他立刻滚蛋的方法,兴许就只有弄出人命来了。   可要弄出人命,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好端端的,去哪里弄个死人出来?真要死了人,岳华派肯定还要花时间调查取证,也来不及了。唯一一个让狗仙君百口莫辩的方法,就是在除了狗仙君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弄出人命。而这个“死者”,也没有比“李九龙”更合适的了。反正李九龙也真的死了,韩长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脱身。   只可惜他忙碌了这么久,才终于让安元对他有些信任。他原本还想着把安元赶走之后他也从岳华派出走,但李九龙这个身份还可以保留,假装是为了寻找安元而离开的。这样兴许以后还可以再借用李九龙这个身份做点事。可现在,怕是不行了,为了完成任务,只有牺牲掉李九龙这个身份。   安元根本不知道韩长生在想什么,清晨的风吹得他他舒服,他微微笑了起来。   没多久,韩长生就搂着安元到了后山。   这岳华山以桃花闻名,下有桃花谷,上有桃花崖,韩长生带安元来的地方就是桃花崖。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山坡上郁郁葱葱开满了桃花,十分美丽。悬崖边的风很大,吹得桃花漫天飞舞,真乃一副奇景。   安元道:“这里真漂亮。”   韩长生松开安元,笑道:“安元,我练剑给你看好不好?我这几天颇有不少心得呢。”自打离开那些藤蔓之后,他还没有练过剑,他不知道他在地宫中修炼的成果到了地上能发挥出多少,再则也想让安元看一看他的成果,好哄着安元接下来跟他交手。   安元欣喜道:“当真?那可再好不过了!”韩长生在兰芳长老那里闭关了五天,必然大有进益,安元能得他分享,简直喜出望外。   韩长生把安元扶到一边坐下,抽出剑,默默立了片刻,便开始舞剑。这一回没有了那些湿滑的藤蔓,他便将这空中飞舞的桃花瓣当做自己的目标。挥、斩、劈……摒去杂念,剑随心动,心随意动。   从地洞出来之后,韩长生虽然有一刻顿悟了,但他并不知晓自己究竟精进到了什么程度。如今这一舞,除了给安元看之外,也是他对自己的一场试探。   韩长生舞剑舞得有些入迷,直到一阵风吹过他的脸庞,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将剑收起。他将目光投向安元,只见安元已经看得痴了,正出神地对着他微笑。   韩长生走到安元面前:“如何?”   安元想了想,道:“你的招式和从前感觉不同了,干净利落。”又看了眼地上被韩长生削成两半的桃花,道,“简直是进步神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韩长生对于自己试炼的结果十分满意。在地洞中的五天没有白费,剑在他手中,就从来没有那么顺手过,简直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安元垂下眼,有些怅然道:“我真羡慕师兄你……”   韩长生忙道:“安元,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安元怔了怔:“比试?”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腿。   韩长生将玄铁剑收回腰侧,捡了两根树枝,递了一根给他:“随意试试,你若是受不了了便停下,我想看看你的招式。”   安元禁不住诱惑,想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从韩长生手中接过树枝。   韩长生道:“来吧,攻击我。”   安元掂了掂树枝,先比划了两下,找到手感之后,便出招刺向韩长生。韩长生避开了他这一刺,道:“认真点,拿出你的实力来,我才能评价。”   安元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他虽然脚伤未愈,但小幅移动还是可以承受的。韩长生一边鼓励他,一边引导他,渐渐往山崖边退。   过了一会儿,安元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韩长生心头一紧,道:“怎么了,你受不住了吗?”   安元摇了摇头:“不是。人杰,我们退回来一些,这里离悬崖有些近了。”   韩长生笑道:“不打紧,我会护着你的。”说着将手中的树枝向安元劈去,安元不得不接下,继续出招。退到距离悬崖还有两三米左右的距离时,韩长生不退了。若是再有意往悬崖边靠近,他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会惹安元怀疑。   安元在韩长生的引导下,右脚向前一步,一剑刺向韩长生的胸口,韩长生剑锋一转,假意忘记了他脚伤有伤的事,刺向他的右脚。安元伤脚不能用力,如此一来重心失稳,摇晃着向地上倒去。   韩长生大叫道:“安元小心!”说着把手里的树枝一丢,向安元扑了过去。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了几圈,韩长生用力把安元向远离悬崖的一边推去,安元滚向安全地带,而韩长生自己却因为反力的作用滚到悬崖边。   “啊啊啊啊啊!”韩长生惨叫着掉下了悬崖。   之所以叫的这么惨,全是他装出来的,下落没多久,韩长生就抓紧了悬崖边的藤蔓,稳住了下降的身形。   早上天还没亮透的时候,韩长生就已经来这里布置过了。他爬下悬崖调查了一次,发现悬崖的边缘上长着很多坚固的藤蔓,只要贴着悬崖掉下来,他就能够抓住这些藤蔓,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石壁凹凸不平,他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凹处,从悬崖上方是看不见他挂在悬壁上的身影的。刚才跟安元比武的时候,也是他引导着安元走到一个他认为合适的角度,排演了这一整出戏。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假装被石头绊倒了然后滚落悬崖,不过最后他放弃了这个设定,而改成了“为了救师弟自己不小心掉下悬崖”的戏码。如此一来,安元必然心中有愧,到时候岳华派的人来调查这桩案子,以安元的性格,恐怕不会为自己辩解太多。说不定还真以为李九龙是被他给害死的。   要不是掉下来的速度太快了,韩长生简直恨不得在下落的时候对安元喊几句“忘记我吧!”“照顾好你自己!”“我为你付出性命也是值得的!”之类的话,把这戏演的更漂亮一些。不过现在这样也算可以了,熬了半个月,他总算是熬出头了。反正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接下来安元遇不到玄机老人,黑白无常也不能都怪他,狗仙君的命格如何,看狗仙居自己的造化吧。他忙了这么多天,只想赶紧去大吃大喝一顿!   韩长生想到狗仙君即将倒霉,虽然只是一小段时间,但还是觉得老怀大慰,一脸奸猾地嘿嘿笑了起来。   突然间,一团青色的身影从上面落了下来。落到与韩长生同一高度的时候,两人打了个照面。韩长生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正巧被那人尽收眼底。与此同时,那人惊诧的眼神也恰好让韩长生看了个清清楚楚。   也就是一瞬间,对面的人就继续飞快地掉了下去。   韩长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僵硬地低下头,眼睁睁看着狗仙君下坠的越来越快,离他越来越远。   安元,情急之下,为了抓住韩长生,居然,跟着跳下来了。   一瞬间,韩长生心里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苍!天!玩!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傻白-尼普丘X2、芷芷、风,在原野唱歌的地雷   教主夜听狗仙君墙角XDDD ☆、第三十一章   韩长生怎么也没想到,狗仙君因为他,居然第二次掉下悬崖了。他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大半。   岳华山的桃花崖可不矮,这笔笔直掉下去,狗仙君势必要再死一次。狗仙君死了没什么可惜,可是他一死,自己这半个月来的努力全白费不说,下辈子还要去吃苦受罪,天宁教的那些人兴许也要受他连累。   韩长生咬咬牙,骂道:“妈了个巴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再不爽,他也没有办法,松开藤蔓,小心翼翼地攀附着悬崖壁爬了下去。   不片刻,韩长生就爬到了悬崖底部。   桃花崖在岳华山的后山,底下是一块没有人烟的老树林,很快,韩长生就找到了狗仙君。   韩长生跑到安元身边,忧心地检查他的情况。   安元浑身都是擦伤,英俊的脸上也划了几道血口子,好在都不深,应该不会留疤。韩长生探了探他的呼吸,松口了气:还活着,没摔死。   幸亏安元摔下来的时候也试图去攀藤蔓,只是他毕竟不是像韩长生那样有准备的,因此并没有抓住,但好歹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再加上悬崖下方有茂密的大树,他摔到较为柔软的树冠上,再从树冠滚到地上,起到了缓冲的速度。   韩长生摸到安元的脑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安元的后脑勺上肿了一个大包,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哪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韩长生再检查安元身体其他的部位,骨头都没断,就是受了些轻伤,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了。   兴许是因为脑袋上的大包,安元昏迷了,韩长生摇了摇他,拍了拍他,掐了掐他,又扇了他两个耳光,他始终没有醒来。   韩长生陷入了为难中。现在该怎么办?原本想借此机会把狗仙君赶出岳华派,现在肯定不成了,而且刚才狗仙君掉下来的时候看见他扒在岩壁上奸笑,会不会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是该抛弃李九龙这个身份一走了之,还是等狗仙君醒来以后跟他解释一下?   说一切都是误会其实刚才自己的笑只是因为劫后余生的高兴没有其他意思?狗仙君会相信他吗?如果相信了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韩长生急得抓耳挠腮。黑白无常交给他的到底是什么狗屁任务啊!还能更难搞一点吗!   这不挠腮不要紧,一挠腮,韩长生挠下来一手化妆品。他被兰芳长老在地洞里困了五天,脸上的这个妆还是五天前画的,此时脸上已经十分难受了。韩长生颇有些为自己的花容月貌感到担忧。脸上一层东西裹着,十分伤害他娇嫩的皮肤,平时他每天晚上都要对自己的脸进行护理,给皮肤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现在都五天了,再这么下去会闷出痘痘的!一个长青春痘的魔教教主,那还像话吗?!他魔教的脸面都会被丢光的!   韩长生东张西望,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山间小溪。   他又看了眼狗仙君。狗仙君现在正在深度昏迷之中,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会醒,自己脸上的妆花了,必须补补妆才行,不然等他一醒也会露陷的。   于是韩长生放下安元,走到小溪边,小心翼翼地揭掉自己脸上的特制的易容面具放到一旁,开始用清澈的溪水洗脸。   冰凉的水打在他疲惫的脸上,十分舒服。他索性弯下腰,把整张脸埋进溪水里。   太舒服了!   韩长生直起腰,甩了甩脑袋,水珠四溅,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简直扒光衣服跳进溪水里去洗一把澡的冲动。什么烦心的事他都暂时抛到脑后了,那些混蛋想怎样就怎样吧,老子不伺候了!   韩长生潇洒转身,正欲大摇大摆地离去,突然间如遭雷劈!   狗!仙!君!正!盯!着!他!看!   好死不死,安元居然在这时候醒了过来,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韩长生,那阴森森的感觉让韩长生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韩长生瞠目结舌。操,老天爷玩了他一次还不够,又玩了他第二次。现在怎么办?!他的真容让狗仙君看到了!!他身上还穿着岳华派的弟子服,想假装是路过打酱油的路人也不行了!!现在把狗仙君打晕假装刚才的事情都是做梦还来得及吗!!   “你是谁?”安元冷冷地开口。不同于他往日的温文尔雅,现在的他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呵呵。”韩长生干笑了两声,“我……我是个你不认识的外室弟子,我就是路过的,我马上就走!”说着就准备开溜了。谅现在的狗仙君也打不过他,总之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然而狗仙君的下一句话,让韩长生又一次被雷劈了。   安远问道:“我是谁?”   韩长生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是什么情况,狗仙君问……他是谁?!   用了很长时间,韩长生飞出九天之外的灵魂才归体,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不记得你是谁了?”   安元微微皱了下眉头,保持沉默。   韩长生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元,安元从始至终只是冷冰冰地打量着他,没有什么反应。韩长生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安元神情厌恶地偏了偏头,但还是让韩长生摸到了他的后脑。三指宽的一个大包,看来安元摔下来的时候把脑袋撞坏了。   安元打掉了韩长生的手,问了第三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韩长生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咱们是怎么从山上摔下来的,你都不记得了?”   安元眯了眯眼,杀意一闪而过:“你方才说你是偶尔路过的外室弟子,为何又成了你与我一起从山上摔下来?”   韩长生沉默片刻,干笑道:“这个……你刚才从山上摔下来,我本来想救你,但是没来得及拉住你,我就赶紧下来找你,怕你怪我没能及时救你,所以就……呵呵。”   安元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韩长生。   “皇甫……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安远问道:“我叫什么?”   韩长生默了默:“你姓皇甫,名丑八怪。”   “……”安元满脸写着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   韩长生摊手:“你爹没文化,说起个贱名好养活。”   安元沉默片刻,没有反驳,又道:“那你的名字呢?”   韩长生道:“我姓韩,名英俊。韩英俊。”   安元:“……”   虽然安元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但是他并没有反驳,韩长生有点相信,他是真的失忆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韩长生犯了难。本来想着把安元赶出岳华派之后,所有事情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安元去找玄机老人也好,立志剿灭魔道也好,都跟他没关系,让那些臭神仙们折腾去吧。可现在安元又跟他掉在一起了,还失忆了,之后的命格怎么看也不可能走对啊!   韩长生心虚不已。他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把狗仙君的命格给打乱了?而且貌似乱得一塌糊涂了……   安元扶着树站起来,牵动身上的伤口,他皱起了眉头,却忍着没吭声。   “韩英俊。”安元一脸阴沉,“带我离开这里,去找我的亲人或者朋友。”   韩长生听他一副命令的口吻顿时十分不爽:“凭什么?”失忆前的狗仙君虽然性格欠揍了点,但好歹温文尔雅,说话的态度彬彬有礼,不像现在简直是颐指气使。   “就凭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安元道。   韩长生一怔,惊讶地打量着狗仙君:他还记得?   安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谁、谁说的!”韩长生有些心虚的反驳,“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安元道:“而且,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吧?”   韩长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确实担心如果狗仙君渡劫被他破坏,地府那帮混蛋会跟他过不去,不过狗仙君怎么知道的?他不是失忆了吗?   安元冷笑道:“若你不欠我什么,又何必骗我;若你没有把柄在我手里,得知我失忆以后你早已一走了之。如今你还在这里,心虚得不敢和我对视。”安元挑眉,又坐了下来,“你若不愿,去留随意,我不强求。”   韩长生:“……”怎么回事,狗仙君撞了下脑子,怎么性格变成了这幅鬼样子?简直就是换了个人啊!   韩长生倒是真有一走了之的冲动,然而狗仙君说的是实话,他要是真是这么走了,到时候狗仙君渡劫失败,倒霉的还是他。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去:“跟我走吧。”为今之计,他还是先带狗仙君去找那个玄机老人好了。   安元腿脚不便,摔下来的时候又多添了几道伤势,韩长生只好背起他走。安元趴在他背上,眯着眼冷冷地打量韩长生的侧脸。   韩长生正在想心事,并没有注意他。   玄机老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在什么地方,韩长生一概都不知晓。不过这个玄机老人大概是安元的什么忘年交或者亲戚吧,不然也不会在临死之前把一身的内力全都传给安元。   总之,先离开岳华山,碰碰运气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纪、限十五字内、Eooyl的地雷   《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个人志,之前的预售地址被淘宝强行下架了(原因大家懂的),所以新开了一个预售地址。之前已经下单的不会有影响,不过如果是最近想买的话就要去新的链接购买了。   最近“纯爱”真的很难混的,反正就是各种流年不利吧。《白莲花》是小生生写的最好的自己最满意的一篇文,个人志里有增加主角的幸福生活篇(大家懂的)和配角番外。   如果有想收实体的人最好能尽快下单,一方面对我估算印量比较好,另一方面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给河蟹了…… ☆、第三十二章   韩长生背着安元从小路走出了岳华山。   安元回头看了眼岳华山,问道:“为什么不带我上山?”   韩长生这一路出来都选的偏僻小路,生怕撞上人,不知道岳华派的人现在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不见了。现在狗仙君失忆了,当然不能带他回岳华派,不然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他道:“去那座山上干嘛?你的亲人朋友不在那座山上,我现在就带你去找。”   安元只是冷笑。韩长生的这个谎撒的也太拙劣了。他这一路都在观察,韩长生明显害怕碰到山上的人,而且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说明他们是某个门派的弟子,他们又在那座山的后山之中,说山上的人跟他们没关系,真是七岁小孩也不会相信。不过安元没有揭穿韩长生,他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韩长生也不管安元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总之当务之急,是把狗仙君这个烫手山芋甩给玄机老人。   韩长生背着安元来到岳华山脚下的凉亭。这就是那日韩长生遇到怪老头并且出手教训云霄派弟子的地方,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刚来到凉亭附近,就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在亭中打坐,就和那天的情景一模一样。   这个怪老头,每天就在这个凉亭里打坐?这凉亭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韩长生带着安元走进凉亭。这里人烟还比较稀少,他想先把安元放在这个凉亭里,然后去买两顶带面纱的帽子以及新衣服回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安元这张脸确实太惹人注目了,。他们穿着岳华派弟子的衣服也不太好办事,得先换一身打扮,他才能带安元离开。   韩长生走进凉亭中,他本以为这个怪老头会和之前一样继续入定,他也没打算跟怪老头有什么牵扯,没料到怪老头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他和安元,当看见他腰间的佩剑时,整个人脸色一变。   韩长生是见识过这个怪老头的厉害的,犹豫片刻,为了不惹上麻烦,他先扶着安元在一盘风格坐下,然后假作谦虚地上前行礼:“见过前辈。打扰前辈休息,实在抱歉,晚辈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   老头盯着他不说话。   韩长生想了想,问道:“前辈可知道玄机老人的下落?”他不知去哪里寻找什么玄机老人,本来也是打算一路打听消息的,既然碰上了这个老头,索性就问一问。这老头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说不定见多识广,还真知道玄机老人的下落呢。   怪老头眼神犀利:“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韩长生一怔:他是谁?等等!找“我”??这个老头难道??   怪老头突然出手,一记鹰爪向韩长生袭去。韩长生吓了一跳,立刻避开:“你做什么?”   那怪老头不说话,又是一爪掏向韩长生腰间那柄玄铁剑。韩长生见他要抢剑,连忙取下剑抓在手里。   老头步步紧逼,不断攻击韩长生,韩长生不得不予以反击。那老头实在厉害,韩长生便是不想出剑也不行,两招过后,他就拔剑出鞘,试图击退那老头。   怪老头见他出剑之后,攻势越发凶猛,打得韩长生不得不使出全力来应对。怪老头看了他的招式,越发兴奋,两眼大放光彩。   安元坐在一旁,他满身是伤,不好插手,只能惊疑不定地打量两个莫名其妙打起来的家伙。   片刻后,怪老头退后一步,停止了战局:“好,好!”   韩长生明知自己不是他对手,见那老头退了,也不敢趁胜追击,皱着眉头也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那怪老头微微一笑,并不解释,突然出手一弹,韩长生来不及防备,被他定住了穴道。韩长生一脸诧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再问,怪老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飞了出去,韩长生只见安元惊讶地坐在一旁,离他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不见了。   不片刻,两人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中,怪老头终于把韩长生放下,解开了他的穴道。   韩长生整了整被怪老头扯歪的衣领,没好气道:“你做什么?”   怪老头笑道:“你这小儿,如何还会变脸,上一回见你,分明不是这张脸,今日倒比上次俊了不少。”   韩长生一惊。没想到这老头这么厉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易容。他却不知,这老头专修内功数十年,已练成以内息辨人的本事,不管韩长生易容成什么模样,他只消通过气息就能看破。   老头见韩长生一脸惊讶,只微微一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又道:“兰芳和你,是什么关系?”   韩长生听他谈起兰芳,又是一怔。想起方才这老头似乎盯着自己腰间的佩剑看,恐怕是认出了兰芳长老送给他的剑。他想了想,还是老实答道:“我是兰芳长老的亲传弟子。”   怪老头怔了片刻,怅然道:“果然如此。我方才有意试探你,你的剑法,果然有他的风范。没想到,他竟然收了个亲传弟子,还将龙吟剑传给了你。看来他也老了。”   韩长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怪老头。这个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他似乎和兰芳长老很熟。难道他就是兰芳长老提过的过去那个退出岳华派的师兄弟?   怪老头自嘲一笑,道:“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我竟然跟他争了一辈子。当初年少轻狂,想争个天下第一,什么都不要了,只知道练功,差点走火入魔,疯疯癫癫了几十年。到了如今,江湖人才辈出,已经没多少人记得我们这些老顽固了。我自知大限已近,突然就看开了,争来争去,过了一辈子,也不过就是如此,等到临终之时,身边竟连一个贴心的人也没有。若是当初能够珍惜身边的人,恐怕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   韩长生听他自言自语了一大堆,有些迷糊了:“你是来找兰芳长老的吗?”   怪老头叹气道:“我想见他,却又没有脸面去见他。”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老不死的别扭个什么劲啊,当初他把顾明萧的爱猫们屁股上的毛都剃秃了,顾明萧气得一个月没跟他说一句话,他每天厚着脸皮跟在顾明萧屁股后头耍宝,还不是照样把人给哄好了。啥有脸没脸的,你这张老脸能值几个钱。   怪老头上下打量着韩长生,微笑道:“看到他的徒儿这么出息,老怀甚慰啊。瞧你模样,观你气息,你今年大约才二十岁上下吧?这个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已胜过我们当年百倍。”   韩长生舔了舔嘴唇:“那个,你不会,就是玄机老人吧?”刚才这老头一听到玄机老人的名字,就自己对号入座了,还一口一个大限,难道说……   怪老头捋须笑道:“老夫刚才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正是老夫。”   韩长生森森地震惊了。靠,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老头居然就是玄机老人?!居然就是兰芳长老的师弟?!亏他还以为会有多难找,这不是一出山就碰上了吗!看来臭神仙们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大限将至的样子啊!”韩长生脱口而出。这老头精气神十足,内力如此浑厚,他还以为玄机老人现在应该正躺在床上虚弱地哼哼唧唧呢,这老头子哪有半分快要死了的样子?!   玄机老人摇头:“你若懂得观气,便知我已命不久矣。年轻时急功近利,不惜走了岔路,如今我腑中早已腐朽,若不是靠一口真气强撑着,大约三五日前就该驾鹤西去了。”   韩长生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玄机老人。   玄机老人接着道:“临死之时,回顾前事,才知自己错的离谱。明明是在乎,想让那人多看自己一眼,便非要胜过他,虚耗了一生。其实对于在乎的人,又何必强争一口气,陪伴他、为他好,只有这些才是真的。可惜我到了这时才明白。”   韩长生小心翼翼道:“那你来这里,是想再见兰芳长老一面吗?”   玄机老人笑道:“原本是有些想的,然而到了这里,却情怯了,不想让他瞧见我这副模样,也不想再惹他感伤。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修炼了几十年,空有一身功力,却没个徒儿。我想造福后人,也不枉我活过一世。当年好歹与岳华派有过一段渊源,便想来岳华派挑个灵慧的弟子,将我这一身内力传给他。”   韩长生倒抽一口冷气。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下终于想起了。这家伙可是玄机老人啊!按照命格仙君写的命格,玄机老人临死之前会把一身内力全部传给安元,这可是安元人生飞黄腾达的一个转折点!可是从刚才开始,玄机老人根本就没看过安元一眼!就好像他们不认识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机老人目光定定地看着韩长生:“我在这岳华派山下呆了几日,正巧遇上你们岳华派的弟子下山除魔,几乎所有年轻弟子我都见过了。你们这一辈子弟中,唯有你和今日与你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天资出众,深得我心。那日你们远远走来,其实我更中意那个孩子,他比你更加稳重,可直到你为老夫出头,教训那几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儿时,老夫又觉得,还是更欣赏你的一腔热血。”   韩长生的下巴快砸到地上了。不是啊,这个误会有点大的,老子才不是为了救你,不要那么自作多情好吗?!   玄机老人道:“今日才知原来你竟是兰芳的亲传弟子,老夫更加确信,老夫没有看错人。老夫今生一直有个遗憾,就是当初不该和兰芳争这口气。如今你得了他的外功剑法,我就讲我的内力传授于你,也算弥补了这个遗憾。”   韩长生吓得连连后退:“我不……等……”   没等韩长生说完拒绝的话,玄机老人一把压住他的肩膀,手指在他身上几个穴位一叩,韩长生双腿发软,跌坐在地。玄机老人将他双肩一扳,调整好他的姿势,在他身后坐下。   温热的内力缓缓传入韩长生的体内。   一万句吐槽的话同时涌进韩长生的脑子里,他一时不知道从那句开始吐槽。然而不断涌入的内力让他四肢百骸无比舒适,渐渐也就放松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令堂之X2、月铭雅X3、temperX11、芷芷X2、寂寞紫的地雷~   看到有加更,是不是该多撒花鼓励一下小生生→_→ ☆、第三十三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长生听到身后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结束了。”   韩长生只觉自己四肢百骸都在发烫,丹田涨的几乎要炸开,手脚充满了力量,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了。   玄机老人道:“你运功试试。”   韩长生默念心法口诀,运转真气,只觉丹田越来越烫,突然,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冲得他浑身燥热,强烈地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将体内的积蓄发泄出去。   “深呼吸!双指按压膻中穴,以膻中为宇宙,真气运转三十周!”玄机老人在韩长生耳边指点。   韩长生照着那人说的做了,渐渐,那股冲动被压了下去。他感觉稍许比刚才适应了些,只是丹田处还是时冷时热,十分难受。   “唉。”玄机老人叹了口气,“是老夫的错,老夫又急功近利了。老夫不该一口气将几十年的内力全数灌与你,却忘了你根基浅薄,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克化,会有走火入魔之风险。”   韩长生缓缓睁开眼,张嘴就想骂娘。这玄机老人跟兰芳长老还真是好朋友,做事风格都是一样样的,教人武功、授人内功,也不问问对方想不想要愿不愿意,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现在好了,玄机老人把一身内力全都传给他了,要是让他身轻如燕也就算了,偏偏他现在身体上像被捆着千斤重的沙袋一般,全身酸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难受的要命。还有狗仙君该怎么办?狗仙君的机缘被他给拦截了,黑白无常肯定要跟他拼命的啊!   不过当韩长生看到玄机老人的一刹那,他的脏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玄机老人就像突然老了几十岁一样,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变得浑浊,脸色也变得灰白,就连皱纹都加深了不少。这样的玄机老人看在韩长生眼里,是真的相信他大限将至了。   似乎是看穿了韩长生的心思,玄机老人笑道:“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虚假的表象被破坏罢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韩长生道:“好难受。”   玄机老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道:“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你既然是岳华派的弟子,修炼的内功心法按说应该是岳阳心法,我毕竟是由岳华派入武学之门的,我所修炼的内功,也是以岳阳心法为底蕴,虽自行领悟的成分居多,但和岳阳心法并不相冲。然而当我把内力输进你的体内之后,却发现你所修炼的内功竟然和我的内力相冲……”   韩长生无语凝噎。他练的当然不是什么岳阳心法,而是老教主和龙虎堂的老堂主结合他的体质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内功心法。结果玄机老人认为他穿着岳华派的弟子服就是岳华派的弟子,不由分说给他强灌了一身内力,他却克化不了,简直是活受罪。   玄机老人道:“再按我刚才所说的,以膻中穴为宇宙,运转真气试试。”   韩长生继续运功,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难受的感觉减轻了很多,只是丹田处依旧酸酸涨涨的。   玄机老人叹气道:“都怪老朽,老朽好心办了坏事。以后你若是难受,就按此法运气调息,如此,能够缓解许多。”   韩长生欲哭无泪:“只有这样压制?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平白得了一身极其深厚的内力,韩长生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丹田时冷时热时满时空,内力就跟调皮的老鼠似的时不时就从丹田里钻出来全身乱窜,根本就无法控制。   玄机老人皱着眉头捋着胡须想了片刻,道:“自然有解决的方法,只是老夫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因此对此并不擅长。我记得江湖上有一家家主,家传的内功修炼之法十分了得,老夫曾听人说,他们家的心法可以令习武之人同时学习两种相克的心法。如能得他们相助,应该也可以解决你现在的情况。”   韩长生连忙问道:“哪一家?”   玄机老人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似乎是叫……天门还是天缘山庄?老夫和庄主有些交情,虽说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但那庄主是个重情义的厚道人,老夫给你一件信物,你拿着它去山庄,庄主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兴许会帮你的。”   韩长生绝望地问道:“天缘山庄?庄主不会是叫皇甫土根吧?”   玄机老人拊掌,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天缘山庄,皇甫庄主,你若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玄机老人低头寻找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能够交给韩长生,韩长生吃力地抬起手阻止了他:“别找了。天缘山庄的庄主十五年前就死了。”   玄机老人一怔:“十五年前死了?”他垂下双手,哀叹道,“老夫这些年不问世事,没想到竟有如此令人悲痛之事。”   韩长生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内力又开始流窜了,他连忙运气调息,只听得玄机老人道:“那皇甫庄主可有后人?他们的内功心法乃是祖传的,他的后人兴许也知道那套秘籍。”   韩长生瞬间有仰天长啸的冲动。老天爷,你到底要把老子玩到什么程度?皇甫庄主的后人,一个时辰前才因为被他骗所以跳了崖,还砸坏脑袋失去记忆性格大变了!而且他现在身体里流窜的内力原本就应该是那位仁兄的!   韩长生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玄机老人沉思片刻,道:“老夫只知道天缘山庄一家有此种心法的,其他的解决方法,兴许还有,只是老夫并不知晓。”   韩长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吗?   “咳咳咳。”玄机老人咳嗽起来。   他失了一身内力,身体瞬间衰弱了,内中旧疾复发,又跟韩长生说了那么多话,此刻已快撑不住了。   韩长生见状,心情复杂,也不好再多问,只得自己想办法了。   玄机老人盘腿坐下,道:“好孩子,你走吧,老夫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后几个时辰,我想留给自己最后回忆些往事。”   韩长生站起身,犹豫片刻,道“你还是去见见兰芳长老吧。他说过,他也很想见你。”   玄机老人怔了怔,微微笑了:“他真的说过这话?”   韩长生肯定地点头:“真的!”   玄机老人垂着眼,半晌不吭声,继而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去吧,我再想想。我不想在他心中,最终的我是这幅模样……”   韩长生欲言又止。他想劝玄机老人,又不知该怎么劝,犹豫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道了声谢,转身走了。别人的事,还是让别人自己去操心吧,他自己有更多必须要他操心的事。   韩长生扶着树离开,他的身体时而轻盈,时而沉重。走出一段路之后,韩长生试着向一旁粗壮的大树劈了一掌。   “轰!”可容两人合抱的大树上被韩长生劈了一个大洞,他的手掌穿树而过。   韩长生收回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又劈向另一棵树。这一次那棵树纹丝不动,就连树上的叶子也没掉下两片。   他的内力完全陷入了一种混乱的状态,有的时候玄机老人给他的那份使得出来,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原先的底蕴都消失了。这要是跟人打起来,是死是活完全就是听天由命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如果这样放任自流下去,他走火入魔筋脉寸断是迟早的事,一定得想办法把这股内力克化了变成自己的功力才行。   韩长生正打算走,突然又一股热流涌向头顶,是他刚才运功的时候致使真气逸散。韩长生连忙坐下,运气调息,片刻后,把紊乱的真气压了下去。   韩长生败兴地睁开眼,正欲站起来,突然愣了愣。   他的面前,站着一黑一白两个影子。两个,久违了的,鬼影。   此时此刻,黑白无常正用兴师问罪的眼神瞪着他。   黑无常道:“凡人!你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韩长生扑上去想拽他的衣领,结果拽了个空——他们本不是一界的灵,韩长生在阳间自然碰不到鬼差。   韩长生收回手,怒气冲天道:“妈了个巴子!你们死到哪里去了!啊?!死到哪里去了?!我差点被你们给玩死!”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   “咳,”白无常咳嗽了一声,道,“我们去天庭述职,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还没落地就看见玄机老人居然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了你。先前不是曾与你说过吗,这是安元仙君的机缘,你怎么能抢?”   韩长生怒道:“是老子要抢的吗?知不知道这狗屁内功差点害死老子?!要是找不到克化的办法,老子就要走火入魔了!”韩长生的委屈简直快要从头发丝里冒出来了,他活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   黑白无常再次面面相觑。   白无常道:“具体经过,我们一路赶回来的时候都看到了,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们来不及阻止。早就和你说过,你的体质比较特殊,会改变所有遇到你的人的命格,那你就该避点嫌,好端端的,干嘛去踹那个冒犯了玄机老人的家伙?”   韩长生狂翻白眼:“我怎么知道那是玄机老人,你们又没跟我说!早知道那老头子就是玄机,我挖个洞躲起来也不去招惹他啊!何况我那一脚根本就不是为了老头子!”   韩长生也确实冤枉。让他假扮李九龙是黑白无常指使的,当然,要不是他闲的没事揍了那几个山贼一顿,李九龙也不会死。如果是原本的李九龙,他的资质和安元比起来自然差远了,不管怎么折腾也抢不走安元的这个机缘。结果韩长生一来,先是硬生生扯断了安元和玄机老人之间的关联,紧接着又一步步把自己和兰芳长老以及玄机老人凑到一块去了。一环扣一环,硬生生把安元仙君变成了多余的人。   白无常啧了一声。其实他也知道韩长生说的是实话,他们走的匆忙,来不及交代太多,结果居然让韩长生把这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也给办砸了。   黑无常道:“玄机老人既然把功力全传给你了,你再把功力传给安元仙君也就是了。”   一提这个,韩长生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臭神仙,你们以为内功是白菜啊就能随便传来传去的?我倒是恨不得把这份内力逼出去,玄机老头给我的内力跟我自己的内力相冲,丹田都快炸了!我现在根本都吸收不了这份内力,怎么传?强行运功立刻就要走火入魔!而且传内力又不是倒开水,一传就把全身内力都逼出去了,老子也就成废人了好不好!”   黑白无常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办法。这下是真的闯了大祸了。白无常当下赶紧打开幻境,韩长生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块类似夜空繁星的画面。   “这是什么玩意儿?”韩长生忍不住问道。   白无常松了口气:“灾劫之星还亮着。”说明安元的劫数还在,还有渡劫成功的机会。再一看,脸色又一变:原本在天庭上的时候,安元仙君的星辰还是半亮半暗的,现在已经全暗了。不用说,肯定又是韩长生这家伙捣的鬼。   黑无常指了指属于安元的星辰旁的那颗小小的辅星,对韩长生解释道:“这是安元仙君的灾劫之星,只要它没有暗,就说明安元仙君扔在劫数之中。”   韩长生将信将疑:“这颗星亮得简直刺眼啊!”他明明把狗仙君的命数都给改了,怎么还这么亮?   黑无常的脸因为生气而白了几分:“应该是因为你这凡人的胡闹加大了仙君渡劫的难度,所以灾劫之星才会变得更亮。”   韩长生瞪着眼睛拒不认错:“臭神仙,你们造我有多辛苦吗?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怎么做?老子真他妈不想陪你们玩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哎!”白无常制止道,“万万不可,你要是一走了之,事情可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因果循环,自有报应。你们魔教的那些人,也都会随着你倒大霉的!”   韩长生怒道:“你又威胁我?”   白无常摆手道:“不是威胁!”他犹豫片刻,叹气道,“原是不该给你看的,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就让你看看吧!”   说罢一挥手,韩长生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副幻境。 ☆、第三十四章   幻境中,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坐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堂里数钱,他身边是满满的金山银山。   韩长生一惊:“小双?他怎么?”   白无常道:“这是你们天宁教乾坤堂堂主花小双,按照他原本的命格,几年前他父亲在与武林正道的交战中死去,他厌恶了江湖的打打杀杀,离开天宁教,凭他出色的经商天赋用了几年的时间在大江南北做满了生意,成为天下第一富豪。”   韩长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几年前,花小双的父亲,花老堂主去世后,花小双确实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是自己每天想尽办法逗他开心,他才终于好了起来。什么离开天宁教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说,花小双的命数也是被他给改了吗?   白无常又一挥手,幻境中的场景改换,一个温润儒雅的男子坐在医馆中为百姓看病,门外的队伍排的长不见尾。   韩长生小声道:“杜月飞。”   白无常点头:“你们芒草堂的堂主杜月飞,原本他跟魔教根本毫无关联,也是被你硬生生给拐上天宁教的。按照他原本的命格,他会在三十五岁时因为医治好了武林盟主的怪病成为名扬天下的神医。”   杜月飞比韩长生年长八岁,几年前,韩长生偷偷溜下山玩耍,碰到了正被人打骂的杜月飞。杜月飞彼时还是个游医,正四处游走寻找疑难杂症提高自己的医术,就来到了出岫山附近。韩长生遇到他的几天前,他曾经医治过的一个病人,那病人自己不遵医嘱,吃了忌讳的食物,最终病发身亡,病人的家属却把责任推到了杜月飞身上,要他偿命。韩长生看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被一群丑八怪殴打,向来最爱美人的他勃然大怒,不管青红皂白就出手教训了那些医闹的家属,还把杜月飞拐上了天宁教。从此以后,杜月飞就在天宁教留下了。   幻境再变,这次出现的是龙虎堂堂主洛辛。他站在一个武坛上,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韩长生道:“这是什么?他原本应该是个大英雄?”   白无常面无表情地说:“洛辛是个武学奇才,如果没有碰到你,他会成为一代宗师。”   “噗!!”韩长生一口口水喷了出来,好在白无常是灵体,不然就要被他用口水洗一把脸了。“一代宗师?!这也太他妈夸张了吧!!”   十几年前,老教主抱着还是个小屁孩的韩长生出游,结果遇到了受了重伤在树下昏迷的洛辛。韩长生一眼相中了洛辛非要往洛辛怀里扑,抱住了就不肯撒手,老教主只好把洛辛带回出岫山,看重他的武学天赋,把他培养成了龙虎堂堂主。   “顾明萧和小青小白呢?”韩长生问道。   白无常一一把幻境展示给韩长生看,按照原本的命格,顾明萧会成为奇兽岛的主人,以饲养珍奇异兽名扬天下。卢青钱和卢白璧则开了一家无影楼,成为江湖消息的中心。   白无常道:“他们原本都是富贵之人,前几世积够了德,今生该是享福的时候,偏偏不知今生造了什么孽,碰上了你,白白消耗了他们的福德,成了魔教之人。”   韩长生不满道:“魔教有什么不好,老子又没亏待他们。”   黑白无常瞪着韩长生,韩长生心虚地撇撇嘴不说话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黑无常道,“如今你把安元仙君的命格弄得一团糟,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一身浑厚内力不说,居然还把他搞失忆了!本来安元仙君得了一身内力之后就蛰伏练功,半年后的武林大会他重出江湖,洗清李九龙栽赃在他身上的罪名,并且一战名扬天下,接着就开始收小弟打坏人,几年后登上武林盟主之位,领着江湖正道浩浩荡荡剿灭魔教,恢复武林的风气。”   白无常道:“那兰芳长老原本也应该是安元仙君的授业恩师,安元半夜误闯岳华派后山,遇到了兰芳长老,兰芳长老将剑法精髓传授与他!这些好事居然全都被你给截胡了!”   韩长生瘪瘪嘴:“内力我是没法传给他了,但是剑法我可以教他嘛。”   黑无常道:“你不仅要教他剑法,你还得帮助他完成原本的命格才行!现在他失忆了,半年后如果他还不能恢复记忆,你就得带着他去武林大会!”   “行行行。”韩长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要是照你们的话办了,那我的护法和堂主们呢?”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道:“今生和魔教扯上关系的人,按说下一世都要堕入畜生道吃苦,然而念在他们的情况特殊,前世又多累福德,我可以和判官商量,给他们开个后门,下辈子继续享福。”   韩长生想想他可怜的护法堂主们,要是下辈子变成猫猫狗狗也都算了,要是变成苍蝇蟑螂,那简直是……   “唉!”韩长生重重叹了口气,“你们说话算话,我就照你们说的办吧。可你们总得告诉我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吧,像这回,就是因为你们什么都没交代清楚,我才会办砸的!狗仙君会遇上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是什么命格,说好了我才好办事。”   没想到,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都说不出话来。   韩长生恼火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办砸了我可不负责任!”   白无常重重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因为你这个异数的存在,现在整个人界的气象已经完全混乱了,几乎已经没什么原来的命格这一说了。你想想,你改变了一个人的命格,周围和他相关的人的命格也就全都随着改变了,具体有多少人受到了影响,影响有多严重,我们也不知道。”   命格仙君发现安元仙君的命格偏离了原轨的时候就立刻去查证,发现安元派的弟子们已经跟原来完全不同了。本来安元受人冤枉被赶出岳华派,刘小奇和岳玉儿坚信他是被冤枉的,于是他们里应外合寻找证据,最后发现了李九龙陷害安元的事实,帮助安元沉冤昭雪。可现在,刘小奇视“李九龙”为自己的大哥,岳玉儿已经看不上安元,一心一意只想嫁给“李九龙”,这戏还怎么往下演?   黑无常道:“我们只能告诉你几个关键的点,具体过程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管走哪条路,走到终点就行了。”   韩长生目瞪口呆。这他妈也行?!   白无常道:“要交代你的就是那么多,我们还要赶回去仔细排查究竟有多少人受了你的影响被打乱了命格,此事事关重大,必须早日解决,以免铸成大错。你赶紧去找安元仙君吧。”   没等韩长生答应,黑白无常又化成一股烟消失了。   韩长生再一次斯巴达了。臭神仙们还敢更不要脸一点吗?!他现在直接让安元一剑捅死自己会不会更简单一点?!   郁闷了一会儿,韩长生还是只能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朝着安元歇身的那个凉亭走去。距离武林大会还有半年,因为他把原本属于安元的机缘给抢了,所以这半年的时间里,他得先把安元调|教成一个高手,才能让他在武林大会上大出风头。但还有一个当务之急,就是玄机老人传给他的这股内力,他要想办法吸收了才行,不然撑不过半年,他就会气血逆流经脉尽断而亡。要是安元没失忆,他兴许还能从安元嘴里套出皇甫家的内功心法,可现在狗仙君失忆了,这可如何是好?   韩长生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凉亭附近。   他抬起头一看,顿时又被雷劈了:狗仙君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来加更啦~   感谢芷芷、蒸不熟煮不烂、令堂之、菉竹猗猗的地雷 ☆、第三十五章   韩长生原本以为自己倒霉已经到了极点,没料到居然还有雪上加霜的事。狗仙君不见了,狗仙君一身的伤,能跑到哪里去?   韩长生急得在凉亭附近直打转:“安元?安元?皇甫?”   想起安元失忆了,叫安元这个名字恐怕是不记得的,又放声大叫:“丑八怪?你死到哪里去了?”   然而并没有人给他回应。   韩长生简直快疯了。狗仙君都伤成那副狗德行了,还能死到哪里去?难不成下次他要在狗仙君身上绑根绳子拴在裤腰带上吗?!   突然,韩长生警惕地把手按在剑柄上:“谁在那里?”   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韩长生立刻把手松开了,吃惊道:“小青?”   来的人正是卢青钱。   卢青钱看着韩长生的脸和衣服,颇有些不解:“教主,你怎么又变脸了?你的大阴谋完成了吗?”   韩长生没有时间跟他解释,道:“快,快过来,帮我追踪一下,安元那个混蛋跑到哪里去了?”   卢青钱乖乖走了过来,蹲下身查看附近的脚印。比较新鲜的脚印去掉韩长生的,另外还有几个人,卢青钱告诉韩长生,韩长生吃了一惊:“还有别人来过?”难道安元是被别人带走的?   卢青钱追踪了一段距离,道:“这里没有脚步了,变成车轮和马蹄印。”   韩长生皱眉:看来真的是有人把安元带走了?   “继续追!”   卢青钱的追踪之术十分厉害,韩长生无数次离教出走都是被他用这种方法给抓回来的。两人一路追踪,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处山脚下。   “咦?”卢青钱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山,“是这里?”   韩长生奇道:“你认得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卢青钱道:“教主那日命我找几个刺客来,我安排了三名刺客在山下等着,可是教主还没下山就遭人伏击了。我不知道那两名刺客是不是教主另行安排的,因此没敢出手阻拦,偷偷跟着他们,他们离开岳华派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韩长生大惊:“什么?!那两个混蛋不是你安拍的?!”   卢青钱摇头:“也不是教主安排的吗?难道那两个是真的刺客?”   韩长生震惊了。他本来还以为卢青钱办事不力,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两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还把他给弄伤了,结果那两个人竟然不是卢青钱安排的吗?!早知道他就不手下留情,狠狠把那两个家伙揍成猪头才行啊!难怪那日那两个家伙一直盯着安元下手,他还以为他们是给自己提供秀演技的机会,原来人家压根就是冲着安元来的!   韩长生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卢青钱道:“这里叫做伏凤山,山上有个伏凤寨,寨主是人称美凤凰的郑凤儿。上回我跟到这里,因不知这里的人和教主是什么关系,就没有轻举妄动。”   原来这里就是伏凤山。韩长生陷入了深思。郑凤儿的名号他听说过,这家伙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江湖上的人们对美女总会更宽容些,美女若是做了错事,被原谅的可能性也会更大。郑凤儿和他的伏凤寨,既做过打家劫舍夺人山头的恶事,也做过行侠仗义的好事,总的来说,郑凤儿是个十分随性的人,她并没有很强的善恶感,不能算是武林正道,却也并未与魔教同流合污。江湖上的人对她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可以包容她,有人却恨她恨得牙痒痒。   韩长生道:“郑凤儿带走安元做什么?难不成她看上了安元,要收安元做压寨相公?”   卢青钱歪头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咬了咬牙,道:“走,上山去。”不管是郑凤儿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总得把安元抢回来才行。   卢青钱跟在韩长生身后,道:“教主,那个安元,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总是围着他转?”   韩长生道:“他是我的大阴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生怕卢青钱再问,他甩了甩手,“说来话长,总之你不会懂的,你只要找我说的做就行了!”   卢青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可是几位堂主来信说,让我和小白不要相信你,先把你带回出岫山再说,你很有可能是在骗我们。”   韩长生一下噎住了。卢青钱和卢白璧好骗,他的那些堂主们却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原本还庆幸还好这次追过来的是左右护法,只要几位堂主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就能把卢白璧和卢青钱骗得团团转,没想到小青小白学聪明了,居然还知道写信给几位堂主通气。   韩长生虎起脸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实在让我太伤心了!以我们从小到大的交情,我怎么可能骗你们?!”   卢青钱小声道:“顾堂主写了整整十张纸,是你从小到大怎么骗我们的,他说还有很很多太重了怕飞鸽送不过来所以就没有再写。”   韩长生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这个顾明萧,还能再小心眼一点吗?!   韩长生痛心疾首道:“那些都是小事,不叫骗,顶多就是我哄哄你们,这种关系我天宁教的大事,我怎么会用来开玩笑?”   卢青钱歪了歪脑袋:“洛堂主在信上说,如果你拿天宁教赌咒发誓,也不能相信你,你三天两头离教出走,根本就不关心天宁教的教务。”   韩长生再次吐血。这个洛辛!!   他道:“那你说我图什么啊?我在外辛辛苦苦奔波劳累,不为了天宁教,你说我图什么?!”   卢青钱摸着下巴道:“花堂主说,你可能是看上了哪个美人,你对这种事情一向比对正事上心多了。”   韩长生捂住心口。花小双这简直是污蔑!他韩长生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就算狗仙君长得确实不错,他也不会看上这种自恋狂好不好!   韩长生道:“那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单纯的卢青钱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我……我好像还是比较相信他们。”   韩长生幼小的心灵一再遭受重创,奄奄一息道:“总之,你先帮我办好这件事,剩下的,我慢慢再跟你解释。”给我点时间想想怎么才能把你骗过去。   卢青钱鼓了鼓腮,没有发表异议。   不片刻,两人上到半山腰,前方蹿出数名莽汉:“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我伏凤寨?!”   韩长生冷冷打量,这几名莽汉中其中有两位有些眼熟。那日他和安元在岳华山的小路被人袭击,那两名刺客虽然蒙了脸,但他们的眉眼韩长生还是认得出的。看来不会有错了,安元应该就是被这些人给带走了!   韩长生冷笑一声:“你还不配知道你爷爷的名字!快点把安元交出来,爷爷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放在往常,他定然二话不说直接杀上去了,可如今他感觉到丹田时空时涨,不然贸然出手,因此先拖延时间努力蓄气。   一人道:“他是岳华派的弟子!”   韩长生虽卸掉了李九龙的易容,不过他身上岳华派的弟子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是故被人认出了门派。   那几名莽汉原本还有些紧张,听说了韩长生是岳华派的弟子,立刻都松懈下来,哈哈大笑:“岳华派的窝囊废也敢闯我伏凤寨?活得不耐烦了吧哈哈哈哈!”   “估计是来救那个小美人的,可惜小美人这会儿怕是已经进了我们寨主的肚子了!你来晚啦!”   韩长生勃然大怒。果然是这些混蛋抓走了安元!   他猛地闪身上前,剑未出鞘,行云流水地一击,数名莽汉被他的剑鞘抽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还有几人被抽倒在地,脸上高高肿起一片。他们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看韩长生的眼神中有了惊恐。韩长生出手太快太准了,他们根本来不及防备,甚至没有看清韩长生是怎么出手的,假若刚才韩长生的剑出了鞘,他们几个恐怕已经没命了!   卢青钱站在韩长生身后,也是一愣。他对韩长生的武功十分了解,韩长生以前的剑哪有这么干净利落的?这段时间里他究竟做了什么,竟然把他那种略显浮夸的剑法给纠正了。   韩长生冷冷道:“还不带我去找人?!”   方才被韩长生打了脸的几个人连连后退,然而另几个没见识过韩长生厉害的人却不知死活地扑了上来,要将韩长生拿下。卢青钱对韩长生的剑法十分好奇,因此只在后方观战,并未出手相助。   数人向韩长生扑来,韩长生利落出剑,转眼就放倒两个。突然,他的动作顿了一顿。难受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为了克制这股反应,让他的出手迟缓了片刻。   一名莽汉一掌向他胸口劈来,韩长生下意识地与他对掌相接。   “啊!”   韩长生摇摇晃晃退后了两步。   方才那名与韩长生对掌的家伙似乎也没有想到会胜得如此轻易,见韩长生的剑法如此厉害,他还以为此人的内力也会十分深厚,只不过是情急之下不得不出手,甚至已经做好了落败的准备,万没想到,踉跄后退的人竟然会是韩长生。   那人因为吃惊也忘了趁胜追击,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喜不自禁道:“这人没有内力!”   接掌的一瞬间,那人感觉的清清楚楚,韩长生出手极需,并非内力薄弱,而是体内竟然连半分内力也无!   卢青钱不可思议地看着韩长生。一丝内力也无?韩长生这半个月来到底做了什么事,剑法变厉害了,却把内力都丢光了?   韩长生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下倒霉了!卢青钱要是发现他的内力有古怪,一定会强行把他给带回天宁教去的!   那几名莽汉看见韩长生被击退,怔了片刻后,顿时胆都变大了,连原先害怕不敢上前地人也一起冲了上来,一时间,七八人同时冲向韩长生。亦有人见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卢青钱一直站在后面观战便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而向他冲去,卢青钱一弹手指,指尖飞出一枚银针,那人便轰然倒地。   韩长生吃力地招架着几人的攻击。若仅仅是失去了内力也便算了,这几个对手并不是很厉害,他只凭招式也能压制住他们。偏偏真气在他体内乱蹿,令他就连普通出招也会受到影响,因此越打越吃力,额上的冷汗滴了下来。   卢青钱看不下去,立刻上前相助。有他出手,局势立刻被逆转了。   卢青钱皱着眉小声道:“教主,你的内力是怎么回事?”   韩长生欲哭无泪:“我……我晚些跟你解释。先帮我把人救出来再说!”   突然,平地一声惊雷,一个尖利的女声传进了韩长生和卢青钱的耳中:“哟呵呵呵呵,是哪里来的客人,到我伏凤山做客?”   韩长生和卢青钱抬头一看,之间山门上立着一个火红的身影,那是一个妙龄女子,身穿红底描金凤凰流苏服,腰间系着一圈橙色的羽毛腰带,如同凤羽一般,她手上抓着一条红色的长鞭,鞭子上长满倒刺,颈间和手脚上都系着金铃,一跺脚,悦耳的铃声就不绝于耳。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凤凰”郑凤儿了。只见她眉如新月,眼似点漆,樱桃小口又红又润,果然是赫赫有名的美女。然而有些煞风景的是,她白皙的脸上有数道紫色的血痕,露出的脖颈、手臂和小腿上亦有这些奇怪的痕迹,经脉突起,令她的美又添了几分诡异之色。   韩长生瘪了瘪嘴:“好难看的打扮。”   郑凤儿脸色一变,寒声道:“找死!”手中的鞭子风驰电掣般朝着韩长生袭去,韩长生全不将她放在眼中,躲也未躲,料定了这鞭落不到自己身上。果不其然,卢青钱手中的长剑一卷,便把那鞭子绞住了。   郑凤儿脸色又变,娇滴滴地笑道:“哟,两位小哥儿长得这么俊,到我这伏凤寨来,该不会是看上小女子了吧?小女子何其荣幸,哟呵呵呵呵……”   韩长生不耐烦道:“丑丫头,快把安元交出来!”   “呵。”郑凤儿冷笑道:“你是说那位比你还俊的小哥?他现在正在我房里躺着呢,我正好缺了一味药引,要是他做不成,换你们两位也行,你们两个长得也不错,勉强凑合着了。”   韩长生气得跳脚:“呸!”郑凤儿居然说狗仙君长得比他俊!他生平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比他帅!这也是他一直这么讨厌狗仙君的原因之一!   韩长生火冒三丈,脚下一点,朝着山门上的郑凤儿扑去。   郑凤儿瞧他竟敢主动出手,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岳华派的弟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敢了?”   底下的莽汉叫道:“寨主小心,他的剑十分厉害!”   又有人叫道:“他没有内力!寨主不必担心!”   郑凤儿吃了一惊。剑厉害,却没有内力?   卢青钱见韩长生出手,二话不说也要上前相助,然而底下的十数名莽汉立刻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缠着他不让他与韩长生汇合。卢青钱的武功固然厉害,但以一敌十也难以招架,只好全心全意杀出一条路,暂时顾不上韩长生的。   韩长生的剑朝着郑凤儿直刺过去,郑凤儿鞭子一卷,试图缠住他的剑,没料到韩长生的剑轻轻一晃,她的鞭子就被抽飞了出去。郑凤儿不由大惊:她的鞭子乃是由珍奇异兽的骨骼和皮革特制的,用金藤油浸泡了七七十四九天,又煅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刀枪都砍不断,况且上面长满了倒刺,极易将敌人手中的兵器卷走,可韩长生竟然只是轻轻一点就把她的鞭子抽飞了?!从来没有人做到过!除非他找的角度和用的力道都恰到好处,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又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何等厉害的剑法?!   郑凤儿立刻收起了轻敌之心,认真地摆出了架势。   韩长生飞到山门上,一剑朝着郑凤儿劈去,郑凤儿立刻抬起手中的凤尾鞭抵挡。她这条凤尾鞭十分厉害,着手处约有一尺的长度是如钢铁一般坚硬的,往下才是韧劲十足的鞭身,因此上半截乃是可以当做贴身短打的鞭棍使用的,韩长生这一剑就被她的鞭棍给挡下了。   剑和鞭子接触的瞬间,郑凤儿就皱起了眉头。果然如她手下所说,韩长生没有内力。如果他内力够强的话,这一剑压迫下来,自己威逼挡得住,可现在轻松地就架住了。   韩长生一剑不中,当即变招再击。   几招过后,郑凤儿紧张得香汗淋漓。韩长生的剑,简直就像活了一般,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招式,偏偏到了他手里,就变得令人无法招架,他的每一击,都攻击在了最为要害的位置,令人极其难受。只不过韩长生有时出招会突然变得迟缓,给人喘息的机会。   郑凤儿也不是普通人,虽然辛苦,但她还是招架住了韩长生的攻击,在对打的时候身上的金铃不断晃动,谱成一支悦耳的曲子。   “教主小心她的铃声!”卢青钱叫道,“郑凤儿以迷惑人心之术见长,别被她迷惑了!”   这郑凤儿石榴裙下拜倒者无数,有人说那些肤浅之人皆是被她漂亮的外表迷惑,也有跟她交过手的人说她会魅术。天宁教调查过,郑凤儿年幼时曾拜北海神姑为师,那北海神姑极通音律之术,郑凤儿便学了一手以音律扰乱人内息的异数。若是内力浑厚之人,倒不怕她这种手段,可偏偏韩长生一身内力不翼而飞,恐怕会为之所扰。   郑凤儿眼睛一亮:“教主?你是哪门子的教主?”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他不爱带卢青钱和卢白璧玩,这两个家伙所有的心眼都用在怎么折磨人上头了,一点都不知道要藏拙。   过了片刻,韩长生果然觉得那悦耳的铃声变成十分刺耳,他体内的真气乱窜的更快了,丹田又开始发烫。   郑凤儿见韩长生脸色不对,立刻出手,一鞭向他腿部卷去。她这锋利的鞭子但凡刮到人身体上,就能卷下一块肉来。   韩长生咬牙一剑甩向她的鞭子,那条鞭子又一次被震开了。   “咦?”郑凤儿十分惊诧。她刚才看得清楚,韩长生这一剑完全是被逼无奈是匆匆出手的,跟之前不同,他不是凭借准头,而是凭借强劲的内力硬生生把凤尾鞭给震开了!这家伙不是没有内力的吗?!   郑凤儿有些心慌了。底下卢青钱也明显占了上风,她那些不中用的手下以多敌少都打不过卢青钱,而她这么跟韩长生打下去,也没有胜算,必须得想办法才行了。   郑凤儿一边加快了摇铃,一边道:“小哥儿,咱们打个商量吧。小女子并没有恶意,只是得了一种怪病,神医说我的病只有用这天下最英俊的男子的子孙丸做药引才能治愈,因此我才叫人掳了你那位朋友来。我向他借一颗子孙丸就将他放了,作为补偿,我愿以身相许,与他一度春宵。”   实则郑凤儿身上的这些紫色血痕和暴起的青筋并不是天生的,而是最近练功走火入魔所致。郑凤儿用了无数方法,请了许多名医,始终都不能治愈她的病,每到夜晚就疼得无法入睡,她美丽的容貌也因此被破坏了。她因此也杀了无数治不好她的庸医。直到一名神医给她开了一味药,告诉她必须用天下最英俊的男子的睾|丸做药引,那位神医成了唯一一个医治过她却还或者的医师。   “噗!”韩长生一口口水喷出来。   用安元的子孙丸做药引?这是谁想出来的?   韩长生有些幸灾乐祸,倒想就此收手,让郑凤儿摘了狗神仙的子孙丸算了,看到狗神仙倒霉,他心里当然是欢喜的。不过转念一想,又一股之火冲上头顶:世上最英俊的男子?他来到这里,郑凤儿和那几名莽汉就没正眼看过他,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安元,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韩长生一剑把郑凤儿的凤尾鞭抽飞出去:“老子长得没有他英俊吗?!啊?!”   郑凤儿怔了怔。没听说她要男人的蛋吗?居然还有男人上赶着送上来的?她不断后退,讪笑道:“那个……英雄要是愿意割爱,小女子自然十分感激……”   “呸!”韩长生怒道:“敢觊觎老子,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郑凤儿:“……”   郑凤儿的武器脱手,韩长生上前一步,扼住了她的喉咙。   “我建议你……”韩长生森森冷笑,“换个大夫吧!”说着一掌拍向郑凤儿的胸口!   韩长生的内力不知何时恢复了,他这一掌出去,郑凤儿的身体如同脆弱的纸片一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喷出一口黑血!   底下的莽汉们见自己的寨主被打飞,惨叫道:“寨主!”   郑凤儿从山壁上滑了下来,摔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断吐血,每一口血都是墨黑色的。   正在跟卢青钱交战的几人顿时失去了战意,撇下卢青钱朝着郑凤儿奔去。   卢青钱看见韩长生一掌竟然如此厉害,顿时也呆了,不再追击,而是冲到了韩长生身边:“教主?你的内力不是……”他搭住韩长生的脉,顿时大惊,“你的内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韩长生得意洋洋:“这叫缓兵之计,兵不厌诈,你懂什么?方才我是诈他们的,骗他们放松警惕!”   卢青钱张大了嘴巴,看向韩长生的目光无比崇拜:“教主果然厉害!”   郑凤儿呕出数口黑血之后,身上的紫色血痕竟然渐渐淡去了。   一人惊呼道:“寨主,你的脸!”   郑凤儿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惊喜地尖叫起来!韩长生误打误撞,那一掌竟然打通了她淤塞的经脉,把她的怪症给治好了!   那边韩长生正在教育卢青钱:“你还敢质疑本教主吗?我都跟你说了,你以为我在外面贪玩,其实我每天都在努力练功,你看我这半个月进步多厉害,再过段时间,老子称霸武林也不是问题!”   突然听得一声女子的惊呼:“恩人,受小女子一拜!”   韩长生和卢青钱扭头,只见郑凤儿领着自己的一堆手下浩浩荡荡地朝着韩长生跪下叩拜。   郑凤儿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为恩人做牛做马,但凭恩人差遣!”韩长生让她换个大夫,又一掌打通了她的经脉,倒叫她以为韩长生是有意相救。   那些莽汉亦七嘴八舌地大呼道:“多谢恩人救了咱们的寨主!以后咱们都听恩人的!”   韩长生震惊了。   卢青钱愣了愣,星星眼地看着韩长生:“原来这才是教主的深意?”   韩长生立刻换上一本正经地嘴脸:“废话!你难道还要怀疑本教主吗?”他晃了晃手里的龙吟剑,“都跟你说了,我又改变武林格局的大阴谋,你看这把龙吟剑,乃是岳华派兰芳长老给我的见面礼,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被老子的风采迷倒,心生仰慕,日前都已拜我为师了!”   卢青钱捧着心口,崇拜地差点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欸必唉、月铭雅X3、yin、容岚、芷芷、傻白-尼普丘、sangxiaotao、令堂之的地雷   这两天头疼的毛病发作了,所以今天没有准时更,明天会准时的~么么哒~ ☆、第三十六章   那边郑凤儿带着伏凤寨的人对韩长生叩拜不止,韩长生对卢青钱使了个眼色,示意卢青钱去处理此事。   卢青钱收敛了花痴,鼓起腮帮子瞪圆了眼睛,选择了他认为最有威严的表情走上前,却不料伏凤寨的人们都好奇地看着他,还以为他是来表示亲近的。   卢青钱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郑凤儿:“我乃天宁教右护法,你们想为天宁教做事?”   郑凤儿一惊,底下的人也立刻叽叽喳喳议论开了。原先听卢青钱称呼韩长生为教主,他们就有些怀疑韩长生的身份,如今听卢青钱亲口说出来,还是令他们震惊了。这个穿着岳华派弟子服的年轻男人,居然就是传说中长得青面獠牙无恶不作的天宁教教主韩长生?   卢青钱冷冷道:“怎么,要反悔了吗?”郑凤儿的确是个人才,江湖上多少男儿拜在她裙下,她手段一流,消息也十分精通,所以韩长生和卢青钱有收了她伏凤寨为天宁教服务的心思。天宁教有专门的教外特使的职务,就是留给这些人的。不过天宁教要收人,自然也不能是随便乱收的,必须要诚心效忠天宁教,若是被迫位为之,那还不如不要。   “不不不!”郑凤儿道,“小哥儿救了我的命,我郑凤儿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说话算数的,我只是惊诧,两位小哥长得如此英俊和善,竟然会是魔教之人……”   卢青钱听到有人说他长得和善,一怒之下眼睛瞪得更圆了。   “咳。”韩长生连忙打圆场,“你当真有心为我天宁教做事?”   郑凤儿仰起头,颇有些骄傲:“教主放心,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也是讲义气的。那些什么名门正道,我一向不放在眼里,我做事但凭自己的兴趣,从来不遵守所谓的江湖规矩。魔教又如何,我郑凤儿喜欢那就是天下第一好教!”   韩长生也欣赏性情中人,听她这么回答,十分满意。定下这件事之后,他又想起安元来:“先前被你们掳来的那个家伙呢?”   郑凤儿道:“在山上的红色房子里。他被我的手下用迷香迷晕了。”   韩长生怕一会儿安元就要醒来,不敢多耽误,于是嘱咐卢青钱留下与郑凤儿等人交涉,处理余下事宜,他则就要上山去找安元然后离开了。   临走前,韩长生得意洋洋道:“小青,你现在相信我了吧?之前你可是伤透了我的心!”   卢青钱用力点头:“嗯!回去我就跟四位堂主打一架!他们竟然敢说教主的坏话!”   韩长生瞧着卢青钱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先走了,我的大~阴~谋还有很多关键没有完成呢!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卢青钱连连点头。   韩长生撇下众人,独自上山,果然在一所红房子里发现了昏睡不醒的安元。韩长生撇撇嘴,对他刷了个鬼脸:“要是没有老子,你就要变成独蛋仙君了!”然后他背起安元,使出轻功下山去了。   几炷香的时间过后,安元终于醒了过来。他刚才吸入了过多迷香,此刻头还有些晕,他眯着眼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打量四周,只见他处在一个幽深的山谷之中,群山耸立,鸟语花香。他们身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四周都是高可参天的竹子,郁郁葱葱,十分喜人。   紧接着,安元看到了一位在一旁打坐的……绝世高人?   安元皱着眉头,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默默地打量对方。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看脸的话约莫只有二十出头,一张脸白白净净,眼睛细长,鼻梁高挺,嘴唇红润,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但他的头发却白了一缕,垂在耳边,这缕白发让他看起来老成了不少。他穿着一身黑白道袍,身形消瘦,袍子底下空空荡荡,看起来更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再加上他周身的气场,让人一眼就觉得这家伙是个世外高人。   安元皱着眉警惕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韩长生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回他有意改换了相貌,至于他的出身他也已经编好了,就等安元发问,他就可以哄他了。   “吾乃……”韩长生仙风道骨地开口,才说了两个字,突然脸色一变。   真气又开始乱窜了,令他十分难受。   韩长生只得把要说的话先压了下去,为了防止走火入魔,他按住了自己的膻中穴,开始运气。玄机老人教他的一套暂时压制内力的方法是以膻中为宇宙运气,同时要配合按摩手法,揉按四周的穴位和经络,把逸散的真气压回去。   膻中穴的位置在两颗乳|首中间,韩长生随着真气缓缓向外移动手指,遇到真气不服管束的地方就用力揉按,把它憋回去。   于是安元看到的这一幕是:对面上一秒还高贵冷艳的高人,这一秒突然开始一脸痛苦地揉按自己的胸部,还时不时漏出两声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的呻|吟……   韩长生揉按着自己的胸部,迎着安元鄙夷的眼神,欲哭无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是在练功……”   安元:“呵呵。”   过了一会儿,韩长生终于把真气压了回去,长长地舒了口气。   安元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长生道:“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安元皱眉,道:“我在一个凉亭中,有人放迷香,我被迷晕过去,昏迷之前我看到有两个陌生男人向我走来,后面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韩长生道:“那几位是伏凤寨的人,他们绑架了你,想要抓你去给她们的寨主做寨主相公,路过我这里时,我出手把你救了下来。”   安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是?”   韩长生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道:“吾乃花潇洒,是在此地清修的绝世高人。   安元:“……”居然有人管自己叫绝世高人的。   韩长生道:“你被恶徒带至此地,我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从恶徒手下抢下了你,我在此地修炼已经有二十载无人打扰,你既来了,也算是缘分。我一身绝世武功后继无人,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做我的洒扫弟子吧。”   安元冷笑道:“二十载?敢问前辈今年贵庚?”   韩长生捻着发丝道:“今年业已七十有九。只不过因练武之故,让外貌看来较显年轻了。”   安元用一种“打死我也不相信”的眼神看着韩长生:七十九岁?骗谁啊!   韩长生见他不信,只是微微一笑。突然,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同一把剑一样笔直地飞了出去,龙吟剑“乒”地出鞘,几道寒光闪过,韩长生落地,缓缓收剑回鞘。   剑与剑鞘完全重合的那一刻,只听哗啦一声,十棵竹子同时倒了下去!   安元不由怔住了。不管这位绝世高人看起来多么不靠谱,但是他的剑,真的很厉害。   韩长生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要不要拜我为师?”   安元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你要教我怎么揉胸吗?”   韩长生气急败坏地把剑往地上一摔:“我都说了那是在练功!练功!是到老子这个水平才要做的,你还没资格学呢!”   安元:“……”   安元撑着竹子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韩长生吃惊道:“你去哪里?”   安元不理他,跌跌撞撞走自己的路。   韩长生赶紧上前拦住他:“你不想做我的徒弟?”他晃了晃手里的剑,“这~~~~~么厉害的剑法,你也不想学?”   安元面无表情道:“天下无免费之筵席,我不相信只有好处的事。”   韩长生气恼。不就是摔个悬崖么,怎么就把安元从一个四讲五美的好少年变成这种阴沉沉的样子了?人跟人之间基本的信任还有没有了?!   安元绕开韩长生继续往山外走,韩长生连忙扯住他:“你说我能图你什么,我这个人最讲究缘分,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你说你有什么好让我图的?”   安元歪了歪头,冷傲道:“我的美色?”   韩长生:“……”   韩长生用力把龙吟剑摔在地上,以转移他想压倒安元狠揍一顿的冲动,然后用力深吸了几口气,赔笑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图你什么。我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了二十年,太寂寞了,我就想找个人陪陪我。”   安元眯着眼打量他,似乎在考虑他的话的可信度。   韩长生想了想。他要把安元留下教他武功,肯定不是两三天就能完成的事儿,至少也得个把月,才能让他在武林大会上大出风头。隐居深山老林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韩长生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鬼,离了人他就活不下去。   于是韩长生道:“还有,老夫这里缺个伺候的人,我教你武功,你得给我做饭洗衣服。”   安元:“……”   安元还是想走,韩长生气得直接拔出剑指着他:“不准走!老子今天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你就算不跟我学武功,也得留下给我做饭洗衣服!”   安元终于停下脚步,默默打量着韩长生。韩长生理直气壮地昂着头任他打量。   过了一会儿,安元转身往回走。   韩长生欣喜地跟上去:“你愿意留下了?”   安元面无表情道:“你放我走吗?”   韩长生立刻摇头:“不放!”   安元嗤笑。   走回竹林,安元道:“你这二十年来,都住在竹林里?”   韩长生点头:“对啊。”   安元用狐疑的眼神四处打量:“住处呢?”   韩长生一怔。住处呢?对啊,他不能风餐露宿,得有个屋子啊!   见安元用明显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韩长生忙挺胸抬头道:“前几天风大,把为师先前的竹屋给吹垮了。你来得正好,帮为师一起搭一个新的竹屋吧。”   安元:“……”   天空有些阴沉,看起来很快就要落雨了,于是韩长生不敢再拖延,立刻开始搭建竹屋的工作。安元身上有伤,行动不太方便,韩长生只好自己把竹子砍好了搬过来,安元帮他做些扎竹子的工作。   搭竹屋的工作并不繁琐,两人合作,很快就把一个简陋的竹屋搭建好了。   韩长生钻进竹屋里,躺在芭蕉叶铺成的床铺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经历了跳崖、传授内力、抢人等一系列事情,他已经累得快趴下了,如今一躺到凉凉的床铺上他就不想起来了。   安元钻进了竹屋里。黄昏的天已经开始小下雨了。   韩长生抓了抓脑袋,道:“今天来不及了,为师就勉为其难准许你暂时跟为师睡一个屋子吧。明天再搭个弟子房给你。”他倒是想把狗仙君踹出去,可要是狗仙君淋了雨受了凉生病了,耽误了时间,倒霉的还是他。   安元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并没有反对。   韩长生身上还有些野果,掏出野果两人充了饥。山里的天暗的很快,从黄昏到天黑,不过转瞬。   韩长生道:“为师明天再教你剑法。今天就先休息吧。”   安元还是没有说话,坐在竹屋的角落里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韩长生丢了一罐杜月飞特制的伤药给他:“用这个涂抹伤口,用不了三五天你的伤就会好了。”   安元接过他的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但显然他还不怎么相信韩长生,因此随手放到一边,并没有使用。   韩长生撇撇嘴。爱用不用,不用拉倒。   折腾了这么久,韩长生早已困倦不堪。他自己睡在靠门口的位置,安元脚上伤还没好,他不怕安元半夜三更跑了,于是他宽心地睡下了。   躺了没多久,突然丹田处又开始火烧火燎的疼,韩长生立刻压住自己的膻中穴,然而却迟了一步。这一次的发作来得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压制,真气就开始疯狂乱窜,一股热流冲向头顶,让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韩长生根本不知该如何派遣这股冲动,难受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突然间,他摸到了一个凉凉的、柔软的躯体。   韩长生痛苦地大吼一声,无意识地朝那具躯体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雪游叶、芷芷、追风勿殇、雷牙、蔚蓝、temperX2、HANI、月铭雅的地雷和卖萌的大妹纸的手榴弹 ☆、第三十七章   韩长生缓缓睁开眼睛。   天已经微微亮了,透过小窗户打了进来。   韩长生试着爬起来,但胸口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他,令他起不来。韩长生低头一看,借着微弱的光亮,韩长生看见狗仙君的脑袋正趴在他胸口上。   韩长生=口=   他试图把狗仙君从自己身上搬下去,手碰到狗仙君身体的一刹那,浑身一僵:狗狗狗狗狗仙君身上没有穿衣服!   韩长生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腰,跟狗仙君一样,他的身上也是光光的!!衣服没有了!!   不不不不不会吧!!   韩长生震惊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想不太起来了,就记得自己临睡前突然走火入魔,扑向了身边的人,然后就失去意识了。后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朦朦胧胧间,似乎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韩长生小心翼翼地从狗仙君下面挪了出来,用手托着他的脑袋,轻轻放在地上。狗仙君还在沉睡,睡梦中被人打扰,不悦地哼了一声,动了动胳膊腿儿,继续睡。   韩长生蹑手蹑脚地推开竹屋的门。   清晨的曦光进入竹屋,韩长生看见狗仙君一脸疲惫,似乎昨晚上被折腾的十分疲惫,他白皙的身体上还有很多可疑的红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两个身上还穿着内裤,不过就不知道到底是从来没脱过,还是事后才穿上去的了。   韩长生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现在他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昨晚的确是他主动扑向了狗仙君,虽说他为狗仙君弄伤了双手导致许多个夜晚空虚难耐,但他也不能……不能做出这种事啊!那可是狗仙君啊!   难道他以后再也撒不出童子尿了吗?!   “你在干嘛?”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韩长生回头,看见安元披上了亵衣,抱着胸站在竹屋门口,正皱着眉头盯着韩长生看。   韩长生干笑两声,颤声道:“你……你醒了啊?”   安元不悦地抬头看了眼还未明亮的天空,不满道:“你的动静太响,把我吵醒了。昨晚把我折腾到这么晚,今天又起这么早。”   韩长生小心肝颤了颤。把狗仙君……折腾……那么晚?   韩长生本以为狗仙君会恼羞成怒地想杀自己,或者羞愤地再也不想看见自己,没想到狗仙君表现的很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安元不悦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韩长生忙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没有!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提起昨晚,安元冷冷一笑,道:“原来你非要把我留下,图的是这个。”   韩长生倒抽一口冷气。昨天安元说他图谋他的美色,他还能理直气壮地骂狗仙君神经病,可是昨晚他走火入魔失去意识,说不定已经干下了这种那种的事,虽然他完全不是自愿的,但也真是有理没处说去。   韩长生欲哭无泪道:“真……真不是……那是个意外……”   安元哼了一声,满脸写着不相信三个字,一瘸一拐地往不远处的小溪走,准备打水洗脸。   韩长生低眉丧眼地跟在安元身后,心想着这下完了,虽然他是第一次,但他韩长生什么都是顶厉害的,那种活儿也决计差不了,安元没发火,肯定是因为他食髓知味了,万一他以后缠着自己每天都要做那种事可怎么办啊……要不自己再换个身份重新来吧……   “你感觉比昨晚好点了吗?”   韩长生低着头想心事,没想到前面的安元突然停了下来,他差点一头撞到安元身上。他茫然地抬起头:“啊?什么?”   安元一脸不耐烦:“你的内力啊,昨天晚上你走火入魔了,现在好点没有?”   韩长生怔了怔,连忙盘腿坐下,运转真气。   片刻之后,韩长生惊喜地睁开眼:“咦?怎么会这样?”他的内力虽然还是不稳定,但是却和昨天不同了。昨天他的丹田时空是满,满的时候酸的他直不起腰,空的时候里面空空拉拉半分内力也使不出。可现在,丹田里有了点底蕴,不管内力再怎么扩散四溢,至少那一部分底蕴是留着不动的,大家的时候也不会出现因为他没有内力跟人对掌就被击退的情况了。   安元道:“装什么,昨夜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韩长生怔怔道:“昨夜怎么了?”难道安元跟他双修,居然还有同时稳固内功的作用?这可让他为难了,难不成为了练功他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安元冷笑:“何必装傻?你抓我来此,又让我与你同住一屋,晚上抱着我不肯撒手,不就是为了让我帮我运气调息?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韩长生愣住了。昨晚是安元帮他运气调息的?所以今天他的情况才会比昨天好?那玄机老人说天缘山庄的皇甫庄主会一套祖传的内功心法,能够帮他治愈他如今的情况,难道说安元也会那套内功心法?那他昨晚没有跟安元……?   安元继续往溪边走,韩长生连忙跟了上去:“你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红痕?”   安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眼:“昨晚为你打通淤塞的经脉时,被你掐的。”   韩长生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经脉淤塞,要强行打通,自然是十分疼痛的。昨晚上他走火之后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但确实有一阵子胸口非常疼痛,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安元走到溪边蹲下,用清水洗了把脸,韩长生又追了上来:“那……那为什么我们都没穿衣服?”   安元道:“你走火后身体燥热,大汗淋漓,我为你运气,也被你沾了一身汗,就把外衣给脱了。”说完皱眉,“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韩长生默然。这么说的话,狗仙君走路一瘸一拐,也只是因为他的脚伤了。所以……昨晚上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韩长生立刻笑逐颜开,安元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洗漱干净,转身往回走。   韩长生又屁颠屁颠追了上去:“好徒儿,你居然会有这等本事,真是救了为师一回。”   安元懒得搭理他,一副“少装傻你把我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的表情。   韩长生好奇道:“可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功夫?”   安元猛地停住脚步,韩长生差点撞他身上,连忙也跟着停下了。   安元眯着眼盯着韩长生的脸,周身散发寒气,挑眉一字一顿道:“花潇洒前辈,你不是随手把我救下的吗,为什么会知道我失忆?”   韩长生一下卡了壳。该死,他一时疏忽,居然忘了他现在这个身份对安元应该是完全不了解的!   然而韩长生是什么人,世上就没有他圆不回来的谎,他立刻又变了一副世外高人的嘴脸,背着手,风轻云淡地说:“为师检查过你的身体,你后脑有块淤血,为师略通医术,一看便知你已失忆。”   安元默默地看着他。老实说,韩长生架子是摆足了,不过他现在只穿了一条裤衩,实在是没有半点世外高人的样子。   安元走回竹屋,穿上外衣,系好腰带,开始绾发。   韩长生也赶紧把衣服穿好了,又装出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凑到安元身后,道:“为师因为练功时走岔了真气,因此落下一个怪毛病,常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没想到,你竟有办法医治,这可真是机缘了。经你昨晚这一治,为师感觉舒服多了,只不过似乎还没有好透。平日为师教你练剑,空闲之时,你若能提为师疏通疏通经脉,真真是再好不过。”   韩长生的确感觉比昨天好了,但好的也实在很有限。玄机老人传给他的一身内力异常雄厚,他自己原本的内力练得也不算太差,两者又是相克的路数,这一对冲起来,那可真是天雷勾动地火,熬得人生不如死,若非韩长生天赋异禀,只怕玄机老人传完功的当下他就经脉爆裂而死了。而经过昨晚安元这一番疏导,韩长生感觉自己体内的两股内力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隐隐有相融的趋势。不过毕竟他的情况比较严重,不是一两回就能治愈的,恐怕还来日方长。不幸中的万幸是狗仙君虽然失忆了,却没有忘记自己祖传的内功心法,只好耗费一段时日,能将体内的两股内力完全融合了,他这一身功力可就能顶上别人百年的修为了!到时候,天底下未必还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安元为自己松松绾了个发髻,放下梳子,转身看着韩长生,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我说过,我会帮你。”   韩长生一怔。安元说的是好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狗仙君艳丽诡谲的笑容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本,我是不愿留在此地的。”安元不紧不慢缓缓说道,“我不信你有那么好心,只是为了教我剑法。不过如今,我倒愿意留下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定时教你运气调息的方法,能够压制你的真气,也能够令你体内奇怪的两股内力融合,需要多久、做到什么程度,完全由我掌控,而是否帮你,也要看我心情如何——或者说,看你表现如何。”   安元凑近了些韩长生,水波粼粼的双眼让韩长生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我随时可以让你气血逆流而死,而假若你离开了我,无法控制自己走火入魔,一样会筋脉尽断七窍流血地死去。明白了吗,你的生死是掌控在我手里的。所以从今天起,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我的‘好师父’!”   韩长生顿时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该死的臭神仙们!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再也不嫌弃以前的安元虚伪自恋了!快点把那个四讲五美根正苗红的好仙君还给他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漫漫长路、欸必唉、temper、月铭雅、yin、令堂之的地雷 ☆、第三十八章   安元突然之间性情大变,韩长生对此极度不满。以前的狗仙君,虽然性格欠揍了一些,但也只是欠揍啊,老实说,也没那么讨厌嘛,而且还特别好骗,没几天就把他当成好兄弟了,他跳个崖狗仙君还跟着往下跳,多重情义啊!现在呢,现在变成什么鬼样子了,不就让他帮忙疗个伤嘛,居然还什么“你的生死是掌控在我手里的”,对一个好心教他武功的师父这么说话,像话吗?!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了吗!   那边安元拿了个野果正当早饭吃,见韩长生还坐在那里发愣,面无表情道:“我的好‘师父’,从今天开始就教我剑法武功吧。”   韩长生没好气道:“你还想学啊?”   安元理所当然:“自然。我要变强。”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变强干嘛,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安元眯了眯眼,笑容让韩长生觉得不寒而栗:“我要变强,才能将一切掌控在我的手里,再不受人欺凌。”   韩长生撇撇嘴:“谁欺凌你了……”他想起自己把狗仙君哄得笑逐颜开,想起狗仙君跳下悬崖那一刻的脸上震撼的表情,有些心虚地撇撇嘴,“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安元眯着眼,没有说话。   吃完早饭以后,韩长生打坐运气调息了一阵。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适合练功,再加上昨晚安元帮他调理了一番,眼下他感觉舒服多了。   然而身体上舒服,心里却十分不舒服。他被地府里的神仙们威胁已经十分不爽了,这个下了凡的狗仙君居然还敢威胁他,他这个魔教教主还做不做下去了?!   韩长生痛定思痛,决定决不可助长狗仙君的气焰。自己有把柄被他抓在手里,难道他就没有把柄抓在自己手里吗?   过了一会儿,安元走了过来:“开始练功吧。”   韩长生睁开眼,指了指一旁的一堆脏衣服,是他昨晚被汗打湿的衣服。好在他入山之前还记得多买了几套换洗衣服,替狗仙君也买了。   安元看都没看一眼:“不洗。”   韩长生怒道:“不洗就不教你练功。”   安元一脸无所谓:“那你就自己克化内力吧。”   韩长生冷笑道:“我要是死了,你以为你有好日子过吗?我早就给你下了毒,要是你不乖乖听话,每天晚上毒发都会疼得你肝肠寸断!”不就是威胁吗,谁不会似的!   安元眉头微微动了动,冷笑道:“我无需给你下毒,只要在帮你打通经络的时候稍微动点手脚,就足以让你痛得生不如死。”   韩长生勃然大怒,从怀里掏出一瓶杜月飞特制的补气丹:“这是本高人特制的泻灵丹,只要你吃进肚子里,就会拉上七天七夜停不下来。”   安元还是不慌不忙:“我封你一条经络,让你七天七夜拉不出来。”   韩长生又掏出一瓶养血丹:“这是阳|痿丸,服下此药,让你从此以后变成活太监!”   安元道:“我能让你欲望冲天,不管是人是鬼是猪是狗见之既合。”   韩长生哆嗦了一下。安元真有这么厉害?可是这山谷里除了安元连头猪也没有,他要是真给自己动了这个手脚,岂不是……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   “疯癫散,让你变成傻子见男的就叫爹见女的就喊娘!”   “我用真气冲你灵泉穴,让你疯的不知道自己是人是狗!”   “香臭颠倒丸,让你喜欢闻臭味!”   “我让你五感全颠倒!”   “我我我……”韩长生又摸出一瓶金创药,“这是……这是……毁容散!一涂就变丑八怪!”   安元嘴角抽了抽:“你昨天才给我涂过这个。”   韩长生得意洋洋道:“没错!我已经给你下了药了!乖乖去洗衣服做饭,我可以考虑给你解药。”   安元嗤之以鼻:“幼稚。”   “!#¥%”韩长生怒道,“你才幼稚!愚蠢!无药可救!”   安元懒得再跟韩长生纠缠,起身抱起那堆脏衣服。他看见韩长生把换下来的内裤也丢在里面了,嫌弃道:“这个自己洗。”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我不会洗。”   安元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二十年没洗内裤?”   韩长生:“……”   安元抱着衣服往河边走,漫不经心道:“如果你不怕我在上面涂点什么……”   韩长生跳起来一把夺回自己的内裤,没好气地往溪边走去。   安元嗤笑道:“哦,对了,还有你的那些毒药,我昨晚看见你每瓶都吃了一颗。”   韩长生:“……”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清早,两人蹲在河边洗衣服作为晨练。   安元动作利索,没一会儿就把几件衣服洗干净了。与此同时,韩长生也把内裤洗好了。   “吱啦。”可怜的内裤在韩长生手里被洗成了两截。   韩长生气急败坏地把破布一丢:“练剑!”   安元的伤势还没好全,训练的强度不能很大,韩长生就让他对着竹子练习刺一个动作。他在竹子上画了一个点,要求安元每一次出剑必须刺中这个点,而且刚刚好,不可刺破竹子,也不可刺不中。   兰芳长老所教给韩长生的,就是剑法的本真。剑法其实并没有那么玄妙,华丽的技巧能够哄过的人往往不是真正的高手,再精妙的招式也不过是由最简单的动作构成的,而制胜的诀窍归结起来也不过三个谁都知道的字:快、狠、准。只是如今的年轻子弟们过于急进,往往被遮蔽了双眼。   安元对于韩长生给他制定的训练计划,并没有什么意见,很快就专心练习起来。韩长生的剑法他是见过的。简单而又犀利,看似简单的境界往往是最难以达成的。韩长生的剑也不仅仅是在桃花谷的地宫里那五天就练成的,之前的十九年,他被老教主和各位堂主护法逼迫着没少练习,要不是那些人逼得太紧,他也不至于整天撂挑子出走。而兰芳长老所做的,不过是让他悟了而已。   到了晚上,安元帮韩长生引导真气克化内力。   也不知是否安元有意报复,运功的时候韩长生全身疼得如针扎一般,不片刻冷汗就把身上的衣服全打湿了。安元在他身边帮他护法,也十分吃力,两人手掌相对,安元将自己的真气通过韩长生的体内引导他的真气运转,此时也是大汗淋漓。   其实即便没有安元护法,韩长生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安元不愿传授给他练功的心法口诀,宁愿假自己之力。   韩长生痛得受不了,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好徒儿,你太累了,为师心疼,你把心法口诀告诉为师,为师自己努力便可。”   安元冷冷道:“不想走火入魔就闭嘴。”   韩长生心里把狗仙君骂了一百零八遍,硬生生忍下一口气,任由狗仙君折腾。   许久之后,安元收手,累得一头栽倒在地,转眼就昏睡过去。韩长生也累极了,倒头就睡,两人头抵着头脚抵着脚,一夜无话。   第二天,安元洗好衣服之后,继续练功。   他正打算向昨日那样刺竹,韩长生叫住了他:“等等,今天换种新的练习方式。”   安元停下脚步,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韩长生道:“今天要训练你的肌肉力量。”他走上前,捏了捏安元的胳膊腿。安元的肌肉十分匀称,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这种肌肉类型力量和速度的分配对于一名剑客而言是恰到好处的,因为用剑之人不像使用大板斧、流星锤之类的武器一样需要蛮力,最重要的是巧劲,所以剑客高手往往穿上宽大的衣服会显得清瘦,实则隐藏在衣服下的力量并不容小觑。韩长生只觉手感极佳,咧了咧嘴,故作嫌弃道:“你的肌肉太差了,我们今天要进行针对性训练,强化你的某一块肌肉。”   安元将剑收回剑鞘,安静地等韩长生安排。   韩长生中气十足地指点道:“今天,咱们要强化训练的是你的臀部肌肉!来,像这样!”韩长生拉着安元走到一棵竹子边上,用力一掰竹子然后松手,弹回来的竹子打在安元屁股上。   瞬间,安元周四杀气四溢,一只飞过的蝴蝶软绵绵地掉到了地上。   韩长生毫不畏惧地迎上他能令岩浆结冰的眼神:“像这样,你今天练习一百下就可以了。要知道臀部的肌肉是非常重要的,是连接你的腰部力量和下肢力量的关键部位,任何一个剑术高手,都必须拥有极强的臀部力量……嗯,就这样,你自己练习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转瞬间就乒乒乓乓过了几百招,四周所有昆虫和动物惊起四窜。   韩长生心中冷笑:呵呵呵呵,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咱们看谁玩死谁!   当天晚上,安元帮韩长生疏导真气。第三天早上,韩长生只觉屁股涨痛不已,腰像快断掉一样,走一步都龇牙咧嘴的。   黑白无常忙碌之余打开幻境查看了一下凡间的景象,正好看到了韩长生和安元隐居深山老林相亲相爱的掐架撕逼日常。   黑无常十分担忧:“你说这凡人这么不靠谱,他能帮助安元仙君顺利归位吗?”   白无常叹气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不能以仙术干涉凡间,只能对那凡人稍加提点,做到什么程度,端看他自己。仙君的劫数,又何尝不是他的劫数?全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黑无常将幻境连接星池,看见安元的灾劫之星还不知疲倦地亮着,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杜月飞特制的伤药十分有效,几日之后,安元身上的伤就好全了。韩长生开始给他制定更加有针对性的练习。   安元的基础功并不差,他是天生适合练武的好料子,一天的努力往往顶上旁人三五天。只不过岳华派的训练强度并不高,比不上韩长生童年时在魔教昏天暗地的日子,因此他比韩长生尚且差了些。   除了训练安元的基础剑招之外,韩长生也开始指点他“悟”。   当初元芳长老为了让韩长生“悟”,将他丢入长满藤蔓的地宫之中,韩长生心急要出来,不知不觉也就悟了。韩长生不能为安元提供这样的条件,他也没有元芳长老几十年的积累,安元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在教徒一事上他还有些笨拙,只能靠言语提点。   “你闭上眼睛,把周围这些竹子都当成是敌人,找出这些敌人的弱点,攻击他们。”   安元不解道:“可这些竹子都是死物。”   韩长生道:“不要这么死脑筋嘛,你也可以把敌人当成死物。只要你够快,或者能够预料到敌人的动作,迅速找出他的弱点,他不就是死的吗?我前几天教你的,用竹子、花、树还有水练习,就是要让你明白,你的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把你的剑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闭上眼睛,是为了加强你的感受。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你要明白,重要的根本不是敌人如何,而是你的剑如何。”韩长生胡扯完这一通,抠了抠鼻屎,轻轻弹走。很多东西,其实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韩长生根本不会教人,他恨不得把狗仙君送回去让兰芳长老指点。好在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慢慢磨。   没想到狗仙君听了他这番话,突然全身一震,闭上眼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安元突然从顿悟中清醒,猛地拔剑出鞘,在竹林中翩连飞舞起来。   韩长生看着安元的动作,目瞪口呆。比之从前在岳华派的时候,这家伙真的精进了。这家伙的天赋……果然不可限量。   看着安元舞剑的身影,韩长生不住手痒,也开始练剑。   武功,是没有止境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论再厉害,都可以不断变得更强。没有别人可以超越,就超越自己。   到了晚上,安元又帮韩长生疏导真气,结束之后,韩长生倒头就睡着了。安元虽然累极,却并没有立刻睡下,他挪到韩长生身边,借着窗外打进来的月光,凝眉端详着韩长生的脸。   他轻声呢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欸必唉、月铭雅、芷芷、YANKEEX5的地雷 ☆、第三十九章   和安元在山谷中隐居了两个月后,韩长生终于出了一趟山。不为别的,他买的几十条内裤全部被他洗坏了,他必须出山采购新的换洗衣物了。   大清早,韩长生给安元布置好了一天的训练任务,就自行离开了。   两个月没出山,韩长生一进城,立刻找了家酒馆大吃大喝了一顿,一口气吃了一只烤鸡半只烤乳猪和一斤牛头肉,把肚子撑得滚圆,差点站不起来。在山谷里的时候,韩长生自己除了摘野果之外就不会弄任何吃食了,他们的山谷附近有野菜田和不少果树,安元能够利用野菜做出野菜糊糊、菜汤、菜饼等食物,还会自己用野果酿酒喝,因此韩长生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惨淡。不过在山里开荤的机会很少,统共也就那么些野兔山鸡,得省着吃,再者清修之人若能少开荤腥对于修炼也是有好处的。吃了两个月寡淡的野菜,韩长生嘴里早就淡出个鸟儿来了!   出了酒馆,韩长生摇摇晃晃找了家店,买了几件新的换洗衣服和其他杂物,就准备回山谷去了。   正准备出城,韩长生忽听路边有人道:“该死的魔教,别落在我手里,一定要他们好看!”   韩长生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年轻刀客正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我要把他们大卸八块,给我师叔报仇!”   那刀客边上还有其他几名同伴,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你了,魔教的人就是落在任何人手里,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们作恶多端,来日必尝苦果!”   韩长生撇撇嘴,嗤笑一声。就凭这几个家伙,还想给天宁教好看?他低下头,踢踢脚边的石子,一边想着是否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教训,一边又觉得好奇:给叔叔报仇?那年轻刀客的叔叔是什么人?难道这几个月他不在天宁教的时候他的教徒们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好事?   突然,只听“喵”的一声,一只小白猫朝着韩长生扑了过来,围着他的腿直转,然后蹭了蹭他的腿。   韩长生怔了怔,弯下腰抱着那只小白猫。   “冰水青蓝!”一个好听的声音在韩长生身后响起,韩长生回头,看到了面带责备之意的年轻男人。   韩长生震惊:“顾……你怎么……”   那年轻男人看见韩长生,也是一怔:“花……是你!”   好巧不巧,韩长生遇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他天宁教紫玉堂的堂主顾明萧。   不片刻,两人出了城,找了条僻静的小路说话。   顾明萧怀里抱着小白猫,好笑地看着韩长生:“教主,你怎么这副打扮?”   韩长生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笑了笑,道:“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不在出岫山,跑到这里来了?”   顾明萧怀里的小白猫不停喵喵叫着,像韩长生伸出爪子,似乎想往韩长生怀里扑。顾明萧吃醋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冰水青蓝,你这小家伙。”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对顾明萧道:“顾堂主,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给猫起这种名字了好吗?”顾明萧给猫起名的本事快赶上狗仙君了,这只小白猫韩长生以前没有见过,恐怕是顾明萧的新宠,他们天宁教紫玉堂的冰猫家族又新添了一名成员。冰肌玉骨、冰清玉洁、冰雪聪明……最可恨的是,顾明萧居然给一只黑猫起名为冰胎雪骨,简直槽多无口。   顾明萧道:“为什么不能起这种名字?”   韩长生一脸深沉:“你一给猫起这种名字,我就想打你,我又打不过你,结果要被你揍。所以,答应我,不要再起这种名字了。”   顾明萧:“……”   小白猫终于从顾明萧怀里挣脱了出来,又跑到韩长生脚边直蹭。   说来也奇怪,虽然韩长生平时没少欺负顾明萧养的猫,可那些猫却都十分喜欢他,就算他曾经把一只可怜的花猫脑袋上的毛都剃光了,那只花猫也只是可怜地喵喵叫,却从来没有生过韩长生的气。就算是平日里脾气最坏的“冰雪聪明”,见人就抓就咬,可遇到了韩长生,也只是不爱搭理他而已。顾明萧千辛万苦地饲养这些猫,到头来猫却对整天欺负它们的韩长生更亲近。   顾明萧一脸不爽地又把冰水青蓝抱了起来,微微笑道:“教主,听小青说,你的武功突飞猛进,还策划了一个惊天大阴谋,收复了不少武林正道?”   韩长生哆嗦了一下。在天宁教里,只有两位左右护法最好哄骗,四位堂主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也就杜月飞更宠他些,顾明萧可不好糊弄。   顾明萧一手抱着猫,一手抽出一支银笛,淡淡道:“请教主指点一二?”   韩长生硬着头皮拿起剑:“来吧。”   顾明萧的武器,就是他手里的那支银笛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笛子,而是由金刚制成,外面镀了层银,坚硬无比,顾明萧平时可用它驯兽,笛子中另有玄机,在他手里捣鼓两下,还可发射暗器。   顾明萧也不把冰水青蓝放下,右手拿着银笛朝韩长生一指,就攻了上来。韩长生剑不出鞘,看似随意地一挥,刀鞘的头正好顶住了顾明萧手中的笛子。   “咦?”顾明萧眼睛一亮,松开了左臂抱着的猫,认真地朝着韩长生攻了过来。   顾明萧人称银笛圣手,他可以把长笛当剑使。要知道笛子的长度不如剑,因此当笛子撞上剑的时候,天生就输了一截。可是顾明萧却可以凭借速度弥补上这天生的短处,何况他的笛子还能冷不丁发出暗器,让人防不胜防。不过在跟韩长生对战的时候,顾明萧自然不会使用暗器,以往他光用笛子也能将韩长生压制住,因为韩长生的剑总是有很多多余的动作,那可都是破绽。   然而这一次,顾明萧的笛子一次也没有碰到韩长生,全被韩长生挡了下来,而且韩长生神色轻松,显然还留了力。   顾明萧将笛子一收,后退了一步,惊喜地打量着韩长生:“没想到短短三月,你当真精进了不少。”   韩长生撇嘴道:“小青不是跟你说了么,难道你还不相信本教主?”   “呵呵。”顾明萧:“相信你?呵呵。”   韩长生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教主我是教主?”   顾明萧懒得跟他算账。这可不是韩长生第一次“进步”了,上次他把卢白璧易容成了自己的样子推出来糊弄人,跟洛辛交手了一番,洛辛当真以为韩长生闭关苦修有了成果,结果花小双冷不丁在旁边来了句“你笑得真好看”致使卢白璧发火才露陷。不过这一次顾明萧是亲自试过了,韩长生真的精进了。   “对了。”顾明萧抱起在韩长生脚边乱蹭的冰水青蓝,问道,“明月派的人是你杀的?”   韩长生莫名道:“明月派?什么鬼东西,没听说过。”   顾明萧怔了怔,微微皱眉,摸着猫脑袋道:“那可就怪了。我来此地,原是为了找你。”他深深看了韩长生一眼,“小青小白说你有个惊天大阴谋因此不愿回来,我就来探个究竟。才到此地,听得附近的人都在骂我们天宁教为非作歹,附近的明月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弦月长老被魔教的人给杀了。我还以为这也是你的‘阴谋’。”   韩长生连连摇头:“我没事杀他干什么?我都不认识他!”   顾明萧眯着眼,道:“我听说那弦月长老是被人暗杀的,我也觉得不像你的行事作风,以你的性子,定然要昭告天下的。因此我尾随着那几名明月派的弟子,就是想调查此事,也不想竟遇上了你。”   韩长生也有些生气。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毛贼,竟然敢冒他们天宁教的名义做事,一定要查清楚给他们点教训才行!   于是韩长生道:“跟着他们做什么,咱们直接去明月派看看就是了。”   顾明萧想了想,道:“也好,那明月长老头七没过,棺还停在明月派中没有下葬。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两人说走进走,不片刻就来到明月派附近。恰巧有两个年轻弟子在门派附近巡逻,韩长生打晕了他们,点了他们的穴丢进树丛里,然后和顾明萧一起扒了他们的衣服又化妆成他们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明月派的大门。   打听到弦月长老停棺的位置,韩长生和顾明萧来到祠堂外。韩长生将听到里面有人正在说话,于是将窗户纸戳了一个洞,探头往里看。   棺材边上,站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家伙,应该就是明月派的掌门长老们了。   一位长老道:“可恶的天宁教,这次武林大会上,咱们一定要请武林盟主为咱们做主,号召武林同道去剿灭了天宁教,为弦月报仇!”   另一人忧心道:“弦月长老真的是被天宁教的恶徒杀害的吗?”   穿着掌门服饰的老人道:“望月,不是天宁教做的,还能是谁做的?!杀人,抢走弦月手中的秘籍,这不就是魔教的一贯作风吗?”   韩长生和顾明萧对视了一眼。抢秘籍?   那个被称为望月的长老道:“可除了抢走秘籍之外,也没什么证据能说明弦月是被魔教杀害的了吧?”   另一位长老发怒道:“望月,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何一直替魔教说话?!难道你……”   望月呵斥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不想放跑了真正的凶手!更何况,到了武林大会上,我们要如何让武林同道相信弦月是被魔教杀害的?”   满屋的人突然全都沉默了。   掌门用力捶了下桌子,骂道:“咱们明月刀法被人偷了的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一旦被人知道我们至高的刀法秘籍被人偷了,明月派的地位和名声也就全毁了!”   韩长生听得直翻白眼。虽说当初天宁教是以偷各武林门派秘籍而起家的,可现在天宁教的武学高度已经是武林正道们很难企及的了。明月派这种兴起了没多少年的新刀客门派,咱天宁教还不屑偷你们什么明月刀法好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韩长生看了眼一旁的顾明萧,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qing803、夏婲、月铭雅、yukihehe0617的地雷 ☆、第四十章   那个方才一直在痛斥魔教的长老道:“咱们一定要想办法让大家相信弦月是被魔教杀害的。证据不够,咱们就办法弄出更多证据来!”   望月长老吃惊道:“朔月,你的意思是……伪造证据?”   朔月恶狠狠道:“没错!”   掌门迟疑道:“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望月道:“这怎么可以?若是被武林同道揭穿了……”   朔月打断了他的话:“弦月十有八九就是魔教害的!退一万步说,你们想想,咱们的明月刀法若是落到魔教手里,至少魔教只是私藏还不会散布出去,可若是落到别人手里,流传出去,咱们明月派可就全完了!消息一放出去,就算秘籍被别人取了,他们怕和魔教扯上关系,也不敢拿出来。你们想想,魔教可是全武林的公敌,谁不想在剿灭魔教的大功劳里占上一份?到时候要是谁知道什么关于弦月被害的蛛丝马迹,也会立刻来告知我们满月派的!”   韩长生气得又想脱鞋子砸人了。这些名门正派脑子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这么利用他们魔教?!   顾明萧按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听。   那几个长老为了是否要这么做又争论了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月派的掌门道:“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我回去再好好想想,明天再说吧,别扰了弦月清净!”   众长老面面相觑,各自叹气,往门外走去。   韩长生和顾明萧立刻找地方躲了起来。等到明月派的人都走完了,韩长生气呼呼道:“既然敢这么利用咱们天宁教,我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也不算冤枉了!”   顾明萧却道:“人都走完了,咱们回去看看吧。”   韩长生蹙眉:“看什么,就剩个死人了,有什么好看的?”   顾明萧神色不明:“我要开棺验尸。”   韩长生怔了怔,开棺验尸?一个老头子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然而顾明萧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韩长生耸了耸肩,没有反对,跟着顾明萧一起偷偷摸摸溜进了祠堂中。   弦月长老的尸体就停在祠堂的最里面,他死了已经有三五天了,明月派的人运来了冰块储藏他的尸体,因此现在尸体保存的尚算完好。   韩长生在门口张望把风,顾明萧打开了弦月的棺材。   过了一会儿,韩长生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顾明萧摇了摇头,把棺材重新合上了,叹了口气:“杀害他的武器是长刀。伤口在身前,直接捅破了他的肝脏,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从这些也很难推断出凶手是谁,既然是长老,这家伙的武功应该不会太弱,却被人一刀捅死。也许是对方出手突然,他没有防备,也许是对方武功太高,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韩长生撇嘴,不屑道:“你还真打算帮他们把凶手找出来啊?要我说,我去想办法把他们的什么明月刀谱弄到手,到武林大会上人手发一份,让他们再敢打我们天宁教的主意!”   顾明萧叹气:“若是只有这一件事,我也不会管,可惜这不是第一次了。”   韩长生愣住:“不是第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萧道:“咱们出去说话吧。”   两人离开了明月派的祠堂,此事天已经黑了,四下无人,只有蝉鸣声和鸟叫声。   顾明萧和韩长生走在小路上,顾明萧道:“你先前不是让小青小白帮你查天缘山庄的事吗?这不就是同样的手法?”   韩长生猛地停住了脚步,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天缘山庄?”   顾明萧蹙眉:“江湖上一直流传,天缘山庄的前任庄主乃是被我天宁教所灭,你不就是为了这事?”   韩长生震惊道:“你是说,那个叫皇甫土根的家伙,不是咱们杀的?”   顾明萧道:“江湖上一直都是这么流传的,我也以为是,可你问了,我就去求证了我师父。其实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你也在场。”   韩长生更加莫名:“我……也在?”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顾明萧点头:“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年纪还小,才四五岁,老教主带着你出游,我师父也跟着。”顾明萧的师父,就是紫玉堂的老堂主顾紫琦。“我师父说,当年皇甫庄主十分嚣张,放话要号召全武林铲除咱们天宁教,老教主原本想顺路去给他点颜色看,结果因为你哭着喊着耍赖要走另一条花开的更多更漂亮的路,老教主依了你,结果绕开了天缘山庄,根本就没去。回山以后就听说了皇甫土根被咱们天宁教杀害的事,老教主和我师父以为是哪个手下干的,再者也没将天缘山庄放在眼里,也就没追究此事。那天缘山庄的剑法并不出众,但有一门名为百花齐放的内功心法颇有意思,据说以百花齐放为底蕴,可以同时修炼几门相冲的内功心法。那皇甫土根死了以后,百花齐放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韩长生惊讶得合不拢嘴。听顾明萧这说法,恐怕按照狗命格原本写的命格簿子,这个皇甫土根确实应该是死在他们天宁教手里的,却因为他幼时那一闹,把命格给改了,其实皇甫土根并不是天宁教的人杀的?那又是谁干的?   顾明萧道:“因为这事我起了疑心,这两个月来我又调查了几件号称是咱们天宁教手里的案子,还真有那么一两件存疑的。都是杀人,偷秘籍。我已经派了人去调查了。”   韩长生缄默。他突然想起那天黑白无常跟他说,现在整个江湖的命格已经一团混乱了,具体有多少人受到了影响就连神仙们也要慢慢查证,所以暂时无法告诉他具体应该怎么办事。他还以为黑白无常是卖什么关子,难道是真的?   天色已经很晚了,顾明萧问道:“你要跟我回天宁教一起去调查吗?”   韩长生摇头:“我还有别的事没有完成,暂时不能回去。”   顾明萧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韩长生知道顾明萧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恐怕是要追问他整个所谓的大阴谋。他讨好地笑道:“萧萧~~你就让我去嘛~~就三个月!我保证,再给我三个月,我办完了正事就回来!”   顾明萧摇头:“你为什么不肯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韩长生竖起三根手指:“三个月后你们就知道了!真的!”   顾明萧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韩长生急得抓耳挠腮,正想着用什么办法脱身,忽听顾明萧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去吧。”   韩长生一怔,简直惊喜的不可思议:“真的?那我、我走了啊!”   顾明萧默默点点头。   韩长生生怕顾明萧反悔,连忙在身上掏来掏去,想掏出件礼物给顾明萧,最后他什么也没找到,只好抽出一条新买的花内裤塞到顾明萧手里,义正言辞道:“别看我人在外面,我心里可一直想着你们呢!买东西也记得给你们买一份!呶,这个送你了,不要太感动,我走啦,拜拜!”说完风一般消失在顾明萧眼前。   顾明萧手里攥着一条花内裤,哭笑不得,望着韩长生离去的背影,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孩子大了不经管啊。唉!”   小白猫从顾明萧怀里钻出一个脑袋,依依不舍地看着离去的韩长生,顾明萧轻轻弹了弹它的脑袋:“你长大了可别像他这么没良心!”   韩长生补好妆,跑回山谷的时候,子时都已过了。他忖度着安元恐怕已经睡了,因此今晚让安元替他护法一事也就先作罢了,等一觉睡醒明早再说。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竹屋,刚拉开门,突然,一股凌冽的剑锋迎面朝他刺来。韩长生吓了一跳,不过动作很快,一偏头就避开了。   那道剑风却不依不饶地朝着他追了过来。   韩长生拔剑迎战,不过转眼的功夫,两人就已过了七八招,四周被剑气削到的竹子纷纷倒地。   韩长生怒道:“你发什么神经?!”   两个月下来,安元的剑法已经精进了不少,和他在岳华派的时候可谓是天壤之别了。安元毕竟是天仙下凡,他的天赋是极其出众的,便是韩长生与他相比还略输了一筹,只不过从前安元没遇到合适的机遇所以尚且蛰伏着,原本属于安元的机遇被韩长生给抢了,韩长生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变成安元的机遇,安元在他的指点下进步飞速,已初成人剑合一的境地了。   安元收剑,冷冷道:“你去哪里了?”   深夜里,韩长生看不清安元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他听出了一丝愤怒。   韩长生没好气道:“老子去哪里要你管?”   安元沉默片刻,阴森森地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这两个月下来,你没有我也无所谓了?”   这两个月,在安元持续每日护法帮助韩长生运气调息后,韩长生的内力已经稳定了很多,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走火入魔了。不过他目前到达了一个瓶颈期,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融合的内力只有那一部分,比他原本的内力高出些许,但跟玄机老人传给他的全部内力想必,还差很多。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元有意为之的,照这个速度下去,至少一两年他才能够克化全部的内力。   韩长生没有跟安元撕逼的心情。今天顾明萧告诉他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很乱,他本来以为三个月后把狗仙君送上武林大会他的任务就能够暂时告一段落了,不过天缘山庄的旧案被翻,兴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韩长生转移了话题:“睡觉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他走过安元的身边,安元语气生硬:“除非我放手,不然你别想……”突然,他的话被打断了,因为韩长生往他手里塞了件东西。   安元低头,把手里的东西展开,凑到眼前,接着微弱的月光和星光,他终于看清韩长生塞给他的是一条——绣花内裤。   韩长生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你的,你看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呢,不要太感动了。睡觉吧,明天我有话跟你说。”   安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邪动清潇的地雷和雨沉的手榴弹 ☆、第四十一章   翌日早上,韩长生睡醒,打着哈欠从竹屋里走了出来。天已经亮了,昨天晚上他没有让安元护法运气调息,早上精神不好,四肢有些沉重。   竹屋外,安元已经在练剑了。   韩长生带着困倦之意哼了一声:“好徒儿,为师难受。”   安元仿佛没有听见,继续练自己的剑。   韩长生龇牙咧嘴:“妈了个巴子,没良心的东西,收你做徒弟还不如收一块叉烧。”   安元终于收了剑,面无表情地走向韩长生:“坐下。”   韩长生见他要来帮自己运气调息,怕他又借机报复,折腾自己哪里不舒服,连忙道:“昨天我出山,去调查了一些事。跟你有关的事。”   安元皱眉,狐疑地打量着韩长生,等他继续往下说。   韩长生道:“你的身世,你还记得吗?”   安元一怔,眉头蹙得更深了,顿了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不记得。”   韩长生耸肩:“不记得就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安元嘴角抽了抽,在韩长生面前坐下,准备为他护法。   韩长生一看安元的表情和抬手的力道,就知道今天安元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立刻道:“江湖上都说你爹是被天宁教杀害的但是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凶手另有他人!”   安元又是一怔,快要碰到韩长生的手收了回来:“继续说。”   韩长生挠了挠脸:“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安元道:“凶手是谁?”   韩长生说:“不知道。”   安元再抬起手,韩长生立刻道:“是这样我出山买内裤正好碰到附近的明月派发生了命案他们的弦月长老被人杀了刀谱秘笈被人偷了人家都说是天宁教的人干的但是我正好认识一个天宁教的人!”他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天宁教的人说,弦月长老不是他们杀的,他们对明月刀谱也根本不感兴趣,这事是有人栽赃陷害,打着魔教的名号掩盖自己的罪行,而且十五年前天缘山庄也发生过类似的案件。皇甫土根——就是你爹,并不是天宁教杀的。”   安元皱眉:“你认识魔教之人?”   韩长生呵呵笑道:“小时候就认识了。”   安元冷冷道:“魔教人说的话,你也信。”   韩长生不满地撇了撇嘴,道:“信。他不会骗我,没必要骗我。这件事我也没必要骗你。骗你又没什么好处。”   安元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没必要骗我?那其他的事呢?”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骗你你能给我生孩子?老子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安元:“……”   过了一会儿,安元将信将疑道:“那他还说了什么?”   韩长生道:“这几个月下来你的剑法已经精进了许多,我也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教给你了。我打算今天带你出山,去天缘山庄,重新调查此事。”   安元怔怔地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道:“你昨天出去,是去明月派调查这件事,所以那么晚回来?”   韩长生道:“当然,你以为我挑内裤挑了一天?”   安元嘴角一抽。过了一会儿,安元轻轻拉起韩长生的手,韩长生感觉到他的真气开始缓缓引入自己体内。   安元嘴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懒洋洋道:“本来今天的运功会让你下不了床,不过我想了想,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你稍微舒服点。”   韩长生:“……”日!狗仙君居然还想让老子下不了床?!咱们走着瞧,早晚有一天,老子让你不知道怎么下床!   一个时辰后,安元和韩长生结束了练功。今天结束之后,韩长生感觉神清气爽,丹田充盈了许多,就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看来狗仙君平日的确是有意折腾他的,要是每日都像今日这样,恐怕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把那庞大的内力全给克化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就出山去了。   天缘山庄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约有十五天的路程,为了防止节外生枝,韩长生给自己和安元都准备了一顶草帽,两人进城买了两匹马和一些干粮就上路了。   此行带安元去天缘山庄,韩长生正是为了调查十五年前的命案。天缘山庄自从皇甫土根死后就没落了,当年安元也不过只有八岁,尚是少不更事的年纪,他的母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后就去世了,他的父亲一死,他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庄子里连个能够做主管事的人也没有。命格仙君为了让他能够去岳华派磨练心性,可谓是断了他所有的后路。岳华派的掌门岳鹏和皇甫土根是故交,他见故交之子孤苦伶仃十分可怜,就将他接到了岳华派教授他武功,还想把自己的独身女儿许配给他做妻子,可惜这一切又让韩长生给破坏了。   天缘山庄虽然已经落败了,可是皇甫土根的坟冢还在那里,而且天缘山庄总有些经历过十五年前的事的人,韩长生打算找到他们询问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之所以要查清此事,一来是有人竟敢冒充他们天宁教,打着天宁教的名号为非作歹,他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给幕后黑手一点教训;再来这个真正的凶手不知会否为了过去的命案而忌惮安元,将安元视为敌人,给他制造麻烦。这么一来,恐怕到时候还要增加韩长生的工作量。   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如今安元的剑法突飞猛进,再精进的空间已经小了许多,只能稳步提升,因此他并不需要再在深山老林中闭关了,每日练上一两个时辰的效果差不到哪儿去。韩长生希望能够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调查完此事,免得旁生枝节。   赶了数天的路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天缘山庄所在的天道府,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够到达天缘山庄旧址了。   进入天道府之后,韩长生和安元都被这里的情况吓了一跳。   天道府地处西北,并不是一个富裕的情况,但此地盛产瓜果和美酒,也算是个自给自足的安乐之乡。韩长生上一次被老教主带着来这里还是四五岁时的事了,他记事不多,但对天道府也有个大致的印象,此地景色美丽,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瓜果香甜,牛羊肉鲜美,天宁教众人原本只打算经过此地,却因为此地的美食美景而格外多逗留了两三日。   可如今的天道府,却和十五年前大相径庭了。   韩长生和安元一路从东南往西北走,城镇越来越破败,不少田地都荒芜了,城镇里的人原本就不多,而且各个身上都带着兵器,凶神恶煞,一语不合就拔刀相向。就连十几岁的孩童身上都带着一股戾气,整个城镇死气腾腾,全没有了当年的生机。   韩长生和安元走在路上,附近几个摆摊的莽汉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看,眼神就像在看两只味道鲜美的肥羊羔。这两人身上穿的是干净的锦缎衣服,和当地这些穿着粗麻短卦的人全然不同,再者他们身形瘦削,皮肤白皙,,虽说身上戴着佩剑,但看着文文弱弱,不像是练武的粗人。   韩长生小声嘟囔道:“这鬼地方怎么回事?”   他们在进天道府之前,就从一个卖食物大妈那里听说了这地方民风彪悍,多有流民盗寇出没,那大妈知道他们要进天道府,还忧心忡忡地劝他们改变行程,以免羊入虎口。那时候韩长生还不相信,进了天道府之后他才发现这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善地。   安元朝着一个摆摊卖银器的大汉走去。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投宿的客栈?”安元语气清冷地问道。   那大汉凶神恶煞地打量着戴草帽的安元,语气十分不耐烦:“没有!”   安元皱了下眉头,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砰!”一只杯子被砸到了地上。   安元听见声响,回过头,只见那摆摊的大汉猛地跳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你砸坏了我的银杯,这可是我祖传千年的宝贝,赔钱!”   韩长生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那杯子明明是那人趁着安元转身的时候自己砸到地上的,而且听那声响观那模样,哪里是什么银杯,分明就是一只粗制滥造的铜杯,还祖传千年?虽说在地上滚了一遭,却连个磕碰都没有,那大汉还让安元赔钱,分明是讹诈了。   韩长生一步上前,正打算给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大汉一点教训,安元出手按住了他,从他腰上解下一个钱袋,随手掏出一块碎银丢给那大汉。   韩长生瞪眼:“你干嘛?”   安元却不理他。   那大汉见安元如此爽快,不由怔了怔,松开安元,打量着手里的银子。的的确确是真银。   安元拉起韩长生转身就走,韩长生恼火道:“你就这么糟践老子的银子?干嘛不给他点教训?”   安元冷冷道:“没必要。”   韩长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也就是他在这里,要是被抠门的花小双知道安元这么糟蹋钱,他绝对会跟安元拼命的。   天色已经不早了,到天缘山庄旧址还有一段路程,今晚是赶不过去了,两人打算在城里先找个地方住下。但他们在城镇里晃了一圈,确实就如那大汉所说,兴许是这个鬼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外来的人了,城里压根就没有客栈。纵有这么一两家可以投宿的地方,看起来也像是黑店。   天色已经黑了,两人最终决定就在野外露宿。习武之人身体强健,风餐露宿倒也是无所谓的。   晚上韩长生捕了一只野山鸡来,安元熟练地拔掉野山鸡的毛,去除内脏,裹上盐巴和香料,放在火上烘烤,不片刻,山鸡的香气就让韩长生口水直流了。这手料理食物的本事是安元和韩长生在山中隐居修炼的两个多月里练出来的,韩长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生活上的事无不需要人照料,因此这段时间下来,安元不仅武功精进了不少,就连动手能力也得到了很好的训练。   烤好烧鸡,安元撕了半只递给韩长生,韩长生接到手,也顾不上烫,就开始狼吞虎咽。   安元并没有立刻吃自己的那份,只是默默地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一边吃一边问道:“徒儿,你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安元默不作声。   韩长生拿这别扭的家伙没有办法。安元失忆了,但他不知道安元究竟忘记了多少,安元还记得天缘山庄的内功心法,说不定幼时的事他还记得一些。当年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安元应该也是在场的,若他能够回忆起什么,兴许有助于韩长生早日找出凶手,偏偏只要韩长生问起过去的事,安元就不肯开口。   韩长生拿他没有办法,嘁了一声。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安元哭着喊着闭不上嘴,哼!   韩长生把注意力完全投入到了手里的烧鸡身上,吃的满嘴是油。   安元收回了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定定地望向远方。   酒足饭饱之后,韩长生把鸡骨头一丢,懒洋洋道:“各位英雄好汉,别躲了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15006689、qing803、蔚蓝、玄幽幽、扶柔、月铭雅、夏尔X7、瑧玹X15的地雷 ☆、第四十二章   安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黑暗中的一个地方看。   他们都察觉到了,对方有三个人,从傍晚开始,就有人一直跟着他们。   韩长生的话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树枝在火中燃烧发出的啪啪声,若有武功低微的人在此,只怕一定以为韩长生弄错了。   韩长生微微一笑,不急不忙地捡起一根燃烧了一半的柴火,看似随手一丢,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黑暗中一人从土堆后滚了出来,肩膀上着了火,他拼命用手拍着火苗,又跟出来一个人帮他一起拍打,终于将火灭了。   那三人终于全都从隐蔽的土丘后走了出来,那是三个身材魁梧手持大刀的壮汉,凶神恶煞,肌肉虬结,穿着麻布短打,一看就是土匪打扮。其中有一个人十分眼熟,竟然就是下午讹诈了安元的那个卖银器的小贩。   韩长生撇嘴:“你看看,下午我就说要你给他点教训看,你偏要给他银子,浪费老子的银子不说,还让人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   安元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手上还没吃的烧鸡架到火上继续烤。   那卖银器的贩子手持着大刀一步步向他们走进,道:“把你们身上的钱全都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活路。”   方才被韩长生用火烧了肩膀的那人怒道:“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杀了把银子抢过来就是。”   那贩子却道:“识抬举的就快点拿银子,我们要你们的命也没用。”   韩长生一脸邪气地笑道:“可我要你们的命有用。我这把剑正好缺人喂!”   那被火烧过的莽汉勃然大怒,大吼一声,举着刀向韩长生冲了过来,贩子想拦,却没拦住。另一名汉子见势也冲了上来,直扑安元。   韩长生闪身挡到了安元面前。做久了李九龙,替安元挡多了刀枪,他都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只要看见有人舞刀弄枪他就要护着安元,差点还脱口而出“有胆子你们冲我来”,刚要出口的时候才想起现在的安元和以前已经不同了,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过既然韩长生如此主动体贴,安元也就坐着不动也不开口,仿佛这件事跟他并没有什么干系。   那两名莽汉全不将韩长生放在眼里。韩长生和安元在他们眼里就是两个城里来的富贵公子哥,瞧那模样就没经历过什么事,肯定也是没杀过人的。小胳膊小腿,他们一扳就能折断。   “砰!”   一莽汉的刀朝着韩长生的脑袋劈下来,韩长生出剑,剑尖直接顶在了刀尖上,强大的内力把那莽汉撞的硬生生退了两步,吐出一口鲜血来。   韩长生也不趁胜追击,嘴角勾起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那三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内力和武功,完全靠着一身莽力横冲直撞,架势看着骇人,实则也只能吓唬吓唬武功低微的菜鸟。若是放在以前,那三个人一起上,韩长生兴许还要稍微费点时间和力气,可现在,他只要用一根手指头,用任何方式都能把这些个山野莽夫压制的死死的。   当实力悬殊到了这个地步,一招把那三个有眼无珠的家伙给打趴下反而没有意思了。韩长生心里生出了一种恶劣的玩性,要让这几个家伙知道他们到底有多么弱小。   两个莽汉见自己的同伴被看着文文弱弱的韩长生一招震退,都惊呆了。   韩长生言语挑衅道:“我还以为多厉害呢,怎么,这就怕了?”   另一名汉子受不住激,又向韩长生扑了过来,那名一直观望着没有出手的银器贩子见自己的同伴受了伤,也终于出手了。   那两人扑到韩长生面前,两把刀一齐向韩长生劈了下来,韩长生剑背在身后未出,偏头躲过。在那两人看来,他们的刀险险擦着韩长生过去,只要能够再准一点,就能够砍到韩长生。而在韩长生看来,实在是游刃有余。   于是那两名大汉不断追击,一刀比一刀更凶狠,却每一次都只是险险未中。   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压力向他二人袭来,那贩子正举刀在空中,猛地一个哆嗦,双臂僵在空中,迟迟无法落下。另一名汉子比他更加狼狈,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在地,脸色蜡白,满脸惶恐。   而韩长生,还是那样背着手风度翩翩地站着,看起来,他什么都没有做。   那两名汉子你看我,我看你,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只是突然之间他们如同中了邪似的心慌气短,全身使不上力气来。   实则因为这两人并没有修炼过内功心法,所以才不知道刚才压迫他们的那股子邪劲乃是源自于韩长生强劲的内力;然而也正因为他们没有内功,所以才逃过一劫,只是觉得心慌气短,而不至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   韩长生望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家伙,脸上浮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内功的修炼,并不是只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真正强劲的内功,是可以变成武器的。江湖上有几家专修内功的门派就有这种功夫。在正常情况下,人的穴道是内闭的,真气在体内流转,而不会外溢。刚才他重开了自己的穴道,真气外放,就对那那名莽汉形成了巨大的压迫,使他们不战自退。内力是有限的,而只要内功修炼得当,真气是可无限再生的。当内功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时,还可以把真气当做刀剑来使用,譬如六脉神剑等功夫便是如此。韩长生以前练过一些真气外放的功夫,只不过他的内功一直算不上厉害,还不到能够使用哪种功夫的境界。如今他得玄机老人传授了一身强劲内力,又经过安元数月的调理,如今他已能对一身强劲的内力稍作掌控了。   这还是他第一回尝试以真气压迫对手,这几个可怜的盗寇成了他小试牛刀的牺牲品。   韩长生得意极了。这种强大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你们……”韩长生悠悠开口,才说了两个字,突然脸色一变。刚才还充盈的丹田突然一空,真气又开始在体内乱窜。因为每天都有安元帮他运气调息,他已经很久没有走火入魔过了,这次得意忘形,竟然旧疾复发。   韩长生捂着胸口跌坐在地,刚才一直游离在外的安元这回终于有了反应,皱了下眉头,走到韩长生身边,抓住他的手。   韩长生闭上眼,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那三个贼人见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韩长生突然就倒下了,都有些发怔,一人捡起大刀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向安元和韩长生靠近,想要趁火打劫,安元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再往前一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滚!”安元强大的杀气让那人又是一哆嗦,连连后退。   贩子捂着胸口爬了起来:“我们撤!”   那三人几乎都受了伤,安元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但他的气场看着比韩长生还要厉害,那三人不敢再纠缠,互相搀扶着狼狈地朝着远处跑去。那银器贩子跑出几步,又迟疑地停了下来,回头盯着安元看。他的同伴心急地扯了他几下,他才转身继续跑。不片刻,三人消失在大漠苍凉的黑夜里。   韩长生额上冷汗淋漓,不满道:“你干嘛放他们走?”   安元毫无感情道:“闭嘴!”   韩长生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对你这么好,教你武功还帮你调查你的身世,你对老子凶得跟什么似的,那三个毛贼讹你钱还大半夜打劫,你还放他们走?”   安元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他:“不想受罪就闭嘴!”   韩长生气得恨不能那条鞭子抽安元的屁股,忽见他额上不断渗出冷汗,皱着眉头的神色也不止是不耐烦,还隐隐有些痛苦。韩长生怔了怔,把话咽下去,低头一看,安元身上正在流血,已经把袍子打湿了。   韩长生大吃一惊:安元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过手啊,刚才还好好的呢!   安元突然又哼了一声,右肩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颤抖着向后一斜。他抓着韩长生的手更加用力了。   韩长生愣怔片刻,猛然回过神来。安元不是被那三个小贼所伤,而是被自己伤的。如今自己无法控制体内的真气,穴道又还开着,凌冽的真气四溢,再加上他一发怒又急火攻心,不自觉就打伤了安元。安元却没有说,也没有松手,而是努力帮韩长生压制着他暴走的真气。   韩长生龇了龇牙,火气消了一半,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有助真气也今早归顺。开玩笑,弄伤了狗仙君,倒霉的还是他自己好不好!   韩长生闭上眼,小声嘟囔道:“早叫你把心法口诀传给我,或是早点帮我把内力都克化了,你偏要跟我过不去,不然哪还有这种事?”   安元冷冷道:“想都不要想,我说过,你的生死是掌控在我手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的地雷 ☆、第四十三章   经过一个时辰的调息,韩长生终于把乱窜的真气压了下去。而安元虽然受了点伤,好在伤得不算重,累极的两人很快就睡下了。   最近一段时间,韩长生经常会梦到狗仙君。有的时候他会梦见狗仙君在练功,有的时候他会梦见狗仙君坐在桌前看书,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梦到狗仙君坐在树下,而他枕在狗仙君腿上睡觉。   韩长生活了快二十年,做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梦,大多时候一觉睡醒梦里的场景也都忘了七七八八,偏偏最近做的跟狗仙君有关的梦,醒了之后他还会清清楚楚地记得梦中许多的细节。狗仙君低头看书的时候,一缕发丝垂到脸边,很是好看;他们坐在树下的时候,一朵桃花瓣落在自己的头上,狗仙君轻轻拿起那瓣花含入口中。   韩长生十分怀疑是由于自己对狗仙君的怨念太强大了,又被迫跟他朝夕相处,于是连做梦都免不了被这个讨人厌的家伙骚扰。   这一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关于狗仙君的梦。   “我不会放手让你离开我的。”狗仙君说。但是这一次,他不像平时那样用冷冰冰的欠揍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而是温柔的,脸上带着能令冰雪融化的笑意。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以,你也不要让我一个人承受。”   画面突然一转,温柔的假相消失,他的面前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一群又一群的正道人士向他扑了过来,他不断地将他们打退,身上受了很多伤,很痛,他却一直咬牙扛着不愿倒下。他在等。梦里的他满心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他却清楚地体会到了那种等待的心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所有人都不见了,安元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看到安元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等的就是安元。   委屈、愤怒的情绪将他淹没,他质问安元:“就连你也觉得我是必须要遭天谴的魔头?”   安元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他努力想要看清安元脸上的表情,看穿他眼中的情绪,可突然吹来一阵风,一切都如雾般散去了。   翌日早上,韩长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安元还没有醒。韩长生用水囊里的水洗漱了一番,然后走到安元身边,只见他脸上皆是疲惫之色。他昨晚受了伤,又消耗了不少真气,此时还睡得很沉。   韩长生挠了挠头,想起自己昨晚的梦,也是莫名其妙。老子韩长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天下第一魔教天宁教的教主,也是天底下第一号大魔头,有啥好不承认的,老子就是这么狂霸酷帅拽!遭不遭天谴都无所谓,他就想照着自己的心意活着罢了,至于狗仙君怎么看待他,也不关他的事!   安元不醒,他们就不能继续上路,韩长生百无聊赖,托着下巴盯着狗仙君看。   狗仙君是真的长得很好看,韩长生惯来都是喜欢美人的,他身边那些个护法堂主们之所以被他拐到身边效力,不少原因也是因为他们长得漂亮好看。假若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狗仙君的身份,见到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恐怕也会想拐回天宁教去的,偏偏这家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还命定了要一刀捅死自己,有这层关系在,他能够不记恨到想要立刻把狗仙君掐死,狗仙君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已经占了不小的功劳。   韩长生叹了口气。神仙下凡,还真是让人火大呢。好端端的做着神仙,为什么要到凡间来渡什么劫?难道是这家伙在天庭犯了什么错吗?一定是了,天王老子也看不惯这家伙那么自恋,所以一脚把他踢下来图个清静。   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狗仙君虽然可恨,但也挺可怜的。按照命格仙君原本给他安排的命格,他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虽然身边不少女人和小弟,却没什么知心的朋友,而且他的最终目的是打倒魔教天宁教重振武林辉煌。韩长生想了想,如果是自己,要以天命和打倒什么为目的而活一辈子,那可真是无聊透了。世上这么多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韩长生正想着,安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见韩长生正盯着自己发愣,他略吃了一惊,也看着韩长生不语。   过了一会儿,韩长生回过神来:“啊,你醒了。”   安元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拿起水囊道:“你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安元去洗漱,韩长生跟在他屁股后面,嘟囔道:“你就把心法秘籍给我吧,我教你武功,真不是图你这个,我一开始也根本不知道你能帮我……”   安元吐掉了嘴里的水,冷冷道:“既然不图,又何必追着不放。”   若是往常,韩长生没准就发火了,可现在他难得很有耐心,喋喋不休道:“我当然有我的打算,不过不能告诉你,你要是怕我把你们皇甫家的秘籍给传出去,你也可以不用告诉我。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用心帮我,你压制着我,就是怕我跑了。我不会跑的,你好好帮我治好我这怪毛病把。你不肯帮我,我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是会给我添很多麻烦……”   安元洗漱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韩长生:“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韩长生语塞,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我……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我不会害你的。”他倒是想害,可这家伙自带作弊神器,他也是无可奈何。   安元的目光中难掩失望,他抓起地上的包裹,道:“走了。”   韩长生见他始终无动于衷,不由气结。他要是总像现在这样,一运功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可他又能怎么跟狗仙君解释,照实说其实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大反派我要帮助你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然后让你亲手杀了我——狗仙君肯定把他当成骗秘籍的神经病打出去好吗!   安元已经跳上马,回头看了眼韩长生,见韩长生还在原地发愣,也不理他,径自策马飞驰而去。韩长生无奈,只好赶紧跳上马,追了上去。   当天下午,他们就到达了天缘山庄的旧址。   自打十五年前皇甫土根被杀、安元被岳鹏收养后,天缘山庄就垮了,山庄里的学徒和下人们纷纷自谋生路去了,现在的天缘山庄已经被鸠占鹊巢,成了土匪的寨子。   安元站在土丘上,望着前方的山庄,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双眉微蹙,嘴唇紧抿。神色十分凝重。韩长生走到他身边:“好徒儿,你想起什么没有?”   安元不答,径自向天缘山庄的大门走去。   韩长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不懂尊师重道的孽畜!”   两人走到山庄的大门前,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的嬉笑怒骂声。   韩长生蹙眉:“你家人啊?”   安元摇头,走上去拍了拍门。里面的人闹得开心,大概是没听见有人敲门,依旧只顾着自己嬉闹。   安元退后一步,抬脚用力一踹,只听轰的一声,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大门被他踹倒了一扇。   韩长生耸肩。也就这个时候,他会觉得现在这个黑化了的狗仙君比从前那个温润儒雅的君子好,好歹爽快多了。韩长生跟在安元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天缘山庄。   山庄的大院子里十来个赤膊的汉子正在喝酒,两个年轻人乍闯进来,把他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家伙泼了自己一身酒,另外几个反应快的立刻抄起手边的大刀,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待看清安元和韩长生的长相,又一齐傻眼。一名个子最高的络腮胡大汉喃喃自语道:“乖乖,这是南边来的人?两个男人长得比姑娘还漂亮……”   一人猥琐地笑道:“两位美人,你们来咱们这狼窝做什么?”   韩长生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院子里的人,突然一惊:“哟,你们也在这里?”   这十几个汉子里,有三个可谓是熟人了,正是昨天晚上偷袭他们又被安元放走的家伙。   那三人看清来的是安元和韩长生二人,也吓了一跳,昨晚上被韩长生一刀尖就给点出去的家伙连忙拦住了另外几个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的家伙:“别冲动,这两个家伙很厉害!昨晚上就是他们把我们给打伤的。”   那络腮胡大汉一听这话,顿时怒向胆边生,他上下打量细皮嫩肉的韩长生和安元,不屑地嗤笑道:“就凭他们两个?厉害?我说老九你的担子该不是被老鼠咬缺了吧!就凭着两个小白脸,老子一根手指头都能拧死他们。”   韩长生抠了抠鼻屎,漫不经心地一弹,那络腮胡上一秒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下一秒就嗷地惨叫一声,捂着胯蹲了下去。   安元严肃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忍无可忍地白了韩长生一眼:这家伙还敢再恶劣一点吗?居然用鼻屎当暗器打人家要害。   对面的人根本没看清韩长生干了什么,只见自己的同伴突然惨叫着满地打滚,都吓了一跳,纷纷举起刀警惕地打量着韩长生和安元。   安元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晚受伤的一名汉子道:“你你你,这个问题我们问你还差不多!你是追着咱们过来的吗?你们难道是官府的人?”   安元向那些人走去,那些人吓得不住后退。   “哎呀,这鬼地方风沙真大。”韩长生道,“鼻子里进了好多沙子。”他又开始抠鼻屎,站在前面的众人要么往后面躲,要么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胯部往后扭动,八、九尺高的汉子,模样滑稽极了。   突然一人从人群中蹿了出来,正是昨日那讹人的银器贩子。他在安元面前站定,上下打量着他,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是……少爷?”   银器贩子身后的一人惊呼道:“少爷?三哥,你说他是……”   韩长生也怔了。少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安元缓声道:“我是皇甫。”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片刻后,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皇甫?难道是皇甫老庄主的儿子?”“他不是十五年前被人带走了吗?”“他还活着?真的是他?怎么长的那么好看!”   韩长生没好气地用力咳嗽了两声。这些肤浅的土匪,现在是讨论好看不好看的时候吗?当然了,如果他们口中好看的是自己,倒是勉强可以容忍他们肤浅一点。   那银器贩子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想要抓安元的胳膊,却被安元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以前每天给您倒尿壶屎盆的易老三啊!” ☆、第四十四章   韩长生差点没喷出来。给小安元倒尿壶屎盆?   安元的脸生硬地抽了一下:“……不记得。”   韩长生捂着肚子硬生生憋住笑。开玩笑,记得也说不记得好吗!   易老三疑惑地看着韩长生,道:“少爷,他是……”   没等安元开口,韩长生走上前勾住了安元的肩膀,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人畜无害地笑道:“我是他师父。”   易老三怔怔地打量着韩长生:“你就是岳华派的岳鹏?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安元斜了韩长生一眼,韩长生也不辩解,扫了眼易老三身后那些土匪打扮的家伙:“他们是什么人?”   易老三连忙走到桌边拉了两张椅子给安元和韩长生坐。那几名土匪听说了安元的身份之后,你看我,我看你,对他们的敌意似乎都减弱了不少,刚才抽了刀的都把刀放下了。   韩长生大大咧咧地坐下,安元也在他身边坐定。   易老三叹了口气,道:“少爷离开十多年了,估计对天道府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这些事说来话长了。”   原来当年这天道府虽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因有个天缘山庄坐镇,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敢作恶,因此天道府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康泰。然而自打天缘山庄一倒,附近的流寇匪类侵袭天道府,天道府又没了屏障,沦落成一个弱肉强食的修罗场,原先住在此地的百姓或是死了,或是逃走了,又或者也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田地荒芜,作坊废弃,天道府逐渐沦落成这幅模样。   安元听后脸色异常沉重,韩长生余光瞥见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安元道:“那你们为何在这山庄里?”   易老三赧然道:“少爷当年走的时候,我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为了活下去,我们几个兄弟也落草为寇,组建了日头帮,平日坑些外来的旅人,保护自己的乡民。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才开罪了少爷和少爷的师父。昨天晚上其实我已经认出了少爷,少爷跟小时候模样变化不大,只是不敢确定。今日少爷找到这山庄来,小的才终于确定。”他抹了把泪花,“少爷你回来了,小的很开心,可如今山庄都已经……少爷你又何苦回来。”   那些山贼们知道了安元的身份,也都没有了敌意,有人还给安元和韩长生倒了酒来,有人去给他们弄吃的。   “没想到是少庄主,多有得罪。”昨夜另外两个参与了夜袭的家伙纷纷上来道歉,“难怪你们这么厉害,咱们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哈哈……”   韩长生把他们送来的酒碗退到一边,悄眼打量着安元。这家伙,昨天先是给了易老三银子,接着又半夜放跑了他们,到底是出于心善,还是认出了易老三?若是心善,怎么偏偏对自己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若是记得易老三,那他究竟想起了多少事?可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李九龙?   一名山贼期待地问道:“少庄主,你这次回来,是打算振兴天缘山庄吗?”其他山贼们立刻停下手里的事,期待地看着安元。   他们这些山贼多是当地的老百姓落草为寇的,有些年长的都还记得当年天缘山庄辉煌的时候天道府百姓安居乐业的光景。年轻人虽然记事不多了,可他们也从长辈嘴里听说过天缘山庄的庄主是个大好人,如果天缘山庄还在,如今的天道府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韩长生道:“易老三,你既然曾经是天缘山庄的下人,那么当初皇甫老庄主被人杀害的时候,你也在山庄里?”   易老三点头,想起十五年前的事,咬牙切齿道:“该死的魔教,就是他们把咱们天道府害成这样的!我前些时日还跟弟兄们说,等咱们再多招点弟兄,咱们就一起杀到出岫山去,替老庄主报仇!”   韩长生差点笑喷。就凭他们这几个连正儿八经的武功都不会的家伙,还想杀到天宁教去?   安元看了韩长生一眼。   韩长生连忙肃容,道:“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   易老三听韩长生这么问,表情有些困惑,抓了抓脑袋:“知道啊,咱们天道府的人都知道。天宁教路过咱们天道府,因为对老庄主怀恨在心,所以杀害了老庄主,还把山庄里值钱的东西都洗劫一空。”   韩长生皱眉。这么说来,这天缘山庄的血案就更不可能是他们天宁教所为了,天宁教虽然杀人,却从不抢钱,天宁教根本不缺钱,更何况天道府地处西域,出岫山却在北边,抢了财物这么大老远的运回去还劳民伤财呢!   安元问道:“你亲眼看到魔教的人了吗?”   易老三又抓了抓头发:“看到了啊,少爷你那天不也看到了,十几个蒙着脸的家伙见人就砍,你的婢女把你藏进柜子里去了,那天我吓得躲在桌子底下,才躲过一劫。他们杀了好多人!”   安元双眉紧蹙,低着头沉思,似乎在努力回忆小时候的事。   韩长生呵呵笑了一声:“蒙着脸?十几个人?”那回老教主带着他出游,统共也就带了三四个人。他们天宁教又不是山贼,从来不靠人数取胜。不过这话他不能说,他知道的太多了,一定会引起安元的怀疑。   “怎么了?”易老三问道,“少庄主,你怎么开始打听这件事了?”   韩长生又问道:“这山庄重新修缮过吗?”   易老三摇头:“没有!这庄子荒废了几年,、后来我们几个兄弟没个落脚的地方,就回了这里。不过庄子里的东西咱们兄弟都没动过。”   几人聊着,天色就已经黄昏了。   为了招待安元和韩长生,几个山贼特意弄了桌酒菜,虽不丰盛,却也算用心了。   安元和韩长生赶了几天路,几乎没吃过几顿正经的饭菜,因此也就没有推辞他们的好意。   饭桌上,易老三问道:“少爷,你重新调查此事,是打算去找魔教算账了吗?”   昨晚另一个参加了打劫行动的汉子立刻道:“少庄主和在少庄主的师父武艺那么高超,肯定能把魔教一锅给端了!”   韩长生鼻孔朝天地呵呵笑了声。要是让这些家伙知道他们少庄主的师父就是魔教教主,还不把他们都给吓尿了!   安元只是道:“当初我年纪小,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此番回来,是想弄清楚过去的事。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总得把帐算明白。”   几个山贼对视了一眼,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   一人小声嘟囔道:“那就是没有重振天缘山庄的打算了?”   另一人道:“好歹把恶风帮的那些混蛋赶出去吧。”   易老三瞪了他们一眼,那几人悻悻噤声。   安元蹙眉:“恶风帮?”   几个山贼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道:“少庄主,恶风帮是附近的土匪帮派,自从天缘山庄倒了以后,附近的土匪马贼侵扰天道府,把天道府搞得民不聊生,尤以恶风帮为甚。他们不光抢钱,还抢女人和孩子,咱们兄弟几个虽然打劫外乡人,但总得保护乡民,所以跟那恶风帮斗得最凶。”   易老三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安元和韩长生的脸色。安元面无表情,不置可否,韩长生却兴趣缺缺。距离武林大会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这之前能不能查清楚十五年前的事情还说不准呢,他可没兴趣管闲事。什么好风帮恶风帮,跟安元的身世没关系的,他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插。如今他对自己这个能够随意改命格的命也是有些怕了,当初就因为一个李九龙,他沾上的事情就跟滚雪球一般事情越来越多,现在他恨不得自己别跟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扯上关系。   易老三看出了他们的不情愿,忙对方才多嘴的人呵斥道:“恶风帮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少庄主涉险!天色不早了,少庄主和岳师父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韩长生应了声,起身离开饭桌大摇大摆地走了。   天缘山庄当年也有上百口人,因此屋子很多,易老三为他们安置了两间空屋子让他们先行住下。   天色很快就黑了,韩长生却没有睡意。   十五年前的事,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人肯定不是他们天宁教杀的了,不过按照那些狗神仙的说法,原本的命格簿子上,皇甫土根就是天宁教老教主杀的,只因为当时年纪还小韩长生又哭又闹硬生生改了他们的路线,使他们错过了天缘山庄。既然命格都改了,皇甫土根应该好好活着才是,怎么就死了?是命格簿子出了错,还是……那个凶手也跟他韩长生有关系?他把凶手的命格也改了?于是阴差阳错就这么着了?   可是当年他才五岁啊,他有这么大能耐么!   韩长生摇了摇头,换了身夜行衣,摸出一个火折子,悄悄溜出门去了。总而言之,他先自己调查一下山庄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山庄里静悄悄的,夜深了,那些山贼和安元都已经睡了。韩长生摸到主卧,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应该就是当年皇甫土根住的地方了。   他点亮火折子,查看整个房间。房间里很乱,书桌被劈成两半,柜子倒了,地上还有黑乎乎的痕迹,似乎是陈年的血迹。他弯下腰摸了一把,有很厚的灰尘,看来这里已经有很多年没人进来过了。   韩长生把火折子立到一旁,开始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在找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月铭雅、染花的地雷 ☆、第四十五章   韩长生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狗仙君靠在门边,抱着胸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韩长生道:“我在找……哎?为什么我刚才完全察觉不到你的气息?”要知道练武之人对气息是很敏感的,就像昨天晚上,韩长生一早就知道有三个人跟着自己,连他们在什么位置都知道,可是刚才直到狗仙君开口之后,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除非,安元已经练就了龟息之法。这龟息之法自然也是内功的一种了,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这天缘山庄既然是已内功为主,想来会个龟息法也没什么难度。   安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追问道:“找什么?”   韩长生撇撇嘴:“找线索。”   安元明显狐疑:“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找证据么?为什么不等白天来?”   韩长生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安元冷笑一声:“那你找到了什么?”   韩长生没好气道:“我才来你就来了,还没来得及找呢!”   安元走到韩长生身边,书柜倒在他们脚边,地上散落了好些本书。韩长生刚才就在翻这些书,只不过这些书并不是韩长生弄倒得,十五年前它们就倒在这里了。   安元道:“你若是想找秘籍,我劝你省省吧,这庄子都荒废了十五年了,秘籍就算在这,也早就被人拿走了。”   韩长生一怔,便知他误会了,忙道:“谁说我是来找秘籍的?”当然要是能找到肯定也是件好事了,省得他整天看狗仙君不阴不阳的脸色。   安元耸肩:“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声,不要白费功夫。”说完蹲下身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东西。   韩长生对着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说不定呢,你爹把秘籍藏在什么很秘密的地方,连你也不知道,最后被本教主给找出来?   “百花齐放的心法秘籍有上下本,”安元道,“上本十五年前被天宁教——或者就按你说的,是别的什么人给抢走了,下本让我爹烧了。”他指了指墙边一块黑乎乎的有灼烧痕迹的地方道,“就在那里烧的。”   韩长生一愣:“你,你不是失忆了么?”   安元挑眉:“哦——我听易老三说的。”   韩长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难掩失望。看来就跟顾明萧说的一样,那个凶手杀人,抢秘籍,还栽赃给天宁教,兴许十五年前的凶手跟杀害明月派弦月长老的家伙是同一个人。可是,会是谁呢?   安元道:“你说十五年前的事不是魔教所为,怎么,有什么证据了没有?”   韩长生舔了舔嘴唇。证据当然有很多,凶手的人数,行事作风,都不是天宁教的路数。可惜这些他不能对安元说,要不然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韩长生指了指被砍坏的家具:“凶手用的是刀作为武器。”   安元道:“那又如何?魔教之人难道不用刀?”   韩长生想了想,道:“你知道你爹埋在哪里吗?”   顿时,安元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韩长生吓了一跳。安元恶狠狠道:“你想做什么?妄想侵扰死者!”   韩长生悻悻摸了摸鼻子。他还能对尸体做什么?他当然是想开棺验尸了!看看死者身上受的伤,能不能摸出凶手的武功路数来。可是看安元这个态度,明显是不会同意他开棺的,他只好道:“没什么,问问罢了。”   韩长生继续在屋中寻找线索,安元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里就是当初皇甫土根被杀的地方了,原本放书柜的地方附近有发黑的血迹,主要集中在这一块,其他地方就很少有血迹了,书被烧的地方离血迹所在的地方很近。韩长生闭上眼,开始努力想想十五年前命案发生时候的场景。   皇甫土根被打成重伤,而且他恐怕都没什么还手的机会,因为打斗的痕迹只集中在某一块地方,他受伤后并没有立刻死去,百花齐放的秘籍上册被凶手抢去了,他拼死用附近的烛台点燃了下册……   韩长生问道:“那些蒙面的匪徒是什么时候闯进你们山庄的?”   安元道:“上午。”   韩长生皱眉:“上午?”那就有些奇怪了,皇甫土根死的时候应该是晚上吧,正好烛台的烛火亮着的时候。他应该是受了伤才烧掉秘籍下册的,若是白天,他还要先点火,凶手会给他做这些事的机会吗?难道是晚上杀了人白天再来抢东西?   安元听他这样问,走上前,弯下腰摸了摸被灼烧后的黑灰粉末,也陷入了沉思。   韩长生在房里又找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线索,便起身道:“走吧,回去休息了。”   安元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间。   两人出了房间,韩长生抬头看了一眼。西域的星空很明亮,他一眼就看到了黑白无常曾经指给他看过的安元的星辰和他的灾劫之星。安元的星辰有些黯淡,但是一旁的灾劫之星亮得简直刺眼。   韩长生瘪瘪嘴,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翌日,韩长生起了个大早,来到院子里。安元还没有起床,易老三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生火煮粥,另外也有几名山贼起床了,有的在磨刀,有的去外面巡逻。   韩长生走到易老三的身边,易老三见了他,忙起身:“岳大师。”   韩长生摆摆手,在他身边坐下,帮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你再给我说说十五年前的事。”   易老三道:“岳大师想问什么?”   韩长生道:“当天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事情是上午还是下午还是晚上发生的。哪一个人杀了你们老庄主,如果他蒙着脸,那他身材如何?”   易老三回忆了一会儿,道:“我记得那天清晨的时候,我刚起床,还在屋里头吃早饭,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惨叫,接着就是打斗声,我跑出去,看见好几个蒙面的家伙在院子里砍人。大清早还有很多人没睡醒,根本毫无防备,我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是血流成河。当时我在山庄打杂,年纪还小,才十五六岁。我吓坏了,我跑回去,看见少爷的婢女把少爷藏到了床底下,我就跑回房间里躲着,把自己关在柜子里。一直到中午,外面才安静下来,我壮着胆子跑出去,看见整个山庄一片混乱,死了很多人,所有房间都是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抢走了。”   韩长生蹙眉:“你们庄主呢?”   易老三道:“中午的时候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庄主的尸体抬出来,他被那些魔教的混账给杀了。”   韩长生道:“也就是说,你压根没看见是谁杀了你们庄主。”   易老三点点头,犹豫着问道:“岳大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好像在为魔教开脱?”   韩长生挑眉:“既然你没有看到,为什么那么确定屠杀你们山庄的人就是魔教的,他们不还蒙着脸呢么!”   易老三用力握紧了拳头,似乎想发怒,又努力克制了下来,道:“老庄主嫉恶如仇,早就放出话要剿灭天宁教,因此那些魔人就对天缘山庄怀恨在心。那时候魔教来到我天道府,整个天道府风声鹤唳,百姓门窗紧锁,连门都不敢出。听说魔教随行还带了个小孩儿,是魔教的继承人,才四五岁。在咱们天道府,有一种圣鸟,叫胡灵鸟,能保佑咱们天道府风调雨顺的。就因为那小孩儿说了句想吃鸟翅膀,一夜之间,天道府所有的牛都被杀光了……”   “噗!”韩长生差点一口口水喷进粥锅里。好吧,原来他还造过这个孽。“可是杀鸟又不是杀人?”   易老三怒道:“不是他们杀的,还能有谁!”   韩长生懒得跟他争辩,只道:“当年就没个亲眼看见杀害皇甫老庄主凶手的人?”   易老三想了想,道:“有!老管家石老牛应该看见了,当时魔教的恶徒们闯进山庄,我们都吓坏了,我看见老管家往老庄主的房里跑,去叫老庄主起来。”   韩长生忙道:“这个石老牛现在人在哪里?”   易老三脸色有些为难,片刻后叹了口气。   韩长生道:“叹什么气,问你话呢!”   易老三道:“老管家认识字,会算账,脑袋聪明,被恶风帮给抓走了,替他们那些土匪管账。”   韩长生一怔。恶风帮?那不就是易老三昨晚上说的跟他们过不去的那个土匪窝么!   易老三道:“老管家全家人都被恶风帮掳走了,性命都在他们手里,所以老管家不得不帮着恶风帮做事。”他犹豫片刻,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韩长生面前,“岳大师,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是你武功这么高,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的。求你帮忙救救老管家,把他全家人从恶风帮里救出来吧。”   韩长生嘴角一阵抽搐。昨晚上你不是还不敢说吗!不敢说就不要说啊!说出来干什么,知不知道你一开口咱们的交情就要走到尽头了啊?!老子一个魔教教主,帮你们去闯山救人还像话吗?知不知道老子的恶名已经岌岌可危了啊!   易老三见韩长生不说话,以为他不答应,于是连连向他叩头:“岳大师,求求你……”   韩长生不耐烦的一弹手指,易老三就被一股力量撞翻在地,莫名其妙地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没好气道:“恶风帮在哪里?”   易老三脸上的表情顿时大喜,往西一指:“往这方向走三里路就到了。岳大师,我这就去把咱们兄弟都叫起来,有岳大师帮我们压阵,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韩长生抬手制止:“哎,不着急,下午再去也行,你们家少爷赶路累了,让他多睡几个时辰。我再问你一件事。”   易老三忙道:“岳大师快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岳大师。”   韩长生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凑到易老三耳边小声道:“你知不知道老庄主的墓下在何处?我想去给他坟头烧柱香。”   易老三忙道:“吃了早饭我就带你去!”   韩长生摆手:“哎,不必了,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我有些话想对老庄主说,不想太多人在场。”   易老三忙道:“好,好,是我唐突了。”他给韩长生指了个方位,“那里有片墓地,山庄历代庄主都葬在那里。”   韩长生点头,看了眼易老三的锅:“你的粥快煮糊了。”   易老三手忙脚乱地把锅子从火堆上卸下来,韩长生微微一笑,趁着天色还早,悄无声息地拐出了山庄,使出轻功朝着易老三所指的方向奔去。   那个老管家兴许也像易老三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在救老管家之前,他想先去开棺验个尸。若是能从尸体上找到线索,那就再好不过了,旁的事也都能省去了。   不多久,韩长生就到了墓地,正如易老三所说,此地乃是皇甫家的家墓,安元的父母都葬在此地。   韩长生根据墓碑找到了皇甫土根的墓,墓是皇甫土根死后天缘山庄的下人帮他建的,彼时山庄已经倒了,因此墓地很简陋,而且是个夫妻合葬墓,皇甫土根被葬在了安元母亲的旁边。   韩长生说干就干,撩起袖子拿着刀鞘刨了起来。毕竟是夫妻合葬墓,韩长生也没有那么细致的功夫去保护什么,索性将安元父母的墓地全都侵扰了。   很快,他就刨到了棺椁,用力把棺材拖了出来,一掌推开了棺材盖。   棺材里露出的是一具白骨。   人已经死了十五年了,自然不可能像刚死的时候那样,血肉早已化为了尘土,剩下的只有一具白骨。为了检查清楚,韩长生爬到棺材边上,翻动这具白骨。   很快,他在白骨上找到了伤口。伤口在背后,是一道很深的伤,从左边的肋骨一直到右边的肋骨,贯穿脊椎,伤是用刀造成的,整个伤连起来是一道弧线。   用刀的凶手?江湖上用刀的门派还真是不少,就说这附近,这些个山贼土匪们不也都是用刀的么?   韩长生继续检查,发现另外一条肋骨上也有伤。后方的肋骨上的刀口比前方的深,也就是说凶手是从背后捅刀子进去,贯穿了皇甫土根的身体,这一刀是致命伤,应该是凶手砍得第二道。第一刀,背后下手,那道弧线的横劈,伤到脊骨,让皇甫土根失去行动力,第二刀,一刀致命。   韩长生闭上眼睛,努力想象十五年前的场景。   皇甫土根站在书房里,有人从背后砍了他一刀,然后抢夺他的秘籍。他倒在地上,烛台也许在他倒下的时候也被翻到在地了,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把百花齐放的下册用烛火引燃,凶手恼怒之下手起刀落……   一道凌冽的杀气从身后袭来!   韩长生下意识地躲开。难道是想的太入戏了,竟然连那凶手的杀气都感受到了?   韩长生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他面前、双眼通红,杀气满满的安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cxf_80、月铭雅的地雷 ☆、第四十六章   韩长生吓了一跳,安元这家伙的龟息功简直是,什么时候靠近的自己竟然再一次没有察觉!   “你干什么?”韩长生怒道。背后偷袭,要不是他躲得快,刚才那剑是真的会刺中他的!狗仙君疯了吗,居然想杀他?   安元气得浑身都在抖。   韩长生低头看了眼大咧咧暴露在空气里的棺材和棺材里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骸骨……啊咧,好像有点理解狗仙君现在的心情?   安元二话不说,拔剑再度攻了上来,韩长生一边躲闪一边解释道:“好徒儿,你听为师解释,我真的是为了查出凶手是谁才开棺的……”   安元根本不听他说的话,招招凌厉,直逼要害。   韩长生教安元练剑已经教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韩长生可没有什么藏私的心思,他教导安元武艺的最终目的是要让安元在武林大会上能够出人头地,而且原本应该属于安元的那一身内力都被他半道截胡了,他还怕时间不够不能够让狗仙君变得足够强大,因此凡是他自己悟出的,他都悉数教给安元,至于过程中因为他们撕逼掐架导致拖慢了进度的事并非他的本意。安元的天赋原本也不在韩长生之下,只不过至今为止的机遇不如韩长生,先前才会一直籍籍无名罢了。如今得了韩长生的指点,他简直是进度神速,一鸣惊人。   这么长时间以来,韩长生和安元还没有正式的交过手,即便交手,也只是出于指点的目的,可是这一次,安元是认真的,他的剑没留一丝情面。韩长生一开始只是躲闪,可以安元现在的剑法,根本不是他随意闪躲就能躲过去的,渐渐地,他也认真起来。   “快住手!你再胡闹老子就生气了!”韩长生一边跳脚躲闪,一边试图让安元冷静下来。   安元哪里听他的,一剑朝他下腹刺去。   韩长生躲闪不及,衣摆被他割了个口子。他狼狈地退开,恼火不已:“妈了个巴子,敢砍老子,你小子真是欠教训了!”   韩长生终于抽出龙吟宝剑,跟安元认真地打斗起来。   “砰!”剑锋交汇,安元和韩长生脸上同时浮起异色。   韩长生究竟有多厉害,其实安元也不知道,这么久以来,他还没看见过韩长生使出全力的样子。同样的,安元究竟精进到了什么程度,韩长生也摸不准。这一交手,他们才发现对方竟比自己想得还要厉害。   安元也有了人剑合一的觉悟了,剑随心走,快、准、狠,逼得韩长生不得不使出了全力。但韩长生的全力到底也只敢用在剑上,他的内力是可以碾压安元,可他不敢轻易动用内力,万一再走火入魔,眼下的安元可不像是会帮他的样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过了十数招,都累得气息有些不匀了。虽然尚未分出胜负,然而先捉襟见肘的,竟然是韩长生。   若是只论剑法,安元倒还在韩长生之下,只是差得并不算太多,可安元出手毫无顾忌,韩长生倒是不敢真的伤了狗仙君,非但不能伤了狗仙君,他还要处处维护狗仙君,真是苦不堪言。   再这么打下去可不是办法,情急之下,韩长生猛地一剑劈向安元,安元后撤,韩长生趁着这拼出来的片刻功夫,却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猛地后跳,跳到皇甫土根的棺材边上,抓起那具骨架挡在自己身前。只听咔哒一声,早就脆弱的白骨怎么经得起他这一扯,白花花的骨头散了一地,韩长生手里只抓了一副肋排。   安元:“……”   韩长生:“……”   安元简直要抓狂,不过韩长生臭不要脸地那骨头当做挡箭牌,他又不好再刺,免得伤了自己父亲的枯骨。   韩长生趁着他停手的功夫,连忙道:“不就是刨了你祖坟吗,至于那么恼火嘛!”   安元气得发抖:“你!”这还是人话吗,不过刨了你的祖坟,而已?!   韩长生道:“死都死了,还死了十几年了,老子开棺验尸,也是为了替你爹找出真正的凶手,好让他死后瞑目!你阻碍我,才是真正的不孝!”   安元拳头捏的咔咔响:“好,凶手,凶手在哪里!”   韩长生撇嘴:“老子看看骨头就知道谁是凶手,你以为老子开了天眼?”   安元:“……”   见安元又要发飙,韩长生忙道:“也不是一无所获啊!我有线索了,你先把剑收起来,我说给你听!”   见安元无动于衷,韩长生晃晃手里的骨架,又两块骨头掉到地上。安元身上四溢的杀气让韩长生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棺材都开了,你现在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我把我的发现说给你听才是最好的办法。”   安元犹豫片刻,强忍着怒火将剑收回了剑鞘。   韩长生终于松了口气,把手里的骨架放下:“你看你爹的伤……”说到一半,卡壳了。骨头都被他弄碎了满地,这还看哪门子的伤?   韩长生:“……”   安元:“!!!”   韩长生干笑两声:“别急别急,先把你爹装回棺材里。”   韩长生弯下腰打算捡骨头,安元一脚把他踹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碎落的骨头都捡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回棺材里。好一会儿,他终于把散落的骨头重新拼出了一具人架子。   韩长生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上前,安元虽然浑身散发着寒气,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动手了:“花潇洒。”安元叫韩长生的名字。   韩长生怔了一下,才想起他当初随口骗安元说自己的名字叫花潇洒,不过这名字安元还从来没有叫过。   安元深呼吸,压制着怒气:“你最好……”   韩长生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好好好,我知道,找出杀你爹的真凶是不是?你放心,我比你更想找出凶手,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开棺材啊?多晦气!”   安元冷冷地盯着他。   韩长生道:“你看这里一道伤,再看这里的伤……哦,别看那个,那个是我刚才折断的,不是你爹生前受的伤……你瞪我干啥,我说的实话嘛,要不是你刚才……好好好,我不说了,就看这伤先。”   韩长生把自己通过尸体骨架上残留的伤痕推断出的皇甫土根身前被人砍了两刀的情形推断给安元听,安元听后问道:“那又如何?”   韩长生道:“如果有伤口是在皮肉上的,那我就不知道了,都过了十五年了,查也无从查起。不过我估计皮肉上也不会有什么大伤了,结合你爹房间里的情形,有打斗的痕迹的地方就那么一小块,说明他死前跟凶手打得根本不厉害,所以差不多就是这两道伤了。你父亲好歹是一庄之主,武功就算差,也不会太差。”无视安元丢过来的眼刀子,他接着道,“两刀就弄死了你父亲,伤又是在背后,就两个可能,第一,凶手是个高手,你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第二,凶手认识你爹,背后偷袭,抢秘籍,你爹没有防备所以被他杀了。”   安元冷冷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没有看出哪里能够证明这不是魔教干的。”   韩长生嗤笑:“先说第二种可能,魔教行事光明磊落……”顿了顿,觉得这个词不太妥当,改口道,“反正就是杀个人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所以如果是魔教干的,没必要偷袭。再说第一种,两刀干掉你爹,魔教的人确实有这个本事,可是以魔教的行事作风,杀完了人,他们肯定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为什么要偷偷跑了?”   安元打断:“偷偷跑了?魔教之人屠我山庄……”   韩长生道:“那些人才不是天宁教的呢。听说那些闯进山庄的人把你们庄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就连你娘的古董梳妆台都没放过。你好好想想,魔教在出岫山,那在北方,没事杀你们山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这种无聊到极点的行为我都不说了,抢了那么多钱还有大物件的东西,千里迢迢背回出岫山去,吃饱了撑的?”   安元又沉默。   过了良久,安元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对魔教,好像很熟悉?”   韩长生一时卡壳,过了片刻耸肩道:“我不过就是恰好认识几个魔教的人而已,不说这个,你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不等安元开口,突然两人同时往另一个方向望去。有人来了。   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闯入他们的视线:“少庄主,岳大师,不好了!恶风帮带人打过来了!”   韩长生和安元面面相觑,一起站了起来。   来的是个名叫王老七的山贼,他跑到安元和韩长生面前,看到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棺椁和白骨,不由一怔。   韩长生忙道:“恶风帮打到山庄来了?”   王老七连连点头:“是啊,他们带了好多人,想要占领山庄,老三让我赶紧来找你们!”   韩长生忙道:“走,我们赶紧回去!”   安元却站着没动:“你们先走吧。”   韩长生知道他是不想他爹的尸骨这样曝露,恐怕还得把棺材埋回去,当下也没说什么,拉起王老七朝着山庄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的地雷,感谢苏凡-清樱的25个地雷和火箭炮~ ☆、第四十七章   韩长生使出轻功,把王老七甩在身后,不片刻就赶到了天缘山庄。果然就如王老七所说,还没进山庄就听见里面的打斗声,   天缘山庄的大门一扇被安元先前踢翻了,另一扇今天也没能幸免于难,被砍得像劈柴似的倒在一旁。韩长生大摇大摆走进院子里,粗略扫了一眼,哟呵,对方来的人还真不少。易老三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对方却来了二三十个,院子里的局势几乎是一面倒,易老三他们苦苦支撑着,每个人身上都添了许多道伤口。   若是搁在往常,易老三他们见战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跑了,可这回安元和韩长生来了,他们不敢丢下两人逃走,再则也寄希望于安元和韩长生能够帮他们教训恶风帮的人,因此苦撑到现在。   韩长生一进山庄的大门,易老三等人顿时都来了精神,纷纷叫道:“岳大师!你终于回来了!”“岳大师!”“岳大师快点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都见过韩长生一颗鼻屎差点把一个男人废掉的本事,料定了韩长生一出手必然不同凡响。   恶风帮的一群人都忍不住对韩长生侧目。被这群山贼寄予厚望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看了一眼,他们都是大失所望。原本还以为这位岳大师会是个五大三粗身长九尺的莽汉,结果看到的竟然是瘦瘦弱弱的小白脸。有人还探头往韩长生身后张望,看看那位“岳大师”是不是另有其人。   韩长生打量着那些个土匪,气定神闲地问道:“你们就是恶风帮?叫石老牛的家伙是不是在你们手里,让他出来见我。”   一名大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只见他身长近九尺,皮肤黝黑,身形魁梧,一条胳膊能比韩长生大腿还粗,走路的时候脚步极重,那架势令大地都随着他的落脚微微震颤。他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弯刀,看模样少说也有二十斤重,一刀挥过去能砍下一串人的头颅来。这大汉就是恶风帮的头领万石山了。   万石山走到韩长生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冷笑道:“你就是皇甫那小娃子的师父?听说中原人的武功厉害,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能有多厉害!”他声如洪钟,底气浑厚,一开口整个山庄都听得到他的话,跟他比起来,韩长生刚才说话的声音倒像是蚊子叫了。   边上正在打斗的那些山贼土匪们有几个索性停了手,围过来凑热闹。   韩长生却压根没把这个块头有自己两倍大的家伙放在眼里,四处张望:“石老牛呢,哪个是石老牛?”   易老三叫道:“岳大师,老管家不在这里!”   韩长生哦了一声:“那真可惜了,岂不是还要我再费力跑一趟?”又看了眼跟前的大块头,“你回去一趟,把人给我送过来?”   万石山被他无视,勃然大怒,举起手里的大刀吼道:“弟兄们,看我给你们削甘蔗吃!”   韩长生茫然地左右张望,没瞧见哪里有甘蔗,却全然不知他就是万石山嘴里的甘蔗。   万石山狠狠一刀挥了过来,大砍刀带起的风刮得地上的灰尘都飞了起来。韩长生还在东张西望,略一矮身,刀从他头顶上方划了过去。万石山眼前一花,然后脸色巨变,缓缓跪了下去,然后重重扑倒在地。他的块头太大了,倒地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震得边上的桌子都弹了起来。   一时间,方才还喧闹的整个大院子里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看清韩长生是怎么出手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两个人甚至连一招都没过,万石山就已经输得再没有还手的力气了。   有人尖叫,打破了僵局,两名土匪跑上来扶起万石山,之间万石山虽然没有死,但脸色蜡白如纸,全身抽搐,他的身上也没看到伤口。韩长生剑根本没有出鞘,他只是用剑鞘击了下万石山的膻中穴,没有深厚内力护体的万石山立刻就不行了。   “妖……妖怪啊!”有点土匪惨叫着逃了出去。剩下的人也没有战意了,要么被易老三等人放倒,要么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万石山被他两三个小弟架起来扛了出去,韩长生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拦。   易老三等人也是半晌回不过神来,等人都跑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冲上来把韩长生团团围住:“岳大师!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岳大师你简直太厉害了!”“岳大师你教我们武功吧!”   韩长生对此显得兴趣缺缺。老实说,那个万石山还真不是什么高手,在他眼里没比岳华派的小弟子厉害多少。自打天缘山庄荒废以后,整个天道府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武林门派了,这些山贼土匪根本就不懂武功的奥妙所在,他们只不过练就了一身蛮力来吓人罢了。万石山满身都是破绽,在中原找个速度够快的剑客来,打败万石山也根本无需费多大力气。   不多久,安元回来了。   安元一进屋,看见院子里躺着几具尸体,所有人都围着韩长生兴奋地吱吱喳喳的时候,不仅愣了一愣。   易老三连忙跑上前将安元拉了过来:“少爷,你的师父真是太厉害了!他是不是武林第一高手?少爷你能拜他为师,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刚刚被这位厉害的师父刨了祖坟的安元脸皮狠狠抽了一下。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方才韩长生如何一招把几十个土匪都吓跑的事绘声绘色地对安元描述了一番,安元点点头,看了韩长生一眼,眼神中也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他跟易老三等人交过手,如今天道府这些个山贼土匪到底是什么货色,他心里也有数。   王老七道:“岳大师,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们把石老牛给救出来?”他们原本还担心让安元和韩长生去救人会置他们于险境,如今见识过韩长生的真本事之后,他们可一点也不担心了。   韩长生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安元。现在有可能对当年的事知道的比较清楚一些的人就只有石老牛了。便是不用这些山贼开口,他也是打算去那恶风帮一探究竟的,只是没想到恶风帮的人居然会先自己找上门来。   安元淡淡道:“现在就走。”   山贼们立刻欢呼起来,安元却道:“你们不用跟,我去。”   山贼们一怔。   韩长生点点头:“我陪你们少爷去就是了,你们不用去凑热闹。”   王老七讪笑道:“少爷,岳大师,咱们去给你们助助阵。”他们被恶风帮欺压已久,早就想出一口恶气了。   安元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不需要。”   见他这样说,山贼们也无法,悻悻地把身上的武器都除了。   安元说走就走,韩长生紧随其后,易老三在后面叫道:“少爷,岳大师,你们当心啊!”   安元和韩长生头也没回地朝着恶风帮所在的地方走去。   走出一段路,韩长生问安元:“你爹埋好了?”   安元又开始往外散发寒气。   韩长生立刻道:“当我没问!”缩了缩脖子,看来这两天要遭殃,安元帮他运气的时候一定会趁机打击报复的。这狗仙君,亏他还是神仙下凡呢,度量还敢再小点么?   安元瞥了眼胡思乱想的韩长生,轻轻叹了口气。   不片刻,两人就赶到了恶风帮。   恶风帮的土匪们刚从天缘山庄逃回来,魂儿还没定呢,就看到那个怪物居然还带了个帮手打上门来了。守在寨子门口的家伙连滚带爬地往里跑,一边跑一边鬼叫:“怪物追来啦!怪物追来啦!”   韩长生嗤笑。见过长这么帅的怪物?   两人一路往里走,恶风帮里没个人敢拦他们,偶尔有个胆大的抓着剑战战兢兢想要靠近,韩长生用快得他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把剑拔出来,他就吓得跪倒在地了。   韩长生走上前,剑随意地搁到那个跪在地上的怂包脖子上:“石老牛在哪里?”   那家伙吓得尿了裤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韩长生收回剑,跟安元一起朝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两人推开房门进去,只见一个面目平庸、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前,桌上摆了本账簿和一副算盘,正在算账。他身边站着个大汉,大汉手里持着刀,坐在一旁盯着他。   看见安元和韩长生闯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那大汉举刀蹦起来:“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来?!”   韩长生抱着胸站在门口呵呵冷笑,安元走进去,一指点翻了那持刀大汉,大汉甚至没有来得及出手。   中年男人被吓得够呛,惊慌地不住后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算账,我马上就算完了。”   安元叫道:“石管家。”   中年男人怔了怔,放下护在脸前的手:“你……你是……”   安元道:“我是皇甫。”   石老牛愣了半晌,突然眼眶一热,颤声道:“你……你是皇甫凤轩熙辰?是少庄主?”   安元瞥了韩长生一眼。告诉他他的名字叫丑八怪的混蛋师父正吹着小调眼睛四处乱转。嘁,丑八怪这个名字也比什么凤轩熙辰好听多了好么=。=   安元道:“是我,老管家。”   石老牛激动地扑上来抓住安元的双臂,上下打量他:“少庄主,你回来了?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长得这么俊,石叔叔差点没有认出来!”   韩长生挖了挖耳朵,不耐烦道:“要叙旧回去再叙吧,找到了人我们就走了?”   安元没说什么,扶着石老牛的胳膊往外走。   石老牛老泪纵横:“少庄主,我的妻儿都被恶风帮的土匪抓了,我……”   安元打断道:“关在哪里?”   石老牛连忙指了指东边。   三人朝着石老牛所指的方向走去,路上照旧没有不识相的敢拦人,进了一间房间,他们看到了被绑起来的老太、中年女人和两个孩子,那正是石老牛的亲人。   韩长生看着被五花大绑满脸惊恐的几人,突然哂笑了一下,走上前抽剑随手一划,只见寒光一闪,凌冽的剑气扑面而来,那几人吓得闭上眼睛瑟瑟发抖。   韩长生将剑收回,懒洋洋道:“救完了吧?赶紧走,回去我还有话要问你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秦瑾、月铭雅的地雷   猜猜今天有没有加更? ☆、第四十八章   韩长生把石老牛等人带出恶风帮,恶风帮的土匪们都吓得躲起来了,既然那些人不主动找麻烦,韩长生也懒得浪费精力跟几个荒山野岭的小喽啰过不去,直接把人带回了天缘山庄里。   易老三等人正焦急地在山庄的院子里等着呢,没料想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安元和韩长生就回来了,还把人全都给带回来了。   易老三迎上来拉住石老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哽咽道:“老管家,幸亏少爷回来了,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石老牛抹着泪花道:“是啊,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少爷,也不枉我等了十几年。”   两人相拥而泣。   石老牛的家人们瑟缩在一起,也在抹眼泪。   王老七感动道:“我马上去弄吃的,今天岳大师带着砸门狠狠教训了一顿恶风帮的那些混账,一定要吃顿好的!”   韩长生的态度一直很无所谓。他顶不爱看这些久别重逢哭来哭去的戏码,酸的人大牙都要掉了。转头看一眼安元,安元倒也是一脸置身事外的冷静,丝毫没有跟故人久别重逢的感动,大约是他失忆了,这些人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陌生人而已。   “行了行了,别唠唠叨叨浪费时间了。”韩长生把互相嘘寒问暖的石老牛和易老三扯开,揪着石老牛的领子道,“过来,我和你家少爷有话要问你。”   石老牛被韩长生拉近一间房间里,安元跟了上来。一关门,石老牛又泪眼婆娑地抓住安元的手:“少庄主,看到你没事,石叔叔真是太高兴了。”   安元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把手抽了出来,示意石老牛找地方坐。   石老牛抽了张凳子坐下,安元在他对面坐下,韩长生靠在柜子边听他们的谈话。   安远问道:“石管家,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说起这个,石老牛又开始抹泪花。   韩长生不耐烦地抠了抠鼻子,轻轻一弹,石老牛面前的茶杯砰一声炸开,水花溅了他一身。石老牛吓了一跳,顿时连眼泪都憋回去了。   韩长生吹吹手指:“说重点,别废话,我和你们少庄主赶时间。明白?”   石老牛吓得连连点头。安元只是看了韩长生一眼,并没有反对他的恶劣行径。   “十五年前,我记得那天早上天才刚亮,鸡打了鸣我就起来洗漱。我正打算去叫老庄主起床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惨叫,我连忙跑出去看,就看见十几个蒙面的人在院子里见人就砍。我吓坏了,早就听说天宁教的恶徒到了天道府,还放下话要找咱们天缘山庄的麻烦,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来了……我担心老庄主的安危,想去通知老庄主赶紧逃走,没想到我跑到老庄主的房间,打开门,就看见他已经倒在血泊里了,我当时真的吓坏了,魔教的人太厉害了,我虽然有心为老庄主报仇,但也有心无力,我就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安元道:“这么说,你并没有看见我爹是哪个人杀的?”   石老牛摇头:“我进屋的时候你爹已经……”他哽咽了一声,用力捶了下桌子,“魔教的人,实在可恨!当初只怪我胆小,老庄主待我恩重如山,我应该拼上我这条老命为他报仇才是,哪怕能杀一个魔教的狗贼也好!我苟活于世,家人却被恶风帮的土匪抓走,我不得不替他们效力,大概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   韩长生翻翻白眼:“跟天缘山庄没关系的废话不要讲!”   石老牛缩了缩脖子,胆怯地看了他一眼。   安元道:“你确定杀我爹的人是魔教的?”   韩长生幽幽接了一句:“就是,你又没有亲眼看到。敢说谎的话,刚才那只杯子就是你的下场!”   石老牛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用力点头,信誓旦旦道:“我肯定!不是魔教干的,还能有谁?老爷武功高强,当年连万石山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在咱们天道府,老爷论第二就没人敢论第一!那魔教肯定也是趁老爷不备的时候背后偷袭才会得手……”   安元和韩长生对视了一眼,各有各的心思。   问了石老牛半天,也问不出什么究竟来,石老牛知道的,并不比易老三知道的多多少。至于当初天缘山庄的其他下人,有的已经死的,有的不知去了哪里,想要找出更多知情人来还真不是两三天能解决的。   韩长生从房里出来,坐在台阶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发呆。皇甫土根到底是谁杀的呢?杀他嫁祸给天宁教的目的又是什么?安元说百花齐放的秘籍上册被凶手抢走了,下册被烧了,所以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秘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一个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你在想什么?”   韩长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在想秘籍……呃,我在想谁是凶手。”   安元一脸鄙夷,一副“你就不要妄想了”的表情。   韩长生看着他那副拽了吧唧的表情,简直要吐血。安元给岳鹏当徒弟的时候,那是多么乖巧挺乖讨人喜欢啊,怎么到了自己这里,礼义廉耻孝悌都让狗给吃了?还动不动就威胁师父,公平吗?像话吗?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徒弟!   安元转身要走,突然一股大力拉着他的肩膀向后,他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背撞到柱子上,两条胳膊架在他身体两侧,韩长生欺上来,把他困在自己的两臂之间。   安元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怔住了。   韩长生露出一个自认为邪魅的笑容:“我的生死掌控在你手里?”他松开一只手抬起安元的下颌,朝他脖子里吹了口气,以表示自己随时能够割断安元的喉咙,“你的小命,也同样在我手里攥着呢。不过为师不会杀你,为师也舍不得伤你。好徒儿,师父疼你。”   安元怔怔的连反抗都忘了。   韩长生收回手,看着安元失神的模样,心里大为得意。总算扳回一城了,就该让狗仙君记记清楚,老子不动你是因为老子宽宏大量,别以为你真的比老子厉害了,哼!   韩长生大摇大摆地离去,安元看着他的背影,墨色的眸子颜色又沉了些,半晌后闭了闭眼,也转身离开了。   转眼天就黑了,忙了两天,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们继续在天缘山庄落脚,打算明天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安元有些累了,早早就吹熄蜡烛上床休息了。   到了亥时,整个山庄的火烛全都灭了,山庄外面有两人值夜,山庄里安静的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声响。   黑暗中,一个人影偷偷摸摸来到了安元的房间外,一个小管子戳破了窗户纸,缕缕白烟通过小管子进入房间中。   躺在床上的安元一动不动,沉沉昏睡。   片刻之后,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来到床边,那人轻声叫道:“少庄主?”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那黑影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朝着安元扎去!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天缘山庄的宁静。   床头的烛火亮起,安元坐在床上,石老牛跪倒在地,脸色蜡白,冷汗如雨。匕首掉在地上,他的胳膊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垂在身边,刚才安元把他的胳膊给卸了下来。   安元的神情还是那样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了石老牛今天晚上会来偷袭一般。他起身下床,打开门窗,让房中的迷烟能够散出去。为了迷惑石老牛,他方才没有屏住呼吸,而是用内力把吸进去的迷烟逼出体外,十分耗费精力。   开了窗后,安元道:“出来吧。”   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摸摸鼻子:“你发现了?”   安元回头看了韩长生一眼,没吭声,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石老牛,冷冷道:“现在把十五年前的事从头到尾说清楚吧。”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来啦~ ☆、第四十九章   石老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匕首就掉在一边,那是罪证,他想赖都赖不掉,一条胳膊给安元一招就卸了下来,他根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安元和韩长生的对手,因此也就放弃了抵抗,缩在一旁捂着自己的伤臂可怜巴巴地呻|吟。   韩长生大大咧咧拉了张凳子在安元身边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石老牛:“哎,我说,你们家少庄主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蠢?”   石老牛呆了一下。   连安元也莫名其妙地斜了韩长生一眼。   韩长生摸着下巴道:“你们全家都被抓走十多年了,你算个帐还得有人拿着刀在旁边架着你,你全家被捆了十五年?这你都觉得能骗过去,你家少庄主小时候得蠢成什么样啊?”   石老牛、安元:“……”   安元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问道:“十五年前那些闯入山庄杀人抢钱的人,是恶风帮的人吧?”   石老牛哭着扑上来抱安元大腿:“少庄主,我是被逼的啊,他们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要我杀了少庄主,我也是没有办法……”   安元一脚把他踢开:“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石老牛涕泪横流:“是……十五年前那些人都是恶风帮的……”   安元道:“我爹也是恶风帮的人杀的?”   石老牛摇头:“不是,不是……”   “那是谁?”   “我不知道……”   安元走上前,拉起石老牛另一条胳膊,跟掰白菜一样随手一掰,只听咔哒一声,他的另一条胳膊也被卸了下来:“说!”   石老牛又是一声惨叫,扑倒在地,鼻涕糊了满脸:“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韩长生皱着脸道:“你怎么这么残忍?为师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对待别人了?审问能这么审吗?真是的,简直不想承认有你这种徒弟。”   “……”安元斜眼看他。   韩长生走上前,蹲下身,摸了摸石老牛脱臼的胳膊,稍一用力,石老牛又是一声干嚎——他的胳膊被韩长生给装回去了。   安元皱着眉头瞪着韩长生,但却没有出手阻止。   石老牛像是看见救星一样扑向韩长生,抓住他的胳膊:“大师救我,我真的是被逼的啊,我也不想的!”   韩长生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拉起他的手:“我知道,我明白。你有空让人把你家老小都绑起来,怎么没空让你夫人洗把澡,把脸上的脂粉和熏香都给洗了呢,瞧你家娃儿养的白白胖胖的,嘴角还带着油呢,一顿得吃不少酒肉吧?”   石老牛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是一声惨叫——他刚接好胳膊,手指却被韩长生掰竹笋一样掰断了。   韩长生一脸深沉地看着安元:“学着点。一个人才两条胳膊,你掰完了接下来干什么去?手指有二十根呢,还有手腕和手肘呢!”   安元:“……”   十指连心,石老牛痛得想打滚,韩长生强硬地压住他不让他动弹,笑得邪气道:“十五年前是你买通了恶风帮那些土匪让他们来屠山庄抢银子的吧?”   “我……啊!”石老牛刚开口,韩长生又掰断他第二根手指:“说实话哟!”   但凡石老牛想否认或是找理由为自己推脱,韩长生就断他手指,断了三根之后,石老牛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哭着点头。   韩长生笑得温柔:“这才乖。”   安远问道:“为什么?”   没等石老牛回话,韩长生就摆摆手:“问这个干吗,图你家钱或者看你家人不爽呗,你管他为什么。人都死了,又不能活过来。”   又转头对石老牛说:“其他人死了就死了,无所谓,我问你,皇甫土根也是你买通人杀的?”   安元无语地瞪着韩长生。槽点太多无从吐起,死的是他的家人,韩长生替他做的这个主倒是够大方。   石老牛连连摇头,痛苦道:“不……庄主真的是被魔教杀的……”   韩长生眼中寒光一闪,面上依旧带着笑,揪起他一根断指晃了晃。石老牛忍着剧痛断断续续道:“庄主……武功高强……万石山也打不过他……我怎么可能……杀的了他……我还能找谁……”   韩长生皱了下眉头,没吭声。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就算石老牛不说他也能猜出来,偏偏这个他想不通。   安元冷冷道:“把所有你知道的从头到尾说出来。”   石老牛哭着道:“万石山对老庄主怀恨已久,我是只财迷心窍……偷庄里的东西出去还钱,被他发现了,他威胁我……那天晚上我本是想去找老庄主坦白认错的……可我进了老庄主的房间,却发现老庄主已经死了,地上好多血……他手边还有倒下的烛台和烧过的灰烬……封面还烧剩了点,我认出那是百花齐放的第二册……我吓坏了,肯定是魔教的人杀了老庄主,抢了秘籍的第一册,我想一定是魔教干的,魔教从前就是抢其他门派的秘籍起家的……”   韩长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些人跟明月派的那些人一样样的,杀人抢秘籍就是他们魔教干的了?天宁教偷别家武功秘籍的事都过了上百年了,这些家伙敢不敢跟上时代的脚步啊?   安元看了眼韩长生,又对石老牛道:“接着说。”   石老牛道:“我看到老庄主死了,真的是吓傻了……恶风帮手里有我的把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想来想去,只好连夜赶去恶风帮给他们通风报信,说老庄主已死,天缘山庄没有当家人,肯定一片混乱。于是他们第二天就蒙着面闯进山庄把值钱的东西都抢去了……”   韩长生冷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让他们蒙面伪装成魔教,这主意是你给他们出的吧?就那些粗人,能想出这种主意?”   石老牛欲哭无泪。   安元起身,蹲在石老牛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么说,你也没看到杀我爹的凶手到底是谁?”   石老牛连连摇头:“真的没有……不是魔教的人又能是谁,老庄主的武功在天道府是顶厉害的了……”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韩长生,“我说的都是真的。”   石老牛满以为韩长生不满意他的答案一定会再掰他手指,但是这一次,韩长生松开了石老牛的手。他和安元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默认了石老牛的回答。   这一次,恐怕石老牛没有说谎。天道府地势较偏,土地也不富庶,十几年前除了天道府,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拿得出手的门派了。天缘山庄主修的是内功,但他们的内功又不同于其他进攻型的内功心法路数,以辅助为主,可令修炼者调养生息,美貌长寿,再则亦有龟息功等功法。在天道府这个贫瘠之地,皇甫土根的武功可以称雄,可若是中原来的高手,能够打败他的大有人在。石老牛一直在天缘山庄做管家,鲜少有跟中原武林人士交往的机会,杀人抢秘籍的是谁,他兴许还真不知道。   韩长生坐回椅子上,有些纳闷。好容易挖出了线索,到了这里,又断了。会是谁呢?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易老三的声音响起:“少爷?”   安元起身,却没有站稳,身体向后一晃,韩长生连忙扶住他,他一屁股坐到了韩长生的腿上。刚才安元吸入了不少迷香,虽然用内功逼出去一部分,但体内毕竟还有残留,他蹲久了,竟没能站稳。   房门被推开,易老三冲了进来:“少……!!!”   他一进门,就看见安元脸色迷离地坐在韩长生腿上,韩长生搂着他,少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易老三惊呆了。   韩长生也是一怔,忙道:“你怎么来了?”   易老三羞窘地转开视线,这才看到倒在床边的石老牛,又是一惊:“我,我听见惨叫声,是从少爷房里传出来的,我就……这是怎么回事?”   韩长生半扶半抱地把安元放到边上的椅子上,起身封住了石老牛的穴道,摆摆手:“这家伙是内贼,你把他带出去,找间柴房先关起来吧。”   易老三惊讶极了,安元疲惫地点点头:“照他说的做。”   易老三上前,看见落在一旁的匕首,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看安元,却见韩长生已经蹲在安元身前,头也不回道:“我要帮你家少爷逼毒,你去吧。”   易老三不好再问,只得扛着一脸痛苦的石老牛出去了。   韩长生把安元扶到床边,助他运功,不片刻,就把他体内残余的迷香全都逼出来了。   安元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比先前精神多了。   韩长生不无得意:“怎么样,我说的吧,你爹不是魔教杀的,原来是你家里出了内贼。”   安元皱着眉头道:“凶手还没找到,如何就能说不是魔教做的?”   韩长生心道要是杀人偷秘籍的是我大天宁教,本教主现在哪还需要你每天帮我调理真气,我早就天下无敌了好吗!嘴上却只能道:“得了,摊上你这个徒弟算我倒霉,我一定帮你把你的杀父仇人找出来行了吧?”   安元不语。   韩长生帮他逼出迷香用了真气,前两天晚上安元也没有帮他运气调息,此刻他觉得有些难受。安元看出了他的难受,拉起他的手,开始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注入韩长生体内,帮他引导。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又响了,易老三推门走进来,看到的场景……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安元和韩长生赤膊坐在床上,因为每次运气调息都会出大量的汗,以免打湿衣服黏在身上难受,之前他们就把衣服给脱了。安元正拉着韩长生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胸口——他在往韩长生膻中穴输入真气。   易老三连忙捂住狗眼。他看到的,是两个赤膊男人在摸胸亲热……“我我我,我把老管家关起来了,我就是想来问问,接下来该怎、怎、怎么办……”   安元冷冷道:“出去!”运气到一半,他不想被人打扰。   易老三满脸通红,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赶紧把门关上了。   翌日一早,易老三来叫少爷起床。经过一晚的痛定思痛,他仔细回想了下昨晚撞见的旖旎画面,觉得应该是他想多了,没准少爷和少爷的师父只是在练功呢?中原武林稀奇古怪的练功方式多得很,一定是自己太不纯洁了!少爷长得这么玉树临风,肯定很受中原女孩子的欢迎,少爷师父长得也不赖,没准小妾都取了好几个了。少爷还要替天缘山庄开枝散叶呢,那种事情绝对是他误会了!   走到安元的房门口,易老三敲了敲门:“少爷,起床了!”   屋里有一阵没动静。   易老三奇道:房间里没有人吗?他又敲了敲门:“少爷?”   突然,房门被人拉开,易老三吓了一跳。   韩长生一脸不悦地走出来:“这么早叫什么。”   易老三吓了一大跳。韩长生还赤着膊,身上有几道红印子(蚊子咬的),揉着腰(安元打击报复折腾的),打了个哈欠:“你家少爷还在睡呢,昨晚他太累了。”   易老三:“……!!!”他们,昨天,一整晚,赤膊睡在一起!!少爷太累了!!少爷师父腰酸得直不起来了!!   韩长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易老三心中无数草泥马呼啸而过,他僵硬地转身,木头人一样迈开脚步,没走几步,韩长生突然叫住了他:“对了,你等会儿送床干净的铺子来,我们昨晚把铺子全弄湿了。”   易老三倒抽了一口冷气,老泪纵横。少爷和少爷师父,还真是能干啊……   韩长生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己房间。每次运气调息之后他和安元都会精疲力尽,所以昨晚懒得换地方,就凑合着跟安元一起睡了。在竹林的时候他们也没少睡在一块儿,自己睡相不好,睡着了喜欢抱着东西,顺手就把安元搂怀里了。搂了就搂了,大半夜安元还老喜欢挣开他,有时候顺手还掐他两把,因此但凡他跟安元一起睡觉,晚上总是休息不好。昨晚上又做了关于狗仙君的梦,真是太晦气了,回房补补眠吧。   那边安元也是一脸倦容。易老三叫早的时候他醒了,只是懒得起床而已,一腿就把韩长生踢下去开门了。每次跟韩长生一起睡觉,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韩长生睡觉老喜欢抱人,抱人就算了,他晚上还说梦话,在梦里安元安元地叫他名字,吵得他心都乱了,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话说回来,这不是韩长生第一次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了,这家伙,到底是……唉!烦死人了!   韩长生回到房里,锁好门,卸去易容,洗了把脸,舒舒服服躺下睡觉。没躺多久,突然听见外面有声响,他连忙跳起来迅速补好妆,出门一看,只见房门上顶着一枚箭镞,箭镞上还绑着一封信。韩长生连忙把箭镞拔下来,展开信纸,看完了信上的内容,他连连皱眉,撒开腿向山庄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昆仑道小仙、temperX10的地雷,感谢欲与之就和M的长评~ ☆、第五十章   韩长生使出轻功,一路跑到山庄外,然后就看见了……万石山。   昨天韩长生给了万石山重重一击,虽然没要他的命,但也着实够呛。此刻万石山依旧面无血色,且需要一人搀扶着才能站立。   韩长生皱着眉头打量他:“是你叫我出来的?”那张绑在箭镞上的纸条上没有写落款,只写了“请到庄外东池一叙”几个字。看那文绉绉的口气也知道不像是天宁教的人写的,却没想到竟然是万石山。   万石山拱手道:“英雄,是我请英雄前来一叙。”   韩长生莫名其妙,斜着眼地上下打量他:“你找我干嘛?”   万石山道:“我想跟英雄谈一笔交易。”   韩长生挑眉:“交易?”这家伙又想出什么愚蠢的点子了?   万石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拱手道:“韩英雄。”   韩长生吃了一惊,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收起,惊讶地打量他。这家伙怎么知道他姓韩?何况他现在顶着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脸啊!   万石山见了韩长生惊讶的表情,心里又笃定几分,道:“我见过韩英雄手上的痣,”又摸了摸自己日前被韩长生打伤的地方,“这是韩英雄第二次一招打败我了。”   韩长生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虎口上的确有一颗痣,平时他若是易容的时候自然是要点掉的,不过眼下他的易容只是为了骗过安元而已,安元以前也没见过他这张脸,因此这种细节之处不在意也是无所谓的。万石山说第二次?自己以前跟这个大块头交过手?   万石山见韩长生茫然,又提点道:“就在天道府。”   韩长生眨了眨眼,依稀有了那么一点印象。万石山说的,恐怕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十五年前老教主带着他到天道府,刚进天道府的时候,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老教主抱着五岁的韩长生走在路上,韩长生手里举着一把木剑咿咿呀呀的玩耍,一个不长眼的大个子撞了上来。   那条路原本挺宽的,偏生那个大个子嚣张跋扈地站在路中间不肯让,还让抱着小孩的老教主给他让路。彼时韩长生虽然才五岁,但他三岁就开始练武了,对于人身上有哪些弱点十分清楚。   大块头见抱小孩的男人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十分恼火,拎起大拳头威胁道:“老子一拳……”话音没落,脸色剧变,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小韩长生手中的木剑刺中了他的膻中穴,小孩虽然没多大力气,但刺中要害也是了不得的事,大块头当场痛得冷汗直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韩长生仰着头,一脸邪魅狂狷:“敢挡我天宁教的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本在街上看热闹的老百姓看见一个五岁的小孩一招就把一个大块头打得动惮不得已经是瞠目结舌,又听爆出了天宁教的名字,顿时吓得如鸟兽般散去,门窗紧闭,再不敢出门。也就是因为这桩事,魔教光顾天道府的消息才传了开来。后来越传越邪乎,说是魔教带了个天生魔童出来,这魔童小小年纪就有绝世武功,一挥手打倒一排精壮大汉,流血千里之类的,弄得天道府人人自危。   这件事的细节韩长生已经不记得了,但依稀还有自己打倒一个不长眼的大块头的印象,不由吃惊道:“是你!”   万石山道:“是我。我听说皇甫少庄主和他的师父岳鹏来了天道府,十五年前我是见过岳鹏的,英雄如此年轻,虽不知为何与皇甫师徒相称,但我也知道你绝非岳鹏那俗人。原先看到你手上的痣,我只是有些吃惊,你一出手,我才确定你就是当年那个……”   韩长生蹙眉。十五年前天缘山庄落败后,岳鹏来天道府接走了安元,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万石山见过岳鹏了。这里的人都把他当成是岳鹏,他也懒得解释,倒是万石山把他看穿了。   韩长生道:“你想跟我谈什么交易?”   万石山道:“我仰慕英雄的武功,想拜英雄做我恶风帮的帮主。”   韩长生顿时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开什么玩笑,恶风帮的帮主?这傻大块头还想把他留在天道府这个穷地方不成?   万石山忙道:“我知道英雄肯定看不上恶风帮,也不妄想把英雄留下。不过我恶风帮在西域总算有些威名,我手下百来个兄弟愿意从此听英雄差遣。我们帮寨还有上千两白银和几箱黄金,只要英雄需要,随时取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英雄此次前来,想必也是想把势力发展到天道府来吧。我们诸位兄弟为英雄效力,能省去英雄不少麻烦。”   韩长生差点没仰天狂笑。这大块头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种事情来。他来天道府,发展实力?他要能有这么敬业,两位护法和四位堂主做梦都能笑醒啊!   韩长生憋住笑,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万石山道:“我要的很简单,对于英雄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韩长生挑眉:“说来听听。”   万石山道:“我要皇甫凤轩熙辰的命。当然,我想英雄跟他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他对英雄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只要英雄利用完了他,把他交给我就是!”   韩长生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万石山的这个要求,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家伙想要狗仙君的命?   “为什么呢?”韩长生饶有兴致地问道。狗仙君当初离开天道府的时候也才八岁吧,他跟万石山能有什么天大的仇怨?难道说,万石山见过安元照镜子的样子,实在忍不了,决定替天行道?   万石山冷笑道:“我年少时曾想过拜入天缘山庄习武,皇甫土根那老贼,不肯收我也就罢了,偏还要折辱我,说我不是练武的料子,让我回家种地去。我气不过,自学成才,组建了恶风帮,他的天缘山庄还偏要与我过不去,总坏我生意!要不是被人抢先一步,我定要手刃那老贼!如今他虽死了,可他儿子还在。”说到这里顿了顿,狰狞地笑了起来,“他儿子长得也像个姑娘,我要把他带回恶风帮,让我们上百位兄弟都尝尝他儿子的滋味,再在他坟前杀了他儿子,让他在天之灵好好看看,老子到底能不能成才!”   韩长生想象了一下安元被丢进贼窝羞辱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万石山块头比谁都大,心眼倒是比谁都小,皇甫土根说的是实话,他根本不是练武的料子,他虽然力大无穷,可他的体质并不适合修炼内功,敏捷性也很差,当个土匪倒是勉强,想要练武出人头地……还真是不如回家种地能多发挥些作用。   万石山道:“英雄意下如何?”   韩长生好笑道:“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   万石山一怔。韩长生既然是当初那个小孩,应该也就是现今天宁教的教主韩长生了。天宁教的教主亲自出马来到天道府,万石山觉得,肯定是有非同小可的目的。能是什么非同小可的目的呢?现在天宁教的势力遍布中原武林,不过西域他们还没能插上手,说不定韩长生此番前来,大概就是看地盘收小弟来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出岫山离天道府数千里远,总不可能派人过来,肯定也要借助当地的势力。譬如从前天宁教吞并燕溪山庄和万艾谷,就是这样的手法,命燕溪山庄和万艾谷为他们做事,同时也给他们以保护。天道府最厉害的势力,莫非万石山,他要是顺从了天宁教,还能借着天宁教的威名扩大自己的地盘,实在是个双赢的局面。至于韩长生为什么要跟安元在一起,这个他还没有想明白,不过韩长生掩饰自己的身份是肯定的,至今安元提起魔教还是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大约也是安元对于韩长生而言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吧。   韩长生来到此地真正的理由,打死万石山也想不到的。别说万石山,就是韩长生自己早几个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韩长生好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天道府这穷地方,老子还看不上。”天宁教做事随心所欲,还真没什么扩张地盘的想法,至于那些收小弟扩张势力、一不小心灭个其他门派之类的事情,都是历任教主们机缘巧合下做的,这不是,他下山没多久,也收了个伏凤寨么!   万石山怔道:“那你……”   韩长生道:“我只有一件事要问你。皇甫土根,是谁杀的?”   万石山惊诧道:“皇甫土根,不是你……”他原本以为皇甫土根是天宁教的人杀的,也因此十分笃定韩长生跟安元一定不对付,韩长生隐姓埋名跟在安元身边,定然别有其他目的。难道说……   韩长生皱眉。突然,他身形一动,闪到了万石山跟前,一脚就踢开了搀扶万石山的那个家伙,抓住万石山的胳膊,一指点在他膻中穴上。   万石山庞大的身躯像只虾米一样弓起,脸色变得极是难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长生冷冷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么你对我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我来这个鬼地方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出皇甫的杀父仇人。”他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道,万石山引以为傲的健壮身体在他手下简直软的如同烂泥一般。   “我原本不想杀你,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而已。”韩长生冷笑道,“偏你自己找死,想打安元的主意。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就算要折磨他,也只能是老子亲自下手,谁敢妄想,就只有死路一条!”指尖用力一转,万石山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韩长生收回手退开一步,擦干手上的鲜血。万石山像一滩稀泥一样倒在地上抽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片刻之后,他死了。   万石山带来的小弟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韩长生不知万石山有没有告诉这家伙自己的真实身份,未免麻烦,他脚尖轻轻一踢,一粒石子飞了出去,那小弟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也断了气。   做完这些,韩长生一脸晦气地拍了拍手,转身回山庄去了。   待韩长生走远之后,安元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跳了出来,走到万石山的尸体边上,蹲下身查探了一下他的气息。韩长生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他瞧见,他立刻屏住气息跟了上来,躲在一棵树后偷听。   韩长生和万石山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万石山似乎知道韩长生的真实身份,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已断了气。   当万石山提出要与韩长生交易的时候,安元气得牙痒痒,也很好奇韩长生究竟会怎么做。事实上,韩长生留在他身边,或者说,韩长生硬要把自己绑在他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也糊涂了。可是韩长生的最后一番话,让他的心跳得很快,差点忍不住漏了气息。   “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动他一根手指……”   安元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他看了眼韩长生离去的方向,眸色变深,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不论那个家伙到底是谁,他是真的,不想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cxf_8、蔚蓝的地雷 ☆、第五十一章   虽然他们成功找出了十五年前屠杀天缘山庄数十人的真凶是谁,可是关于杀害皇甫土根的凶手的线索,却再一次断了。   韩长生和安元在天缘山庄又留了两天,这两天里韩长生把老管家石老牛的手指一根根掰断又一根根接上去玩了几十次,石老牛也知万石山已经被韩长生给杀了,恶风帮就此散了,他已经没有靠山了。可他是真的再也多招不出一个字来——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韩长生又一次从关押石老牛的柴房里出来,来到安元的房间。   安元正在低头看书,见韩长生进来,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韩长生摇头:“没有。”   安元反应很平淡,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他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韩长生泄气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一闭眼,安元就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   安元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韩长生恹恹道:“还是先回中原去吧。”   安元翻了页数,眼睛却不在书上:“回中原做什么?”   韩长生撇嘴。天道府这里是没什么线索了,距离武林大会也没多少时间了,赶回去再去明月派看看,杀人抢秘籍嫁祸给魔教,这是同一手法,凶手兴许是同一个人。皇甫土根毕竟死了太久,当年经历此时的人证也都找不到了。弦月却死了没多久,说不定还有线索。找出那边的凶手,皇甫家的的案子没准就跟着破了。让他知道是谁敢冒充他们天宁教,他一定那让混蛋吃不了兜着走!   安元见韩长生不答,也就不问了。   韩长生仰头望着房梁发呆。还有什么线索呢……那天晚上凶手是默默潜入天缘山庄的,山庄里甚至没有人知道有人偷偷潜入了皇甫土根的书房……他原本是希望开棺验尸能够通过凶手的武功路数看识别门派,不过皇甫土根死的黄花菜都凉了,就剩下一具白骨,白骨上那道弯曲的伤口……   韩长生突然一怔,举起手缓缓在空中试着比划。   安元道:“你在做什么?”   韩长生道:“闭嘴!”   安元怔了怔,皱了下眉头,把书放下盯着韩长生看。   皇甫土根背后的伤连起来是一道弧线,韩长生手虚握着,就像握着一把刀,他闭上眼想象凶手要如何出刀才能弄出这样的伤口……一般人用刀,往往就是横劈或者砍刺,那样留下的伤口都是直直的,偏偏皇甫土根骨头上留下的伤却是弧线的……这样挥刀的动作看起来好像……   韩长生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安元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韩长生用拳头垂着自己的手心,双眉紧锁,又开始沉思。很像,确实很像,要砍出这样的伤口,挥刀的动作跟刘小奇挥剑的动作很像,他曾经看到过刘小奇下意识地出剑时剑的走向总是有些偏弧形,这是一种很奇怪也很罕见的习惯,刘小奇在进岳华派之前一定是学过武功的,那就是他原先的套路。只不过一个用的是刀,一个用的是剑,所以韩长生直到现在才将二者联想到一起。刘小奇今年也才十六七岁,十五年前他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那么他的家人呢,他到底是什么出身,怎么会进岳华派?跟天缘山庄有没有什么关系?   安元忍不住再一次出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韩长生道:“收拾一下,咱们赶紧回中原去。”   安元一怔:“嗯?”   韩长生摆摆手:“这鬼地方风沙太大,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咱们早点回去!”别说安元失忆了,就算他还记得,韩长生也不能跟他说自己的想法。他又不是李九龙,他怎么会认得刘小奇?再者两者之间也未必真有什么联系,总之先回中原再说!   韩长生雷厉风行,带着安元当天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离开了。   安元要走,易老三等人一万个舍不得。   临行前,易老三拉着安元的手,摸着泪花道:“少爷,你这一走,啥时候才会回来啊?”   安元道:“总有机会的。”   王老七失落道:“我还以为少庄主这次回来会重建天缘山庄,咱们天道府的老百姓总算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少庄主这就要走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应和道,“怎么说走就走,再多留几天吧少庄主!”   可惜安元和韩长生都无意再留,任凭他们怎么声泪俱下,也无动于衷。   易老三把安元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少爷,你打算和岳大师去哪里?”   安元看了眼一旁牵马的韩长生,道:“跟着他走吧。”韩长生这么着急要回中原,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既然他说了要帮自己找到杀父仇人,此事已然搁置了十五年,除了他没人知道什么,也只有先跟着他走了。   这话到了易老三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少爷这是打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奸夫……哦不,跟着他师父浪迹天涯了?   易老三一哽,又开始抹泪。看来皇甫家的血脉,确实要断在少爷手里了。   安元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情绪上来说哭就哭的家伙,道:“若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如今万石山已死,恶风帮已倒,石老牛任凭你们处置,你们自己多保重。”   好容易把这帮哭哭啼啼万般不舍的大汉安抚好,韩长生和安元就打算上马离开了。   韩长生正欲上马,易老三又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软垫交给韩长生。   韩长生抓着软垫莫名其妙。   易老三瞥了眼韩长生的腰和臀部,又想起那天韩长生捂着腰从安元房里出来的画面。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韩长生的肩膀:“我家少爷年少气盛,有时候不知轻重,大家都是男人,都能体谅……总之,辛苦你了。既然是少爷喜欢的,我也只能……”   韩长生:“???”   易老三:“保重!”扭头泪奔而去。   安元已经上马,骑到韩长生身边:“还不走?”   韩长生看看手里的垫子,耸了耸肩:反正都收下了,不用白不用。于是大大咧咧往自己马鞍上一垫,翻身上马:“走!”   两人在众人的目送下扬长而去。 第五十二章 韩长生打算带着安元回一趟岳华派附近,明月派距离岳华派也不远,先是查一下刘小奇的身世,再看看弦月长老之死有没有新的证据。从天道府回到中原,他们又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一间客栈。这里距离岳华派还有三五天的路程,如果要回岳华派,肯定不能带失忆的安元回去,他自己要怎么接近调查刘小奇也是个难点,韩长生还没想好怎么做,因此这几日韩长生和安元的脚步有些放慢了。 一进客栈,韩长生就看见客栈大堂里全都是武林人士。 几人围着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年轻人,正在恭维他:“陆少侠真是年轻有为啊。”“这次陆少侠会出席武林大会吗?”“你爹的衣钵就靠你传承了。” 韩长生扫了眼那几个家伙。被围在中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长着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嘴唇稍薄,眉眼间带着一股傲气,最然带着笑,却有些漫不经心的高贵冷艳,似乎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看他呼吸吐纳,也知是个高手,难怪如此年轻就如此倨傲。至于围着他的那几个,有的佩刀,有的带剑,还有的长枪竖在一边,看来都是不同门派的,年纪也不等,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五湖四海,不知怎么竟凑成了一堆。 待周围几人恭维够了,那年轻人终于开口:“娘娘,罢列罢列,你们讲话骚情滴很!” 韩长生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如此高贵冷艳的男人,居然讲着一口宝鸡话,真是……大煞风景。 安元见他盯着别人发呆,轻轻捅了捅他:“你在看什么?” 韩长生耸肩,走到客栈的柜台去开房。 “掌柜。给我两间上房。”韩长生道。 掌柜赔着笑道:“客官,最近小地客人多,只有一间上房了,还是有人刚退了房。” 韩长生蹙眉:“没别的房了?” 掌柜道:“这个……通铺倒是还有,不过客官……”韩长生和安元虽然都带着草帽遮着脸,但衣着还算光鲜亮丽,想必也是不愿睡通铺的。 韩长生有些烦躁。晚上跟安元睡一间房,他就不能卸妆了,先前在天道府的时候就因为好几天没卸妆,脸上都长痘痘了,简直影响他的霸气。 安元倒是没什么意见,站在一旁等着。 韩长生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再去附近别的客栈看看还有没有空房。他还没来的急转身,边上那桌人叽叽喳喳的谈话又一次吸引了韩长生的注意。 “陆少侠,这次武林大会盟主会不会宣布围剿天宁教的计划?”“是啊,这些年那魔教愈发嚣张了,听说一个月前他们杀了明月派的弦月长老,还放下话说要把咱们武林正道一个一个铲除,抢走我们的武功秘籍,实在可恨!绝不能再纵容他们了!” 我呸!韩长生心里暗暗骂道。谁纵容谁?当初武林正集结上千人围攻出岫山,还不是被当初的天尊教主高晟风打得屁滚尿流一蹶不振?根本是你们自己没本事! “我们换间客栈吧。”安元清冷的声音把韩长生的神智拉了回来,“其他客栈兴许有空房。” 韩长生摸出一吊钱直接拍在柜台上:“一间上房,我要了!” 安元一怔。 有人光顾生意,那掌柜自然是万分高兴的,立刻收了钱登记了一下,然后将一块牌子交给韩长生:“上楼左手第三间坤字房就是,客官有什么吩咐立刻叫我。” 安元看着韩长生:“为何不去别家客栈看看?”他们在野外没有客栈住的时候倒也是无所谓的,可到了客栈,洗澡什么都是在一间房里,两个大男人住一起,多少有些不方便。 韩长生嘿嘿笑着亲密作态地搂住安元的肩膀:“一间房怎么了,咱俩师徒感情那么好,我就喜欢跟你睡一张床,晚上还有个能搂着的人,多舒服呀。” 安元脸色一红,幸而有草帽挡着也看不出来。他转开眼,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告白吗?这家伙果然对自己有不良的企图吧?晚上睡觉也是故意搂着他的是不是?睡梦里叫他的名字到底是做梦梦到了他还是故意交给他听的?如果是做梦的话每天晚上都梦到他也太过分了吧!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喜欢自己啊?! 韩长生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安元的反常。他假装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实则一直在偷听那桌人的说话。这个陆少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些武林人士都对他众星捧月?再怎么着也不过就是个年轻人,江湖正道还是很论资排辈的,只要进个稍有名气的门派,等年纪大了,就算是根废柴别人还得尊他一声前辈。这也是韩长生反感名门正派的一个缘故之一,这些人成天价酸唧唧的假惺惺的,让人牙疼。这个年轻人能成中心,应该是他的出身比较厉害,为什么他们都跟他谈论武林大会的事?到底哪个门派的小子,这么厉害? 突然,韩长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一个眼熟的家伙。那人年轻也不大,看着约莫也就三十,腰间配着把剑,正一脸虚伪讨好地看着那名年轻的陆公子。 这个时候,那眼熟的家伙视线转了转,正好看到了戴着草帽的安元和韩长生,也是一怔。 韩长生顿时想起来了。这家伙,是云霄派的大弟子!他和安元第一次遇到玄机老人那天,也遇到了他和另外两个云霄派的弟子,韩长生当时还一脚踹在他的脸上呢!要不是他对玄机老人不敬,也不会闹下个大误会,让玄机老人以为韩长生是个心性善良的好孩子,还替自己教训不恭敬的晚辈。 如今韩长生换了一张脸,和安元又戴着草帽,两人身上也没有再穿岳华派的衣服了,因此那云霄派弟子并没有一眼把他们认出来。不过当日安元也是戴着草帽遮脸,他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困惑,直到边上的人捅了捅他,他才回过神来,继续对着陆少侠虚伪地笑。 韩长生上楼前听到下面有一个刀客说道:“陆少侠,晚饭后可愿意赏光指点在下两招?” 韩长生和安元已经上了楼,后面的话都听不见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韩长生和安元进屋把行礼放下了,就下楼去吃晚饭。 楼下的人还在,韩长生和安元刚入座,不知怎么的,那桌人的话题竟然又兜回了魔教身上。 “那天宁教着实太可恨,这一界的武林大会说什么也不能再等了,必须把征讨魔教的事情提上日程了,我天门派第一个参加!” “去去去,老金,你抢什么风头,陆少侠,我们八卦门任凭你差遣!” 韩长生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安元在边上,他面前这一筒筷子早就被他朝着那些家伙脸上撒出去了,怎么也得敲下几颗门牙来。 安元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之后道:“上一坛桂花酿。” 那小二应了一声,恰巧旁边那桌也招手叫他过去,同样点了一坛桂花酿。 小二走开,过了一会儿抱了一坛酒来,径直朝着人多的那桌走去,把酒在他们桌边放下,又来到韩长生和安元身边,赔笑道:“客官对不住,小店桂花酿已经卖完了。” 韩长生勃然大怒,他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在这会儿撒了出去,狠狠一拍桌子,木桌竟矮下去几分。他大声吼道:“妈了个巴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顿时,整个客栈鸦雀无声,刚才还在言谈欢笑的武林人士的目光齐刷刷向他射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X3、月铭雅、cai、蔚蓝、夜月、temper、雾里看花、兔白X5的地雷 不好意思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所以更新的有点少,等我忙完我会加更补偿的! 第五十三章 客栈小二吓了一跳。店里只剩下最后一坛桂花酿了,虽说是安元先要的,可边上那一桌人来头不小,各个带着武器,衣着华贵,他轻易不敢得罪。韩长生和安元毕竟只有两个人,又都是年轻人,看着好说话一些,因此他自己做了个主,把唯一的一坛桂花酿给了邻桌。这种事情在客栈和酒馆并不少见,看人下菜是小二们的基本素养。他原以为赔个不是也就得了,没料到韩长生竟然火了。 韩长生现在很恼火。那桂花酿分明就是他们先点的,这店小二显然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了,他堂堂江湖第一魔教的教主,任谁见了他不是吓破胆就是如临大敌,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轻视他! 安元原本想说一坛子酒算了,他也不是很想喝,然而一听到韩长生说“你知道我是谁吗”的时候他立刻闭嘴了,比谁都好奇地盯着韩长生,等他继续往下说。 整个大堂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韩长生身上。瞧他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来头绝对不小。因为是下来吃饭的,韩长生已经把草帽脱了,但他身边的安元还带着草帽,更添了几分神秘感。 韩长生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老子就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老子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武林……盟主……武……林……盟……主…… 韩长生霸气的回答在鸦雀无声的客栈中回响。 几秒后,啪嗒一声,是安元手中的筷子落到地上的声音。 哗!沉默被筷子落地声打破之后,顿时整个客栈大堂喧嚣了起来。 “娘娘!”那青衣陆公子拍案而起:“你是武林盟主?那你岂不是我爹……呸!没你这么占人便宜的!” “呯!”有人拔剑出鞘,“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冒充陆盟主?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对面那一桌十来个人几乎全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韩长生和安元。 韩长生:“……” 韩长生虽然不是个称职的教主,但他绝对是个把门派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教主,但凡让他听到有人说天宁教的坏话,他是绝对忍不住要出手给对方一点教训看的。偏偏这一回安元在他身边,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能这么做。又遭到店小二的轻视,他急火攻心,拍案而起,差点就忍不住大吼老子就是天宁教教主你们这些杂碎速速受死吧,紧要关头把最重要的一句话被憋回去了。然而案都拍了,人也起了,这时候总不能认怂,要说出一个称得上他刚才的气势、并且让他觉得不那么憋屈的身份,武林盟主四个字就脱口而出了。 当今的武林盟主名叫陆弘化,是弘扬门的掌门人,好死不死,对面那位被人尊称为陆公子的家伙,正是陆弘化的亲生儿子陆文林。 一瞬间,安元藏在草帽下的表情和他的内心一起经过了九转十八弯的变化——什么,他隐藏身份竟然因为他是武林盟主?!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什么,不用相信了,因为他是扯谎的?!……卧槽,这种谎也敢扯?!所以这家伙到底他妈的是谁!! 云霄派的大弟子云从虎虎视眈眈地盯着安元:“吃饭的时候还戴草帽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该不会是通缉要犯吧?!” 韩长生冷笑。他也没想到这个陆少侠居然就是武林盟主陆弘化的儿子,之前冒充别人的爹失败,为了扳回一城,让他看起来更酷,他冷冷道:“老子是为了你们好,凡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全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正好嫌草帽面纱遮挡了自己视线想要脱草帽的安元,手僵在了半空中:“……” “老子偏就不信这个邪!”云从虎大喝一声,朝着安元扑了过来。 安元坐在椅子上躲也没躲,那云从虎才刚跑到跟前,韩长生一脚把凳子踢出去,恰好绊在云从虎腿前,云从虎猛地扑到桌上,脸扣进了一盆汤水里,顿时满头汤汁,抱着头嗷嗷叫唤。 韩长生嗤的冷笑了一声。 云霄派虽然在江湖十大剑派中位列第一,但这云从虎也不过就是个弟子,武功还真算不上多厉害。几个月前韩长生能够一脚把他踢飞,这几个月下来,韩长生的武艺更加精进了不少,云从虎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旁人看来,是云从虎太过笨拙,挡在他面前的椅子他都避不开,还没出手就被敌人给绊倒了,只有高手才知道,韩长生踢出凳子的时机是多么准,云从虎根本来不及躲避。 韩长生站起来,一脚把被烫的嗷嗷叫的云从虎踢开,扫视面前的众人:“这位是我家公子,想要对我家公子出手,就先过了我这关!” 正好有点手痒想试试身手并且已经把手按在剑鞘上的安元:“……” 就在方才,韩长生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这些家伙既然都是武林人士,还有个武林盟主的儿子在场,这可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黑白无常交给他的任务,是要他带着安元在武林大会上出人头地,可现在要是能出一出风头,也算是提前造势了。 至于如何让安元大出风头,韩长生也有了个主意。他暂时委屈一下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打手,安元是他的公子,连打手都是他韩长生那么厉害的,安元的地位自然也被捧上去了。 果不其然,众人看看一直端坐在椅子上带着草帽面纱的安元,再看看一旁嚣张跋扈的韩长生,这不是经典的深藏不露大哥带不知好歹小弟出门的场面吗?当下也都吃准了安元才是老大。 可怜的安元原本还想试试这几个月来自己苦练以后的成果,韩长生一句话,让他全然没了希望。 云从虎倒下后,几个武林人士又扑了上来,要在陆文林面前露脸。这些人良莠不齐,有的还真有两下,有些就只是绣花枕头。韩长生先把绣花枕头全部放倒,剩下那些就周旋着,不让他们靠近安元。 转眼间就有三四个人倒下了,剩下的和韩长生僵持着,韩长生紧紧将安元护在身后,不让他们靠近,到了别人眼里,还真是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陆文林冷眼看着,连连摇头。韩长生再厉害,这么多武林前辈在场,也不是没几个中用的,却迟迟占不到便宜,是因为他们都有私心,希望最后出风头的是自己,因此还没靠近韩长生他们就你顶我一胳膊我绊你一脚地斗起来了,最后韩长生反而渔翁得利,一人对付这么多高手都游刃有余,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他当真有逆天的本事。 “娘娘!”陆文林终于开口了,脸色十分威严,“停哈,停哈!一群莫迷眼滴东西,都停哈!”(一群没眼色的东西,都住手!) 武林正道们在陆文林的威慑下,陆陆续续停了手。这么打下去,丢人现眼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就算这群家伙能把韩长生和安元打趴下,他们以多欺少,也是落人口舌,更何况这么个你阴我我阴你的打法,最后谁倒下还不一定呢。 众人都停手后,韩长生也没有趁胜追击,昂着头冷冷地打量着众人。客栈里其他人早就吓得都躲起来了,小二更是躲到了桌子底下。他也没想到一坛桂花酿竟然能引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早知道最后一坛自己喝了谁也不给还不见得会闹成这样。 陆文林不紧不慢地上前。一双凤眼眯了起来,冷静地打量韩长生。老实说,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让他有些吃惊。韩长生刚才那一掌,并没有拍碎桌子,但是木桌的四条腿儿却嵌入了石头地板里面,才会使木桌看起来矮了一截。这要是没有点本事,还真做不到。刚才他和众人交手,更是看出他武功不俗。何况他身后那个戴着草帽从头到尾端坐在椅子上年轻人还没出过手呢。 陆文林问道:“你们是哪达滴?”(哪个门派的?) 韩长生道:“老子自学成才!” 陆文林诧异地挑眉,眼神里有了点兴奋的神采:“咱俩比比?” 其他人都觉得韩长生是在冒充陆弘化,但是陆文林不这么觉得。他觉得韩长生是在挑衅,韩长生当着自己这个现任武林盟主之子的面当众说出这句话,说明他想取缔陆弘化的地位自己上。那他对自己的武功定然很自信了。陆文林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痴,江湖上的那些事情他没有那么关心,比起跟其他江湖人士惺惺作态的唱戏,他更喜欢追求更高的武功造诣。此番之所以跟这么多江湖人群聚,也是被他爹给丢出来培养他跟人交际的本领的,要不然陆弘化还真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和他那把刀日久生情生个不人不刀的玩意儿给他当孙子。 韩长生挑眉,不置可否。有人主动挑衅,堂堂天宁教教主自然不会退缩。 陆文林道:“莫弄坏了客栈的东西,咱俩到外头比。” 一名刀客不服道:“陆少侠,这等小贼,何须你亲自出手,我帮你教训他!” 其他武林人士纷纷应和,态势一时又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陆文林蹙眉,喝道:“被窝猫,把汤漾了!立远儿!”(没出息,丢人,一边去!) 众人悻悻,用眼神剐着韩长生,却不敢再吭声了。这陆文林既然是武痴,武功自然是极好的,他顶喜欢跟厉害的人交手,寻常人他是不肯屈尊浪费时间的,但凡他提出交手,就已经证明了对手的强大。方才吃饭的时候有人趁着自己把他哄好的时候提出想跟他过过招,陆文林一点面子都不给就拒绝了,被拒绝的人当众丢光的不光是自己的脸面,就连门派的面子也都丢了。没想到这个胆敢冒充武林盟主且号称自己无门无派的家伙,居然能够得到陆文林的青睐。 “比就比,怕你啊!”韩长生还是十分嚣张。 众人走到客栈外,一直做世外高人状装木头的安元也跟了出来。路上有人想趁机拿下安元,韩长生背后长眼睛似的立刻回援,一巴掌把那家伙的手给抽开了。 安元隐藏在面纱下的表情略复杂。这家伙,居然这么在意他,时时刻刻都护着他,生怕让别人碰到他吗?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家伙为什么脾气那么坏呢,难道是害羞? 众人来到客栈外,陆文林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抽刀道:“来!” 陆文林对于自己的刀,非常有自信。他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当年他爹能够登上武林盟主之位,靠的就是一手幻影狂刀独步武林。之所以叫做幻影狂刀,是由于出刀者的刀太快,甚至会让对手眼前产生幻影,难以捕捉到真正的刀锋,还没回过神来就已落败。这可是弘扬门的绝技,而且和其他门派不同的是,幻影狂刀的刀谱没有那么神秘,不像许多门派的秘籍那样半分不能透露,陆弘化有时甚至会开武坛讲武,把自己幻影狂刀的部分刀法奥秘传授于众人。但是即使知道刀谱,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使得出幻影狂刀来——这种刀法太考验习武者的天赋了,在江湖上能够练就此刀法的人寥寥无几。陆文林今年二十三岁,但他的武学天赋更在他父亲之上,如今已经快超过他父亲了,被江湖人称为“小鬼刀”,同龄人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那些名满天下的前辈也有不少已经败在他手中,他已被众人视为明日之星。 陆文林双手握住自己的刀,眼观鼻鼻观心,神情无比认真。只能赢,不能输。只要一到比武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告诉自己。 韩长生那边却与他截然不同,此时此刻,韩长生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抽出龙吟剑看了看。剑上有油垢,昨天晚上他杀了只野兔吃,找不到木签用,他就临时用龙吟剑代替,串了兔子放在火上烤,吃完后就睡了,又忘了清洗宝剑。 陆文林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被轻视了。他皱了下眉头,语气沉稳:“动手吧。” 韩长生还在低头检查自己的剑。 陆文林见他如此,也不客气,举起刀大喝一声,朝着韩长生扑了过来! 韩长生赶紧从口袋里随手掏出一块布抹了抹剑锋,然后将布一丢——正丢在陆文林胸口。 只是一块布,陆文林倒也没刻意去躲,他的刀正待舞出漂亮的光影,突然腿一软,脸色发绿,脚步虚浮地摔到在地。 韩长生打起精神举剑,正待出手,却见陆文林已经倒下了,不由蹙眉:“这么没用?” ——韩长生刚才用来擦剑的布,不是别的,正是他穿了半个月的袜子。赶路的时候安元不愿帮他洗衣服,他虽然记得多买了几十条内裤,袜子却没买够,只好正着穿反着穿交叉着穿,穿完后随手塞衣服里了,刚才又随手拿出来擦剑了。 既然对手已经倒下了,韩长生耸肩收剑,打算回去吃晚饭。 一群武林人士冲上去围住倒下的陆文林,紧张道:“陆少侠,你怎么了,那小贼是不是下了什么毒?”“陆少侠我去帮你教训他!” 有人正欲冲向韩长生,陆文林大喝道:“住手,不许动他,他是我的……让我来……”一低头,嘴贴上挂在胸口的破袜子,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第五十四章 陆文林一晕,众人立刻乱作一团,掐人中的掐人中,压胸口的压胸口,在外围的奋力拨开前面的人往里挤,希望陆文林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韩长生和安元反倒暂时没什么人顾得上了。 可怜陆文林一世英名,以为自己能够跟韩长生打个酣畅淋漓,结果被敌人一击秒杀,全无还手之力。 韩长生耸了耸肩,不管那里的乱局,拉着安元回客栈:“吃东西去。” 安元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韩长生已经抓起了一个鸡腿,心不在焉地答道:“嗯?啊,不让想让你受伤。” 安元道:“我没有那么弱,练了这么久,我也想试一试。”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握成拳头的手。在天道府,面对屠了他庄上几十口人命的恶风帮,韩长生几乎也没给过他出手的机会。他倒不想杀人,只想跟活人过招。可之前练武的对象都是竹子木头,韩长生难得陪他练练,没有对手,也是很寂寞的。 韩长生已经啃得满嘴油光,怕他再啰嗦,抓起剩下的一只鸡腿塞进自己嘴里,又把大鸡屁股丢进安元碗里:“为师心疼你。来,吃东西,别饿坏了。” 安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饭碗,甜蜜而忧伤地叹了口气。都知道给他夹菜了,确实比以前体贴了。 两人吃完晚饭准备上楼,陆文林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他的颜色还不太好看,刚才在外面把晚饭都吐了。韩长生的那只袜子,若仅仅是穿了半个月,倒还不至于杀伤力如此之大,然而前些天下了大雨,他们走了一路泥泞,还淌了好几条臭水沟,到后来韩长生都自暴自弃了,反正也不是好走的路,就坚持只穿这一条袜子,免得糟蹋了他为数不多的好袜子。陆文林一个大少爷,哪受得了如此刺激,战斗力当场下降百分之九十九。 陆文林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客栈大堂,韩长生蹙眉,不悦地打量着他们。这会儿他已酒足饭饱,已经没了跟人打架的欲望,只盼着那些人老实点,别来找麻烦。 陆文林白着脸走了上来:“咋称呼?” 韩长生用鸡骨头剔着牙:“花帅气。” 安元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叫花潇洒?” 韩长生怔了怔。随口取的,就记得是个好名,具体是啥他也给忘了。于是他道:“姓花,名潇洒,字帅气,号俊疯了。” 安元:“……” 陆文林道:“花少侠,咱切磋切磋。” 韩长生一脸不耐烦。好在除了陆文林之外,后面那一帮子武林正道正一脸憋屈地看着他们,谁也没上来动手的打算。刚才陆文林已经警告过他们了,韩长生是他的对手,其他人谁也不准出手。陆文林这个武痴,只要看到高手,就什么都给忘了,要是他想切磋的对象没切磋成,他能想得吃不下睡不着,所以他非要跟韩长生好好比试一场才肯罢休。 韩长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不打!” 那些个正憋气的武林正道顿时气坏了,云从虎一个箭步上前:“你这不知好歹的混蛋,我……” 陆文林一抬手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云从虎不敢得罪陆文林,恶狠狠地剜了韩长生一眼,咬牙切齿地退了回去。刚才韩长生让他当众出丑,这口气他还憋着呢,可惜陆文林说了,在他如愿之前谁也不准打韩长生和安元的主意,不然就是跟他不过去。 要知道,在场的除了陆文林之外,谁都不希望陆文林真的跟韩长生交上手。陆文林这武痴的怪脾气已经是天下闻名的了,谁能跟他交手一次,除了那些原本已经成名的人,各个都能声名飞涨,简直成了武林新秀出头的一条好路子。不过物以稀为贵,陆文林要是肯随随便便跟人动手,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出名了。在场的十几个人,都想过办法或哄或骗让陆文林跟他们切磋,一个都没成功,也不知怎么的陆文林偏偏就看中了韩长生。 陆文林道:“花少侠,就打一哈哈。” “半哈哈也不打!”韩长生在桌子底下开了刚才从陆文林他们那桌抢过来的桂花酿的泥封。 陆文林蹙眉,痛定思痛,道:“那就打半哈哈。”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想跟陆文林动手,尤其是知道这家伙就是武林盟主的亲生儿子之后。他还要带安元去武林大会呢,要是这里把人都得罪光了,往后怎么办? 于是韩长生把酒坛抱上桌:“要我跟你打,先喝了这坛酒。”说完往手边的空碗倒了满满一碗的酒。 陆文林二话不说,端起酒碗一干而尽! 韩长生盯着他的动作,见他开始喝的时候就已起身,对安元道:“走了,上去休息。” 安元有些茫然。陆文林已经喝了酒,韩长生不跟他打吗? 结果陆文林放下酒碗,脸色再次巨变,跑到一边扶着墙继续吐去了。 韩长生一点也不吃惊,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对安元道:“还不走?我困啦!” 安元低头看了眼酒坛。坛子里原本香气扑鼻的桂花酿已经变了色。刚才韩长生开酒坛子的时候,随手把另外一只袜子也丢进去了。 安元:“……”这么看来韩长生平时折腾自己的那些手段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了。所以说那时候的他果然是在害羞吗?是的吧,一定是的吧! 众武林正道赶紧围上去关心陆文林。“陆少侠你还好吧?”“是不是那个混帐在酒里加了料?我就说陆少侠你不该自己动手,给他长脸,让我们狠狠教训一下那两个臭小子!”“陆少侠我这里有药你赶紧吃……” 韩长生和安元已经上楼了。 陆文林虚弱地推开众人,对韩长生伸出手:“花少侠你别走……我们再战……呕……” 韩长生跟安元回到房里,闹了一天,早就累了,韩长生赶紧吩咐客栈伙计送热水上来供他洗澡。韩长生也不是不爱干净,在天宁教的时候,他每天都要用花瓣泡澡,沾上一点灰就要立刻擦去。然而人都是让环境给逼出来的,赶路的时候没有条件洗澡洗衣,到了后来,韩长生已经自暴自弃,就连安元这个谪仙人也是出淤泥而染了,虽说没韩长生那么邋遢,亵衣也是穿了好几天没换的。至于为什么那双毒晕了陆文林的袜子对他们两个没有效果,完全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客栈的条件还算不错,房间里有浴桶,客栈伙计把热水送上来,韩长生立刻扒光了跳进水桶里,舒服地长长喟叹了一声。 安元蹲在房间的另一边,正在洗韩长生和他自己的脏衣服。 “好徒儿,”韩长生叫道,“帮为师拿件干净衣裳来。” 安元从包袱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走过去放在木桶边。 韩长生正搓着身上的泥,安元道:“你今天如何想到竟敢谎称自己是武林盟主?” 韩长生撇撇嘴:“武林盟主怎么了,武林盟主有什么了不起,那是老子懒得做,要不然随便捞个武林盟主当当有什么难的!” 安元墨描似得长眉轻轻一跳:“哦?” 韩长生接着道:“不过为师才不要做什么武林盟主,为师……”他的眼睛在安元脸上转了转,微微一笑,“帮你捞个武林盟主当当怎么样?” 安元的眉头重重一跳,有一阵子没说话,然后又走回去继续洗衣服。 韩长生撇嘴,游到木桶边上趴着:“我是说真的,你想不想当武林盟主?” 安元道:“为什么你自己不想当,却想让我当?” 韩长生心道:废话,老子是魔教教主,谁稀罕劳什子武林盟主?嘴上却道:“你是我徒儿,我自然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日后你飞黄腾达了,念为师一声好,为师若是走到穷途末路之时,你且放为师一条生路,为师就知足了。” 安元一怔,莫名地看着他。韩长生这番话说的就有些古怪了,什么穷途末路,放一条生路? 那边韩长生没给他多想的余地,又道:“好徒儿,时间不多了,再过两个月就是武林大会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你抓紧时间好好练功,别把时间浪费了,咱们师徒去武林大会上好好露个脸,吓吓那帮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家伙们!” 安元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洗的花内裤:“不要浪费时间吗?” 韩长生点头:“不要浪费时间!抓紧一切能练功的时间好好努力!” 安元淡定地把花内裤一丢:“太好了,接下来的衣服你自己洗吧,我出去练功了。” 韩长生:“……” 与此同时,天界上,命格仙君正在看韩长生的过往。这个异数从前天界竟然一直都没发现,直到这家伙一脚把安元仙君踹下悬崖去,天上的神仙们这才发觉凡间竟然有个逆了天不受命格簿控制的家伙。 按理说天界是不该犯这样的错的,每个生灵投胎的时候都会经过地府,地府再上大天庭,根据此生灵的前世因果结下今生的缘,最后定下命格。可韩长生竟然没有命格簿。发现这个纰漏之后,命格仙君立刻让地府去查此事,查出来的结果更加令人吃惊——韩长生竟然没有前生!这就说明,他所走的不是寻常的轮回路! 并非所有生灵都要走地府轮回,譬如仙妖魔等,但从韩长生的身上,他有找不出半点仙妖魔的气息,这家伙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这时候,太上老君走了进来。 “命格。”太上老君道,“你还在研究那凡人?” 命格仙君应了一声,太上老君走到他身边坐下。命格仙君道:“这家伙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连缘尘镜都看不出他的前生。可真是怪了。”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比起这个犯人,我更担心安元啊。他的星辰如此黯淡……” 命格仙君道:“那倒不打紧,他的仙根稳得很呢。” 太上老君担忧道:“安元此次之所以下凡渡劫,是先前伏魔时受了重伤,魔气侵体,动摇了他的仙根,才不得不冲走一趟轮回路来消除业障,你说他的星辰黯淡,是否和他体内的魔气有关?” 命格道:“入侵的魔气不是早就被他排出去了么?打他下凡之后,仙根就已稳固了,只要此番成功渡劫,再归仙位,应该就无碍了。说起来,安元仙君他,果然十分厉害,八百天兵都没能和降服的不世魔尊,还是败在了他手里。他受的伤也不算重,魔气侵体,那么快就被他排出去了,若是换了别位仙君,还不一定熬得过呢。” 两位神仙感慨了一番,一起将视线投向幻境。 幻境中,只有七八岁的韩长生掏出小雀儿对着河流撒了一泡尿,然后在河边照着水面自娱自乐地玩起了角色扮演游戏。 “呔!臭老道,韩大魔头在此,你还不速速跪下!” “呸,你这狗盟主,见了本魔头还不速速求饶!” “你们这帮自诩正道的臭侠客,今天就让本魔头分分钟教会你们做人!” “哈哈哈!”小韩长生露着小雀儿,叉腰挺胸道,“本大魔头今天就要出世啦!” 正看前情回放的太上老君和命格仙君一脸惨不忍睹。 小韩长生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对着空气酷酷一笑,一根手指挑了挑空气,一脸轻佻:“小美人儿,今天晚上,就由你伺候本魔头了,哈哈哈哈,本魔头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与此同时,人间。刚洗完澡的韩长生拦住了准备出去的安元,一根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酷酷笑道:“好徒儿,看在为师对你用情之深教你武功的份上,乖,先去把衣服洗了。” 安元呵呵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花内裤,一把糊在韩长生脸上,潇洒地扬长而去。 第五十五章 晚上韩长生和安元运功调息,又是累得头抵头足抵足睡了过去。 大清早,砰砰砰的敲门声把韩长生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披上衣服去开门,之间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赫然是陆文林。 经过一晚的休息,陆文林的脸色已经比昨晚上好多了,看起来是缓过来了。他一脸冷傲,手里抓着刀:“打锤!”(打架) 韩长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锤你个头啊!”用力把房门一关,差点没撞上陆文林的鼻子。 韩长生还没回到床边,敲门声又响起来:“花少侠,花少侠,打一哈哈,打一哈哈嘛!” 陆文林是个武痴,所谓的武痴,就是有永不服输的精神,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他看中了韩长生想要跟他比武,那么比不成他就不会放弃。 韩长生被吵得不行,安元也起床了,穿好衣服道:“既然他这么想比,你和他比上一场又如何?”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他现在的身份是安元的打手,这个身份只是为了安元而存在的。假若这陆文林不是陆弘化的儿子,他教训教训这小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正因为这个陆文林身份不同,他就不能随便出手了。如果赢了,花潇洒名声大噪,被人缠上怎么办?输,那就更不能输了,且不说他堂堂天宁教教主的面子,他不出手,那些武林正道还不敢妄动,他要是打输了,这些人势必要为难安元,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外面陆文林叫门叫个没完,韩长生再次把门打开,寒着脸道:“我肚子饿了,没吃早饭,打不动。” 陆文林眼睛一亮,道:“你等着!”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韩长生和安元洗漱完毕下楼,吓了一跳。只见大堂里一张空桌子上放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包子、豆浆、油条、煎饼、面条、豆腐花……简直丰盛至极。 陆文林站在桌边,一拱手:“花少侠,还有那个谁,请用。” 那个谁安元:“……” 韩长生和安元走到桌边坐下,既然陆文林都为他们准备好了,不吃白不吃,当下大快朵颐。酒足饭饱之后,陆文林道:“花少侠,你……” 韩长生剔着牙道:“我们一会儿还要赶路,衣服还没洗完,要抓紧时间洗衣服,恐怕没时间……” 陆文林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拳头道:“衣服在哪达呢?我来洗!” 安元默默看了韩长生一眼,韩长生摊手,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陆文林冲上楼洗衣服去了,安元道:“你心真黑。” 韩长生问道:“豆浆好喝吗?” 安元掀起面纱擦了擦嘴:“不错。”趁着面纱落下之前,他悠悠地扫了韩长生一眼,韩长生正撞上他的视线,突然一个哆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陆文林洗完衣服,已经快中午了,他下楼找到韩长生和安元,这两个家伙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陆文林道:“咱……” 韩长生没理他,转头对安元道:“徒……安公子,咱们的马好像该换了,我这就去给您备马吧。” 陆文林差点晕过去,捏着拳头站稳了,擦了擦脸上沾到的皂角:“等着,我去!” 陆小公子办事果然牢靠,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给韩长生和安元牵回两匹好马。韩长生眼睛一亮,围着马匹转了两圈。还真是千里宝马,瞧这油光水滑的皮毛,瞧这蹄子,陆小公子为了跟他打一架,真是下了血本。 “行了不?”陆文林已经有些不耐烦,抓着手中的刀蠢蠢欲动。 韩长生摸着下巴思考,还有什么能使唤他的地方呢?难得有这么傻缺的家伙,不好好支使一下可就浪费了。 陆文林也不傻,看韩长生眼珠子转来转去,就知道他绝对没安好心,生怕他又给自己找什么麻烦,索性直接抽出刀大喝一声:“来了!看招!” 韩长生挑眉:“陆少侠这是要强上?堂堂武林盟主之子,仗势欺人,传出去不好吧?” 陆文林脸上一臊,抓刀的手僵在半空中,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手。 就在这时候,云霄派的云从虎从楼上跑了下来,看见陆文林和韩长生安元待在一起,脸色十分不好看:“陆少侠,你怎么在这里,我正到处找你呢。你一上午都跑到哪里去了?” 陆文林擦了擦脸,脸上还有皂角,滑腻腻的:“洗衣服……” 云从虎眼睛一瞪:“洗衣服?”再看三人身边的两匹马,眼睛瞪得更大了,“陆少侠,你怎么把你的座驾也牵过来了?你要走了吗?” 陆文林道:“送给他们的。” 云从虎惊得眼珠差点脱框:“陆少侠,你疯了……啊不,你怎么能把你自己的座驾送给他们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韩长生紧紧拽着马缰,对云从虎做了个鬼脸:“你们家陆少侠早上洗的衣服也是我的,怎么着?” 陆文林倒是不介意,挠了挠头:“忘了说,因为我不会洗衣服,所以好几条衣服都被我洗了个大洞,你的亵裤也变成开裆裤了。” 韩长生:“……” 陆文林忙道:“你要是赢了我,除了这两匹马,我再送你一辆马车,就当赔你的裤子。” 云从虎一听,竟然又是为了陆文林要找韩长生切磋的事,简直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想跟陆文林切磋,赔笑求着把面子都给丢光了,被陆文林不留余地地拒绝过后这两天一直被其他门派的人暗自嗤笑呢,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陆文林如此青睐?甚至还上赶着帮他们洗衣服和送他们宝马,凭什么?!都说这陆文林慧眼识人,分明是个蠢货! 云从虎却不知道,陆文林原本就是个高手,他只消观人气息、骨骼以及出手的姿态,就能知道对方究竟是高手还是庸才,在他眼中,云从虎是根本没有必要交手就已经知道胜负的人了,因此他自然不屑于与云从虎动手。而韩长生和安元却不同,两人一看都是骨骼清奇的好料子,假使修炼得当,如今应该已是高手了。何况他见过韩长生出手,无论是内力还是外功都非常出色,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一点便是韩长生宣称安元是他的主子,可观气查息,韩长生的内功倒似比安元更深厚。 云从虎已然忍无可忍,拔剑大喝道:“陆少侠,不能再让这两个小毛贼玩弄你了!我现在就替你教训他们!”说着狠狠一剑朝着韩长生胸口刺去。 韩长生冷笑,不紧不慢地把手中马缰递给安元,另一只手把剑一横—— 只听“乒”的一声,云从虎的剑锋恰巧顶在了韩长生的剑鞘上,硬生生被他挡了下来,韩长生半分未退,强劲内力却震得云从虎手中的剑一抖。 一招不成,云从虎并未退缩,反而更添了几分战意。云霄派可是江湖十大剑派中为首的,甚至有人说云霄派的剑法是江湖第一剑法,云霄派的弟子们个个擅长单打独斗且十分好斗,在看见韩长生和安元是用剑的时候,云从虎就有了把他们拿下的打算了,要不是陆文林一直拦着,昨天晚上就冲着他被韩长生绊的那一下,他也势必要跟韩长生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来。 云从虎发疯一样向韩长生进攻,韩长生只是招架。经过两三个月的调理,玄机老人给他的一身内力他已经克化了一般,内功提升之后,感官的灵敏度也随之提升了,云从虎的攻击在他眼里就如同放缓动作的孩子打架,处处都是破绽,随便怎么招架都能挡下来。他倒不急着出手,只因不想让陆文林看穿自己的实力。 不片刻,武林正道们听见打斗声都跑下来围观的。有些人是着急,有些人是幸灾乐祸。昨天跟韩长生交过手的人知道他的武功不俗,一个云从虎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想看云从虎出糗;有的人很是云从虎抢了自己的机会,既然陆文林看中了韩长生,那么能够打败韩长生,也就能得到陆文林的另眼相看,这样的好机会,竟然被云从虎给抢去了。 陆文林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最开始的时候他曾经试图喝止过,但冲动的云从虎不听他的阻拦,质疑要跟韩长生动手,他也就不烂了。 “娘娘。”陆文林啧啧嘴,一脸嫌弃,“瓷妈咯噔,得啥能。”(木了吧唧的,逞啥能) 旁边的人也看出来了,云从虎根本不是韩长生的对手。虽然一直在进攻的人是他,可他的节奏早就被韩长生给打乱了,便是不懂武功的也能看出他的露了太多的破绽。韩长生见人都来了,越发不紧不慢。云从虎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出风头,这道理他怎么会不懂?这家伙想出风头,他就偏要他丢人现眼。打成了什么样儿,有眼睛的人都瞧得见,这时候要是聪明的,就该收手退回去了,偏偏云从虎是个莫迷眼的,心里越发的急切,偏要让韩长生吃点亏,自己的招式已经乱的像是七八岁小孩儿打架了还不肯收手。 韩长生不耐烦了,噌的一声,只见寒光一闪,龙吟剑已经架在了云从虎的脖子上。云从虎还欲上前,只觉脖子上一痛,剑刃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流了下来。 韩长生落井下石:“江湖第一剑派?啧啧。” 云从虎的脸蜡白如纸。打了那么久,韩长生的剑就没出过鞘,最后那一下,他甚至没看清剑是什么时候出鞘的,他就已经输了。眼下认输退回去,当着这么多武林同僚的面,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要是就此抹了脖子,却也没这个勇气…… 两人正僵持,忽听一声大喝:“龙吟剑!” 一名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挥剑指着韩长生,道:“快,快把拿下,他就是杀害玄机老人和岳华派兰芳长老的凶手!” ☆、第五十六章   韩长生一下子有点傻眼。杀害玄机老人和岳华派兰芳长老的凶手?杀害?玄机老人的寿数是尽了,难道兰芳长老也仙去了?   韩长生正发愣,方才出声的老头已经扑了上来,手中的长缨枪直取韩长生而去。“砰”地一声,枪被人拦住了,这次出手的赫然是安元。   草帽面纱下安元的表情看不清楚,那老头还欲出手,安元却一把折了他的枪,踩在脚下。从昨天到现在,这还是安元第一次出手,旁人都有些新奇。诚如韩长生所言,这个戴面纱的公子的确是个高手,要不然也不能一招拿下蔡老头的枪,但要说究竟有多厉害,是不是比韩长生还厉害,就这一招还真看不出来。   安元冷冷道:“你说什么?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   蔡老头用力抽着自己的长缨枪,枪头被安元踩在脚下纹丝不动。他有些畏惧,试着往后缩,却又不甘心丢了自己的枪,梗着脖子道:“装什么傻,数月前,玄机老人和兰芳被发现双双死在岳华派的后山之中,玄机老人被人抽干了一身内力,兰芳的龙吟剑被盗了。岳华派现在正在全天下通缉凶手呢!”   韩长生听了这话大吃一惊。玄机老人的一身内力是他自愿传给自己的,龙吟剑也是兰芳长老主动送给自己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被人抽走内力抢了剑?他走的时候兰芳长老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这几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韩长生和安元,在场的其他人也很吃惊:“这就是龙吟剑?”“这两个小毛贼就是杀害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凶手?”   须知兰芳长老已经闭关几十年了,在场的人若是年纪轻些,都没有见过兰芳长老当年的英姿,只是听说过他的事迹,龙吟剑就更没有几个人见过了。也因此昨天没有人认出来,直到今天韩长生剑出鞘,蔡老头才终于敢确认。   一人问道:“蔡老头,你确定那是龙吟剑?”   蔡老头道:“绝对不会错的!五十年前我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兰芳长老就是在那一年名震江湖的!他手持龙吟剑的风采,我今生今世也无法忘怀!”   龙吟剑乃是岳华派的创始人亲手所铸的宝剑,龙吟剑龙吟剑,玄铁剑声如龙吟,剑光如龙影,剑鞘上的雕刻可以伪造,可是剑却不能伪造。从创始人开始,每一代岳华派的传人都会把剑传给门中最优秀的弟子,三代之后,传到了兰芳长老手中。其实在兰芳长老之前,宝剑往往都是传给内定的掌门人的,龙吟剑也成了岳华派掌门的一个身份象征。不过兰芳长老无心理事,当初推拒了掌门的职务,却不知是否没有看的中的后生晚辈,一直持着龙吟剑没有交出来,因为岳鹏虽然当了十多年掌门,却连这个传说中的“掌门信物”都没摸过。   韩长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剑。凡是听说过龙吟剑威名的,再仔细看看韩长生手中的剑,当下也确认了几分。   老蔡头一出现,韩长生就把方才架在云从虎脖子上的剑收了,云从虎后跳,退到陆文林身边,指着韩长生和安元骂道:“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是偷剑杀人的凶手!我听说元芳长老和玄机老人死的时候,岳华派两名弟子叛教出逃,其中有一个不敢见人的家伙就成天带着草帽面纱遮脸。你们两个就是岳华派出来的恶贼吧!”最后一句话,把整个岳华派都骂了进去,这就纯属他的私心了。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看韩长生和安元的年纪,跟传闻中岳华派出逃的弟子确实对的上。于是他们纷纷摆开架势,准备将韩长生和安元拿下。就连安元,虽然没出声,却也奇怪地打量着韩长生,等他的解释。   韩长生一时间有点傻眼。若他现在还是李九龙的打扮,倒还可以把事情照实说了,可偏偏他现在是花潇洒,跟岳华派八竿子打不着边,他要是承认了他是李九龙,在安元面前也就暴露了,不说的话,这事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陆文林道:“抽干了内力?内力是咋个抽的捏?”   众人面面相觑,也说不上来。想要转移内力,照常来说可行的情况只有事主自己把内力传给别人,但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内力不像吃饭喝水,不能数着米粒盛饭,一旦散功,一身功力就会全部散去,若是承受的人体质不适合,也有可能落个筋脉尽断七窍流血的后果。但江湖上邪门异数那么多,没听说过的事,也不代表没有,那阴阳双煞不就是要靠吸收童男童女的阳气才能练功么!   蔡老头道:“肯定是这两个小子修炼了什么邪术!昨天晚上这个拿着龙吟剑的臭小子一巴掌把木桌子拍进了石头里,他身上的内力,肯定是偷来的!”   众人纷纷应和:“就是就是,不是他偷的,难道还是玄机老人自己给的么!”   这玄机老人修炼了七八十年,靠着一身浑厚的内力名震天下,谁也没听说过他阳寿将尽,要不是黑白无常告知,韩长生光看玄机老人那模样,也看不出他不行了。任谁也不相信有人会将自己辛辛苦苦修了几十年的内力一招转手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   “娘娘。”陆文林托着腮继续沉思,“那他是咋个打败玄机老人抽他内力,又咋个打败兰芳长老的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语塞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算修了什么邪功能吸人内力,他也得先把玄机老人制住不是?在还没有浑厚内力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云从虎见众人犹豫,急道:“这小子肯定有什么邪门的地方,说不定,他们是魔教的人!咱们先把他们拿下再审!”   从头到尾,安元一直盯着韩长生,而韩长生一直一言不发。棘手啊,他当初把龙吟剑留下一直带在身边,就是看中了这剑趁手,切兔子切山鸡切牛肉一刀能断骨,没工具的时候当成竹签子架在火上烤也烤不坏,所以才没扔了,没想到会给他惹这么大个麻烦。一时间,怎么不暴露身份地解释,他还真想不出好主意。   “陆少侠。”韩长生清了清嗓子,故作惋惜地开口了,“我本来想跟你过招,结果这么多人想抓我,恐怕咱俩是打不成了。”   安元:“……”你还敢再黑心一点吗?这还能被你骗,陆文林找根面条把自己勒死得了!   没想到陆文林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连忙招呼:“去去去,都立远儿了!谁敢动他,奏是跟俺过不去!”   安元:“……”这武林看来是搞不好了。   云从虎哀嚎道:“陆少侠,你别被这魔人给骗了啊!”   众人狼哭鬼嚎,陆文林懒得理他们,噌的一声拔刀出鞘,往地上划了一圈,寒光闪过,众人纷纷被逼后退。   陆文林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你奏是杀害玄机和兰芳的凶手吧,是的吧,一定是的吧,快说是的我就可以把你拿下了。”   韩长生微微一笑:“很遗憾,不是。”   陆文林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要收招的意思:“先拿下你再说!”   众人见陆文林执意要战,纷纷退远了。韩长生的本事有些人不清楚,但陆文林的刀有多厉害,他们都是知道的。所谓幻影狂刀,陆文林要制造出幻影,必然需要极大的发挥空间,如果靠的近,限制了陆文林的发挥还是小事,要是被误伤了才是大事。   陆文林眼观鼻鼻观心,迅速沉浸下来。韩长生一见他是认真的,忙将安元护在身后,小声道:“退后。”   安元却站着不动,手也按到了自己的剑柄上。   陆文林脚步一动,瞬间,一片光影朝着韩长生和安元扑了过来。安元的面纱在刀风下飞了起来,露出半张吃惊的脸,韩长生也皱紧了眉头。   快,实在是快,所谓的幻影,完全就是靠陆文林的速度制造的。他一出手,不过转瞬,刀就已掠过四方,前一刻的光影还未消散,下一刻人已到了别处,看起来就像是同时有几个人,几把刀一样。这种压迫感令人还没有打开已已经快要窒息,想要认输了。   但韩长生又岂是普通人,他手里抓着龙吟剑,眼睛随着陆文林的动作迅速转动,突然,他猛地一剑刺出去,只听砰的一声,他的剑锋撞上了陆文林的刀身,光影停止了。   陆文林眼中好战的光芒更亮:“厉害!”能够不受他幻影的影响,一眼看穿他的动作就需要极敏锐的观察力,还不仅是如此,出剑刺中他,光有观察力是不够的,还要快很准,动作跟得上意识,并且还要有预判能力,要不然就是看穿了他的动作,也躲不开,更别说反击了。而韩长生一剑就挡下了他的攻势,可见韩长生的各项素质都是极高的。   陆文林后退一步,又要出招,韩长生却先逼了上去,接连数剑刺他要害,再不给他大展拳脚的机会。陆文林为了挡下韩长生的进攻,幻影狂刀也就施展不出来了,他倒是还想以速度压制韩长生,但韩长生并不跟他比速度,每一剑都刺得很准,让陆文林难受极了。   “上马!”韩长生对安元叫道,“走!”   安元怔了一下,并不愿意:“若你没有杀人,为何要走?”   韩长生退到他身边推了他一把,硬是撺他上马。   方才众人都退远了,安元和陆文林牵过来的两匹宝马却还在原地站在,安元一翻身就骑到了马上。   众人见安元要走,连忙要冲上来拦截,只见那边正和陆文林战成一团的韩长生身上突然飞出几枚飞镖钉在地上,差点没削了他们的脚趾头。   “先走!”韩长生道,“我稍后跟你解释!”   安元皱了下眉头,犹豫片刻,还是一甩马缰,冲了出去。   韩长生和陆文林战得不相上下,陆文林粘人粘得太紧,韩长生甩不开他。无奈之下,他真气大放,一剑下去,硬生生把陆文林逼退数步。   陆文林为他浑厚的内力震惊,见韩长生已跳上马,连忙又追上来:“娘娘,莫走啊!”   韩长生作势在衣襟里掏了一把:“看袜子!”   陆文林下意识捂住口鼻转过头去。   身后马蹄声响起,陆文林猛地惊醒:脏袜子早上他都帮着洗完了,哪里还有袜子?!回头一看,韩长生和安元骑着宝马已经跑远追不上了。   陆文林气得直跺脚:“回来,回来!还没打完呢!”   韩长生也满心遗憾:好不容易忽悠安元和陆小公子把所有脏衣服都洗干净了,还晾在客栈里呢,这下又没干净衣服换了   多亏了陆文林大方相送的宝马,两人一转眼就把那些武林人士全甩开了,身后的人再追不上来,他们在一处树林停了下来。   韩长生下马,走到河边往水囊里灌满了水,突然他感觉有人站在他身后,回头一看,安元已经把面纱撩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冷冷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手抓在剑柄上:“你,到底是谁?”   韩长生干笑,把水囊递给他:“好徒儿,你说什么傻话呢?”   安元不接,一字一顿道:“我该叫你花潇洒,韩英俊,还是,李师兄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orzyue、墨黔之色、怡宝酱、阿默、菉竹猗猗、瑧玹X10的地雷和雨沉的手榴弹 ☆、第五十七章   安元一句话,把韩长生给问惊了。狗仙君看破韩英俊也就算了,毕竟他这么英俊潇洒,可是他怎么还记得李师兄李九龙?他不是失忆了吗?!   安元看着韩长生的表情,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然而韩长生下一刻的反应,令安元大吃一惊——韩长生默默伸出手,摸了摸安元的脑袋,就像一个慈爱的师父抚摸自己的徒弟一样。   安元震惊地偏开头:“你干什么?”   韩长生收回手。安元后脑上的包,已经全消了。真可惜。现在他把狗仙君打晕用石头再往他脑袋上砸个包出来还管用吗?   见韩长生迟迟不说话,安元的手又搭到了剑柄上。   韩长生道:“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安元蹙眉,不答。   韩长生一脸深沉:“那你,还记得多少?”   安元挑眉:“记得多少,与你的真实身份,有关吗?”   废话,当然有关系!你记得多少,关系到老子要圆多少谎来骗你啊白痴!韩长生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装大头蒜:“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告诉我你回忆起了多少,我好知道从何起向你解释。”   安元眉毛挑得更厉害:“你就从头到尾把事情全部说一遍就行了。”   “不行!”韩长生道,“你不懂,为师……我和你的羁绊实在太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如果你记得一些事情,就可以让我少废很多口舌,也可以让你更快更清楚地了解事实真相——所以,你到底记起什么了?”   安元脸色微微变化,过了片刻才道:“方才听他们说,我才想起,我是岳华派二弟子皇甫凤轩熙辰,表字安元。”   韩长生立刻道:“你为什么叫我李师兄?”   安元平静道:“你不是吗?大师兄?我可记得咱俩是一起掉下悬崖的。”   韩长生立刻卡壳了。妈了个巴子,掉崖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那时候在悬崖下八成也看到自己卸妆的样子了,这还真是赖不掉了。只可惜他几个月来妆都白化了,居然让安元给看穿了。   韩长生忙道:“我是有难言之隐的!”   安元挑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韩长生一脸深沉,道:“我本是个世外高人,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看到前面有人打斗,我赶到的时候,几个山贼已经杀了一个穿着岳华派弟子服的家伙。我生性善良,最见不得这种事,想到失去徒弟的师父该有多伤心,失去师兄的师弟师妹们该有多难过,我的心都跟着痛了,噢……”说着作西子捧心状。   安元眼角狠狠一抽。   韩长生道:“我伤心的睡不着,想来想去,都怪我没有及时制止,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于是我就易容成李九龙的样子,进入岳华派,希望能够帮他照顾年迈的老师父并且带领师弟师妹们走向光辉的未来,以弥补我的错误。”   安元嘴角也开始抽了:“你是说真正的大师兄已经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韩长生道:“三四个月前,你去南山剑派送信,李九龙也出山了,在墨凉山附近,遇到山贼,就被杀了。”   安元一惊:“大师兄他也出山了?在墨凉山附近?此事我竟然不知。”   韩长生摊手:“据我分析你大师兄可能是一路跟着你,大概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亲亲师弟,所以暗中保护你吧。”为了显示自己是朵纯洁善良的白莲花,韩长生现在只好昧着良心把李九龙也夸成了一朵花。   安元略一思忖,李九龙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也就猜到几分了,没想到那李九龙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竟落得这个下场,说起来是否可惜,他心情也很复杂。然而他看着韩长生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信任:“既如此,你对于岳华派中的事情怎么会那么清楚?”   韩长生一本正经道:“我进岳华派之前,为了完成李兄弟的遗愿,为了不露陷,花了些心思调查岳华派的事。你回来前好几天,我就已经用李九龙的身份潜入岳华派了。”   安元道:“那你为什么会用岳华派的武功?”   韩长生道:“李九龙的房里有剑谱,我也就是依葫芦画瓢瞎比划两招罢了。”   安元沉默片刻,理了理思路,又道:“那你的龙吟剑,玄机老人和元芳长老又是怎么回事?”   韩长生一脸惋惜:“兰芳长老执意要收我为徒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剑也是他那时候送给我的。我本不是岳华派的弟子,受之有愧,所以从兰芳长老那里学来的东西我全部都教给你了。我有没有藏私,你心里清楚。玄机老人确实把一身内力都传给我了,那也不是我自愿的,是因为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年轻的时候是好朋友,玄机老人感觉自己阳寿快尽了,他的好朋友又赏识我,他就把一身内力都传给我了,其实那根本不适合我,一开始我差点走火入魔而死的惨况你也都看到了,要不是你,我兴许根本活不到现在。你说,我好端端的会没事去抢他一身内力吗?我又怎么抢得过来呢?所以那些家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至于兰芳长老去世的消息,我也是刚才和你一起知道的,是什么缘故,我比你还糊涂!”   安元用力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是韩长生的演技哪能让他看破,他这一脸真诚,连他自己都感动的要抹眼泪了。   安元缓声道:“那你,那天跳崖,是故意的吗?为什么?”   韩长生差点卡壳。娘娘,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敢情安元这臭小子还记着这个仇呢。不过他当初跳崖,只不过是想把安元轰出岳华派顺便好摆脱李九龙这个身份,谁晓得安元这个缺心眼的会跟着往下跳啊!能怪他吗!好在韩长生随机应变的本事那是顶厉害的,谎话张口就来:“怎么能是故意的,我那不是看你快要掉下去了,来不及多想就推了你一把,不小心滚下去的吗?”   安元道:“你挂在悬崖壁上……”   韩长生立刻道:“我也没想到悬崖边竟然有那么多枝条,大难不死,逃过一劫,还能继续回岳华派跟师弟你朝夕相处,我实在太高兴了太兴奋了,正想仰天大笑,还没笑出声,就看见师弟你也掉下来了。”   安元:“……”   韩长生的说法,居然还真能把一系列的事情都解释通。安元却不知道,韩长生吹牛吹了快二十年,深知说谎要说的可信,最重要的是得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别人往往就被绕进去了。安元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你,掉下山崖之后,你为什么不回岳华派?”   韩长生摊手:“你摔下来伤得不轻,那时候你还说你失忆了,我怕带你回去会惹麻烦,也怕你摔出了什么后遗症,所以就先找个地方教你剑法,慢慢治疗你的伤势。”   安元深吸了一口气:“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哪一张脸,才是真的?”   韩长生立刻指着自己道:“这张是真的!”   安元挑眉,脸上满满地写着不相信。   韩长生揪着自己的脸皮:“真的,这张就是真的,你看,要是易容的,我的脸岂不是可以撕下来了?”须知他用的乃是经过历代天宁教教主精心研制的高级易容品,不仅看起来像是真的脸,摸起来也像。他自己扯脸皮,当然能扯出真的效果,可若是让安元动手仔细检查,就会发现端倪了。   安元道:“那韩英俊?”   韩长生嘀咕道:“你不是说再问一个嘛,怎么又问了一个?”   见安元瞪着他,韩长生立刻道:“那张脸也是假的,是我一个朋友的,我看你掉下山崖,怕你摔死了,就化妆成我那个朋友,他在江湖上人脉广势力也比较大,兴许能找到神医医治你,没想到你突然就醒了!”   安元冷冷道:“我,不信你说的话。”   韩长生为难地抓了抓脑袋,诚恳道:“为什么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啊!”说是这样说,他开始考虑再把安元敲昏一次让他失忆的可行性了。   安元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忙活了这么久,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别人。你图什么呢?”   韩长生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我图你啊!”   安元一怔,瞳孔微微收缩。虽然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答案,但是韩长生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来,还真是……有点羞耻呢……   韩长生道:“当初混进岳华派,是为了李九龙,可是跟你相处久了之后,我发现你是人中龙凤,不管是你的温柔,你的大方,你的善解人意,还是你的笑容,你认真的样子,都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让我想要靠近你,陪伴你,辅佐你。所以我教你剑法,帮你寻找杀父仇人,每天和你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想给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我的心,你真的不懂吗?”   韩长生听到安元倒吸冷气的声音,看见安元把挂在帽子上的面纱放下来遮住了脸,却没看见安元红的如同晚霞一般的脸,也没听见安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口的心。   韩长生有些忐忑。狗仙君会相信他吗?小时候为了哄过老教主和老堂主们,后来又为了唬过他的堂主护法们,他的小嘴儿练得简直比抹了蜜还甜,那真诚的眼神能把冰都融化了。不过那些人到底是他天宁教的人,狗仙君不一样,狗仙君会吃他这一套吗?   只听安元低声斥责道:“你脸皮可真厚。”   韩长生摸了摸自己的脸,紧张极了。狗仙君这是看穿了他谎话的意思?   却见安元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水囊,转过身走开,将水囊塞进马匹背上挂着的皮革袋里。接着,安元低声道:“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我还不能信任你,也不够了解你。”   韩长生又是一怔:答复?他有让狗仙君给他什么答复吗?莫名其妙说啥呢?   安元翻身上马,极力使自己的语气镇定,却还是难以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丝慌乱:“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韩长生不明所以,但狗仙君不继续追问,兴许就代表他糊弄过去了。于是他道:“先回岳华派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怡宝酱、12882444的地雷和令堂之的火箭炮   很不幸的一件事,小生生生病了,而且生病的理由异常不忍直视,因为掏耳朵掏太用力掏破了,结痂以后小生生手贱扒掉了,又结痂又手贱扒掉了,结果感染发炎了,又肿又痛,睡觉都睡不安生,半张脸都扯着疼,去医院,医生说外耳道发炎,然后还因此有点发烧了……   大家吸取教训,少挖耳朵少手贱,最近的更新恐怕是不能很规律了T_T ☆、第五十八章   安元似乎当真被韩长生的那套说辞给唬住了,竟也没有再问,两人花了几天功夫赶到了岳华派附近。   人虽然来了,却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回去。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被发现双双死在后山之中,岳华派祖传宝剑龙吟剑被盗,玄机老人一身傲人的内力被抽干,形容枯槁。与此同时,韩长生扮演的“李九龙”和安元这俩大弟子二弟子双双失踪,数天都不回来,难免不被人怀疑他们是畏罪潜逃,岳华派已经放出消息通缉这二人。不过说是通缉,大约也因为这案子还有许多疑点,因此岳华派要的是活人,一旦发现这二人的踪迹,请各大武林同道立刻通知岳华派,或是将他们活捉送回岳华派,除非这二人顽强抵抗,不然不可伤人。   安元倒是有心回岳华派一次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但是韩长生不同意。虽说已经让安元知道了他不是真正的李九龙,但不代表他易容冒名顶替的事情可以别人知道,不然有心人多加调查,兴许就能挖出他的真实身份了。总带草帽面纱遮脸也不是个事儿,安元为了掩盖绝世美貌总是戴着草帽这事在岳华派附近已经不是秘密,所以戴草帽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快进入岳阳镇的时候,韩长生提出要帮安元改头换面。   安元文问韩长生:“我们为什么不回岳华派把事情解释清楚?既然你的内力是玄机老人自愿给你的,龙吟剑也是兰芳长老亲手相送,就应该把事情都弄明白,不该白背了这个黑锅。”   韩长生道:“那不行,你想想,我又不是真的李九龙,回去以后让掌门他们知道了,交出龙吟剑倒是无所谓,可他们肯定不会允许我再留在岳华派。他们不准我再跟你来往怎么办?想到从此以后要跟你分离,噢,我的心都痛了。”   安元:“……”   最后安元还是同意了韩长生帮他易容的要求,他也好奇韩长生的易容水平到底有多高。   只见韩长生把包袱解开,里面装着一大堆易容用具,光是刷子就有大大小小十几把,各种笔、刀等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安元拿起一把小刷子:“这些都是易容工具?”   韩长生道:“当然啦。”   安元问道:“为什么刷子要这么多?”   韩长生一脸你不懂:“这三把是专门画眼睛的,这个是刷鼻子的,这个是刷眉毛的,要画出不同的样子,当然需要不同的工具,你以为易容很容易吗?”   安元表示受教了。   韩长生操起一堆工具,在安元脸上刷刷刷一阵涂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完成了。他把镜子拿给安元,安元看了眼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从脸上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有自己原来模样的半分影子了,要不是他做表情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做,他简直要以为韩长生拿给他的是一幅画。   镜子里的安元,一双原本水光洌滟的桃花眼被韩长生糊成了眯眯眼,高鼻梁因为韩长生把他的脸画肿了所以变成了塌鼻子,干干净净的脸上点满了麻子和红豆子,丰盈漂亮的嘴唇变成了香肠嘴。如果说用四个字形容安元原本的相貌是俊美无俦,那么现在的安元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惨不忍睹。   安元犹豫道:“这个……为什么画成这样?”   韩长生捧起他的脸,一往深情:“因为你太美了,美得让人想把你藏起来,让你的美只被我一个人看到。”又道,“你原本长得那么美,我把你画成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得出你。”   安元转开脸,拜脸上厚重的易容品所赐,他的脸虽然热了,却看不出发红:“少油嘴滑舌。”拥有一张猪头脸的狗仙君,即使娇羞,看起来也像在生气呢。   韩长生压下了仰天狂笑的冲动。这样一来,以后他再跟狗仙君站在一起,就再也不怕有人说狗仙君长得比他英俊了哈哈哈哈哈!   替安元画好了妆,龙吟剑也被韩长生暂时藏进了包裹里,韩长生和安元先找了一处客栈住下,开始打探消息。拜韩长生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所赐,镇上的老百姓没有一个认出他们。   当晚就在客栈住下了。岳阳镇的客房位置并不紧缺,于是两人分了两间房住下。夜深之后,韩长生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到安元门外听了会儿墙根,确定房里的人已经熟睡,这才回屋换上夜行衣,偷偷摸摸出门去了。   韩长生独自一个人,避开了巡夜的弟子,上了岳华山。   夜已经深了,岳华派有夜禁令,除了负责守山门的人,其他人都早已进入梦乡,整个岳华山安安静静,只剩下蝉鸣的声音。也正因为如此,,韩长生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摸到了弟子房区域。   突然,韩长生就听见有人在练武,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虽然很小,但在安静的夜里还是能够被捕捉到。又来了,上一次他深夜悄悄潜去后山,也遇到了有人摸黑练武,今天又撞上了,到底是谁这么勤劳?韩长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很快,就看到了弟子房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一个舞刀的身影。   月光将那人的身影照得孤冷清瘦,宽大的弟子服随着他的刀在空中飞舞着,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形……   等等!韩长生突然一个激灵,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人手里用的,不是岳华派弟子惯用的剑,而是弯刀!   那人的刀不像江湖上常见的刀法那样直来直去大大咧咧,相反,他的刀法显得很婉转,并不开阔,刀的走势甚至是弧形的。和其他刀法相比,这种刀法显得有些刁钻,进攻性不强,但是防守力却很实在,虽说保守,却也很难找出他的破绽。   韩长生屏息静静观察,在脑海中搜索这究竟是哪个门派的刀法,片刻后,他有了些头绪。   秀刀门。   秀刀门是个小门派,他们的刀法江湖上排不上什么号,就因为秀刀门的刀法以防守为主,攻击性太差,难以发扬光大有关。寻常的刀法,讲究的是开阔、霸气,但秀刀门沾了一个秀字,刀法也就显得很小家子气了。尽管如此,秀刀门还是小有名气,却不是因为他们的刀法,而是因为他们的香。秀刀门的掌门对于用香深有造诣,听说他们的香甚至可以迷惑人心,这就有些涉猎到魅术了,凡是刀客门派都极其看不上这种邪门歪道,更让秀刀门在江湖中的地位显得尴尬。韩长生虽然听说过秀刀门的事迹,但那毕竟是个小门派,他也不太关心,如今的秀刀门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知晓。   刀。香。这一切,似乎都跟刘小奇对上了。只是先前刘小奇一直用的是岳华派的剑,让韩长生一时没有将两者联想到一起去罢了。   月光下的那个身影练完了刀法,将刀收起,小心翼翼地连同刀鞘一起藏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蹑手蹑脚地往弟子房走去。紧接着,韩长生看见他走进了刘小奇的房间。   果然是刘小奇!   韩长生深夜撇下安元独自一人上岳华山,就是因为他怀疑刘小奇跟十五年前天缘山庄的命案有关,但他不能确定,所以没有告诉安元。   韩长生想了想,轻轻跟了过去。   刘小奇没有开灯,抹黑把刀藏进了床下方的夹层里,突然他听见房门咯吱响了一声,似乎是他没有关好门,被风吹动了。他连忙起身去关门,站在门口突然僵住了,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把门关上了。   刘小奇转过身,房间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他面对着一个方向,小声叫道:“是大师兄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令堂之、芷芷、秦时明月、墨黔之色、风月宝鉴、Molise、怡宝酱、月铭雅X2的地雷 ☆、第五十九章   韩长生愣在当场。他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按理说以刘小奇的武功,不该发现他才是,再者他的脸也不是李九龙的脸了,他的易容术可是能够把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骗过的,哪怕黑暗中刘小奇的夜视能力绝佳能够看见他,也不该认得出他才是,怎么只一瞬间就把他认出来了?   刘小奇把门关紧,小声道:“大师兄,你是……在桌子边吗?”   韩长生更惊讶。刘小奇真的看见了?   刘小奇摸到床边坐下,见韩长生迟迟没有出声,还在收敛气息,小声道:“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韩长生这才恍然。他差点忘了,刘小奇嗅觉非凡,当初也是他闻到阴阳双煞身上的味道而查到了阴阳双煞真正的身份,房间里进了一个人,他立刻通过气味辨别了出来。   韩长生只好放弃屏息,向刘小奇走了过去:“小奇,是我。”   刘小奇小声道:“大师兄,你前几个月去哪里了?二师兄和你在一起吗?前阵子你们突然消失,掌门找你们都急疯了!”   韩长生道:“出了点事,我和安元暂时离开了一阵子。小奇,你刚才是在练刀?”   刘小奇全身僵硬了一下,片刻后叹了口气:“大师兄你看到了。”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学过一阵子刀法,方才睡不着,就起来练练手。”   他这话说的委实不诚信,别说韩长生已经猜到了他是秀刀门的人,便是韩长生什么也不知道,就看他那偷偷摸摸藏刀的劲,也知道他不是临时起意了。韩长生道:“你跟秀刀门,是什么关系?”   黑暗中,韩长生看不见刘小奇的表情,但是从刘小奇的气息也能感受到他明显紧张慌乱了。   “什,什么秀刀门,大师兄你说什么?”   韩长生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我不会害你,我来这里就是想问你一些事。你应该是秀刀门的人吧,怎么会转投岳华派门下的?”他一直觉得刘小奇这家伙身上有些疑点。以刘小奇的年纪作为新弟子刚刚开始练武委实有些晚了,刘小奇从前是学刀的,就算转投他派,也该进个刀客门派才是,为何却进了岳华派?   刘小奇显然不愿回答这问题,含糊道:“我只是大半夜随便练练罢了。”又转开话题,“大师兄,这段时间你和二师兄到底去了哪里?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韩长生也很纳闷:“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我离开之后岳华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小奇听了这话,有些欣喜:“我就知道肯定跟大师兄没有关系,大师兄怎么会害人呢!几个月前,大师兄和二师兄突然不见了,我们找遍岳华山上下也没有找到,有人怀疑你们是不是在兰芳长老那里,但是兰芳长老又曾下过命令,谁也不准去打扰他。过了几天,掌门实在担心你们,就去了后山,结果发现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都已仙去了,玄机老人形容枯槁,死之前内力被人抽干了,兰芳长老的龙吟剑也不见了,而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是不知所踪。大家都说龙吟剑肯定是被大师兄和二师兄拿走了,玄机老人失去内功可能也和你们有关系,所以掌门立刻放出消息让各大武林门派帮着找你们。”   韩长生蹙眉不语。玄机老人死之前,大约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见兰芳了,至于兰芳,可能也是大限到了,或者为了救玄机导致的,总之就是恰巧撞上了他和安元在此时离开岳华山,阴差阳错,就形成了这么一个误会。   刘小奇问道:“大师兄,你和二师兄打算回来吗?”   韩长生道:“暂时不打算,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刘小奇问道:“那龙吟剑……”   韩长生道:“确实在我手里,不过是兰芳长老亲手相送的,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刘小奇道:“大师兄我相信你!”   韩长生又想起自己这回上山来除了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事,还想调查当年皇甫土根命案一事,于是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小奇,你可曾听说过天缘山庄?”   刘小奇的呼吸突然又是一紧:“没、没有啊,天缘山庄是什么?”   黑暗中,韩长生看不见刘小奇的反应,但是从刘小奇的气息可以知晓,他绝对在撒谎。他不仅听说过天缘山庄,恐怕还知道些什么。刘小奇今年也就十六岁,十五年前皇甫土根死的时候,他只有一岁,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个反应,八成是跟秀刀门有关系了。   韩长生又道:“秀刀门有多少人?”   刘小奇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师兄,你为什么总问我这些问题。秀刀门不是八年前就被灭门了吗?”   、   韩长生大惊,差点跳起来。秀刀门八年前被灭门了?!   秀刀门只是个小门派,韩长生对这个门派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江湖上每年都会有很多新的门派成立,也会有很多小门派难以维系而解散,所以这件事韩长生还真没有听说过。   “灭门?竟然还有这种事?!谁干的?!”韩长生嚷嚷道。   刘小奇连忙嘘了一声,示意韩长生轻一点,以免他的叫嚷声被其他房间的弟子听见了而把人惊醒。刘小奇小声道:“八年前,秀刀门和附近的土匪起了冲突,土匪们把秀刀门给灭了。”   韩长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八年前,那时候刘小奇也才八岁,恐怕也是侥幸才躲过一劫。这些年想必他很不好过,。后来不知怎么地混进了岳华派。可秀刀门要是被灭门了,这事可就棘手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皇甫土根的死应该跟秀刀门有关,人都死了,便是真是秀刀门的人干的,查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唯独剩一个当年还是小孩子的刘小奇,总不可能跟他算账。可如果当初的命案是秀刀门做下的,那么明月派那件事又是谁干的?被灭门的死人总不可能去杀人吧?   韩长生问道:“那秀刀门可还有什么幸存者?”   刘小奇语气生硬,似乎被问到伤心处不高兴了:“没有。”   韩长生知道,刘小奇有所隐瞒,但是他不愿说,自己这样一味逼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恐怕还要再想办法找到更多线索,或者想办法让刘小奇对他敞开心扉。   夜已经很深了,韩长生起身道:“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算了,我先走了,我今天来过的事,你别告诉别人。”   刘小奇点点头,想起韩长生恐怕看不见,忙道:“我知道。”顿了顿,又小声道,“大师兄今晚看到的事,也别告诉别人。”   韩长生怔了怔,明白他说的恐怕是练刀的事,失笑道:“我能说给谁听。不过你小子胆子也够大的,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刘小奇道:“如果有人靠近,我会闻得出气味的,大师兄动作太轻,连风都没带起,我才……如果是别人,我会更早发现的。”   韩长生耸了耸肩,道:“你自己有数就好,我先走了,你考虑一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下次我还会来找你的,希望那时候你能想起什么。”   刘小奇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韩长生不再多留,轻手轻脚地摸了出去。他离开刘小奇的房间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岳华山,而是去了后山的桃花谷。   那里本是禁地,是兰芳长老修炼了几十年的地方,也是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被发现尸体的地方。现在尸体肯定不在那里了,不过他还是想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韩长生轻手轻脚地摸到桃花谷中。   夜很黑,桃花谷很安静,让他想起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黑夜里,有一个老头突然偷袭他,把他打得手足无措。后来这个老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认他做徒弟,还把他在谷底关了数天,把那把烤兔子烤麻雀都很好用的剑送给了他。可惜这一次,老头子已经不在了。   韩长生突然停下脚步,浑身紧绷起来:有人在谷中!他感受到了第二个人的气息!   韩长生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毕竟他是悄悄潜入山谷的,如果被人发现了恐怕会有麻烦,但他终究抵不过好奇心,没有选择离开。半夜三更,会是谁在这里?会不会跟那两个老头子有关系?   韩长生愈发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朝着谷中走去。   不片刻,他看见了,黑夜中有一个身影坐在兰芳长老常坐的位置上,正在打坐。   不知那人是否感受到了韩长生的靠近,突然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直直朝着韩长生站立的方向看了过来,韩长生心道不好:那家伙肯定看到他了!   韩长生先发制人,要去摸剑:“你是谁!”   那人突然朝着韩长生扑了过来!   韩长生吓了一跳,那家伙的武功太强了,动作太快了,自己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一瞬间就已经扑到了自己面前!韩长生完全靠着下意识的反应拔出了剑,朝那人刺去,那人脚步一掠,躲开了韩长生的剑锋。   他没有再扑上来,而是站在几步之遥的远方,目光灼灼地盯着韩长生,那种殷切,让韩长生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自己咬死!他出了身冷汗,抓紧了手里的龙吟剑。那家伙看的,究竟是他,还是龙吟剑?就凭那家伙刚才两下动作,韩长生心里顿时没了准,自己还未必是这人的对手。   然而出乎韩长生意料的是,那家伙没有再进行第二招攻击,他盯着韩长生手中的剑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迅速潜入了树林中。   韩长生感到那气息远了,已经不在他周围。他这才把剑收了起来,心中惊疑不定。那人的相貌他刚才并没有看清楚,夜太黑了,只知道那人的眼睛很亮,夜视能力很好。武功高强的人,身体的各项素质也会有所提升,就冲着这一点,那人的内功不见得比他差到哪去儿,敏捷性更是不用提。岳华派怎么藏了这么多高手?他原本一直以为岳华派就是个垃圾小门派而已!   半夜三更,那人在这里做什么?他是岳华派的弟子吗?他跟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死有关系吗?   韩长生一头雾水,却到底不敢再多逗留,带着满肚子疑问赶紧下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令堂之、芷芷、雷牙、萌萌、威猛先生、宁缺毋滥的地雷~ ☆、第六十章   韩长生回到客栈,已十分困倦,当即倒头就睡下了。等他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韩长生睁开眼,眯了一会儿,适应光线,然后看清了自己床头坐的人。   “艾玛!”韩长生吓得跳起来往床里躲,“你谁?”   床边人:“……”   过了几秒种,韩长生清醒了,这才想起是自己给安元画了这个一个丑的令人发指的妆容。他讪笑两声:“不习惯,抱歉。”   安元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对自己现在这副扮相也不太满意,不过韩长生已经把他打扮成了一个猪头,不管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从脸上都看不出来。   安元说:“天已经亮了,你怎么还不起床。”   昨晚上韩长生去夜探岳华派了,凌晨才回来躺下,统共没睡两三个时辰,眼下还有些犯困。不过天已经很亮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赖床,道:“起来了,咱们下去吃早饭吧。”   安元等韩长生洗漱完毕,两人下楼点了几份吃食,安元吃饱后发现韩长生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过。他皱眉道:“你不舒服?为什么不吃?”   韩长生干笑了两声。平时身边都是美人相伴,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安元原本的相貌是十分赏心悦目的,看着那张脸能下两碗饭。现在变了这么一副猪头脸,虽说再也不用担心安元抢了自己的风头了,可是看着这张猪头脸简直倒胃口,饭都吃不下了。说起来,这还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韩长生开始认真考虑是否给安元换一个妆容了,就算要比自己差一点,好歹也保留能下饭的程度。   吃完了早饭,安元问韩长生:“今天我们上岳华山吗?”   韩长生连连摇头:“咱们暗中调查就好,哪能直白地跑上去,人家现在可把咱们当成是杀害长老的通缉犯人呢。万一去了他们要抓我们,起了冲突怎么办?”   安元道:“人既然不是你杀的,你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韩长生道:“你信我,他们却未必信我。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安元一脸怀疑地盯着韩长生。事实上,他也知道,他根本就是被韩长生给牵连的,夺刀杀人的事,真是跟他半点关系都扯不上。不过如今他跟韩长生毕竟是同伴,他也没打算抛下韩长生行事。   “那你打算怎么查证呢?”安元问道。   安元不想抛下韩长生,韩长生倒想把安元给甩开。带着安元在身边,很多事情他办起来都不方便。当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韩长生道:“岳阳镇在岳华派脚下,咱们先问问附近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兴许有人知道些详情。”   安元和韩长生走出客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韩长生问道:“你是剑派弟子,对江湖上的刀客门派有了解吗?”   安元看了他一眼:“身为武林人士,武林上的门派多少总知道些。”   韩长生道:“我也是用剑的,对于用刀的门派所知甚少。那陆文林的幻影狂刀,果然十分厉害,刀客门派都是这样大开大合气势磅礴的吗?似乎比剑派更讲究大气。”   安元道:“刀与剑分工不同,自然如此。”   韩长生又接着问道:“那刀客门派,就没有小家子气些的?”   安元皱眉:“怎么了?”   韩长生道:“好奇问问罢了。”   安元想了想,摇头。   韩长生咬着嘴唇纳闷。他铺垫了这些,就是想问问安元知不知道秀刀门,眼下安元摇头,也不知是不了解秀刀门,还是一时没有想起。   韩长生又道:“刀总是直来直往,只听过有人挽剑花的,却没听过有人挽刀花的,用刀的总是追求杀伤力和攻击性,可我又好像听人说过江湖上有个刀客门派,以防守为主,刀势蜿蜒,好像叫秀……秀什么门来着,你听说过吗?”   安元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韩长生吃了一惊,还以为安元想起了什么,紧张地回头看去,却见安元皱着眉头盯着一处地方看。   韩长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安元目光锁定的地方是一个包子铺,安元看的不是包子,而是站在包子铺前买包子的人。   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站在包子铺前,卖包子的老板娘把装在纸袋子里的包子递给他们,长满褶子的脸笑出了一朵花儿:“两位小哥儿生的这般粉嫩可爱,这几个肉包送给你们,不用给钱了。”   话音落下,韩长生以及那青白两个身影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啪!”一道灰尘扬起,穿白衣的人一手刀拍下去,放蒸笼的木桌被齐齐地切断了一个角。他微笑,再微笑,一字一顿道,“你说谁长得可爱?嗯?我没有听错吧?”   着青色袍子的人鼓着脸娇声道:“不要胡说!这包子不是你送我们的,是我们抢来的!因为我们太凶狠了,把你吓坏了,所以是我们抢来的!别弄错了!”   卖包子的老妇人傻了眼,低头看了看被卢白璧拍断一角的桌子,用力揉了揉眼睛。这两个小娃娃好生奇怪,送他们倒还不乐意了,非要说自己抢的,莫不是年纪小看多了绿林强盗的小说,在玩什么强盗游戏吧?   韩长生嘴角一抽,低下头转身就想走,安元却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盯着卢白璧和卢青钱:“这两人不是……”   韩长生连忙拽他:“我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客栈了我们快点回去……”   话音未落,卢青钱啃着肉包子转身,看见韩长生,怔了一怔,嘴里衔着的包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啊,老花?你怎么在这里?”   卢白璧闻声也回头,奇道:“你不是在山上吗?什么时候来的?这个丑八怪是谁啊?”   丑八怪安元:“……”   安元神色古怪地看了韩长生一眼:“你认识他们?”   韩长生又有打晕安元让他重新失忆一次的冲动了。之前抓捕阴阳双煞的时候,安元曾经见过卢青钱和卢白璧,只不过那时候韩长生的身份还是李九龙。小青小白两个口无遮拦的,万一在安元面前说漏了嘴,他这几个月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于是,他对着卢青钱和卢白璧挤眉弄眼,希望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   “啊!”卢青钱果然领悟了他的意思,指着韩长生道,“我知道了,你不是花……”   “这位是岳华派的二弟子皇甫安元!”韩长生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卢青钱和卢白璧同时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安元?不是那个……”   安元瞥了韩长生一眼,道:“你们方才想说他不是花什么?”   韩长生立刻转过身看着他,捧着他的脸深情款款道:“我先前曾给他们寄过信,说我与你在一起,如今你变了一副容貌,他们恐怕误会了我是花心薄情之人。我当然不是了,我的心天地日月可鉴!”   安元怔了怔,微微蹙眉,拍开韩长生的受,小声嗔怪道:“不要在旁人面前说这种话。”   韩长生眨眨眼,有些莫名。这话怎么了,像他这么对人专一的人,这句话他今年也才对七八个人说过而已。   卢白璧看了会儿安元的猪头脸,啧了一声:“这是谁嫉妒你长得英俊,把你给打成这样了?”   韩长生瞪了他一眼。才不是嫉妒呢!绝对不是!打死也不承认!   安元捅了捅韩长生,道:“你既向他们介绍了我,却不向我介绍他们是什么人吗?”   韩长生忙道:“这二位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除魔小能手,这位是白凶狠,这位是青手辣。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打从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之后,经常写信给我对你嘘寒问暖,还让我一定要好好对你,我说了你的事以后,他们都热心地帮我一起调查你家的事,所以你也要对他们好一点哦!”   白凶狠和青手辣无辜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白凶狠好奇道:“调查什么?”   韩长生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配合。   “啊,说到调查。”青手辣说,“我们最近一直在调查明月派的事。”   安元一头雾水:“明月派?那日那群武林人士也曾提过,明月派好像有位长老被人杀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安元坠崖后就被韩长生带进山林隐居了,接着又去了西域,对于最近江湖上的传闻知之甚少,因此并不知晓明月派之事。   韩长生道:“前几个月,明月派的圆月长老被人给杀了,明月刀谱也被凶手给抢走了。杀人,抢秘籍,这般手法,跟当年杀害你父亲的凶手颇有些相似,因此我怀疑,有没有可能,这桩案子是同一个人做下的。”他如此这般将明月派的案子对安元说了一番,道,“你看,白凶狠和青手辣两位下少侠知道了你父亲的事,也十分痛心,为了能尽快帮你找出凶手,最近一直在查明月派的案子。感动吗?你要跟他们成为好朋友哦!”   说到这里,韩长生扭头问卢白璧和卢青钱:“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卢青钱鼓着脸道:“听说明月派的人居然敢栽赃我们,我们刚查到明月派的地址。”   卢白璧笑得春光灿烂:“准备去把他们全杀光。”   韩长生、安元:“……”   安元惊恐地看了韩长生一眼,韩长生十分淡定,微微一笑:“小青小白,你们又调皮了,不要随便开玩笑。”   安元道:“栽赃?你们?”   韩长生立刻虎起脸道:“就是,那明月派也太过分了,自家没看好门里的狗没人杀了吃了,凭什么怀疑你们,就算你们以前杀过狗也不能代表这世上的狗全是你们杀的啊!当然,杀光他们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元疑惑地看了韩长生一眼,没再说话了。   卢白璧问道:“教……那现在怎么办?”   韩长生摸了摸下巴,一锤手心:“你们去明月派调查吧,我和安元就不妨碍你们了,我们在附近走走,打听我们的事。”   卢白璧和卢青钱乖巧地点点头,正待离开,安元出声道:“慢着。”   卢白璧和卢青钱停下脚步,莫名地看着他。   韩长生皱眉:“你想干什么?”   安元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目光在卢青钱和卢白璧身上转了转,摆出招牌绝美笑容,当然,在这张猪头脸上做出来只不过让他很想打他一拳罢了:“既然明月派的事兴许和我天缘山庄有关,花兄,不如我们和青兄白兄同行,一起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看如何?”   韩长生一身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令堂之、动物解放、安娜、走火入魔的羔羊、月铭雅的地雷和苏凡-清樱的火箭炮 ☆、第六十一章   若是眼下在场的是四大护法中的任意两个,韩长生大抵也不会如此紧张,偏偏是来的是卢青钱和卢白璧。这两个家伙最是口无遮拦,安元又不是个单纯的,而且安元显然已经开始怀疑了,要是他从小青小白嘴里诈出点什么来,那可就糟糕了。   卢青钱和卢白璧对于安元同行的建议倒是没什么意见,卢白璧道:“那就赶紧走吧。”   韩长生连忙拉住了他:“等等,安元,咱们不是要先去调查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事吗,不如我们两上岳华山吧。”   安元冷冷道:“你方才不是说不能上岳华山么。怎么,你是不愿和这两位小兄弟在一起?”   卢白璧微微笑了,卢青钱鼓起包子脸,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韩长生。卢白璧的笑容中有种悲愤道:“你不想跟我们在一起?分开几个月,你……”   韩长生扶额,在心里把狗仙君的小人戳了一身洞之后,无奈地扯起一个笑容:“那我们还是一起去明月派吧。”   安元默默观察着韩长生的表情,这时候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摆手道,“不不不,你不想去明月派就算了,我们还是去岳华派吧。”说完又凑到韩长生耳边,又不大不小的音量跟他说起了悄悄话,“抱歉,是我唐突了,你不必勉强,我没想到你和白凶狠和青手辣之间可能有过节,我们还是走自己的路吧。”   卢青钱和卢白璧都听见了安元的话,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委屈道:“教……”   韩长生立刻大吼道:“我想去明月派!我想去想疯了!我刚才是怕你更想去岳华派!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明月派吧!现在!立刻马上!”   卢青钱和卢白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   安元微笑:“那就赶紧走吧。”   韩长生默默咽下一口老血。狗仙君绝对是故意的,绝对的!这么低劣的挑拨离间的手段,也只有卢白璧和卢青钱会上当了!早知道他当年选左右护法的时候就不把长得好看作为第一条件了,应该更加看中智商的!   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并没有比先前变得更热闹,反而气氛更压抑了。   卢白璧和卢青钱似乎对刚才的事情还有所介怀,一路默默打量着韩长生和安元,韩长生当着安元的面又不敢开口解释什么,唯一老神在在的倒是安元。   “青兄,白兄。”安元心情很好地开口,“你们和花兄认识多久了?”   韩长生立刻接过话茬:“几年了。”   安元瞥了他一眼:“我问青兄和白兄,你急着抢答做什么,你不是说想让我和青兄白兄做朋友吗?我这正和他们拉近关系呢。还是说,你不想让青兄和白兄说话?”又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卢青钱和卢白璧两道目光再次齐齐射向韩长生。   韩长生为狗仙君绿茶一般的演技再次咽下一口老血。   好在这么低端的挑拨离间的手段小青小白还不至于上当,卢青钱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气哼哼道:“你这家伙少挑拨离间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屁股上有几颗痣我们都知道,又岂会受你挑拨?”   韩长生:“……”   安元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哦?从小一起长大,那可真是十分要好的关系呢,这‘几年’可够长的。”   韩长生在心里把绿茶仙君痛殴一百遍。   安元又道:“那他屁股上有几颗痣呢?”   韩长生:“………………”   卢青钱警惕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连洛大哥都不知道,你算什么人?”   安元挑眉:“洛大哥是?”   韩长生拳头捏得咯咯响。再这么下去,他天宁教的底细都要被绿茶仙君摸清楚了!   “小青,小白。”韩长生热情地走上去插进他们两人中间,一胳膊搂住一个,“明月派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了?”   卢白璧道:“是老顾告诉我们的,他说上次你们去验过尸了,死的那个老东西可能是被人用刀从背后偷袭了。”   安元呵呵一笑:“老顾?验尸?”   韩长生绝望地把头低下去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早知道他就不应该下山,他不下山,李九龙就不会死,李九龙不死,他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   卢青钱不满道:“这个本来长得很帅但是被人打成猪头脸的丑八怪是谁呀,他干嘛老是问东问西的呀,你干嘛要一直跟他在一起啊?”   韩长生无力地呵呵笑了两声,迅速对这卢白璧和卢青钱做了个“大阴谋”的口型,然后道:“他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少侠,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要好好相处哦。”又扭头对安元道,“我毕竟在江湖上行走了那么多年,总有些你不认识的朋友。有机会我一定会为你一一引荐的,如今便是说了你也不认得。”   安元眯了眯眼,不过他已经被韩长生化装成绿豆眯缝眼了,眯眼也看不出来。   明月派距离岳阳镇并不算很远,四人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当天下午就到达了明月派附近。这几个时辰的路,对于韩长生来说却漫长的像是几年一样,绿茶仙君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翘边,卢青钱和卢白璧又是两个直肠子,好几回差点就把他给卖了,好在他足够机智,虽说破绽多多少少露了点,但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把话给圆回来了。天气已经入秋了,十分凉爽,赶完路,其他几人还是清清爽爽,唯独韩长生像是在盛夏的烈日底下暴晒了几个时辰一般,汗把衣服打湿了好几遍。   明月派在清风镇上,黄昏之前,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明月派的招牌了。   那明月派已经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说圆月长老被魔教之人暗杀,并且抢走了明月刀谱,请求武林同道们相助,剿灭魔教,夺回刀谱。其实他们对于刀谱的下落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之所以把消息放出去,是保证即使刀谱落入了别人手中,因为怕被误认为是魔教之人,也不敢把刀谱拿出来,以免明月刀谱在江湖上一旦流传开,他们明月派的根基就毁了。再者武林正道们看似有爱,实则暗中勾心斗角撕逼掐架并不在少数,明月派的长老被人暗杀,其他门派并不会认真相助,可如果扯上了魔教,那个武林正道不想剿灭魔教立功呢,自然会全心全意相助了。   站在不远处看着明月派,安元问卢白璧和卢青钱:“现在从合查起?”   卢白璧卢青钱同时把目光投向韩长生。查案可不是他们的强项,他们本来打算的就如同他们之前说的那样,因为明月派胆敢污蔑他们,他们就索性把人全杀光。可现在韩长生要查案,自然不能这么干了。   韩长生摸着下巴想了想,道:“首先要弄清楚圆月长老死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天的情形,可能只有明月派里的人清楚了。我们先找个明月派的弟子问一问。”   安元点头:“既然你会易容,不如我们……”   话音还没落,卢白璧和卢青钱已经冲了出去,不过眨眼就把一名走在外面的明月派弟子给掳回来了。卢白璧把人压倒在地,手里的刀顶在那名可怜的弟子喉咙上,笑容温柔得能挤出水来:“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哟,不老实说对的话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挖下来哟~O(∩_∩)O~~”   卢青钱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一只长满了绒毛的小蜘蛛爬到瓶口,卢青钱在倒霉弟子的眼前晃了晃:“这是五毒蜘,从你下面爬进去,可以把你的内脏一点点啃掉,最后啃到心脏的时候才会死,你还能活好几个时辰哟~\\(≧▽≦)/~”   安元:“……”不愧是韩长生的朋友,不过这家伙比韩长生靠谱点,至少不是拿一堆补药来冒充毒药。   韩长生面皮狠狠抽了一下。   安元道:“你们就是这么问话的?这哪里是问话,简直是严刑逼供,他又不是凶手,这般也太过了吧。”   韩长生八风不动,微笑道:“小青小白,你们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快把这位小兄弟放开,瞧他吓得都尿裤子了。”   卢白璧和卢青钱对视了一眼,听话地将这个倒霉的明月派弟子放开。韩长生一手一个,捏捏他们嫩嫩的小脸,顺便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以后不要再开玩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卢青钱和卢白璧一脸茫然。   那弟子瑟瑟发抖:“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安元蹲下身,拍了拍倒霉蛋的肩膀:“别害怕,我们只是想跟你问点话,不会伤害你的。”   那弟子看着他的脸,身体抖得向打摆。其他三个人都长得很是讨喜,虽然卢青钱和卢白璧威胁了他,可是看他们的长相,刚才韩长生说他们在开玩笑,他就信了。偏偏这个猪头脸的狗仙君,长得凶神恶煞,虽然他一直在唱红脸,但是看脸就知道他才是最可怕的人好不好!   安元道:“你们门派中的圆月长老前几个月是不是去世了?”   那弟子抖抖霍霍地点了点头。   安元又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弟子颤声道:“是,是魔教的人杀了他,还,还抢走了圆月刀谱。”   啪!一枚飞镖射出,插进了那弟子命根前不足一寸的土地里。卢青钱拍拍手:“再敢污蔑我们,下一次这一镖可就不是落在地上了。”   那弟子眼睛瞪得滚圆,裤子缓缓湿了。污蔑……我们?!所以这些家伙是魔教的人?!   韩长生一拳捶向自己的脑门。他现在应该打晕小青小白还是打晕安元?!或者直接把自己打晕是不是他就可以解脱了?!啊?!苍天玩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14246219、榊无爱、令堂之的地雷和temper的六颗地雷 ☆、第六十二章   安元也是一怔:“污蔑……你们?”   卢白璧和卢青钱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韩长生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你们又开玩笑了……不要这么吓唬人家嘛,真调皮。”这句话的说服力已经低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安元要是还能够被糊弄过去,狗仙君的智商也很堪忧。   没想到,安元怔了怔,表情很快恢复正常:“哦?这也是开玩笑吗?青兄和白兄果然是很有趣的人。”   韩长生:“……”   那弟子还在发抖,神色却有些茫然了。到底是玩笑还是真的?不管怎么说,那飞镖都是货真价实的。   狗仙君没有追究刚才的话,对于韩长生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他也不敢看狗仙君是什么表情,问那倒霉蛋道:“把你知道的,关于弦月长老死之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韩长生没注意到,狗仙君眼中闪过一丝令人玩味的光,一闪即逝。   那倒霉蛋吞了口唾沫,颤声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多少啊。那天晚上有弟子去找弦月长老,长老不在房间里,一直都没回来掌门不放心,派人去找,结果长老的尸体被人在城外的松林发现了,明月刀谱也被人偷走了。”   安元问道:“有人看到是魔教的人动的手?”   那倒霉蛋摇了摇头:“没、没有。”   安元又问:“那为何说他是死于魔教之手?”   倒霉蛋道:“不是魔教,又能是谁干的?”   卢白璧又开始笑,卢青钱撅着嘴瞪着眼,韩长生道:“明月刀谱,你们门派中有几个人有?”   那倒霉蛋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愿说,卢青钱掏出飞镖把玩起来。   那弟子哭丧着脸道:“弦、弦月长老是我们明月派的藏经长老,刀谱、秘籍都是由他保管的,除此之外,就只有掌门还有一份。”   安元问道:“那,你们门派中,有多少人有资格接触明月刀谱?”   那弟子道:“明月刀谱是我们门派中的至高刀谱,一共有一百零八式,每三年可以学习新的九式,入门三十六年以上的人才能把整本刀谱全部学会,便是长老们,也没几个学全了的。”   卢白璧呵呵一笑:“武林正道就是矫情。”   韩长生:“……”   那倒霉蛋又开始抖:“你们,你们果然不是正道……”   韩长生简直恨不得把袜子脱下来塞进卢白璧和卢青钱的嘴里!他撞上安元探询的目光,立刻解释道:“我们都是江湖散人游侠,有时候会开玩笑把别的门派称为武林正道。”   安元微笑:“我明白,又是玩笑。”   韩长生呵呵干笑。其实他十分赞同卢白璧说的话。武林正道们总是喜欢藏着掖着,不肯把东西全部传授给弟子,或者是怕弟子们学成了超越自己,又或者是怕弟子学成了不能为自己所用,这种敝帚自珍的心态使得不少原本曾经辉煌的武林门派日益堕落,一代不如一代。像他们天宁教,就从来没有这些规矩,每个人都可以学自己想学的,至于造诣如何,全看个人本事。   安元道:“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证据说弦月长老是被魔教所害了?”   那倒霉弟子哪里还敢说魔教的坏话,忙不迭地点头。   安元又问道:“那这弦月长老平日里可有的罪过什么人?”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转了转:“没、没有!”   韩长生看出他的心虚,凑上前拍拍他的脸:“说实话,别害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卢白璧拔剑出鞘:“先切他两根手指头再问吧,不然他不知道厉害。”   韩长生立刻转向安元,安元微笑:“我知道,玩笑,你不用解释。”   那倒霉蛋哪里还管他们是不是真的玩笑,虽说这四个人里三个都长得慈眉善目的,可是俗语有云人不可貌相,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实在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只得老老实实道:“弦、弦月长老他虽然是个好人,但是他为人比较古板严肃,有、有时候难免会得罪人……”   “哦?”安元挑眉。   韩长生立刻道:“他得罪过谁?”   倒霉蛋已经是欲哭无泪:“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韩长生笑道:“帮你们找出杀害弦月长老的凶手不好吗?”   倒霉蛋说不出话来。   韩长生道:“所以,弦月长老到底得罪过谁呢?”   倒霉蛋支吾了半天,便是卢白璧和卢青钱在旁边威胁他,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了。   韩长生道:“你不肯说,看来这个弦月长老平时得罪的人还真不算少吧?”打量着倒霉蛋慌张的神色,又道,“还都是你们明月派自己的人?所以你说不出口?”   倒霉蛋眼神越发显得闪躲:“谁、谁说的,你别胡说八道!”   他们虽然躲在草丛后面,但不远处毕竟还是有人走动的,若是惊动了别人可不好,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韩长生道:“先把他带走吧,找个无人的地方再问话。眼下暂时也不好放他回去,若是他把咱们的事告诉了明月派的其他人,徒生事端。”   但是四个人绑着一个明月派的弟子不好行动,太过招人耳目,韩长生点住倒霉蛋的哑穴,在众人间扫视了一圈,毫不犹豫地选定安元:“你先去客栈订两间空房,我们再带人过去。”   安元微笑:“花兄为何不自己去,我趁机和青兄白兄联络一下感情。”   韩长生怕的就是他跟卢白璧卢青钱联络感情,立刻道:“不不不,还是你去吧,联络感情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安元又道:“那为何不让青兄白兄去呢?难道你不相信他们的办事能力?”   卢白璧和卢青钱同时一怔。   韩长生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个绿茶仙君!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蔫儿坏呢!他确实不相信卢白璧和卢青钱办事的能力,这两个家伙万一把客栈砸了怎么办?!何况他更想支开安元,得好好教育教育他的左右护法。   安元见韩长生执意不肯让步,倒也不太过为难,微微一笑;“我也是开个玩笑。既如此,我先去了。”   安元一走,韩长生立刻松了口气,把倒霉蛋的聋穴也封上了,让他暂时成为一个又聋又哑的人。   卢青钱鼓着脸嘟囔道:“教主,那家伙到底是谁啊?你这几个月一直跟他在一起?”   韩长生瞪着他们,在他们一人脑门上弹了一指头:“我没跟你们说过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你们说话之前就不能多想想?”   卢白璧挺胸昂头道道:“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呀?教主你这么英明神武,干嘛隐姓埋名?”   韩长生又往他脑门上重重弹了一指,卢白璧唉哟一声捂住脑袋,十分委屈。   韩长生道:“都说了我有大阴谋!你们差点坏了我的大阴谋!你们再这样坏我的事,回去我就不要你们当我的护法了!”   卢白璧和卢青钱同时一惊,委屈地要哭了:“教主,难道安元说的是真的,你在外面几个月变心了,不喜欢我们了吗?”   卢白璧抓住韩长生的衣摆,卢青钱揪住韩长生的袖子管,两张悲愤的小脸上简直掐得出水。   韩长生无奈道:“别听他胡说,你们是我最重视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们呢?我跟他就是逢场作戏,真的是为了我改变武林大局的大阴谋。所以你们得帮我,别再拆我的台了。”说着摸了摸两个人的脑袋,“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卢白璧和卢青钱对视了一眼,慢慢放开了韩长生的衣服。   不多久,安元定好客栈回来了,韩长生扒了那倒霉蛋的弟子服,随便给他换了件衣服,又往他脸上抹了一层,带着他回客栈去,路上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进了客栈,几人正准备上楼,却听楼上笑声嫣嫣,一道红衣身影从楼上飘了下来,是个美貌的妙龄女子,紧接着,有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大胖子吃力地追了下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色眯眯道:“美人儿,别躲了,快到哥哥身边来。”   韩长生循声抬头一看,顿时惊住了:好巧不巧,居然又在这个地方遇见熟人了!   那女子跑下楼,路过安元和韩长生身边的时候拨了他们一把:“两位小哥快让让。”   安元立刻侧身让开。   那红衣女子路过卢白璧和卢青钱身边的时候多看了他们一眼,又跑出两步,猛地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卢青钱道:“啊!是你!”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几月前被韩长生一掌误打误撞治好了怪病的伏凤寨寨主郑凤儿。   那穿绿衣服的胖子追了下来,一把把郑凤儿搂进怀里,笑道:“美人儿,这不是让我抓住了?”又回头看卢白璧和卢青钱,绿豆眼一亮,“哟,这两位小郎君长得真是可爱,是美人你的亲生弟弟吧?”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摸卢白璧的脸。   “啪!”韩长生一巴掌狠狠打掉了那胖子的手,迅速站到卢白璧和卢青钱面前,吓出一身冷汗来。他这可不是护着他的左右护法,而是保护这个胖子。这胖子竟然敢说小青小白长得可爱,还色胆包天地要摸他们,要是刚才韩长生出手晚一点,这胖子的手只怕已经被砍断了。   胖子皱着眉头,甩了甩被拍疼的手:“这个小公子长得也不错,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卢青钱和卢白璧一个摸着自己的刀柄,一个摸着袖子里的飞镖,已经杀气腾腾了。   郑凤儿眯了眯眼,娇笑着推了那胖子一把:“朱公子,您先上楼去等我吧,我遇到了朋友,跟他们说两句话就上来找你。”   那个姓朱的胖子不满道:“什么朋友,你们讲话我不能听?”   郑凤儿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声,那胖子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口水都快掉下来,在郑凤儿腰间摸了一把:“那我就先上去了,你早点回来啊。”   那胖子转身,郑凤儿对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这才转过身来面对韩长生等人,神色变得十分恭敬:“奴家见过几位公子。”   安元拱手道:“在下岳华派弟子安元,敢问姑娘是?”   郑凤儿一怔:“安元?”仔细看了看安元的猪头脸,大惊失色,“你就是那个帅的惨绝人寰天下无双的皇甫安元?!我的亲娘啊,你的脸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她心痛地扑上来捧住安元的脸,“一定是嫉妒!一定是!快告诉我谁把你害成这样,我帮你报仇!”   韩长生捏着拳头,阴森森地笑了。 ☆、第六十三章   要是没有别人在场,韩长生只怕已经把郑凤儿痛扁一通了。什么叫帅的惨绝人寰天下无双?这蠢女人把他韩长生放在什么位置?!什么叫一定是嫉妒?!他明明是为了顾全大局!!   安元被热情的郑凤儿给吓傻了,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你是?你认得我?”   郑凤儿这才想起安元是没有见过自己的,之前只是她患病时大夫说需要天底下最俊美的男子的子孙丸,她又听说了安元的名声,所以让手下人偷偷把安元掳了回来。她一见安元的真容就相信这家伙绝对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不过安元那时候受了伤,被人迷晕了,全然不知人事,自然是没有见过郑凤儿的。郑凤儿连忙退开一步,半遮面故作娇羞地笑了,娇滴滴地往安元胸口捶了一拳:“讨厌,奴家听人家说起过你啦。”顿了顿,笑容愈发暧昧的,芊芊玉手在安元胸口摸了一把,“说起来,奴家差点和公子有一蛋之缘呢……只可惜是奴家暗中窥伺公子,这么好的缘分,公子却不晓得。实在是可惜了。”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他见过郑凤儿挥舞着鞭子凶狠的模样,没准他还真会以为这家伙是个娇羞的弱女子。   安元见郑凤儿似乎只认得卢青钱一个人,目光并没有在其他人身上久留,眯了眯眼,不再说话。   卢青钱指着卢白璧道:“他是小白。”   郑凤儿了然道:“久仰久仰,我是伏凤寨寨主郑凤儿。”她如今已成为天宁教的教外特使,自然知道小青小白乃是天宁教教主的左右护法。从前听说魔教左右护法长得一个青面一个獠牙,原先见了长得水灵可爱的卢青钱,便知江湖传言不实,再见这卢白璧,温润如玉,和卢青钱凑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璧人,天宁教教主真是好福气。   “哦。”卢白璧点点头,“就是你啊。”韩长生收复郑凤儿的时候他虽然不在场,但也听说了。   郑凤儿把目光落到韩长生身上,韩长生改了妆,她一时没有认出来:“这位……”   韩长生咳嗽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又挠了挠胳膊,“身上都发东西了,我们早些上去休息吧。”然后才想起郑凤儿似的,向她抱拳,“我是花潇洒。小青和小白的朋友。”又指了指被他们掳来的明月派的倒霉蛋,“这位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他。”   郑凤儿是个聪明人,原先看韩长生和安元、卢青钱等人在一起,对他的身份就有所怀疑,方才韩长生拍的位置是上次他一掌治好郑凤儿的位置,又提示了身上发东西,她立刻就明白了韩长生的身份。再一思索,就明白了恐怕韩长生是不愿意在安元面前暴露身份。至于那个倒霉蛋,一直在对她挤眉弄眼,眼神中流露出慌张的模样,似乎是在求助,却一直不开口,身体也很僵硬,像是被人封了几处穴道。郑凤儿七巧玲珑心,马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立刻道:“幸会,奴家见过花公子和这位小哥,既然花公子身体不适,便早些上楼休息吧。奴家不叨扰了。”   韩长生对她满意一笑。哎妈呀。真不容易啊,总算遇见一个聪明人了,再来两个和卢青钱卢白璧一样的,他找根面条把自己勒死算了。   把那个倒霉蛋带上楼,四人进了一间房,卢白璧捧起那倒霉蛋的手,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地替他刮起手毛,顺便一不小心割断了一根指甲:“所以说,死的那个老家伙到底得罪过谁呢?”   倒霉蛋只是发抖,一句话都不说。   卢青钱挑眉:“哟,挺有骨气的。”随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摸出一条小黑虫就要往倒霉蛋身上扔。   韩长生有气无力地制止:“他的哑穴还没解开呢……”   卢青钱和卢白璧恍然大悟,连忙解开了倒霉蛋的哑穴:“快说吧。”   倒霉蛋痛哭流涕:“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只是路过的啊。”   卢青钱撇撇嘴:“不肯说?”又把虫子抽了出来。   韩长生叹气:“聋穴聋穴,他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   卢白璧和卢青钱再次恍然大悟,解开倒霉蛋身上的穴道。   韩长生不忍直视地转过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左右护法那么不靠谱呢?所以人长得好看和人聪明是没有必然联系的是吗?为什么以前他没有思考过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呢?   安元就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似乎对卢白璧和卢青钱的行事作风不太认同,但他忍住了没有制止。   卢青钱再问一遍,那倒霉蛋痛哭起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放我回去吧!”   便是卢白璧和卢青钱怎么威胁他,他也只顾着哭不说话,安元在场,韩长生又不允许小青小白真的把那弟子怎么样,询问一时陷入了僵局。   卢青钱脸鼓得比平时都厉害,秀气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现在可怎么办呀?”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韩长生也有点不耐烦。这个明月派弟子,分明是知道什么但又不肯说。从前在天宁教,若是有什么人要审问,从来都是卢青钱和卢白璧出手,这两个家伙有的是办法,一定能叫别人开口,偏偏现在不行,只不过想问问那个弦月长老平日里到底得罪过什么人,他就死咬着不开口,真不知该怎么查下去了。   韩长生道:“这个家伙不肯说,要不咱们再去抓一个来。”   安元道:“不行。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我们硬生生把人抓来问话,已经很不妥,如何还能再抓一个?再者明月派的人发现弟子不见了,也会派人出来查的。”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   天色已经很晚了,倒霉蛋不肯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韩长生就让卢白璧和卢青钱先行回屋休息去了。   安元不放心把倒霉蛋交给卢白璧和卢青钱,于是把倒霉蛋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韩长生封了倒霉蛋的哑穴和聋穴丢到角落里,累了一天,他也没心思再问了。   安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韩长生:“真想不到,青白两位兄弟原来是你的故交,那日你杀死阴阳双煞,是否也有他们的功劳?”   韩长生立刻道:“有,他们的功劳大大的,他们俩除魔卫道,那时候到岳华派附近来就是专程为了阴阳双煞而来的,人也是他们杀的,不过他们做好事不留名,所以这个功劳让我给顶了。啊,他们真是伟大的人啊!”   安元没想到韩长生会这么痛快的承认,不仅愣了一愣。   韩长生接着道:“他们的本性都很善良,你别看他们……爱开玩笑,其实比谁都心好,从小我犯了什么错,都是他们帮我顶包的。”当然,两个小笨蛋都是让他给骗了,这一点他自然不会对你安元说。   安元挑眉,不说话。   韩长生想了想,道:“只不过……他们有一个很坏的大哥,这个大哥自恃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天赋出众,所以自诩为大魔头,做了不少坏事,所有坏事都是这个大哥做的。小青小白跟在那个坏大哥身边,有些人误会他们也很坏,其实不然,他们只是比较单纯,容易被人骗罢了。”   安元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韩长生:“这个大哥是什么人?”   韩长生道:“总之就是个特别坏的人,他牵连了很多人,逼着那些善良温柔的好人帮他做坏事,我认识那个大哥身边的一些人,他们也是被逼无奈的,一个个本来明明都能荣华富贵,却被那个大哥给破坏了。”   安元道:“不能告诉我是谁吗?”   韩长生嘿嘿笑道:“其实我也有些把柄被那个大哥抓在手里,所以不能告诉你,不过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安元沉默了半晌,有些失落道:“你似乎认识很多人,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也不知你对我,到底安的什么心”   韩长生一惊。他这着急跟狗仙君打好关系呢,狗仙君说这样的话,不是让他一直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他连忙上前,一把捞起安元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安元,迅速撇开脸,忍住了想吐的冲动——猪头脸实在经不得细看——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转过头来,深情道:“我对你的心,你还不了解吗?我和你在一起,教你武功,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了,你可是我最重视的人!”   安元怔了怔,撇开眼,小声道:“你这话,对多少人说过?”   韩长生立刻道:“怎么可能!我这么专一的人,当然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安元垂眼不语,韩长生也不说话,安元试着把手抽回来,韩长生却抓着不放,安元回头,只见韩长生有些出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韩长生回过神来,把他的手贴到自己心口:“在想我和你一起经过的点点滴滴。”事实上,他在回忆刚才那句话到底对多少人说过……也没多少,林林总总算上天宁教的老一辈们,也就十来个吧。   安元眼神躲闪,看到还在角落里的明月派倒霉蛋才想起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虽然那人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但实在有够羞耻,他硬是把手抽了出来,道:“我,我去让掌柜送水来洗漱。”说着有些慌张地推门跑出去了。   韩长生撇撇嘴,在屋里跟那倒霉蛋大眼瞪小眼也是无聊,于是也推门出去走走。   到了楼下,韩长生看到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坐在院子里,他想了想,走了出去。   郑凤儿正坐在院子里乘凉,见韩长生来了,对她盈盈一笑,小声道:“韩教主,这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一脸不高兴。”   韩长生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如此这般将明月派的事说了一遍。   郑凤儿皱眉:“这么说,明月派的那个老头子的死跟咱们天宁教无关?我原先听了传闻,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杀他一个老头子干什么。”如今她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天宁教的人了。   韩长生冷笑道:“让我知道是谁打着咱们天宁教的旗号做事,我一定让他知道我们天宁教的厉害!”   郑凤儿低头沉思片刻,展颜笑道:“教主,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这天底下,就没有我郑凤儿搞不定的男人!”   韩长生眉头一跳,不悦地瞥了郑凤儿一眼。他也是男人啊。   郑凤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道:“教主不算!”   韩长生更加不悦:“我不是男人?”   郑凤儿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喜欢男人的男人不算。”   韩长生眉头皱得更紧:“嗯?”   郑凤儿的脸已经有些扭曲,小心翼翼道:“那就……不喜欢女人的男人不算?”   韩长生想了想,终于展眉,点头:“那你快去吧。”   郑凤儿松了口气,连忙往客栈里跑去。跑出两步回头,对着韩长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不喜欢女人的男人,不喜欢男人,难道喜欢自己的右手啊?这家伙真是迟钝的没药救了好不好!她轻哼了一声,这才舒畅,扭着腰娇滴滴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教主的大阴谋有人猜到了吗→_→   感谢芷芷、我不吐槽我是小清新、月铭雅、雷牙、蔚蓝的地雷和清补凉的火箭炮 ☆、第六十四章   天色很快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韩长生和安元把灯熄了就睡了。   刚睡下了没多久,安元突然动了起来,伸手去摸放在床里侧的剑——习武之人便是睡觉时也把武器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以免睡梦中遭人偷袭。他听见了外面有很轻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就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韩长生却一把压住了安元的手,搂着他的腰把他拉进自己,在他耳边小声道:“别紧张。”   安元一怔,不知道韩长生打的什么主意,但既然韩长生的态度一点不见慌张,那应当是没有危险的。   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安元愈发紧张,韩长生感觉到他肢体的僵硬,手掌轻轻在他腰上摩挲,想要安抚他,没想到他这一摸,狗仙君反倒更僵硬了。   那黑影走到韩长生和安元床边看了看,然后转向走到墙角,解开了明月派那倒霉蛋的穴位,那倒霉蛋蓦地站起来,黑影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轻手轻脚地跑出去了。   人离开之后,安元坐起来点亮了床头的烛台:“刚才是谁?”   韩长生道:“郑凤儿。”   安元蹙眉:“她为什么把人带走?”   韩长生耸肩:“她说她有法子问话,那就让她试试吧。我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那小娘皮确实有些手段。”   安元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儿,道:“你的朋友还真是不少,走在路上也会遇到,还愿意帮你做这些事。据说我知,那郑凤儿来头可不算小,伏凤寨的寨主,天底下多少男人想要一亲芳泽的人物,你也差使得动。”   韩长生老着脸皮笑道:“你师父我这么厉害,总还有些脸面。”   安元默默看着他。   韩长生讪笑着打了个哈欠,吹灭床头的烛火,懒洋洋道:“睡吧,说不定明天就有消息了。”   安元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翻身躺下了。   翌日一早,韩长生和安元下楼吃早饭,看见郑凤儿正坐在楼下,一脸悠哉地喝着早茶。   韩长生在她身边坐下,随手从桌上抓了个馒头丢进嘴里啃:“问得如何了?”   郑凤儿得意洋洋笑道:“我早就说过,包在我身上。”   昨天晚上郑凤儿假装好人将那倒霉蛋救了出去,她原本就会点迷惑人心的异数,趁着那倒霉蛋对她十分感激信任的时候喂了他两口迷香,接着便是她问什么那倒霉蛋答什么了。   原来那被杀害的弦月长老因为手里掌管着明月派的武功秘籍和刀谱,为人又十分严苛,因此确实得罪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明月派里的人。他掌管着秘籍刀谱,该传授哪位弟子什么等级的功夫,他也有话语权,有些弟子入门年限已至,弟子的师父也想弦月长老提出了申请,却被弦月长老以功夫不佳修炼不勤的理由驳回了,不肯将典籍拿出。如此一来,这些吃过闭门羹的弟子和弟子的师父们自然会对他记恨在心。明月派里也有脾气暴躁的长老,跟弦月长老言语不和,一怒之下曾说出过恨不得杀了弦月的话来。   安元听完,皱着眉头道:“这么看来,杀害弦月长老的人,说不定就是明月派自己的人。”   韩长生点头:“他们武林正……咳,我们武林正道不是有句话吗?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他们这么着急放出消息,说人是魔教杀的。搞不好,其实是家门不幸呢。”   郑凤儿笑道:“确有这个可能。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来。”   韩长生对她倒是很放心,有人接手,他也懒得亲自上阵了,便道:“那就交给你了。”   安元出去如厕,韩长生问郑凤儿:“哎,昨天那个跟你在一起的死胖子是谁啊?他人呢?”   郑凤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盈盈笑道:“他?他是酒刀门的掌门人。听说他最近蹦跶着说要找天宁教的麻烦,我正好闲着也是无聊,就陪他玩了两天。”   韩长生蹙眉:“玩了两天?”   郑凤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在韩长生面前晃了晃:“他们的刀谱,改天我就把这本刀谱让人抄几份到武林上去派发,看他还蹦跶个什么劲。”   韩长生挑眉,赞许地对她点了点头。,没想到误打误撞,他还真是收了个好帮手啊。   安元回来了,郑凤儿连忙把刀谱藏起来。三人吃完早饭,郑凤儿道:“那我就先去明月派查证了。”   韩长生点点头:“去吧。”   郑凤儿念念不舍地看了眼安元。这几天下来安元脸上的妆已经被蹭掉不少,韩长生晚上抱着猪头脸睡觉实在是膈应得慌,于是也给他稍稍改了妆容,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郑凤儿想起从前安元倾国倾城的脸,十分惋惜,恨不能扑上去把安元脸上的化妆品全都扒下来。   安元奇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郑凤儿吸了吸口水,眯着眼道:“小安元,我若办成了此事,找出真凶,你陪姐姐睡一觉可好?”   韩长生一脚踢过去:“滚滚滚,你练的是不是吸男人元气的功夫啊?别痴心妄想了,快点滚!”   郑凤儿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骄傲地仰着头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嘟囔:“还说自己不喜欢男人,护得比什么都紧。嘁。”   安元低头喝了口茶,掩饰自己内心的澎湃。啊,他这是吃醋了吗?一定是啊,没看出来其实他还是个醋坛子呢。   韩长生全没发现安元的心思,抓了根油条丢进嘴里,嚼着嚼着有些走神了。他们这一路从东面到西面,从西面回到东面,查了一大圈,结果扯出来一大堆不相关的人,天缘山庄的幕后黑手是谁,到现在连个影都没。杀害皇甫土根的人,跟杀害弦月长老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虽说栽赃他们魔教的确很可恶,可假若这件事跟皇甫土根没关系,那他们的一番折腾又都白费了。   安元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韩长生道:“想你爹的事,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出凶手了。”   安元垂下眼去。对他的事情都这么上心,简直跟当成自己的事一样,这么长时间以来,说不感动,也是假的。韩长生对他的用情之深,让他都有点把持不住了。只可惜这家伙的实在遮遮掩掩了太多,让人摸不透……唉……   调查的事情被郑凤儿自愿揽了过去,她拍着胸脯保证几天之内一定给韩长生一个结果哦,韩长生和卢青钱卢白璧暂时也就乐得没事了。   安元一逮着空就喜欢往卢青钱和卢白璧身边凑,跟他们进行亲切的谈话,韩长生对安元简直是严防死守,坚决不给他任何单独接触卢白璧和卢青钱的机会。即便这样,还是让他暗戳戳地套了不少话去,怪只怪天宁教的左右护法实在太过单纯,被人拿话下了套就主动钻进套里去,韩长生哭着喊着都拦不住。   韩长生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实在是扛不住了,生怕再这样下去卢白璧和卢青钱一定会将他彻底给卖了的,于是他决定把卢青钱和卢白璧支走。   找了一天韩长生先把安元支开,然后去了小青小白的房间。   韩长生开门见山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出岫山?天宁教的事务不需要你们处理了吗?”   卢白璧和卢青钱茫然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是左右护法,但处理教务的时候轮不上他们,事实上,谁也不敢真的把教务交给他们处理,当然,也不敢真正交给韩长生。小青小白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韩长生,陪伴在他身边,在韩长生一次次离教出走的时候把他抓回来。   韩长生见他们不能领会,着急地抓了抓头发,道:“我,我给你们布置任务,还有两个月武林大会就要举办了,你们去查查武林大会都有哪些门派参加。”   卢白璧道:“查这个做什么,教主你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吗?”   韩长生道:“当然,我可是有大阴谋大抱负的人,武林大会怎么少的了我!”   卢青钱撅撅嘴:“去了不就知道有哪些人会参加了吗?”   韩长生瞪了他一眼:“让你们去查,话那么多,我这个教主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卢白璧和卢青钱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委屈,难得聪明了一回。卢白璧道:“教主,你是不是要赶我们走啊?”   卢青钱道:“安元说你不喜欢我们了,不想我们说话,还想把我们赶走。”   韩长生差点气吐血:“你们相信那个混蛋说的话不相信我说的话?以我们三从小穿一条内裤的情谊,我会不喜欢你们?”   卢白璧想了想,小声道:“其实我也不相信,可是我怕教主比起我们,更喜欢他了。”   韩长生气哼哼道:“我喜欢他做什么?”   卢青钱委屈兮兮道:“教主每天都跟他在一起,觉也跟他睡。”   韩长生不敢告诉他们他需要安元帮他疏导内功一事,怕他们知道以后会用特殊手段逼着安元把正本内功心法的内容背出来。他当然也希望能够脱离安元,可要真让人从小青小白手里过一遭,人也就废了。他道:“那家伙是个大混蛋,你们没事不要跟他说话,会被他骗的!更何况,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除非……除非你们坏了我的大好阴谋,把我给卖了。我已经再三警告你们,不许把我的身份告诉安元,也不许跟他提起天宁教,不然我就不要你们做我的护法了!”   卢青钱和卢白璧撅着嘴不说话。   韩长生赔笑哄道:“好小青,好小白,去帮我查一查当今的武林盟主和他的儿子陆文林吧。还有,查查历届武林盟主都是怎么当上武林盟主的,当武林盟主需要什么条件。”   卢青钱吃惊道:“教主,你要当武林盟主吗?”   韩长生连连摆手:“老子是魔教教主,怎么好去当什么武林盟主,我打算扶植一个傀儡当上武林盟主,这样一来,整个武林正道不就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卢青钱和卢白璧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露出了崇拜的神色。听上去,好像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大阴谋啊!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韩长生打开门一看,来的竟然是几日不见的郑凤儿。   郑凤儿倚在门框上,风情万种地笑道:“教主,你托我办的事我已经办成了。”   韩长生吃惊道:“你找到凶手了?”   郑凤儿朝着韩长生勾了勾手指头,狡黠道:“你陪我共度一夜春宵我就告诉你。”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转身对卢青钱和卢白璧道:“你们收拾一下东西,赶紧准备去完成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吧。”说完拉着郑凤儿出去了。   走到一处无人得到地方,韩长生停下脚步,道:“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郑凤儿撇撇嘴:“不解风情。”倒也没有就此过多纠缠,得意洋洋道,“全都查到了,包括那明月刀谱现在何处。”   韩长生一惊,立刻道:“在哪里?快,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开两支,各表其一。   且说韩长生这些天一直对安元严防死守,全不给他接近卢白璧卢青钱的机会,却不料他把郑凤儿带走以后,竟疏漏了安元这一环,安元回到客栈就去了卢青钱和卢白璧的房间,看见他们正在收拾东西,不由一怔:“你们在做什么?”   卢白璧道:“我们要走了。”   安元问道:“去哪里?”   卢青钱和卢白璧看起来气鼓鼓的,好像不怎么愿意跟他搭话。   安元又问了一遍,卢青钱道:“他说你是混蛋,让我们不要跟你说话,跟你说话就会被你骗的。”   安元失笑。这个他,不用问,自然是韩长生了。他都能想象得出韩长生是怎样咬牙切齿叮嘱卢青钱和卢白璧的,可惜这两个小家伙实在是没什么心眼,就这样把他的话给抖了出来。   安元道:“我骗你们做什么,我也是关心他才会问的。他说你们没有门派,是江湖散人游侠,你们又是一起长大,那你们是同一个师父吗?”   卢青钱和卢白璧谨记着韩长生的教诲,不接他的茬。   安元不急不恼,只要韩长生不在,他不怕他问不出东西,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卢白璧和卢青钱。他微微笑道:“你们既然不肯说,大约这个师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拿不出手罢。”   卢白璧眯着眼笑了起来:“胡说。洛辛的武功是全教最好的!”   安元挑眉:“全教?你们不是没有门派吗?洛辛,这人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卢青钱和卢白璧面面相觑,扛上收好的包裹转身就要出去。   安元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犹豫,但在卢白璧和卢青钱路过他的时候,他还是问了出来:“你们该不会真的是魔教天宁教的人吧?”   卢青钱和卢白璧的身子一僵,硬生生忍住了,继续往外走。   安元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一字一顿道:“也对,像天宁教这样人人得而践踏之的破门派,将你们与它联系在一起,换了谁也会不高……”   话都还没说完,蹭蹭蹭三枚飞镖就钉在了安元脚前,要不是安元躲得快,只怕他的脚掌都要被削下来。卢白璧已经拔出了刀,白白的笑脸因为愤怒而泛红,笑容阴森:“敢说我天宁教的坏话,我跟你拼了!”   安元挑眉,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们真的是天宁教之人?”   卢青钱又掏出三枚飞镖夹在指间:“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天宁教左右护法的厉害!”   安元即使早有预料,碰上这样自报家门的,还是踉跄了一下:“……所以不光是天宁教徒,还是左右护法?”   卢白璧不再废话,一刀朝着安元劈了过去,安元根本不战,一剑挡了挡他的剑,借着他的力道身形向后飞去,然后破窗跳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芷芷、醉仙音、令堂之X3的火箭炮   这两天烦心事略多 ☆、第六十五章   卢白璧和卢青钱没想到安元逃得那么干脆,跑到窗边一看,安元竟然已经逃远了。   卢白璧正准备跳窗户追,卢青钱拉住了他:“别追了,教主不会让我们杀了他的。”   卢白璧想了想,从窗台上下来了,咬着手指道:“教主是不是还说着不要告诉他我们的身份?刚才我们是不是说了?”   卢青钱震惊地拍了下自己的脸:“哎呀,糟了,我还告诉他我们是左右护法了。”   卢白璧抓了抓头发:“我们要不要去跟教主认错啊?”   卢青钱一脸纠结:“这……教主好像说过,如果我们把他的身份说出来,他就不要我们了……”   卢白璧一脸惶恐:“那绝对不能告诉他!”   两人看了眼桌上已经收拾好的包裹,立刻冲上去把包裹扛到肩上就往外走。   韩长生兴奋地和郑凤儿一起走进客栈,还没进门,就跟低着头往外冲的卢白璧卢青钱撞了个满怀。   韩长生揉着被撞疼的胸口道:“你们这是……准备走了?”   卢青钱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慌张地把头底下去了:“嗯……嗯,你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这就去办。”   卢白璧在一旁连话都不说,只是点头。   韩长生正高兴,刚才郑凤儿告诉他,已经把杀害弦月长老的凶手找到了,连被偷走的明月刀谱在何处都找出来了,于是他道:“不用那么着急,咱们先去一趟明月派好了。”   卢白璧和卢青钱却一脸惶恐,不住摇头。卢青钱道:“不不不,还是完成教主的任务重要……我们先走了!”   卢白璧依旧跟着点头,两人不顾韩长生的挽留,几乎是夺门而出,不片刻就跑远了。   韩长生目瞪口呆。小青小白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主动了?以前要叫他们离开自己,都是一脸的不情愿,今天怎么回事?、   郑凤儿在一旁问道:“你给他们布置了什么紧急任务,瞧他们那火烧火燎的样子。”   韩长生耸肩,不明所以,也没有多想,道:“走吧,我们去找安元。”   韩长生和郑凤儿来到安元的房里,却见他不在房里,韩长生蹙着眉头道:“去哪儿了,还没回来吗?”   郑凤儿走到桌边坐下,悠哉地泡了杯茶:“那就等他回来吧。”   茶刚倒满杯子,门被人推开,安元走了进来。看见韩长生和郑凤儿在房里,安元怔了怔,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韩长生,僵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韩长生莫名道:“还不快进来?”   安元眯了眯眼,走进屋把门关上,默默打量着韩长生的表情。   事实上,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怀疑韩长生的身份了,只不过既然韩长生不说,他也不好明着问。好容易遇上卢青钱和卢白璧,他自然抓住了这个机会。证实了韩长生的确是魔教中人的身份之后,他的心情也很复杂。韩长生在魔教中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呢?看他对左右护法的态度,他的地位似乎不在两位护法之下。魔教的长老?堂主?还是……魔教教主?   韩长生道:“你想什么呢?”   安元问道:“青凶狠和白手辣呢?”   韩长生摸了摸鼻子,悻悻道:“走了。说是像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所以急匆匆就走了,大概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安元挑眉。看样子,韩长生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左右护法卖了个底掉儿的事儿了。   安元走到桌边坐下,镇定地问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郑凤儿得意洋洋道:“杀害弦月长老的凶手找到了。”   安元却并没有表现得很惊喜,而是若有所思地瞟了韩长生一眼,问道:“凶手不是魔教之人吧?”   韩长生立刻道:“当然不是!我早就说了不是!”   安元呵呵笑道:“师父,你好像对这件案子很感兴趣。”   韩长生怔了怔,道:“那是自然。这件案子,没准和你父亲的案子有关呢。”   安元淡定了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者……”撩起眼皮看了韩长生一眼。   韩长生被他看得心虚不已:“或、或者什么?”   安元微微一笑:“或者师父你侠义心肠,看不惯有人打着别人的名号作恶,是不是?”   韩长生愣愣地眨了下眼睛,干笑道:“这……也是一个原因吧。”   安元收回目光问道:“那么,凶手是谁?”   几个时辰以后,郑凤儿、戴着草帽的安元和韩长生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明月派的大门。   明月派守门的弟子看见忧外人闯入立刻上来阻拦,看清来人是郑凤儿,小白脸红的像是苹果,羞答答地小声道:“小凤,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等我禀告掌门以后我会来找你的吗?”   郑凤儿微微一笑,揽过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乖,去忙你的,我有事找你们掌门,下次再来找你。”   那弟子捧着被亲的脸傻了,竟当真没拦他们。   韩长生和安元同时睨了郑凤儿一眼,继续往里走。   走进大门,又一个弟子跑了过来,惊喜道:“凤凤,你是来找我的吗?那天早上你走得太匆忙了,我都没来得及……”   郑凤儿用玉葱指顶在他的嘴唇上,制止了他要说下去的话:“嘘,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三人继续往里走,三名弟子同时迎了上来,看见郑凤儿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哎?凤凤?”“凤儿?”“凤娇娇?”   郑凤儿笑道:“你们掌门和长老们现在何处?”   一名弟子道:“你是来找掌门说我们的事的吗?”   另两名弟子立刻对自己的同门师兄怒目而视:“你跟凤凤是什么关系?”   “凤娇娇是我的!”   “啊呸!凤儿说过她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一人一拳把另一个揍翻在地:“放屁!凤凤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   “你们说什么胡话呢,凤娇娇没了我就活不下去!”   三个明月派的弟子厮打在一起,完全把韩长生安元他们给抛诸脑后了。   韩长生嘴角不住抽搐,斜了郑凤儿一眼:“你练得真的不是采阴补阳之术吗?”   连安元都忍不住呵了一声。   郑凤儿无奈地摊了摊手:“纯情小处男什么的最讨厌了。走吧,别管他们。”   三人一路往里走,沿路遇到的几乎所有弟子都被郑凤儿用亲吻或媚眼放倒了,师兄师弟们为了美人争吵甚至动手的不在少数,偶尔也有人试图阻拦他们,都被郑凤儿轻松解决了,不片刻,他们就长驱直入到达了明月派的后堂,明月派的长老和掌门们都住在此地。   一个老头听见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见郑凤儿,大惊失色,冲过来将她拉到一旁:“哎呀,我的心肝凤,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等我把我家的黄脸婆休了就来找你的吗?你急什么?”   韩长生认得这人,那天他和顾明萧潜入此地验尸曾见过几位长老谈话,这个老头是明月派的朔月长老,看模样都七八十岁了,居然也没能逃过郑凤儿的魔爪。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明月派还搞不搞的好了?”   就连安元也应和了一句:“堪忧。”   郑凤儿把手臂从那老头手里抽了出来,高声道:“把你们的掌门和几位长老都请出来把。”   朔月长老急得直挠头:“别闹了,快回去。”   郑凤儿哪里理他,回到了韩长生和安元身边。   韩长生对郑凤儿耳语道:“喂,我说这明月派你到底睡了多少个?哦不,还有多少个你没睡过?”   郑凤儿摊手,一脸无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查明真相,有嫌疑的我都睡了一遍。”   韩长生和安元同时嘴角抽搐。   不片刻,掌门和几位长老还是不少弟子都赶了过来,看见郑凤儿,每个人脸色各异,不过长老们好歹要比弟子们稳重不少,此时没人再提私事。   明月派的掌门满月上前,道:“这位姑娘,还有这二位小兄弟,你们为何擅闯我明月派,在我派大吵大闹,引起弟子争端?”   郑凤儿笑道:“我是陪着我家少主来帮你们明月派查案的。”   郑凤儿话音刚落,韩长生一手将安元的草帽给揭了下来。   站在四周围观的几十人同时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出发之前,韩长生已经将安元脸上的易容卸去,还了他本真容貌。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俊美的男子,一时间都呆住了。   郑凤儿配合道:“这位便是我家皇甫少主。”   安元自己也有些发愣。他并不知道韩长生和郑凤儿的计划,出门前韩长生突然说要让他的脸透透气帮他把易容卸去了,给他戴上草帽,自己也戴了草帽,安元并没有多想,不知为何到了此处,他突然成了郑凤儿口中的少主。韩长生揭了安元的草帽,却没有揭自己的,依旧遮着自己的脸不肯让人看见。   安元向韩长生投去探询的目光,韩长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配合。   满月掌门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率先回过神来,皱眉道:“查案?查什么案?”   郑凤儿道:“几月之前,你们明月派的弦月长老被人杀害,明月刀谱被人夺走,可有此事?”   较为年轻的望月长老冲了上来,怒道:“这这,这是我们明月派的内部事宜,你们三个外人来插什么手?”   郑凤儿冷笑道:“这么说,你们并不关心被盗走的明月刀谱现在何处了?”   四周一片哗然。   满月掌门道:“望月,回来,不得无礼!”   望月一脸地不甘心,却不得不退回满月身边,道:“掌门,你别听这几个江湖骗子胡说八道!”   满月掌门扫了眼郑凤儿等人,目光在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韩长生身上略停留片刻,收回目光,道:“几位知道什么?”   郑凤儿用眼神向韩长生请示,韩长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郑凤儿冷笑道:“七月十八的晚上,有个怀恨已久的人借口有要事相商,将已故的弦月长老约到城外竹林,实则试图贿赂弦月长老,让他将刀谱上剩余的招式授予自己,被弦月长老拒绝后还放话要禀告掌门,这人一怒之下,趁着弦月长老转身要走的时候,从背后一刀砍死了弦月长老。”郑凤儿的目光直直向望月射去,盈盈笑道,“小凤凤说的没错吧,小望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醉仙音、榊无爱、芷芷、令堂之、怡宝酱、爱上锁骨的熊、Sloth的地雷和银子妈的火箭炮 ☆、第六十六章   郑凤儿话音刚落,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向望月长老聚拢过去。   望月一身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神色慌张地大叫道:“你,你胡说!你这个贱人!”说着张牙舞爪地朝着郑凤儿扑过来。   “轰!”望月还没靠近郑凤儿,就倒飞了出去,人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韩长生一脚踹在望月小腹上,他出脚如雷电一般,望月根本来不及闪躲、   “你!”望月座下几名弟子怒了,拔刀道,“你这小贼竟敢对我师父出手?!”   韩长生冷冰冰地打量着他们。他这口怒气已经攒了很久了,先前他和顾明萧潜入明月派的时候就是这个望月一力撺掇各位长老把事情栽赃到他们天宁教的头上,没想到竟然是贼喊抓贼,实在可恨。   “回来!”掌门满月呵斥那几名弟子。刚才韩长生的动作他看见了,能一脚踹飞望月,这人武功非常高强,别说这几个小弟子了,就是派中长老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这几个人到底是谁什么来路?   掌门满月道:“几位请把话说明白。”   望月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哼哼:“掌门,你别听他们几个小毛贼胡说八道……”   郑凤儿道:“我家少主宅心仁厚,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自打听说了贵派的长老遭魔教迫害,抢走刀谱后,十分心痛,想要为贵派声张正义,因此便开始调查此事。经我家少主查证,数月之前的七月十八,有人曾在城外竹林听见打斗声,后来看见了贵派的望月长老偷偷摸摸从竹林里出来,而贵派的弦月长老也是在那晚死在竹林之中。我家少主再继续深入调查,得到了一个令人痛心的结果——此事根本不是魔教所为,而是贵派出了内贼!”   众人一片哗然。   掌门满月犹豫道:“姑娘你这么说,想必是有什么证据了?”   望月惊恐地抓着满月的裤腿:“掌门,掌门,你怎么能听他们几个小贼胡说八道,他们擅闯我们明月派,根本不把我们明月派放在眼中,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挑拨离间,说不定他们是魔教的同党,我们应该赶紧把他们抓起来才是啊!”   听到魔教同党几个字,安元忍不住看了韩长生一眼,可惜韩长生面纱下的表情他根本看不清楚。   郑凤儿道:“证据就在你鞋柜底下的夹层里!贵派丢失的明月刀谱!”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望月哆嗦不已:“你、你这死女人,你信口雌黄,你……”   掌门满月蹙眉,吩咐身边那弟子:“小华,你去望月房中查看。”   名叫小华的弟子领命,立刻朝着望月长老房中奔去。   不片刻,小华拿着一本簿子冲了出来:“掌门!找到了!”他手中所拿,赫然就是那本失踪了几个月的明月刀谱。   掌门满月冲上去接过刀谱翻看,脸色越来越惊怒:“望月?”   望月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胸口道:“这……这是诬陷!这三人一定是魔教妖人!他们把刀谱藏在我房中,设计了这一出,就是为了离间我们明月派,你们不能上他们的当啊!”   掌门满月双眉紧锁,目光在望月和韩长生等人之间来回打量。韩长生他们毕竟来路不明,即使现在已经找到了刀谱,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韩长生冷笑一声,突然拔剑,朝着望月攻去。   望月大惊,一边出刀抵挡,一边大喊道:“你们看呐,这妖人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啦!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   几名弟子见韩长生动手,立刻想要上前帮忙,郑凤儿祭出腰间的鞭子狠狠一抽,将那几人拦下。   韩长生不疾不徐,一剑剑刺向望月,却意不在杀人伤人,每一剑都让望月能够挡下,即使望月露出了破绽,他也不趁胜追击,每一剑都刺在另望月十分难受却又可以挡下的地方,倒像是引导着望月出招。   数招过后,韩长生收剑,退了回去,冷冷道:“满月掌门,你看如何?”   望月回头,只见满月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心下一惊,尚有些摸不着头脑,片刻后回想起刚才自己被逼急时所出的招式,顿时脸色灰败——有些招式,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尚不能学习的刀法,但他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忘却了,将那些招式使了出来。   明月派十分讲究资历备份,望月在门中已经十多年,虽然已经混成了长老,但门派中至高刀法明月刀法他也只不过学了一半。他三番两次试图贿赂游说看管秘籍的弦月长老将新的招式授予他,但那弦月长老是个老顽固,软硬不吃,还威胁他要告诉掌门解除他的长老之位,他这才一怒之下杀了弦月长老,事后因害怕,便想出将此事嫁祸到魔教头上。的确,失踪的明月刀谱在他的房中被找出尚且能够推诿是遭人陷害,可是他刚才用的刀法却是货真价实的,赖都赖不掉。   望月双腿一软,朝着满月跪了下去,涕泪横流道:“掌门,掌门,我也是一时糊涂,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满月黑着脸喝道:“来人!将这个逆贼拿下!”   几名弟子冲了上来,将望月双手反剪。   “掌门,饶了我吧……朔月,你快帮我求求情吧……”   满月挥手:“先到柴房关起来!”   韩长生道:“慢着!”   众人一怔,连押送望月的人也停了下来,等着韩长生的话。韩长生走向望月,望月此事已是慌不择路,对韩长生哀求道:“少侠,我真的是一时糊涂,你替我向掌门求求情吧……”   韩长生弯下腰,拎起他的衣领,盯着他的双眼冷冷道:“十五年前,你可曾去过西域?”   望月一怔:“十五年前?那时候我才二十岁,一直在明月派练武,没有去过西域啊。”   满月也好奇地看着韩长生,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韩长生看了满月一眼,满月点了点头,替望月作证:“弟子们是不会擅离门派的。”   韩长生蹙眉。从这里去往天道府,来回少说也要一个月,若是溜出去两天没人发现还说得过去,溜出去一整个月还没人知道就不太对劲了。更何况望月是明月派最年轻的长老,十五年前他只有二十岁,跟天缘山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天缘山庄的命案怎么看也不像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赶了巧,两个凶手都用刀,又都是杀人抢秘籍的手法,韩长生才把两桩命案联系到了一块。可惜查证下来,明月派这件事只是自家门派勾心斗角造成的内乱,跟十五年前的事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满月道:“少侠问这个是有什么问题?”   韩长生松开望月,摇了摇头,退回安元身边。可惜了,帮忙一场,究竟是谁冒充天宁教杀害了皇甫土根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嚎叫的望月长老被人拖下去了。   满月走向韩长生等人,拱手道:“家门不幸,让几位看笑话了。还未请教几位小英雄师承何派?”   郑凤儿和安元都不答,同时看向韩长生。   韩长生道:“英雄不问出处。你们只要记住我家皇甫少主是个除魔卫道安良除暴的大英雄就行了!”   安元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为什么是我?”   韩长生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配合就好。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满月的眼睛。   掌门满月迟疑片刻,没有再追问他们的来历,只道:“感谢几位帮我们明月派揪出内贼,我这就请弟子为几位安排食宿,请你们在我派暂住几天,你们究竟是如何查破此案的,我还有些细节想要请教。”   郑凤儿和安元再一次看向韩长生。   韩长生摆手:“不必了,既然案子已经破了,凶手抓到了,刀谱也给你们找回来了,剩下的就是你们门派自己的事了,我们不便插手,先行告辞。”   满月道:“可是……”   韩长生根本不听他说,拉起安元就往外走,郑凤儿立刻跟上。三人不片刻就过了人群,走得很远了。   朔月道:“掌门,要不要把他们拦下来?”   满月迟疑片刻,摇头道:“罢了,他们武功高强,执意要走,我们也未必拦得下。且看他们对我派似乎并没有恶意,让他们去吧。”   又一名长老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不妥吧。他们既然知道明月刀谱的下落,万一他们偷看过刀谱……”   满月道:“应当不会。他们两人用剑一人用鞭子,都不是用刀的,如果真觊觎我们的刀谱,直接偷走便是,也不用替我们抓内贼了。再者,方才或许你们没有看清,我看得清楚,那个戴草帽的一脚的就打败了望月,武功高深,连我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强行阻拦,兴许会造成更多伤害。”   一名长老不寒而栗:“那个用鞭子的叫凤儿的姑娘和那个戴草帽的神秘人武功都这么高强,他们的少主根本没有出过手,到底得有多厉害?”   满月道:“这倒未必。那个名叫皇甫的少年虽然被他们称为少主,可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戴草帽的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另外两个人做事说话一直在用目光请示戴草帽的家伙,得到他的首肯,他们才敢继续往下说。刚才我还听见那个叫皇甫的少年问了戴草帽的为什么,戴草帽的掐了掐他的手,他才安静下来。我怀疑,那个叫皇甫的少年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狠角色,是戴草帽的。”   朔月点头:“我也觉得如此。他们必然是高人,有些高人就喜欢隐姓埋名,做了好事也不想领功,真正喜欢站出来邀功的,往往都是那爱慕虚名的小人。戴草帽的少年,真是深不可测啊!”   已经出了明月派的韩长生哪里知道背后自己正被人这样议论,他自觉今日的计划完成的非常完美,得意洋洋。   到了客栈,安元问道:“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今天安元完全是一头雾水,临出发前韩长生突然卸去了他的易容,只告诉他凶手是望月,丢失的刀谱也找到了,却没想到到了明月派,他突然就成了什么除暴安良的少主。他倒不是不愿意除暴安良,只是这件事压根跟他没有关系,从头到尾是韩长生和郑凤儿查的,却把他顶出来受这个虚名。   韩长生道:“总要有人去揭穿他们,为师我是个低调的人,凤儿她会遭受许多非议,这件事你也出时出力了,让你来担,你也受得起。”   安元蹙眉。若是先前,他恐怕还不太能理解,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韩长生是天宁教之人,因此明白他不愿意抛头露面的意图。这郑凤儿和她的伏凤寨,兴许也已经被天宁教吞并了,所以才将他推了出来。   韩长生突然握住安元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为师早就说过,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为师只恨自己本事不够,若不然,帮你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才能抒发我这一腔情意。”   安元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   韩长生突然脸上一热。猪头脸的狗仙君看久了,突然让狗仙君恢复了原貌,一下就被美色的冲击给震撼了,双目对视片刻,竟让他心跳变快。他立刻挪开视线,暗骂一句妈了个巴子的,心想自己脑子一定是坏了,刚才竟然有种想上去亲一口的冲动。   “咳。”郑凤儿不满道,“我这几日可一点都没闲着,你们把我给忘了吗?”   韩长生连忙松开安元的手,转向郑凤儿,道:“嗯,你辛苦了,你想要什么?”   郑凤儿盯着安元色眯眯地笑道:“奴家要是能和天下第一美男子共度一夜春宵……”   韩长生黑着脸一脚把郑凤儿给踢开了。郑凤儿拍掉身上的脚印,翻了个白眼,哼哼道:“不让我睡,你要自己睡吗?”   韩长生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别胡说八道,不许再打安元的主意。我告诉你,他这家伙特别小心眼,没事别招惹他。我上次不过就是刨了他祖坟,他差点拿剑痛死我。”   郑凤儿:“……”所以到底是谁小心眼?所以是韩长生欠捅吧?   韩长生挥了挥手,赶人道:“去去去,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安元说。”又在郑凤儿耳边小声道,“还要托你办件事,把消息传出去。”   郑凤儿没好气地点头:“好啦,我知道。”   “哦还有!不许再说那家伙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不然老子跟你没完!”说完就把郑凤儿从门口推出去了。   韩长生回到安元身边,见安元脸红红的,还以为是刚才让郑凤儿说害羞了,急道:“郑凤儿从前可是北海神姑的徒儿,北海神姑有一手吸收男子精元巩固自己体貌的异数,你可不能……”   “我不会的。”安元打断了他的话。   韩长生怔了怔,安元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主地想要逃避,因此撇开眼干笑道:“不会就好。”   安元垂下眼,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才又开口道:“我……我承认,我不是完全没有动心。但在你跟我坦白之前,我是不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的。”说完蓦地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韩长生莫名其妙地怔在原地。他想要的答案?是说……今晚要不要帮自己洗短裤和袜子吗? 第六十七章 韩长生帮着明月派破了案,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他让郑凤儿去江湖上把消息传出去,为安元造势,让更多人知道是狗仙君破了明月派的案子。 按照黑白无常的指示,狗仙君日后是要成为武林盟主的,做武林盟主,除了武艺超群之外,德行和威望也很重要,所谓的威望,就和门派出身有关,历届武林盟主都是大门派出身,还得行善积德,做几件让武林称颂的好事。现在的安元,离那个目标尚有些遥远,他的命格已经被韩长生搅合的一塌糊涂,因此韩长生得负起责任,想办法帮他积攒功德才行。 几天以后,郑凤儿来向韩长生汇报工作。 韩长生问道:“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呵呵。”郑凤儿脸色古怪地笑了笑。 “怎么了?”韩长生蹙眉道,“不会这点事情你都办不好吧?” 郑凤儿看了他一眼,又呵呵了一声:“我按你说的,把消息放出去了,消息也确实在江湖上传开了,不过跟你希望的有点出入。” 韩长生瞪大了眼睛:“出入?什么出入?” 郑凤儿道:“原本好好的,皇甫少主除魔卫道抓获戮杀同门的恶贼的消息传出去了,人人称颂。结果前几天有人在酒馆里讨论皇甫少主的英勇事迹的时候,正巧明月派的几个弟子在场,当场就和人吵起来了,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抓住凶手的不是皇甫安元,而是一个戴着草帽的神秘人,这个神秘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而且做好事不留名,完全不把虚名放在眼里。而安元却是个花瓶架子,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戴草帽的神秘人的一个小弟。” “噗!”韩长生一口茶喷出来,还好郑凤儿躲得快,不然就被他喷了一头一脸。 “这样也行?” 郑凤儿笑了笑:“还有,你知道,谣言总是传播得很快,在谣言传播的过程中,每个人都会添油加醋,传到现在,流传比较广的版本已经变成皇甫安元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为了抢占草帽神秘人的功劳,不择手段,臭不要脸地跑去明月派邀功,结果被英勇神武的草帽神秘人痛扁了一顿,现在躲起来没脸见人了。” “噗!”韩长生没有茶可喷了,这回喷出的是一口老血。 “怎么会这样?!”韩长生森森地震惊了。这跟他计划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啊,与其说是走偏了,不如说是完全走反了!他戴着草帽,假装安元的手下,就是希望没有人注意到他。他的身份是他伪造的,脸是花小双的脸,这要是出了名,可就不好办了。 郑凤儿无奈摊手:“谣言就是这样。还有,明月派的掌门已经猜到了你们的身份,皇甫少主就是皇甫安元,岳华派的二弟子。你虽然没有露出脸,但明月派的人怀疑你就是跟安元一起失踪的李九龙。因为你们找出了杀害弦月长老的真凶和失踪的明月刀谱,明月派的掌门满月对于江湖上传言是你们杀害了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事有所怀疑,放话请岳华派重新调查此事,还你们一个公道。” 韩长生眉头稍许舒展:“这还有点像话。”又坐直了身体,道:“你赶紧派人去,给我控制言论,好好夸夸安元,说他四讲五美根正苗红从小就把大的梨子让给其他师兄弟吃,还有……” 郑凤儿道:“我尽力吧。不过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能不能办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郑凤儿走后,韩长生在房里直抓自己的头发。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难道说是因为他实在太帅了,带着草帽面纱也掩盖不了他逼人的帅气,以至于让明月派的弟子们一眼就看出了他英明神武的本质?唉,所以说,人太出色,有的时候也很令人烦恼呢…… 韩长生正对镜自怜之时,安元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屋中发傻,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韩长生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安元在他对面坐下,道:“方才郑凤儿来过了?她说了什么?” 韩长生心虚地看了安元一眼。他不知道安元有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但愿那些离谱的话还没有传到安元耳中。“没、没什么。” 安元有些不满,语气酸溜溜的:“你让我少与她接触,你却与她频繁来往,还总是背着我说话。” 韩长生瞪着眼睛道:“你当然得离她远点,那家伙是个妖女,她可没少打你的主意。” 安元道:“她便不曾打过你的主意?你说她要吸男子阳气,难道我有阳气,你就没有?” 韩长生怔了怔。刚认识郑凤儿、郑凤儿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确实也曾打过她的主意,后来被他们天宁教收为教外特使之后,便不曾打过他的主意了。郑凤儿喜欢美男子……他绝对不承认他不是美男子!郑凤儿一定是迫于他的淫威才不敢打他主意罢了!更何况论武功,他也远在郑凤儿之上。韩长生摆摆手,道,“我跟你不同。她动不了我。” 安元看着他冷笑。韩长生这句话到了安元耳中,便成了韩长生有自控力,却担心他的自控力不够。安元道:“我从小就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我们尚且没有如何,你便如此霸道,若是……总之,你若不肯一视同仁,我也不必再顾虑你的心情而忌讳什么。” 韩长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安元给他的感觉,。怎么像是小媳妇儿吃醋撒娇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过了一会儿,安元有些气鼓鼓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在客栈待了几天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长生摸着下巴思考。明月派的案子已经查明了和皇甫家没有关系,现在剩下的线索,就只有刘小奇了,提到天缘山庄,刘小奇一副遮遮掩掩的态度,他定然是知道什么的,虽然他知道的事情和皇甫土根的死有没有关系还未知,但这是唯一的线索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岳华派去找刘小奇。他李九龙的身份目前不好解决,还莫名其妙背了个杀人凶手的罪过,所以要回去也只能偷偷回去,把事情查明以后再说。 安元道:“我方才出门走了圈,看见明月派的掌门带着几个弟子出远门了。” 韩长生问道:“去哪里?” 安元道:“听说好像是去武林大会了。” 韩长生一怔。为了查明月派的案子,他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现在距离武林大会的召开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从这里赶到召开大会的昆仑山,骑马约莫需要半个月。有些门派会提早一月半月前去,是为了广交朋友,多些应酬的时间。 照这样算,恐怕也就是这些时日,岳鹏也该动身了,只是不知道他会带那些弟子去。韩长生倒是想等岳鹏离开之后去岳华山找刘小奇好好问个究竟,但黑白无常又曾说过今年的武林大会安元需要在大会上崭露头角,为他以后出任武林盟主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打下基础。 想来想去,韩长生道:“你收拾一下,我们去昆仑山吧。” 安元一怔:“去昆仑山?参加武林大会吗?” 韩长生点头:“是啊。我原先以为明月派的事情兴许会与你爹的死有关,只可惜是我想多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线索早就都没了。武林大会人多消息多,没准能打探到十五年前的事。”刘小奇不肯说关于秀刀门的事,武林大会上没准能打听到点儿。 安元沉默地注视着韩长生。打从他知道了韩长生是魔教的人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揭穿,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这其中复杂的心思,三言两句说不清楚。但至少他和韩长生在一起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很清楚,韩长生没有伤害他的心思,若说韩长生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他除了能够帮韩长生运气调息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利用价值了,韩长生若只是想要他帮忙运功,其实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心思的。韩长生究竟想做什么?他比谁都更想知道。 韩长生见安元定定地望着自己,奇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安元收回目光,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掩藏起自己的失态:“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韩长生想了想,道:“今天把东西收拾一下,马匹和干粮都买好,明天出发吧。” 安元点头:“我去准备。” 当天晚上,安元继续帮韩长生运气调息。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韩长生的真气已经被梳理的差不多了,他的内力比从前增长了数倍,控制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极少会再走火入魔了。韩长生能感觉得到,他体内就像是有数个关卡,前面的关卡都被安元打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关卡,打通之后他就能够完全地将一身内力融会贯通,占为己有,届时他的功力也将不可限量。可偏偏就是这最后一个关卡,已经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打通,迟迟,没有任何进展。 今天的运功进行的很顺利,安元引导着韩长生用真气去冲击膻中穴。真气运行了一周天之后,最后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韩长生感觉越来越舒服,他有预感,今天晚上就能克化全部的内力,从此往后他就可以不再需要安元帮助他…… 突然,韩长生感觉胸口温热的感觉消失了,越来越凉,汇聚的真气四散开来。他睁开眼,却是安元突然收了手。 韩长生有些焦急,他的真气散的越来越厉害了,安元不肯帮运气调息的口诀交给他,又不以自己的真气作为引导,他就像是只没头苍蝇,不知该做些什么。 “怎么不继续了?”继续下去,他感觉到快要成功了,就差一点啊! 安元冷冷道:“我累了,真气耗尽了。” 韩长生目瞪口呆。傻子也知道安元在说谎诓他。可是安元不帮忙,他就没有办法,只得好声哄道:“再试试。” 安元却在床上躺了下来:“睡觉吧,明天早上要出发了。” 韩长生气得对着他的背影虚挥了两拳。他心里明白,安元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恐怕到现在安元还觉得自己接近他是图他能帮自己克化玄机老人传授给他的一身内力,怕他帮自己完全打通了关卡之后自己就会离开,再不帮他查他父亲的案子了。 韩长生扑上去一口咬住安元的肩膀,安元吃痛,闷哼了一声,道:“你做什么?” 韩长生愤愤道:“好心当作驴肝肺!”说完也躺下了,翻了个身背对着安元。 安元失笑,举起手想搭在韩长生的背上,想了想,却把手放下,默默叹了口气,翻身道:“晚安。” “哼!” 第六十八章 翌日清早,韩长生和安元告别了郑凤儿,出发去往昆仑山境。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出发,到昆仑山脚下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们走了十天之后,距离昆仑山已经不算太远,而路上的武林人士也明显多了起来。 武林大会三年一届,可谓是全武林的盛事,凡是江湖上数得上的门派都会派人前来参加,为表重视,来参加的往往还是掌门和德高望重的长老之辈;一些名不见经传或是新成立的小门派,也会削尖了脑袋往里凑,如果能够在武林大会上做出什么夺人眼球的事迹来,他们的门派或是个人都会在江湖上一举出名;便是那些往日里自诩为独行侠或是不屑于与其他门派往来的散人游侠们,大多也会来参加这场盛会,因为这无疑是广交朋友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正因为重视,虽然距离武林大会召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的,但不少门派已经提前赶来了。 韩长生问安元:“你以前参加过武林大会没有?” 安元道:“从未。这也是头一回。我从前甚少离开岳华山,这一路跟你走过不少地方,也是我头一回去。” 韩长生奇道:“你不是你师父的得意弟子么,他怎么不带你出来走走?”武林大会各门派的掌门往往会带一两个武功天赋出众或有其他过人之处的弟子,在武林大会上一些门派们往往会进行友情切磋,自家的弟子赢了,自然给整个门派长脸。韩长生先前在岳华派待过一阵子,这一辈的弟子里,就数安元还勉强拿得出手,其余的都是烂白菜帮子,不值一提。 安元看了韩长生一眼,道:“我年纪轻了些,先前师父都是带大师兄去的,三年前的那一届武林大会,师父原先有意带我一同前去,让山华长老代为管理门派内部事宜,但临出发前,长老们误食有毒的野菜,都病倒了,掌门就把我留下,照顾几位长老,在他不在的时候代为掌教。然后还是带了大师兄去了。” 韩长生好笑道:“这么倒霉?怎么不把李九龙留下来?” 安元道:“大师兄做事靠不住。” 韩长生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也是,能者多劳嘛哈哈。”天宁教这么多年,韩长生溜出来到处玩耍,谁都出门来找过他,顺便四处逛逛,唯独洛辛没有离开过出岫山,就因为他太靠得住,天宁教离不开他的管理。 安元叹了口气,道:“事情也未免太巧了些,我曾经怀疑过是大师兄有意这么做,为了让掌门带他去参加武林大会而把我留下,不过没什么证据,也就算了。” 韩长生吃惊地看了安元一眼:“至于吗,不就一个武林大会。” 安元耸肩。 韩长生问安元:“哎,那你以前是不是就没离开过岳华山几次啊?” 安元想了想,道:“的确。自打我小时候被掌门领回岳华山,我就很少出去了。上一回出山,就遇见了你。”他问韩长生,“你经常在江湖上游荡吗?” 韩长生立刻挺起胸脯:“那当然,我可是已经游历遍天下了!什么名山啊大川啊,我都看腻了!” 安元眨了眨眼睛,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事实上,韩长生也没离开过天宁教几次。他每每出走,不到一个月就被抓回去了,这是他一人离山最久的一次了,看得最多的是出岫山下的小河沟和小土包。他实则是个定不下的性子,从小看到书上描绘的山川河流,就想亲眼去看看;从小学各个门派的功夫,就想到各大门派去踢馆,可惜一直也没能成行。倒也不是天宁教的人不放他离开,只是过去他武功不佳,性子又横,但凡他出门,卢白璧和卢青钱势必是要跟着的。这两个家伙跟着,他们的身份就肯定藏不住,当然他们也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可是魔教教主出行,势必引起众怒,万一被人攻打讨伐,只有小青小白两个人又不够应付,所以他要是想出山,身边必然得带上一大串人才行,真带一串人,又惹人耳目又不自由,所以其实他也没玩过多少地方。这回之所以选择来武林大会,除了要调查皇甫家的事之外,韩长生自己也十分好奇,想来看个热闹。 韩长生见安元有些落寞,拍着胸脯道:“以后我带你走,把这天底下好玩好看的地方都走一遍!” 安元笑了起来:“你的那位坏大哥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安元口中的那位大哥,便是韩长生先前编出来的人了。韩长生易容成了花小双的模样接近安元,又让卢青钱卢白璧与安元打好关系,便是为日后铺路。来日安元早晚要攻打天宁教的,原本这也是韩长生一个人的命数,韩长生不想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因此从离开岳华派开始,他就已经动了心思为以后的事做打算。 韩长生道:“他只管小青小白,不大管我。” 安元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位大哥和你关系如何?” 韩长生道:“他啊,他就是个坏秧子,除了长得英俊一点,从头坏到脚,抓了好多好人来给他做事,他手下的人干的坏事全都是他被逼的。” 安元蹙眉,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每回提起他,虽说他坏,却总不忘说他长得英俊,他长得究竟有多英俊?” 韩长生瞥了他一眼,淡定道:“也就比你好看点吧。” 安元:“……” 两人正说着,忽听前方传来吵闹的声音。安元将挂在草帽上的面纱扯下来盖住脸,道:“过去看看。” 两人挥舞着马鞭,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便来到声音来源处。 只见前方有一个茶亭,茶亭的门口,一群人闹哄哄的正在起冲突,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 几名穿着统一弟子服的家伙正围着一个穿布衣打扮淳朴的中年男子,面色不善。为首的弟子推了那中年人一把,咄咄逼人道:“你这臭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我们荣山派的马,你是哪个门派的,报上名来!” 韩长生听见荣山派的名字,皱了下眉头。荣山派,在江湖上也算很有名气,以拳法出名,可谓是江湖第一拳派。那中年人腰间佩着一把短刀,背上背着一张琴,看骨架,也是个习武之人,不过武功似乎并不高强。 中年人面红耳赤,道:“我不是偷马贼!你们血口喷人!” “哈?!”那弟子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敢说你不是偷马贼?我们堂堂荣山派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周围的人纷纷应声:“就是就是!明明就是你偷马!” 韩长生和安元看见茶馆的门口拴着几匹马,马背上都按着统一的马鞍,马鞍上有荣山派的图腾,想必那些就是荣山派的马了。马都被绳子拴在柱子上,唯有一匹马的绳子已经被解开,看起来情绪有些焦躁,低着头不住喷热气、用蹄子抛地。一名荣山派的弟子牵起那匹马想把马绳拴上,那中年人突然推开围着他的人,扑向那匹马:“放开它!” 荣山派的大弟子猝不及防被那中年人推的一个踉跄,被身后的师兄弟们扶住了才站稳。 他勃然大怒,冲上去拽住那中年人的衣领:“臭小贼,偷马被抓了还想跑,今天我就替天行道,给你点教训!” 那中年人挣扎不止,努力向那匹被荣山派弟子牵开的马扑去:“你们放开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要被你们折磨死了!” “可怜的孩子?”牵马的荣山派弟子四下张望,没看见什么孩子,再看那中年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马,吃惊道:“你说这个畜生?” 中年人愤然道:“这孩子已经透支过度,你们必须立刻放了它,让他去山里好生休养,还有救回来的可能,若是再骑着它赶路,它活不过今天了!” 四周一片嘘声。 荣山派的大弟子冷笑道:“哟,你还会相马?你要说我这匹马是千里良驹也就罢了,你要说他今天就死,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给人看病的都不敢说这种大话!偷马就偷马,还扯这种大谎,老子生平最恨的除了贼就是骗子!” 中年人不住挣扎,想要挣开抓着他的人:“放开我,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必须把这匹马立刻放了,我……我给你们钱,我买这匹马!” 荣山派的大弟子道:“钱呢?” 中年人脸色尴尬:“我……我没带钱!以后给你们!” 不远处的安元把这出闹剧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打招呼私放别人的马,也是不对。” 韩长生看的兴趣缺缺:“别管他们了,我们走吧。” 就在这时,荣山派大弟子一把扯过那中年人,环视围观众人,道:“今天诸位就做个见证,我们荣山派在武林上也算有些地位,师父教导,要惩恶扬善。按照我们荣山派的门规,若是抓住了窃贼,那只手偷的,就断那只手的骨头;若是抓住舌灿莲花的骗子,就掌他十嘴。这贼人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偷我的马,还出言诓骗,我今天就断了他的右手,为民除害!” 韩长生知道这些武林人士江湖气都很重,喜欢以自己的规矩办事,从不经官。官府为了息事宁人,往往对江湖人士的作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荣山派的人今天抓住了偷马贼,就要以自己的门规来惩治贼人了。 安元蹙眉:“不妥。若那人说的是真的,断他一手也太过严苛了。” 那大弟子抓着中年人的右手高高举起,另一手撰成拳头,预备发力。他这一拳砸到中年人的手臂上,那中年人手臂必断。 就在此时,一枚药丸飞了过来,打在荣山派大弟子的麻筋上,他手上立刻卸了力,软绵绵的垂下去了。是安元情急之下射出一颗药丸来救人。 “你……”安元正欲起码上前说话,韩长生猛地一瞪眼,策马飞速冲了上去:“住手!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 安元被他抢了先,愣了愣。 荣山派的弟子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出手,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立刻瞪向韩长生,摆出了攻击的架势:“你们两个!” “两你妈个头老子就一个人!那边那个玩意儿老子不认识他!药丸是老子丢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欺男霸女的混账行径!” 安元惊讶得嘴都张不拢,也忘了上前。这是什么情况? 殊不知,此时韩长生的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从明月派开始,他已经开始为安元的将来铺路了。虽然韩长生是魔教之人,但他也知道,想要成为武林盟主,一定是要能够服众的,这个荣山派可是个大门派,要是安元把这些人得罪光了,无疑是在未来的路上给自己设置了一颗绊脚石。 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韩长生也只能屈就自己来做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了。混不下去了混不下去了,以后真是没脸在恶人界混下去了! 荣山派的那些弟子们听他这么说,也就收回了留在安元身上的目光,将全部的注意转移到了韩长生的身上:“你这混账,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是在惩戒偷马贼!” 韩长生冷笑一声:“呵!” 第六十九章 韩长生冷冷道:“滥用私刑,这是你们荣山派的规矩?” “你!”荣山派大弟子怒道,“我们抓住贼人,惩治贼人,有什么不对?在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是个偷马贼!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和这贼人是一伙的吧?” 韩长生道:“门派门派,动不动就问门派,这事和门派可有半点关系?还是你们就是看人下菜,大门派你们便不敢得罪,小门派或是无门无派没有靠山你们便能任意而为?” “你胡说八道!”荣山派大弟子气得面红耳赤。 韩长生道:“口口声声偷马贼,他说了他不是,你们不信,凭什么?对错皆由你们说了算?便他真的是偷马贼,他又不是你们荣山派的弟子,又为何以你们的门规处置?若今天你们抓到的是个佛门弟子,按照佛门戒律,犯下偷诫要面壁思过诵经百日甚至逐出佛门,你们还会执意要打断他的手吗?” 那荣山派弟子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若这是遇上少林的人,他当然不可能要断对方的手。 另一名弟子上前,道:“他不是偷马贼是什么?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 韩长生看了眼那中年人。中年人什么也没说,解下背后的琴。一名荣山派的弟子怕他琴里有什么玄机,正要上前阻拦。韩长生手中的剑一转,剑柄敲在那人手上,那人痛呼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众人见韩长生动手,顿时怒火被点燃,几名弟子撩起袖子就朝韩长生扑过来。韩长生护在那中年人身前,手中的剑不出鞘,旋转着挡下那些挥向他的赫赫生风的拳头。 四周围观的人的表情越来越诧异。七八个人围攻韩长生一个,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碰到他,他身体虽然左右避让,脚步却一步都未动,始终挡在那中年人面前,不让其他人碰到他。片刻之后,在场众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凡懂武功的人,都看出了韩长生武功高强,那七八个荣山派弟子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中年人终于架好了琴,开始弹奏。 一支流畅的曲子从他指下溢出,韩长生颇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不出,这中年人弹起琴来还挺好听的。只不过这个时候这家伙还有闲情逸致弹琴也太不合时宜了吧?要不是怕安元跳出来得罪了这些个荣山派的人,韩长生才没有心思护着他呢。 原本那些拴在茶馆门口的畜生们已经打闹受了惊,虽说被绳子拴着,但都已经有了想要挣脱绳索撒欢的趋势,但琴声一出,马匹们全都安静了下来,乖乖跪伏在地上,头压得低低的,安静地听着琴声。 那匹被荣山派弟子牵着的马突然朝着中年人走去,荣山派弟子太过吃惊,松开了拉马缰的手,那匹马走到中年人面前,低下身去,用头顶心轻轻蹭了蹭中年人的脸,大大的眼睛里流下泪水。 若只是一匹马反常,恐怕还没有人会在意,可从琴声开始,所有的马都一反常态,这就不得不令人吃惊了。 四周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这家伙好像能用琴声控制所有的马?”“还真挺有一手的,他刚才说的难道是真的?那匹马是真的不行了吧?” 荣山派的弟子们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在韩长生手上讨到什么便宜,看见这反常的一幕,也犹犹豫豫收了手。 韩长生冷冷道:“看到没有,这个人既然能用琴声让马臣服,他看出马的状况又有什么不可能?你们一口咬定他是偷马贼和江湖骗子,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围围观的群众此时都调转了口风,纷纷指责起荣山派的弟子霸道。 荣山派的弟子们脸上登时挂不住了。这里若是没有其他人倒还好,偏偏这茶亭处在夹道的汇聚处,有不少武林人士和老百姓都在此处歇脚。方才要是没有其他人围观,他们做事也未必如此霸道,只不过武林大会将近,人人都跃跃欲试想要一出风头,正巧这时候竟然让他们赶上了这个狂妄的偷马贼,他们想要趁此机会树立威信,让大家知道他们荣山派做事说一不二的刚硬风格,哪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突然冒出来坏事,这个偷马贼居然又弹了一首能让所有马都反常的曲子,这下反倒变成他们理屈了。 荣山派的大弟子脸红脖子粗,道:“弹一首曲子又怎么样?就算那匹马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不经马主允许,私放马匹,还不是他的错?” 韩长生冷冷道:“便如此,值得断他一条手?他也说了愿意花钱赎马,便是情急之下没带够钱,你又怎知他取不到钱?你们荣山派做事,便是这样霸道的吗?” 周围不少人都开始声援。 “就是,方才那人明明解释了,他们不肯听,非要打断别人的手,也太霸道了!” “是啊是啊,哪怕那人有错在先,断手也过了,原来荣山派的人都是这样逞凶斗狠不讲道理的吗?”这些有些其他门派的武林人士,刚才荣山派想出风头的时候,他们看在眼里,心里不悦却不敢说,如今韩长生跳出来扭转了局势,他们便纷纷开始落井下石了。 “你!”那荣山派的大弟子虽说拳头硬,却偏生是个嘴拙的,被韩长生几句话就呛得愣是不知该怎么说,急得面红耳赤,你了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韩长生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丢给那大弟子:“这匹马我买下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荣山派大弟子哪里肯收他的钱,气汹汹地把银子砸了回去。韩长生接住碎银,在手心里掂着。 “我们走!”那荣山派的大弟子待不下去了,掉头转身就走。其他弟子们也尴尬急了,连忙跟上。众人翻身上马,那大弟子因为没有马骑,跟自己的师弟共乘一马,恶狠狠地剜了韩长生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待荣山派弟子离开后,众人也都散去了。那中年人对韩长生拱手道:“多谢小兄弟相助,方才若不是你,我这手恐怕已经废了。” 韩长生兴趣缺缺地看了他一眼:“啊,以后自己小心。”说着就像自己的马走去,也准备离开了。 那中年人却拉住了他,笑道:“小兄弟,你路见不平,仗义相助,我还未答谢你。未请教小兄弟的名姓?” 韩长生根本不想跟他多做纠缠,道:“萍水相逢,不必在意。” 中年人眼睛一亮,连连赞道:“好!好!不知道哪家的师父竟能教出如此弟子,简直令人钦佩!”说完在身上摸了摸,取出一块木牌塞给韩长生,道:“你既不愿透露姓名,我也不勉强你,此物你收着,来日若有机会,有什么我能够帮的上你的,此物便是一个凭证。只要我能做得到,我绝不推脱!” 韩长生随手把木牌塞进袖子里,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这中年人武功又不好,身上连买一匹马的银子都没有,便不是偷马贼,便是会弹驯马的琴,想来也没多大本事,连为天宁教效力的价值都没有。 韩长生回到安元身边,翻身上马,安元问他:“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出面?” 韩长生道:“以后这种麻烦的得罪人的事就让我来,你不用亲自出手。” 安远问道:“为什么?” 韩长生道:“你将来是要有大发展的,少得罪些人总不会错。” 安元怔了怔:“你……你是说真的?” 韩长生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我哄你做什么?” 安元脸色古怪,半晌才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韩长生道:“有什么不可能?你是天定的武林盟主!” 这番话到了安元耳中,却成了在韩长生眼中他是个极佳的人。安元脸上有些热,道:“这……也不能这么说……” 韩长生接着又道:“你是天注定要铲除魔教,匡扶正道的。” 听了这话,安元一怔,把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铲除……魔教? 韩长生已经策马骑出去了,因此安元并没有看见他脸上落寞的表情。待想再问,韩长生骑得很快,他迟迟也难以追上。 先前韩长生就曾说过要帮安元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只因听来太不切实际,安元还以为韩长生不过是说笑而已,可从明月派的事到今日……韩长生竟然是认真的?!可这人至今连真实的身份都不肯告诉他。难道说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两人并辔纵马在路上飞驰,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思绪已飞到了何处。 越靠近昆仑山,遇到的武林人士就越多,两人一路过去都在打听天缘山庄的事。只不过天缘山庄毕竟已经消失了十五年了,新一辈的江湖子弟们许多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山庄,老一辈的便是听说过,大多也是知之甚少,或早就忘却了。韩长生也在暗中打听秀刀门的事,和天缘山庄一样,这个门派原本名气就小,又已经绝了好多年,压根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到了昆仑山脚下,有不少门派已经到了。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幸而武林盟主陆弘化早已为武林人士们备下了许多住处,因此倒也不致无处落脚。 这天韩长生和安元大清早就出了住处去打听消息。 每处客栈驿馆里都有“小灵通”,专门为人打探消息,乃是八卦的集中地,每天有新门派到了、哪个门派和哪个门派的弟子们起了冲突,哪个门派打算在今年武林大会上提出什么议案等事,这些八卦杂事小灵通们最是精通。昨日他们打听到了几个消息最灵通的小灵通,今天就打算去请他们帮忙打听消息。 韩长生和安元刚走进小灵通所在的后院,却见几个弟子正围着小灵通说话。韩长生抬脚正待上前,忽听那小灵通说道:“今早上岳华派也来了!盟主安排他们住进了东边的客栈里!” 第七十章 韩长生和安元听到岳华派的名字,同时一怔。岳华派这时候到了,说明韩长生他们出发没几天之后岳华派也出发了。一般各大门派出席武林大会,掌门总会带上两三个得力的能够给门派长脸的弟子,也不知道这一回岳鹏带了谁来。韩长生有些担心。 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上,韩长生按照黑白无常的嘱咐是有意想让安元大出风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出了事,他和安元背上了杀人嫌疑,眼下都还没能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回事,也不知岳华派的到来会不会让他们有什么麻烦。 等正在跟小灵通咨询的人离开,韩长生和安元走了上去。韩长生掏出银子丢给小灵通,小灵通笑逐颜开:“二位少侠想要问些什么?” 韩长生道:“江湖上的门派你知道多少?” 小灵通嘿嘿笑道:“客官只管问,我若是答不上,银子双倍奉还。” 韩长生挑眉,退后,抽出一把刀,学着刘小奇的模样比划了几招,收招的时候在空中划了个圆弧。 安元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韩长生。 小灵通怔了怔,托腮沉思片刻,道:“少侠的刀法……十分秀气,倒像是在挥舞鞭子一般。最近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或者说,江湖上现存的门派里,似乎鲜少有人这般用刀。” 韩长生道:“那你知是不知?” 小灵通道:“少侠莫急。我干这行已有二十来年,武林大会也参加了七八回,这般的刀法,还真见过。客官想打听的,莫不是秀刀门?” 安元默默地看着韩长生。韩长生一直在旁敲侧击打击秀刀门的事,似乎是和十五年前的命案有关,韩长生倒是没跟他细说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那蜿蜒的刀法,再想起父亲骨架上的伤口,安元也能猜到,韩长生怀疑凶手也许和秀刀门有关。不过秀刀门几年前已经被灭门了的事情安元也听说过,这件事要查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韩长生点头。 那小灵通道:“秀刀门七八年前就已经覆灭了。” 韩长生道:“这我自然知道。你的消息只有那么点?” 小灵通笑道:“一个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那么多年的门派,就是不知道少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韩长生只说了一个字:“人。” 小灵通蹙眉沉思片刻,道:“当年秀刀门因与山贼起了冲突,而被山贼屠杀了门派上下,那群山贼行事凶狠手辣,江湖传闻秀刀门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 韩长生蹙眉。他还以为这个小灵通会有什么不一般,说的还是那些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全死光了,那这事还怎么往下查? 却听那小灵通突然说道:“不过根据本灵通的小道消息,那年的事情,并不是没有活口的。” 韩长生瞪着他道:“还不快说!” 安元也来了精神,期待地看着小灵通。 小灵通道:“那秀刀门门中长老有一位幼子,当年秀刀门出事的时候,那孩子年仅七八岁,据说是逃过了一劫。算算年纪,今年他也该有十五六岁了。” 韩长生想起刘小奇,立刻问道:“那他现在在哪?” 小灵通道:“这我就不知了。这个少年还活着的事情,江湖上应该没多少人知道,也是本灵通当年经过秀刀门附近,听山下的老百姓说的。有人捡到了那个孩子,照顾了那孩子一阵,那孩子离开之前说是想要查明真相,还他枉死的父亲叔伯们一个公道。不过也是,秀刀门的这个案子有不少疑点,秀刀门就算再弱,好歹也是一个武林门派,随随便便一个山贼窝就能把他们给灭了?那山贼也不是什么有名的,犯下这桩案子以后就销声匿迹了。让本灵通看,秀刀门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是一桩买凶杀人案。” 韩长生蹙眉。十五六岁,年纪和刘小奇对上了,应该就是刘小奇了。他在调查秀刀门当年的案子?那他为什么会潜入岳华派?是为了找个暂时的栖身之地还是秀刀门的事情和岳华派有什么关系? 从小灵通这里打听完消息,韩长生和安元就离开了。 走在路上,安元低声问韩长生:“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韩长生有些犹豫。他之前不敢告诉安元刘小奇的事,是因担心怕暴露了他不是真正的李九龙,如今安元已然知晓了,那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了。 于是韩长生道:“方才小灵通所说,秀刀门有一个孩子逃了出来,我怀疑那个孩子就是刘小奇。” 安元一怔,吃惊道:“刘小奇?” 韩长生点头。 安元诧异地看着他。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刘小奇,这个小师弟很是胆小怕事,不常与人来往,就因为他唯唯诺诺,所以经常被小师妹欺负。他私下里说过岳玉儿几次,让他不要欺负刘小奇,但是岳玉儿不肯改,安元又不能当众拂了岳玉儿的面子,拿她也没有办法。照韩长生这么说,这刘小奇进入岳华派,难道是别有用心? 韩长生道:“说到刘小奇,那小灵通说岳华派已经到了,不知道这次岳鹏会带哪些弟子来。” 安元沉思片刻,道:“大师兄已经没了,我又流落在外,其他弟子中资质出众的并不多,掌门会带谁还真是说不好。” 韩长生道:“我倒是希望他能带刘小奇来,不过八成是不可能的!” 话音刚落,从前方的客栈里跑出一个人,韩长生和安元同时瞪眼:那不是刘小奇是谁?! 刘小奇并没有注意到韩长生和安元,他们脸上都带了易容。刘小奇朝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走去。 韩长生纳闷:“岳鹏怎么把他给带来了?不是说要带能给门派长脸的弟子吗?他都来了,不会把岳玉儿也带来了吧。” 刚说完,客栈中又跳出一抹红色的少女,那穿着红衣的少女朝着刘小奇追了过去:“小奇你等等我!” 韩长生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连安元也十分吃惊。刘小奇和岳玉儿可是他们这一辈中资质最拿不出手的弟子了,岳鹏怎么会带他们来参加武林大会? 安元看了韩长生一眼,有些好笑:“你觉得还有谁不会来?” 韩长生嘴角直抽抽:“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就不信……不信……不信岳华派的猫也跟来了!” 说完,两人都盯着客栈。好在这一回,并没有猫从客栈里跑出来。 韩长生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忽听喵的一声,从屋顶上蹿下一只黄白相间的身影,直直朝着韩长生扑了过来。韩长生动作敏捷,按说不该躲不掉,只是那猫的动作快的匪夷所思,转瞬就已经扑到韩长生怀里了。好在猫身轻体捷,倒也没有多重。 “小臭蛋!” “樱雪羽灵!” 韩长生和安元同时惊呼出口,然后两人面面相觑。 “你管它叫什么?小……臭蛋?”安元的脸色十分古怪,就好像一不小心吃进了鼻屎一般。 韩长生撇嘴:“总比樱雪羽灵好听些。” 安元气结,再一看狸花猫,窝在韩长生怀里拼命亲昵地拿头蹭他,还伸出爪子摸摸自己的头,示意韩长生揉他脑袋,显然更中意这个管他叫小臭蛋的家伙。安元瞬间有种寒夜飘逸洒满我的脸吾猫叛逆伤透我的心的心塞感。 这下倒也邪门了,岳华派带了刘小奇和岳玉儿来还不算,连这只猫都带来了,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安元和韩长生正想着心思,忽见刘小奇和岳玉儿已经买好了东西,转身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韩长生松开手,小臭蛋从他怀里跳了下去,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岳玉儿捅了捅刘小奇,指着地上的狸花猫道:“小师弟你看,这只猫像不像我们岳华山上的猫?” 刘小奇低头看了一眼,道:“唔,是长得有点像。” 岳玉儿道:“简直一模一样啊,难道是小猫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 刘小奇道:“怎么会,猫跟过来做什么?”说着抬起头看见韩长生和安元,并没有在意。 四人走近的时候,刘小奇突然抬起头,猛地盯着韩长生和安元看。韩长生和安元的脸上虽然有易容,但是韩长生知道,刘小奇光靠气味就可以辨人,只怕已经将他们认出来了。 岳玉儿扯着刘小奇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走?” 刘小奇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说完又朝韩长生和安元瞟了一眼,便跟着岳玉儿一起离开了。 韩长生见安元低着头发呆,道:“你在想什么?” 安元抬起头:“我在想我爹。秀刀门被灭门的事,跟我爹的死会有关系吗?” 韩长生耸肩:“找个机会问问刘小奇不就是了?” 安元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住处走去,谁也没发现,狭窄的巷子里,一个年轻男人正盯着他们看。那年轻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绿光,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仙君下凡……有意思。” 第七十一章 距离武林大会正式召开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不过参加的门派已经来了七七八八,昆仑山脚下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有那么多武林人士在,自然有不少与武学相关的事情。武林大会为期一个月的时间,正式开始之后会在昆仑山上设一个擂台,供不同门派的人们交流武学,到了那时候,所有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会观战,也都有机会上台比擂,几乎每届大会都有那么一两个人因为表现出众而一战成名,当年兰芳长老就是凭着龙吟剑一战扬名天下,连带着整个岳华派都变得炙手可热。如今武林大会尚未正式开始,但每天下午,昆仑山西边的山脚下都会扎一个擂台,供大家比武切磋,算是武林大会的预热。 一些野心勃勃的年轻子弟们每天都会去擂台参战或是观战,这虽然不比正式的擂台,可是表现出色,也是可以出名的,况且这也是个了解其他门派对手的好机会。不同的人在此处会有不同的表现,有些人拼尽全力想要打败对手早日成名,有些人则会隐藏实力,留到武林大会开始后再发力,不过无论出于哪一种目的,都使得擂台战热闹异常。 韩长生和安元打探消息之余,也会去参加擂台。安元只是对天下武学十分感兴趣,想要开开眼,也想试试自己的身手,而韩长生的心思就比较复杂了。他要处心积虑给安元铺路,这里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能让安元崭露头角。 这天下午,韩长生和安元又去了擂台。 这几天时间里他们已经比试了几场擂台了。如今的韩长生与安元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模样,武功突飞猛进。而来参加擂台的大多都是些普通的弟子,掌门长老等人不会自降身价来参加这种擂台,已经成名的高手亦要等到武林大会正式开始后才愿意大展身手,因此前期参加擂台的人中并没有多少高手,韩长生和安元每战必捷,且赢得轻松,几乎每一场都能够在五招之内败敌,几天下来已经小有名气。 比武时,韩长生和安元都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两人用面具蒙住下半脸,装扮神秘,也从来不肯透露自己的门派来路,不少人骂他们装神弄鬼,但不可否认,即便是装神弄鬼,也为他们搏来了不少关注,甚至有人称他们二人为蒙面双侠。 擂台上,一个耍长枪的年轻弟子已经连赢了五场了。底下围了许多人观战,喝彩声此起彼伏。这个枪客乃是江湖上十分有名的枪派策易派的弟子,他的实力确实不凡,枪法行云流水,武得赫赫生风,前几个上台的弟子都最多的在他手下也不过走了七招就被他长枪扫中腿骨扫下台去了。 韩长生和安元围观参加了几天的擂台,这个枪客算是他们见过最厉害的对手了。天宁教精通十八般武艺,韩长生虽然专修剑法,但身为天宁教教主,对各门兵器也是有所研究的,这个枪客的功夫在年轻弟子中已能算得上出众。不过也就只是个中高手罢了,若是自己和安元出手,要赢他也并非难事。 又一名弟子上台挑战,这人水准也不错,两人大战了近十个回合,枪客的枪头只在了那弟子的胸口。点到为止,那人认输,自己跳下台去。 主持擂台者道:“还有没有人要上台挑战?” 底下一片起哄声,但过了一阵子也没有新人上台了。有些人明知自己不是那枪客的对手,因此即便手痒也不想上台丢人,有些人自视甚高,不愿这么早就暴露了自己的身手,还在等待时机。 安元已有些兴奋了。跟韩长生学武那么久,直到来到昆仑山,他才有机会能够跟人好好比试,看到高手,更是两眼发亮,胜负倒并不太看中。不过韩长生对他限制颇多,不愿让他过多出手,每天只许他打上一两场,只要能够赢得漂亮就足够了,无论接下来还有多少人跟他挑衅,韩长生也不准他再出手了。他要哄抬安元的声望,就要给安元营造出一种神秘感,安元的武功的确厉害,天赋也是极好的,但目前还没到一出手就能令人惊艳的地步。因此只让安元打上关键的几场,不能让他来者不拒,如此一来,旁人知道安元厉害,却不知道安元究竟有多厉害,他的身价自然是越抬越高。 安元摸向自己的剑,韩长生摁住了他的手:“不急,今天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 安元十分技痒:“我只想与他过过招。” 韩长生道:“这人你未必能在三招之内拿下他,还是先看看吧。” 安元虽不满,又不想在这里与韩长生起冲突,就只好作罢。 迟迟没有人敢上台挑战那枪客,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混迹在人群中的韩长生和安元,于是起哄地叫道:“这家伙的枪法好生厉害,不知道蒙面双侠与他比起来如何?” “蒙面双侠就在那里!” “蒙面双侠快上去吧!” “蒙面双侠!蒙面双侠!” 看热闹呼声越来越响,安元兴奋地眯了眯眼,很想上台一试,韩长生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按住安元的肩膀,道:“你先在此等着。”说罢就跳上台去。 安元没想到韩长生会亲自上去比试,也是一怔,不过很快就认真看了起来。他的剑法乃是跟韩长生所学,他也想看看韩长生会如何出手,选择的招式是否在他之上。 韩长生一上台,底下的人立刻欢呼起来。蒙面双侠虽然是两个在一起的人,用的剑法路数也十分相近,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同时出手。他们都是高手,遇到的所有敌手都能在三五招之内克敌,这几天来,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加厉害的争论也十分火热。 “哎哎哎,这次出手的是这个丹凤眼的,有好戏看了。” “是啊是啊,我觉得这个丹凤眼的蒙面人似乎比那个桃花眼的蒙面人更厉害一些。” “我倒觉得那个桃花眼的更厉害,而且桃花眼的眼睛也很好看。” “嘁,眼睛好看跟厉害不厉害有什么关系?这个丹凤眼的出手的次数比那个桃花眼的更多,一定是他更厉害!” “还是先等他赢了这个策易派的家伙再说吧!” 在热烈的讨论声中,主持宣布擂台开始,策易派的枪客拱手道:“承让。” 韩长生站得笔直,冷冷道:“不客气,应该的。” 枪客一怔。韩长生的态度实在太狂了,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就该恼了,不过这枪客也知道韩长生的确有真本事,前两天的擂台他看过两场,蒙面双侠都非凡人,他今天来参加擂台,一来又希望能跟蒙面双侠交手,一来又有些害怕跟蒙面双侠交上手,心情十分矛盾,此刻也顾不上发怒了。 枪客本想等韩长生先出手,韩长生却站着不动,连备战的姿势也无,看来根本不将那枪客放在眼中。那枪客毕竟也是有血性的男儿,岂受得了这番轻视,已隐隐发怒,当下一记扫蛇棍朝着韩长生袭去。 韩长生看似潇洒,实则早已暗中戒备,将那枪客一举一动完全看在眼中。他做出的轻敌。模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赢得更加轻松。 枪客一枪扫来,韩长生闪身避让。长枪的优势在于攻击的范围大,剑的长度不比枪的长度,在韩长生尚且不能攻击到对手的时候,韩长生却在对手的攻击范围内了。不过一旦韩长生近了枪客的身,局势则会立刻改变,对于枪客而言,近身攻击和防御的能力远远不及剑客。 枪客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的枪一直在大范围的横扫着,努力不让韩长生近他的身。可他又如何拦得住韩长生呢?只见他一枪扫去,韩长生剑一挥,手中的剑撞上他的枪身。那枪身是用韧钢打造,有弹性却砍不断,枪身被打得回弹了一个弧度,那枪客也不遑多让,手一抖,枪头绕着弯继续向韩长生甩去,韩长生跃起一个侧翻,在那枪身上轻轻一踏,落下的时候,手中的剑已经指在枪客脖子上了。 底下一片死静。两人不过只过了一招,转眼之间,枪客就已经输了。这场比试实在不能说精彩,因为实在太快了,刚才那枪客在擂台上英姿飒爽连克敌手,甚至没有人能近他的身,每个观战的人心里都在估量着如果是自己应该怎么出招应对,可是谁都想不出这样一招制敌的方法来。 就连台下的安元也看的瞠目结舌。他每次看韩长生出手的时候心里都会将自己换上演练,找出自己和韩长生的不同,比较优劣,回去后自己练习,以期更近一步。可是刚才韩长生的那一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技巧,可如果换做是自己,又似乎找不出对手的破绽一招破敌。厉害,实在太厉害,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摸清韩长生的实力。 而事实上,谁也不知道,韩长生之所以能够一招制敌,有两个原因。一则是从天宁教之前的某代教主起,和长缨枪结下了不解之仇,专门针对长缨枪的枪法制出了一系列的克敌之术,所以天宁教的每代教主对于枪客都是最有把握的;二则是先前兰芳长老曾将韩长生关在桃花谷的地宫之中砍藤蔓练习剑法,那粗壮坚韧的藤蔓与枪客手中的软钢枪十分相似,韩长生非常清楚什么样的力道能够将对方手中的武器打到什么程度,旁人看起来简单的一招,实则韩长生的力度和时机都十分讲究,选的便是那枪客露出破绽的一瞬一发制敌! 整个擂台四周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 那枪客也是目瞪口呆。他前两天看过韩长生出手,虽然并不能完全看透,但是也并没有觉得韩长生有如此厉害,真正交了手,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弱小。这个家伙,究竟有多厉害? 枪客全没有了方才的神气,垂头丧气地下了擂台。底下围观的人们也都将方才他是如何连克七敌的英勇给抛却脑后了,只记得韩长生一招就把他打败了,他方才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风此刻早已如烟雾随风散去了。 擂台的主持站在台上,高声道:“还有没有人想来挑战?!” 底下一片欢腾,却没有人愿意上台了。便是有心想与韩长生切磋一番的,见了方才那枪客的惨状,此刻早就暗暗捏了一把汗了。来参加这武林大会的,谁不想出人头地,要是换了自己被人一招克敌,白白哄抬了对手的身价,自己却有了一个难以抹去的黑历史。往后便是能够功成名就,但凡有人记得自己年轻人曾在擂台上被人一招击败,就永远会被人轻视。 迟迟没有人肯再上台,有人大叫道:“蒙面双侠好厉害啊!” 立刻有人接着道:“蒙面双侠到底谁更厉害?” “比一比!比一比!”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站在安元身边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通往擂台的道来。谁都不愿自己上,但谁都想看高手过招。这蒙面双侠二人从不一起出手,两人究竟谁更厉害,早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了。 安元成为注目的焦点,有点意外,抬眼望向韩长生。站在擂台上的韩长生背着手下颌微抬,风流不可一世。然后安元惊讶地看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他上台。 安元不敢相信,以为自己会错了意。韩长生让他上台?他们两个要在擂台上交手?韩长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直到韩长生对安元点了第二下头,安元才犹犹豫豫地向擂台上走去。 底下起哄欢呼的人叫得更响了。他们原本也不过就是凑凑热闹,这蒙面双侠显然是一起的,谁也没料到他们两人真会交手,也不过是起起哄罢了。他们俩要真打上了,那可是个热闹的大事啊! 韩长生得意地微笑。他这些天来不愿意让安元比试太多,为安元精挑细选对手,只因为一个原因——想要成名的快速方法,那就是打败已经成名的人!在擂台上一个接一个克敌,费力又不讨好,输了一场,就将先前赢的全都拱手让人了,因此在擂台上打车轮战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今天的这个枪客是个不错的对手,不过仅仅是打败他,倒也掀不起太大风浪。方才韩长生一招克敌,这件事无疑会立刻传开,替他竖起一个小小的名声威望,但如果紧接着安元再一招将他打败,连续两场一招克敌,必然引发大轰动,武林大会还没开始,就可以让安元小有名气了! 安元并不知道韩长生有意让他的打算,既然韩长生想要跟他过招,即便是在擂台上,他也不遑多让,摩拳擦掌地跳上了擂台。 擂台的主持激动地唾沫四溅:“蒙面双侠今日是要交手了吗?两人究竟谁更厉害,还是势均力敌,马上就要揭开真相了!” 安元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韩长生则看着安元,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不远处,陆文林和他的下人骑在马上,也在观看擂台赛。 那下人道:“少主,今天的擂台好热闹。” 陆文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台上的人。 那下人道:“那两个人……虽然蒙住了下半脸,可他们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眼熟啊……啊!是不是那天在客栈里用卑鄙手段打败少主的家伙?” 陆文林眯着眼睛:“好像是他们。” 那下人愤愤道:“我现在就叫人来拿下这两个卑鄙小人!” “娘娘!”陆文林阻止了他,眼睛里流露出了兴奋好斗的光:“莫急,莫急。我早就想看看,他们两个到底谁更厉害。谁赢了,我就跟谁打!” 另一边,刘小奇被岳玉儿拖着也来到了擂台附近观战。 岳玉儿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我也要上擂台!” 刘小奇无奈道:“师姐,我们看看就算了。听说上面的蒙面双侠好生厉害。” 岳玉儿哪里听他的,拼命往靠近擂台的方向挤,眼睛死死盯着擂台上的两个人。突然,她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拉住刘小奇道:“师弟,你看他们,那双眼睛……那人好像二师兄啊!” 刘小奇望着台上的两人,也愣住了。 擂台主持一声令下,韩长生和安元同时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他们没有注意到台下观战的陆文林,也没有注意到刘小奇和岳玉儿,更加没有发现,一个穿着黄白相间衣服的年轻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韩长生全神贯注地盯着安元手中的剑。他要一招输,却也不能输的太假,要让底下的人都以为是安元足够厉害,而不是他相让。 安元没有动,他也在思考,该如何出手。他的剑法是韩长生教给他的,韩长生熟悉他的剑,要如何才能出其不意? 没想到的是,韩长生先出手了。 他一剑朝着安元刺去,就像他们很多次私下切磋那样,是他最常用的起手招,安元很清楚如何破解。果然,安元立刻横剑抵挡,没有让韩长生失望,他的剑不是挡这么简单,在挡下的同时,一剑拉出,像韩长生抹去! 韩长生立刻竖剑招架,安元又变招,剑锋往他剑上撞去,又只是轻轻一敲就收手,同时一腿向韩长生脚下扫去。 这都是他们两人私下切磋时用过的招式,韩长生此时跃起,安元会一剑刺向他的腹部,韩长生只要警惕还是能够挡得下的,但假若他完全不清楚安元的招式,这一招挡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这个机会了!韩长生如往常一般跃起,手中的剑却没有要招架的意思,安元果然一剑向他刺了过来,韩长生假作出惊慌的模样,安元却露出惊讶的神色——韩长生不挡?难道说,这家伙有意让他? 安元有些生气,硬生生想要收招,却有些停不下手中的剑。韩长生掌握好了后退的力度,当他落地的时候,安元的剑不会伤到他,却已经指向他。他输定了。他嘴角勾起了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 坐在树上的男人眼中绿光一闪,打了个响指—— 韩长生半空中的身体突然华丽地转了个圈,手中的剑撞开了安元的剑,落地之时,他的剑点在了安元的胸口—— 刹那间,整个擂台附近再一次静如止水。 安元脸上的表情是震惊的,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震惊的,韩长生嘴角的意料之中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 也不知过了多久,擂台上一下炸开了,所有人围观的人都欢呼尖叫起来。 “一招制敌!连续两次一招制敌!太厉害了!”韩长生的手被擂台主持抓了起来,激动的主持喷了他一脸口水,“蒙面双侠胜负已分!丹凤眼——哦不,是这位少侠胜利了!” 韩长生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刚才是怎么出招的,发生了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莫名其妙,他的剑就指向了安元。而安元此时此刻看他的眼神却是有些崇拜的——是他误解了韩长生,韩长生根本没有想要让他,原来韩长生有胜利的把握,这是在教导他不要拘泥于从前的套路吗?韩长生把他叫上擂台是为了给他上这样一课吗?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个道理他记下了。 此时此刻,韩长生心里只有五个字:苍天又玩我!! 第七十二章 台下的欢呼声久久不绝。这蒙面双侠二人都是高手,那枪客也是高手,但凡高手和高手过招,总是最痛快的,因为能够打得酣畅淋漓,把浑身解数全都使出来。打的人痛快,看的人也痛快。可是刚才的两场擂台,显然无论是打的人还是看的人,都不痛快,虽然不痛快,却又十分精彩。 一招制敌,往往只有在双方实力极其悬殊的时候才会发生,有时候即便是高手和初出茅庐的少年打斗也未必能够在一招之内结束,在场下观战的人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习武之人,在观战的同时他们往往都会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对方的招式。不少人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安元和枪客的对手,更别提在几招之内就把他们打败。 韩长生和枪客打的那一场,还有人认为这是巧合或者是枪客发挥不佳,毕竟韩长生用的招式看起来十分朴实,若非绝世高手很难看出其中的技巧,而韩长生刚才制伏安元的那一下,用漂亮华丽都不足以形容,在空中明明没有任何借力点,他那一下华丽转身避开安元的剑并且准确无误地把自己的剑尖点在安元的胸口上,没有人知道韩长生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有很多人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根本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连韩长生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想到怪力乱神的事,唯一的念头,便是韩长生是个不世高手!!真正的高手!! 岳玉儿咽了口唾沫,紧紧抓着刘小奇的胳膊,颤声道:“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刘小奇茫然地摇头。 岳玉儿道:“那个人,好厉害啊,他是不是比大师兄还厉害?” 刘小奇动了动嘴皮,没说出话来。 另一边,陆文林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娘娘,这娃真残货?!我要去会会他!”说着就要往擂台上冲。 他的下人拉住了他:“少主,你打得过他吗?” 陆文林皱着眉头想了想。韩长生刚才那一下,连他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做到的,高手他见过不少,比自己厉害的也不是没有,但至少他知道对方比自己厉害在哪里,也知道自己需要你提升的地方在哪里。可是他看不穿韩长生的手法,那就代表了他根本躲不过韩长生的攻击。这么看来,韩长生超过他不是一点两点,而之前韩长生跟他交手的时候,显然还没使出全力来。 陆文林是个武痴,并不爱吹牛,摇头:“不得。” 那下人死死抱住他:“少主,你不能去啊,你要是输了怎么办?”陆文林可是武林盟主的儿子,轻易不与人交手,凡是他肯与之交手的人,就已经是对方的荣幸了。陆文林不是不能输,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江湖上人才辈出,陆文林虽然是高手,但也不至于天下无敌。可若是输给了人尽皆知的高手前辈,大家一笑置之,没什么了不得,陆文林的武功一直在进步,过两年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可现在擂台上的那位,看起来年纪并不比陆文林大,连出自何门何派也没人知道。武林大会之前的擂台,往往都是些无名小辈为了博关注参加的,以陆文林的身份去参加擂台本来就是件自降身价的事了,他还说他打不过擂台上的人,万一他上去了,也被来个一招克敌,他就完全成了对方的垫脚石,日后想要子承父业也会被人诟病的。 陆文林斥道:“怂球!输就输嘛,我得跟他比比。” 那下人哭爹喊娘地抱住陆文林的大腿:“不行啊少主,你绝对不能上台啊!” 陆文林不耐烦地想要踢开他,那下人威胁道:“你要是敢上擂台,我就去告诉盟主!武林大会正式开始之后,盟主就不会再让你出手了!” 陆文林这才有些犹豫。原本陆弘化已经答应了让他在武林大会上与天下英雄豪杰切磋,他也期待了很久,要是当真不让他出手,那可就不好办了。 那下人又道:“少主想跟他交手,何必非要上擂台?这天下有几个人不想跟少主切磋的?等擂台结束之后,少主私下去找他,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擂台上限制颇多,少主也打不痛快啊!” 陆文林被说动了,这才犹犹豫豫退了回来。 擂台上,韩长生简直不敢去看安元的表情。他原打算的是让安元打败已成名的对手,以此来奠定安元在人们心目中的高手地位,现在事情是办成了,只不过主人公弄错了,反成了安元被他一招克敌。他原是要为安元铺路,特意没把安元全脸蒙上,等着安元出名、时机一到,让安元将面纱揭下,轰动武林。现在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跟安元换一换身份都不成了。安元会怎么想他?他特意把安元叫到擂台上,让安元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之前费劲千辛万苦笼络安元的努力不也都打了水漂?狗仙君一定恨死他了! 没想到,安元走到他面前,眼神澄澈,并没有半分恨意,反而是得到了指点的满足,向韩长生拱手道:“多谢指教。” 韩长生翻着死鱼眼看他。认真的?狗仙君心里肯定想把他掐死吧! 事实上,安元心中当真没有半分怨恨。韩长生的心思,他并不知晓,也没有想过要在擂台上一战成名。韩长生刚才的那一招,实实切切惊艳了他,他迫不及待想要等擂台结束跟韩长生好好学一下方才的招式了。 擂台的主持兴奋地高声道:“还有没有人想上擂台挑战的?”他主持擂台那么多年,像刚才的局面还是头一次看见,连胜两局还远远不够,若是韩长生能够保持这个状态再连胜几场,必然会震惊天下,只怕等武林大会正式开始之后,都未必会有这么震撼的事发生了! 底下虽然喧闹,却无人敢再上台了。打输了还不要紧,可输得那么彻底,谁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韩长生道:“不比了,我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擂台的主持十分惋惜。这里的擂台只是武林大会的预热,没有那么多规矩,获胜之人想打几场就打几场。蒙面双侠这几日来参加擂台,都不肯过多出手,每天最多只比两三场,接下来无论别人如何邀战也不肯出手了。韩长生要走,拦也拦不住,只可惜这个神话不能更扩大了。 韩长生和安元走下擂台,被热情的人们堵得水泄不通。不少人看到了方才惊艳的表现,都想跟蒙面双侠攀关系,或是打听蒙面双侠的背景,韩长生和安元简直寸步难行。 刘小奇站在人群外,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岳玉儿在他身边小声嘟囔:“那家伙到底是不是二师兄啊,这么窝囊,要真是二师兄,也太给我们岳华派丢人了。我爹还嚷嚷着要把我许配给他,嘁,打死我都不要。” 刘小奇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转身道:“我们回去吧,掌门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树上,那个神秘男子嘿嘿一笑,跳下树消失在人群中。 韩长生和安元好容易挤出人群,赶紧使出轻功把身后众人甩开,累得像是打了百场大战,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客栈中。 一回屋,韩长生立刻向安元解释道:“好徒儿,你别生气,我……” 安元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生气,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很惊讶,你究竟还藏了多少?这么久以来,我以为我快要看透你了,实则却还差得远。”又道,“你方才在擂台上使出的那招,我从未见你用过,你可愿意教我?” 韩长生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使出来的,就跟中了邪似的。” 安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失落道:“没关系,你不愿,也是常理之中的。” 韩长生简直欲哭无泪。老天爷啊,到底是哪路神仙在玩他啊!真是让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韩长生只得用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凝神着安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只要我有,只要我能,我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给你,只是刚才的……刚才的……实在是……” 安元怔了怔,恍然道:“方才那招难道是你那位坏大哥……?我明白了,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 韩长生不知道安元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往下说,多说多错,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既然安元说他明白,不管他明白了什么,也只能这么着了。 韩长生看着安元,安元也看着韩长生,韩长生突然有些心慌,挪开了目光。这半年来,他为了笼络安元,总是用一种深情诚挚的态度说好听的话来哄安元,有时候他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往下办或是怎么往下说了,就深情款款地拉住安元的手与他对视,先前只要他一摆出这副姿态,安元就会心慌地挪开视线,尴尬的局面也就暂时得到了缓解。可最近一段时日来,不知怎么的,约莫是安元越学越精明不吃人哄了,他凝视安元,安元也会凝视他。安元的眼睛太深邃太漂亮,就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对视了没一阵,反倒是他心慌了,也不知什么毛病,总不敢往下看了,一向灵活的舌头也有些发僵,不知该说什么。 韩长生松开安元,干笑道:“你……你明白就好。” 安元叹了口气。 这天下午韩长生再也不敢出门,转眼等到天黑,安元便如之前那样为韩长生运功调息。来了这昆仑山之后,安元还是会每日都帮韩长生运功,他所作的不过是帮韩长生抚平紊乱的气息,确保他不会以为运功而走火入魔,至于克化内力的事,迟迟没有更多进展了。韩长生心里明白,只要再进一步恐怕他的内力就能够完全克化了,而安元不愿意。 运完功,两人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累,但韩长生还是一倒头就闭上眼睡去了。实则他并没有睡着,只是有了白天的事,他心思很乱,他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了,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安元。若只是让安元在擂台上输给他,其实还没什么大不了,比武切磋原本就是有输有赢的,甚至有时候输赢也不能代表武功的高低,跟当时的状态有莫大的关系,武功高强的人也会输给武功低微的人。可一招克敌这种压倒性的优势,就没办法用状态来解释了。他不仅让安元输了,还让安元输得很难看,从今完后别人谈起安元,就会说起他被人在擂台上一招秒杀的事情来,全不管他的对手是谁。他不仅没能帮安元打下基础,反而给安元设下了一个大大的绊脚石。 韩长生正胡思乱想,忽觉得有热气喷在自己的脸上,是安元靠近了他。 安元并不知韩长生是在装睡,韩长生不敢睁眼,从气息来判断,安元距离他很近,只怕已快到了面贴面的程度,脸正对着他的脸,就好像……快要亲上了。 安元低沉的声音在韩长生耳边响起:“我总是嫌你对我不够坦白真诚,可今日替你运功的时候,我却想起,或许……我该先对你更真诚一些。” 韩长生十分紧张,他不知安元是看出了他未睡着故意同他说的,还是只是趁他熟睡后喃喃自语,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安元的话,因此只能继续装睡。 韩长生又听见安元在他耳边轻叹了口气:“可我……我也有些怕啊。” 过了一会儿,安元离开了韩长生的身边,到一旁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长生实在睡不着,心乱燥热,于是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披上外衣,去外面吹风乘凉。 韩长生走出客栈,却见黑暗中有人站在他所在的客栈门口,正呆呆伫立着。 韩长生小心靠近,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吃了一惊:“小奇?” 刘小奇吓了一跳,没想到韩长生会半夜出来。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小声道:“大师兄?”顿了顿,有些怯懦道,“或者,你不是大师兄,不是李九龙?我……我该叫你什么?” 第七十三章 韩长生没有否认。刘小奇认人是通过气味,因此不管自己的易容术再出众,演技再出神入化,他也瞒不过刘小奇。 韩长生道:“走吧,换个说话的地方。” 两人离开客栈前,走到一条无人的小巷,韩长生问道:“你怎么来了?” 刘小奇嗫嚅道:“我……我是来找你的。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和二师兄比擂台了。我就循着味道找过来了。” 韩长生道:“找我?那你怎么不上楼?” 刘小奇低着头不说话。 韩长生猜到他恐怕是不敢贸贸然上来,于是道:“好吧,那你找我做什么?” 刘小奇有些怯懦,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韩长生,问道:“大师兄……我是说,你到底是谁?” 韩长生跳了跳嘴唇:“我……你叫我韩英俊吧,或者叫我韩大哥。”又警告道,“你只许在没人的时候才准这么叫我。” 刘小奇感动地看着韩长生。不许他在人前称呼这个名字,也就是说韩长生对他另眼相看? 韩长生道:“你还不说究竟为了什么吗?” 刘小奇低头拽着自己的衣角,显然很纠结,但片刻之后,他还是鼓起勇气道:“韩大哥,我要说的事情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得不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韩长生道:“这个,恕无可奉告。” 刘小奇咬了咬嘴唇,小声道:“那、那你和二师兄是什么关系?” 韩长生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我与他是朋友。怎么,你要说的与他有什么干系?” 刘小奇道:“我……我……” 他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韩长生简直替他着急:“到底怎么了?” 刘小奇深吸一口气,道:“韩大哥,你之前为什么跟我打听秀刀门的事?” 韩长生也想问他秀刀门的事,只是怕他还是不肯说,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起。韩长生思忖片刻,若是他们两人都有所保留,谁也不肯先把自己,这样下去大大影响他调查的进度。查了这么久,唯一跟秀刀门或许有较深牵扯的人就是刘小奇了。 于是韩长生说了实话:“为了天缘山庄的事。” 刘小奇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道:“二师兄是天缘山庄的人吧?” 韩长生点头:“他是天缘山庄的少庄主——不过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少庄主了。” 刘小奇苦笑:“韩大哥和二师兄关系真好,你来岳华派也是为了他吗?” 韩长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默。 刘小奇道:“自从二师兄去南山派送信,大师兄身上的气味突然变了,性情似乎也变了,只是那时我不曾多想,还以为二师兄改变了什么习惯致使气味有所改变。韩大哥是二师兄在外面认识的人吧?只是不知原来的大师兄去了哪里。” 韩长生道:“这有关系吗?” 刘小奇摇头:“没有。我很喜欢韩大哥,我来了岳华派,处处被人欺负,只有韩大哥对我好,不让别人欺负我。韩大哥还抓了阴阳双煞那样的坏人,是真正的大侠。” 韩长生再一次被人夸是大侠,感觉自己全身插满了箭,满满都是心塞。 刘小奇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相信韩大哥,所以我把我的身世告诉你。韩大哥没有猜错,我是秀刀门的人。韩大哥是不是怀疑,天缘山庄当年的那件灭门惨案是秀刀门做下的?” 韩长生道:“倒也不是灭门,只是杀害了天缘山庄庄主皇甫土根。至于杀害天缘山庄其他人的另有其人。” 刘小奇一怔:“竟是这样……” 韩长生见他似乎对当年的事情也不太清楚,心顿时凉了半截。他原本还希望能从刘小奇这里发掘出真相,看来刘小奇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当年也只不过两岁而已。 然而刘小奇接下来的话,却让韩长生吃了一惊:“我原觉得,我们秀刀门是不可能坐下屠尽天缘山庄的事的,毕竟我们与天缘山庄相距千里,我们小门小派,也派不出那么多人去。可若只是皇甫庄主一人……”他咬了咬嘴唇,面色沉重,“我小时候,我曾听我爹和掌门他们说过,他们对不起天缘山庄,我一直很好奇,就去打听,知道了天缘山庄在十五年前被人灭门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不是这件事,但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可能,那时候我虽年纪小,不过好歹也在这世上,从不曾听说过我们秀刀门众人千里迢迢赶去天道府的事。原来是我想岔了……” 韩长生大惊:“当真是你们秀刀门的人做的?” 刘小奇咬了咬嘴唇,纠结道:“我……我不知道,我问过爹爹和掌门,他们让我不要过问,什么也不曾对我说过。只是说过他们对不起天缘山庄,我才怀疑会不会和此事有牵扯。” 韩长生道:“你爹他们……” 刘小奇道:“几年前我们秀刀门被人灭门,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些事情韩长生事前已经知道了,如今被证实,只觉得惋惜。他查了许久,就是想要查出杀害安元父亲的真凶是谁,如果真的是秀刀门的人,可如今秀刀门已经不在了,剩下一个刘小奇,和他又没有关系,死人不会说话,当年的事情又该怎么知晓得更清楚呢? 韩长生道:“那你为什么会加入岳华派啊?” 刘小奇道:“有两个原因。一则是我们掌门和岳鹏掌门的关系很好,小时候还提过希望我也能学学剑法,等我长大就送我去岳华派学习两年。我一个人逃出来,在外飘零了几年,武功低微,连生存都成了困难,走投无路,我便投奔了岳华派。” 韩长生问道:“这么说岳鹏知道你是秀刀门的人?他对你也不怎么的嘛,看他女儿多喜欢欺负你。” 刘小奇摇头:“掌门不知道。我没有同别人说过,我也不知道有谁是可以相信的。韩大哥,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 韩长生一怔,摸了摸鼻子,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刘小奇道:“二……便是因为二师兄。” “嗯?”韩长生蹙眉:“因为安元?” 刘小奇苦笑:“韩大哥帮二师兄查他的血仇,我也想查我们秀刀门的血仇啊。我们秀刀门一向与世无争,几乎没什么仇家。江湖上传闻,是因为我们得罪了附近的山贼窝才被屠杀的。事实上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秀刀门附近的确有一伙山贼作恶,掌门和长老们为了保护附近的百姓,把山贼头子抓了。不过是几个落草为寇的年轻人,除了罪行深重的被杀害了,其余的训斥几句他们就自行散了。这事也过了三五个月了,突然一天有一群高手闯进来,见人就杀,酿成了当年的惨案……我们秀刀门的武功的确不算高深,可普通的山贼岂有这么厉害的?能打得我们整个门派上下全无还手之力?况且那群山贼早都散了,定然不是他们做的。” 韩长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和安元有什么关系?” 刘小奇道:“我逃出来以后,便去调查那天闯入的所谓山贼,可就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了。我花了好多年的时间调查。我们秀刀门只是个小门派,也没有什么争强好胜之心,平时只是偶尔和其他门派交流武学罢了,武林大会也没来参加过,我们更喜欢调香之术,靠此赚钱,门派中的人生活富裕安康。等我长大以后再回忆那群匪徒,我觉得他们很像是被人雇来的杀手。我思来想去,也不知我们秀刀门究竟得罪过什么人,以至于那些人要将我们灭门,便是有冲突,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上闹到这个程度。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父亲和掌门他们始终三缄其口的天缘山庄一事。” “哈?”韩长生道,“这么说,你觉得是安元雇用杀手屠你们门派的?” 刘小奇立刻道:“我知道二师兄也很良善,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只是打听到了天缘山庄的少庄主被接到了岳华派,又想起掌门当年与岳华派交好,便混进了岳华派,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与我们门派有关的事。” 韩长生龇了龇牙。怎么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天缘山庄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又多出来一桩秀刀门的公案。如果皇甫土根不是秀刀门的人杀害的,如果秀刀门的人所谓的对不起天缘山庄只是因为他们知道内情,那雇用杀手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当年杀害皇甫土根的凶手?为了灭口? 韩长生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还有哪个门派,刀法跟秀刀门比较相似的,蜿蜒曲折?” 刘小奇一怔,凝神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想不出。” 韩长生喃喃道:“那就怪了。你知不知道你爹和秀刀门掌门跟谁关系比较好的,可能会知道十五年前的事的内情的?” 刘小奇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能查的能问的人都问过了,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韩长生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突然想起半夜在后山遇到的神秘高手,道:“对了,最近岳华派有没有什么闯入者?” 刘小奇一脸茫然:“没听说过。” “嗯?”韩长生喃喃道:“那会是谁呢?后山禁地除了兰芳长老,还有谁在那里?” 刘小奇道:“我进岳华派时间不长,连兰芳长老的事情很多少听说,韩大哥问的我也不知道。” 两人都是愁眉不解,事情到了这一步,又卡住了。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韩长生道:“你先回去吧,以后我再来找你。” 刘小奇点头。 韩长生道:“对了,岳鹏为什么带你和岳玉儿来武林大会?” 刘小奇道:“是为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被发现死在后山,龙吟剑被盗,大师兄和二师兄不知所踪。掌门派人找了很久也没有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消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来武林大会,或者武林大会上能打听到你们的消息。我和师姐跟你们关系最好,掌门带我们出来,是希望我们或许能帮着找到你们,或是你们不愿回去,让我们劝你们。” 韩长生呵呵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刘小奇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轻声道:“韩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些年我见过很多人,也曾被人骗过,你心思单纯,心肠又好,武功也极出色。我……请你帮帮我。” 心思单纯,心肠好……韩长生被刘小奇的补刀捅得再度心塞了。他无语地挥挥手:“去吧去吧,以后再说。” 第七十四章 韩长生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里,正待上床,却大吃一惊:原该躺在床上熟睡的安元竟然不见了! 安元能去哪里来? 韩长生转身正要出去找人,却见安元就站在自己背后,悄无声息。这要是白天还好,这大半夜的他形同鬼魅一般,差点把韩长生给吓死。 韩长生拍着胸口道:“你到哪里去了?” 安元点亮了床头的油灯,道:“刚才你和小师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韩长生一怔,立刻开始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跟刘小奇说不该说的话。 安元在床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小奇的身世竟是如此。” 韩长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安元道:“假若小奇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我爹是否当真是秀刀门的人杀害的,若是……如今他们都已死了,小奇与此事也无关,我不至于迁怒于他……可我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依他所言,秀刀门当真没有得罪过其他人,他甚至怀疑是我买凶杀人,那么屠杀他们派的人会不会跟十五年前的事情有关?有没有可能,买凶杀害他们的人与杀害我爹的人是同一人?而他们被杀的原因,是知道当年的实情。” 韩长生点头。他跟安元想到一起去了。而且与其说是他推测如此,不如说他更希望事实是如此。帮安元找杀父凶手找了那么久,从东面找到西面又找回东面,他都把这事当成是自己的事了。要是凶手已经死了,即便能够查明真相,也总觉得少了什么;不找出真凶来狠狠报复一通,简直对不起他这些时日来耗费的心力!对安元来说,这种想法只怕比他更殷切,那毕竟是他父亲,这些年来他对魔教恨之入骨,想要报仇雪恨。如今得知他这十多年来的仇恨都是被人欺瞒利用,简直是雪上加霜。凶手若已死了,他心中的这股恶气便如同狠狠挥拳却打到了棉花上,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韩长生在安元身边坐下,打了个哈欠,道:“查了半天,好容易挖出秀刀门这条线来,结果也是一条没头的线。我说,你爹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最好是和秀刀门也有关系的?” 安元怔了怔,神情有些恍惚,片刻后将视线撇开,摇头:“没有。” 韩长生道:“算了算了这大半夜的,先睡吧,白天你再好好想想,我都困了。”说完翻身上床,不片刻就真的睡着了。 安元已经没了睡意,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准备熄灭灯火,却突然停住动作,折返床边,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着韩长生的脸。 他想起方才韩长生和刘小奇的对话。刘小奇羡慕的神态和话语竟然让他觉得有些骄傲自豪。韩长生确实是一心为他好吗? 安元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睡着了。 有了晚上的这出,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两人才起床,吃过早饭以后,安元道:“我们去找刘小奇吧。” 韩长生道:“也好。” 让安元和刘小奇直接交流,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两人出了门,朝岳华派落脚的客栈走去,没想到还没走出多远,忽听身后有个耳熟的声音叫道:“站住!” 韩长生回头一看,顿时心里一咯噔: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陆文林! 陆文林花了一天的功夫打听,终于找到了韩长生和安元的落脚处。这两个家伙十分神秘,平时去参加擂台的时候就把脸遮起来,离开擂台以后又改换了容貌,便是跟他们住在同一间客栈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就是最近出足了风头的蒙面双侠。陆文林也是通过他们的武功路数才把他们找出来的。其实陆文林昨天擂台一结束就想找来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耽误了一天的功夫,刚赶到正巧撞见韩长生和安元出门。 陆文林箭步上前,盯着韩长生的眼睛亮得如同黑夜的星星:“娘娘,可算让额找到你咧!” 韩长生装傻:“你是谁啊?” 陆文林道:“莫装咧!”说着就要伸手去撕韩长生脸上的易容。 韩长生吓得猛地往后一跳,打开陆文林的手:“干什么你?!” 陆文林也不在意。韩长生长得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对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在意的只是韩长生的武功而已。 陆文林道:“跟额好好比一场!” 安元上前一步,道:“陆公子,我们还有事,今日恐怕不行。”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他原本还想装不认识甩掉陆文林这个麻烦的家伙,狗仙君这么一说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们的身份。没办法,他只好敷衍:“想打架?以后吧,老子现在没空理你!” 陆文林哪里肯放他们走,一把抓住韩长生不松手:“你包社列,你们去哪达,额跟你们一道去!” 韩长生被他一口宝鸡话酸得龇牙咧嘴的:“你说啥捏,说人话。” 陆文林立刻换了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字正腔圆道:“今天你别想甩掉我!我要跟你切磋!”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原来你会说人话啊?那你干嘛老是一口那啥话?” 陆文林摸了摸脑袋:“我爹说我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得有点气势威慑人。” 这回韩长生和安元同时嘴角一抽。宝鸡话……增加气势?威慑人?陆小公子的见解很独特。 陆文林缠着韩长生不肯放,韩长生也不可能真带着他去找刘小奇,路上已经有人围观了。经过昨天擂台上的事,韩长生恨不得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谁都不要注意他才好,这要是让人把陆文林给认出来了,那就是一块大字招牌,可不得了。他只得拉着陆文林道:“先去个清净的地方说话。” 陆文林两眼放光:“跟我来!” 陆文林是武林盟主之子,对于昆仑山是极熟的,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果然去到了一个清净无人的宽阔之地,十分适宜比武。 谁也没注意,一道黄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隐到一棵树后。 陆文林已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来吧!” 韩长生看了安元一眼。安元对于他们两人的比试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是比武而已,他觉得比一场也没什么,与他而言,能够观看两名高手对决,也是一桩幸事。可韩长生就不是这么想的了。跟陆文林比武,对他而言实则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需要考虑良多。 陆文林无疑是个很好利用的棋子,一旦运用得当,说不定就能为他的大计添柴加火。用得不好,也可能会倒霉。首先,假若自己输了,他打不过陆文林,就意味着安元也打不过陆文林,陆文林是不会再跟安元交手的。安元之前已经被他坑了一回,假若能够得到陆文林的首肯,让大家知道,还能替安元扳回一城,因此他不能输。可若是赢,也是有讲究的,虽然不知道昨天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但他确实一招就把安元打败了,如果他跟陆文林打得势均力敌勉为其难地获胜,那陆文林恐怕还是看不上安元的。最好能一招就把陆文林给打趴下,可是怎么做到呢?他之前跟陆文林交过手的,陆文林没有那么弱。 陆文林道:“你准备好了吗?” 韩长生不耐烦道:“急什么?” 陆文林不耐烦地皱眉:“快点,我可要先出招了!” 韩长生不理他,还在想昨天的事。昨天他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时候就像中了邪一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瞬间注入他的体内,他的四肢也像是被人操控了,他主观上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对安元动手。难道说是天上的神仙?可是神仙要帮也是帮安元啊,怎么会帮他把狗仙君打败呢? 韩长生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出手,陆文林等得不耐烦了,大喝一声,举刀朝着韩长生刺了过来。他一出手就是大招,靠着极快的速度制造出一片刀光剑影来。韩长生顿时有些慌了神——他若是全神贯注,未必不能看出陆文林的动作,可是他还在想着怎么能能够能够重现昨天的局面,陆文林就自说自话出招了,他一紧张,只觉面前眼花缭乱,只感觉到陆文林的的刀气扑面而来,手中的剑竟不知该刺向何方。 糟了! 韩长生眼皮狠狠一跳,呼吸也有些乱了,正待后退重整状态,突然他手中的剑竟然带着他的手刺了出去。只不过转瞬,幻影停下了。韩长生的手中的剑正正好好指在陆文林的眉心,微微刺破了陆文林的皮肤,几滴顺着陆文林的眉心滴了下来。 陆文林的表情是呆滞的,安元的表情是震惊的,韩长生自己的表情是被雷劈了的。 中邪了!这下真是中邪了! 韩长生收回剑,还来不及高兴,就扭头四处张望。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情形!是不是有神仙在暗中帮他?可是神仙在哪里?!总不见得是他自己神功初成了?!洛辛曾经说过做魔教教主都要练会神功的,这是突然开窍了? 谁也没瞧见,树后那神秘的男子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眼中亮起了兴奋的绿光。 陆文林后退一步,轻轻摸了摸自己眉心的小伤口,沉思片刻,道:“再来一次!” 韩长生都没有拒绝的余地,陆文林就已经摆开了架势。这一回韩长生认真了很多。陆文林再次出招,招式大改,并没有先前那样绚丽夺目,散开的幻影也都不见,一刀直直朝着韩长生刺了过来。韩长生举剑应对,陆文林近了韩长生的身,突然手中的刀一抖。韩长生不由吃了一惊。陆文林的速度果真是极快的,他便是依靠他出招的速度制造出幻影来威慑对手,这一次他虽然没有选择招式大开,可他如今的抖动却让他手中的刀仿佛出现了三个刀尖。他的刀尖位置快速抖动,虽说范围不大,可若是差上分毫,也可能导致整个局面的改变。韩长生屏住呼吸,手中的剑正待刺出去,突然他感觉身体一轻,眼前一花,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陆文林手中的刀已经落地了,而他的刀架在陆文林的脖子上。 在场的三个人再一次全体震惊了! 韩长生收回剑,陆文林摇摇晃晃地后退,不可思议地低头看自己的刀。两次了,连续两次被韩长生一招克敌,最关键的是,这两次他根本都没有看见韩长生是怎么动的手,就像会瞬间移动一样。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速度,到了韩长生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值一提。可见韩长生的武功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韩长生语气困惑地问道:“你……还要再打吗?” 陆文林摇头,苦笑:“我不是你的对手,再打也还是一样的。” “哦。”韩长生松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会再向你挑战的!很快!只要我有了进步我就会再来找你!”陆文林转眼就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地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终于有机会把他想说的台词说出来了:“想要再跟我动手,就先打败安元!” 陆文林看看安元。他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韩长生还口口声声说安元是他的少主安元的武功在他之上,如今又突然变了。不过不管真相如何,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韩长生的武功远在安元之上! “我不会跟他动手的!”陆文林挥刀,指着韩长生,道,“你是我活这么大见过最厉害的人!以我们今天交手的情况来看,我爹也不是你的对手。若是以武功高低来论资排辈,这武林盟主的位置都非你莫属!我陆文林发誓,从今天开始,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跟第二个人动手!我生平夙愿就是找到一个绝世高手,将他奉为终身的目标,今天我终于找到了!我这一辈子都将以你为目标而活,我的刀只属于你一个人!” 韩长生目瞪口呆。什、什么?除了他之外不再跟任何人动手?狗仙君怎么办! “别……”韩长生正要开口,陆文林就抓起自己的头发割下了一束,道,“如若违背此约,便教我如此发!” 韩长生目瞪口呆。 陆文林放完狠话,就痛痛快快转身离开了。 韩长生绝望扶额。这个世界上还有吃过药的人吗? 第七十五章 陆文林走后,安元来到韩长生身边,默默地看着他。韩长生也是无语。如果说昨天的擂台还让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突然爆发了一下,那今天他基本已经能够肯定,一定是有哪路神仙在暗中用了仙法。每逢出招的一瞬间,就有一股力量牵制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去出招,因为速度太快,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有察觉到,第三次他认真去感受,在感受到神秘力量的瞬间他还试图反抗了一下,但是那股神秘力量之强大让他的反抗完全没有任何效果,他这才能够肯定此事绝对不是凡人之力。安元和陆文林没有往怪力乱神的方法想,所以只会觉得是韩长生的武功超凡脱俗了。 可到底是哪路神仙吃饱了撑的呢? 安元叹了口气,道:“你每次都会让我惊讶。” 韩长生干笑:“我自己也很惊讶。”只可惜,狗仙君估计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果不其然,安元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我想学,你可愿意教?” 韩长生一脸诚恳:“我自己也很想学。” “……”安元叹气,“你不愿意就罢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我这两日才算感悟的彻底。” 不,你错了,人外还有神仙啊!韩长生心里默默吐槽,憋出了内伤,却不能说。 安元有些失落,却没有强求,道:“我们去找刘小奇吧。” 韩长生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到底是谁呢?可惜他谁也没瞧见,不知道那位神仙是不是躲起来了。 两人走进刘小奇住的客栈,一进大堂,就看见了久违的岳鹏。 岳鹏和几名武林人士坐在大堂里,正在谈话。 只听得岳鹏道:“不知魏掌门可有我那二位弟子的消息?” 韩长生和安元同时向岳鹏投去目光。他们脸上带有易容,岳鹏并没有将他们认出来。 那姓魏的掌门道:“不曾。老岳啊,你那一双徒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杀害了长老出走了呢?” 岳鹏重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为何。真是师门不幸呐,岳某愧对岳华派的列位先祖先师!” 韩长生心里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这岳鹏发现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死在后山之中,龙吟剑也被人拿走了,他怀疑是“李九龙”所为,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李九龙”被兰芳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就“李九龙”天天有机会往后山跑。可安元怎么也跟着背上了这个黑锅。安元可是岳鹏最得意的子弟,他的人品岳鹏不该不清楚。就因为安元跟“李九龙”一起失踪了,他就不问青红皂白地质疑自己的得意弟子?有这么当人师父的吗! 韩长生看了安元一眼,安元正盯着岳鹏看,目光有些古怪。大约是察觉到了韩长生的眼神,他回过神来,低声道:“走吧。” 两人上楼,确定左右无人之后,进入了刘小奇的房间。刘小奇见他们来了,连忙将门窗都关结实了,以免被人偷听。 韩长生道:“你们俩好好聊聊吧,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于是接下来便是刘小奇和安元敞开心扉聊了起来,韩长生在一旁听着。刘小奇说起自己的师叔们曾提过对不起天缘山庄的事,安元却说自己也是到了最近才刚刚知道秀刀门,在此之前没有听山庄的人提起过任何关于秀刀门的人和事。至于秀刀门惨遭灭门的事,他也是前几天跟韩长生一起去找小灵通打听消息的时候才知道的,此事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天缘山庄的人所为。 两人聊了半天,你的事我不知道,我的事你不知道,始终没能找出什么令调查有进展的线索来。 三人都是一头乱麻,刘小奇轻声叹气,安元愁眉不展,韩长生道:“话说,整个岳华派只有我们知道你是秀刀门的后人吗?” 刘小奇点头:“我谁也没敢说,大师兄是你第一个知道的,二师兄是第二个。” 韩长生道:“你胆子那么大,每天夜里偷偷跑出来练刀,就没被别人撞见过?” 安元和刘小奇都是一怔。安元道:“你还出来练刀?” 刘小奇更是吃惊:“每天?这话从哪里说起,我是不敢的,打我到了岳华派,我统共也只偷偷练过五六回刀法,要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要么是白天无人的时候,怎么可能天天练刀法呢?被大师兄撞见的那日,也是因为那日月圆,我又想起我爹,心里难受,才偷偷跑出来练刀的。” 韩长生蹙眉:“这样吗?那可真是不巧,我两次在深夜里撞见你练刀法,还以为你每日都会练习呢。” 刘小奇讶异道:“两次?除了上一次,还有一回?……不对啊,我再上一回练刀法都是韩大哥你来岳华派前三个月的事了,你怎么会看到?” 韩长生怔住:“三个月?”他在岳华派拢共也就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前他连岳华派在哪都不清楚,如果刘小奇说的是真的,那他不可能两次看到刘小奇练功才是。 韩长生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么那时候我在练武坪看到的人是谁?”就是在小臭蛋把他带去见兰芳长老的那天晚上,他原本是打算去偷窥安元的,却在练武坪看见了有人练功。招式分明是秀刀门的招式啊!这一点,他很清楚地记得,也一直以为那个人就是刘小奇,后来再次撞见刘小奇深夜练武的时候,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刘小奇和安元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人?” 安元道:“哪天?你慢慢说清楚!” 韩长生回忆着那日的事,道:“就是杀了阴阳双煞回到岳华派的时候,那天晚上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走到练武坪附近,然后就看见有人在练剑……” 刘小奇出言打断:“练剑?” 韩长生想了一会儿,确定道:“对!练剑!但是那剑法跟你们秀刀门的刀法很相似,只不过有些招式改成了更加适合剑招的套路……” 刘小奇道:“你没看清那人是谁?” 韩长生道:“天那么黑,我若看清了,怎么会以为是你?” 刘小奇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确定没看错?是我们秀刀门的招式?我从来没有半夜出来练过剑,更不可能跑到练武坪去啊,那里场地宽阔,便是有人靠近了我也未必能够察觉,便是有夜禁令,我也是不敢去的。” 韩长生抓了抓头发,拿起自己的佩剑试着按照记忆中的招式重现出来。他的记忆和悟性都是极好的,武功看别人使一遍就能有样学样,即便学得只是外相也够他用来重现了。虽然时间过去已久,但他还能记得一些那晚上看见的剑法。 屋中虽然狭小,供韩长生比划几下倒也够了。刘小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真的很像,似乎就是按照我们秀刀门的招式融会贯通成改了剑法。” 韩长生又比划了几下,刘小奇蹙眉看着,道:“这就不像我们的招式了。” 韩长生点点头:“这也是那人使的,其实我瞧着有些像玲珑门的玲珑剑法,不过因为我那日以为那人是你,还以为只是因为你的剑法和玲珑剑法相似而已。” 刘小奇茫然摇头:“我不知什么玲珑剑法。”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安元出声道:“假若那晚你看见的人当真是改了秀刀门的刀法和玲珑剑法,那么他应该熟悉很多门派的武功……” 刘小奇倒抽一口冷气:“是魔教天宁教!” “唉哟!”刘小奇刚叫完就被韩长生重重在脑门上敲了一下,他捂着鼓起一个包的脑袋委屈道,“大哥你打我做什么?”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白你个大头鬼,哪个天宁教的神经病会吃饱了撑的跑到岳华派去,岳华派的饭比出岫山好吃啊?胡说八道!” 安元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长生一眼。神经病不是就在这里吗? 韩长生全没意识到自己把自己骂了进去,只道:“跟天宁教没关系!” 刘小奇不解,但韩长生这么说,他也只好认了:“好、好吧……那会是谁呢?” 韩长生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一个在岳华派待了十几年,一个也待了一两年了吧,我在岳华派一共才待了半个来月,岳华派的事我知道的倒还比你们多!” 刘小奇歉然地赔笑,然后看向安元:“二师兄,你知道什么吗?” 安元垂下眼沉默。 韩长生摸着下巴沉思。要真是有人学了秀刀门的刀法,又学了玲珑门的剑法,这种广而学之的法子……倒真是有点像在学他们天宁教。 刘小奇道:“韩大哥说过,二师兄的爹很像是死在我们秀刀门的刀法下的。如果韩大哥真的没有看错的话,有没有可能,那个杀死二师兄父亲的人,不是我们秀刀门的人,而是学了我们秀刀门的刀法?” 韩长生一怔,道:“你是说,那个凶手有可能就是我那天晚上看见的人?是岳华派的人?” 刘小奇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韩长生道:“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假若所有事情就如同我们推断的这般,那热就是凶手……这一辈的弟子中,大弟子李九龙才二十七八岁,十五年前才十二三岁,所以不可能是弟子所为,只有可能是长老!” 刘小奇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们掌门和岳掌门一向交好……” 韩长生吃惊道:“你是说岳鹏?” 刘小奇道:“我知道他们会切磋武学,只是不知掌门有没有将我们岳华派的刀法教给岳掌门了。” 韩长生嘿嘿笑道:“要真是他,那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安元一直没有吭声,定定地坐在一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韩长生和刘小奇虽然怀疑,不过也终究只是怀疑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岳鹏的确有问题。安元突然站了起来,道:“我们回去吧。” 韩长生和安元离开了刘小奇的住处,走在路上,韩长生发现安元心不在焉的,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安元回过神,摇了摇头。 韩长生还待再问,突然裤管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狸花猫正在扒拉他的裤腿。韩长生弯下腰把狸花猫抱了起来:“小臭蛋?你真的是小臭蛋啊?” 狸花猫享受地蹭了蹭他的胳膊。 安元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硬生生把樱雪羽灵这个名字吞下去了。 韩长生摸着小臭蛋的下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跟着刘小奇他们一起来的?” 小臭蛋喵呜了一声,窝在韩长生怀里不动。 韩长生看了安元一眼,安元终于伸出手摸了摸小臭蛋的脑袋,道:“把它带回去喂它点吃的吧。” 韩长生点点头,抱着小臭蛋回去了。 晚上韩长生和安元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喵呜一声,小臭蛋跳到床上,窝在韩长生和安元两人之间趴下了。 韩长生一脸嫌弃,抓着它的脖子要把它往床下丢:“快下去,别尿床了。” “喵喵喵~”小臭蛋可怜巴巴地叫了两声,表示抗议。 安元不忍,道:“让它上来睡吧。地上凉,晚上冻着它。” 韩长生只好把小臭蛋丢到安元那边去,小臭蛋却自己跳了出来,坚持在两人中间躺下,左蹭蹭,右嗅嗅。 安元劝道:“一只小猫,别跟他计较。”说着轻轻将小臭蛋搂进怀里。 韩长生能有什么法子,只能躺下睡了。 晚上韩长生又做梦了。 他和安元站在一片风景绝美的谷中,他对着安元凄美地笑:“我本以为我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没想到竟走到了这一步。我没有后悔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若要怪,也只能怪天命。如果还有机会重来一次,我一定要把天命狠狠踩在脚底!” 韩长生心想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简直帅呆了,然后转身想跟安元来一句决裂的告别,突然—— “哎哟我的妈呀!” 山坡上掉下一块大石头,好死不死,就砸在韩长生身上,把他砸的七荤八素,差点就窒息了。 “救……救命……”让老子帅过三秒啊混蛋! 然后韩长生就挣扎着醒了。 他的胸口压着一个重物,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也就是因为这个罪魁祸首,才让他做了如此诡异的一个梦。 韩长生猛地将胸口的东西推开,坐起身用力大喘了几口气,回头一看,在他和安元中间,躺着一个穿着黄白相间袍子的年轻男子。因为韩长生的这番动静,安元和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男人都醒了,韩长生跟安元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韩长生:妈了个巴子的,狗仙君从哪里弄出来这么大一个人? 安元:我的妈妈,这混蛋晚上出去偷人了?! 那神秘男子还不知出了什么事,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伸手拉起韩长生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按。韩长生僵硬地被他拽去手,发现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摸他的脑袋。 摸……他的脑袋?! 第七十六章 韩长生看着这个陌生男子,脑中闪过一道了霹雳。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也许不是人……也许是小臭蛋?! 神秘男子没能得到韩长生的抚摸,一脸不满足,翻了个身面对安元,正要往安元怀里蹭,对上安元震惊的眼神,他愣了一会儿,猛地清醒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喵……我是说啊!” 韩长生哆嗦了一下。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半晌,安元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 那神秘男子眯着眼睛挠挠下巴:“我……我是……我是路过此地的,我看你们睡得很香,我困了,也就一起睡会儿……” 韩长生和安元:“……” 神秘男子干笑两声:“既然天亮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啦,后期有期!”说着就从床上跳下来,灵活地向门口冲去。 安元下意识想追:“站住!” 韩长生下意识阻拦安元去追:“别追了!” 那神秘男子伸手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安元不可思议地看着韩长生:“为什么不追?你知道他是谁?” 韩长生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最近鬼神的事情撞了太多,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那家伙是小臭蛋变的。假若小臭蛋真的是猫妖,那可不能让安元知道了。黑白无常叮嘱过,狗仙君是神仙下凡的事情不能让他自己知道,这会影响他渡劫的。什么妖魔鬼怪的事,也少让他知道为好。 安元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追他?” 韩长生道:“他……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睡到我们床上却无人察觉,他还跑的这么快,他武功一定很高强,追也追不上他的,让他去吧。我们还是赶紧查查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安元也觉得有理,两人都没了睡意,赶紧起床检查。 两人翻了半天,钱和武器一样都没少,韩长生道:“看来他没偷走什么。” “不对!”安元突然拍了下大腿,“樱雪羽灵……我是说,狸花猫不见了!” 韩长生一下僵住了。 安元道:“那家伙是偷猫贼?!” 韩长生:“……”那只蠢猫会有人要偷吗? 安元突然想到了什么,吃惊道:“方才那男人的动作倒有些像猫,他该不会是樱雪羽灵变的吧?” 韩长生又僵住了。要不是他面前站的这位就是神仙下凡,他还为了这位狗仙君吃了不少苦头,他一定会觉得有这种想法的人是疯子。不过现在,狗仙君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好在过了一会儿,安元自嘲道:“猫怎么可能变成人呢。还有几天武林大会就要召开了,此地各路武林人士云集,大约真是哪位高人吧。却不知他半夜潜入我们的房间,到底有何用意。小猫……兴许也是自己跑的吧。” 韩长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那神秘男子已经跑了,两人再纠结此事也无益,于是便开始做正事。韩长生道:“你再查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可有缺失的,我去把早餐给你带上来。” 安元并无异议,韩长生便推门出去了。 韩长生下了楼,并没有立刻去买早餐,而是除了客栈,来到空旷的小巷里,东看看,西看看,小声叫道:“小臭蛋?”如果那家伙真的是猫妖,那接近他们或许有目的,此事应该还没有跑远。 小巷子里没人应声,韩长生转了两圈,没有收获,失望地转身往回走。 “哎哟我的妈呀!”韩长生一回头,就看见早上那个神秘男子就站在他身后,把他吓了一大跳。 那男子挠了挠下巴,迟疑道:“你是在找我吗?” 韩长生舔舔嘴唇:“你是小臭蛋吗?” 那男子嘿嘿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绿光。 韩长生震惊道:“你真是小臭蛋?” 只见一道光闪过,那男子变成了一只小狸花猫,优雅地走到韩长生脚边,用身体蹭着他的腿。 韩长生弯下腰,戳戳小臭蛋的脑袋又戳戳他的身子,简直不可思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妖精。 小臭蛋又变成了人身,韩长生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身形有些眼熟,道:“那天晚上在岳华派的后山里……是你?”那天他刚知道了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死讯,就半夜潜入后山,结果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神秘男子。 小臭蛋点点头:“是我,那天我本来想跟你说话,结果你见我就要打,我就只好跑了。” 韩长生那时候误以为那个男子可能是杀害兰芳长老的凶手,所以才立刻出手打算抓住凶手。既然那晚的人是小臭蛋,那兰芳和玄机应该不是小臭蛋杀的。韩长生又想起兰芳长老曾经说过这只狸花猫陪了他几十年,所以狸花猫带来的人他格外器重,那时候他只当兰芳长老记错了年岁,没想到……小臭蛋竟然是猫妖! 韩长生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小臭蛋道:“我是来找你和仙君的呀。” 韩长生大惊:“你知道安元的身份?” 小臭蛋点点头:“在你来岳华派之前,我最喜欢跟他亲近,因为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息,可以增进我们妖精的修为,所以即便他每天晚上关起门来对着镜子说话的时候都让人很想打他,但我还是忍了。” 韩长生:“……”往事不堪回首,说起这个他又有脱下鞋子的冲动了。 小臭蛋道:“后来黑白无常找到我,我才知道原来他身上的那是仙气。” “什么?!”韩长生又吃惊了,“黑白无常找过你?!” 小臭蛋道:“他们告诉了我安元仙君下凡的事,要我帮助你们。” 韩长生道:“那他们自己怎么不出现?!”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黑白无常了,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犯下很多使命格越走越偏的错误来。 小臭蛋舔了舔自己的手:“他们是神仙,他们说,命格仙君说了,安元仙君渡劫是安元仙君的事,神仙们不能干涉太多,有仙力的干预,会导致安元仙君渡劫失败的。而且他们做神仙的公务繁忙,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而我呢又是一只修行了好几百年的猫妖,如果我能立下大功,就有希望渡劫成功便成妖仙,所以他们让我来帮助你们。” 韩长生道:“等一下,你刚才说,在我到岳华派之前,你最喜欢安元,那为什么我来了之后,你却带我去见兰芳长老?”这事也是改变安元命格的重大一笔,韩长生觉得自己很是无辜,错误完全是小臭蛋导致的。 小臭蛋道:“因为你身上有王者的气息。” 韩长生=口=:“王者的气息?!那是什么鬼东西?” 小臭蛋舔完爪子,抹了抹脸:“我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能够让人不由自主臣服的气息。”说着跳到韩长生身边,用手抓起韩长生的手往自己头顶上放,一脸享受。 小臭蛋变成人形虽然是个少年的模样,但个子也不算太矮,这种姿势做着颇有些别扭,韩长生感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湿漉漉的,想起他刚刚舔过爪子,立刻闪电般把手抽了回来。 小臭蛋一脸失落,委屈地看着他。 韩长生一脸怀疑地打量着他:“最近那个老给我捣乱的家伙不会是你吧?” 小臭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从来没给你捣过乱呀!我一直在帮你!” “当真?”韩长生将信将疑,“在擂台上让我赢擂台的人不是你?” 小臭蛋一脸讨好:“是我是我呀,大家都在夸你好厉害,你高不高兴?” “唉哟!”小臭蛋的脑袋被韩长生用力砸了一下,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他,“你干嘛?” 韩长生皮笑肉不笑:“那么让我连续击败陆文林的家伙也是你喽?” 小臭蛋捂着脑袋点头:“是我……唉哟,你干嘛又打我!” 韩长生一边揍他一边道:“黑白无常那两个家伙是怎么教你的?老子好好的计划全被你打乱了!到底安元是神仙还是老子是神仙?!” 小臭蛋抱头乱窜:“安元是神仙呀!” 韩长生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不是来帮他渡劫的吗?!黑白无常没跟你说他以后要当武林盟主?!你为什么不是帮他赢我?!” 小臭蛋撅着嘴,委屈得能掐出水来:“你身上有王者的气息,我不想让你输……别打别打,再说了,我不能对安元用法术的!” 韩长生道:“为什么?” 小臭蛋道:“黑白无常叮嘱过,不能对仙君用任何超出凡力的术法,这会影响他渡劫的,所以我只能对你用……” 韩长生揪着他继续揍:“这是理由吗?是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 小臭蛋被他揍得无处可躲,嘭地一声,又化成一只狸花猫,喵喵叫着从小巷子里窜出去了。 韩长生追到街上,猫已经跑得没影了。他想起自己是下来买早饭的,连忙回到客栈买了几个肉包回去了。 安元坐在屋里等着,见韩长生进来,道:“你去哪里了?这早饭难不成是翻山越岭买回来的吧?” 韩长生干笑:“我……我不放心小臭蛋,所以出去找了一圈。可惜没能找到。” 安元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接过他递来的食物。 韩长生在他对面坐下,食不知味地咬着手里的包子,心里还在想刚才小臭蛋说的话。王者的气息,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听上去是个好东西,应该是自己的个人魅力太强了吧!唉,所以说闯下这么多祸,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太优秀吗…… 第七十七章 吃过早饭之后,韩长生开始后悔自己就这么把小臭蛋给揍跑了。已经很久没有神仙来给他提示了,小臭蛋既然跟黑白无常有联系,又在岳华派呆了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兴许韩长生一直以来调查的事情,小臭蛋就知道答案。 “唉。”韩长生叹了口气。 安元道:“你怎么了?” 韩长生回过神来,忙道:“只是不知道小臭蛋去了哪里,有些担心罢了。” 安元道:“罢了,他既然能跑到这昆仑山来,想必本事也不小,不会有事的。再过几天,武林大会就要正式召开了,咱们还是赶紧调查吧。” 安元说的正是这个道理。现在正值武林大会,各路人士聚在一起,想要调查十五年前的案子是最容易的时候,兴许跑跑腿就能问道消息。等武林大会结束,那些知道消息的人各自散去,再想调查就难上加难了。 韩长生道:“查,要接着查,你也不要疏忽了练功的事。等到武林大会正式开始,你要上擂台大显身手的。”韩长生已经同安元说好了,等武林大会开始,安元要上擂台大展拳脚。安元跟着韩长生学了这么久的剑法,也早就想痛痛快快大战几场来检验自己的武学功底了。学武功之人,又有哪个不想扬名立万独步天下的呢? 安元道:“我明白。” 吃过早饭之后,安元自己留下练武,韩长生则出去继续调查。 刚走出客栈,韩长生就看见对面的屋顶上盘坐着一只狸花猫。他大喜,连忙张开双臂:“小臭蛋,快过来!” 小臭蛋看了他一眼,不理他,低下身舔着自己肚子上的毛发。 韩长生靠近一些:“小臭蛋,下来啊,我有话要问你。” 走在大街上的人看看韩长生,在看看屋顶上的猫,都露出了“此人多半有病”的眼神。 小臭蛋就是不肯下来,光天化日下韩长生要是跳到屋顶上去捉猫又太引人耳目了,他只好哄道:“快下来,好猫咪,我保证不打死你……不不不,我保证不打你了。” 小臭蛋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韩长生急得抓耳挠腮,灵机一动,跑回客栈又买了个肉包子,掰开包子皮,露出里面的肉馅:“过来,我喂你好吃的!” 小臭蛋咧了咧嘴,但好歹从屋顶上跳下来了,扑到韩长生怀里。韩长生抱着它走进一条小巷,小臭蛋摇身一变化出人形,叉着腰指着韩长生手里的肉包子道:“你也太看不起本猫仙了,区区一个肉包子就想把我收买?” 韩长生道:“那你不还是下来了吗?” 小臭蛋翻了个白眼,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包子啃了起来:“那不是因为这个包子,而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早饭还没吃就被你揍了一顿,呜呜。” “好好好,”韩长生摸了摸他的头,“我问你,你说我身上的王者之气,那是什么东西?” 小臭蛋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包子,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没法形容,就是……就是一种气场,看不见摸不着,但我能感觉得出来。就好像……我们妖有妖王,妖王的身上也会有这种气,可是你的气比我们的妖王还要强一些。” 韩长生摸着下巴道:“除了我,还有什么人身上有这种东西吗?” 小臭蛋摇头。 韩长生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子也不是人?” 小臭蛋眨眨眼:“可你身上,没有妖气没有仙气也没有魔气,怎么看也是个凡人呀。我也是第一次在凡人身上感受到王者气息。” 韩长生皱眉。早上他听小臭蛋说了什么王者气息的话,其实也想了几种可能性。安元是仙君下凡,那自己会不会也是天上的神仙变的?或者会不会是黑白无常说的那个被安元打败的魔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黑白无常这些个神仙没道理不知道。现在小臭蛋又说他是凡人,看来他应该跟那个魔王没什么关系了。倒是挺可惜的,要自己真是大魔王转世,多酷啊!可他要不是魔王和神仙,王者气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还是说单纯只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 小臭蛋道:“包子还有吗?” 韩长生搂住小臭蛋的肩膀往外走:“你既然是猫妖,肯定知道很多事情。走走走,我请你去吃鱼,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两人来到一家饭馆,韩长生给小臭蛋点了三盘鱼,问道:“我记得兰芳长老说过,你陪了他几十年,几十年里你一直在岳华派?” 小臭蛋直接用手抓起鱼啃,一边吃一边喷:“算是吧。我们做妖精的,喜欢‘气’强的人,和‘气’强的人在一起,有助我们的修为。仙有仙气,魔有魔气,凡人若是武功越高强气也就越强。兰芳那小子,资质还不错,所以在遇到安元之前,我都跟他在一起。” 韩长生听见小臭蛋管兰芳叫小子,嘴角不禁抽了抽。面前这个猫妖看起来也不过就十六七的年纪,还真是难以想象他已经活了上百岁。 韩长生道:“那兰芳和玄机老人是怎么死的?” 小臭蛋道:“玄机老人把一身功力传给你以后,阳寿就尽了。他本来是没打算上岳华山的,不过也不晓得咋的,兰芳好多年都没出过后山,那天突然想出去走走,就在山下遇到了玄机。他把玄机带回后山,想用自己的内力给玄机续命,他们聊了很多话,兰芳给玄机争取来的时间虽然不够玄机多活几天,但也够他们聊了这几十年的种种。玄机死了以后,兰芳那小子开始打坐,身上的气越来越弱,然后也就没了。” 韩长生听得怔怔的:“什么叫也就没了?” 小臭蛋耸肩,把吃完的鱼骨头丢到一旁,又抓起另一条鱼:“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圆寂了吧。挺好的,他死之前脸上还带着笑,谨慎修为不浅,来世估计能投一具好胎。”小臭蛋是妖精,对于人类的生死并没有太多感触。 韩长生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韩长生才道:“那,为什么岳鹏会觉得是我和安元杀了玄机和兰芳呢?” 小臭蛋道:“岳鹏?岳鹏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觊觎龙吟剑很久了,龙吟剑在此之前可是历代掌门人的佩剑,也就是这几十年被兰芳那小子攥在手里不肯让出来。兰芳那小子是性情中人,他喜欢的就好,不喜欢的任你怎么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他也不爱搭理。这么多年来岳鹏过来旁敲侧击讨剑讨了很多次了,他虽然不想当掌门,但因为他不喜欢岳鹏,所以就是不肯把龙吟剑给他。他相中了你,刚认识就把龙吟剑送你了。” 韩长生道:“就为了一把龙吟剑?”他托腮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问道,“李九龙被兰芳选为亲传弟子,岳鹏怕李九龙的武功超过自己,李九龙又拿了龙吟剑,出于嫉妒,担心威胁到自己掌门的位置,所以诬陷李九龙,抹黑他的名声,这我可以理解。那安元呢?安元可是他的得意弟子,他不是还想让安元做他的女婿吗?这样抹黑安元,让安元的声名也都毁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臭蛋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抓起一块布擦了擦嘴:“岳鹏的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其实我原先也不清楚,那个小东西资质不高,心术不正,只有喜欢为非作歹的妖精才会接近他那种人。那天他到后山来,看见兰芳和玄机死在后山,先是惊讶,后来在两人的尸体边上蹲了一会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咱们猫妖有读心的功夫,我一时好奇,就看了看他的心思……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 韩长生忙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小臭蛋舔掉嘴上的油,眯着眼,冷笑道:“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第七十八章 小臭蛋道:“你不是在调查十五年前杀害皇甫土根的人是谁吗?” 韩长生连忙道:“是岳鹏吗?!” 小臭蛋道:“就是他!” 韩长生原先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只是一直苦于事情过去太久证据都已湮灭而无法确定,如今听小臭蛋亲口确认,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臭蛋道:“这么多年来,他表面上装的是仁人君子,实则背地里做了不少阴暗的勾当。不止天缘山庄,还有秀刀门,易华门,玲珑剑派……他杀人,偷秘籍,十五年里做了不少恶事。” 韩长生大为吃惊。那天晚上,他果然没看错。被他误以为刘小奇的人,其实就是岳鹏,他不止用了秀刀门的功夫,也用了玲珑剑派的剑法!韩长生依稀记得刘小奇提到的这几个门派,前些年好像是死过长老或是掌门,武功秘籍被盗的事情倒没有听说,不过这些门派丢失了自己的武功秘籍,生怕被人知道了以后会遭到耻笑或是影响他们的门派地位,也不敢声张。因此先前江湖上没什么人知道这些事。就因为如此,岳鹏犯了这么多的案子,竟然都没有人知道! 韩长生怒道:“他这是想做什么?模仿我们天宁教?”天宁教也只不过在百年前未成气候之时才做过此等勾当,且天宁教的前辈或偷或骗,却从来不是杀人抢秘籍的。 小臭蛋道:“这个就要从十五年前说起了。” 韩长生已是急不可耐:“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臭蛋舔了舔嘴唇,摸着肚子,一副还没吃饱的样子,韩长生掏出一块碎银拍在桌上,又叫掌柜上了五盆鱼来。 小臭蛋笑逐颜开,道:“十五年前,岳鹏去天道府看旧友皇甫土根,天缘山庄以内功心法闻名,他原本就有跟皇甫土根讨教内功心法的打算。然而他在天道府,还没到达天缘山庄的时候,却遇上了几个人。” 韩长生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小臭蛋又拎起一条鱼舔了舔,高兴得直咂嘴:“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出来玩耍,就让岳鹏给遇上了。原本几个人擦肩而过,倒也没什么事,偏偏那孩子看岳鹏像是个习武之人,吵着闹着要跟他比武。” 韩长生嘴角一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臭蛋道:“这孩子虽然只有四五岁,放在寻常人家,只怕走路还跌跌撞撞,偏偏他不是普通的孩子,小小年纪已经会握剑。他非要跟岳鹏比试,跟他在一起的那两个大人也顺着他,拦着岳鹏不让他走。若是别人,跟个四岁的孩子比试,也顶多就是当陪小孩玩耍了,偏偏岳鹏不是。他是当初会进岳华派,是冲着兰芳那小子去的,他想成为第二个兰芳,可他根本没有那样的资质,没有兰芳主持大局的岳华派的地位又非常尴尬,他那时刚刚当上掌门,在武林同道面前处处矮人一等。他见这孩子都敢来挑衅自己,以为他们是在羞辱自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韩长生呵呵干笑两声。这么说,他有点印象了。 小臭蛋哧溜一声把鱼塞进嘴里,再吐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条骨头了:“嘛,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他还没打赢这个孩子——带着孩子出来的那两名男子当然不会让孩子输,暗中用石子封了岳鹏的穴道,那小孩一拳打在岳鹏命根处,岳鹏倒地抽搐,输了。” 韩长生扶额。没错,他大概记起来一点了。因为皇甫土根曾经嚣张放话要找魔教麻烦,那时候老教主原本是打算顺路去天缘山庄给皇甫土根一点教训的,但因为小韩长生闹脾气,老教主又对小韩长生十分迁就,于是他们就放过天缘山庄改了道。小韩长生又十分调皮,某天傍晚的时候硬要出去玩耍,当时的左右护法只好带着他出去,后来在路上遇到一个面目猥琐的剑客,小韩长生就嚷着要和他比武…… 小臭蛋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韩长生,嘿嘿一笑:“岳鹏被一个四岁的小孩羞辱后,恨得咬牙切齿。先前他和秀刀门的掌门人交好,两人切磋武功之时,他也学了一两招秀刀门的刀法,然后就动了坏心眼。因为听说修炼了天缘山庄的心法,能够让他兼修几门内功心法,他就有了个计划。他想让皇甫土根把天缘山庄的内功心法交给他,但皇甫土根不肯,于是他在晚上偷偷溜进天缘山庄,杀害了皇甫土根,抢走秘籍。可惜皇甫土根临死前烧掉了半册秘籍,他只拿到半册,供他支撑一时尚可,时间久了,难免要走火入魔。于是他就以老友名义把安元仙君接回岳华派养着。” 韩长生无语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就对了,原先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按照黑白无常最初告诉他的命格,安元的父亲的确就是他们天宁教的人杀的,但因为他这个逆天改命的存在,硬是让天宁教的人离开了天缘山庄。既然命数已经改了,为什么皇甫土根还会死,这件事韩长生一直想不通,除非是那个真正的凶手也跟他有关系。这下对了,他不光改了天宁教的命数,他还把岳鹏的命数也给改了。岳鹏原本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被他一刺激,彻底心理变态了。 小臭蛋道:“皇甫土根是他杀的第一个人,他当时也没想着嫁祸给魔教,只是为了不败露自己的身份,杀人时用的是刀,抢了半本秘籍赶紧就跑了。后来阴差阳错,大家都说是魔教做的,他胆子越来越大,回到中原后又杀了几人。后来他在喝醉酒之后将天缘山庄的事说给秀刀门的掌门听了,怕事情败露,就雇了影月门的杀手将秀刀门灭门。其他的一些案子,他有意嫁祸给魔教,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妈了个巴子!”韩长生用力拍了下桌子。周围的人目光都聚拢过来,韩长生悻悻收手。 小臭蛋把桌上的鱼全吃完了,心满意足,腆着肚子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韩长生道:“既然他收养安元是为了从安元口中骗出剩下的内功心法,为什么又要嫁祸通缉呢?” 小臭蛋道:“他这些年学了太多其他门派的功夫,已经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了,他想哄安元把内功心法告诉他,安元一直推脱自己当时年幼并没有学会。他一直觊觎龙吟剑和兰芳长老的剑法,但他知道兰芳长老一向看不上他,他打算把岳玉儿嫁给安元也是为了拉拢安元,等安元学会了功夫再教给他,没想到却被你半岛截胡了。在出事前不久,他借口受伤让安元帮他,想骗安元的心法,安元替他检查身体之后发现了他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已经有了疑心。他怕事情败露,所以想把你和安元一并铲除。” 韩长生又是一怔。他想起那天他和安元刘小奇一起怀疑到岳鹏的时候,安元心不在焉,分明是知道什么,又不愿开口,恐怕就是这个原因了。安元也已经怀疑岳鹏,可毕竟岳鹏将他养大,情同父子,大概不到最后关头,他还是不愿猜忌岳鹏的。 韩长生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岳鹏那个混账东西,竟敢假冒我大天宁教之名,做下这些事,我绝饶不了他!” 小臭蛋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韩长生皱眉,陷入沉思。虽然他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他是从猫妖这里知道的,猫妖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安元知道,不然坏了他渡劫的事,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想要以此申讨岳鹏,也是不行的,妖精的话不可能拿出来在武林正道面前当做证据,还得有真正的证据才可以揭穿岳鹏。可天缘山庄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其他的案子也不好查,该去哪里寻找证据呢? 第七十九章 转眼就到了武林大会正是召开的日子。 天还没亮时,韩长生就起床了。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封住了还在睡觉的安元的睡穴,让他继续昏睡。 韩长生坐到桌前,对镜仔细地化了一层又一层的妆,然后把藏在包裹里的龙吟剑取了出来。做完这些,他坐回床边,看了眼安元。安元被他封住了穴道,还在昏睡之中。 花了几天的时间,韩长生终于有了一个自认为周全的计划,既能够当着全武林的面揭穿岳鹏这个伪君子,又能够帮安元名扬天下,简直是一举两得。确保安元不会醒来之后,韩长生戴上草帽面纱,佩着龙吟剑出门去了。 韩长生刚走,安元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今天就是武林大会正式召开的第一天,他心情激动,睡得很轻,韩长生一翻身他就醒了。出乎他意料的是,韩长生居然点他的穴道,他下意识地运气闭穴,并没有中招。因为好奇,他就继续装睡。 韩长生到底有什么打算?不想让他出席武林大会?为什么?安元满心不解,带上面纱,悄无声息地跟出去了。 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其实并没有什么正式活动,天下豪杰云集在山上,武林盟主致辞,纵观过去,展望未来,然后几位比较有威望的掌门人再一人说几句,大家互相认识,培养一下感情,讨论一下共同发展的计划,差不多一天的内容就是如此。接下来的几天才会开始各项比武活动。 韩长生来到山上的时候,场地上已经聚了不少人了,五湖四海的口音传入耳中。 “哎妈呀,人老多了……别踩我脚啊,你瞎啊!信不信老子抽你啊!” “小赤佬,立好勿要动,像只猢狲一样,勿要坍我台。” “搞么司捏?这是搞么司捏?” “里好,额四鸡用门的掌门……不是鸡用,是鸡用,鸡到(知道)的鸡,用耀(荣耀)的用。” 韩长生正伸长了脖子到处寻找着岳鹏的踪影,站在韩长生身边一个湖南小子捅了捅韩长生,韩长生回头看他,他友善地对韩长生笑了笑:“喔还死滴姨次看倒国多人,里死喇过门派滴咯?” 韩长生张开嘴,突然不知道自己的舌头应该平着放还是卷着放,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武林盟主陆弘化终于出现了。 陆弘化一出现,喧闹的场地顿时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韩长生也终于找到了岳鹏所在的地方。他把自己的草帽压得更低了一些。 陆弘化站在搭起的台子上,扫视底下的武林群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清了清嗓子,道:“今天诸位武林同道能够齐聚于此,真乃武林盛事,我路某人先谢过所有英雄!” 底下一片喝彩声响起。韩长生的眼睛只盯着岳鹏。因为武林大会的第一天都是些台面上的事,所以随着掌门前来的一些年轻弟子并没有出席,都在练功为往后几日的擂台和以武会友活动做准备。不过几乎所有武林上说得上话的德高望重的前辈都在今日齐聚,反倒是往后几日年轻弟子们的狂欢时他们未必会出席。岳鹏站在几大剑派掌门人的队伍之中,台上陆弘化在讲话,台底下他们也会交谈几句,却都是貌合神离,暗自互相较劲。 陆弘化道:“展望过去三年我们武林的发展,可谓是生机蓬勃,和之前的三年相比,又有不少新秀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之中,统共维护整个武林的繁荣昌盛,可喜可贺。在未来的三年中……” 韩长生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这陆文林的老爹废话可真够多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中,另一个戴着草帽的家伙也混进了会场,默默来到他身后不远处,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容易陆弘化的废话说完了,轮到几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人说话。 岳华派虽是十大剑派中的一派,但由于排在最后,所以打从兰芳长老退隐之后,这个环节就没有岳华派的份了。但是今年,岳华派的弟子手刃了为祸武林的阴阳双煞,可谓是风头正劲,岳鹏也久违地得到了这个发言的机会。 首先是云霄派的掌门人上台发言,他下台之后,就轮到了岳鹏。岳鹏昂首挺胸地走上台,扫视天下群雄,胸中积郁数年的一口恶气出了不少。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十几年了,今天终于有机会站到这个台上。这还只是个开始,从今往后,他这个岳华派的掌门一定会让众人刮目相看,让人们提起岳华派的时候想起的不再只有那个兰芳! “我……” “岳老贼!今天就是我找你报仇的时候!” 岳鹏刚刚慷慨激昂地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一个带着草帽的人使出轻功飞上台,手中寒光一现,一把宝剑遥遥指向岳鹏。 场地中的英雄豪杰们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变故而惊呆了,片刻后喧哗声四起。 “这人是谁?为什么带着草帽不肯见人?”“是岳掌门的仇人?”“他手里的剑好像是……” 岳鹏盯着那人手里的剑惊道:“龙吟剑?你?!” 这个上台的不是别人,正是韩长生。他把头上的草帽一掀,岳鹏看清他的脸,瞳孔剧烈收缩,哑声道:“土根?!” 与此同时,台下另一个戴着草帽的年轻人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思议道:“爹?” 韩长生今天易容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去世了十五年的皇甫土根。他让小臭蛋用妖法给他看到了皇甫土根的长相,然后利用自己出神入化的易容技术将皇甫土根重现。不仅如此,他今天在自己的脸上下了不少功夫,在皇甫土根的脸之下,还有另外一张脸,等到事成之后,就就会揭掉第一张假面,露出第二张假面——安元的脸。这也是他今早为什么要封住安元睡穴的原因。 韩长生恶狠狠地瞪着岳鹏,厉声道:“岳老贼,十五年前你为了夺取我天缘山庄的秘籍,背后偷袭我,将我重伤,还将我儿子骗去认贼为父,想从他口中套出当年被我烧掉的后半本秘籍!你想不到吧,我并没有死,这十五年来我潜心养伤、修炼,就是为了找你报仇!今天就是死期!” 底下的喧哗声更甚了。原本轮到岳鹏讲话的时候突然有人上台捣乱,陆弘化布置在场维护秩序的武林人士正打算上台将作乱之人拿下,听了这话,却都犹豫了。陆弘化做了个手势制止他们,准备听听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打算说什么。 台下一些年迈的武林人士也认出了韩长生易容的皇甫土根,吃惊道:“他就是皇甫土根!天呐,他竟然没死?” 岳鹏立刻就慌了,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怒斥道:“你胡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冒充皇甫兄打算嫁祸于我?天下人皆知,我与皇甫土根乃是结拜兄弟,十五年前他被人暗杀,我这十五年前一直在调查此案真凶!我亲手验过尸体,去他坟前上过香,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将他的儿子视若己出!你手中的龙吟剑,乃是我岳华派失窃的,你这贼人,难不成你就是杀害我教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的凶手?!” 陆弘化听他们各执一词,也是满头雾水,上台道:“这位兄台,今日是武林大会开幕的日子,不知兄台有何冤屈,不如随我下台,由我这武林盟主来出面主持,必然会还兄台一个公道,但不要耽误了今日的大会行程。” 韩长生冷笑打:“我今天就是要请诸位在场的英雄替我做个见证,揭穿这狗贼的正面目!” 岳鹏立刻道:“盟主,不要听他胡说,他是冒充的,他不可能是皇甫土根,他分明是与我岳华派有仇,杀我派长老,夺我派宝剑,还想在武林大会首日杀我这掌门人的威风!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诡计啊!” 陆弘化皱眉,道:“总之,请先随我下台……” 韩长生哪里听他们说,再不废话,一剑朝着岳鹏刺了过去! 岳鹏当下也不遑多让,提起剑,一边朝着韩长生迎去一边叫道:“贼人!今天我就要为兰芳长老报仇!” 眼见两人在台上打了起来,底下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想要上台阻止,以免破坏了武林大会;有人拦下了想要阻止的人,幸灾乐祸想看岳华派的热闹,毕竟岳华派抓住阴阳双煞一事让不少门派十分眼热。 陆弘化毕竟是武林盟主,要主持武林大会的秩序,当下想要上台阻拦,却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拉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文林。陆文林两眼放光地盯着韩长生手中的龙吟剑,道:“爹,让他们打!” 陆弘化摇头:“胡闹,胡闹!” 陆文林却紧紧拉着陆弘化不放。 台上,岳鹏与韩长生两剑相交的一刹那,岳鹏心中大惊。这人的内力之高,远在自己之上,恐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难道他真是抽干了玄机老人内力之人?! 只一招,岳鹏就被打的踉跄退了两步。他心中惶恐之际,担心韩长生会杀害他,立刻大声呼救:“快来人,拿下这逆贼!” 然后韩长生并没有趁胜追击,直到岳鹏站稳,才向他刺去第二剑。 台下的安元的手缓缓地握住了自己的剑。韩长生的打算,他已经猜到几分了。韩长生会如此,想必他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今天早上韩长生之所以封住他的睡穴,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对岳鹏的不忍心。毕竟是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岳鹏,只是潜意识希望不是他罢了。可如果……如果十五年前的凶手当真是岳鹏……欺骗了他整整十五年…… 第八十章 韩长生剑式凌厉,剑快如风,一剑剑朝着岳鹏袭去,岳鹏很快就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困境之中。他越是打,心中就越是慌乱,让他感到震惊的东西太多了。皇甫土根的脸,失踪的龙吟剑,强劲到不可思议的内力,颇有兰芳遗风的剑法……这一切都让岳鹏感到害怕,招式也越来越乱。 这人,到底是谁?! 台下的武林众人也逐渐由看热闹变得看得有些呆了。一名老者喃喃道:“他的剑法……好像当年的兰芳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如同醍醐灌顶。兰芳长老靠着一手快准狠且异常质朴的剑法名扬天下,在场便是没有亲眼见过兰芳用剑的,也曾听说过关于他的传人。韩长生的剑,并不华丽,却引人入胜,每一剑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一些练剑的剑客都情不自禁跟着比划起来,度量自己跟韩长生的差距。这种情形,不就和当年兰芳力压敌手的时候十分相似吗? 岳鹏的胸口被划开了,露出了他的乳|首,接着,他的裤裆也被韩长生的剑破开了,露出淡黄色的亵裤。再两招,韩长生从岳鹏的屁股后面削下一大块布来,岳鹏半个屁股露在外面吹凉风。 从刚交手开始,岳鹏就已经发现,他不是韩长生的对手了。他原本担心自己会立刻救赎,没有人援手韩长生会杀了他,可几招过后,他发现韩长生并不想杀他,甚至也没有要赢他的意思,每当他捉襟见肘之时,韩长生就会稍稍放松,给他调整的机会,可当他一缓过神来,韩长生又立刻打得他找不着北,把他身上遮蔽关键处的衣服都划破了,让他在上千名武林同道面前光屁股——对手的目的,很明确了,是为了要让他在全武林同道面前丢人现眼!要叫他这个岳华派的掌门成为全天下的小花! 岳鹏只觉一股热血涌向头顶。他这个岳华派的掌门,做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那么多年以来,他被武林同道看不起,明明同为十大名门剑派之一,明明他们有引以为傲的阵法,却没有人在乎,都笑话他这个掌门人武功低微。就因为之前出了一个怪胎兰芳,他虽然是为兰芳而进的岳华派,却一辈子都活在兰芳的阴影下,拿不到能够代表掌门身份的龙吟剑,没有人服他,所有人都只知道兰芳兰芳兰芳!而现在,他还要被这个来历不明很可能是自己弟子的家伙当众羞辱! “啊!!”岳鹏大喝一声,杀气大盛,朝着韩长生扑去。 韩长生不慌不忙地接住他的剑,表情愈发认真。渐渐的,岳鹏感觉压力没有那么大了,不知是否自己用尽全力的关系,韩长生对于他不再是压迫,但他也并不能反败为胜,眼下对手一招一式都非常谨慎,就好像……好像在引导他一般。 台下完全安静了。原本看见韩长生划破岳鹏衣服觉得不雅想要上前阻止的陆弘化也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岳鹏。 数招过后,韩长生突然发力,抽飞了岳鹏手中的剑,自己的剑架在了岳鹏的脖子上,冷笑道:“岳老贼,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岳鹏尚未回过神来,惶恐不解地看着韩长生。 台下已经炸开了锅,人们交头接耳,无数道火辣辣的目光刺向岳鹏。安元抓紧了手里的剑,指甲刺进掌心里。 韩长生冷笑道:“岳鹏!十五年前,你杀害皇甫土根,抢走天缘山庄的秘籍,就是为了能够获得一门让你兼修其他门派武功的心法,这十五年来,你杀害了无数人,抢夺他们的武功秘籍,嫁祸给魔教,你还有什么话说?!” 岳鹏张大了嘴巴,一身冷汗霎时就下来了。韩长生根本不是为了羞辱他而故意让他出糗,韩长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激怒他!他丧失理智,怒火冲天之时,韩长生又对他进行引导,他一时不查,忘了克制自己的无数路数,用了不少压根不是岳华派剑法的功夫!如今被上千人看在眼中,他是竟是无法狡辩。韩长生用心何其歹毒! 十五年前的案子,证据早就已经湮灭了,韩长生也很难找出证据证明岳鹏就是凶手,才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当着全武林的面,岳鹏的武功不会骗人,这就是铁证。 陆弘化终于上台,皱着眉头沉声道:“岳掌门,刚才发生的事情,请你解释一下。” 岳鹏一时间口干舌燥,突然发了疯似的指着韩长生道:“他陷害我!他是假的,他不可能是皇甫土根,我当年验过皇甫的尸体,他明明就已经死了!这个冒牌货陷害我!你们不要听他胡说!” 陆弘化不无困惑地看了韩长生一眼。十五年前天缘山庄庄主皇甫土根被人暗杀的事情他听说过,好像是整个山庄都让人给屠了,事情都过了十五年,这个自称皇甫土根的人突然出现在武林大会上,也确实有些可疑。 在台下的安元终于忍无可忍,向台上冲去。 与此同时,韩长生冷笑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后,小心翼翼地揭掉脸上的第一层假面。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张假面缓缓从韩长生脸上剥离,刚剥掉一半,后面传来一声饱含怒意的喝声:“岳鹏!不到今日,我真不敢想象你竟是这样的人!你欺骗了我整整十五年!” 韩长生一回头,顿时惊得手一抖,差点在自己脸上挠出几道血印子来——狗仙君怎么来了?!他不是被自己封住睡穴关在客栈里了吗?! 岳鹏震惊道:“安元?!”他的目光又回到韩长生脸上。那揭掉的半张脸下露出的明明也是安元的脸,他原本以为刚才跟自己动手是想为父亲报仇的皇甫安元,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安元来? 韩长生反应也快,立刻捡起安元丢在一旁的草帽戴到自己头上。 底下的众人正屏息等着一窥这位高手的真容呢,才刚看到一只眼睛,这家伙突然又把全脸遮上了,停在这种关键的地方简直令人抓心挠肝,顿时一片哀嚎声和嘘声。 韩长生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安元道:“多谢你的心意,但这件事是关乎我家族的大事,不能由你代劳,我必须亲自出面了结才行。” 韩长生哭死的心都有了。他刚才尽情耍帅,就是因为他准备了这第二张假面。当着全天下英雄豪杰的面揭穿一个伪装了十五年的伪君子、为自己的生父报仇、武功力压自己昔日的师父,多么帅气搏好感度的剧情啊,他都一手策划好了,好死不死,狗仙君自己跑出来,把他的剧本全破坏了!!!自从认识了狗仙君以后,好像就没有一件事按照他的计划完成过!!! 安元却不知道韩长生的心思,上前一步,目光决绝地看着岳鹏:“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这十五年来的养育之恩,我铭记在心,然而你作恶多端,杀父之仇,我也不能不报,今日当着在场所有英雄的面,我与你恩断义绝!” 安元终于在天下英雄面前露出他的本真容貌,若是往常,头一回见了安元的人必然会愣住,但如今,多少人还瞪着眼睛准备看韩长生的真容呢,安元那天仙下凡般的容貌也就不那么震慑人心了。 陆弘化听见安元管岳鹏叫师父,不由一怔,上下打量着他,道:“你就是……皇甫庄主的亲生儿子,皇甫安元?” 安元道:“正是在下。” 陆弘化又打量韩长生:“你是……” 陆文林跳上台,道:“爹,他就是安元的师兄,李九龙!” 陆弘化盯着韩长生,韩长生只能默认。除了李九龙这个身份,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身份站在这里了。 岳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面目狰狞地吼道:“逆徒!你们……你们杀害了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还妄图栽赃陷害为师,其心可诛,其心可诛!”他指着韩长生手中的龙吟剑,道,“你们看,你们快看哪,这是我岳华派掌门信物龙吟剑,这两个逆贼杀害兰芳长老,夺走宝剑,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 安元再上前一步,冷笑道:“不要再装了,岳鹏!这把剑,是兰芳长老亲手送给师兄的!他在临终前收师兄为关门弟子,授他武功,传他宝剑,这件事,岳华派上下全都知道!你被我发现兼修武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唯恐我们拆穿你,便想了这一出戏栽赃师兄,你的心何其狠毒!” 台下再次喧哗起来。很多人都看出了韩长生的剑法和兰芳长老一脉相承,的确,剑或许可以是抢来偷来的,可剑法又如何能偷?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一目了然。 台下突然有人高声道:“李九龙?我没记错的话,那阴阳双煞似乎就是被李九龙亲手抓获正法的!” 立刻有不少人出声应和:“是啊是啊,就是他!原来是个少年英雄!” “兰芳长老德才兼备,他选中的亲传弟子,品性和武功绝对可信!” “我原本就觉得奇怪,岳华派的年轻弟子竟然能杀害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这两位绝世高人,如何做得到?果然是岳鹏这小儿信口雌黄,栽赃自己的弟子!可恨,实在可恨!” 陆文林上前一步,两眼发亮地盯着韩长生,道:“我原本以为你非正义之士,可惜了你一身好武艺,原来你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真是太好了!我会继续努力练武,向你发起挑战的!” 韩长生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陆文林此话一出,无数目光射了过来。陆文林,当今武林盟主的独子,天下有名的武痴,多少人做梦都想跟他过过招。陆文林刚才说的是……向韩长生发起挑战?! 陆弘化不知前事,也是一脸茫然:“林儿?” 陆文林回到陆弘化身边,高声道:“爹,我跟他交过手,他只用了一招就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我相信他刚才说的,心术不正之人,不可能练就如此武功!” 韩长生差点一头从台上栽下去。 整个山顶瞬间爆炸了一般。 “一招?!”“这家伙竟然打败了陆小公子!”“等一下,之前的擂台不是有一对蒙面双侠吗?剑法跟李九龙很是相似……”“对,他们两个就是蒙面双侠!李九龙是更厉害的那个,能够一招打败安元和陆小公子!” 岳鹏也对事情的发展有些懵,但他很明白的是,他大势已去了。从方才呗韩长生逼得失去了理智开始,他的败势就已经无法挽回。趁着大家都对韩长生赶到惊奇的时候,岳鹏猛地转身向台下跳去,准备逃走。 韩长生欲上前追,但他瞥见安元迈开脚步的一刹那又停下了。安元朝着岳鹏飞扑过去,一剑刺向岳鹏,岳鹏的剑已被韩长生打飞,却见他手腕一翻,竟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甩向安元。韩长生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想要上前相助已经来不及了。却见安元在空中虽无借力,用剑在地上一点,成功翻身避了过去,又跃起一招开山劈拦住岳鹏去路。岳鹏手中无兵器,手蜷成勾爪,一招锁向安元的喉咙。安元是他带大的,安元的武功也是他交的,其实他对安元颇多藏私,每套剑法几乎都隐去了最精华的部分不曾交给安元,就是怕会有这一天,只是安元天赋出众,所以在岳华派的众多弟子中仍然出彩。岳鹏见来追他的人是安元便有些掉以轻心,自信安元不是他的对手,没想到安元侧退半步,他胸口一痛,安元的剑已经点在他心口了。 这半年多的时间来,安元的武功精进飞速,已经不是他当年那个二弟子了。 安元躲暗器,降服岳鹏的几招也打得十分漂亮,颇有兰芳当年风采,只可惜先前已经有了一个韩长生抢尽了风头,因此没多少人为他精彩的招式而喝彩。 安元冷冷地盯着岳鹏,手中的剑却迟迟没有再向前。过了片刻,他撇开眼,道:“陆盟主,岳鹏作恶多端,除了我父亲之外,还有秀刀门等不少命案在他身上。请你秉公处置。”他到底还是下不了手手刃杀父仇人。 陆弘化向手下示意,几人冲上去将岳鹏捆了起来。 陆弘化走过安元身边,对他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上台,来到韩长生面前,看韩长生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赞许,用力搂了搂他的肩:“好,好啊!青年才俊,武林的未来就在你们这辈人身上了!” 韩长生未语泪先流。做一个坏人,真的好难啊。 第八十一章 岳鹏被带走了,武林大会的开幕典礼经过韩长生这一出闹,也已经乱了套。陆弘化对这个少年英雄十分赞赏,他过去有手刃阴阳双煞的功劳在身,今日又当众帮助自己的师弟揭穿了岳鹏伪装多年的假面,必然会轰动武林,威名远扬。且他年纪轻轻,武功如此出众。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本事,陆弘化十分清楚,如今陆弘化自己和陆文林过招,兴许也只能打出个平分秋色的局面来,而韩长生竟然能在一招之内打败陆文林,放眼全武林,未必挑得出第二个。就是当年的兰芳,应当也没有如此出色。因此陆文林对韩长生十分好奇,下台之后拉着他道:“李公子,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你切莫急着走,等今日盛典结束,我再来找你,商讨一下你日后的去留。”如此人才,他十分想将韩长生揽为己用。 韩长生哪里敢跟他多说什么,连连敷衍。台上还有其他门派掌门在说话,但已经没有人在听了,所有人都探长了脖子向韩长生所在的方向张望,想看看他的真容。韩长生片刻不敢多呆,借口肚子不舒服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 韩长生一走,安元也跟着悄悄离开了会场。 韩长生前脚回到客栈,安元后脚就跟了进来。一看到安元,韩长生就觉得心塞,狗仙君一次都没有老实过,要是他乖乖配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如果今天他能够帮助狗仙君扬名立万,打下扎实的基础,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大半了。只要有名气,有人关注安元,安元再做几件好事巩固声望,下一届武林大会想办法把安元推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就不算太难了。他离开天宁教半年了,本打算这一回成事之后就赶回天宁教去过几天舒坦日子,但现在可好,世人都知道那个死的透透的李九龙了,有几个把安元放在眼里?!错过了这次机会,他的目标愈发遥遥无期了。 安元揭开韩长生的草帽,看见草帽下竟然是自己的脸,怔了怔,叹气道:“难怪你今早上想把我关在客栈。为难你一番苦心了。” 韩长生心急心虚之余又觉得纳闷。狗仙君到底脑补什么了? 安元立刻就解开了韩长生的困惑:“你体谅我顾忌这十五年来岳鹏对我的养育之恩,担心我不愿意面对,所以就代替我了解这桩恩怨。其实我并没有你想得这般脆弱。恩是恩,仇是仇,我心里分得很清楚,并不会将他们混为一谈。何况杀害我父亲、让我认贼作父这件事,我若不能亲自揭穿,也会终身憾恨的。” 韩长生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算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惋惜也没有用了,至少安元那边相通了没有起疑就已经是好事,还是赶紧想想接下来的安排吧。 安元突然道:“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父亲的长相?” 韩长生一下僵住了。他易容成皇甫土根的模样,只是希望能让岳鹏心慌害怕露出破绽,顺便引出安元的身份来,以后同安元解释的时候,只说自己根据旁人的描述做了张相似的脸便是。他全没料到安元竟然会破了他的点穴手法,亲眼见证当时发生的一切。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若说是自己瞎蒙,就没半点说服力了。 韩长生支支吾吾道:“我……我请小灵通找来过去曾见过你父亲的熟人,画了一张你父亲的画像,照着画像易容的。” 安元蹙眉:“哪位朋友,竟能画的如此相像?” 韩长生道:“那位朋友……因为和岳鹏也有交情,我答应要替他保密身份,不能告诉你。” 安元半信半疑,但韩长生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接受了。他父亲死的那年,韩长生也才四五岁,别说他没见过皇甫土根,便是见过,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忘了,必然是别人告诉他的。韩长生上台摘掉草帽的时候,虽然他明知道那是韩长生,可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他也曾真的恍惚以为自己的父亲回来了。只根据画像,能够还原成这个程度,也实在匪夷所思,简直就像有什么怪力乱神之术能够令韩长生看见过去的事一般。不过这世上当真有怪力乱神之术么? 韩长生见安元满脸怀疑,忙找了个借口说肚子不适开溜了,找了处安静无人之地卸掉了脸上假面,补了个妆,又转悠了几个时辰,等到天快黑之时才回到客栈。 安元正在房中打坐,见韩长生回来了,也没再问什么,只道:“你今天和岳鹏比试了一场,感觉可还好?” 韩长生知道安元问的是他内息的事。实则他确实有些不舒服了,今日和岳鹏过招,虽然看起来轻松,实则他为了要引导局势,可说是用尽了全力,从开始时对岳鹏全面压迫到后来引诱他使出出格的招式,根本不是想象的那么轻松的。、 韩长生脱了上衣坐到床上:“你帮我调息吧。” 安元点头,两人如往常一样摆开架势,安元缓缓将自己的真气输送到韩长生的体内。 才刚开始,韩长生便觉得,今天的运功似乎和往日都不同。往常总是要等到最后的时候,他的丹田才慢慢发热,那些淤塞的真气被微微克化,日积月累,才有显著的效果。可今天一开始他的丹田就温热起来,安元的真气迅速在他体内几大经络中游走,所到之处,无比舒适。韩长生有些惊诧地睁开眼看了安元一眼,安元道:“专注,不要分心。” 韩长生也唯恐真气走茬,连忙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随着安元的节奏运气。 安元突然出声道:“气从涌泉脚底冲,泥丸顶上急回旋。” 韩长生一惊。这么久以来,安元虽然帮着他运气调息,却从来不肯用语言指点他一二,究其原因,大约是怕韩长生将内力完全克化之后,就不再管他的事。今天破天荒的,安元竟然主动指点他自己运气了。 韩长生再睁眼,安元闭着眼睛一脸凝重,并没有看他,却仿佛能察觉到韩长生的一举一动,他再出声道:“专注!” 韩长生悻悻闭眼。 今天,安元的确想通了。十五年的冤案,韩长生带着他一件件破解,让他得知被尘封的真相。假若没有韩长生,只怕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岳鹏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尚未可知,兴许直到他被岳鹏卖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事情到了如今,他也相信韩长生是真心帮他的。若说只是为了骗他的心法,韩长生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是他一直以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韩长生也令他对魔教有所改观了。十五年来,他一直对魔教深恶痛绝,以为那里的人都是为祸江湖杀人如麻的疯子,他已经知道了韩长生是魔教之人,并通过韩长生认识了卢青钱和卢白璧,刷新了他的认知,卢青钱和卢白璧虽说不能算什么良善之人,却也绝不是奸恶之辈,而韩长生至今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他人造福的大好事。恐怕一直以来,是武林正道们将魔教妖魔化了,或者魔教之人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总而言之,韩长生帮他良多,他也不想再和韩长生维持这种奇怪的关系,今日就由他先迈出这一步,兴许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所改变和进展也未可知。 韩长生照着安元的指示一步步运气调息,不片刻,他的身体就由温热变得发烫,体内的淤塞渐渐克化。 安元道:“这是最后一步,要打通你的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所在的位置在胯|下,安元小心地一步步指引,韩长生照着他的指引缓缓运走真气,全身的血液都冲向那处。 任督二脉被打通的一刹那,韩长生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安元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只见韩长生的肌肤都变已发红,而两人相对的手掌也已变得滚烫,汗水滴下来打湿了床单。安元没想到韩长生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收回自己的真气,韩长生用力揪着床单,痛苦地叫了起来。 安元忙上前扶住他,被他的肌肤烫的缩了下手,但还是扶住了:“你怎么样?还好吧?” 韩长生的内力超过了他的想象,那毕竟是玄机老人几十年的积累,先前安元之所以迟迟不帮韩长生冲破最后一关也是因为那一关阻碍太强,他唯恐韩长生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今日他已经选用了温和的方式,没想到韩长生的反应还是如此强烈。 安元正焦急地检查着韩长生的状况,突然,一股大力将他压倒在床上,紧接着,一个滚烫的身躯附了上来…… (求评审员高抬贵手我什么都没有写啊!!) 第八十二章 天还没亮透的时候,韩长生醒了。他只觉全身无比轻快,力量充盈,恨不得冲出去围着昆仑山跑上十圈。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压住了,回头一看,愣住了。 昏暗的晨光中,安元躺在他的身边,全身光溜溜的,被撕烂的衣服丢在枕边。他发丝凌乱,身上有不少可疑的痕迹,满脸倦容…… 韩长生瞬间慌乱了,但很快镇定了下来。类似的情况之前在山谷里也有过一次,他也是胡思乱想,事后证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会的,一定不会发生了那种事,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然而下一刻,昨晚的记忆就纷纷涌入韩长生脑海中。 昨天在安元的帮助下他终于把玄机老人传给他的一身内力全都克化了,他以为那只是最后一部分,会十分轻松打通,没料到这最后一部分才是关键,一旦克化,他全身的经络都被打通,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他的身体一时无法承受如此多的能量,在打通任督二脉之后欲火攻心,失去理智…… 韩长生完全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走火入魔,将狗仙君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而且最悲惨的是,他不止将狗仙君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一次,几乎是整晚…… 韩长生猛地哆嗦了一下,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苍!天!玩!我!!! 他居然把狗仙君给办了!男子办了男子,狗仙君还是他身下的那个!仙格尽失啊!现在他已经能够很清晰地记起昨晚狗仙君起先拼命抵抗却根本没办法与发狂的自己相抗衡结果被折腾的哭爹喊娘晕过去醒过来又晕过去的情形了…… 韩长生一头撞向床柱子!这下可真的是出了惊天动力的大事了!先前他莫名其妙地抢下了狗仙君的机缘什么的都还是能想办法弥补的,不过是时间和手段的问题。但是这件事情要是让黑白无常和天上的神仙们知道了,这一定不是下辈子投具丑胎之类就能轻松解决的事了,把他扒皮错骨扬灰那都是有可能的啊!能瞒得过去吗?神仙们好像都有什么观尘镜,一定已经看到了,现在还没有来抓他,大约就是在商量到底要怎么处置他啊!他现在去求判官让时光再倒转一次行吗?不不不,判官一看到他就会弄死他的吧! 啊啊啊啊啊! 韩长生崩溃地撞着床柱子,突然,边上传来一身呻|吟声。经过一宿的折腾,安元昏睡过去,但韩长生的动静吵到了他,他唔了一声,眼睛却没睁开。 韩长生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不用那些神仙动手,等狗仙君自己醒过来,一定就会拿剑把他捅个对穿的呀! 安元只是哼了几声,就又没有动静了,并没有醒过来。韩长生一颗心七上八下,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通,什么也不敢想,却拿定了一个主意——不管怎么说,三七二十一,走为上策! 韩长生小心翼翼地将胳膊抽出来,轻手轻脚翻身下床,穿上衣服,拿起包裹,推开门走出五六步,撒丫子狂跑起来。 天大亮之后,安元终于醒了。他全身酸痛,下意识地叫道:“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当下整个人轰得一下着了似的,两颊滚烫。他知道,昨晚上韩长生发狂是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自己想抵抗,可韩长生内力尽出,便是有三五个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韩长生伊始确实是走火入魔了,可到了后来,yu火发泄了出来,神智也清醒了不少。最后的那几次,不知是他已经麻木了,还是韩长生清醒了,变得温柔了很多。虽然早就怀疑韩长生觊觎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下发生……到了这个地步,该如何收场才好呢?清醒后的韩长生会痛哭流涕地对他忏悔还是顺水推舟要求跟他更进一步呢?自己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对那人的喜欢有没有到可以接受这种事的程度?是顺水推舟地接受了他还是暂时跟他拉远关系? 安元睁开眼,转过酸疼的脖子,然后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床边的位置早已凉了,韩长生的一切行李都消失不见了。 到了傍晚之时,安元终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他身体不适,又没人伺候,饿了一天,只能自己拖着虚弱的身体下楼买吃的。 今天是武林大会的第二天,擂台赛开始了,今天还是只是热热身,不过因为有韩长生这个榜样在前,今年的擂台赛一开始就热闹非凡,原本应该以切磋武学为主的,不少人却上来就拿出了绝活。每年在武林上能够受到关注的新人也就那么一两个,毫无疑问,“李九龙”接下来即使再不露面,今年最红火的也必然是他了,剩下的人想要出头,就只有使劲浑身解数了。 客栈里热闹非凡,这个点正是武林人士们回来吃晚饭的时间,人们都在讨论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不过比起今天的擂台赛,人们竟然还是对昨天发生的事热情更高,提起今天大展身手的几人也会情不自禁地附加上一句“今天的XX表现还不错,不过跟昨天李九龙制伏岳鹏比起来,那可差远了!” 安元走到楼下找了个空位坐下,大厅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了他身上。他下来的时候戴了草帽面纱,经过昨天这一战,草帽面纱的组合已经红了,今天就有好几个人这么打扮,还有人带着草帽面纱到擂台上装神弄鬼,被人以为是蒙面双侠,结果没能一招克敌,却一招就被人打下来了,成了个笑话。 有人指着安元小声嘀咕道:“又是个冒牌货吧?” 安元在房间里待了一天没出门,对外面发生的事云里雾里,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就开始发呆。 一个顽皮的小孩儿跑了过来,一把揭掉了安元头上的草帽,蹦蹦跳跳道:“蒙面侠,蒙面侠,蒙面……啊!” 安元身体不适,又在走神,压根就没有丝毫防备,竟然当真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得了头。面纱连带着草帽被人掀开,没有韩长生在,又没有人替他易容,他的真容就这样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中。 那顽皮的小男孩怔怔地看着他:“大……大哥哥好漂亮……” 客栈大堂瞬间就炸开了! “是皇甫安元啊!真的是他!”“昨天他上过台的,不会错,他居然住在这家客栈里?!”“他在这里,李九龙也在附近吧?!李九龙呢!” 喧哗的人声吵得安元头疼不已,他站起身想回屋,却眼前一花,险些跌倒在地,幸亏踉踉跄跄扶住桌子站稳了。 一群人瞬间冲了上来,把安元四周堵得水泄不通:“安元安元,你知道盟主会怎么处置岳鹏吗?”“你这十五年来被迫认贼作父有什么感想呢?”“李九龙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跟你在一起?”“你们已经离开岳华派了下一步打算进其他门派还是自立门户呢?”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安元头昏脑涨,他试图拨开人群,却发觉自己身上毫无力气。热情的人群快要把他淹没,他被挤来挤去,胸闷反胃,无可奈何之际,突然从人群中伸出来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硬生生将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别挤别挤!安元跑了!”“快追啊!”“他旁边的人不是李九龙啊!”“李九龙不是会易容之术?” 韩长生听见人群的议论,心里直捏了一把冷汗。他拉着安元拼命往外跑,很快冲出了客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安元脸色微红,眼神茫然地看着他。韩长生已经换了一张脸,安元并不认识。 客栈里热情疯狂的人们追了出来,韩长生朝着身后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冲在前排的人一阵咳嗽,停住了脚步。趁着这功夫,韩长生带着安元冲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七拐八绕,来到另一家客栈门口,他抓起一顶帽子扣在安元头上,两人匆匆上了楼。 进了房间,韩长生松了口气,松开安元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总算摆脱了。” 安元没有回话。 韩长没有等到回应,抬头看了安元一眼,大吃一惊。安元背靠着门,身子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韩长生连忙扶起安元,才发现他身上烫的厉害,脸色绯红,气息不匀,明显是生病了。都怪他昨晚他走火入魔不知轻重伤了安元。他连忙将安元扶到床上躺下,安元挣扎道:“你是谁?” 韩长生忙道:“我叫杜风流,是个医术超群的神医。刚才我在客栈里看到你脸色不好,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看来,你应该是病了,所以我就立刻出手相救。你不用太感激,快躺好,让我看看。” 安元喷出的呼吸都是灼热的,他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也就松开了抓着韩长生袖子的手。 韩长生没脸再用“花潇洒”的脸来面对安元,但他知道他自己伤了安元,唯恐安元有什么事,就易容成天宁教芒草堂堂主杜月飞的模样回来,没想到看到了安元被人围住的情形,连忙将安元解救出来。 他柔声哄道:“你乖乖听我的,我马上把你的病治好……”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枚药丸,用杵子碾碎,剥下安元身上的衣物,拿药粉往他伤口上倒,“这是全天下最灵的金创药,明天你伤口就好了!” 只听安元倒抽一口冷气,手紧紧抓住床单,身体抽搐了几下,又软了下来——他瘫软在床上,仿佛失去了意识。 韩长生莫名道:“不该啊。”那金创药是杜月飞给他开的,他从小到大受了伤就抹,不痛不痒,对伤口灵得很,看安元那反应,怎么好似很痛? 韩长生捧起药碗,凑到鼻下闻了闻,倒抽了一口冷气——味道不对!这不像是金创药的味道! 他连忙掏出方才的药瓶,默念了一下杜月飞让他背过的口诀:“棕色金创药,绿色补血丹,褐色……哎呀!这是十全大补丹!” 包治百病的“杜神医”医治的第一个病人,伤情加重,彻底昏迷了。 第八十三章 黑白无常站在上空,一脸惨不忍睹。看到安元昏过去,白无常扶住额头:“仙君上辈子一定欠了韩长生很多钱……” 黑无常捏紧拳头,恨不得下去揍那个调戏仙君的家伙一顿。区区一个竟敢如此欺负安元仙君,实在太过分了!白无常把他拦住了:“莫冲动,别忘了命格仙君说过什么。” 黑无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命格仙君说过,他们不能够在干预安元和韩长生的事,即使只是对韩长生做任何事也不行。韩长生的身份很特殊,至于他究竟是谁,命格仙君语焉不详,没有细说,只说了韩长生是安元此次渡劫中重要的一环,安元能够成功渡劫,就看他和韩长生的发展了。可是黑白无常怎么也没想到,发展竟然会是这样的…… 白无常抬头看了眼星空。安元仙君的那颗星还亮得很,说明这一出变故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那颗灾劫之星——竟然比从前更加亮了! 白无常皱了下眉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黑无常忙问道:“什么?” 白无常托腮想了一会儿,道:“按道理说,那灾劫之星代表的是安元仙君渡劫的进度,仙君此次要度的劫不是功劫吗?命格老人给他在命格簿子上写的成就他打成的越多,渡劫的进度就越多才对。可是你看,迄今为止,仙君并没有达成什么成就,反而都让那凡人给抢去了,这灾劫之星却还越来越亮,难道说……”、 “什么什么?”黑无常急不可耐地问道。 白无常道:“难道说,仙君渡的是情劫?” 黑无常大吃一惊:“情、情劫?!和这凡人?!”须知仙者渡情劫可不是随便抓来一个人就度的,也是有机缘和安排的。常见的度情劫的情况是两名仙者产生私情,被罚下凡去度情劫斩断私情,又或者一名仙人曾亏欠了他人,便下凡与那人共渡情劫。总而言之,这两人前世都必定有些牵扯,今生才会在一起。这韩长生,如果安元仙君当真是和他一起渡情劫的话,那他来头可不小,可偏偏又查不出他的前世是何人…… 黑无常不说话了。 白无常道:“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我只是觉得如果仙君渡的是情劫,那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总而言之,命格仙君专门嘱咐了我们不要插手,一切都是安元仙君的机缘,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黑无常叹了口气。 白光一现,两名无常消失了。 韩长生找到了真正的金创药,赶紧给安元上药。杜月飞知道他的性格,平时就给他准备了一个药盒,分门别类装好,每种药颜色都不同,还让他背了口诀,凡是救急的药都有,就怕他生性顽劣偷偷溜出天宁教玩耍的时候有什么紧急情况身边没有大夫。韩长生按照口诀背了一遍,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之后挑出一枚退烧药给安元服下。 喂安元吃完药,他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安元。 神仙们动作够慢,竟然还没有找上门来跟他算账,难道说神仙们打算放他一马?昨晚上的事,他真不是故意的,要是因为这个被神仙们挫骨扬灰就太不值得了。 韩长生看着安元,渐渐看得有些痴了。他对安元……其实这半年以来,他没想过自己对安元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和安元的立场就是相对的,他要帮安元渡劫,就必须培养安元日后亲手杀了自己并毁掉天宁教。 韩长生轻轻叹了口气,擦掉安元额上渗出的汗水,小声道:“要是你不是神仙下凡就好了。” 韩长生最喜欢美人,以安元的相貌,假若他不是神仙,韩长生必然死缠烂打也要把他拐回天宁教去,兴许早就把安元收了也未可知。可如今,他一想到安元此生的目的就是要摧毁魔教手刃魔教教主,他心里就有怨气,平日对安元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千算万算,算不到他们之间会演变成今日的关系…… 韩长生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办?要不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神仙渡劫,失败就失败,让他下辈子重新来过好了,自己投具丑胎就丑胎,还就不信真找不到一头磕死的方法了。可一想到会连累自己教中其他的人,韩长生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老子要真是魔王就好了。”韩长生酸溜溜道,“一剑挑上天庭去,教教那些破神仙怎么做人,再拐你回去做个魔王夫人,逍遥自在,多好啊。” 安元在睡梦中似乎是觉得难受了,哼了一声,韩长生连忙倒了杯水回来,扶起他的身子缓缓喂他喝下去。 就这样,韩长生照料着安元,一夜过去了。 翌日一早,安元悠悠转醒,翻了个身,趴在床边的韩长生猛地惊醒,揉着眼睛道:“你醒了?”伸手摸了摸安元的额头,烧已经退下去了。 安元缓缓坐起来,警惕地打量着韩长生:“你是……” 韩长生道:“我昨晚说过了,我是杜风流,包治百病的天下第一神医!你看昨晚你吃了我的药,现在烧已经退了!” 安元眯眼,想了想,道:“多谢。” 他扶着床柱子下床,韩长生忙道:“你要干什么?你病还没好,想要什么告诉我,我来!” 安元道:“我该回去了。” 韩长生大惊失色:“你回哪里去?你原先住的客栈都让人给包围了,昨天半夜我偷偷去把你的行李取出来带过来了,你现在身子还没好,你回去又让人给围住了怎么办?” 安元怔了怔,果然看见自己的包裹放在桌上。他沉默了。回哪去,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找道韩长生,讨要一个说法。毕竟出了这种事,韩长生走火入魔丧失心智他不是不能理解,可一走了之算什么事?他明明说服自己相信了,韩长生所做的一切都是诚心实意地帮他,不是为了他的心法口诀,可他刚把心法口诀教给韩长生,他就跑人了,实在是令人……心气难平。 韩长生见安元脸色不好,愈发心虚,干笑两声,道:“你现在我这里养伤,等养好了再说吧。” 安元抬起头打量着韩长生,眼神十分怀疑:“恕我冒昧……阁下年纪轻轻,当真是包治百病的神医?”昨晚上这位杜神医不知道给他用了什么药,他那处现在还火辣辣地疼着呢。 韩长生挺起胸膛道:“那当然!你有什么毛病只管找我就是!” 安元道:“你能让我快些好起来吗?咳咳,我想去参加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为期半个月的时间,现在都已经过了三天了,安元若是再病上几天,这武林大会也就快收尾了。 韩长生想了想,道:“你等着!”他转过身,翻出药盒,默默背诵口诀,然后拿了十全大补丹、养气补血丹、补肾丸、养肝露、救心丹…… 安元之间韩长生在那里悉悉索索翻找了一会儿,转身在他面前摊开手,把他吓了一跳:韩长生捧着满满一堆药,道:“吃吧,都是好药!吃了你的病立马就好!” 安元连连摇头,韩长生见他担心,随手抓起两颗丢进嘴里嚼了嚼:“就跟糖丸似的,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健体,吃吧!” 安元看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药碗,简直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重新在床上躺下:“我再歇一会儿,我肚子饿了,麻烦你能给我弄点吃的回来吗?”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安元几乎粒米未进,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韩长生立马下楼,想到安元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大补,于是买了两个走油蹄髈一盘红烧鱼和一锅甲鱼汤吩咐小二送上来。等客栈里的厨子把菜做好,他又担心安元吃了不够补,把他那些补药全都碾成粉洒进菜里,这才端去给安元吃。 安元一觉睡醒,看见韩长生拿着一个油乎乎的大蹄髈在自己面前晃,吓了一跳。他有病在身,又许久没吃东西,闻到这样油腻的味道就忍不住反胃,连忙推开韩长生的手。韩长生见他不愿吃,不悦道:“你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赶紧吃了,这么大人了还闹脾气。” 安元有苦说不出,韩长生缠着他非要他吃,安元迫不得已吃了一个蹄髈,又被韩长生灌下了一碗甲鱼汤。 当天晚上,安元上吐下泻,鼻血流成了小溪,非但没有好转,反而病得更重了。韩长生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衣不解带地在安元床边照料着。安元无力地擦掉汹涌的鼻血,一把抓住韩长生的衣袖,阴森森地盯着他,虚弱道:“杜兄台,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很多钱……” 韩长生颇感委屈。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用心地照料过一个人呢!一定是安元自己的身体有问题,那么多大补的东西灌下去,应该立刻生龙活虎才对啊! 安元说完那句话,两眼一翻,又昏过去了。 就这样,在包治百病的杜神医无微不至地照料下,安元病了十来天才终于好起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韩长生因为一直照料他,也熬瘦了一圈,每天早上补妆的时候得往两颊上打上亮粉才能使脸颊看起来充盈有光泽。 安元身体好转之后,武林大会已经进入尾声了,韩长生连忙带着他去参加大会。因为这一场变故,原想着让安元在擂台上一出风头的计划也告吹了。 今年的武林大会以武会友的擂台赛中,各方高手各显神通,斗得是不可开交,拿出了比往年更高的水平,只可惜最出风头的,却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的“李九龙”,就因为他不再出手,关于他的传闻被传的更加玄乎其玄,号称江湖上所有跟他交过手的人都被他一招打败,还给他封了个“一剑神”的封号。 擂台上,陆弘化登上台,开始为武林大会的结束致辞。 安元看见武林大会结束,心里别提多失落。他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除了想找到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之外,也很想大展拳脚一番,可惜这一病就把武林大会给病过去了。 安元转身往外走,韩长生诧异跟上:“你不听了吗?” 安元道:“没什么好听的,每回无非就是那些。”他先前跟随岳鹏参加过几次武林大会,武林盟主致辞都是些陈词滥调的话,没什么好听的。 韩长生十分同意,搀着他正欲立场,却听陆弘化道:“今天我想在此郑重宣布一件事!” 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连韩长生和安元也停下脚步回头往台上看。 陆弘化扫视四周,朗声道:“我要说的,是关于新任武林盟主的事!” 台下顿时炸开了! 第八十四章 陆弘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做这个武林盟主也做了近十年了。武林虽然没有规定一任武林盟主能做多久,不过一般来说,一任武林盟主做上十年也已经够久了。陆弘化年迈,虽威望还在,但体格已经不如年轻人,江湖上才人辈出,有手段有本事的后辈数不数胜,他已决定让出武林盟主的位置。 整个场地中的人群瞬间就沸腾了,不少人高呼请陆盟主继续领导众人主持武林大事,但真心的却没几个。这武林盟主的位置,谁不想做,若是再耽误几年,有更多能干的新人涌现,这些人就彻底没了机会。 韩长生和安元也停住了脚步,向台上望去。这可真不是一件小事,饶是韩长生对武林正道的事没什么兴趣,也忍不住想听听陆弘化究竟有什么打算。 “诸位,安静,安静,请听我说!”陆弘化重复了好几遍,喧闹的人群才终于安静下来。 “我年事已高,这位子是该让出来了。不过我现在既然还在任,就要对武林盟负责。这两年大家陆陆续续也为我提供了不少继任者的人选,但我尚未选定。我观察了很久,诸位都是有能力有情怀之人,比陆某出色的不在少数,实在很难选。这十年来武林盟在陆某手中虽然稳定,却毫无建树,因此陆某觉得,挑选继任人,兴许该换一种方式,选一位能带领武林进步之人……” 底下再次哗然! 那些苦熬了数年原以为快要熬到自己的人几乎要疯了,其他原本毫无希望之人或是年轻子弟则跃跃欲试,等着天上掉馅饼砸到自己头上。 韩长生和安元也来了兴趣,转过身认真听陆弘化到底打算说什么。 陆弘化又叫了几声安静,道:“往年新一任的武林盟主都是由同道们推举出几位,再由前任盟主从那几位中挑选出最合适的人选继任。如今我不打算这么做。当然,我的继任者必须武功出众,在江湖中也要有一定的声望,并且德行出众,这都是必须的。其次,他需要达成几个条件——第一,他要得到北虎老人、酒仙风来人以及花月娘的认同,取回三人信物为证。” 底下的人渐渐安静了。北虎老人是前一任武林盟主,武功出众,德高望重,只是因为脾气不太好,说话做事太过耿直,所以得罪了很多人,盟主做了没两年也厌烦了,辞去职务隐居修炼。北虎老人虽然脾气坏,但人却是绝对的好人,他看中的人,品性必然是极好的。 那酒仙风来人,也是一位隐士高人,据说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又是个酒痴剑狂,被他欣赏的人,武功绝对高强。 至于那花月娘,则是一位女子,也是隐士高人,她有什么特点和喜好,并没有什么认清楚。不过陆弘化做此安排,必然是准备考察继任者三个不同的方面,北虎老人考察德行,酒仙风来人考察武功,花月娘自然也有她的用处。 陆弘化接着道:“这第二,因为我希望武林今年能够有所建树,新选出的盟主不是像我一样的碌碌无为之辈,因此第二个条件,一年时间为限,他必须除掉一个为恶江湖的恶人或是帮派!”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陆弘化此举实在是高,江湖上恶人不少,但一些门派为了保存实力,并不会去得罪他们,甚至与他们暗中勾结。这个条件一出,这一年之内,那些嚣张的恶人必然遭到严重打击,人人都会争抢着惩恶扬善。 陆弘化又道:“满足这两个条件,就有资格担任下一任武林盟主。不过,陆某斗胆,在此立下一个规矩,往后的武林盟主,必须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三年内若是不能撼动魔教,便要换人!” 台下寂静片刻,然后议论声炸开了锅。这魔教为祸武林已经近百年了,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撼动他们,实在不易。陆弘化这用的是激将法,逼着大家尽快将魔教铲除。 韩长生捏紧拳头,深呼吸,忍住了一鞋板子丢上台去砸陆弘化脸上的冲动。 安元注意到身边人异常,低头看了眼,恰好看见韩长生握紧的拳头,不由有些吃惊,掠了他一眼。 陆弘化道:“我今日要说的就是那么多,一年为限,明年今日,我们再聚昆仑山,我会将盟主之位传给那位英雄!” “盟主,这样不妥吧!”苍山派的大弟子跳了出来。他的师父苍山派的掌门人原本就是下一任武林盟主的候选人之一,呼声很高。要是掌门能够当上武林盟主,这可是一荣俱荣的好事,他们苍山派飞黄腾达也不远了,可是陆弘化这么一安排,这事儿可就悬了。苍山派掌门自己不好意思出来说话,他的大弟子立刻出来为他说话,“盟主,这第一个条件,要去的三位前辈的认同,可三位前辈必然有自己的喜好,这样不公平吧?” “哪里不公平?”另一个衡山派的长老跳了出来,“难道你是怀疑那三位前辈的为人吗?”衡山派的掌门虽然也是下一任盟主的备选人之一,但竞争性不如苍山派掌门,陆弘化的这个决策,对于他们而言是有利的。 苍山派的弟子一时哑口无言。那三位前辈都是江湖上有声望有地位的人,这质疑的话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了起来,有支持的,有反对的,有和稀泥要求陆弘化继续担当武林盟主一职的,秩序彻底乱了。 韩长生听了这三个要求,简直喜出望外。他阴差阳错地把安元迄今为止的机缘全都给抢了,正发愁怎么把命格给正回去呢,陆弘化的这几个要求简直就是太为他着想了,也不要求继任者的年龄和门派,只要他能够帮安元完成这些个条件,就可以帮安元在明年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安元自己却没有任何想法。他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要当武林盟主这件事。他毕竟才二十出头,突遭变故,刚刚找到杀父仇人,未来的路还很迷茫,眼下就连武林大会结束之后该去哪里都还没决定呢。 今年的武林大会正式宣告结束,陆弘化离开,场上的人还在争论不休。韩长生和安元回了落脚的客栈,韩长生问道:“皇甫兄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安元反问道:“你呢?”这些时日他虽一直病着,但他早就对杜风流起疑了。这人声称自己是神医,却能把受伤发热治成大病,自己活脱脱让他剥下一层皮来。且他弄不明白,杜风流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鞍前马后地伺候自己。若说他是大夫,以救治病人为己任,这两日他们客栈有人在擂台上受了伤会来,也没见杜风流正眼瞧上一眼,偏偏只围着自己转。自己那位假大师兄,似乎很擅长易容之术来着…… 韩长生怔了怔,道:“我?我……武林大会结束,我也该走了。” 安元眯了眯眼睛,道:“敢问杜兄师承何派?是打算回师门吗?” 韩长生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我……嗯,我要回师门,我的师门是……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好。” 安元挑眉:“为什么?师门有什么不可透露的,难不成……你是魔教之人?” 韩长生抓了抓头发:“我有一位很可怕的大哥,他不允许我和其他人来往,我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才救你的。如今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武林大会也结束了,我该回去了。” 安元一怔。很可怕的大哥……他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说什么,只是盯着韩长生看。 韩长生道:“看在我救了你,又照顾你这么多天的份上,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安元又是一怔。难道……他想错了?这个杜风流接近自己的目的,难道是别有所图?他道:“你想要什么?” 韩长生道:“这江湖上局势多变,有朝一日,咱们兴许会成为敌人。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你就知道该怎么报答我了。”、 安元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你若是仁人君子,我们又如何会有为敌的一天?” 、 韩长生挺起胸脯道:“我当然是好人啦,我救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不过嘛,事情总有说不准的一天,你记住我的话,记住你欠我恩情便是。” 安元这下是彻底迷糊了。类似的话,“花潇洒”之前说过。“花潇洒”是魔教的人,杜风流也是?就算真有与魔教为敌的一天,他们又为什么会盯上自己?若是说希望敌人高抬贵手,也该去找陆弘化或是其他掌门之类的人物,自己如今尚不过是个年轻弟子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长生说完这些,背起行李,道:“我也该下山了,皇甫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安元道:“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可韩长生压根不睬他,转眼就下楼了,安元追出去,身体尚未恢复,压根跟不上韩长生的脚步,没出一个路口人就已不见了。 安元怔在路当中,发了好一会儿呆,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他只能茫然地转身回去了。 第八十五章 安元收拾好包袱,就下昆仑山了。 刚下山没走出多远,他突然勒停了马——前方的树下,停着一匹马,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倒在那里。 安元怔了怔,跳下马上前,只见那男子眉目冷峻,倒是个英俊男子,只是看来不易亲近。他唤道:“兄台?兄台你没事吧?” 那男子像是昏过去了,安元叫了两声他都没反应。安元弯下腰想把他扶起来,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手鬼使神差地向他耳后摸去…… “啊!” 那个昏迷的家伙突然醒了过来,就在安元的手碰到他耳朵之前。他紧张地握着自己的剑,虎视眈眈地打量着戴着草帽的安元:“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安元把手收了回来:“这是昆仑山脚下,兄台昏倒在此处。” 那人茫然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清明:“啊……是,我想起来了,岳鹏那狗贼已经受伏,我本想去影月门杀了那些夺命杀手为好友报仇,路上跟人打了起来,我太累了,就在这里睡了一会儿。” 安元听到他提起岳鹏的名字,怔了怔:“你跟岳鹏是?” 那人道:“我与岳鹏是仇人,我的好友乃是被岳鹏雇佣影月门杀手杀害了全家,他毕生苦著的秘籍也被岳鹏夺走。” 安元拱手道:“敢问兄台姓名?” 那人道:“我叫洛威武!” 安元:“……” 洛威武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怎么走神了?” 安元回过神来,嘴角一抽:“没什么,只是想起最近似乎有一种起名方法十分流行。” 这洛威武不是别人,自然就是韩长生了。他知道安元会从这条路下山,就化好妆提前来到此地假装昏迷,制造与安元的偶遇。怎么也没想到,安元这家伙居然学精了,上手第一件事是检查他脸上是否有易容,吓得他赶紧就醒了。 韩长生道:“影月门乃是江湖上第一大杀手组织,岳鹏那老贼跟影月门关系密切,这些年他害死了不少人,许多时候他不能亲自出面,就是买通影月门的杀手替他杀人。”刘小奇的秀刀门,就是被影月门的杀手屠门的。 安元一怔,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他这么多年在岳华派中,岳鹏虽然时有离开岳华山,但每一次离开的时间并不会太久,要杀人是有些难度的。他听韩长生在武林大会上说岳鹏这十五年来害了不少人,那些门派最远的距离岳华山数千里,来回都要一个月的时候,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岳鹏究竟是什么时候去杀人的?听了这番话他才明白,原来岳鹏是买凶杀人。 韩长生装模作样道:“原来什么?你也认识岳鹏吗?” 安元还未回答,韩长生突然惊讶道:“你戴着草帽面纱,这幅打扮,该不会你就是武林大会上讨伐过岳鹏的他的徒弟吧?”安元还没回过神来,韩长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掉了安元头上的草帽。“果然是你!” 安元并没有发怒,道:“你一个人去影月门复仇吗?” 韩长生道:“是。我虽有不少朋友,可我的朋友们与此事无关,我不想牵连他们。除非有人和我有一样的仇恨,倒是可以一起同行去复仇。” 安元露出踌躇的神色。他的父亲虽然不是影月门的杀手所杀,但这些年岳鹏勾结影月门杀了不少人,他对岳鹏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自然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以报杀父之仇,另一方面,岳鹏养育他多年,他这么些年来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岳华派的弟子,岳华派的掌门犯了错,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来弥补。如果能够除掉影月门这个为祸武林的组织,无疑是件为岳华派积德消除业障的好事,正好他前路迷茫,眼下离开了“花潇洒”,正不知该去向何处。可这个洛威武究竟是何人,他尚且不清楚,此人是否值得信任,也未可知,就这样与他同行,安元心中也有顾虑。 韩长生见安元迟迟不做声,也知他心中困惑,怕邀请的太热情会惹得安元怀疑,因此道:“我打算先找出就近的城镇休息一日,买足补给再走,你呢?” 安元起身道:“走吧,先找个地方歇脚。” 两人骑着马一路默默往城镇的方向走,安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韩长生的侧脸。他心中对“洛威武”已然起了疑心。方才洛威武所说,就似在邀请他同行似的,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最近经历的怪事太多了,先是那个杜风流,接着又是洛威武,而花潇洒那夜之后就人间蒸发……这个洛威武,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爱易容的混蛋? 韩长生如芒在背,默默掬了一把冷汗。这安元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刚才露出什么马脚了吗?为什么安元一直盯着他看?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有人从后面骑着马跑了过来。这正是武林大会刚刚结束的时候,不少武林人士陆陆续续离开昆仑山,路上人很多,韩长生和安元谁都没有在意。那人似乎赶时间,不片刻就超越了安元和韩长生的座驾。他回头看了眼,与韩长生四目相对,两人都大吃一惊,那人猛地勒停了马,马刹得太快,他险些被摔下去。 “洛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从马上跳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起先是惊讶,接着是绝望——他天宁教四大堂主,来哪一个不好,偏偏来的人是花!小!双! 他先前假扮的花潇洒就是照着花小双的脸易容的,他教安元武功跟安元同床睡了几个月是顶着花小双的脸,那天晚上走火入魔是顶着花小双的脸,他把安元吃干抹净就跑路也是顶着花小双的脸! 安元在看清花小双长相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发现花小双对他毫不理睬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却只盯着韩长生的时候,脸色复杂难以言喻。 花小双盯着韩长生看了一会儿,见他脸色尴尬,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天宁教全教上下那个没吃过教主的亏,尤其他和韩长生青梅竹马,从小到大被韩长生这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坑了数不清回,当即就猜到这张脸皮下面的人是他们出走了半年的教主大人了。花小双冷笑道:“呵,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可让我好找啊。” 花小双此行便是为了寻找落跑教主而来。韩长生半年不回出岫山,也不与教中人联系,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对追踪韩长生最有心得的卢青钱和卢白璧出马也很难找到人。况且让那两个没心眼的东西去,见了韩长生也是被他骗的团团转,花小双才决定亲自出马,看看韩长生这回究竟搞的什么鬼。他来这武林大会,也就是碰碰运气,毕竟是场武林盛事,已韩长生的性子,十之八九是要来凑热闹的,再则便是韩长生不在,他趁机打听一下武林正道有什么打算也好。他来的时间晚了些,是武林大会已经开始之后才到的,就听说了岳华派的两名弟子在大会首日大义灭师的好事。花小双心里一合计,便知闹事的必定是韩长生,他就在大会上蹲守,没料想之后的数日韩长生和安元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大会结束,他郁闷离开,却在半道上撞上了,真真是赶了巧了。 韩长生一脸惨不忍睹,偷偷用余光观察安元的反应。安元死死盯着花小双,嘴唇咬得发白。 “你……”安元说了一个字,又把嘴唇咬住了,不知如何开口。 花小双这才将视线转到安元身上去。他先前曾听卢青钱和卢白璧说过,韩长生最近总是跟在一个岳华派的弟子身边,那弟子长得很不赖,按韩长生一贯的秉性,没准是看上人家了。他这一见安元,也颇有些吃惊,这人的确长得太好看了。然后他立刻用充满怀疑的眼风扫向韩长生——这混蛋教主迟迟不归,原因必然就出在安元身上了。 韩长生脑子飞快地转着,干笑道:“花潇洒,你找我做什么?前几日我倒是见了你,和我身边这位小兄弟在一起,还在武林大会上大闹了一场。” 花小双愣了愣,微微皱起眉头。韩长生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不是卢白璧和卢青钱,不至于听不明白。他先前听说过韩长生化妆成了他的样子陪在安元身边,这都过了半年了,韩长生还用着他的脸?这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但很快,花小双嘴角就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韩长生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他这一双护法四个堂主里,他最怵的人就是花小双,这家伙武功虽然不高,但卢青钱和卢白璧缺失的心眼都长到他身上去了,机灵劲谁都比不上。韩长生对花小双太了解了,他这样一笑,绝对是没安好心! 花小双这一次,究竟是打算做猪队友还是神对手?韩长生头疼不已。总而言之,他算是遇到大麻烦了。 第八十六章 花小双绕过韩长生,向安元走去,韩长生下意识想要阻止他,又觉得不对,真真好生纠结。 花小双在安元马前站定,仰头看着他,不说话。他并不清楚韩长生和安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恐自己说错什么露了马脚,因此便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安元,等安元先开口。 安元道:“你那晚……为什么不辞而别?” 花小双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晚?不辞而别?韩长生不辞而别然后换成洛辛的模样回到安元身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不然韩长生不会这么做。于是他咬了咬嘴唇,也做出为难的模样:“我……我心里不安……”为什么不安,就看安元接下来怎么说了。 安元怔了怔,两人又陷入含情脉脉相顾无言的状态。 韩长生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花小双这个人精,想要套安元的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可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安元却全然不知面前这个花潇洒并非是昔日陪在他身边的花潇洒,花小双欲言又止,但安元已经为他脑补了很多话了! 花小双终于打破沉默:“你这几日还好吗?”他见安元神色憔悴,因此才这般问。 没想到这话戳中了安元的痛处,竟一下红了眼眶。这半年以来,他和韩长生朝夕相处,早已有了感情,直到那天晚上,出了那样的事,安元才发现,他对韩长生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若是换了其他人,哪怕是走火入魔失去神智对他做了这样的事,他都会恨不得杀了那人。可是韩长生做的,他心里并没有太过生气,最生气的便是韩长生一走了之竟连句解释也没有,然而过了这几日,生气的情绪已经淡了,他开始担心韩长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会不会被仇家追杀,会不会是魔教急着召他回去,会不会是他那个坏大哥对他的作为不满……安元甚至还想过去出岫山附近打探消息。现在,那可恶的家伙好手好脚站在他面前,含情脉脉地问他是否过得还好。 安元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清冷:“好。”这半个月来他在韩长生的“折磨”下大病了一场,险些褪掉一层皮,当然过得很不好,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花小双。 韩长生忍无可忍,插话道:“花潇洒,安元,你们就打算站在这里说话?” 花小双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韩长生道:“我们先到前边的城镇歇一歇,购置补给。” 花小双翻身上马:“走吧,我跟你们一起。” 韩长生歘歘歘非给他几把眼刀。花小双可是个大麻烦,他恨不得花小双立刻离开,但花小双显然对他的眼刀视若无睹,深情地看了眼安元,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今天晚上我来找你。” 韩长生差点把马缰拉断。 三人往城镇的方向骑行,韩长生故意放慢了马速,等安元跑到最前面的时候,他骑到花小双身边,对他狂使眼色:“你找个机会赶紧走。” 花小双睨了他一眼:“你跟我一起走?” 韩长生道:“不行!” 正巧安元回头看了一眼,韩长生连忙假装看前方风景。 等安元回过头去,他又道:“我还有事没办完,办完了我自会回来。” 花小双冷笑:“是真有事还是舍不得美人?我听说你帮这家伙报了杀父之仇?” 韩长生讪讪道:“我……我这不是因为那凶手冒我天宁教之名,我气不过,帮他报仇只是顺便的啦……” 花小双道:“既然已经把冒充我天宁教的人找出来了,你还要办什么事?” 韩长生不敢跟他说实话,只得含糊道:“我……总之我真的是一心一意为我们天宁教着想,现在没法跟你解释,等我办完了事就会告诉你们的。” 花小双问道:“你觉得我笨吗?” “……”韩长生诚恳地看着他,“我希望你笨一点。” 花小双诚恳地跟他对视:“那真是可惜了,你还是换个愿望比较好。” 韩长生:“……” 安元突然放慢了马速,骑到他们身边。 韩长生顿时不敢再说话,只能不断给花小双递眼色,花小双却对他几乎抽筋的脸视若无睹。 没多久,三人就到了城镇。 韩长生找了间客栈去问,不一会儿出来了:“掌柜说,这客栈只有两间空房了,要不然花兄你……” 花小双从善如流地接过话:“要不然我和安元住一间客栈,洛兄你另找一处住下,我们明日再会合?” “……………………”韩长生差点咬碎一口银牙,道,“我们还是另找一间空房足够的客栈住吧。” 三人总算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三间房间并排连在一起,韩长生厚着脸皮抢先冲进了中间的房间,将安元和花小双隔开。安元和花小双无奈耸肩,各自进了间房间歇下了。 韩长生在屋里心神不宁,时不时趴在门口听动静,一听到脚步声就担心是花小双或安元去了另一人的房间。 好容易挨到天黑之后,他从门缝里看见花小双洗过澡后换了身衣服走去安元的房间。韩长生立刻从窗台翻了出去,爬到安元窗外蹲下偷听。 花小双走进房间坐下,安元给他泡了杯茶,他问道:“安元,你是怎么碰到洛大哥的?” 安元默了默,道:“你上来便要和我谈论别人吗?” 花小双一怔,不说话了。 安元道:“今日再见之时,你眼中也只看到了他,若非他提醒,你只怕都未曾注意到我在边上。” “呃……”花小双一时失语。 韩长生在窗外百爪挠心。其实他不敢再以那张脸去见安元,也是怕安元一看到他急怒攻心,拔出剑要跟他拼命,他先前替安元做的那些事积攒的恩情都抵不过那一晚的荒唐。花小双一出现,他怕安元和花小双打起来,两方有任何一人受了伤,都是他不愿看见的,可没想到,安元居然没有发火。不仅没有发火,这语气怎么听都是酸溜溜的。难道说安元怀疑花小双对洛辛……不对,是怀疑花小双对自己……也不对,是怀疑自己对洛辛……啊!这关系怎么理怎么乱啊! 安元继续咄咄逼人:“既然你想谈论别人,那我便问问你,那位洛大哥,与你是什么关系?” 便是机灵如花小双,此刻也有点傻眼,今日明明是他来探安元口风的,怎么变成安元跟他打听消息了?过了片刻他才道:“洛大哥是我相识多年的好友。” 安元嘴角勾起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容:“和那位杜神医一样?” 花小双又是一惊。杜神医,毫无疑问就是天宁教芒草堂堂主杜月飞了。安元见过杜月飞?不对,这半年来杜月飞一直在出岫山没有离开过,安元不可能见到他,难道说是……是了,一定又是韩长生这变脸狂魔!先是自己,再是杜月飞,接着又是洛辛,韩长生肚子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花小双支支吾吾道:“是……杜神医也是一位故交好友。” 安元道:“这么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门派的?”他原想直接说出魔教二字,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生怕逼得太急再次将对方吓得一走了之。 花小双眯了眯眼,突然起身,向窗口走去。韩长生吓得连忙矮下身子,生怕让他看见自己。花小双在窗口停下,眺望窗外的夜色,用忧郁的语气问道:“你问我那晚为何一走了之……你还记得那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花小双避开了安元刚才的问话,是不愿再被安元从自己口中套话。他这般问话,便是抢回主动权,开始从安元嘴里套话了。 韩长生脚底一松,险些从楼上掉下去。他一脸惨不忍睹的捂住了脸。 “哈?!”安元听了这话,简直觉得荒唐至极,要不是他教养够好,只怕已经冲上去用麻袋蒙住花小双的头狠狠揍他一顿了。“你!我!”安元拂袖,咬牙切齿道,“我又不曾走火入魔,我又不曾失去神智!你……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我还能不记得!” 走火入魔?失去神智?那种事?一走了之……花小双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幸而他背对着安元,安元看不见他扭曲的脸。花小双迅速恢复镇定,用更加忧伤的口吻道:“你也知道我走火入魔,失去神智了,做下那种事之后,我自然没脸见你。今日相聚,你说我眼中只有洛大哥,那是因为我不敢看你,怕一看到你,我就会……就会不能控制自己……” 韩长生无声地捶胸顿足。 安元冷冷道:“所以你现在也只敢背对着我?” 花小双缓缓转过身去。 安元看着他的眼睛,缓声道道:“一直以来,你瞒了我太多的事,我不曾逼问过你。你教我武功,替我找出真正的杀父仇人,我虽不曾说过一声谢,我心里却都记着。我帮你运功调息,助你克化你那一身强劲无匹的内力,你约莫会以为这是我在报答你……的确,我心中感动,也想为你做些什么,这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但这也不足以偿还你对我的恩情。所以……”安元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也不必觉得你亏欠于我。那不是你清醒时所为,你若想忘,就忘了……我也不再放在心上。” 韩长生听了这话,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原来安元是这么想的?他并没有生气吗?还是生气了也强忍着?那种事情他当真可以云淡风轻地揭过? 只听花小双颇有些激动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当真不知?” 韩长生一头从窗台上栽了下去。不要这么轻松就代替他表白啊混蛋!! 第八十七章 韩长生一脸血地爬回自己的房间,没多久,他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两长三短之后,敲门声停止了——韩长生知道,这是花小双给他的暗号。 韩长生立刻出门,他先是偷偷摸到安元门外,透过门缝往里看。安元正在房里踱来踱去,表情时而忧愁,时而生气,时而娇羞,一会儿又捂着脸在桌边坐下了。 韩长生欲哭无泪,下楼去了。 花小双在客栈外等着韩长生。 韩长生一见花小双,就发怒道:“谁让你替我乱说话的?!” 花小双一怔,问道:“方才我和安元的话,你都听见了?” 韩长生哼了一声,一脸不忿。 花小双冷笑道:“你既然听见了,那就更好。什么叫我替你乱说话,究竟是我替你,还是你替我?你在外头拈花惹草,也就罢了,还要顶着我的皮囊,你这是坑我还是替我谋福利呢?” 韩长生一时哑然。 花小双见他心虚,叉着腰气焰愈发旺了:“你们做那事的时候你还顶着我的脸上,你简直……你怎么不用洛辛的脸?怎么不用顾明萧的脸?” 韩长生干笑,小声道:“这不是还没轮到他们么……” 花小双瞪了他一眼,韩长生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又想起自己是教主,被自己手下的堂主这么训很没面子,立刻挺起腰道:“本教主做什么,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花小双眯眼,懒洋洋道:“行啊,我不指手画脚,我只想知道,教主究竟想做什么?” 韩长生又语塞:“我……我……我自有大计!” 花小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笑了:“教主,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要说还有什么人比我更了解你,那就是卢青钱和卢白璧了,偏那两人没什么心眼,成天被你耍的团团转……” 韩长生心道:你要是也跟他们一样没心眼就好了。 花小双接着道:“我若是同他们一样没心眼,天宁教可还有指望?” 韩长生梗着脖子道:“天宁教的指望难道不在本教主身上?” “……”花小双:“呵呵。” 韩长生摸了摸脸,心虚不已,别扭道:“总之,你赶紧离开,再给我一点时间,办完事我一定会回来的。” 花小双道:“你若不说你究竟要办什么事,我就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我……”韩长生一个头两个大。整个天宁教最难糊弄的人就是花小双,想要把花小双打发走还真不容易,他必须得找出一套说辞来。韩长生灵机一动,突然道:“因为我要当武林盟主啊!” 花小双一下愣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什么?” 韩长生大开脑洞,突然间灵感如泉涌:“你既然也去了武林大会,你应该听说了陆弘化的要求吧。只要能完成两个条件,就能当上武林盟主。第一,杀一个或一群危害江湖的恶人;第二,得到三位前辈的认可。我眼下就是打算要去杀那影月门的杀手。”他说了一半的实话。他故意在安元面前提起影月门,就是因为陆弘化的那个要求。无疑,影月门符合陆弘化对于恶人的定义,只要能杀了影月门之人,就算是完成了陆弘化的这个条件。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自己动手,而是打算把这个功劳给安元,这一点他自然不会对花小双说。 韩长生一副我为魔教肝脑涂地的模样痛心疾首道:“多年来武林正道不断找我们天宁教的麻烦,我已经忍无可忍,因此打算一举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说我能够当上武林盟主,分化那些武林正道,让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兴风作浪,岂不一劳永逸?” 花小双吃惊挑眉。他是真没料到韩长生会这么说,要知道韩长生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说过这么有抱负的话,他从前在天宁教,关心的最多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山上厨子烧得我已经吃腻了,让我下山去吃好吗?”“听说蜀山的人长得漂亮我想去看看。”诸如此类等等。 韩长生见花小双震惊,便知自己的“雄心壮志”把他给威慑住了,得意洋洋道:“不必太感动,我毕竟是你们的教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花小双嘴角一抽:“你?当武林盟主?那你为何要带着安元一起去影月门?还是说……你想让他当上武林盟主?” 韩长生大吃一惊。花小双真是太聪明了,简直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但他面上却不敢显露,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把武林盟主的位置拱手让给安元?带着他,是因为他天缘山庄有一门独门心法,自从玄机老人把一身内力给我之后,我就随时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因此才把他带在身边的。” 花小双满脸的不相信。 韩长生信誓旦旦道:“我……我……你想想!我早就在为我的计划做铺垫了,我先是杀了阴阳双煞,接着又骗得岳华派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的信任,他们教我剑法传我内功,我又帮明月派找到杀害他们长老的真凶,又在武林大会上大出风头,我还把现任武林盟主的儿子都给收拾的心服口服呢!这些时候安元不也都在我身边,我若是想为他牵线搭桥,这些事早就让他去做了。”韩长生一边说这些话,一边心在流血。他何尝不想让安元领下这些功劳呢,实在是苍天玩弄于他啊…… 花小双怔了怔,神色逐渐变得半信半疑、韩长生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的。 韩长生痛心疾首:“你还不相信我吗?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花小双道:“那你为何要易容成我们几人的模样并不断变换?” 韩长生舔了舔嘴唇:“这个么……是为了让你们也在江湖上露露脸,来日我当上武林盟主,你们在武林上也有个身份。” 花小双想了一会儿,道:“倒也说得通。” 韩长生怒道:“什么说得通,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一片苦心,你要是懂了,就赶紧走,别给我添乱!” 花小双挑眉,笑道:“我如何是给你添乱?我又不是小青小白。既然教主有此大计,作为教主的手下,我也得替教主分担一些。我就留在教主身边,助教主一臂之力吧。” 韩长生倒抽一口冷气。不管来的是顾明萧、杜月飞或洛辛哪一个,韩长生大约都能让他们留下,偏偏花小双绝对不行,他已经用花小双的脸做了那么多事,花小双留下,跟安元一起……不不不,绝对不行! 花小双却不由分说,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完了不管韩长生是什么反应,转身径自回客栈往楼上走。 韩长生追在他屁股后面:“你不能这样,你得听我的,你会坏了我的……” 楼上的房门突然打开,安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见韩长生和花小双并肩往楼上走,怔了怔,韩长生连忙噤声,花小双对安元嫣然一笑:“你好好休息。” 安元默了默,道:“你们俩关系可真不错。” 韩长生不知安元又想到哪里去了,只能干笑。 韩长生经过安元身边的时候,安元突然问他:“洛威武,他叫你大哥,你是他的大哥吗?” 韩长生一怔,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怎么会是他们的大哥,花潇洒叫我大哥不过是因为我年纪略长他几岁,我们的大哥另有其人。”他铺垫了那么久的坏大哥的身份,可不是为洛辛准备的。 花小双正准备进屋,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推门进屋去了。 韩长生也不敢再多说,连忙逃回房里去了。 翌日一早,三人下楼吃早饭,韩长生问安元:“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安元看了花小双一眼。 花小双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洛大哥要去找影月门报仇,我想和他同去。安元你呢?” 安元道:“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既如此,就随你们一起同行吧。” 韩长生心塞地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安元有这么重视“花潇洒”?“花潇洒”去哪他就去哪儿?他以前不是三天两头就跟自己过不去么,让他帮忙运气调息,他拖了大半年,可把自己折腾坏了。 吃完早饭,三人到镇上买了些零碎补给。趁安元进店挑东西的时候,韩长生走到花小双身边,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花小双道:“弄清楚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我自然就走了。” 韩长生一个头两个大。 安元从铺子里出来,瞧见他们两人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怔了怔,表情古怪:“你们关系真是亲如兄弟。” 韩长生再次干笑:“是啊,是啊。” 花小双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突然亲密地勾住韩长生的肩膀,道:“那是自然,我不是同你说了么,我和洛大哥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他全身上下有几颗痣我都知道,亲兄弟也没有我们这般要好的。” 安元一惊,手中袋子落地,他买的果子滚了出来,他连忙蹲下身去捡。花小双和韩长生连忙上前帮忙。安元抓住一个果子,花小双却一把抓住安元的手。安元僵住,抬头看了花小双一眼,花小双对他展开迷人的微笑。 “咔擦。”韩长生捏碎了一个果子。 花小双松开安元,又凑到韩长生身边,看着他满手果浆的手,啧啧摇了摇头,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抓过韩长生的手仔细替他擦拭起来:“洛大哥,你武功虽然高强,这力度也该控制着些才是。还记得咱俩小时候比武闹着玩,你手重把我打伤了,我不小心咬破了舌头吐了一口血,你吓得抱着我哭。如今想来,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地上还有很多东西没捡起来,安元已经站起来,匆匆道:“我们回去吧。” 韩长生看了眼安元快步离去的背影,莫名地瞪了花小双一眼:“你那时候果然是故意的。” 花小双不急不忙地把帕子收好:“我现在也是故意的。” 韩长生一愣:“现在?”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已经走远的安元,对花小双恶狠狠道,“兔崽子,你赶紧滚。”连忙起身追着安元去了。 第八十八章 东西都买好,三人准备出发前去影月门。影月门是一个杀手组织,他们的巢穴可不好找,不过这难不倒韩长生,下山之前,韩长生专门找小臭蛋确认过影月门在蜀中,开了这个外挂,想要找到区区一个影月门并不是难事。 三个人一同赶路,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无比奇怪。安元没怎么将韩长生放在眼里,注意力时时刻刻都在花小双的身上;花小双左右逢源,一边哄着安元,一边又当着安元的面对韩长生嘘寒问暖,左拥右抱,一个都不落下;韩长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安元,不停给花小双丢白眼,希望能赶紧把他赶走。 到了晚上,三人在野外露宿。 花小双往火堆里丢了些柴火,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好饿啊,洛兄,你武功高强,不如去打些野味回来做今天的晚饭?” 韩长生瞪了他一眼:“不是有干粮吗?” 花小双嘴角勾起一个欠揍的弧度:“可是干粮不好吃。” 韩长生直翻白眼。这混账东西,都会趁着这机会骑到他这教主头上了。摆明是想把他支开从安元嘴里套话,他才不会上当! 韩长生没好气道:“自己去,什么时候轮到你指使我了!” 花小双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好吧好吧,那我自己去总行了吧。” 韩长生哼了一声,表示这还差不多。 花小双刚起身,安元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 韩长生一怔,气得磨牙霍霍。 花小双幸灾乐祸地对韩长生摊了摊手,表示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安元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韩长生连忙起身,道:“那还是我们三人一起去吧。” 不曾想,安元却对韩长生道:“洛兄,抱歉,我有些话想和花潇洒单独说,所以……” 韩长生目瞪口呆。 花小双也是一愣,旋即差点笑出声来。 安元都这么说了,韩长生也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然而韩长生又岂是那么轻易就妥协的人,那两人一走远,他立刻隐藏气息追了上去。 花小双和安元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下了,花小双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安元沉着脸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花小双歪着头一脸纯良:“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元道:“你与洛辛,究竟是什么关系?” 花小双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与他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安元一口气憋在胸口:“兄弟有你们这般搂搂抱抱的吗?” 花小双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恶劣的笑容:“怎么,你吃醋了?” 安元撇开眼,不忿道:“我介怀又如何?你们两人,私下里关系好我管不着,大白天的何必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叫人难受!” 花小双悠悠道:“吃醋了便说吃醋了,你喜欢他……我,心里有我,想和我在一起,看不得我同别人亲密,就说出来,不要再说什么报恩之类的鬼话!” 安元一怔,脸上似是着了火,唰一下就红透了。躲在石头后面偷听的韩长生吓得目瞪口呆,心跳加快。这花小双怎么突然说这些?不过……安元真的喜欢他?真的吃醋了?他不由紧张地竖起耳朵等着安元的答案。 安元又羞又怒,道:“你、你当我是什么!喜欢争风吃醋的女子吗?你做这些,如果是为了激怒我,你也太幼稚了!” 花小双一点不恼,还是一副无赖样:“我就是为了激怒你又如何,你的答案呢?” 安元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盯着花小双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变了。从前的你没有这么……这么不要脸。虽然从前你也挺不要脸的。” 花小双:“……” 躲在石头后面的韩长生:“…………” 安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上前一步,手迅速袭向花小双耳后。花小双吓了一跳,没来得及阻止,叫安元在他耳后摸了数下。 花小双道:“你做什么?” 安元一脸迷惑地收回手。花小双的脸是真的。 花小双倒是还算镇定,韩长生却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要穿帮的人是他。 安元没发现端倪,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花小双耸肩,无奈地跟了上去。 没多久,两人就打完猎回来了。韩长生已提前回到火堆旁坐好,安元丢给韩长生一只兔子和一只山鸡,韩长生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安元道:“刚来的路上我看见路上有条小溪,我去打点水回来。” 花小双不在意地挥挥手:“去吧。” 花小双一走,韩长生立刻对花小双怒目而视。花小双了然道:“你又偷听了?” 韩长生道:“你为什么……” “哎!”花小双阻止了他,“你若是不想被拆穿,还是先看看附近有没有跟你一样的偷听狂吧。” 韩长生:“???” 片刻后,安元一脸尴尬地从一棵树后走出来,朝着溪水狂奔而去。 韩长生:“……” 花小双啧啧道:“还真在偷听啊,你们俩还真是挺般配的。” 韩长生捏了把冷汗。若是方才的话让安元听去了,他这么久的伪装可就功亏一篑了。 韩长生道:“原来你白天与我亲近是故意气他的?为什么?” 花小双撇了撇嘴:“你既然要用我的脸办事,我自然也要好好回敬一下,若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为我铺好的路?” 韩长生嘟囔道:“小心眼!”他心里也知道,花小双实则是生了他的气,故意给他们找不痛快以报复罢了。 花小双向韩长生挪近,托腮盯着他打量,韩长生道:“你看什么?” 花小双道:“那安元是个别扭性子也就罢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扭捏了?当年骗我、骗杜月飞他们的时候不是爽快得很么?” 韩长生怔了怔,沉默了。几年前,花小双的父亲花老堂主在和武林正道交战中身死,花小双一度厌恶了江湖上的事,想要离开天宁教。黑白无常也曾说过,按照花小双原本的命格,他离开天宁教后会凭借出色的经商天赋成为天下第一富豪。但是韩长生和花小双从小一起长大,他舍不得花小双离开,可谓是死缠烂打,硬是把花小双给留下了。杜月飞等人原本并不是天宁教出身,也是被韩长生看中了软磨硬泡或是强行掳回天宁教的。从小到大,他看中的东西不得到手就不会轻易罢休。然而如今韩长生对安元的态度,却让花小双觉得十分奇怪。若说他喜欢安元,只怕他用强的也早就把人抢回去了,可他却至今没对安元说过一声喜欢;若说他不喜欢,看他举手投足的表现,也不像。 花小双见韩长生不语,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道:“怎么不说话?” 韩长生把手里烤好的兔子丢给花小双:“不是说饿了么,赶紧吃!” 花小双眯起眼睛打量韩长生。他一颗七巧玲珑心,看出韩长生不愿说,也就不再逼问,径自接过野兔吃了。 韩长生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许安元喜欢他,不愿说,而他则是喜欢安元,不能说。 没多久,安元打完水回来了。 花小双伸了个懒腰:“我吃饱了,你们接着吃。今天赶路累了,我再去拾点柴火回来就睡了。”说完就起身走了。 只剩下韩长生和安元两人坐在火堆旁,韩长生默默把烤好的肉递给安元,不知说什么。 安元接过烤肉却没有吃,望着火堆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洛兄,你觉得花潇洒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长生道:“是个很好的人。” 安元苦笑:“洛兄不觉得,这话听来太过敷衍吗?” 韩长生咬了咬嘴唇。事实上,除了那晚的意外之外,事情是按照他的预计来发展的。他易容成自己教中人陪伴在安元身边帮助安元,让安元记住他们的恩德,等黑白无常所说的那一天真的到来时,安元便不会为难他教中人。让安元对花小双有好感,也是韩长生希望发生的事情,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韩长生心里却别扭极了。 他一点、一点也不希望安元真的喜欢花小双。至少,不是现在的花小双。可这又违背了他的本意。 许久之后,韩长生道:“我听他提起过,他很喜欢你。” 安元一怔。 韩长生道:“他这家伙,有时候性子恶劣了些,人却是极好的人。他为了你半年不肯回门派,惹得我们的坏大哥很生他的气。” 安元捡起一根树枝,挑了挑火,失神地喃喃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武林大会之后,我突然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 韩长生干笑两声,心里更加打定主意要快点把花小双赶走,道:“他应当有难言之隐吧。我们的门派是你不能想象的,我们的大哥手里有一味药,能够控制人心,吃了那药,服药者会失去一段记忆,并且迷失心智,服从于大哥。因此我们门派里的人总是很善变。” 安元大惊:“天底下还有这种药?” 天底下还有这种药?!躲在石头后面偷听的花小双也是大吃一惊!教主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坏大哥是怎么回事?这听都没听过的邪药又是怎么回事?韩长生所谓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韩长生往火里添了些柴,道:“没柴了。”他站起来,不再回答安元的问题,逃也似的离开,“花潇洒还没回来,我去找他。” 今天的偷听者三号连忙从石头后离开,偷偷摸摸潜入夜色之中。 第八十九章 韩长生赶不走花小双,就只能带着他继续前行。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蜀地。这里,就是影月门的老巢了。然而影月门作为一个杀手组织,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找他们报仇,他们的行踪自然没有那么好找,可谓是狡兔三窟。为了防止露出马脚,韩长生并没有把小臭蛋带在身边,小臭蛋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只告诉了韩长生影月门有可能在的几处地方,接下来就要靠韩长生自己去把他们找出来了。 蜀地的武林人士众多,武林大会之后,江湖上不管是功成名就的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不管是久居江湖的还是初出茅庐的,不管是武功高强的还是拳脚凑合的,只要是江湖人士,几乎全都活跃了起来,人人做上了武林盟主的大梦。毕竟陆弘化这次定下的规矩,门槛虽然不算低,却是人人都有机会。一时间,所有小恶小盗之辈被追杀的走投无路,就连一些曾经做过恶的正道人士也被检举揭发打成匪类,不过因为这些个武林正道锄奸铲恶的本意是为了武林盟主之位,互为竞争对手,所以即便有合作也没有多大的阵仗,那些个大奸大恶之门虽然自武林大会之后被滋扰的苦不堪言,但尚没有多少武林正道真正有实力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将他们铲除。而出岫山一则地势偏僻,二则势力庞大,此刻尚且高枕无忧。 影月门在江湖上算是臭名昭著,自然也没好日子过,还是有不少人盯上了这块肥肉的,尤其前不久武林大会上岳鹏的真面目才刚刚被人揭穿,这岳鹏又和影月门有密切的联系,想要完成陆弘化布置的任务,影月门无疑是个极好的对象。 韩长生带着两人在蜀地逛了一圈,想打听影月门的下落。然而影月门又岂是那么好找的,小臭蛋提供的几个地方韩长生都去看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怕是最近这些出没在蜀地的江湖人士让影月门的杀手们不得安生,又另寻新处躲起来了,这下韩长生也没了找人的头绪。 三人忙碌了两天无果,黄昏之时,他们穿过郊外野地继续前行。 “前面有好多人。”突然听到前方有说话声,花小双上前查看了几眼,回身道,“十来个,还穿着一样的衣服哩,不晓得是哪个门派。” 韩长生和安元赶紧上前查看。有多个武林人士,没准就和影月门有关。 站到地势稍高的地方,韩长生看清了,正如花小双所言,前方的空地上有十来个人正围坐着休息,他们穿着某个门派的弟子服。那弟子服韩长生看着有些眼熟,一时也没想起来。 “好像……是云霄派。”安元在一旁轻声道。 韩长生吃了一惊:“云霄派?”初遇玄机老人那日,他在亭子里教训的两个人就是云霄派的弟子。韩长生再定睛一看,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了熟人——瘦高个和矮胖子,不就是那日逞凶斗狠反而被他和玄机老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的两个笨蛋么! 花小双道:“你们认识他们?” 安元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那日我和你……”说到一半又不说了,狐疑地打量着花小双。 花小双倒是理直气壮地随他瞅,韩长生先心虚了,忙道:“小花,你不记得了吗,你跟我说过的,收拾完阴阳双煞的那天,你们在回岳华派的路上,收拾了两个云霄派的混账东西。” 花小双挑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愿还是不情愿,不作回答。 韩长生想了想,道:“云霄派不在蜀地,他们从昆仑山回云霄派,也不需要经过这里……武林大会上,云霄派没带这么多人,还是临时从门派中赶来聚在一起的。这么多人来这里做什么?” 花小双道:“十有八九,跟咱们一样,冲着影月门来的。” 韩长生啧了一声。为了争抢武林盟主之位,竞选人与竞选人之间互相不肯合作,但每个人自己若能有什么帮手,就另当别论了。就好像安元、韩长生、花小双三人一起行动一样,韩长生和花小双对武林盟主的位置并不感兴趣。那云霄派的掌门想要做武林盟主,当然不会有其他门派的人愿意帮他,但是本派弟子却不失为一项助力——他若登上武林盟主宝座,整个云霄派都跟着沾光。 安元道:“他们会不会有影月门的消息?”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有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能告诉我们吗?” 安元怔了怔,不再言语。他来找影月门,完全就是为了铲除恶势力的,并没有肖想过要当什么武林盟主。不过他善良却不代表他无知,韩长生的意思,他也明白。 花小双道:“他们不肯说,让他们说不就得了?”随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被韩长生瞪了一眼,把他的手给拍回去了。 花小双这家伙,肚子里黑得很,随身必然会揣上一两瓶巴豆、痒痒粉之类的,谁要是落到他手里,必定没好果子吃。要是搁在往常,韩长生自然巴不得用这种省力的方法套出消息,可在安元身边,他就只能装正人君子了。 安元又看了花小双一眼,没有言语。 韩长生想了一会儿,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无头苍蝇一般,不如今晚先不走了,跟他们一段路,看看他们究竟是有线索还是也是瞎子摸路。” 花小双和安元对他的决定都没有意见,三人便在距离云霄派不远处的地方歇下了。 转眼,天就黑了。 云霄派的弟子马不停蹄地赶到此处,也累了,晚上留了两名弟子守夜,其他人都睡下了。韩长生三人定下轮流守夜之后也休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长生正朦朦胧胧睡着,突然听见有喊叫声和脚步声,他睡得并不深,立刻清醒过来。此时正是安元守夜,安元趴在土丘上盯着云霄派的方向看。 韩长生凑过去:“怎么了?”只见那里一片混乱,黑暗中,有人在打斗。 安元神色严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打起来了。” 一名云霄派的弟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安元蹙眉,回身抓起自己的剑,冲了过去。 韩长生正欲阻拦,临了却把手收回来,眼睁睁地看着安元去了——经过之前数次的失败,他总算是总结出了一个经验。安元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千万不要阻拦,更加不要抢在他之前出手。他想救的人,一定是贵人;他想杀的人,一定是坏人。这些都是命格老头在命格簿子上写好的,自己之所以会打乱命格,就是因为自己多管闲事。 花小双也已经醒了,眼看着安元冲过去救云霄派的人,他问韩长生:“我们要出手吗?” 韩长生摇头:“别。”一不小心,又把安元的风头给抢了,事情就更糟了。 这时是深夜,云霄派弟子点的火堆已经快烧完了,因此十分很昏暗,闹了这一阵,云霄派的弟子们将火点了起来,视线就开阔多了。 “啊!” 云霄派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 有人叫道:“是影月门派来的!”、 只见一名杀手扑向云霄派的一名弟子,将那弟子扑倒在地,举起拳头,又似乎有些迟疑。安元既已听说来人是影月门的杀手,出手就不再留情面,扑上去一剑刺向那杀手。那杀手被刺中背部,发出一声长啸,不远处的韩长生和花小双面面相觑——这声音,听起来竟像是野兽的嚎叫! 安元也吓了一跳,将剑拔出,那“杀手”滚到在地,露出面容——它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有人那么大的猢狲!方才他背对安元,天色又昏暗,安元还以为是人批了件棕色的衣服。 随着火光变多,他们终于看清场上的形势——来行刺云霄派的一群“刺客”,竟然全都是豺狼虎豹之流,而没有一个人! “妈了个巴子。”韩长生骂道,“中邪了吧!” 花小双蹙眉,显然在思考。 那被安元刺中的猢狲长鸣一声,扑腾两下就奄奄一息地不动了。像是作为响应,不远处的树林中也发出了一声凄厉愤怒的长鸣——这次不是野兽的鸣叫,而是人的叫声! “是控制那些动物的人!”花小双抓起武器立刻向山林中发出声响的地方冲了过去。 方才因为打斗声和惨叫声络绎不绝,韩长生并没有注意到,夹杂在这些声响中,有一阵轻轻的笛声,林中传来叫声的时候,这笛声也停了,不过很快又响了起来,而且笛声变得急促了。 那些原本正在攻击云霄派弟子的动物们立刻调转了方向,纷纷向安元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 抱歉之前出去旅游了,但因为我带着平板出去的,还专门买了个便携式键盘,所以其实是打算在旅途中码字更新的,就没有特地在文下说明。没想到这次旅途非常不顺,先是伤了腿,然后又发烧了,行程也从爬峨眉山改成去逛博物馆结果连博物馆都没去成只能在宾馆躺着……更新也没写,于是就断更了那么久QAQ 因为每天都觉得明天我就能更新所以都没来请假,然后现在回家了,病也快好了,恢复更新了!!五体投地求读者大大们原谅!! 第九十章 安元万没想到攻击人的竟然会是一群动物,一时手脚也受了些束缚。那些动物比起人类,动作更为敏捷,转瞬就在安元身上抓出两道血印子。 许多凶猛的动物朝安元扑去,原本他们攻击云霄派之时韩长生还能够袖手旁观,可这会儿安元受攻击,韩长生就不能再干看着了,立刻冲上前帮忙。 韩长生挡在安元面前,一只灰狼扑向韩长生,突然,斜里窜出来一只花豹将袭击韩长生的灰狼撞翻在地。 韩长生正准备出手,却不曾想动物杀手们自己先起了内讧。那只花豹挡在韩长生的面前,伏地身子,十分愤怒地朝着其他动物龇牙咧嘴,很快,又从动物群中跳出一只猞猁,站在那花豹边,屁股对着韩长生,也对外面其他动物龇牙咧嘴。 另外的动物们不知是害怕这两只野兽,还是不愿意跟同伴打斗,踌躇着围着韩长生和安元转圈,却停止了攻击。 韩长生怔了,安元怔了,云霄派的十几个弟子也都怔住了。 “他就是控制这些野兽的人!”云霄派的那个矮麻子指着韩长生大叫道,“快抓住他!” 韩长生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蠢货吗?看不出老子是来救你们的?” 那些云霄派的弟子显然不信,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这些动物们焦躁不安和茫然的情绪似乎传递给了林中的吹笛操控之人,他的笛声显出几分犹豫,然后突然改变了调子,大有鸣金收兵之意。 那些动物听见笛声,纷纷开始朝树林的方向撤退,一只灰狼离开前叼起被安元杀死的猢狲丢到自己的背上,而方才挡在韩长生面前的花豹和猞猁则依依不舍地在韩长生脚边蹭了蹭方才离开。 那些凶悍的动物一撤走,云霄派的弟子们立刻冲上来把安元和韩长生围住了:“你们是什么人?!”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不吭声。要不是想到这有可能是安元的什么机缘,他真恨不得把云霄派这些没眼力劲的家伙痛扁一顿然后走人。 安元倒是好脾气,答道:“在下,皇甫安元。” 云霄派的弟子们听见这名字不由得一怔。武林大会上,安元也出了名,虽然名气不如“李九龙”,但至少去过武林大会的,人人认得他,没去的,也听说了他的事。云霄派的弟子将火把举高些,照亮安元的脸。 “真的是他!”众人瞬间议论开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个曾经被韩长生一脚踹在命根上的瘦高个跳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韩长生和安元,“你边上那个是什么人?” 安元被人用质问的语气问话,心里自然也不高兴,冷冷道:“我们在不远处休息,突然听见打斗声,又听你们说是影月门的杀手来袭,所以特赶来帮忙。” “你的目标果然是影月门!”瘦高个叫道。顿时,云霄派的掌门弟子们立刻都摆出了很不友善的嘴脸。 如此一来,韩长生安元心里也确定了,云霄派就是为了影月门而来蜀地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霄派的掌门上前,看着韩长生道,“方才那些袭击我们的动物,缘何与你非常亲近?” 韩长生道:“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和安元都是来救你们的,我若想杀你们,你们早就都死绝了!”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嘘声,云霄派掌门对韩长生的言辞极为不满,冷声道:“年轻人,说话前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韩长生原本无疑与云霄派起冲突,然而既然对方令他如此不快,他自然也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韩长生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劝劝你,早点带你的人回去,武林盟主这位置,你是坐不成了。” 云霄派掌门倒抽了一口冷气,安元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韩长生一眼。他随韩长生来剿灭影月门,只是为了除恶,并不是为了当武林盟主,韩长生也从未说过自己想当武林盟主。难道他有这个意向?若说他是利用自己,倒也犯不上,毕竟是天宁教人,想找几个帮手应该不会太难,再则又有花潇洒这个武功高超的家伙相助,有没有自己并没有差别。那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云霄派的弟子们纷纷站了出来,“就凭你们也想当武林盟主吗?”“得了吧,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们连我们掌门一根指头都不如!” 韩长生懒得跟他们逞嘴上的能耐,冷笑一声,拉起安元转身就走。 云霄派的弟子欲阻拦,云霄派掌门制止了。他其实心里清楚,方才那些袭击人的猛兽,肯定不会是安元和韩长生派来的,他手下的弟子有几个方才被猛兽所伤,当务之急是赶紧处理伤者。 韩长生带着安元往树林走去。方才花小双循着笛声所在的地方追去了,眼下不知情况如何。 安元突然开口道:“你想做武林盟主?” 韩长生想也不想,立刻否认:“怎么可能!” 安元微微怔了怔,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从前“花潇洒”曾经说过,想让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的话来。那时候安元都只当“花潇洒”是开玩笑的,因此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难不成他真有这个意图?可是这一次,剿灭影月门一事,却并非花潇洒主张的,而是“洛威武”相邀。说起来,如果不是花潇洒出现了,他曾经一度怀疑“洛威武”的真实身份…… 林中又响起轻轻的笛声,韩长生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听,不光有乐声,他还听见了打斗声。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位,韩长生加快了脚步:“跟上,在那里!” 两人没跑多远,就看见了花小双。花小双正在跟一群野兽缠斗,野兽对他前后夹击,动作又快,花小双已有些捉襟见肘之态,一见韩长生和安元,立刻叫道:“快来帮我!” 在距离花小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男子,背上背着一个方方长长的东西,身上缀着铃铛,正在吹笛。韩长生眼睛一亮——毫无疑问,这家伙就是控制这些野兽猛禽的幕后黑手了! 那人也看见了韩长生和安元,笛声变调,围攻花小双的野兽立刻像安元冲去! 韩长生起手一甩,只听砰的一声,他飞出的暗器击中了那人嘴边的长笛,笛子折断,乐声戛然而止。韩长生飞身上钱,那人的武功似乎并不高,慌不择路地想逃,却被韩长生一剑架住了脖子,无路可逃。 与此同时,得到喘息机会的花小双也打起了火折子,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是你?!”韩长生看清那幕后黑手的脸,吃了一惊。这家伙他见过,就在先前去武林大会的路上,因为安元多管闲事,从大门派手下救了个差点被人教训的“偷马贼”,自己怕安元得罪人,出面抢了这个“功劳”,这位偷马贼还给了自己一块木牌作为凭证,说是以后若有事需要相助可以找他。那块木牌被他随手丢进包裹里,没再关心过。 中年男子看了看韩长生,又看了看花小双。那日韩长生出面救他之时,顶的还是花小双的脸。然而这中年人只看了两眼,就了然道:“不是他,是你。” 因为笛声停止,那些凶猛的野兽们也停止了攻击,匍匐在地上蓄势待发,喉咙里发出嘶嘶嗷嗷的叫声。花小双和安元凑了过来,安元也认出了这个中年人,颇有些吃惊,花小双道:“你认得他?” 韩长生道:“见过一次。” 安元看了眼花小双,又看了眼韩长生,蹙眉。 韩长生问中年人:“你究竟是谁?为何操纵野兽伤人?” 中年人转过头去,不肯作答。 韩长生道:“你难道是影月门的人?” 花小双摸着下巴道:“我听顾堂主提过。影月门中似乎有一位御兽师,可以操控猛兽伤人,估计就是这家伙吧。” 韩长生皱眉:“我以前还以为你喜欢动物,原来是利用它们。呵!”正说着,方才曾挺身而出护韩长生的花豹和猞猁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在韩长生脚边蹭着。 那中年人听了韩长生的话,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再看韩长生身边两只禽兽,脸上痛苦的表情愈发明显了。 第九十一章 那中年人道:“既然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们一件事,不要伤害这些动物,让他们回归山林。” 中年人的弟子已经被毁,他不能再通过音律来操纵这些猛禽。这些猛禽发现自己的主人被人控制,上前将韩长生等人团团围住,但他们并没有发动攻击。灰狼们匍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为主人求情一般;鹰隼低低地在上空盘旋了几圈,随后在中年人的肩头上落下,与主人站在一起;就连那些与韩长生亲近的虎豹都轻轻用嘴咬着他的裤腿向后扒拉,希望他能够放过中年人。 见这些动物如此通人性,韩长生安元也不由有些为之动容。 “砰!”花小双指间飞出一枚石子,打晕了一只豹子。 那中年人立刻发出心痛而愤怒的叫声:“住手!” 花小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方才这些猛兽们都在攻击云霄派的人,然而安元杀了一只猢狲之后,这人就改变了音律,让所有动物都来围攻安元,可见他十分宝贝他的这些禽兽们。花小双并不知道当初韩长生和安元初见此人之时,他就是为了一匹马差点被别人废了一只手。不过方才的事加上此人现在的反应,足以看得出,在他眼里,禽兽的性命比人的性命要重要的多。自来有剑痴、刀痴等,把刀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这人约莫就是一个“禽兽痴”了。 花小双道:“你还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我可是从来没吃过狼肉豹肉,待杀了你之后,这些个家伙,够我吃上个把月了吧?也亏得你将他们养的油光水滑。” 那中年人被花小双刺激,愤怒地大吼一声,欲向花小双扑去,被韩长生一脚踹翻在地,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愈发紧了。 安元微皱眉头,看了花小双一眼。他心里清楚,花小双用的是激将的法子,只怕他这么说是为了从中年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不过他这样的做法,让安元心里不是很舒服,这种行事作风就真的符合魔教的作风了——可是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觉得花潇洒很有魔人风范,花潇洒自己也说过,他们都是被一个坏大哥给逼迫的。 花小双上前,蹲在那中年人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想谈条件,就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可是影月门的人?” 那中年人一脸悲愤不郁,却还是老实答道:“是……” 花小双又道:“你为何深夜偷袭云霄派之人?” 中年人道:“他们想对影月门出手,我奉门主之命暗杀他们。” 安元插话道:“你既如此喜欢这些动物,缘何又利用他们杀人?这些动物杀人之时,分明也很痛苦。”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显然不愿意回答安元的问题。他对于安元杀了他的猢狲一事,怀恨在心。 韩长生瞪回去:“说!” 中年人对韩长生似乎还是比较服帖的,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我也是走投无路。” 韩长生蹙眉:“你有什么走投无路的!”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说了起来。这中年人名叫罗尼,他从小就天赋异禀,与动物十分亲近,再长大一些,便能通过动物的行动和叫声明白动物的心思。后来他学习了音律,自己练会了用音律将他的意思传达给动物的本事。因为这些事,他成了一名兽痴,他不忍看动物被人残杀,无论是家养的鸡鸭猪样还是野生的豺狼虎豹,每每出手援助。时日一久,他的家财便被他尽数散光了。在他走投无路之时,影月门的人找到了他。因为他能够驯化猛禽,影月门看中了他这项本领,将他纳入门下,要他帮忙杀人,他们提供给他钱财和栖身的场所。 韩长生弯下腰,摸了摸正在扯他裤腿的花豹,示意它松口——再扯下去,他的裤子就要掉了!原该凶猛异常的花豹在韩长生手下却显得无比温顺,用头顶蹭了蹭韩长生的手,呜呜叫了两声,温驯地就像一只大猫。 罗尼不可思议地看着韩长生:“你也能通兽语?” 韩长生起身,冷冷道:“不能。” 罗尼尴尬地笑了笑:“他很喜欢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乖过。” 韩长生不由想起顾明萧养的那些猫还有小臭蛋。为什么这些动物对自己都如此亲近?可也只是小猫大猫猫亲戚才会如此,小时候被疯狗追了半座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韩长生道:“你利用这些禽兽为你杀人,也敢说是为了他们,真是够冠冕堂皇。这些动物,真心愿意做你的武器?你既然能通兽语,倒是好好问一问它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原本并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别说动物,就是人的事他都不爱多管。今天安元出手刺死那只猢狲之前,他看的很清楚,猢狲的动作明显是有些犹豫了,眼下在他脚边撒娇的花豹猞猁也让他生出些恻隐之心。 花豹不知是否听懂了韩长生的话,发出了悲伤的低鸣。 罗尼全身又是一震,片刻后,流下两行浊泪:“我一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了。我都不过影月门的人,若是我背叛,他们就会伤害我的这些孩子们……” 韩长生、安元、花小双面面相觑。 安元道:“若我们能够剿灭影月门,你帮是不帮?” 罗尼吃惊道:“你们?剿灭影月门?你们有多少人?” 韩长生道:“就我们三个。” 罗尼不可置信:“凭你们三个人,就想对影月门出手?你们可知道自打武林大会之后,来了多少人想打影月门的主意吗?像方才云霄派那十几个人,若非你们出手,他们今晚兴许要尽数命丧此地。” 韩长生不以为意:“别拿我们跟云霄派的草包相提并论。”他可是有反派光环加持金手持的男人! 罗尼沉默。 花小双蹲下身,道:“废话少说,你只消告诉我们,影月门一共有多少人?他们现在何处?” 罗尼道:“影月门的组织十分庞大,分层严密,若是算上最底层的杀手,有上百人之多。” 韩长生头疼皱眉。要把上百人一网打尽太麻烦了,如果是为了完成陆弘化的任务,其实杀几个影月门的核心,使这杀手组织群龙无首而解散便足够了。韩长生道:“影月门的核心有哪些人?” 罗尼十分配合地交代道:“影月门门主之下所有杀手分为三级,第一级杀手十人,直接听命于门主,也是影月门的核心,各个都是高手;第二级杀手三十人,这三十人是听命于一级杀手的,武功也十分高强;三级杀手百余人,这些人武功较为低微,流动性也大,出一次任务恐怕就会死几个,过几日又有新人补上。这些人听命于二级杀手,他们没有资格见核心的人。” 花小双问道:“那你是第几级?” 罗尼表情尴尬:“我是一级第十人,平日游离在众人之外,只负责养兽和杀人。” 韩长生摸着下巴道:“这么说,只要影月门门主和一级杀手都死了,这影月门也算完了?” 罗尼表情惊恐地看着他:“你们武功虽说都不弱,可一级杀手都不是普通人,你们打算以多敌少?” 韩长生不语,对花小双和安元道:“我们先把他带回去找个地方歇下,详细再行商定。” 花小双和安元都没什么意见。 花小双上前捆绑罗尼,安元附到韩长生耳边低语道:“此人当真可信?” 韩长生道:“他眼里只有禽兽,没有人,倒戈影月门不奇怪。可不可信,带回去细细问了便知道。” 安元无话可说。 花小双捆好了罗尼,三人把马牵来,把罗尼丢上马,韩长生道:“我看着他吧,我还有些话要问他。” 花小双将马牵給韩长生。 韩长生带着罗尼先骑了出去。花小双上马正欲走,身旁的安元突然出声道:“你的龙吟剑呢?自从离了昆仑山,似乎不见你用过这把剑。” 花小双一怔。龙吟剑已经被韩长生交给小臭蛋了,花小双连龙吟剑是什么都不知道。这种问题,他随时想出一百种借口都可以搪塞过去,不过他看了眼安元,看见安元眼中的怀疑之后,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你是认剑,还是认人?” 安元一怔:“什么?” 花小双却不再理他,一踢马腹,朝着韩长生追去。 第九十二章 影月门的十大一级杀手今天早上接到门主密令,立刻赶到了集合的地方。他们人齐了之后,门主并没有立刻赶到,大堂里放着香炉,香炉里似乎没有燃烟,但仔细看,又似乎又缕缕白烟渗出。 “门主怎么还没来?” 一名杀手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问道。 第十杀手罗尼今天看起来很是不安,他低着头不断拨弄自己的指甲。 “你的笛子呢?”坐在他身边的第九杀手问道。 罗尼吓了一跳,抬起头:“啊,啊?” 第九杀手嗤笑道:“你不是总带着你的笛子和琴用来使唤那些畜生吗?笛子怎么不见了?哦对了,听说你前几天的任务失败了,差点叫云霄派那些脓包把你给杀了是不是?” 罗尼的表情有点愤怒,张口想说什么,忍了忍,又咽下去了。 “话说门主突然将我们全部召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有人开始议论。 “应该是有新的任务。” “是什么任务要我们十人一起才行?” “恐怕不是一桩任务吧,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都怪那个陆弘化,没事想的什么鬼主意,最近来找我们麻烦的还真不少。” “都是些乌合之众,不用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影月门的门主黎滔终于出现了。众杀手纷纷向黎滔行礼。罗尼看了黎滔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神色慌张。幸而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黎滔在南面的位子上坐下,翘了个二郎腿,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又换了条腿,往椅背上一靠,好不闲适。 “门主,你集齐我们在此,可是有何任务?” 黎滔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擦了擦嘴:“自然是有任务,而且有一桩大任务。我要你们杀人。” 几名杀手互相看了一眼。杀人并不稀奇,他们影月门是杀手组织,收人钱财,替人杀人,这是每年每月都要做的事,只是黎滔如此卖关子,倒显得有些稀奇了。 “要杀什么人?”头号杀手问道。 黎滔道:“我要你们杀的人一共有十个——哦不,是十一个,只不过有一个我今早上已经亲自动手杀了,还剩下十个——哦不,是九个,有一人向我投诚,我已答应饶他一命。” 众杀手听黎滔说话颠三倒四,不由得面面相觑,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到底是什么人?” 黎滔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香炉,自言自语道:“时间差不多了。” 几个机灵的杀手心里一动,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你!”头号杀手猛地将剑拔了出来,却没有进攻,低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黎滔也不知是手松还是故意,手里的茶杯掉到地上,只听啪的一声,从门外冲进来两个人,正是花小双和安元。 坐在首座的影月门门主黎滔——也就是化了妆的韩长生一拍桌子,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朝着影月门头号杀手扑了过去。那头号杀手按说也该是个武功卓绝之辈,然而他竟然像棵木桩子一样任韩长生宰割,一道血影闪过,桩子杀手直挺挺倒了下去。 罗尼转身就往外跑,坐在他身边的第九杀手怒道:“你是叛徒?”他出手要抓罗尼,这一抓居然抓了个空,被路过的花小双随手补了一道,面容扭曲地倒下了。 另外几名杀手大惊,纷纷拔刀拔剑准备一站,然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力气,内力也一点使不出来了。 不过转瞬,这九名高手就被韩长生三人切菜一样全部放倒了。这影月门的一级杀手每人身上都带着两块牌子,一块证明身份,一块用来向底下的二级杀手发号施令。因为杀手是个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活,今天人还在也许明天人就死了,所以几大杀手席位的人也是会变动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份牌,但一级杀手的十块号令牌却不会变。韩长生将他们身上的牌子全都搜出来丢进一个袋子里,罗尼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角看着,韩长生向他一摊手,他吓得退后两步,韩长生道:“你的呢?” 罗尼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自己的牌子交出来丢给韩长生。 韩长生拍拍手,道:“没想到事情居然那么顺利。” 今早上,韩长生通过罗尼将黎滔引了出来,与黎滔大战一场,那影月门门主武功虽然高强,到底不是韩长生的对手,被他割下了首级。韩长生夺了他的令牌,将影月门一级十大杀手召集。尽管他们武功高强,影月门的十大杀手也不是废柴,要是真刀真枪地打起来,有个什么万一可就不好了,于是韩长生就想出了这一招。说起来,能够如此轻松,还要多亏了刘小奇。 韩长生在香炉里事先放了十香软筋散,可以封住十大杀手的内功。不过这十人混江湖已久,十香软筋散自有其特殊的气味,想让他们中招可不容易,他们总是随身携带各种解毒之物,一旦被他们发现,这个计划就不成,还会打草惊蛇。在昆仑山时,刘小奇曾给了韩长生一种特殊的香,名叫无相散。无相散无色无味无毒,能够让人舒缓神经,帮助睡眠。若仅是如此,无相散倒也只是平平,然而最神奇的是,不知是它能够麻痹人的嗅觉还是中和其他药物的药性,只要将无相散与其他有气味的东西一起点燃,所有的气味都会闻不出来。如此一来,将无相散与毒香放在一起,不仅可以掩盖毒物的气味,加上无相散本身的作用,更容易让高手不知不觉就中了毒。 这影月门乃是屠杀刘小奇出身的秀刀门上下几十口人的凶手,以刘小奇的武功不便亲自出手,韩长生此举,也算是让刘小奇间接报了仇。 花小双道:“这些麻烦解决了,影月门已是群龙无首,有了这些令牌,将其余人解散,事情也就彻底解决了。” 韩长生点点头。 罗尼陪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韩长生道:“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吗?” 安元和花小双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韩长生私下里交代了罗尼,要他往外传消息,说是安元杀了影月门门主及十大杀手,替安元扬名。 罗尼脸上露了些古怪的神色,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韩长生道:“去吧。” 罗尼立刻跑了出去。 安元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韩长生道:“啊,没什么,只是让他从今往后洗心革面,不要再作恶了。” 安元点头:“合该如此。” 花小双却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盯着韩长生看。 韩长生哪里敢跟花小双对视,道:“我们赶紧走吧。” 出了影月门的地方,韩长生把分了几块刚收来的令牌给花小双:“这些交给你,如何联络二级杀手昨晚上罗尼都说了,这解决这些。” 花小双收了令牌,什么也没说。 韩长生又交给安元一部分:“这些你是的。” 安元收下。 韩长生道:“夜长梦多,我们赶紧去把影月门的事情办完,再到客栈集合。” 花小双再次似笑非笑地看了韩长生一眼,拿着令牌走了。 花小双一走,安元也去执行自己的任务,韩长生眼看着花小双走远,立刻朝着安元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等。”韩长生叫住安元,“这事儿先不急,你陪我回客栈一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安元一怔:“你方才不是说未免夜长梦多先把此事处理了吗?” 韩长生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走:“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安元看了韩长生一眼。韩长生脸上的妆还没卸干净。他道:“你们门派的人都很擅长易容之术啊。” 韩长生敷衍道:“我也是同花潇洒学的。” 安元又道:“你有事,为何不找花潇洒陪你,却要找我?” 不等韩长生嗯嗯啊啊的找借口,安元补充道:“你似乎,很想把我和花潇洒分开。” 韩长生顿时笑容一僵。他是想让安元和花小双少做接触,他眼下把花小双引开,也是怕花小双碍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只能干笑道:“你误会了,怎么会呢。” 安元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再纠结于此,老老实实跟着韩长生走了。 韩长生走到一片树丛边,跳了进去,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大木盒子出来交给安元:“你先帮我拿着。” 安元奇道:“这是什么?” 韩长生道:“过一会儿你便知道了,总之是有用的东西,你拿着便是。” 安元掂了掂,倒也不算太沉,便将木盒子抱在怀里。 韩长生带着安元进了城,指着一处茶馆道:“你先到里面等我,我回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就出来,你再陪我去办事。” 安元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韩长生离开,安元独自一人进了茶馆,方一进去便愣住了。茶馆里都是武林人士,前晚上遇见的云霄派诸人居然也在此处。 安元一进来,众人的目光立刻聚集过来,安元立刻从背上解下草帽戴上,找了处偏僻的位置坐下等韩长生。 “嗤。”有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装模作样。” 自然也有人被安元的相貌迷住,盯着他拼命看,想从面纱之下再多看几眼他的绝世容貌。 茶馆里闹哄哄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耐烦,跟自己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你说那影月门是不是耍我们?” “是啊,我也觉得这事情奇怪。早上突然收到消息,说影月门的人今天会来这里,可是你看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武林人士,好像都是冲着影月门来的。影月门的人敢露面吗?” “这该不会是个圈套吧?影月门的杀手把我们这些武林人士聚集在一起,好动手?” “不会吧,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这里几十个人在,他们怎么动手?” “会不会在哪里下了毒?” “茶馆里的东西我们一口没敢吃,还用了醒神的药物,四处也不见点香,能在哪里下毒?” “总之这事儿太奇怪了。” 众人焦躁之时,从茶馆的后门进来了一个穿着云霄派弟子服的年轻男子。那年轻弟子走到云霄派众人所坐的地方,矮麻子道:“小师弟,你去哪里了,上午就不见你人。” 被称作小师弟的人陪笑道:“我早上肚子不舒服。” 矮麻子嗤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小师弟”便是韩长生了。他为了布今日的局,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消息是他放出去的,把在蜀地冲着影月门而来的武林人士们汇聚于此,好做个见证;云霄派的小弟子被韩长生下了迷魂散丢在客栈里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会糊里糊涂,自己干了什么没干什么肯定是记不清了;把花小双支开,把安元引到此处,以及他手里抱着的木盒子,都是韩长生布好的局。 “师父,师兄们,那不是岳华派的安元吗?”韩长生捏着嗓子指着安元道。 云霄派众人看了他一眼,神色悻悻:“管他做什么,他就一个人,兴不起什么风浪。” 矮麻子道:“对了,那个李九龙怎么没陪在他身边?” 韩长生咳了一声:“他手里的木盒好像有些古怪。是不是在往下滴血?”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血?我没看见啊。” “好像是有点红的,那里面装着什么?” 韩长生道:“我去探个究竟。” 木盒子被放在桌上,安元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口,等韩长生的出现。不留神,韩长生打扮成的云霄派小弟子已经出现在他桌边。 来者不善。安元察觉到这人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回过头警觉地看着他。韩长生走到安元面前,突然脚下一绊:“哎呀!” 安元连忙出手去扶他,却见他双臂伸长了一扫,竟将那木盒子扫到地上。 “啊!!” 顿时惊叫声四起。 木盒子里咕噜噜滚出一个人头,和人头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块沾血的刻着影字的木牌。 安元看见盒子里掉出的竟然是人头,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毋庸置疑,这人头便是影月门门主黎滔的了。 一时间,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在茶馆中的武林人士们都坐不住了,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黎滔作为杀手掌门,神出鬼没,当然不可能有太多人认识他。突然之间,一个人带着人头来到此地,当然是十分可疑的。 韩长生“眼疾手快”地捡起那块木牌:“这是什么?难道是影月门的东西?” 四座皆惊。 一名在武林大会上见过安元的武林人士问道:“你可是天缘山庄的皇甫安元?这人头是谁的?” 安元叹了口气,道:“是影月门门主黎滔的。” 四下顿时哗然! “影月门门主?他杀了影月门门主?” “居然被这小子抢先了!” “牌子拿来我看看……是了,这真的是影月门的东西!我有位故友被影月门杀手杀害,我见过他们的牌子。” 韩长生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道:“皇甫安元杀了影月门门主!皇甫安元把影月门门主给杀啦!” 茶馆里完全沸腾了,众人骂娘的骂娘,懊丧的懊丧,称赞的称赞,安元被人群围在中间,谁也看不见他面纱下的表情。 韩长生在心底欢呼雀跃。成了!总算成了!这回没有差错了,安元拿下了这个功劳,他英明的计策可算是没有走茬! 第九十三章 在茶馆里的众人都是为了影月门而来的,当然有人不甘心自己白跑了一趟。 “你如何证明这就是影月门门主的人头?” 安元淡然道:“无需证明,过段时日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你们快看他腰上的袋子!写着影字呢!”韩长生唯恐天下不乱地混在人群里大叫。 安元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袋子。那是韩长生分给他的方才从十大杀手身上收缴来的东西。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有人大声质问,“你不会是被影月门买通了来糊弄我们的吧?” 安元解下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然后他有些惊讶的发现,韩长生竟然把十块身份牌全都给了他。要去找二级杀手传递命令,需要的是传令牌,他们三个人每人都分了几块传令牌,但是身份牌,却全部在安元手里,几名武林人士冲上来一看,各个瞠目结舌。 ——不仅是影月门门主被杀了,连一级十大杀手也尽数伏诛了!整个影月门的核心都已覆灭。 一片嘈杂混乱的议论声中,安元默默把几块牌子重新装好,捡起人头塞回木盒子里,朝外走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后面有人大声问他。 安元没有理会,径自走了出去,朝着客栈去了。 韩长生连忙后茶馆后门溜了出去。 晚上,韩长生、安元、花小双三人在客栈集合。 韩长生问花小双:“任务执行的如何了?” 花小双笑道:“自然是搞定了。”影月门的核心已散,底下的人原本就不成气候,也不必再一一对付,遣散他们就得了。 安元突然道:“花潇洒,我有话想跟你说。” 韩长生和花小双都是一怔。这话的意思,就是要韩长生回避了。韩长生不情不愿地起身往外挪:“我……” 安元道:“你留在这里,花潇洒,你陪我出去一趟。” 韩长生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花小双和安元离开了房间。 安元带着花小双下楼,还未开口,花小双抢先道:“你若不想叫人偷听了去,便走远些。” 安元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走了。 没多久,两人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此地四处无墙,也就没有了能听墙根的地方,便是有人跟来,一旦靠近,身形无处可躲。 安元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我想跟你切磋一番。” 花小双道:“你叫我出来,便是这个目的?” 安元道:“是。” 花小双道:“恰好,我也想试试你的功夫如何。”说着便痛快地拔出剑来。 两人转眼就战到一处。花小双身为四大堂主之一,武功自然不弱,不过他并不是主修剑法的,他的剑法套路和韩长生从兰芳长老那里学来的自然又不同,两人过了两招之后,安元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极为凝重。 片刻后两人退开,花小双也认真地打量着安元。安元的武功不俗,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安元缓缓将剑收了:“你果然不是……他到底是谁?” 安元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花小双噗嗤一声笑了,却也没辩解什么:“那可就要问你自己了。看你想找的人是谁。” 安元眉头深锁:“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花小双举起双手摆了摆:“我只是个路过的,不关我的事。” 安元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元迈开脚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回去吧。” 韩长生在客栈里坐立不安。安元跟花小双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安元离开的时候表情很凝重,今天的事情按说他应该有很多疑问,但他一句都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找花小双单独说话?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正焦躁间,安元和花小双回来了。 韩长生立刻迎了上去:“你们……” 花小双抢话道:“明天我就走了。” 韩长生和安元都是一怔。韩长生问道:“走?你去哪里?” 花小双道:“我有些事情想查证,因此先走一步。” 自打遇到花小双之后,韩长生是日盼夜盼盼他早点回去,别给自己捣乱,然而花小双突然提出要走,却让韩长生感到不安,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花小双,十分怀疑他是否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之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安元也没料到花小双回来之后突然说要走,不过他已经确认了这家伙不是之前和自己相处的花潇洒,他离开了也无所谓。 韩长生为难地看看花小双,又看看安元。安元道:“我也该走了。” 韩长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怕的就是这个,若是安元要跟着花小双走,可就糟了。先不说别的,他好不容易才帮安元取缔了影月门,陆弘化立下的条件达成了一项,接下来他还要带安元去找那三个人得到他们的首肯,不然安元还是无法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他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安元却道:“如今我家仇已报,师父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大师兄已死,我作为二弟子,该回岳华派去看看师弟师妹们。也该回天缘山庄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 韩长生心里迅速地盘算。从蜀地去岳华派的路上,倒是可以顺路经过酒仙风来人所在的酒香谷,到时候把安元骗进去,先完成一个挑战也是好的。 韩长生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安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为什么”。 韩长生干笑道:“这个……我也想去岳华派瞧瞧。” 花小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摇摇头,道:“我先回房休息了。”说着便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韩长生尴尬不已,忽听安元出声问道:“龙吟剑呢?” 韩长生一怔:“什么?”片刻后回过神来,不由大惊。安元怎么会问他龙吟剑?难道说安元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他装傻道:“什么龙吟剑?” 安元却并没有再纠缠,走到门边打开门:“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安元下了逐客令,韩长生心里默默捏了把冷汗,不知该放松还是担心才好,磨磨蹭蹭出了房间。他一走,安元就对着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一通乱揍,然后气鼓鼓地跳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脸。 他现在几乎已经能够肯定,“洛威武”就是“花潇洒”了,可他不知道该不该揭穿。“花潇洒”会在那一夜之后突然离去,也许就是因为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无法面对他,现在他提出想回岳华派,“洛威武”还想跟着,说明这混蛋并不想跟他分开,如果他揭穿,这个混蛋会不会又拍拍屁股跑人,或者再换一个身份回到他身边?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的易容并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确有其人,至少,真正的“花潇洒”已经出现了。他易容成这些人跟在自己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今日在茶馆的那出戏可是他精心策划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啊!”安元哀嚎了一声,突然表情又变得愤怒,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不管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阴谋,上次害自己屁股开花的仇,可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了!他一定会报复的! 翌日一早,花小双果然先行骑马离开了。 韩长生收拾好了行李就来到安元房门口期期艾艾地等着。 没多久,安元出来了。看到门口的韩长生,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这回打算陪我多久?” “什、什么?”韩长生一怔。 安元哼了一声,绕开他往楼下走,韩长生连忙跟了上去。   ☆、第九十四章   韩长生和安元骑着马走在山间。静谧的山间小路只有偶来传来的鸟叫蝉鸣声和马蹄声。韩长生和安元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打从花小双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安元和他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安元对韩长生的态度就变得冷冷淡淡的。其实原本也不热情,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古古怪怪的。   韩长生看路的时候,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当他看安元的时候,安元就会把头扭过去。当他收回视线,安元又开始盯着他看。   如芒在背的感觉很不好受。   几次之后,韩长生受不了了。他索性扭过头盯着安元看,安元不开口,他也不开口。   “嗷!”   韩长生的马突然一个趔趄,然后发疯似的嘶鸣起来,撒开蹄子狂蹬。韩长生正盯着安元的,一个不提防,差点被甩到马蹄下,幸亏他反应够快,脚下一点,从马背上飞下来站稳了。   “该死,踩到捕兽夹了!”   这山里有野兽出没,也不知道哪个猎人在这里丢了个捕兽夹,韩长生没看路,他的马踩上去了。   虽说把捕兽夹给取下来了,但是他的座驾已经受了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死活不肯再走了。   这下韩长生可犯了难。从这里到附近的驿站或城镇骑马也得要两天的路程,走路只怕得要走上半个月,他的马骑不了了,这可如何是好?   韩长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安元,没想到安元这个白眼狼居然幸灾乐祸地对他绝美一笑,然后甩了甩马缰,慢悠悠地骑着马走了,全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韩长生:“……”   韩长生连忙追上去:“安元,皇甫兄,好兄弟,我的马不能骑了。”   “哦。”白眼狼无动于衷。   “我不能骑马要耽搁一两天的路程呢=_=#”   “嗯。”白眼狼挖了挖耳朵。   韩长生:“你看这天像是快要下雨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_╯)#”   “那我马上走。”安元说着踢了下马腹,他的坐骑加快了速度,韩长生得小跑才能跟上。   “你让我跟你一起骑一会儿会死啊?!(╯‵□′)╯︵┻━┻”韩长生忍无可忍,大怒道,“老子找你惹你了?!”   安元放慢马速,如炬般的目光扫向韩长生,韩长生被他看得莫名心虚,拽他马缰的手松了松。   “我跟你,”安元缓声道,“好像还没有熟到可以共乘一骑的地步吧。”   “……”韩长生龇了龇牙,有点生气,“共乘一骑还需要多熟啊?”老子都把你这样那样睡了一夜七次,你还要多熟?!当然,这句话想想就算了,韩长生打死都不敢说出口。   安元挑眉,一字一顿道:“你和我过两招,你若赢了我,我就让你上马。”   韩长生一怔。   安元也不等他同意,抓起剑从马上飞了下来,朝着韩长生飞刺。不过他剑未出鞘,以示点到为止。   韩长生硬着头皮接了一招。这几天来,他一直不敢在安元面前出手,一出手就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安元却邀他比武,难道说安元发现了什么?花小双到底跟他说了什么?那只狡猾的花狐狸!   安元步步逼近,韩长生不得不见招拆招,但他始终不敢使出全力,以他这般克制,想要打赢安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安元似乎有些急了,招式愈发猛烈,韩长生被他用剑鞘抽中了两下他还不肯停手,韩长生步步退后,眼看就要退到草丛里了……   “啊!”   安元突然弃剑,一巴掌向韩长生甩了过来,出手太突然,倒把韩长生吓了一跳。然而安元并不是真的甩巴掌,他在接近韩长生的时候放缓了速度,向他耳后袭去。   韩长生头一偏,躲过了安元的攻击,然而这一下还是让安元碰到了韩长生耳后的肌肤。韩长生假脸与真脸的接合处就在耳后,虽然他用了贴近肤质的易容品,但在真假皮肤的接合处仔细摸还是能摸出差距的。   这一摸可非同小可,韩长生脚下猛地一点,向后退却数米,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元。   而安元脸上喜怒未辩,只是用黝黑的仿佛漩涡般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韩长生看。   韩长生心跳极快,咽了口唾沫,心虚道:“你……你干什么……打我的脸?”   安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失手。”   韩长生嘴角抽了抽。   安元翻身跳上马,意图要走,韩长生犹犹豫豫跟在后面,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然而安元并没有走,头也不回道:“你不是说快下雨了吗?”   “嗯?”韩长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你让我上马?”   安元催促道:“快点。”   这会儿韩长生反而不敢快了,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元,深怕安元又袭击他的脸。然而安元并没有这么做。韩长生上马之后,他冷冷地说了句拉紧就策马冲了出去。   韩长生抱着安元的腰,胸贴着他的背,马背上一起一伏中,擂鼓般的心跳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安元的。   安元懊恼地咬了咬嘴唇,用力甩着马缰,让马跑得更快。他刚才一时冲动了,韩长生迟迟不愿出手,他回想起这些时日来所受的委屈和被人耍的团团转的愤怒,就忍不住出手去揭了韩长生的脸。如果真的揭穿了,那个混蛋八成又要换脸跑人,他明明想好了要沉住气的,想好了要弄明白韩长生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他真的很想看一看层层假面之下,那人的真容究竟是哪一张?   刚才的那一碰,虽然短暂,但他两根手指所触到的两块肌肤有细微的差异,他感受到了。他很肯定,韩长生脸上现在的这张脸也是假的。什么李九龙,花潇洒,杜风流,洛威武,估计全都是他易容假扮的,这一路过来,还不知道他究竟换了多少个身份,是否哪个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小喽啰也是他的化身?这一手易容伪装的本事,只怕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前面出现了一块泥泞的道路,马也就不能走得太快了,也就不怎么颠簸了。韩长生搂着安元,轻轻收紧了些手臂的力道。安元身上的气味传进他的鼻腔里,让他很是怀念。他忍不住又收了收胳膊,把安元搂得更紧了些。这家伙抱起来的手感真的很好,若是时间充裕,他希望能抱得再久一些。   韩长生心酸抽了抽鼻子。不愧是天神下凡,这肌肉,这骨骼,这弹性,这身板,还真是找不出半点缺点来。那天晚上可惜了自己神志不清,若能再温柔缱绻些……   出了泥泞地,马又跑了起来,韩长生只得依依不舍地将紧搂的胳膊松了。   从始至终,安元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只是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挤眉弄眼地干生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走到了一条岔路。   安元正准备往左边的那条路走,韩长生突然叫道:“等一下!”   安元拉住马缰:“怎么了?”   韩长生指了指右边的路,说话间热气喷洒在安元耳后:“我们还是从这走吧。”   安元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向前倾了倾,片刻后又靠了回去:“为什么?我们要回岳华派,从左边的路走更近。”   韩长生干笑道:“从右边的路走,能更快到达驿站和城镇。咱们俩都共骑一天了,这马鞍不够大,做的屁股怪疼的,还是先去买匹新的马吧。”   韩长生看不见,安元的脸色沉了沉,把马头往左边转:“从左边走也多不了半天一天的路,何必绕远路。”   韩长生有些着急地抓了抓头发。据他调查,陆弘化提到过的酒仙风来人所在的酒仙谷离这里不远了。他们面前的这两条岔路都可以通到岳华派,不过是个远近的问题。如果走远路,那么所经过的路离酒仙谷很近,他制造机会让遇到酒仙风来人的成功几率也更大一些;若走近路,所经过的地方就离酒仙谷远一些,遇上风来人的机会也就小了。   安元正要上路,韩长生突然叫道:“你看,哪里有个人!”   安元顺着韩长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右边岔路的泥地里躺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不知是死是活。安元吓了一跳,连忙调转马头,朝那老人躺着的地方跺了过去。   “唉哟……”   一靠近,他们两人就听到了老人发出的呻|吟。   韩长生和安元连忙跳下马,扶起那老人:“老人家,你怎么了?”   “我生病了,好痛啊……”   安元检查那老人的身体,只见他身上脏兮兮的,却没看出什么伤来,大约是病在腑脏。他正要为那老人搭脉,韩长生突然打横把老人抱了起来:“老人家你别急,我们马上就送你去看大夫!”   安元一怔:“也好。”习武之人都粗通医理,出来行走江湖,身上也有些治病疗伤的腰,他原想着先给老人看一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医术不到家,耽误了别人的病情也不好,还不如赶紧送老人就医。   韩长生把老人抱上马,关怀道:“我们这就走啊,很快就到了,你忍忍!”   老人家伏在马背上直哼哼。   韩长生心中欢呼雀跃:这臭老头,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安元也无话可说。有个病人在,自然要走尽快到城镇的路,于是他就不再坚持,牵着马超右边的小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xiaoxiao、momo、二十四桥明月夜、janxle的地雷   马上要去外地几天,手里没有存稿,可能到6号都没办法更新了,抱歉,可以6号以后再来看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九十五章   马让给老人家骑了,韩长生和安元就都下了马,牵着马一前一后往城镇的方向走。这条林中的路十分静谧,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际,整个林间仿佛披着一条红色的轻纱,红雨飘零,落在黄色的草垛里,星星点点的点缀,充满了诗情画意。   要不是有一个一直在马上哼哼唧唧煞风景的病老头,能跟安元在这条小路上慢慢的走,对于韩长生而言还真是一件浪漫的事。   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地图,城镇应该已经不远了,估计按照这个速度也就半个多时辰了。   安元安慰道:“老人家,你再坚持一会儿,喝点热水吧。”   那老头却一巴掌拍掉了安元的手:“唉哟哟……就知道叫人喝热水……你们把老头我害成这样,一点热水就想把我打发了吗?”   韩长生和安元同时一怔。这老头说的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   安元道:“老人家你说什么?”   老头捂着胸口道:“你们骑马把我老人家撞成了这样……唉哟,我这全身上下处处都痛……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安元和韩长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傻眼。这老头根本是他们在路边捡来的,见到的时候就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这么这会儿反倒成了他们撞的?   安元眉头皱得紧紧的,道:“老人家,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们只是发现你身体不适,才送你去就医的。”   老头道:“好啊,你们这就想抵赖了!别以为我老头的贱命不值钱,我家里可有三个孩子要养,你们把我撞成这样,还不知道有什么好歹,少说也要赔我几十两银子才行!”   韩长生这下听明白了。这老头,十有八九是装病坑人来了。   安元听着老头骂人的时候倒是中气挺足,也不哼哼了,突然抓住那老头一只手,搭了搭他的脉。搭完之后,他脸色沉得很,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老人家,你脉象平和,并没有什么毛病。你该不会是,装病骗我们的吧?”   老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果然想抵赖!我们进了城去找人评理,你们俩小伙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不要脸!”   安元顿时生气了,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冷冷道:“老人家,我们还有事,没空陪你玩耍。”他升出双臂想把老头从马上抱下来,“城里还是你自己去吧,威武,我们回头。”   老头死死抓住马缰不肯松手,蹬腿踹安元:“做梦!你们这两个小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要是搁在平时,韩长生一定二话不说把这臭老头从马上拽下来痛扁一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魔教为什么屌。不过他一听安元要回头,顿时慌了,赶紧上前把安元拉开,那老头两脚踹在他身上,他拍拍身上的脚印,也没心情计较了。   “这可不行。”韩长生装出一脸大义凛然,“不管这老头……老人家是不是装病,你看他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年纪这么大,没准真有些毛病呢?咱们就这么把他丢在荒郊野外,走到城镇还要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万一他走不过去或者路上出了什么事什么办?再说了,他可能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老糊涂了,过会儿就好了。”   安元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韩长生道:“咱们好人都做了,那就做到底,先把他送到城里去,让大夫瞧瞧。真没事了,咱们也图个心安嘛!”   安元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了。”   老头一脸算计:“一进城,我就要让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个小畜生撞了人还想赖账!让大家评评理,也替你们两个扬扬名!”   韩长生简直恨不得一拳把这臭老头的牙给打下来,让他没办法再胡说八道。他生怕安元被惹恼了又反悔,忙故作耐心地哄道:“好好好,那就找人评理,我们不会赖账的。总之你的身体重要,我们还是快些进城吧。”   安元摇了摇头,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没再说什么。   老头傲娇地哼了一声,又开始趴在马上装虚弱地哼哼唧唧。   韩长生走在后面,趁着没人注意,扬起拳头冲那臭老头挥了挥。这老头子也真是蠢,这荒山野岭的,他们要是把这老头杀了恐怕都没人知道。也就是今天他教主大人有别的目的,算这老头好运了!   为了赶紧甩掉麻烦,安元和韩长生更加快了脚程,不多久,就赶到了城镇。   才刚进城门,走上大街,老头突然腰不酸腿不疼了,直起腰大叫道:“来人呐!抓贼啊!”   韩长生和安元不知道他这是闹得哪一出,都有些傻眼。   街上的人听到叫喊声,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他们一行三人顿时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老头一手抓住韩长生的肩,一手抓住安元的草帽,大叫道:“救命啊!这两个小贼挟持我,要抢我的马和钱!”   安元吃惊得合不拢嘴,韩长生把眼一瞪:嘿,臭老头还来劲了!   这处小城因为靠近酒仙谷,闻名而来的武林人士并不少,一听到有贼能抓,简直各个眼冒绿光,想要出一出风头。不片刻,赶来的人就把韩长生安元围了起来。   安元护住自己的草帽,气道:“你这老人家,怎么满口谎话,为老不尊!”   老头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个劲地大喊大叫:“救命啊!来人呐!抓贼了!”   短短片刻,韩长生的心思就转了几圈、他想把安元骗到这条路上来,没想到惹了个大麻烦。若是没有安元在场,他一定把他老头痛扁一顿,顺便送他点痒痒散和狂泻丸作为报酬,至于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他压根就无所谓。可是安元这家伙鸡毛得很,他再生气,报复害人的事也是不会做的,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纯良了。   “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快放开那老人家!”一名手持手持板斧的彪形大汉冲了出来。   韩长生低头看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让谁放开谁啊!   安元已经挣开了老头,呵斥道:“老人家,你可以不领我们的好意,又何必如此?!”再转向围观者解释道,“这老人是我们在城外救的,我们并非恶人,这里有误会。”   “他胡说八道!”老头指着安元叫道,“这家伙说他是个混世大魔头,所以遮了自己的脸不肯见人!”   安元隔着面纱瞪了老头一眼。他遮住自己的脸,纯粹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已,这老头简直信口开河,谎话随手拈来。   “好啊魔头,吃老子一板斧!”那大汉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了上来。   对方已经动手,安元总不能任人宰割,只好拔出剑应对。   韩长生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大汉一动手,三板斧功夫就已经暴露无遗,让安元对付他已经是杀鸡用了牛刀,更不用自己出手。何况他已经吃了太多教训,以后安元出手的时候,他还是看热闹比较好,不然一不小心就要惹祸。   那大汉看着身形彪悍,斧子抡得赫赫生风,实则只是架势比较吓唬人,安元无意与他缠斗,不过一招,就飞身把那板斧踩在脚下了。   大汉吓了一跳,没料到安元的身手竟然那么好,弃了斧头连连后退。   然而退了这一个,却还有很多其他麻烦。众人见安元武功高强,对他是大魔头的传闻又信了几分,纷纷拔剑上前围剿。安元被人围攻,却是游刃有余,只见他身形游走,不过一两招就能放倒一人,但他并不伤人,只夺走对方手中武器或者将对方穴道封住便停手。   不过转瞬,安元就退回了韩长生的身边——冲上来的人都被他解决了!   “我再说一遍,我无意伤人,也不是什么盗贼恶人,这老人家是我们在城外救的,他……他年纪大了,胡言乱语,不可信他。我若真想害他,在城外就能下手,何必带他进城!”安元为避免更多麻烦,伸手将自己的草帽面纱揭了下来。   顿时,周遭一片倒抽冷气或惊呼的声音。   “好……好俊……”   “这人是……是皇甫安元!”   众人议论纷纷,安元好心喂了白眼狼,心情全无,马也不要了,拿起行李拉着韩长生就往外走。韩长生一看他走的方向竟然是他们进来的城门,这又是要回头的节奏,顿时急了,一把扯住安元:“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mo、抽抽抽纸7、大一的地雷   ☆、第九十六章   若说这老头子方才污蔑他们撞人,兴许还可以解释说是老糊涂了,可现在却当着全城人的面污蔑他们是贼,还想将他们的行李钱财占为己有,这老人已经明摆着是个骗子了。这要对付这个老头,安元当然有办法,他们年轻力壮武功高强,可他还不齿如此对付一个老人,哪怕此人是个骗子。他之所以转身就走,无非是不想惹麻烦罢了。   因此韩长生扯住安元,让他很是不理解。   韩长生低声道:“都送到这里了,先带他去看看大夫,确定他是装病,我们问心无愧,买好了马再走就是。眼下就这么走了,话也没说清楚,旁人还以为是我们心虚逃走的。”   安元蹙眉:“这……”他觉得韩长生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多少有些气不过。   安元展露武功将人打退并且暴露身份之后,周遭那些看热闹的人就没几个敢上前了,毕竟安元和他的师兄李九龙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那老头见状,眼睛贼溜溜的转,似乎在动什么坏心眼,但暂时也没再开口,只是抱着马鞍不肯下马。   韩长生拉着安元:“走吧走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安元本不愿意,韩长生牵起他的手,他一怔,竟就乖乖跟着走了。   那老头见识了安元的功夫,大约是有些怕了,没有再闹,只是贼兮兮的不住打量安元和韩长生。韩长生是真不在意这老头的,这老头子翻了天又能干什么?骗点钱?等他达成目的,把这臭老头痛扁一顿丢进臭水沟就是了。至于安元,则是已经彻底懒得搭理这老头。   两人到了医馆,请了大夫给老人诊治了一番。   大夫替老人搭过脉,捋着胡须道:“这老人家身体健康的很,只是经脉有些不畅,似有古怪,但也无大碍。我替他开些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安元从身上摸出些碎银交给老头,冷冷淡淡道:“老人家,你拿着这些钱治好病回家去吧。你家中若有什么困难,大可直说,然你用如此手法坑钱骗人,实在为人不齿。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行此道。”   老头演技还真不赖,一脸惶恐懵懂:“你在说什么!”   安元懒得再跟他分说,转身出了医馆。韩长生连忙追了上去。   “我们去买两马,眼下天色还不算晚,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城镇先住一晚?”   安元道:“继续赶路吧,晚上宿在野外也没关系。”方才因为那老头引起了些骚动,他的身份也暴露了,未免引起很多麻烦,还是早走为妙。   既然已经进了城,就没有再走回头路的道理了。韩长生大计已成,心中十分高兴,也不想着再跟那臭老头计较什么了,带着安元去找买马的地方。这小城能换马购马的地方就只有驿站,因为离酒仙谷不远,城中慕名而来跃跃欲试的武林人士不少,两人到了驿站前,竟然挤满了人,马匹也是供不应求,好马都让人给换走了,只剩下一些病怏怏的弱马。   韩长生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真恨不得拔剑抢两匹马回来,偏偏安元在身边,他只能继续装正人君子——在安元身边呆了也快有一年的时间了,为了克制自己,他的思维都快被同化的跟名门正道差不多了,看到乞丐下意识都要去给几块铜板,为此多少个夜晚韩长生扼腕叹息对月流泪,深感自己再也不能做一个完美的魔教教主了。不过魔教的气数也没有多少年了,到了这地步,也都无所谓了。   附近有些在城门口看过热闹的人也认出了安元,虽然安元已经把误会解释了,但他们对安元和韩长生的态度依旧有些敌视。仔细观察他们表情的话,他们的敌视中主要的成分是嫉妒。   安元自己不解,韩长生倒是猜到八九分——只怕安元将影月门灭门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了。咩哈哈哈,他的大计真是妥妥的!   人群正拥挤着,突然只听身后一声怪叫,韩长生和安元回头,只见那臭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了过来,正拿指头指着他们咿咿呀呀的怪叫。   “就是他们!”老头子叫道,“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韩长生简直气乐了。这死老头,自己因为心情好都打算不跟他计较了,不知好歹的老头子居然还对他们穷追不舍,这是不给自己找点不痛快不肯罢休了?   面纱下安元的眉头拧得能挤死苍蝇,也是十分生气。   “老人家,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一个刚才在城门口看过热闹的人出声了。安元毕竟在武林大会上出名了,要说他是个偷老人家的小贼,还真的没什么说服力,没几个人相信老头子的说辞。   安元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听老头突然道:“这个戴草帽的人是皇甫凤轩熙辰,他边上那个,是魔教妖人!皇甫勾搭了魔教中人!”   此言一出,安元脚步僵住,闹哄哄的街道完全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老头身上。   韩长生惊得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这个老头子是怎么知道的!自己眼下顶着的脸是洛辛的脸,洛辛甚少离开出岫山,按理说这山下应该没人认识他才对,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安元一瞬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韩长生是魔教中人,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这一路走来韩长生非但没有作恶,还做了不少的好事,让他对天宁教产生了完全不同的认知,可不管眼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普罗大众的心目中,天宁教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教,韩长生是魔教的人,这也是事实。怎么办?   众人见韩长生和安元一时竟然没有辩解,顿时炸开了!   “真的假的,皇甫勾结魔教?那李九龙呢?”   “他边上的人不是李九龙吗?”   “难道李九龙是魔教中人?”   “难怪李九龙竟然能灭了影月门,人家云霄派倾巢出动都扑了个空,原来是有魔教的力量支持!”   韩长生心烦意乱,没注意到边上人谈话的内容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只能故作镇定,上前喝道:“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老头道:“证据就在你的包裹里,你包里有一支令烟,是魔教的红烟令,点燃他,潜伏在江湖中的魔教众人看到此烟就会赶来集合,你敢不敢点?”   韩长生倒抽一口冷气!那老头什么时候翻了他的包裹,他竟然没有发现!一定是在路上他把注意力都放在安元身上,也没把这臭老头当一回事,竟然被他偷偷看了行礼。那令烟确实是红烟令,不过外观看起来和普通的香没什么区别,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安元看到了也没有起疑过。魔教在江湖上有不少外部势力,譬如燕溪山庄、万艾古等,还有最近方收服的伏凤寨。天宁教中人在外办事,难免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就靠此烟来传信。这老头居然认得红烟令,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至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骗钱的臭老头!   众人议论纷纷,虎视眈眈地盯着韩长生,起哄道:“快点!马上点!不敢点你就是魔教中人!”   韩长生道:“点就点!”   从头到尾,安元就只是沉默。   韩长生翻开自己的包裹,拿出红烟令,大大方方地点上。谁都没有发现,他在拿烟的时候,偷偷用指甲掐掉了红烟令的上半截。这令烟是特制的,掐了上截后,点出来的烟就不再是红色,而是黄色,意义也截然不同——黄烟代表了有危险快疏散的意思,便是附近的同门当真看到了此烟,也不会聚集过来,而是离得越远越好。   烟点上之后,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到结果。   韩长生默默观察着老头。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见过这个老头,看他模样,也看不出到底是哪号人物。对了,方才在医馆的时候,大夫说过这老头的经脉有淤塞的现象,难道说是这老头隐藏了自己的内力,才会有此现象?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人来者不善,是可以肯定的了。他到底知道多少尚未可知,今日自己的身份会否因此败露,也很难说,不过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将安元牵扯进来,如果真到了败露身份的时候,必须把安元撇出去,要不然勾结魔教,安元的武林盟主之位就要落空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韩长生开口道:“怎么样?”   老头气定神闲:“不要急,魔教的人看到烟赶过来也要等一番时候呢!”   韩长生忍着气道:“那要等多久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总不能等到明日后日吧?”四周聚集的看热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有支队伍赶了过来。   韩长生不可思议,周遭人兴奋极了,各个摩拳擦掌地等待。   不片刻,一支人马赶到此处,竟是一群佩刀的黑衣人。他们在韩长生等人面前勒停了马,纷纷跳下马,用敌意的目光打量着聚集在此地的众人,然后纷纷向韩长生拜了下来:“属下参加教主大人,教主召集属下来此,所为何事?”   韩长生整个人都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xiaoxiao、画金X2、E、戏子无颜的地雷   ☆、第九十七章   一声教主大人,简直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了花!   赶来的这群黑衣人,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筋肉虬结,戾气极重,看面相就是极恶之人,说他是魔教中人,没有人不相信。   但问题是,韩长生根本就不认识这群人!他这教主虽然当的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可不论如何,他也是教主,天宁教上上下下上千人的脸他都是见过的,教外的几支势力也有特定的服装,可眼前来的这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黑衣打扮,也绝对不是他在教外的任何一支势力。可偏偏,这群人管他叫教!主!大!人!   安元都受惊不小,不可思议地看着韩长生,小声道:“原来你是……”   “不!我不是!”韩长生立刻否定,背上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开什么玩笑,安元以为他是谁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也只是慌了一瞬间,韩长生就镇定了下来,手摸摸按在自己的剑柄上,冷冷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为首的黑衣人迷惑道:“教主放红烟令召集我们来此,怎么……”   一听说魔教的人来了,有那沉不住气的,已经飞身从人群里扑了出来,持刀就往黑衣人攻去。   “且慢!”那怪老头叫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先莫动手!”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魔教人都来了!还不快把这些魔教妖人全部抓起来!”   那黑衣人冷眼看着,也不躲,等刀到了眼前,他两指一夹,就停住了刀锋。再一使劲,刀就被震碎了。只一招,就可看出他武功高强,绝非泛泛之辈,但也是那着急出手的人武功低微,而且莽莽撞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水准,他才如此容易就被人收了武器,若是来个高手,那黑衣人万不敢如此。   黑衣人只是破了那人武器,倒也并未伤人。不过既然已经动了手,人们立刻就坐不住了,冲动的想要抢风头的纷纷拔出武器冲上来和黑衣人们战到一处。   韩长生眯了眯眼,突然抽剑,身形一晃就混入了混战的人群中。他倒是谁也不帮,见谁就下谁的武器,不论是武林人士还是自称魔教的黑衣人,到他跟前的,纷纷被他点穴定住身形。   “全给老子住手!”韩长生大喝一声,一剑荡开,剑气逼退了不少人。到了这会儿功夫,他也顾不上会否在安元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路数了。   韩长生既有玄机老人数十年的深厚内力傍身,又跟兰芳长老学了一手好剑法,一招横扫出去,竟真把人群暂时镇压住了。不少没靠近的人也被他的气势镇住,在外围不敢上前。   韩长生收剑,冷冷道:“闹够了没有?”   跳得最急的那几个已经被韩长生点穴定住了,剩下的不敢贸然上前,暂时观望。   一个缩在人群后的人叫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魔教的人都来了!没想到皇甫居然勾结魔教中人……”   “闭嘴!”韩长生道,“首先,这场闹剧和皇甫凤轩熙辰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深交!”这老头到底是虚是实,知道多少事情,韩长生还没有弄明白,不管怎么说,先把安元摘出去总是对的。   安元怔怔地看着他。   “其次,这些黑衣人我一个都不认得,至于他们管我叫教主大人……我便真是魔教教主,这些人还不配做我的手下呢!”   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众人,一时间,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对这一出戏满头雾水。   “你们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韩长生质问黑衣人。   黑衣人道:“属下是被教主的令烟召唤……”   “放屁!”韩长生道,“见过红烟令吗,知道红烟令长什么样吗?红烟令叫红烟令,因为他的烟是红的,老子刚才放的烟那是黄的!黄的!你们一群人全是色盲啊?啊!”   黑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一群蠢货,就算我是魔教教主,我会当众放真的红烟吗?我会真把魔教的人召来?他们说他们是魔教的人,你们就信啊?瞅瞅这个大块头,长得……啧啧,真他妈丑的离奇了!你们以为魔教的人都长得很丑吗?我告诉你们,长得丑的人压根连魔教的门都摸不着,天宁教只收美人……嗯,我是听说的!”   众人:“……”   韩长生又道:“他们若真是魔教的,只怕赶来就把你们都打趴下了,还跟你们自报家门心平气和地等你们动手?他们还会把自己的教主给拎出来,生怕教主不被人围攻?魔教的人有这么蠢吗?魔教只收聪明人!……我这也是听说的!”   一名剑客不服气:“狡辩之词!若是没有魔教出手,皇甫和李九龙是如何打败影月门,并杀了十大杀手的?”   韩长生笑了:“你这是嫉妒啊,你把那十大杀手看得厉害,在我等眼里,不过是几只一捻就碎的蚂蚁罢了,五十大杀手都不值得青眼一看。今天的事太过荒谬,若当真没有蠢到极致的,就该明白才是。至于那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老子真是魔教教主又如何,老子是天上的神仙,是人间的魔王你又奈我何?!不服气,就来问问我手中的剑!”他挺腰横剑,那可真是霸气十足,叫人看得愣了神。   “哈哈!”听了韩长生一番慷慨陈词,那怪老头居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那些黑衣人就全都收起武器跳上马离开了,有人欲追,有韩长生挡在中间,那些黑衣人骑马撤得又快,没人追得上。   韩长生冷冷地瞪着那老头。看来这群黑衣人的确是臭老头叫来的无误了。这是故意陷害?   众人看见黑衣人竟听老头的指示,也是一片哗然。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恐怕这老头才是幕后黑手,他先前在城门口附近陷害韩长生和安元不成,如今又使出一计污蔑此二人。   “你是谁?”一名刀客虎视眈眈地盯着老头,“难道你才是魔教教主?”   韩长生真想一拳头朝着那白痴的鼻子呼过去。都说了魔教只收美人!!这么丑的蠢老头怎么能跟本教主相提并论!!   那老头却笑而不答。   韩长生没有注意,混乱之中,安元始终默默地盯着自己看。从黑衣人到达开始,安元的手心里也是出了一把凉汗。   “抓住这老头,别让他跑了!”不知是谁开口叫了一声,反应快的几个人已经向那怪老头扑了过去。   怪老头却一改病怏怏的模样,脚下一点,就站上了马背,让扑上来抓他腿的人抓了个空。又一人向他裤腿抓去,老头轻轻一跃,竟站到那人双肩之上。那人怪叫一声,抓向自己的双肩,又抓了个空——老头在他脑袋上踩了一脚,就跳上了屋顶。   韩长生和安元都大吃一惊——这老头的身手竟如此灵活,此等轻功,绝对是高手!他们先前竟然都被蒙蔽了!   然而韩长生却不能就这样让他跑了,方才的事虽然成了一出闹剧,但一声教主大人让他心惊至今,这老头可能是真知道些什么的。于是他对安元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着”,就运起轻功向老头追了过去!   别看老头身形已有些佝偻,却当真对得起身轻如燕四个字。数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却连他一根头发都抓不到,他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不片刻就把一大群人甩开了。他又往下一跃,跳入一条巷子中,韩长生立刻跟上。   两人猫捉老鼠一般在大街小巷中穿行,韩长生使出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住他不丢。至于其他追上来的人,早就已经被甩的不知所踪。   突然,老头在一条无人的窄巷中停了下来。   韩长生立刻停住脚步,却没有轻举妄动,手搭在剑鞘上,警惕地盯着那老头——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不想贸然动手,而且一旦动手,要弄明白这老头的目的恐怕就不容易了。   “你究竟是谁?”韩长生问道。   老头笑了笑,手摸向自己的头皮,撕下了一层假面。   韩长生蹙眉。江湖中人会点易容术并不稀奇。带着假面的老头看着就是个平凡的农民老头,撕下假面露出真容之后,也不过是个看着精神些的臭老头,总之,他肯定是不认识这个老头子的,就连眼熟都欠奉。   老头笑道:“方才见你出手才敢确认,你就是李九龙吧?”   韩长生不置可否。但令他有些吃惊的人,老头不光脸变了,声音也变了,此刻声如洪钟,一听他开口就知他内力浑厚,先前也是自己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适才没有注意他一直压着嗓子装出苍老的模样。   老头摊手,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道:“眼下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韩长生道:“你老老实实交代,究竟有何目的?若是不肯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老头哈哈大笑:“若我说,我的目的就是陷害你呢?”   韩长生挑眉,鼻孔朝天道:“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哈哈哈哈!好!好!”老头抚掌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韩长生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老头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怕是没有见过我。其实武林大会我也去了,你在擂台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只是我不想引人注意,所以一直没有现身。”   韩长生眉头一跳。不想引人注意,也就是说,武林大会上认识这老头的人不少?他是什么名人?   老头道:“武林大会上,我就已经开始注意你。你武功高强,却不爱出风头,武林大会开始之前在擂台上力压群雄,武林大会开始后却没有再露面,可见你是个武痴,武功不凡,却不图虚名。”   韩长生开始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老头道:“为了正义,你可以大义灭亲,当众揭穿你师父,却想把功劳给你的师弟领,可惜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你的期望有所出入。”   韩长生:“……”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啊!   老头话锋一转,又道:“你竟能灭了影月门,更加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啊?”韩长生一惊,“什么?!”影月门不是让安元给灭的么,这老头的信息是不是有什么错误?   老头接着道:“我便故意在路上等你,是为考验你的心性。见到弱者相助,证明你足够善良。我故意在城外发难,但凡你有丁点邪念,大可在四周无人之处对我这无依无靠的老人家发难,但你非但没有,还始终秉持善念,好事做到底,这番胸怀,绝非凡类。进城之后,我再度发难,让人在众人面前下了面子,你若脾气不够沉稳,甩手离去,只怕会叫我有些失望,但你并没有,还以怨报德,将我送至医馆看病,做事有头有尾,你无论品行还是心性,都叫人不得不服气。”   韩长生嘴角直抽抽:“我说你不会……”   老头笑道:“我再次挑战你的底线,布下局在众人面前冤枉你,你一定十分生气吧?要知道,我们虽自诩武林正道,但并非当真人人有正义之心,人在高位上,难免惹来小人嫉恨陷害。你沉着冷静,解开误会,若仅是如此,也不过勉强能通过考验,最让我觉得满意的,是你的霸气!”   老头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韩长生的嘴半张着,愣是插不上话。   “那陆弘化品性虽然也是出众,但身为武林盟主,他缺的就是你这份霸气。所以武林盟在他手中平平稳稳,却难有建树。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才想退位让贤。你被人冤枉陷害,光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远远不够的,要知道小人太多,防不慎防。唯有你有这份霸气,让那些对你眼红不满的小人真有本事就来打倒你,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就不能撼动你分毫。你追我至此,可见你也绝非一味忍让之辈。你一再给我惊喜,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   “所以说,”韩长生快抓狂了,“你到底是谁啊?!”   老头从身上卸下一把雪白的匕首,笑盈盈道:“你可认得这个?”   韩长生不解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此物并非铁器,像是动物齿臼制成,看光泽也知十分锋利坚韧,只怕还远胜铁器。能够制成匕首的动物牙齿……是虎牙?   老头道:“当年我降服北山猛虎,骑猛虎出山,拔其齿臼,制成这把匕首。原先送给我的继任者,但陆弘化那小子很有自知之明,不敢要此物。你那师弟皇甫其实也不错,不过跟你一比,还是逊色了不少,可惜了。今日,我便把它送给你了。”   韩长生狂吸冷气。北山猛虎……虎牙匕首……直呼陆弘化的名字……继任者……这老头子是北虎老人!!!   当日在武林大会闭幕之时,陆弘化立下要求,得到北虎老人、酒仙风来人和花月娘三人的信物,方有资格继任武林盟主。韩长生此来本想先从酒仙风来人身上下手,毕竟此人长居酒仙谷,而且只要打赢他就能得到信物,是最容易得手的,没想到酒仙谷还没到,居然先碰到了北虎老人!   所以说刚才的那出闹剧……是北虎老人为了自己专门下的套?妈了个巴子,这下搞大了,他明明是想让安元出头的,怎么兜兜转转又兜到了自己头上?!   北虎老人握着匕首向韩长生伸出手,韩长生迟疑着并未立刻上前。这把虎牙匕首应该就是陆弘化所说的信物了吧?如果收下这把匕首,把它偷偷交给安元,再想办法让安元得到另外两件信物,好像也行得通?   韩长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上来,伸手去接那把匕首。他的手刚碰到匕首,北湖老虎突然伸出右手在他的胳膊上用力拍了一下。   “唉哟!”韩长生拿过匕首,捂住自己被拍的胳膊。老头子手上有什么东西,怎么拍着那么刺痛,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   老头哈哈大笑:“很好。虎牙匕首已经送你,你回去吧,我还要去找其他人。毕竟候选人不是只有你一个,我还要看看有没有别人能通过我的考验。不过说句实在话,你小子实在出众,只怕没人能够比你表现的更好。过了我这关,还有风来人和花月娘,我相信他们那关你一定能够轻松度过。”   韩长生呵呵干笑了两声。开玩笑,以后他绝对缩起尾巴做人,才不要在酒仙风来人和花月娘面前出头了好不好!   北虎老人大叫一声“去也!”,转身跳进一条长巷,片刻后就跑得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mo和xiaoxiao的地雷   ☆、第九十八章   韩长生回到驿站之时,人群已经散了,安元还站在原地默默地等他。韩长生走到他身边,道:“马也没买到,我们今晚还是现在城里歇一晚,明天再出发吧。”   安元点了点头,跟他往客栈的方向走,问道:“你追上那老人家了吗?”   韩长生心虚摇头:“他的轻功太好,我没能追上。”   安元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他认识你吗?”   韩长生立刻否认:“不认识!”   安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你真的是……”   韩长生简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怎么可能!当然不!不可能的!开玩笑啊!”   安元怔住。   韩长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干笑两声,闭嘴了。   两人到客栈找了房间住下,安远问道:“那老头既然有心找麻烦,他还会再找来吗?”   韩长生舔舔嘴唇,干巴巴地解释道:“有了方才的事,好多人在找他,他应该不会再找来了。”   安元心里还是觉得困惑,他看得出韩长生一定有什么瞒着他,但是韩长生不愿说,他也问不出,就只能叹一口气。   晚上韩长生躺下睡了,他睡得很轻,突然听见身边有动静,转瞬就清醒过来,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屋中被点了昏暗的烛火,安元坐在他的床边,正看着他。   韩长生忍住了没有动,继续装睡,只通过眼睛微睁开的那条缝偷看安元。烛火昏暗,安元并没有发现韩长生已经醒了。   突然,安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韩长生的耳后。韩长生心中一惊,当安元的时候快碰到他的时候,他假装在睡梦中啧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将脸面向床里。   安元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之后收回去了。   韩长生背对着安元,他看不见安元脸上的表情,只听得扑通扑通的声音,却不知究竟是安元的心跳,还是从自己胸膛里传出来的,震得耳膜都有些发疼。   “你到底……”安元轻声道,“是什么人?”   韩长生强忍住了咽唾沫的冲动,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长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安元出去了。   翌日一早,客栈外面多了两匹骏马,客栈的掌柜说,是一个老人家送来的,指定将这两匹马送给韩长生和安元。   安元惊诧地看了韩长生一眼道:“老人家送的马?难道是昨天那个老人?”   韩长生看看天看看自己的脚尖:“哈哈,真没准呢,也许是昨天那老头问心有愧,送咱们两匹马作为赔罪。反正马也有了,咱们赶早出发吧。”   人也走到这儿了,马也有了,再没有回头的道理,两人收拾停当,就骑马朝着酒仙谷的方向跑去。   酒仙谷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他们当天下午,就到了酒仙谷左近。韩长生原以为陆弘化在武林大会上说的话传开,酒仙谷必然是无比热闹的,不管是真的高手还是三脚猫都会来凑一脚试试运气,所以酒仙谷应该人满为患,打个架还要排队。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酒仙谷附近有人,但人并不很多。韩长生和安元到的时候,正瞧见三个人垂头丧气地离开,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人了。   “咦。”韩长生不禁稀奇。难不成来找酒仙风来人挑战的人竟不多么?   事实上,这事儿也是韩长生与安元有所不知了。陆弘化定下的规矩,看似简单,人人皆可尝试,但却绝不是当真那么简单的事,只怕比通过武林众人的遴选更加困难。且不说剿灭江湖上的恶势力有多难,北虎老人和花月娘的眼光有多刁钻,但就说风来人这一个,陆弘化会以他为标杆,就是因为他的武功足够高强。   这风来人被称为酒仙,因为他嗜酒如命,他练得是一套醉剑,醉的越是厉害,剑法就越刁钻古怪,反倒他清醒的时候,武功反倒没有那么高深。但他每日何时醉酒何时清醒,也没人摸得透。无论如何,他都算得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虽说每日都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找风来人挑战,可若水平当真不够,被打败也不过是片刻的事,耽误不了多少工夫。这些人跟风来人一交上手,便知自己多少年内都不可能再奢望,也就乖乖退散了。至于高手,江湖上的高手原本也不多,三五天能来一个已属难得,不少高手眼下还在纠结除恶的事儿,哪像韩长生和安元那么轻松就把影月门做了炮灰,此时都还来不及赶过来。   韩长生勒停了马,安元发现之后也停了下来,看看酒仙谷,看看韩长生,心里已有几分猜测:“怎么,你想试试?”   韩长生摇头:“我就不了,不如你去试试?”   安元淡然道:“我又不想当武林盟主,试他做什么?”   韩长生笑道:“我听花潇洒说过,你的剑法是和他一起练的,都是得了兰芳长老的真传。这风来人也是剑客,你不想比比谁的剑法更高明码?”   安元有些犹豫。风来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哪个习武之人不想跟他比试切磋呢?自己这一路过来也确实没什么跟人动手操练的机会,习武之人最忌讳最寂寞的就是没有对手。眼下都到了酒仙谷,还真是让人有些心痒。   韩长生道:“试试吧。便是真打赢了,做武林盟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当是练练手。”   安元想了想,道:“你也是习武之人,也是剑客,你便不想练练?”   韩长生脸色尴尬,嘿嘿笑道:“我……我也想,不过我心里没底,所以想先看你出手探一探路,我知道那风来人究竟是什么水准再做决定。”   安元瞥了他一眼,终是跳下马,牵着马朝酒仙谷走去。韩长生连忙跟了上去。   酒仙谷外守着两名小童,将韩长生与安元拦了下来,脆生生道:“抱歉,一次只容一人进谷。”   韩长生和安元对视了一眼。这大约也是为了不让后来者研究琢磨风来人的武功路数以专门研究出应对的招式,以此来保证公平。又或者害怕得到风来人信物的人被别人嫉恨,一个个进谷,谷中的事没有人知道,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韩长生道:“那你先出去吧,出来以后告诉我结果。”   安元没有二话,把马交给韩长生,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进谷没多久,安元便看见一座假山下横卧着一名男子,只见那男子衣衫大敞,抱着酒坛,面色红润,眼神迷离,浓香的酒味隔着数十米就传进安元的鼻腔里,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应当就是酒仙风来人了。   安元拱手行礼:“在下皇甫凤轩熙辰,见过前辈。”   风来人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伸了个懒腰:“又来了一个?”歪头想了想,道,“你就是岳华派的那个皇甫安元?”   安元道:“正是在下。前辈可是酒仙?”   风来人哈哈大笑:“酒仙不敢当,不过一个酒鬼罢了。你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一表人才。怎么,你也想做武林盟主?”   安元忙道:“不敢,我只是对前辈仰慕已久,想请前辈指点一二罢了。”   风来人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安元看他步履蹒跚,连路都走不稳,看来是醉得厉害了,很是担心他这样的状态是否真的能同自己切磋。   风来人问道:“你那师兄李九龙来了不曾?”   安元怔了怔,沉默片刻,极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   “哦。”风来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晃晃悠悠地拔出自己的剑,手还在哆嗦,看来连剑都端不稳。他道,“小子,出招吧。”   安元迟疑着不敢上前。风来人都醉成这样了,当真能跟他动手?便是赢了,也有些胜之不武吧……   风来人见安元迟迟不出手,嗤了一声,用脚把空酒坛子一勾,朝着安元踢了过去。安元连忙躲开,就在他转开视线再转回的瞬间,寒光一闪,风来人的剑已经逼到了他的眼前。他大吃一惊,好在反应够快,身子往后一倒,险险避过了那把剑。风来人从鼻子里轻轻发出了哼的一声,剑锋一转,向下刺去。   安元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脚下借力,身体扭转,从风来人剑下闪了过去,就地一滚,推开几尺远。   这才一招,安元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怪只怪他轻敌了,没料到风来人这么突然动手,差点吃了个大亏。   风来人道:“好小子!”就那方才两下来看,安元虽然迂腐粗心了些,但反应迅捷,能看出是个高手。   既然已经开局了,安元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他用短暂的时间调整了一下,然后主动向风来人冲了过去。   “砰!”两道剑锋相撞,擦出一道火花。   两人过了两三招之后,安元才发现,这风来人跟他交手过的任何剑客都不一样,他的剑法还真是“醉剑”。风来人的剑时而很快很准,让人毛骨悚然,时而迟钝且漏洞百出。可你若想去钻他的漏洞,他的招法突然一变,你兴许就成了他的笼中之鸟。那些看似醉醺醺的招式,究竟是他有意而为给对手下的套还是当真醉狠了,安元看不出,但是安元知道,这个对手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突然,安元一剑刺向风来人,风来人醉醺醺地打了个夸张的酒嗝,似乎突然酒意上脑,身体后仰,脚下未动,全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安元吓了一跳,怕刺伤他,急匆匆收剑,却见风来人借着着后仰的资质出脚一踢,正踢中安元的手腕,他的剑就飞了出去。   安元吃痛捂手,眼前一晃,风来人的剑已经向他鼻尖袭来。他后退半步,叹道:“前辈,再下输了。”   风来人“嗯”了一声,走回假山边躺下,抱起一坛新酒:“你,武功还可以,但心性不够坚韧,顾虑的东西太多。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也得点到了才止。练武之人,武功再高,也救不了你那婆婆妈妈的性子。去吧,修炼一阵,或许还能再来找我。”   安元有些羞惭地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告辞。”   风来人摆摆手,又开始抱起酒坛喝酒。   韩长生在谷外不停踱步,见安元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如何?”他自然盼着安元赢了,那他就省下不少麻烦。   安元微微摇了摇头。   韩长生心中失望,面上却并未表露,只呵呵笑了两声:“啊,连你都打不过他,那风来人看来还真是有点本事。”   事实上,如果两人真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安元未必会输,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输了。就因为他始终对一个喝醉了酒的对手抱有怀疑的心理,出手时太多顾虑,也就是所谓的轻敌,他才会连武器都被人给卸了。   安元道:“你去吗?”   韩长生点头:“我进去会会他!”      ☆、第九十九章 韩长生进谷,很快就见到了酒仙风来人。 风来人抱着酒坛喝的正欢,见又有一人进来,不满地嘟囔道:“今天的客人可真多啊,陆弘化还真是给老子找了个大麻烦。” 韩长生这回进来,可没打算打赢,他只是想先试试这风来人究竟有几斤几两重。要知道安元跟他练了那么久的武功,他自己天赋也高,是练武的好料子,如今怎么也算是个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了,可他却输给了风来人,可惜酒仙谷不容他和安元同时进入,不然他当时只要在旁边看着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下他不得不自己出手试探一下。 风来人见韩长生不语,道:“小子,不报上姓名?” 韩长生道:“不必。请前辈动手吧。” 这些个找来挑战的小辈,鲜少有自己先动手的,一来是尊重长辈,二来也是有所忌讳。风来人也不废话,脚一勾,刚喝完的一个酒坛就朝着韩长生的面门飞去了。 韩长生根本不躲,一剑劈开了那酒坛。风来人照例趁着这时候出手,韩长生的视线压根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轻轻松松就避开了。 然而韩长生就只是避,并不怎么出手攻击,便是进攻,也是试探的,勾出风来人的招而已。风来人的醉剑使出,时快时慢,看似凌乱,乱中有序,却又很难拿准他的节奏。醉剑之所以出名,无数高手败在其下,也正是因为如此。 但韩长生不上钩——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无论风来人卖了多少破绽给他,他永远无动于衷。 “小子。”风来人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对他勾了勾手指,“怎么,不敢过来吗?” 韩长生笑了笑。 接着,在风来人又一次露出醉态的时候,韩长生终于攻了上去!韩长生的剑逼到风来人眼前,风来人就好像醉得要倒下似的的歪头,躲过了韩长生的这一剑,并且以一个伸懒腰的姿态一拳向韩长生肋下袭去。韩长生迅速躲开,风来人又勾向他的脚,韩长生向后一跃,再次躲开了。 风来人连追几招,韩长生一一躲闪,当风来人觉得无趣想要退开之时,韩长生又会动手勾他出招,就这样你来我往,韩长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突然,他跳出战局,拱手道:“前辈,我认输了。” 风来人打出一个带着浓浓酒味的嗝:“认输?” “是。”韩长生道,“我认输了。我走了,前辈再见。”说完转身大步就走,像是怕风来人追着喊着要给他信物似的。 风来人的深浅,韩长生已经试得差不多了。这家伙的确是个高手,他的醉剑乱中有序,最难得的是,这序又来得乱,根本无法研究出他的套路。但是没关系,打败一个敌人,不一定非要研究出他的套路,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无论如何都能取胜!方才交手了几招,韩长生心里已经有底,只要他拿出全力,打败风来人并非难事。按说以安元的水准,也不该这么快被风来人打败才是,真不晓得那家伙又出了什么岔子。总之这事,还是只能交给自己出手了! 韩长生走后,风来人回到假山边躺下,又开了一坛酒。没多久,山谷中又响起脚步声,风来人重重叹了口气:“今天来的人可真是不少。” 然而抬头一看,来的却是个女子。 风来人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是你啊。” 那女子捂着鼻子嫌弃地走到距离风来人十米开外的地方坐下:“每回见你,你身上的酒味都忒熏人。我说那些被你打败的,该不会是被熏醉了不战而败的吧?” 风来人呵呵一笑,不以为意,抱起酒坛继续啜饮。 那女子问道:“这几日如何了?” 风来人道:“来了好些三脚猫,都让我打回去了。刚才来了两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剑法和反应都不错,一个稍差了一些些,还有一个莫名其妙,像是来试我招的,不打就人数走了。不过你要是来早些看到他们,我觉得你会喜欢他们。” “哦?”那女子一听顿时两眼发光,“当真?” 风来人摇头:“可惜啦。便是你花月娘再喜欢,过不了我这关,也一样不成。” 花月娘撇撇嘴,翘起二郎腿,道:“我说你,有时候也不要太较真了。既然接了陆弘化那家伙的委托,也免得那些人到处找我,我就在你这酒仙谷暂住下了。我告诉你,若是我花月娘看上了的人,你也得给我放点水!” “呵呵。”风来人不以为意,“便是通过了你我,还有那怪脾气的老头子,只怕没几个受得了他呢。” 花月娘撇撇嘴,丢下一句我去收拾住处就自行走了。 韩长生出了酒仙谷,道了一声我也输了后就同安元骑马离开了酒仙谷,谷中的事一字未提。 两人继续赶路,夜晚在荒郊野外宿了一宿,翌日一早,安元醒来,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韩长生只留下了一张条子,说自己想起有同学落在上一处城镇了,让安元先走,到下一个城镇等他,他很快就会追上来。 韩长生这一去,当然不是真丢了什么东西,而是给自己美美地化了个妆,把自己易容成安元的模样,然后返回了酒仙谷。 酒仙谷外的两个小童看见韩长生,都吃惊地咦了一声。被风来人打败了一次再回来挑战的不是没有,但很少,因为大多时候两人的差距并非三五年就可以赶上,输一次明白自己彻底没戏就灰溜溜的走了,或者也有不知好歹地练上十天半个月以为自己功力大涨又回来作死,往往第二次交手,风来人会把这些家伙打得满地找牙让他们更加认清自己。但是才过了一天,就又回来挑战的,还真是没见过。 韩长生笑咪咪地对两个小童打了个招呼,小童放行,他就往谷中走,然后听到身后小童的议论。 “他好像比昨天变丑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昨天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世界上竟有如此美男子。今天没有昨天那么绝美了呢!” 韩长生:“……” 妈蛋你们这些混蛋知道我有多辛苦吗!这世上最难易容的就是安元这个混蛋!要把自己化得绝美动人简直太难! “你说他长得这么漂亮能打赢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希望他输,然后天天来。” 韩长生气鼓鼓地大步进谷。 不片刻,他又来到了昨日的假山下。风来人和昨日一样,还躺在假山下,不过酒味从昨天更浓郁了,闻着着谷中的气味,酒量浅一些的人只怕立时就要醉了。风来人的脚边全部都是空酒坛,他躺着像是睡着了。 而假山上坐着一个女子,正在修剪指甲。她听见脚步声,不经意地抬头看了韩长生一眼,把头低下去继续修剪。然而不过片刻,她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猛地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盯着韩长生看。 韩长生拱手:“前辈。” 风来人毫无回应,睡得正酣。 韩长生蹙眉,那女子抹了把流下的涎水,那神态,大有扑上来将韩长生吃干抹净的意思。韩长生又叫了声:“前辈?” 花月娘硬生生吞了口唾沫,神色恢复正常,笑道:“你来的不大是时候,我劝你过几个时辰或者明日再来吧。” 韩长生不悦:“风来人前辈眼下不方便吗?” 花月娘道:“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他醉得太狠了,你最好等他酒醒。” 韩长生心道这家伙方醒酒的时候恐怕是最弱的时候,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却听花月娘道:“现在他大醉酩酊,正是最厉害的时候,这时候与他过招,只怕不太划算。” 韩长生一怔:“他现在能打?” 花月娘摊手:“他被人称作酒仙,醉得最凶的时候就是升仙的时候。” 韩长生显然不大相信这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 花月娘将手中的指甲刀朝着风来人的面门掷去,风来人突然挥苍蝇一样挥了一巴掌,那指甲刀便横飞出去,钉进假山中,完全没入了。 韩长生吃惊地嘶了一声。 花月娘道:“我这关你已经过了,我想你赢,不如你挑个他醉得没那么厉害的时候再来。” 韩长生却道:“既然他能打,那就现在吧。”他虽然不知道花月娘是谁,也不知过了她那关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急着赶回安元身边,越快把事情搞定越好。何况习武之人哪个没有几分气性,越强的对手越让人兴奋,完没有退缩的道理。 韩长生道了声得罪,拔出剑直直朝着风来人刺去! 风来人看似不经意地瘙痒,巴掌一挥,一坛未喝完的酒朝着韩长生飞去。韩长生伸掌接住,运起内力往回一推,心中却惊——这家伙到底练得什么邪门功夫,连内力都比昨日浑厚多了! 又一个坛子飞过来,两酒坛撞在一起,撞了个粉碎,酒液和碎陶片飞溅,风来人朝着这里打了个巨大的酒嗝,那些锋利的陶片便朝着韩长生飞来。韩长生不慌不忙,身形左躲右闪,挥剑斩碎陶片。狼藉过后,他身上就连酒液也未沾到几滴。 花月娘坐在假山上观战,不禁抚掌道:“好!” 今天的韩长生再不像昨日那般小心,一开始便使出了全力,招式极为凶狠,一剑直刺风来人要害。风来人就地打了个滚,懒腰一伸,满地酒坛子被推乱,他自己被埋进了酒坛里。韩长生的剑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死死地追着他,所到之处,酒坛全都应声而破。 哗! 风来人从碎陶片里跳了出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睛睁开一条缝:“啊,是你小子,又回来了啊。”仿佛他先前都没有看到韩长生一般。 韩长生也不答话,继续进攻。他的剑术一点都不花哨,看起来每一个学过剑法的人都会,但却没几个能向他刺得这样又准又狠。 风来人被他接连的进攻打得显出捉襟见肘之态,倒像是沉浸在醉态中出不来。花月娘看直了眼,连喝彩也忘了。 “砰!” 直到此时风来人才终于有空拔出剑,两剑相撞,火光四射! 风来人一脚踹向韩长生的腹部,韩长生用左手架住他的脚,却后退了半步——风来人的内力比昨天强劲了太多,花月娘所言不虚,反倒是他自己准备不足了。 “吱啦!” 风来人借势转身一个回旋踢,收回了自己的脚,同时一爪抓向韩长生的胳膊,韩长生迅速收手,却被他扯断了半截袖子。 “嘶!”坐在假山上的花月娘倒抽了一口冷气,惊诧的捂住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韩长生看。 韩长生并不在意损失的半截袖子,持剑继续攻击,风来人再出醉剑,卖了个大漏给他—— “哎呀!” 韩长生的剑已经架在风来人的脖子上,风来人的脸上缓缓渗出血珠,血珠融在一起,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露出了一道虽然不深但却很长的伤口。 如果不是高手,根本看不出刚才那一瞬间的暗潮涌动究竟有多么惊心动魄!风来人卖了一个破绽,却并不是真的破绽,他留了足够的后手,但韩长生却凭借他的速度和强势硬生生让风来人的后手全都使不出来,破绽成了真的破绽。而在最后一刻,他的剑已经确定了会伤到风来人,他却没有一刻迟疑和手软,如果在那一刻他收剑了,那么露出破绽的人反而成了他——从交手开始,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赢! 风来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龇了龇牙,却没有生气的意思。比武切磋,本来就有风险,时时刻刻忌讳着不能伤人,那就不可能使出全力。这个“安元”,昨日还诸多顾忌,过了一晚,不光剑法变得利落了,就连心性都变强了,真是难得。 “我赢了,前辈。”韩长生勾起嘴角。解决了风来人,那就只差一个花月娘了,他的大计很快就要成了! 风来人嗯了一声,往后退开,韩长生也把剑收了。风来人转身走到假山后,片刻后出来,递给韩长生一支酒囊:“这里头装的是一支百年陈酿,送给你罢。” 韩长生高兴地接过。这应该就是第二件信物了! 风来人拍了拍韩长生的背:“小子,不错!” 韩长生蹙眉——风来人的手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明明也没用多大的力气,被他拍过的地方却火辣辣地疼了一下。 一直在观战的花月娘也从假山上跳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支花发簪丢给他,笑盈盈道:“这是我赠你的见面礼。真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就能有如此成就,待你登上大位,武林只怕会有一番新气象了!” 韩长生纳闷地接过发簪。这娘们谁啊?说话倒是挺好听的,过了风来人这关就能当上武林盟主了? 花月娘也上前到韩长生的背上拍了一下,韩长生龇牙咧嘴:这些人都怎么回事,还是自己的肌肤最近变得特别敏感娇嫩,怎么碰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花月娘笑道:“再过几个月,我花月娘一定会去昆仑山看你继位。那些老不休会是什么表情,想想都觉得兴奋,哈。” 韩长生:“……”等等,花月娘?就是第三件信物的持有者花月娘?这女人就是花月娘?所以说,这支花发簪就是第三件信物?! 北虎老人考验品性,风来人考验武功,这是武林众人早就知道的,不过花月娘考验候选人哪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知道,猜测传言也有很多种,韩长生原本还很头疼不知如何过花月娘这一关,结果居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既高兴,又不可思议,忍不住好奇问道:“花前辈,你说我通过了你的考验?为什么?” 花月娘笑道:“做武林盟主,就是武林的门面,武功出众,品行高尚,但若长了一张夜叉脸,一看就像是刚杀完人还喝了血的,登上高位也怕难以服众吧。” 韩长生:“………………”闹了半天敢情是找来个选美男的花痴女来了。 无论如何,三件信物都到手了,韩长生道了谢便赶紧地离开,骑上马朝着安元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U、Molise、xiaoxiao的地雷   ☆、第一百章 韩长生骑着马来到一条小溪边,跳下马到溪边打水喝。 溪水很清澈,照映出他的脸,他看着水面映出的那张脸,有些走神。安元真的很好看,哪怕相处了那么久,有时不经意间看他一眼,也会被惊艳地忘记挪开眼去。这一点,韩长生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不肯承认这天底下居然有个混蛋比他英俊比他帅气比他迷人…… 韩长生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指去触碰水面,想要摸了摸那张脸,在碰到的一刹那,水面中的脸就散开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哪个混蛋的?从那晚意乱情迷开始?不,那一晚只是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发出的芽罢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说不清了,正因为他和安元的身份,从一开始他对安元的情感就是强烈压抑的,产生的丁点的好感都会被他强硬地压制,可被压制的感情从来是蓬勃的最快的,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逃避了。 “啊!”韩长生沮丧地哀嚎了一声,把脸上敷的东西撕了,把脸埋进冰凉的河水里不停搓洗。待他把脸抬起来时,脸已经被搓红了。 韩长生取出镜子和易容工具,对着脸又化了起来。这一次,他化的格外的久,一切准备好之后,韩长生才骑上马朝着安元离开的方向追去。 安元就在前方的城镇等着韩长生,第二天下午他们就成功碰头了。 一见韩长生,安元问道:“你落下的东西找到了吗?” 韩长生道:“找到了。” 安远问道:“你落了什么,连声招呼也不打,留了张纸条就急匆匆走了?” 韩长生掏出虎牙匕首递给他。 安元一怔:“这是什么?” 韩长生道:“这是我在上一个城镇得到的,我觉得很适合你,打算送给你的。” 安元接过虎牙匕首,试着在自己的袖子上划了一下,十分锋利。他道:“送给我?” 韩长生笑道:“这么久了,我也没送你什么礼物。” 安元沉默了一会儿,收下了:“多谢。” 给了虎牙匕首,韩长生便往客栈走:“今天就不赶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在路上买了酒,喝了酒好好睡一觉……” 安元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很不安。韩长生有些异常,虽然这家伙平时也不正常,但是今天的表现特别奇怪。安元说不出哪一点,就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你是不是去了酒仙谷?”走在后面的安元突然开口。 韩长生吓了一跳:“什么?” 安元默默地看着他。 韩长生心虚地转开视线:“我去酒仙谷做什么?我真的是回城了一趟。” 从前安元就看得出韩长生有些举止不大正常,好像想刻意把他卷进一些事件似的。到了剿灭影月门的时候,安元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茶馆中那件事,说不是韩长生故意给他设的局,他都不相信。这一路走来,韩长生又故意把他往酒仙谷的方向引,好像很希望他能跟酒仙风来人交手。这种种事情,很难让安元不往陆弘化在武林大会结束前说的话上联想。 两人到了客栈,天色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吃顿饭就准备休息了。 韩长生专门叫客栈的小二送了酒上来,道:“这些天赶路累了,今日喝点酒,好好睡一觉。” 安元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韩长生径自给自己和安元倒了酒,先干了一杯。他已一杯酒下肚,安元也只好在桌边坐下,却不喝酒,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一直没有揭穿,一直一直,只是为了弄明白韩长生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然而这么久过去,他还是迷惑不解。韩长生的心思,他琢磨不出,时日久了,就越来越不安,而他还是忍耐着,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担心,揭穿了韩长生的身份之后,这人会一走了之。 可现在,他感觉韩长生离他越来越远,他就快要忍不下去了。 安元举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韩长生道:“你回岳华派之后,看看你的师弟师妹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安元有些惊慌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陪我一起回去吗?” 韩长生颔首:“我是要与你一起走的,不过到了那里,你总有日后的打算吧?” 安元默然片刻,道:“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的剑法虽不算得了兰芳长老的真传,但也是师承岳华派。如今师父……岳鹏已经不在了,岳华派势必如一盘散沙,我想暂留一阵,教他们剑法,至少……让岳华派传承下去。” 韩长生喟叹一笑:“你还真是……真是个好人,岳鹏害你如此,你心里还是记挂着岳华派。” 安元苦笑:“仇归仇,恩归恩,不能搅在一起说,何况岳鹏也得到报应了。” 韩长生又给两人倒了酒,咂咂嘴,道:“你当初不是想要讨伐魔教么?” 安元怔了怔,表情复杂地看着韩长生。过了许久他才道:“我当初以为是魔教杀我父亲,灭我山庄,如今误会已解开……” 韩长生的脸色顿时僵住了。奶奶个腿,即便他费尽心机把安元扶上武林盟主之位,那也只是成功一半,按照安元的命格,他必须剿灭魔教,匡扶武林正道,这才是彻底完成了他的劫数。要是现在安元根本就没有要讨伐天宁教的意思了,那他所作的一切岂不是白忙活了?! 安元接着道:“我已不恨魔教,但……若魔教继续作恶,也不能纵容。” 韩长生立刻道:“魔教作恶多端,理该……剿灭。”说到此处,他自己心酸得头皮都发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他这教主虽然做的不尽心,但他对天宁教的感情却不输给任何人。他从小在出岫山长大,喝的是出岫山的水,吃的是出岫山的粮,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是天宁教的人,从前但凡敢有人说天宁教的坏话让他听到,他一定整的那人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打从黑白无双交给他这个任务,要他帮着安元剿灭魔教以来,他有无数次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留在安元的身边,到最后把自己都兜了进去,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比起门派,还是门派中的人对他而言更重要。 韩长生道:“我与魔教有些渊源,因此也对魔教有几分了解。魔教中的人并不各个都是坏人,相反,有不少好人,若你见到他们,你便会知道。魔教中有些人是年幼的时候被捡回去的,有些人是被坑蒙拐骗带回去的,他们为魔教做事,并非出于本心,只是被威逼利诱之故。若说天宁教当真有恶人,那就只有一个——天宁教的教主!” 安元怔怔地看着他。韩长生在天宁教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安元猜了很久,可以肯定的是,韩长生的地位很高,也许他的真实身份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安元甚至猜过他是否就是天宁教的教主,可一个教主成天在外晃悠一整年都没回去,那这魔教也太不靠谱了。韩长生不止一次提过他有一个坏大哥,安元之前也有猜到他说的人应该是魔教教主,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点明。 不知道为什么,安元竟觉得韩长生此刻的表情让人有些心痛,他忍不住道:“如果我能为你做什么……你可以告诉我。” 韩长生摆摆手,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我想要的,你做不到。” 安元自然不满:“你不说,别知道?” 韩长生笑了笑:“喝酒喝酒。” 又喝了两杯,吃了些花生牛肉的下酒菜,大约是酒意上头了,安元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筷子,有些激动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跟我说句实话?” “若我说我希望你能杀上出岫山剿灭魔教呢?!” 安元一下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竟然笑了:“以我目前的能力来说,我的确还不够强大。但如果你想要,我就会努力去做。我只求……只求你对我坦诚。” 韩长生道:“有些话如今还不是时候,待到那一日再说吧。今天就陪我喝酒,明日不着急赶路,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韩长生今天酒性真的很高,喝了一杯又一杯,安元在旁看着,也忍不住陪着喝,没多久,两人就都已醉了。韩长生摇摇晃晃地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支酒囊,道:“这酒……今日就不喝了,你带在路上喝吧。” 安元喝得有些头晕,捂着额头摆了摆手。 韩长生脚步蹒跚地爬上床,不片刻就已昏昏欲睡。安元没他醉得那么厉害,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才走到床边。 韩长生睡觉的姿势难得没有半点防备,他呼吸沉重,脸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白——那是一张假脸! 安元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盯着韩长生看。韩长生睡得很安逸,看来他是真的醉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韩长生一直都睡得很轻,安元和他同床共枕的时候,翻个身他都会醒。他也总是尽量地将脸转向床内睡,弓着身体,时时刻刻都是防备的姿势,但是今天,他睡觉的姿势,任何人可以对他出手! 安元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他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将手摸向韩长生的耳后。 往常韩长生易容的时候,假脸和真脸的接缝处他总是做的无比小心,不仔细或者心有怀疑就摸很难摸出破绽来。但是今天,安元只是轻轻一摸,就立刻摸到了凸起的地方。他的手指停留在那里,等待了一会儿,韩长生还是没有动作,于是他心一横,小心翼翼地将韩长生的假脸揭了下来—— “啊!” 在假面脱离韩长生脸部的同时,韩长生突然抓住了安元的手腕,安元吓了一跳,失声叫了出来——但他已经看到了,假面之下的那张脸,从未见过的一张清俊脸庞。 不过转瞬,安元便被人大力拖上了床并压在身下,韩长生开始疯狂地掠夺他口中的空气。安元试图挣扎,但他只推了一下就停下了,然后他搂住了韩长生的脖子。韩长生闭着眼睛,但安元却一直睁着双眼,要看清面前的这张脸。 一只温热的手探入安元的衣服内,在他身体上游走,温热的呼吸喷涂在他的耳边。情热时,他恍惚听到了一句动人的话。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xiaoxiao、momoX3、抽抽抽纸7、L X2的地雷 我说很快吃第二次就是很快嘛!   ☆、第一百零一章 这一觉果然睡到了日上三竿,太阳照进房间,晒在安元的脸上,烤得他热烘烘的,用手挡在脸上翻了个身。虽然已经醒了,但昨晚折腾了一宿,腰酸腿软,身体十分疲惫,他没有睁开眼睛,还继续睡着,顺手在身边的位置摸了摸——空无一人。 片刻后,安元缓缓睁开了眼睛。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有些刺眼,安元眯了一会儿眼睛,才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东西,眼睛酸涩得忍不住想要立刻闭上。 这是第二次了。一夜纵情之后,在翌日的清早第二次消失了,就好像昨晚的荒诞都是他一个人的梦境,可明明昨晚的那句“我喜欢你”还言犹在耳。 过了好一会儿,安元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上随意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簪子,是他昨晚困得快要睡着时韩长生插上的。他把发簪取下来,那是一支花发簪,倒像是送给姑娘的定情信物。 安元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把发簪掰断的冲动,走到桌边。 韩长生的行李已经不见了,但是比第一次进步的是,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明年三月,昆仑山再见。所日所言,非酒后胡言,乃我真心告白。保重。望早日与君再聚。” 安元脸上没有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狠把纸条揉成一团,高高举起想要掷下。 “我,我日|你……”难得的粗话卡在嘴边,他突然发现,相处了一年多,他连韩长生的真名都不知道。花潇洒?杜风流?洛威武? “……混蛋!”安元大骂了一句,颓然地把手放下,将纸条小心翼翼展开,折好收进了贴身的荷包里。很好,此仇不报,他就不是人! 与此同时,韩长生正骑着马奔驰在小路上。昨晚上忍不住放纵了点,把安元给弄晕了之后他连觉都没睡就赶紧收拾行李离开了。想必安元今日腰酸得很,他自己也有些腿软。太阳太大了,韩长生勒停了马,到树荫下坐着休息片刻,还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他掏出一面镜子,打量镜子中的自己——那是顾明萧的脸。 韩长生笑了笑,然后将手伸到脖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层假皮。伪装褪去,终于露出了他的本真面貌。 韩长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酸溜溜道:“明明就很帅嘛。”他自恋地想到,现在的安元就已经对他难以把持了,要是安元见了他的真容,还不被迷得七荤八素! 想过之后,韩长生长长地喟叹一声,用水囊里的清水洗了把脸,跳上马继续赶路。 一个月后,韩长生终于赶回出岫山脚下。 虽说从前韩长生总是动不动就出走,但离开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他想出岫山,想得做梦都是出岫山的一花一草,如今终于回来了,他简直激动地热泪盈眶,大有脱光了在山上跑三圈大呼我韩汉三又回来啦的冲动! 韩长生心急火燎地往山上跑,守在山下的天宁教人见了他纷纷行礼,他也不管,直往山顶上冲。 “哟,这是谁啊,竟敢闯我出岫山?” 韩长生跑过半山腰的练武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酸溜溜的讽刺声,他回头一看,高兴地叫道:“小双!” 花小双抱胸冷笑:“小双是谁,我叫花潇洒。” 韩长生嘿嘿傻笑。 花小双挑眉,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韩长生开心道:“我当然是回来做我的教主啦!” 花小双为难地舔了舔嘴唇:“教主?可你出走一年,教中无人管事,经我们几位堂主和长老商量,已经另选教主了。” 韩长生如遭晴天霹雳,笑容顿时在脸上僵住了。开什么玩笑?!教主易主了?!那他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事等着被安元杀,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然而看着花小双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厉害,韩长生顿时醒过神来——自己被耍了! “好啊你!”韩长生扑过去拧花小双的脸,“你个混蛋!居然敢骗到本教主头上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花小双终于忍不住,笑着张开双臂,打算拥抱韩长生。韩长生下意识就要往他怀里扑,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硬生生忍住了。他把花小双推开,冷着脸道:“本教主赶路辛苦,快去给我打点洗澡水来。你的欺愚之罪,改日再治你!” 花小双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韩长生的态度很古怪,以前他可从来没什么教主的架子,治罪之类的话便是开玩笑也不会说的。难道是因为他离开这么久,所以心性有了改变?可自己前不久才见过他,那时也还是那个叫人又爱又恨的混账东西,不会故意端什么架子。 韩长生却心虚地转开脸去,不再跟花小双说,继续往山上走。 马不停蹄地赶了这么久的路,韩长生早已疲惫极了,几位堂主听说了他回来的消息,都赶过来看他,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他借口要休息,一个都不肯见。 洗澡水很快就打来了,韩长生跳进浴桶里,把脸埋了进去。热水让人放松,多日来的疲倦仿佛都消除了,他很想躲在里面不要再出来了。突然,他听到外面好像有咕噜咕噜的对话声,从浴桶中惊起,只见卢青钱和卢白璧正一左一右地站在浴桶边看着他。 韩长生大惊:“谁让你们进来的?”他差点给忘了,他或许能禁止四位堂主进来,但是从小跟他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卢青钱和卢白璧是万万拦不住了,这两个家伙没轻没重,都干把天捅个窟窿。 卢白璧道:“教主,你背上被虫咬了么,怎么有两块红斑?”、 韩长生用手抓了抓,不甚在意。赶路的时候都宿在荒郊野外,难免要被虫咬上几口。他不悦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进来吗?” 两位护法好像都没听见韩长生的话,非但不出去,还在浴桶沿上坐下了。 “教主教主。”卢青钱兴奋道,“你出去那么久,你的大~~~~计完成了没有?” 韩长生闷闷地嗯了一声。 “快快快,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大计啊?”卢青钱急不可耐地问道。卢白璧也双眼发亮地盯着韩长生。 韩长生道:“这个么……我在外面发展了一些势力,过阵子大概要派你们出去帮我办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卢青钱和卢白璧都很失望:“现在不能说吗?” “快滚。”韩长生用脚一蹬,把洗澡水泼到两名护法身上,“老子要休息了,不想看到你们才!” 卢青钱和卢白璧委屈地对视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韩长生又在浴桶里泡了好一会儿,直到水都凉了,他才跳出来上床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天快黑的时候才醒,韩长生刚换好衣服,就听外面的人通传道:“教主,顾堂主来问你醒了没有。” 韩长生想了想,道:“叫他进来吧。” 不片刻,顾明萧进来了。 “教主。” 顾明萧正准备开口,却被韩长生打断了。“先别急。”韩长生坐在桌边,把赤脚丫子伸到桌上,“本教主在外奔波辛苦了,你先帮我修修脚指甲吧。” 刚才顾明萧进来之前,韩长生故意再叫上抹了口水然后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此刻脚丫子黑乎乎臭烘烘的。 顾明萧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顾明萧素来有洁癖,他给他养的那些猫咪把屎把尿的时候倒是毫无怨言,但人要是有丁点不干净,他就嫌弃的要命。他比韩长生年长几岁,小时候因为看不惯韩长生调皮捣蛋总是弄得满身泥灰,于是他揽下了帮韩长生洗脸的任务,每次他帮韩长生洗脸的时候简直能搓下一层皮来,于是后来韩长生在见他之前都要检查自己自己的指甲里有没有污迹,免得再遭毒手。 顾明萧盯着那双黑乎乎的脚丫,脸色变幻的像彩虹一样,韩长生还不知死活地把脚丫子凑到顾明萧眼前,顾明萧如避瘟疫一样连退两步,一下连自己来这里是打算说什么都给忘了。 “剪呀。”韩长生继续不知死活地撩拨。 顾明萧转身去找剪子。 韩长生悻悻地把脚收回来。开玩笑,他还怕顾明萧一怒之下把他脚给砍了呢。 “你找我干什么?”韩长生抠着鼻屎问道。 顾明萧刚一张嘴,韩长生一弹小指甲,刚挖出来的鼻屎就弹进了顾明萧嘴里。 “!#¥%&*”顾明萧瞬间抓狂了,跑到门口呸呸呸狂吐起来!! “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韩长生起身往外走,路过顾明萧的时候,他同情地拍了拍顾明萧的肩膀。顾明萧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冲进房里拿茶水漱口。 韩长生背对着顾明萧,无声地大笑三声。他吃那些猫的醋很久了,早就想折腾一下顾明萧了,只是以前没胆子,如今终于成功了,真是身心舒畅啊。不过爽过之后,他又笑不出来了,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快步向食坊走去。 韩长生问厨娘:“晚饭做好了没?” 厨娘道:“教主,早就做好了,几位堂主就等着您睡醒开饭了。”平日里韩长生和两位护法四位堂主都是一起吃饭的,今天既然他回来了,那几人自然等着他一起吃。 韩长生看了眼灶台上摆的菜,不满道:“不行不行,重新做!按我说的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moX2、阿兰、夜月、菉竹猗猗、cherrish的地雷   ☆、第一百零二章 半个时辰后,饭菜终于上桌了。 韩长生姗姗来迟,大摇大摆地走到主位坐下,看了眼桌上热腾腾刚上桌的菜色,十分满意:“吃吧!” 四位堂主和两位护法谁都没有拿起筷子。 花小双面前的是一份青椒炒饭,顾明萧面前的是一盆苦瓜,洛辛面前的是一盘洋葱盖饭,杜月飞面前的是一盘黑乎乎黏稠稠的东西,看着不知道是什么,但让人毫无食欲——这些都是他们最讨厌吃的东西,杜月飞不挑食,所以他的待遇最特殊。 卢青钱把面前的碗一推,小脸鼓得像包子:“今天是谁做的饭啊,我不吃香菜的,再说,哪有人拿香菜炒饭的!” 卢白璧也在笑:“大蒜炒饭我也是第一次见呢。” 花小双呵呵笑了一声,眯着眼一把眼刀丢向韩长生。倒霉教主这是想整出什么新花样来了? 卢青钱突然出手,把韩长生面前的碗抢了过来,然后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你吃香菜,我跟你换!” 韩长生一怔,自己的碗已经被卢青钱抢走了,卢青钱抱着碗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卢白璧也跟身边的花小双换了一份,接着大家有样学样,各自把碗换了,毕竟没有人挑食是什么都不吃的,最后大家都拿到了还算满意的一碗食物,唯有杜月飞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人——谁也不肯跟他换那碗不知是什么成分的黑糊糊。 要不是等韩长生,众人早就饿了,换完了食物,就开始埋头苦吃,谁也没就今天诡异的食物发表什么看法。卢白璧和卢青钱是不明白其中有什么猫腻,他们肚肠直,不喜欢吃就直接换了,只怕吃完就忘记了这件事。至于四位堂主,有的懵懂,有的精明,但总能看得出今天的食物问题很大,至于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刚刚回到出岫山的韩长生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算盘都在肚子里打,表面上都装作什么事没有,杜月飞本是想说什么的,却被花小双一脚踢回去了,他只能继续对着面前黑乎乎的玩意儿发愁。 韩长生预料的掀桌场面没有到来,多少有些失望,只能闷头吃饭。 他这次回出岫山,有一桩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想办法遣散天宁教众人。虽然他在山下的时候已经想办法替他们铺了路,但毕竟事情还是他做的。等安元哪天带着人打上出岫山了,指着顾明萧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你居然上了老子就跑路你看我不阉了你,顾明萧难道会乖乖认错?肯定把安元当成神经病打一顿丢出去啊!所以,他还得想办法把他身边的这些人调走,至于他在山下做的那一切,只希望安元和那些他见过的人能够念这张脸的情谊,真到了狭路相逢的时候,因为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当初身边的那个人,所以会手下留情。 洛辛道:“教主,我听小青小白说,你在山下这段日子,武功大有进益?” 韩长生挑眉,语气十分挑衅:“吃完比比?” 洛辛一怔。洛辛是个武痴,他在天宁教掌管龙虎堂,也是专门研究武学的。天宁教历代教主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一出了个奇葩韩长生,只把剑法练得通透了些,反倒是洛辛,样样兵器使得趁手,天宁教武功最高的人便是他。从前他也是负责教韩长生练武的,他这人性子比较直心肠比较硬,不知道要给教主留面子,反而因为韩长生整天偷懒而恨铁不成钢,每次韩长生跟他比武他都毫不留情地把韩长生打得晕头转向,韩长生特不爱跟他切磋。如今韩长生居然主动提出要跟他交手,也是让他有些吃惊。 洛辛痛快地答应道:“好啊。” “那就吃饱点!”韩长生从卢白璧碗里夹了一大块洋葱丢进洛辛的碗里,关怀道,“一年不见,你瘦了不少呢,可得好好补补。” 洛辛看着好容易被送出去的洋葱,脸色有些发绿。 韩长生把筷子伸向花小双的碗,又准备替人夹菜,花小双直接把自己的碗端起来,翻了他一个白眼。 吃完晚饭,韩长生走出大堂,看了眼夜空。 今天天气好,所以夜晚的星星和月亮都很亮。但是有两颗星的亮度甚至超过了月亮和北极星,亮的几乎有些刺眼——是安元的星辰和他边上的那颗灾劫之星。而且,灾星的亮度超过了安元的星。打从那天晚上韩长生一夜纵情然后又偷偷离开之后,韩长生就发现了这两颗星越来越亮。灾星亮,说明安元的劫数到了巅峰,也就是说,他渡劫应该快要成功了。这让韩长生很欣慰,看来他这一年多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洛辛跟了出来:“你在看什么?”他抬起头,也注意到了那两颗星,喃喃道,“这两颗是什么星,怎么这么亮?” 韩长生摇了摇头:“回去消化消化,半个时辰后,我来找你比试。” 洛辛道:“好。” 韩长生并没有回房休息,他打着灯笼缓缓在山上走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有他满满的回忆,前面的山头是思过崖,听说历届教主在年轻的时候都经常会被罚到那去里面壁思过,思过崖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卢雅江三个字,据说是曾经担任过天尊的某位教主刻的。韩长生小时候被罚到思过崖的次数不多,这并不是代表他小时候够乖够听话,而是因为他有卢青钱和卢白璧一对顶锅好兄弟。每回他犯了事,总能想办法让这两个倒霉蛋替他背黑锅,他出于愧疚便常常去思过崖看过他们,给他们送好吃的,那两个傻蛋还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以为教主对自己多好,真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再往前走,有一片树林。那时候花小双的父亲花老堂主被武林正道杀了,花小双不见了,全教上下找了他很久,最后是韩长生在这片树林里找到了他。花小双抱着膝盖坐在树下坐了好多天不肯出去,韩长生就陪着他坐了好多天。有一天晚上花小双病了,冷得直发抖,韩长生就抱着他,花小双说自己想离开天宁教,不想再参合武林上的事,韩长生抱了他一晚上,哭着求他不要走。第二天花小双就出了树林,再也没提过要离开的事。 曾经韩长生很想离开出岫山,他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一草一木都看腻了,想下山看看不同的风景,可现在,他突然不想离开,还想在这里待上十年,二十年。 半个时辰后,韩长生来到了练武场。 洛辛已经在场上等着他了,见他来了,指着武器架温和道:“你要挑什么武器?或者,还是用剑吗?” 韩长生昂着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要这么多兵器做什么,要我说,咱们天宁教的功夫都是些垃圾,学这么多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江湖上那些小门小派的,好歹人家练好了一门武功。” 洛辛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是个武痴,平时也没什么忌讳,唯一的死穴就是不容许有人污蔑天宁教的武功。天宁教的武功脱胎于当年先祖从各门派偷回来的秘籍并且经过了历代武学奇才前辈们的完善改进,是以才能在江湖上称霸。的确,天宁教的武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修是有所争议的,并非人人可以驾驭,只有真正的高手和奇才才能练成,不适合普通人,所以普通弟子也只学一门兵器,韩长生是因为作为教主才被从小教习各种武艺的。洛辛知道他在外面学了剑法,却没想到如今他竟然一竿子把天宁教的功夫全打翻了。 “教主。”洛辛想要训斥他,但是硬生生忍住了,把他让花小双送回来的龙吟剑丢给他,自己也挑了把剑,道,“既如此,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功夫。” 韩长生哼了一声:“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学的东西有多没用。” 洛辛简直想把这倒霉孩子压在石头上打烂他的屁股,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废话,一剑朝着韩长生刺了过去! “砰!”两剑相交,韩长生退却半步。他对跟洛辛交手一直有些心理阴影,所以一出手就怯了。但他咬了咬牙,很快调整了过来。今天一定要打赢洛辛! 洛辛的武功天赋并不在韩长生之下,不然老教主也不会把龙虎堂交给他管。韩长生这一年剑法能够突飞猛进,除了拜兰芳长老教导有方的功劳之外,也因为他要教安元练剑,他自己不得不勤加修炼,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但洛辛苦练了二十载有余,这其中鸿沟,绝非短时间内就可追平,韩长生不过是仗着自己从玄机老人那里得来的内力远胜洛辛,所以也能靠力压制,跟洛辛打个平手。 “哗!” 洛辛一剑划破了韩长生的衣服。他今天是真的很恼火。除了因为倒霉孩子韩长生刚才的一番糟蹋天宁教武学的言论之外,还因为倒霉孩子拼命往他碗里夹洋葱害他根本没吃饱! 韩长生有些慌了。他还是有点无法克服洛辛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所以难以使出全力来。 “啊!”韩长生突然痛叫一声,捂着小腹后退。 洛辛吃了一惊。他的剑方才从韩长生小腹前划过,但应该是没有碰到他才对,难道一不小心把倒霉孩子弄伤了?他连忙收剑上前查看究竟,突然,一把剑架到了他脖子上。 韩长生得意洋洋:“我赢了。” 洛辛惊诧地看着他。 “承认吧!”韩长生鼻孔朝天,“天宁教的武学早就可以改革了,都是些糟粕呐。” 洛辛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非常不好受,何况说出这话的人是韩长生。 韩长生见洛辛迟迟不语,便把剑收了,打了个哈欠:“我回去睡了。” “教主。”洛辛从背后叫住了他。 韩长生有点紧张,他很怕洛辛一怒之下冲上来暴揍他一顿,所以准备好一听见动静就撒腿跑人,没料到洛辛并没有上前,只是温柔滴轻声道:“教主,你在山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长生一怔。片刻后,他犟着脖子道:“能发生什么事?本教主厉害的很,没什么是我自己不能解决的!”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moX2、amyxu、xiaoxiao、如歌的地雷   ☆、第一百零三章 清早,出岫山上飘起一股浓烟。 山上的人乱成一团,端着水盆进进出出,不知过了多久,烟终于停下了。 “放开我!让我去揍那个混蛋!”被熏得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杜月飞疯狂地挣扎着。 洛辛一只手将他钳住:“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了!”杜月飞跳脚,“那些药材我辛辛苦苦采集了半年才收集齐!他一把火全给我烧毁了!!” “他叫你冷静点是因为,”花小双抱着胸在旁冷冷道,“你根本打不过韩长生那个混蛋。” 杜月飞:“……” 片刻后,杜月飞颓然地蹲在地上,抹了把脸,喃喃道:“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这才一个月,小兔崽子上房揭瓦进屋放火什么都做了,他到底想干嘛啊?” 早上韩长生抱着一捆有点潮湿的稻草跑到杜月飞的药庐里放火,因为稻草湿,火倒是没烧起来,但是烟熏得十分厉害,杜月飞收集的那些奇花异草都给熏蔫了。 顾明萧心痛道:“他还把我养的猫们的脑袋毛都剃秃了,几只最漂亮的猫变丑以后害了心病,每天躲着不肯见人,把我急的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了。” 洛辛面无表情道:“他偷了咱们教的秘籍当柴火烧烤鸽子吃,幸好被他烧得那些秘籍我都背得出,默了一份藏起来不让他找到。” 花小双呵呵冷笑。韩长生倒是没折腾他的乾坤堂,不过最近却总是在他面前说起不该说的话。打从花老堂主死后,韩长生在花小双面前绝口不提花老堂主,甚至下了令全教上下都不准提起,以免勾的花小双伤心。但最近他却时不时来个缅怀故人,今早上专门给花小双送了一斤糖炒栗子来,然后长吁短叹地说当年花老堂主最爱吃糖炒栗子,自己不过是偷偷把他炒板栗的炒栗石和糖稀换成了老鼠屎和洗脚水,就被他追了半个山头狂骂。 杜月飞懊恼道:“你们说教主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咱们就任他这么闹下去?” 顾明萧温柔地笑道:“亏你还是个炼药的,你打不过他,便想不出别的法子么?” 杜月飞一怔:“你是说?” 顾明萧笑得更加温柔了:“我把猫粪糊在他最喜欢的茶壶和他最喜欢的鞋子里了。” 花小双耸耸肩:“我把他当年作弄我爹所作的糖炒栗子重制了一份请他吃。” 杜月飞想了想,抖了抖。 洛辛扶额:“你们也太……我只是直接把他烤的鸽子糊在他脸上了而已。” 四人沉默了一会儿,花小双叹了口气:“原因是什么我还没调查清楚,不过他想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到几分。” 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他。 与此同时,卢青钱和卢白璧正在韩长生的院子里。 “教主,你为什么把我最喜欢的衣服剪了两个窟窿?”卢青钱粉嫩嫩的小脸鼓得要爆炸,他把手里的衣服摊开,衣服的胸口被剪了两个洞,穿上正好能能露出乳首,十分滑稽。 卢白璧笑得能令万物回春:“教主,是不是你最喜欢的竹枕头丢河里去的?”那可是他从小枕到大的,满满都是奶香味,洗都不舍得洗,出门都也带着,要不然就睡不香。 韩长生有些头疼地用手指敲了敲额头。他本来以为最难搞的会是他那几位堂主,尤其是人精花小双和腹黑顾明萧,没想到居然是他的左右护法。这一个月过去,他的四位堂主没事都躲着他走,谁都不想再往他眼前凑了,但卢青钱和卢白璧却一点改变都没有。 按理说卢青钱和卢白璧跟他一样心眼小如针眼,如果有谁得罪过他们,那绝对是一生中最恐怖的事情,可这一点在他身上却行不通了。不管他做了多少坏事,小青小白都不会往坏处想,而是直接来质问他。质问他,他就要给理由,他原本故意扯些荒诞可笑的理由出来想要激怒小青和小白,没想到这两个小傻蛋不管他说什么都全盘接受。 为什么骗他们说只要吃一斤花椒就能像他一样功力大涨,结果害得他们把嘴吃肿了半个月食不知味却根本没有任何长进呢?因为他记错了呀! 为什么骗他们说山中有只活了几百年的异兽会在子时出现在山巅,害他们好多天睡眠不足傻不拉几地守着最后抓回来一只老鼠当成宝贝,被顾明萧养的猫当口粮吃了以后伤心了好多天?因为他又记错了呀!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骗得他们团团转最后发现自己被骗了呢?因为他最近记性不好老是记错呢! 可还是每一次韩长生说什么,卢青钱和卢白璧就信什么,全然不记仇,隔天就把先前不开心的事全忘了。 韩长生皱着眉头,决定这次什么借口都不找:“哪有什么为什么,本教主高兴!” 卢青钱和卢白璧同时一怔,两人对视了一眼,卢青钱地咬着嘴唇,委屈地能滴出水来:“教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呀?” 韩长生假装不在乎,硬下心肠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从来也没喜欢过你们~~啊!”最后一个字忍不住有些颤音。 这句话可不得了,小青小白当场傻在原地,不片刻,四只泪汪汪的眼睛蓄满了水。 韩长生又头疼了。话会不会说的太重了?不,不重,越早让他们死心越好! “哭什么哭!”韩长生虎着脸道,“不准哭!我……我派你们去做件任务!” “不去!”卢青钱抹了把眼睛,重重地跺了下脚。 卢白璧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闹起了别扭。教主明明说过最喜欢他们了,从小到大说了足足八百遍呢!一定是山下哪个狐狸精勾的教主变心了! “你们要是把这件任务办成了……”韩长生语气放软,“我就喜欢你们,好不好?” 卢青钱和卢白璧还在闹别扭,只是偷偷拿眼角瞟韩长生,分明是等着韩长生哄他们。 韩长生道:“影月门的门主和十大杀手都已经被我杀了,他们门下共有百来个杀手,眼下正是群龙无首之际,这些人可以利用,你们重组一个月影门,去把他们重新聚起来,让他们听从天宁教的命令。不听话的就直接杀了!” 卢青钱嘟了嘟嘴:“那不是要很久?” 久就对了!韩长生道:“怕什么,又不赶时间,你们花几年的功夫都行。不着急走,过一阵子吧,我把详细的计划定下你们就去,办成了任务再回来。”眼下距离陆弘化约定武林英雄在昆仑山再聚重选盟主的日子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安元就能当上武林盟主,那时再让小青小白离开出岫山也不迟。 卢青钱和卢白璧面面相觑。韩长生派他们办过的任务不少,不过大多都是比较简单的,复杂些的会让几位堂主去做,也是怕他们两个办不好。可这个任务听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行了行了,回去吧。”韩长生道,“我要睡午觉,别来打扰我!” 卢青钱和卢白璧被韩长生硬赶了出去,委委屈屈地走了。 两人没走多久,花小双来了。 “听说你要派小青小白下山去做任务?”花小双一进门就开门见山。 韩长生道:“是又如何?” 花小双笑了:“说起这影月门,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不是打算做武林盟主的么,过两个月你就该出发去昆仑山了吧?” 先前为了糊弄花小双,韩长生骗他说是自己打算做武林盟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路他都为安元铺好了,只等时间一到事情就成了。韩长生敷衍道:“不着急。” 花小双道:“我记得那姓陆的说过,除了要剿灭江湖恶势力之外,还要得到三个人的信物,我先前问过你,你说都已拿到了,却从不见你拿出来给我们看。若有什么难处,你倒也说一声,你毕竟是教主,你说什么,咱们还不都听你的。” 韩长生继续嗯嗯啊啊地敷衍:“都拿到了,不用你们操心。” 花小双注视着他的脸,笑意加深了些,不紧不慢道:“那就好。你灭了影月门的事,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嫉妒的人还真不少。想来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想到,做下这等令人拍手称快的好事的人,居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 “什么?”韩长生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蹙眉,“我灭了影月门?” 花小双挑眉:“不是么?我跟你分别以后,其实并没有急着走,又在那里停留了半个月,确保消息都传开了才走的。” 韩长生一下怔住了,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我灭了影月门?我?!”他明明设计让安元在江湖众人面前亮出了影月门门主的头颅和一堆令牌啊! 花小双颔首:“是啊,为了确保你大计的实施,我去遣散影月门众人的时候还帮你吹嘘了一番,报的是李九龙的名字。不知道你们那里出了什么岔子,好像伊始有人以为安元才是最大的功臣,不过你们刚走那罗尼就被人给抓住了,据他供认,剿灭影月门的事跟安元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韩长生倒抽一口冷气,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却不知,那罗尼一直记恨着安元杀死他爱宠猢狲的事,罗尼也知道影月门遭此劫,应该是和武林盟主换人一事有关,所以不肯让安元领了那功劳去,硬是把韩长生夸出了一朵花儿来。 “你怎么了?”花小双的语气风轻云淡,“怎么好像很惊诧?这不是你的计划之一么?” 韩长生默默出了一身冷汗。这下糟了,虽然三件信物都给安元了,但要是没有一桩剿灭恶势力的大功劳,还不算达成了陆弘化定下的规矩。这下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旋风妮娅、小喜的地雷   ☆、第一百零四章 韩长生回过神来的时候,花小双已经出去了。 这下可真的把教主大人愁住了。他原本把目标选为影月门,一来是因为影月门恶名昭著,能把这个江湖毒瘤打掉,博得的声望必然不容小觑;而来影月门和岳鹏有勾结,他刚替安元解决了岳鹏的事,安元对影月门下手,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可偏偏被花小双和罗尼这一搅合,这事儿又黄了。 按照先前他从安元嘴里套的话,安元这会儿八成在岳华派。从出岫山赶到岳华派,路上就得一个月的时间,再从岳华派赶到昆仑山,又是大半个月,时间太紧凑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去哪儿再找一个毒瘤让安元来铲除?何况天宁教的事儿他还没处理完呢! 这天晚上,韩长生没有睡好。他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安元和天宁教的事,几乎是整夜无眠,直到后半夜,约莫是太过疲倦了,他短暂地做了会儿梦,或者那不是梦,而是他胡思乱想钩织成了梦境。 梦中他快速地回忆了一遍他在天宁教长大的点点滴滴,洛辛教他练武,在他生病的时候杜月飞为他试药,花小双精打细算地操持教务,顾明萧照料他的生活,小青小白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 后来那些人都不见了,梦境中的人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变成了安元。 梦境很短,但他却觉得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和安元一起住在一座偏僻无人的宫殿里。安元美好的不像凡人,真的像是天上的神仙,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长生。他说,长生,这是我给你起的名字,我希望你能长生,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我才不会太寂寞;他说,长生,这里的人没有烦恼,但也很无趣,我倒想去人间走走,体会一下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说,长生,我若是陨落了,你该怎么办?原谅我自私,我想要你看着我陨落,至少最后我也不会孤独;他说,长生,你不该如此,我只能保住你一丝魂魄,送你去轮回,我会去找你,我亏欠你的,在轮回的路上还你。 天亮了,韩长生就醒了。刚醒的时候,还依稀记得梦中的事,可想要再细细探究的时候,却都已经忘记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韩长生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了。把整个天宁教闹的是鸡飞狗跳,所有人见了他都绕道走。而且他把这魔教教主做出了皇帝的气派,突然间就变得十分奢侈。天宁教共有七十二令人马,他先派了三令人马下山去中原最北边的山谷为杜月飞采集奇花异草,再派了三令人马去南海为他采集明珠,又派了十二令人马去北山砍伐运送坚固的乔木回来修建宫室……短短几天时间,出岫山的人马就被他派出去了一大半。 再过几天之后,韩长生又要下山了。 他收拾好行李,卢青钱和卢白璧跑了进来:“教主,你要去哪里?” 韩长生敷衍道:“我有事出去一趟,过两个月就回来。” 卢白璧道:“我也要去!” 韩长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卢青钱急道:“教主,你要去哪里?你从山下回来就不正常,是不是哪个狐狸精……” 韩长生翻了个白眼,道:“我不要你们跟着,因为我要你们去替我完成任务。之前与你们说的影月门的事,你们可以去做了。” 卢青钱和卢白璧对视了一眼,闹起了别扭:“不要,我们要跟着教主。” 韩长生哄道:“听我的话,我这次去,把江湖上的事料理的差不多了便回来,以后我就留在出岫山不走了。你们若能替我办成任务,说明你们也长大了,我以后还是最喜欢你们。” 这句话的杀伤力十分厉害,一对傻孩子几乎瞬间就被说服了,不再纠缠韩长生,认认真真道:“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韩长生道:“完不成别回来!” 卢青钱鼓了鼓腮,卢白璧笑了笑。 韩长生故意让花小双把影月门的余部都遣散了,如今再派卢青钱和卢白璧去把人召集回来,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光是打听那些人的下落,没个一年半载怕都找不到几个,他倒是想再多活几年,可又怕事情拖久了,他的计划会败露,只能提前了。 打发了那对傻孩子,韩长生背起行李下山,没走出多久远,就发现他的四位堂主站在山顶上注视着他。当初他们不让韩长生出走,是因为韩长生功夫练得还不到家,又是个焦躁的性子,一个人莽莽撞撞若是在山下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帮不上手。可如今,韩长生已经成长了,打起架来连洛辛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韩长生又突然之间找回来自己教主的架子,他们便再没有什么理由阻拦。 韩长生脚步停顿了片刻,默默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山下走。 “教主!”顾明萧大声叫他。 韩长生停下步子,没有回头。 “早点回来。”顾明萧道。“我酿了冬酒,你回来就能喝了。” 韩长生揉了揉鼻子,快步跑下山去。 离开了出岫山,韩长生骑马一路向岳华山赶去。这条路跋山涉水,是他第二次走了。上一回,还是他刚遇见安元,因间接害死了李九龙,他不得不去岳华派顶替李九龙。那是一切的开端,而这一次去,便是他差不多要将这一切收尾的时候了。 大半个月后,韩长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岳华山。如今的岳华派已经今非昔比,山下连巡逻的弟子也不见了,山周的人迹都少了很多,可见岳鹏的事对岳华派打击不小,只怕几年内都无法恢复。 韩长生一路无阻地上了山,却未直接去前山,而是偷偷摸摸溜进了后山的桃花谷。这里原本是兰芳长老修炼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已没有了人迹。韩长生在桃花谷里逛了一圈,终于在兰芳长老的墓前发现了一只正蜷着身子睡觉的狸花猫。 “小臭蛋!”韩长生叫道。 小臭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头看见是韩长生,顿时来了精神,跳到韩长生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起来。 韩长生笑着把他抱进怀里:“最近过的可还好?” 小臭蛋道:“兰芳那小子死了,你和安元仙君又都不在,这山上都是些庸人,连像样的‘气’都没有,好生无趣。” 韩长生奇道:“安元不是回来了吗?” 小臭蛋舔了舔他的手指:“前阵子是回来了,待了一个月就走了,也就前两天刚走,似乎是说有事要去一趟昆仑山找人。怎么,你是来找他的?” 韩长生默了默。没想到安元已经等不及去昆仑山了。 “小臭蛋。”韩长生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把小臭蛋抱到眼前看着他,“你陪我离开一趟,我有事要托你办。” 小臭蛋道:“我还打算修仙呢,要我害人的事我可不干。” 韩长生笑了:“不会。是帮助安元仙君渡劫的事,一件小事罢了。待仙君渡劫成功,他感激你,没准渡你点仙气你就飞升了。” 小臭蛋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倒也没太上心:“什么事啊?” 韩长生把小臭蛋塞进怀里:“你先走一趟,等见到了安元,你就知道。”、 既然安元已经走了,留在岳华派也是无用,韩长生带起小臭蛋就准备离开,没走出两步,他又回到兰芳长老的墓前,解下他带来的龙吟剑放到墓碑前。这是岳华派的东西,等岳华派的人发现了,自然会取走的。 “走吧。”   ☆、第一百零五章 韩长生带着小臭蛋翻山越岭地赶了许久的路,终于能够看到昆仑山了。 韩长生如今完全改换了面貌,他把自己易容成了一副不起眼的模样,任谁见了也认不出是他。他骑马上了一个山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昆仑山,慨然道:“总算到了。”这一年多来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奔波在路上,从前好日子过惯了还觉得乏味,前些日子仔细打量了自己的腿,竟有两条半的胳膊粗了,去年也不过只有两胳膊的宽度,真是叫人无端懊恼。 狸花猫从他怀里探出一个脑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终于到了么?这路上可真颠啊。” 韩长生把它从怀里拽出来,小臭蛋在他衣服里蹭来蹭去的,一身毛都龇开了,身形平白大了一半,看着就忍不住发笑。韩长生道:“你还说,你一直在我怀里睡觉,我日夜兼程赶路还没叫累呢。不过你是妖精,你跑起来是不是比马还快?” 小臭蛋舔着自己身上狂乱的毛:“跑?” 韩长生道:“你先前不也在岳华派和昆仑山之间来回走过么?你是用猫身跑的,还是化成人形?” 小臭蛋用自己舔过的爪子抚平脑袋上翘起的毛发:“我为什么要跑,我使点小法术,一眨眼就过来了。” “……”韩长生道,“那你能施法把我带过来吗?” 小臭蛋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毛:“再简单不过。” “……………………那你为什么让我跑这么久?” 小臭蛋十分无辜:“你又没说。” 韩长生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猫妖煮的汤好喝吗?喝了能延年益寿吗? 小臭蛋似乎是察觉到了韩长生的低气压,明哲保身地往后跳了两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啊?” 韩长生想起来自己有求于小臭蛋,猫妖汤暂时是喝不成了。他道:“你既然是妖精,帮我看看,安元到这里了没有?” 小臭蛋道:“有他的气息,他从这条路上走过,应该就在昆仑山脚下了。” 韩长生重新把狸花猫塞回自己的怀里,往山脚下驰去。 每届武林大会都是在昆仑山举行的,所以昆仑山脚下有城镇专门招待武林人士。韩长生才进城镇,就发现此地已经有不少人了,去年陆弘化定下的是以一年的时间为限,眼下距离武林大会的再次召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难道已经有很多人完成陆弘化布置的任务了? 韩长生却不知,陆弘化的那两个要求,看似门槛不高人人可以挑战,但却几乎没有人能够完成。不少人已经死心,直接来昆仑山等待结果了。 韩长生牵着马进城,正准备去找安元,小路上拐了个弯,居然碰到了熟人。 “陆公子,陆公子,别走啊。小徒仰慕你已久,只想跟你切磋一番。我与你父亲也是多年老友……” “娘娘,说了不比奏是不比嘛。”陆文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们跟额爹好,奏找额爹去比。” 韩长生听到了熟悉的语调,停下了脚步。 很快,陆文林和追在他身后的几人出现在了韩长生的视野中。 去年陆文林被韩长生一招打败,当场就发了誓,练好武功打败韩长生之前不跟别人交手,以此来激励自己。不过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他想清静,别人却不肯放他清净,缠着他要跟他比试的人还真不少。 韩长生牵着马冷眼旁观,打算等陆文林一行人过去了以后再走。 追在陆文林身后的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听他们刚才说的话,是一对师徒,师父想让徒儿跟陆文林交手,还搬出了陆弘化,可惜陆文林不肯卖他这个面子。 韩长生身后就是大路,人来人往。走过韩长生附近的时候,那中年人突然对自己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这便是要强上了!一旦动起手来,陆文林虽说是不比,总不可能乖乖被砍,到底还是要还手。你来我往,最后肯定也就比上了。不管由头是什么,大庭广众真的和陆文林交上手,只要不被打的太惨,总会有人开始关注。至于事后,这当师父的仗着自己和陆文林有些交情,再来不过一场比武,也不怕有什么责难。 那年轻弟子清脆地道一声:“得罪!”手里的刀就朝着陆文林刺过去了。 陆文林当然也不可能不避,退了两步,就到了贴墙站的韩长生面前。 韩长生简直朝天翻个白眼:他不想惹事,为什么事总是来惹他? 然而即使如此,韩长生也只能站着不动,万一他一出手一出脚,被别人看出来了,甚至被陆文林认出来了,事情就大条了。 那年轻弟子不断向陆文林送招,陆文林就只是避,并不还手,脸上的神色十分不耐烦:“娘娘,没完了还!”他始终坚持在这小巷里不出去,也是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被那无耻的师徒占了便宜去。 韩长生牵着马想走,那弟子一脚踢到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韩长生索性想退回大路上,陆文林连连后退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深吸一口气:问缩头乌龟哪家强?我忍! 那两个人你来我往,陆文林被逼着动手,已经很生气了,几招过后也不再只是躲着,而开始还手。那年轻弟子想要把陆文林推到街上去打,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跟陆文林的对战,毕竟陆文林的名气在那里,据说陆文林只跟自己青眼相待的人动手,所以跟他切磋过的人都会身价百倍;陆文林也知道对方无耻的心思,想在小巷子里就把这事儿解决了,不愿意闹到大街上去遂了无耻之人的心思。那师父既然敢让徒弟跟陆文林动手,那徒弟自然也不是平庸之辈,确实有几下拿得出手的,两人越打越激烈,韩长生已经把自己当成一张纸贴在墙上了,刀光剑影还总是从他眼前闪过,搞得他心惊胆战。 “快走!”陆文林抽空对韩长生吼道。 韩长生也想走,眼下他要是使出轻功跳上墙头不是走不掉,但他不敢显出自己会武功。然而到了陆文林眼里就不对劲了。韩长生带着佩剑,肯定是个江湖人士,何况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昆仑山脚下的人基本都是武林中人,说他没点功夫找空隙溜出去没人会相信。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家伙想要浑水摸鱼! 陆文林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树大招风,也不能怪他猜忌,实在是打从他成名之后,这样的小人真是见过不少。 那年轻弟子一刀砍来,差点砍到韩长生。韩长生实在恼火不过,抬起手打算制止,手刚伸出去,就被陆文林一把拽住了。韩长生莫名地瞪了陆文林一眼:这家伙想干嘛? 陆文林却把他往外一拖,想要把他推到那年轻弟子身上去,自己好脱身。反正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一并解决了最好。 韩长生当然不肯被他拖出去。只听吱啦一声,韩长生的袖子被陆文林拽掉了。 “你!”韩长生颇有些恼火。 陆文林看了他露出的胳膊一眼,却大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你竟通过了北虎老人的试炼?” 韩长生一怔:“什么?” 那年轻弟子听到北虎老人的名字,动作也是一滞。这毕竟是关系到下一任武林盟主的大事啊! 韩长生低头看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上有一个红色的圈圈。几个月前就有了,好像是在北虎老人送他虎牙匕首之后出现的。伊始韩长生以为是自己身上发了什么东西,可是不痛不痒的,洗也洗不掉,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大在意了。 韩长生看看陆文林,在顺着陆文林的视线往自己的胳膊上看,可以确定,陆文林看的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红圈。他突然怔了一下,心里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易容成这样,陆文林肯定认不出他,通过试炼的人应该有信物,他没有带信物,陆文林却看了一眼就说他通过了北虎老人的试炼,又看着这个红圈,难道说—— 韩长生大吃一惊:“你是说这个红圈是?!” 陆文林也是很莫名:“你自己通过了试炼你不知道吗?” 那对师徒也停止了攻击,茫然地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这个……难道说……这个红圈是信物?” 陆文林颔首:“是啊!” 韩长生顿时两眼发黑。当时他发现手臂上多了个洗不掉的小红圈心里还觉得奇怪,不过因为实打实的信物已经拿到手并且转让给安元了,所以也就没太往心里去。如果说这个红圈才是真正的信物,那么风来人给的酒和花月娘给的簪子,也是障眼法了?!现下回想起来,那三个人都拍过自己一巴掌,而且被拍的时候有刺痛感,像是被针扎了,能够扎成这样的,一定是针尖上淬了药,虽然没有毒,但一两年消不下去,才能当做是信物。 陆文林见他发愣,上前扯他衣服:“你可有风来人和花月娘的记号?我在昆仑山待了好久,也没见一个能通过他们三人考验的,你要是三个都集齐了,你就是第一个,恐怕也没什么竞争对手了。” 那对师徒听了,在旁频频抽冷气。 韩长生见陆文林不是要从自己身上找东西,而是要把自己的衣服看身体,心中愈发凉了几分。看来记号的事儿是没得跑了。 突然,韩长生一把甩开了陆文林的手,马匹也不要了,猛地一跃,跳上墙头飞了出去。 陆文林在后叫道:“哎,你跑什么,让我看看啊!” 韩长生哪里理他,不片刻就把人都甩开了。 小臭蛋从他怀里探出一个脑袋喵喵叫唤。 韩长生悬着一颗心到客栈要了间房间,上楼关上门,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背对着小臭蛋,问道:“我背上有没有什么记号?” “有啊,你背上有朵小花和一个小方块。”小臭蛋上前用爪子在他背上点了两下,“这里和这里。” 韩长生全身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两个地方,就是花月娘和风来人碰过的地方。 事实上,虎牙匕首、发簪、酒囊却是都只是障眼法,陆文林当时故意说了信物,也是为了迷惑人。江湖上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要当武林盟主,这其中沽名钓誉之辈不在少数,为了能够当上盟主,肯定会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来,譬如找人顶替自己去通过考验。所以陆文林和三人定下约定,真正的信物其实是三个印记,烙在身上,两年之内不会消退,既然是烙在身上的,就无法转让复制,也就杜绝了作弊的可能。 韩长生呵呵痴笑起来。 这下好了,别说影月门的功劳记不到安元头上,三个信物,安元一个都没拿到。而他自己,他站出去把衣服一扒,他就是下一届的武林盟主啊!他一个魔教教主,马上就要当上武林盟主了啊! “完了,真完了,玩完了……”韩长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跟疯了似的。 小臭蛋是知道韩长生任务的。他劝道:“别太伤心,也许还有补救的方法。” 韩长生道:“我是说武林盟完了。” 小臭蛋眨眨眼。 韩长生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吐槽。 “武林盟这还不完蛋了啊!” “傻子!” “全是傻子啊!” “老子是魔教教主啊,一个两个追着我叫我大侠啊!” “侠你妹夫啊!” “还要选我当武林盟主啊!哈哈哈哈……魔教教主要当上武林盟主了啊……哈哈哈哈!这武林盟怎么可能不完蛋啊!哈哈哈哈……” 小臭蛋:“……” 过了许久,韩长生叹了口气,终于冷静下来了。他干坐了好一会儿,抹了把脸,神色有些疲惫:“走吧,我们先去找安元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mo、抽抽抽纸7、饭炒米X13、SKSK、泪雨清风X2的地雷   ☆、第一百零六章 黄昏时,安元吃完晚饭,回到客栈里。 他原本是想在岳华派多待一阵,教教弟子们的武功,陪长老们规划规划未来的发展,可惜他在岳华派食不知味寝不遑安,终是忍不住提早离开了岳华山,往昆仑山来了。打他到了昆仑山之后,他便注意着四周的人事物。韩长生不是普通人,谁知道这回他又打算以什么面貌出现,不仔细盯着些,只怕打了照面都认不出来。 安元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推开房门,一下怔住了——他走的时候分明将门关好了,如今只轻轻一碰就开了。有人开过他的房门,进过他的房间。 安元皱了下眉头,手搭在剑柄上,缓缓走进房间。他租的客房并不大,一眼就能看穿了,屋里没有人,闯他房间的人早已走了,但他的桌上多了一个大木盒。 安元走上前,有些心惊地围着木盒看了看,缓缓伸手搭到木盒上,却没有立刻打开。在桌上,木盒的边上,有一张墨渍已经干了的纸条。 韩长生蹲在窗外,屏住了呼吸偷看。 屋里的空气仿佛静止了,安元就这么把手搭着,也不打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茫然地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缓缓地触碰木盒的盖子。 纸条上只有七个字。 “判我天宁教者,死。” 这盒子的大小,让安元心如擂鼓,不敢想,不敢猜。 片刻后,木盒终于被打开,安元看见了里面装的东西。通过窗户纸的小缝,韩长生看不清楚安元的表情,只见他像根木桩子一样定住了。 又是很久,安元把木盒里的东西抱了出来。 那是一颗人头。这张脸安元只见过一次,是他那晚扒下假面以后才看见的,当时烛火摇曳,他拼命地睁大眼睛,连眨也舍不得眨,只想看的再明白些,免得自己看错了那个细节。 那是顾明萧的人头。 安元把人头放到桌上,手指轻轻地顺着这颗头颅摸了一圈,没有任何缝隙。皮肤已经僵硬发冷,肤色发青,这颗人头被砍下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却也不算短了。 他坐着又是看了很久,然后竟梳理起这颗头颅的头发。先是用手梳理,理的不顺,他起身拿了把梳子过来,温柔滴将头颅凌乱的染血的头发一根根理顺了,盘了起来,梳好了发髻,又取出一根绣花簪子,插到发髻上。 视线有些模糊,韩长生缓缓眨了下眼睛,继续看着。安元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他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悲痛欲绝,他只是梳头的时候手有些抖,发丝被拽出来了许多根,又被他重新梳进去,所以耗费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安元才拿起那张写了字的纸条。 平静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韩长生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安元已经把那颗头颅抱在怀里。 “啊……” 安元在叫。他的声音很嘶哑,这种叫声就像是野兽低低的咆哮。 韩长生突然连退三步。 小臭蛋低声道:“不看了么?” 韩长生站了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看。待他把人头埋葬了,我们就走。” 逆天改命的冲动,不断地涌起,却又不断地被压下。他不是孑然一人。 约莫到了子时,安元终于走出客栈。今日原本是晴天,却不知缘何夜晚电闪雷鸣下起了雨,安元跪在地上,用手刨着泥土,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将顾明萧的人头放入土中,又一捧一捧的土将其掩盖。 看到此时,韩长生方才转身,将草帽的帽檐压得更低,遮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你说若是此时你能施法把我身上的三个印记转到他身上去,他会当武林盟主么?”韩长生的声音还在笑。 “可惜你不能对仙君施法。当真是可惜了。” “他若能当上武林盟主,会不会立刻带人杀上我天宁教?” 狸花猫抬头望了眼电闪雷鸣的星空。今晚的星空很黯淡,唯有两颗星高悬明亮,几乎盖过了雷光。 “多谢你了。”韩长生轻轻叹了口气。 那颗障眼法所成的人头,三天后便会化为一颗石子。 狸花猫追上韩长生的脚步:“你当真就这么走了?” 韩长生道:“是啊,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待过些时日我再见到黑白无常,一定跟他们说一声,仙君归位之时,让他们替你说几句好话,没准仙君渡你几口仙气,你也能成个妖仙。” “你放了我吧。”小臭蛋跳进他的怀里,“他不扒了我的皮毛,都算谢天谢地了。但愿他归位之后把凡尘琐事都给忘了。” “走吧。”韩长生道,“送我回出岫山吧。” 白光一现,韩长生已在出岫山脚下。当真是省事的很。 狸花猫从韩长生怀里跳到地上,道:“我也该走了。” 韩长生道:“你不留下再帮我几回吗?有你在,可真是省了我不少事。” 小臭蛋摇头:“我可不敢了。如此帮你,到底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我都不知。万一不小心害了人,我可要遭天打五雷轰。” 韩长生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勉强,又道了声谢,便只身上山去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天宁教众人才发现,教主已经回来了。 吃早饭的时候,韩长生将他的四位堂主聚到了一起。卢青钱和卢白璧已经被他支下山去办影月门的事了,如今不在山上。 花小双看到韩长生,十分稀奇:“你不是做武林盟主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明萧洛辛杜月飞三人要么面瘫要么苦着脸。混世魔王这么快回来,又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幺蛾子整他们。 韩长生道:“想想没什么意思,武林盟主就先不做了,还是回来做我的魔教教主更惬意。” 顾明萧夹了一根酱瓜:“冬酿酒已经酿好,教主喝完了再走吧。” 韩长生道:“我不走了。往后也不走了。” 花小双挑眉,顾明萧笑了笑,洛辛的筷子在半空中一顿,杜月飞咬着筷子一脸怀疑。 韩长生道:“我不走,杜月飞你却要走一趟。” 杜月飞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愣,茫然地看着韩长生。 韩长生道:“你去一趟万艾古。我听说万艾古的谷主在研究一种药物,可以令人失去记忆。你去帮着万艾古一起完善一下此药,带回来给我。” 杜月飞一怔。先不说从出岫山到万艾古要多久,研制一种新药物,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甚至始终研制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杜月飞道:“教主,这……” 桌子底下他突然被踢了一下。 花小双道:“有趣。” 杜月飞只能缄默。 韩长生倒像是很迫不及待想要这种药物,到了中午便催着杜月飞收拾行李动身。 催过杜月飞,韩长生又去找洛辛。 “你带几令人马去一趟入岭山,将那些上蹿下跳的猴子灭了。” 入岭山有个赤霞教,曾经被认为是江湖第二魔教,不仅作恶多端给武林正道添了不少麻烦,还野心勃勃的想要灭了天宁教。不过数十年之前,赤霞教就曾遭到一次覆灭,后来虽然重建,但已不成气候,天宁教从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洛辛莫名道:“教主怎么突然打起赤霞教的主意来了?” 韩长生冷冷道:“我在山下时遇到了几名赤霞教的人,他们险些害了我。” 洛辛微微蹙眉,顿了顿,道:“赤霞教早已不成气候,便是要对他们动手,也不需我亲自……” 韩长生打断:“你亲自去一趟,我比较放心。” 洛辛的话被呛回去了,一时无语。 韩长生道:“尽早出发吧。”说罢便掉头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mo的地雷   ☆、第一百零七章 在洛辛和杜月飞准备下山之前,花小双把他们叫到自己的住处,然后将一封信丢到桌上:“你们自己看吧。” 顾明萧率先将那封信展开,上面是韩长生的字。他的表情从好奇变作吃惊又变作了沉思。 花小双道:“看的时候小心些,别留下什么痕迹,我一会儿还要把信放回去,别让教主发现被人看过了。” 信被依次传下去,很快洛辛和杜月飞也都看完了。杜月飞不可思议道:“教主勾结武林正道?!”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勾结一词后面往往该接的是恶徒、魔教,不过到了天宁教人口中,接的自然就只能是武林正道了。 洛辛表情凝重,眉头皱得能拧死苍蝇。 这封信是韩长生写给陆弘化的。 “魔教作恶多端,一日不除,江湖便永无宁日。我对魔教厌恶已久,便与诸位侠义之士里应外合,剿灭魔教,以济天下,共襄武林盛举。” 信上还画着天宁教的地形图,哪里有布防都标了出来,要是真让武林正道拿到了这张地图,他们攻上出岫山端平天宁教可谓是轻而易举。 见众人都看完了信,花小双冷冷道:“看来武林盟主的这个诱惑还真是不小。教主这是要把天宁教当成祭品呐。” 顾明萧没有说话,只是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疼得很厉害。 洛辛像根木桩一样站着,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月飞把脸埋进手心里,半晌才道:“教主变了。” 洛辛扭头就走:“我去问他。” “等等!”花小双叫住了洛辛。“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看了这封信,他写完信之后,把信藏在枕下……” 洛辛发怒道:“我早就想去问他了,便是你一直拦着!你说要看他到底作的什么妖,这下好了,弄明白了,你痛快了么?” 顾明萧叹了口气:“够了。教主打这主意,定然不是一天的事,早早戳穿了,他便不打这主意了么?” 杜月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那万艾谷我还要去么?” “去。”花小双道,“他这人你还不了解么?他把人全都支开,除了要方便别人上山,不也是一片‘好意’,要为咱们挣条活路么。”好意这两个字,他咬的分外地重,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顾明萧苦笑:“是,既然他是这个意思,不如就顺着他,不要辜负了他的‘好意’。” 洛辛恼火地把剑往地上一丢,大步走了。 当天下午,杜月飞和洛辛就下山去了。 又过了两日,韩长生将花小双找来。 “我要你下山去为我办一件事。” 花小双早有预料,笑吟吟道:“教主想要什么?” 韩长生道:“我看了下咱们天宁教的账本,没想到咱们的财产那么少。我打算修建新的宫室,还打算扩建咱们教派,现在的钱远远不够。你有敛财的天赋,我派你下山去整治发展咱们教外的营生。我打算把天宁教扩大三倍,你也想办法把咱们账面上的数字赚够三倍吧。” 花小双道:“那可真是不少银子呵。若是我做不到呢?” 韩长生道:“你这么聪明,哪有你做不到的事?” 花小双眉头一跳,低声道:“我这么聪明……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啊。” 韩长生沉默。 过了一会儿,花小双又笑了:“我知道了。既然教主把这任务委托给我,我便会尽力去做。” 韩长生点点头:“你趁早下山吧。” 花小双扭头往外走,走了没两步突然停下,背对着韩长生,喃喃道:“这世上,有什么是教主做不到的事吗?” 韩长生怔了怔:“大概……我斗不过老天爷。” 花小双出去了,当天就点了人马下山去了。 再过两日,韩长生把顾明萧也找来。 韩长生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学习驭兽之术,我知道海外有一处奇兽岛,哪里有各种你喜欢的珍奇异兽……” 他话还没说完,顾明萧就打断了:“比起那些动物,我更喜欢教主。” 韩长生一下怔住了。他从小到大,吃了那些猫多少的醋,若是这话早几年让他听到,他必然会十分得意。而现在,却只有鼻酸。 韩长生皱了皱鼻子:“你去看看也好,挑几只奇兽带回出岫山养。” 大殿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顾明萧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也走了,教主身边就没有人了。” 韩长生咬了咬嘴唇,道:“你总会回来的。” 顾明萧看着他的眼睛,久久不语,终道:“我知道了,我准备一下,尽早下山。” 事情比韩长生想象地顺利的多,没多久,顾明萧也乖乖带着人走了。到此为止,天宁教所有重要的人和绝大多数人马都已经被韩长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派遣了出去,而且支的天南海北,没个三五年都回不来几批人马。 顾明萧走的那天下午,韩长生回到自己的房里,从枕头下取出了一封给陆弘化的信。 这封信他从来也没打算送出去过,让陆弘化带着武林正道来剿灭天宁教?怎么可能!他武林正道就做白日梦再等十辈子吧!这封信他其实是写过花小双等人看的。他把天宁教的教众全都支走,除了不愿让他们掺合进这件事之外,其实也存了让天宁教保全实力的私心。等他身死,教众们发现了天宁教被卖的事情再赶回来,底子还在,唯一的损失也不过是他这个多了不多少了不少的无能教主罢了。待他们重新选一个教主,重组天宁教时,安元应该已经完成劫数回到天庭去了。而他的堂主护法们看到了他的信,以为是他私通武林正道想要颠覆天宁教,也打消他们为他报仇的心,或者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死了,以为他只是改换了一个身份混入正道之中……总而言之,所有的业债,都因他一人而起,也由他一人背负就足够了。 一月之后的一天,韩长生正坐在大殿上出神,忽见外面有人狼狈地跑进来。 “教主,不好了,有个自称皇甫的人擅闯出岫山,说要找教主报仇,已经跑到半山腰了!属下们拦不住他!” 韩长生不慌不忙地从坐下取出一张金纹面具带到脸上。这张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让他看起来十分魅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他是一个人来的?” 那教徒慌张道:“是啊,他武功高强,山上的高手都已不在……” 韩长生道:“你去,告诉守山的,不必拦他,让他上来,本教主自会亲自教训他。” 安元的剑法是韩长生亲自指点的,他知道安元天赋出众,如今武功的造诣早已今非昔比,只是先前他出手的机会总是被韩长生半道给截住了。如今终于有个让他大显身手的机会,只可惜,教中所有能打的人早就被韩长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遣走了。 没多久,他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持着染血的宝剑一步步走进了大殿,他背着光,身后夕阳的光晕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的,如同天上的战神一样炫目,。 韩长生从宝座上走了下来,冷冷道:“皇甫安元。怎么,你勾引我教中人叛出我教,竟然还敢上山来送死?” 安元将剑一横,寒声道:“你便是天宁教教主?” “是。” “他,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 安元再没有一句废话,飞身向韩长生攻来!韩长生手中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柄长刀。他架住安元的剑,用内力震开,反攻上前! 刀剑不断相撞,擦出激烈的火花,韩长生的招式明显落了下乘,但他反应速度足够快,内力也强大到能够压制敌手,一时间两人打得平分秋色。 剑锋从韩长生眼前划过,将他的面具劈开了一条裂缝。他却恍若没有察觉,只将手中的刀递得更前。 安元避过了刀锋,退开两步,旋身上前,一剑刺向韩长生的腹部。韩长生身体后仰,安元剑锋往下一转,又从他鼻尖前掠过,面具上的那道缝裂得更开。 韩长生飞起一脚,踢向安元的手腕,安元将手一松,在空中换了只手持剑,不依不饶地逼向韩长生的心口,韩长生的刀锋也向着他腹部劈来。这一势,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但安元却咬着牙没有躲。 噗! 剑刺进了韩长生的胸膛,而韩长生的刀却在碰到安元之前就已被松开落地。 韩长生缓缓抬起手,抓住插进自己心脏的剑,他没有把剑往外拔,而是更向里插,像是想用这柄剑把自己的身体捅穿。与此同时,他脸上的半副面具完全碎开,落到了地上。 安元的瞳孔收缩着:“你……” 血顺着韩长生的嘴角不断流下,他浮起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报仇了。” 安元咽了口唾沫,说不出话来,只用眼睛死死盯着韩长生的脸。突然,他握剑的手开始颤抖。 韩长生一步步向前,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将剑尽数没入自己的胸膛,人已走到安元的面前。他抬起占满鲜血的手,轻轻抚向安元的面庞,露出了他在人世间最后一个凄然绝美的笑容:“我祝你,早日飞升。” 哐当! 安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美丽的脸庞上浮起难以言喻的惶恐,不住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会的……你到底是……” …… “我祝你,早日飞升……” …… 安元纳闷地看着坐在大殿里的这个人。他一路闯上出岫山,几乎没什么人阻拦,他简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堂堂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的防御怎么会这么薄弱?可这明明是出岫山没错啊!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山顶的大殿,跨进门,就看见大殿上坐着一个带了半金脸面具的男人,这男人闭着眼,好像在睡觉。他一时没敢贸然上前,因为这事情实在有点诡异,搞不准这是个瓮中捉鳖的局,大殿里也许有什么埋伏。 突然,那个金面具的男人呵呵笑了起来:“我祝你……早日飞升……” 安元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警戒,紧握住自己的剑柄。早日飞升?他这是诅咒自己早点死?难道这个大殿里真的有埋伏?! 片刻后,金面具男人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第一百零八章 韩长生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嗯?他不是死了么?他死的那么帅气,那么感人肺腑,所有的债都由他一死化解,所有人都恨他一个就足够了。他是都要被自己感动得鞠一把眼泪了。 可眼前的赫然是天宁教的大殿,大殿里站着的这个人……不是安元是谁? 韩长生吃惊地摸向自己的胸口。难道安元把他救活了?不对啊,伤口怎么没有了?等一下,刚才被刺中的时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死的是否足够英俊帅气上了,好像……并没有觉得痛?伤口不痛,也就是说……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最近实在太累了,他日思夜想都是这件事,晚上觉也睡不好,刚才竟然坐在大殿上睡着了!还做了这么一个梦境! “啊!”韩长生头疼地扶额。 安元无语地看着坐在大殿上的那个人脸色变来变去,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是做梦也好,只当是提前演练了一遍。韩长生打起精神,抓起放在座位边的长刀,一步步从高座上走了下来。 “你就是天宁教的教主?”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啊?”韩长生一怔。这时候不是应该问人是不是他杀的么? “我乃天宁教教主韩长生!”韩长生挺胸昂头,铿锵有力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安元又问:“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韩长生:“……”他有点抓狂,安元为什么不按说好的剧本来呢?! “你擅闯我天宁教,难道不是来报仇的么,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韩长生把手中的刀一横,“你既然敢来,就别想再能全身而退。出招吧!让我看看能把我的得力手下勾的神魂颠倒的人究竟有多少真本事!” 安元沉默。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低声喃喃道:“韩长生……长生……”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却又被阴霾笼罩,看不透,听不见,摸不着。 韩长生见他迟迟不动手,有些急了,脚下一点,挥刀向安元砍去! 安元架住他的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韩长生被他看得心虚,攻势越发凶猛,安元出手却颇有些顾忌,反倒让不熟悉用刀的韩长生占去了上风。 都到了这个时候老天爷你就不要再玩我了啊! 韩长生心一横,祭出杀招,安元吓了一跳,自然也开始认真应对起来。不片刻,安元的剑向韩长生刺来,韩长生手中的刀却突然松了,直挺挺地接受安元送来的这一剑。安元瞳孔一收,急忙想要收招,却来不及了—— “砰!” 一枚飞镖斜里射了出来,打偏了安元手中的剑,剑擦着韩长生过去,并没有刺中他。 韩长生不可思议地回头——都到这时候了,天宁教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是谁在那里? 安元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收剑,不敢再打:“你到底是……” 韩长生却不理他:“谁?谁在那里?出来!” 不片刻,顾明萧笑吟吟地从殿后走了进来:“教主。” 韩长生大吃一惊:“明萧?你没走?” 话音刚落,又有五个人依次从殿后鱼贯而入,不是别人,正是天宁教的两位护法和几位堂主。 韩长生惊得直瞪眼:“你们!你们不是走了么?” 安元看见是顾明萧,也是直抽冷气,连连后退。他可是再三检查过那颗人头的,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可现在人就好端端站在这里,这是大白天闹鬼了么?!再看其他几个……靠!这是什么情况!全都是老熟人啊,还有两张脸亲过自己,对自己做了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事…… 花小双的目光在安元脸上转了转,回到韩长生身上:“我猜的果然不错。” 那日下午,众人看了韩长生的信。 花小双道:“看来武林盟主的这个诱惑还真是不小。教主这是要把天宁教当成祭品呐。” 顾明萧道:“他想当武林盟主?” 花小双道:“不,依我猜测,他想让安元当上武林盟主。这封信,恐怕也不是给陆弘化看的,而是给我们看的,只不过他大约没想到我那么早就会找到,八成是想等我们什么时候回了出岫山再看。” 顾明萧皱了皱眉头:“那皇甫凤轩熙辰,究竟是什么人?教主喜欢他?若是喜欢,把人带回天宁教便是了,折腾这么多又是打算做什么?” 花小双道:“我与他们同行过一段时日。教主喜欢安元无疑,可教主是什么人,他再喜欢,分寸总还是有的。我怀疑,他受到了威胁,不得不这么做。” 杜月飞吃惊道:“谁能威胁得了教主?” 洛辛脸色沉重:“他为什么不同我们说?” 花小双苦笑:“也许……他觉得即便说了,我们约无能为力。” 洛辛像根木桩子似的站着。到底是什么事,能让韩长生束手无策? 杜月飞把脸埋进手心里,喃喃道:“教主变了,从前被针扎一下他都要撒泼打滚让我们知道,如今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知道。” 洛辛扭头就走:“我去问他!” “等等!”花小双道,“他还不知道我们看了信……” 洛辛发怒道:“我早就想去问他了,便是你一直拦着!你说要看他到底作的什么妖,这下好了,弄明白了,你心里痛快吗?” 顾明萧叹了口气:“够了。教主若肯说,早就说了,你现在去问,难道他会告诉你么?他打这个主意,定然不是一两天的事,早早戳穿了,他便不打这主意么?” 杜月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那我还要去万艾谷吗?” 花小双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笑容:“去!他这人你还不了解么?他把人全都支开,除了要削弱出岫山的守备,好让某些人能够轻而易举地上山,只怕也是他一番‘好意’,要给我们挣条活路,免得让我们掺合进去。” 顾明萧笑得有些苦涩:“是,既然他是这个意思,不如就顺着他,不要辜负了他的‘好意’。” 杜月飞愣愣的,似乎还没有太明白。 花小双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笨蛋,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至少让他以为我们已经走了,他才会放开手脚做事。” 杜月飞的脑袋一下便灵光了,叫道:“好好好,我立刻‘下山’,咱们一会儿再碰头!” 这一个月来,花小双等人从未离开过出岫山,始终在后山蛰伏,就连之前被遣出去的卢青钱和卢白璧等人,花小双也早叮嘱了他们不要走远,几天便回来了。教众们在出岫山附近扎下,也未远离,只有韩长生一人以为出岫山已被他遣空了。到今日安元独身一人上山,花小双等人才终于露面。 韩长生颤声道:“你们……你们……” 花小双道:“你写给陆弘化的那封信,我们已看过了。” 韩长生怔了怔,苦笑道:“看了……是担心我将出岫山卖了,所以躲在附近盯着么?” 顾明萧温柔地笑道:“你写这么一封信,我们便会信你?” 韩长生鼻子一酸。他们嘴里说着不信,实则却是对他再信任不过。 花小双道:“打从你以李九龙的身份潜入岳华派之后,你就变了。到现在你还不愿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卢青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安元怒道:“说,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勾的你魂不守舍的狐狸精?” 卢白璧的包子脸上也难得做出了点凶狠的表情:“教主,小双说也许有人威胁你,到底是谁,我把他碎尸万段!” 安元定定地看着韩长生,突然伸手,向韩长生脸上的金面具抓去。 韩长生反手抓住安元的手腕,拖着他向殿外跑去。安元一怔,韩长生道:“走,我有话跟你说!” 安元迟疑了一下,跟着他往外走。 卢青钱和卢白璧等人连忙追,然而韩长生有玄机老人度给他的一身内力,轻功远在他们之上,七拐八绕跑了半个山头,便将身后追着的人全都甩开了。 山顶上,韩长生松开了安元的手。 “你还不把面具取下么?” 韩长生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安元。 安元道:“这一年多来,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吧。” 韩长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再狡辩也都没有意义了。 安元一字一顿道:“韩长生,好玩吗?不停地用各种身份耍我玩,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然后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长生从来没有见过安元露出这种表情。安元一贯都是温和的,便是对岳鹏,到了最后关头,他依旧心有不忍,可现在他眼中的情感浓郁得像是一把火,快要将韩长生烧成灰烬。 韩长生颤声笑了起来:“做什么?我只不过是这魔教教主做久了,闲的无聊,想给自己找些乐子罢了!” 安元怔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韩长生道:“我一直以来都是骗你的!你爹就是我们魔教所杀,岳鹏跟我们魔教勾结,他的武功也是我们魔教教给他的!要不然当年的事情我怎会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在武林大会上推他出去,不过是把他当做供我玩乐的弃子罢了!” 安元喉结滚了滚,死死盯着韩长生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真假来。 韩长生继续吼道:“兰芳长老和玄机老人都是我杀的,要不然兰芳怎么会把代表岳华派掌门身份的龙吟剑送给我?!你以为我那天晚上是走火入魔吗?我是故意的!我在耍你玩啊!我就想看看我上了你就跑,你这个蠢货会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安元的呼吸都在颤抖,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韩长生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别自以为是了,你难不成以为我会喜欢你吗?!我那些手下也都是蠢货,还以为我受人威胁,我堂堂魔教教主,这天底下哪个凡人威胁的了我?!哈,可笑!所有人都尽在我鼓掌中被我玩弄而已!” 安元颤抖得愈发厉害,双眼发红,脸色青白:“韩……长……生……” 韩长生拔出剑指着安元:“我已经玩腻你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我也不会放你活着下山。来吧,让我看看,我教出来的好徒儿到底有几分能耐!”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安元杀了他这个魔教教主,以此功绩,再加上他自身的本事,日后兴许还有机会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安元缓缓拔出自己手中的剑。 突然间,天地风云色变,韩长生眼前一晃,身体一轻,全身的分量和力量和没了,轻飘飘地往地下坠。韩长生大惊——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一年多前也曾有过一回!是地府的勾魂术!上一回他便是一脚将安元踹下山崖之后就灵魂出窍坠了下去,如今又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地府的景致出现在韩长生面前,殿上坐的黑面人赫然是判官,判官身边站着的不是黑白无常又是谁? 还不等那三位开口,韩长生立刻道:“我知道我错了!不,不全是我的错,很多事情都是误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总之我已经尽力在弥补了!只要让安元杀了我,有这等功绩在,再加上他自身的本事,过两年肯定能够当上武林盟主!虽然顺序不太一样但是结果完成了就好对不对?再给个机会啊神仙们!”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 “咳。”判官清了清嗓子,道,“你,不能死。” “啊?”韩长生一下愣住了。原先说好的命格不是让安元手刃他吗?他这个魔教教主不死,匡扶武林正道的大业怎么进行下去? 判官搓了搓手,呵呵笑道:“长生兄弟,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命格仙君原本以为以为安元仙君下凡度的是命劫,因为他在除魔大战中失了一截仙骨,修为有损……不过近来我们发现……发现这个……” 韩长生听他支支吾吾,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快说!” 判官给黑白无常使了个眼色,白无常接话道:“这事儿呢其实也不能怪命格,也不能怪我们……咳,其实是安元仙君自己有所隐瞒。过程是什么来日你自会知道,今日我们就不赘言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安元仙君他,度的不是命劫,而是情劫。” “情劫?”韩长生眉头皱得能打结。“什么意思?” 黑无常道:“意思就是,命格被改了也不要紧,仙君此次在凡间,必须体会人间爱恨、恩怨、聚散离愁……这些你都已经让他体会到了,还有最后一部分,就是要让仙君感悟生老病死。” 白无常接茬:“并且还要与相爱之人厮守此生,这情劫才算圆满。” 韩长生开始有点发抖:“你们的意思是……” 判官舔了舔嘴唇,呵呵笑了两声:“意思是,一会儿我们就送你回去,你只要帮助仙君度过今生的情劫,他就能顺利归位,你也功德圆满。” 韩长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冷静:“我,帮助他,度过情劫?我,跟他相守一生,陪他生老病死?” “没错!”判官拍案,“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你明白就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韩长生感觉自己的轻飘飘往上走,就快要离开地府了,急得想抓住什么停住身体,可惜他只是魂魄出窍,什么也抓不住。最后关头,废话也来不及多说了,他吼道:“那天宁教呢?” “只要你不作恶,做你的教主就是。” “我的那些人呢?” “他们原本就是福命,若能帮助你们渡劫,也算功德一件,来生自有福禄消受。” “我……” 已经来不及了,地府的景象在面前消失,又是转瞬,韩长生身体一重,灵魂归位。 安元正双眼通红的看着他,刚才韩长生突然一下失了魂似的站住不动了,他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韩长生像是灵魂归体,一个激灵,人又恢复如常了。 韩长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的剑正指着安元。他连忙把剑收回来:“呃……” “教主!” 他的两位护法和四位堂主已经追到跟前,正拼命向他跑过来。 “韩长生!”安元磨牙霍霍,“你究竟要作弄我到几时!” “教主!”众人呼喊,“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韩长生眼前一黑。妈个巴子,渡劫的到底是安元还是他?!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臭神仙们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把一切推翻了,给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他该怎么收拾?!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啊!! 不过转瞬,花小双等人已经跑到跟前。安元还在磨牙霍霍。 “哦呵呵呵。”韩长生干笑着后退,“我跟大家开个玩笑,大家不要生气,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嘛……生气容易长皱纹的哦……” “哎呀哎呀,不要瞪我嘛,我刚才说的都是梦话,真的,真的!我再去睡一觉一切都好了!我对天发誓,我最爱你们了,不气不气,么么哒……” “不要打我啊!!谋杀亲夫啦,谋杀教主啦!!救命啊!!” 韩长生决定,他下一次再去地府,一定要把地府砸得稀巴烂!!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生老病死也不过一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倒是完满的刚好。 那天晚上星君归位,韩长生笑着合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又是到了地府故地重游。 他跟着游荡的魂魄们上了奈何桥,却舍不得喝下一碗孟婆汤,正在僵持之际,却听身后有人急匆匆地叫道:“错了错了,你不走这条道。” 韩长生回头一看,笑道:“狗判官,我没砸你的地府,你倒还有脸来叫我。” 判官抹了把汗,恭恭敬敬地拱手道:“仙君,你也该归位了。” 韩长生怔住:“我?” 眼前的场景一换,他的魂又轻飘飘上了天,一瞬间,千年记忆涌来。 是了,他并非凡人,而是一根修炼千年的猫薄荷草妖,一次安元仙君下凡的时候,它沾上的安元仙君的仙履,被带回天庭,从此得天地灵气,化出妖身。因他在凡间时与猫类接触最多,学会化形之后,最先化出的竟不是人身,而是猫身,于是他便被安元仙君收为仙宠,与安元在仙庭相伴相守了数百年。 百年前降魔大战,安元出战,剿灭魔尊,却被魔气侵体,几乎陨落。安元以自己的一根仙骨化成宝鉴,将魔气逼入宝鉴之中,日日修炼,想要将魔气克化。韩长生不忍看他每日承受反噬之苦,以为只要毁去仙骨便可令安元超脱,于是趁安元不备吞了那根仙骨。得了仙骨之后,他功力大增,却因修为不够,无法抑制魔气,几乎成魔。众仙将其视为魔道,欲将其铲除,安元也在除魔之列。 最后他是死在安元的手里。然而安元却以自身修为护住他一缕神魂,送入轮回道,所以他才成了韩长生,所以轮回簿上查不到他的前世。这一世的劫数,不止是安元的,也是他的,一世劫数将他魔气洗练,他又得了仙骨的法力,如今已位列仙班了。 韩长生上了天庭,到玉帝那里领了恩赐。从此以后,他是长生仙君,在仙位之末。 玉帝道:“你初上天庭,万事不知,修为又不够,便遣你去安元仙君座下先做他的侍仙吧。” 安元是上仙,有自己的仙岛。出了大殿,小仙童领着韩长生往安元住的凤轩仙岛走,韩长生却不急着去,小心翼翼地跟仙童打听:“小兄弟,安元仙君他回来几时了?” 小仙童道:“仙君和你也就是前脚后脚的时间。” 韩长生搓搓手,干笑道:“这个,他回来之后,可曾说过什么吗?” 小仙童道:“没听说,只知道他回来之后似乎去了趟地府,转眼就回来了。” “那……”韩长生问道,“他归位时候,在渡劫时的事还记得吗?” 小仙童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一会儿你到了,自己问仙君不就是了?” 韩长生只能瘪嘴。 到了仙岛,安元正坐在岛中央喝茶,小仙童把人领到便走了。 韩长生站在数米之外不敢靠近,行礼道:“下仙见过仙君。” 安元风轻云淡地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韩长生呵呵笑,却不上前。 安元乃是上仙,又是战神,他一根仙骨就能让韩长生位列仙班,一挥手,只怕这仙岛都要化为灰烬。 安元见韩长生不肯上前,也不强求,微微一笑,便是霁月光风:“你何时变得如此拘束了?我记得在凡间之时……” 韩长生听见凡间二字,眼前一黑,转身就跑。 然而他才跑出去不过几步,路边长得藤蔓便缠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吊到了半空中。 安元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一步步向韩长生走来:“长生啊,我依稀记得在凡间时曾有两次,天一亮,你便……” 韩长生急中生智,连忙念决,想要化成原身猫薄荷,却化形失败,成了一只虎头虎脑的大猫。 安元怔了怔,微微一哂,轻轻一提,抓住了他的尾巴:“如此,也好。有的是时间,咱们便来慢慢算一算帐。” “嗷呜,救命啊!!” 仙岛上的呼救声盘旋着,久久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撒花! 其实我本来设定韩长生是只虎妖的,然后叫“溯本回源”的读者说长生上辈子难道是猫薄荷,为了对得起如此神回复我毅然决然地改设定了! 再宣传一发个人志,点下面的图片就可以进购买页面了。个人志里会加独家番外,以及补上网络被和谐拉灯的内容。话说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欢迎点播! 书香门第【呆呆呆。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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