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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往外走,离开这栋她母亲送给他们的城堡一样的豪宅,苏晓楚在后面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只在完全踏出家门的那刻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鄢凛!” …… 鄢凛没想到一上高架桥就出了事,从斜上方飞来的一块巨大不明物体直接削掉了前面那辆车的车顶,然后几乎是瞬间,他眼睁睁看着一根金属管戳穿他这辆车子的挡风玻璃,最后经过他的心脏,钉进了身后的真皮座椅。 他向来厌恶血液,觉得很脏,但此刻伸手摸了摸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温热液体,看着自己从来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手被染得殷红,奇异般的觉得难得畅快。 即便现在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司机快吓傻了,掏出手机一口气打了好几个电话,颤声说清楚事故状况,然后吸气逼自己冷静,“少,少爷,很快,很快急救小组就来了,你要坚持住。” 鄢凛死在去医院的直升机上,他仿佛听到了灵魂自体内剥离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医生们无能为力宣布死亡时间的遗憾叹息。 死亡时间:二十点零四分。 ……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脑袋似乎搁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鄢凛难受地睁开眼睛。 “行了,别喝了。”有人抽走他握在手里的酒瓶,低低叹息。 包间里一片群魔乱舞,灯光、音乐、酒精刺鼻的味道都令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唉哟,凛儿,不带你这样喝的啊,来,喂我一口,来嘛~”一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直直冲进了他的耳朵,是乔明明。 “乔明明你死远点儿!”来人很快被拉开,但随即又有一个人扑了上来,是范冬离。 鄢凛感觉全身上下都有点儿麻,被拉扯的。 宋繁见鄢凛双眼无神,那两个死小子这么闹他他都没抬脚踹过去,顿感不对劲,伸手在他胃上轻轻摸了下,“疼?” 没想到鄢凛慢慢从他肩膀上把脑袋移开,直直坐着,环视一圈,噗地吐出了一小口血。 乔明明的尖叫声刺得整个包间都安静下来,宋繁拿烟的手指抖了抖,给医院打了电话。 鄢凛趴在宋繁背上,一路看着他们快速路过装潢奢侈的过道走廊,到了会所门口,立刻有车子开了过来。上车,他仰躺在宋繁腿上,没有听他絮絮叨叨的安慰,没有看他受了惊吓般的苍白脸孔,确认了一件事。 他、又、回、来、了。 回到他因为不得不和苏晓楚在一起,回到他因为得知苏晓午真的要和顾优订婚而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时候。 这操蛋的命运。 时间是晚上,正是夜生活丰富的时间。 路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华似锦。 只是路上的行人们心情相当不美妙,因为马路上有个“车队”,每一辆车光看就知道贵得令人咂舌,不过重点不在这里,令他们愤怒的是它们全身上下能闪能叫的东西都在狂闪狂叫,还开得飞快,几乎把周围的人给吓尿。妈个蛋蛋,连交警都假装看不到,这个腐朽的世界! 一群装逼犯! 尼玛这是市区啊市区! 范冬离受不了地捂住乔明明还在尖叫的嘴,“你他妈安静点,给老子安静点!” “劳资不能冷静,不能冷静!” 范冬离一巴掌抽上他的脑袋,世界清静了。 静默半晌,乔明明拿下捂着自己脑袋的手,目光阴郁地盯着窗外。车子怒吼着在马路上狂奔,光影迅速变换,一切都像脱离了正常轨道。鄢凛对他们不像对宋繁,他和范冬离都清楚,所以有些事都不太好问也不太好说,真正了解情况的估计只有宋繁一个。 苏晓楚那个疼她的好母亲这次铁了心也要让鄢凛娶她,甚至不惜把另一个女儿逼得自杀。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就算苏晓楚得了绝症也没必要这样吧。 鄢氏在新城区的开发案上栽了大跟头,等着他们倒霉的人有,想要搭把手的人也有,但都被苏家破坏了。那副姿态,只差说这个忙只有我们苏家能帮,是对希望鄢凛能和苏晓楚联姻表示的诚意。 长辈们都持了默许的态度,他们这帮还没有足够话语权的小年轻,还真的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谁让非鄢凛不嫁的是船王世家的小公主呢,前阵子还查出来得了癌症。 真不如死了算了,乔明明有些恶毒地想。 医院很快就到了,鄢凛任由一帮医生摆弄,做了好几个检查,期间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等他转进VIP病房的时候,他爸妈也到了。 鄢父沉默着没有说话,鄢母眼泪一直掉个不停。 鄢凛心疼又心烦,对宋繁使了个眼色,于是他扶着他妈去了外面。 “委屈你了。”鄢父这阵子老了不少,鬓角的花白很刺目。 鄢凛知道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人说闲话,但暗地里说他卖儿子的人不少。他的压力不比鄢凛小,从来顺着宠着儿子的人,这一次心里比谁都苦。鄢凛还算懂事,他一点不怪父母,只怪自己。 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别人。 他真的低估苏家两姐妹了啊,苏晓楚为了让他跟她结婚,抓住机会,设了那么大一个局,装病,还是癌症,把所有人都给骗了进去,后来苏母知道她是装的,差点给气得中风。苏晓午呢,为了报复他,那么仓促地就把自己给嫁了,后来还在他前面离了婚。 鄢凛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不敢招惹女人,都是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都能这样,那不是一年两年,是二十多年! 还有什么是值得坚定不移的信任和守护的? 鄢凛一脸疲惫,嘴唇都是苍白的,简直像在剜鄢父的心,“好好休息,不想结婚就算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然后鄢凛的防线轰然倒塌,之前他被逼得几欲择人而噬,都没想过妥协,却在别人的妥协里让步了,让掉了爱情和骄傲。 这次爱情他不要了,至于骄傲,在那几年里,他也明白了这东西其实是毁灭他的源泉。 ……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大颗大颗的液体砸在自己脸上,有一滴甚至落在了他的嘴唇上,鄢凛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咸而涩。他睁开眼睛,意外地见到了苏晓午。她的头发烫卷了,画着素淡的妆,如果忽略眼泪和她看他的眼神泛着绵长的,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恨,她整个人像一幅清灵的水墨画。 两人对视半晌,都没有说话。 对她来说,不过是隔了几天,对鄢凛来说,却是隔了一辈子。 现在他谁都不想爱。 苏晓午突然低头,双手捧住他的脸,似乎想要吻下来,鄢凛几乎是立刻别开了脑袋。曾经两人恋爱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耳鬓厮磨的时候,现在对他来说却实在过于陌生。 她说:“鄢凛,我不和顾优订婚,你也不要苏晓楚好不好。” 鄢凛没有回答她,因为看见了站在百叶窗外的顾优。 西装笔挺,面如冠玉。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人和她一直爱着的男人。 鄢凛把眼神从自己上辈子那位连襟身上移开,清楚地说:“不好。”   ☆、第2章 医生建议鄢凛再留院观察几天,但他坚持回家休养。说他幼稚也罢,他就是不想跟苏晓楚呆在一个医院。他被她耍得团团转,但苏晓楚是个女人,不能打不能骂,她那个母亲还时不时来他这儿落一下,语气委婉意思却一点都不委婉,让他去看看她,言语中对她女儿的“病”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只差没让他去数数苏晓楚现在每天掉多少根头发。 鄢凛除了冷笑还是冷笑,有些东西重来多少次都一样,他对教出苏晓楚这种女儿的贵妇已经快要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欠奉。 上辈子刚和苏晓楚撕破脸就遭了飞来横祸,死前以为是解脱,没想到又活回来了。 这个时间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正是苏家已经帮了大部分忙,苏晓楚“病”得奄奄一息,苏晓午快要和顾优订婚的时候。 先从哪个开始击破呢? 鄢凛抬手点了根烟。 想了一会儿他给李约打了个电话,找他见面。 李约算是他的好朋友,高中大学都是一起念过来的,纵然比不上宋繁他们,但鄢凛自问从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可他坑自己的时候怎么就眼睛都没眨一下呢? 鄢凛翻来覆去地想,还是觉得自己做人有些失败。 宋繁几个过来接他出院,看他气色好了不少,摸摸他的脑袋权作安慰。 鄢凛抬脚就踹:“滚!” 范冬离拿手指他,“瞧瞧,瞧瞧,才好点就又这样,也就是繁繁能受得了你。” 宋繁被他恶心到,又补了一脚。 乔明明在旁边作陶醉状,“这踢人的脚法有凛儿的风采。” 鄢凛懒得理他,一个人走在了最前面。 几人一出电梯就碰到了穿着白大褂的李约,在一帮年轻有为的医生里依然是个怎么看怎么打眼的人物。 见到他们四个,李约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鄢凛,“我去换身衣服,老地方见?” 鄢凛嗯了一声。 宋繁看着李约离开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李家是医生世家,家里经营着国际医疗连锁企业,李约今年刚升主治医生,也是负责苏晓楚的医生之一,年轻,天才。 几个人去了老地方,很快李约也来了,鄢凛看宋繁他们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禁挑了挑眉。 宋繁干脆没有说话,范冬离打起了哈哈,“这么大的地儿,一百个人都不挤,你聊你们的,我们仨就在一边玩儿。” 鄢凛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算了,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事。 李约和他一起走到了吧台旁边,鄢凛则当起了调酒师。 乔明明隔老远伸长脖子见他这样,不禁嘀咕,“不对劲。” 范冬离换了条泳裤,准备去游泳,闻言哂笑,“你哪天要是不这么鸡婆,说不定咱们凛儿还能高看你一眼。” 宋繁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偶尔抬头朝那边看一眼。 其实他们三个没这么闲,公司要处理的事也是一大堆,只是这阵子出的事太多,不陪着鄢凛不放心。他自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次摔得有点儿狠,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估计已经快到极限了。 李约喝了一杯鄢凛调的马提尼,直觉地认为对方有点来者不善。鄢凛一向锋芒毕露,他不是不会玩心机,只是很少用在朋友身上,李约是个聪明人,现在却也摸不准他要做什么。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有点意外,鄢凛爱的是苏晓午,对苏晓楚最多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他现在一直忙着的就是苏晓楚的事,他不认为在得知苏晓楚患了癌症时也只不过是皱了下眉的鄢凛现在能有多关心她。 他和苏晓午被迫在最情浓的时候分开,偶尔站在他的角度李约也觉得不忍。 但是,谁没有个把执念呢。有时候你甚至都不觉得那是执念,只觉得一定要得到,一定要这样做,久而久之,几乎成了本能。 而除非是在有机会的时候,否则你也不会发现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比你想得还要多得多。 于他而言是这样,于苏晓楚也是。 李约抬手遮去眼底有些复杂的神色。 鄢凛不动声色地喝着酒,一杯见底的时候开了口:“给苏晓楚拍的各种片子,安排的层层检查,白纸黑字的化验结果,还有研究治疗方案的专家组,能无中生有到这个地步,还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你真的费心了。” 李约震惊地抬头,“你……” 鄢凛接话,“苏晓楚没病,我知道了。”他也懒得和他绕弯子,“你做的事我猜你家里人应该不知道,敢这么做,相信你也一定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李约过了好几分钟才恢复平静,问:“你怎么知道的?” 鄢凛见状,眼神有些讽刺。是了,以他向来的自负,肯定不相信自己周密的计划里哪一环出了错,而确实,上辈子他们也都被蒙了好几年。不过肯定还是有什么地方露了马脚,上辈子真相不是他们查出来的,到死他都没弄清楚是谁把这件事直接捅给了媒体,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像是打了鸡血,把本来就乱的一滩水搅得更混。 李约不愧是李约,这个时候了都还能有条不紊地补救,“晓楚只是太爱你,给她留点面子,不要闹得太大。” 话音一落他就连人带椅摔在了地上,乔明明红着眼睛冲上来揍他,一拳比一拳狠,“你他妈合着苏晓楚一起耍人还有理了是吧?好好的一对儿被你们拆散了你觉得很好玩儿是吧?” 宋繁冷冷地看着。 听到打架的声音,范冬离哗啦一声从水里窜出来,上前把乔明明拉开。“你就是不能好好说话是吧,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人动手!”他之前一个人在泳池里玩得不亦乐乎,根本还不知道原因,否则现在只会嫌乔明明下手太轻。 乔明明被范冬离拖着拽着往回走,嘴里依然忍不住骂骂咧咧,“靠,老子早该想到的,癌症是说得就能得的吗?苏晓楚的追求者里,最痴情的就是李约了,妈的,妈的这俩贱人!” 范冬离像是被人砸了一榔头,瞬间意会,这不能吧?一个人得有多奇葩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可是看着几人的神情,演戏都不可能这么逼真,于是跟着怒了,“李约你丫有毛病吧,扮伟大呢,亲手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别人怀里硬塞。我说这事儿你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心安理得呢,是不是不记得念书那会儿你大冷天掉水里快死掉的时候是谁把你给捞起来的了?不指望你感恩,但也别反咬一口啊。苏晓午要和别人结婚了,看着鄢凛不幸福你爽了?” 李约一张俊脸被打得破了相,他抬起拇指擦擦嘴角的血,对鄢凛说:“不管怎么样,苏家这次帮了你家是事实。这个世界是等价的,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拿另一样来换,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天真到相信商场上有什么真善美。我承认帮晓楚骗你是我不对,但我不后悔。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做同样的事。” 说着看向宋繁几人,“换成是你们任何一家想要帮忙,哪个不得伤筋动骨?就算为了鄢凛你们心甘情愿,但你们的长辈们会允许吗?或者就算应允,代价会这么小?恐怕丢掉鄢氏的绝对控股权都是轻的,再往后想,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只有苏家能。” 李约难受地咳了几声,“鄢凛,你好好想想,只要你愿意,未必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顿了顿,他的眼神带上来一点恳求,“给晓楚留点余地。” 四人目送着李约离开,良久范冬离出声骂了一句,“操!” 宋繁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乔明明颓丧地拿脚碾地,闷闷地问“凛儿,你打算怎么做?” 鄢凛笑了,他打算怎么办? 他早就打电话通知了李约的姐姐李理,在英国的时候他们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一心想要成为李家医药王国的掌舵人,这次李约扔这么大个把柄在她手里,她回国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老实说,鄢凛也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宋繁觉得很不对劲,前几天他还能察觉到鄢凛苦苦压抑的悲伤,但现在,他给他的感觉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要是能这么快就放得开,也就不是鄢凛了。 “我在想乔明明能不能好好喊我名字。”鄢凛心情不坏,于是开起了玩笑。 “凛儿,凛儿,凛儿~来给大爷笑一个~”乔明明的舌头不知道怎么长的,鄢凛一向认为自己的名字喊出来还算朗朗上口掷地有声,一到他嘴里就活像是在□□。 论耍宝犯贱,乔明明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范冬离换好衣服出来见他又跟一神经病似的,直接把他丢进了游泳池。   ☆、第3章 李约有些气息不稳地回到了医院,一路上认识的人都对他行注目礼,他却顾不了那么多,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到了苏晓楚病房外,他扶着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推门而入。 活在他们这个层次,演戏是家常便饭,而在这方面,苏晓楚打小就是个中翘楚。她现在的模样真的是一副因病憔悴的样子,脑袋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帽子,是鄢凛最喜欢的颜色。头发干枯而没有光泽,病服里的身体显得空荡荡的。特护正在喂她喝粥,她喝粥的样子都很痛苦,像是已经病到连吞咽都觉得是折磨的地步。 李约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她很久。苏晓楚以为他是又有注意事项要交代,于是没有再吃东西,很快病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知道了。” 苏晓楚一愣,“谁?” “鄢凛,鄢凛知道了。”如果是其他任何人,他都还有几分把握可以继续演下去,但是是鄢凛,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苏晓楚手指用力掐了掐自己,“他怎么知道的?” 帮着苏晓楚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李约每天其实都活在巨大的煎熬里,脑袋里又传来一阵熟悉的撕裂般的痛楚,他揉了揉太阳穴,“我没有问清楚。” 苏晓楚抿着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脑子已经再次快速运转了起来。 这绝不能是结束,一定还有办法。 李约一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苦笑出声,“收手吧。” 鄢凛不知道还罢,一旦知道了,估计有千百种办法能把他们的谎言戳破。编了一个谎话就要千百个谎来圆,而圣人千虑,必有一失,他不可能每一小步都毫无破绽。 “鄢凛找的是我,这就说明他还不想大家面上太难看,你顺势下来,不要逼他和你结婚,向你爸妈认个错,这样事情还可以内部消化掉,没有人会乱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知道怎么做最好。 “然后呢?眼睁睁看着他又重新和苏晓午在一起么?” “苏晓午和顾优的订婚请帖都已经发了,她只会和顾优结婚。你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别再钻牛角尖了好吗,放弃鄢凛好不好?”李约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 苏晓楚盯着自己的手,幽幽道:“我就是要他。” 李约几乎快被她给逼疯,“他不爱你!你这样嫁给他,除了一个名分什么都得不到!” “那就把癌症变成真的!” 李约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苏晓楚盯着他,执拗道:“帮我。” 李约摇头,踉跄着退后,拉开门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 鄢凛打算回家后和父亲商量一下怎么还苏家的人情。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被强按着脑袋喝了苏家送来的救命水,但帮了就是帮了,鄢父一向知恩图报,现在不打算赔上儿子,只能另辟蹊径了。 鄢凛到家的时候鄢父还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吃饭都是让人送上去的。 比起之前差不多被全面叫停,新城区的大部分工程已经开始慢慢完工了,而之前鄢氏仿佛大厦将倾人心惶惶的局面也终于有所缓解。但一天没查出背后捅刀子的人,鄢父就一天安不了心。 鄢父鄢谨之是有名的儒商,做事向来留一线,实在很难想出不小心得罪了哪尊大佛,要这么整他们家,而且还像是早有预谋。 新城区的案子是一块肥肉,虽然政府监督格外严,但众人还是趋之若鹜。之前买地的时候鄢氏顺利竞标成功羡煞了一大帮人,鄢氏占了大头,但并不是一家独吞,所以谈不上什么犯了众怒。但坏事还是来了,先是出台了新的环保政策,整个发展区的排污工程几乎是废了,又要重新招标换人来做,接着质监站又检测出楼盘建筑质量不达标,再然后就是一系列后续事件,公关了很长时间,工程还是被叫停,鄢氏形象也大受打击。 后来苏家跳出来帮忙,鄢谨之有些意外,他经营多年,知道遇难的时候不会没有人搭把手,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别人多少会有些迟疑,不可能那么爽快。听到苏家那位主母提出的条件后,他差点就要怀疑是不是苏家在搞鬼了,因为他们在别人都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就表现得兴致缺缺,像是早就知道会出事一样,现在又在这么个时间跳出来提出帮忙,条件就是让鄢凛和苏晓楚结婚。 这无异于是扔了一颗炸弹,几乎把两家都炸开了锅。鄢凛不可置信,苏晓午死活不同意,但苏母手段强硬,这次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一向最疼爱苏晓午的苏父也一味地保持了沉默。遭到反弹后便又加了一把感情牌,苏晓楚患了癌症,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希望鄢凛和苏晓午分手,和苏晓楚结婚。 反正都是联姻,娶谁都一样。 鄢母倒是真的有点可怜苏晓楚,两个女孩里,她从来就比较欣赏更加懂事知礼,气质端庄的苏晓楚,苏晓午长得过于美丽,一向很难得到女性长辈的好感。只是儿子喜欢,他最疼的毕竟还是儿子,但苏母逼得太厉害,于是鄢母也陷入了两难的状态里。 胶着胶着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鄢凛终究还是和苏晓午分了手,苏晓午崩溃到不行,自杀未遂后突然就宣布要和顾优订婚。那阵子鄢凛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一眼看去像是只剩下皮跟骨头。鄢母心痛得无以复加,几乎要去找苏母拼命。谁的孩子不是爹妈的心头肉,你自己的心偏到没边儿了,把小女儿快给逼死不够,还来害她的儿子,也不怕折了寿。得癌症怎么了,医学这么发达又不是不能治,干什么非得要全世界都顺着你女儿的意? 鄢凛到家的时候鄢母正在和人通电话,语气不是很好,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鄢凛,对电话那端说了句再聊就直接挂了。她起身走向鄢凛,摸了摸他瘦削的脸,“怎么回来了?” 鄢凛倾身抱住自己的母亲,蹭了蹭她的发顶,“回来和爸商量点事。” 儿子已经很久不曾对她这么亲昵,鄢母一时有点想要落泪,于是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鄢凛松开母亲,上楼去了父亲的书房。 他把苏晓楚和李约干的事简单说了下,鄢父听完后都有点儿不能回神。 装病,连自己亲妈都蒙,死活要抢已经和自己妹妹开始谈婚论嫁的男人,这得有多丧心病狂?他也算是看着苏晓楚长大的,怎么就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 只不过鄢父看问题很少片面化,他很快就想到了事件的另一方,所以顿时瞄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我说你个小兔崽子到底给苏家姐妹下了什么迷药,就为了得到你只差把天给捅个窟窿了。我怎么生出了你这种儿子?别的不会,净勾女人!” 鄢凛差点给气了个仰倒,合着现在真相出来了一半,还全成了他的错了。不过他毕竟不会和自己父亲红脸,也知道对方这阵子难得有能发出脾气的时候,于是只是调侃了句,“您觉得家门不幸?” 鄢父瞪他。 鄢凛说:“我是从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从理论上来讲女性必须为怀孕投资的热量是80000卡,而男性为奉献一粒精子所耗费的力气是0.00000007卡,还不够您在床上翻个身放个屁需要的热量呢,您完全不用烦恼怎么生出了我这种儿子,和您真没太大关系。” 鄢父拿起杯子作势要砸他,“不肖子,你是要气死我啊!” 鄢凛等着他砸,可雷声大雨点小,半天还没动静,于是他呵呵笑着出去了,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 顾宅,此刻的气氛相当不美妙。 看着对面把他当空气的儿子,顾母几乎是柳眉倒竖,“我不同意你娶苏晓午。” 顾优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说话的语气都是懒洋洋的,“反对无效。” 硬的不行来软的,顾母毫不气馁,“别拿什么你喜欢她喜欢到非卿不娶来糊弄我,你当我没有观察过你看她的眼神吗,跟看我们家小白差不多!”趴在她脚下的小白应景地汪汪叫了两声。 顾优淡淡的一眼看过去,漂亮的小狗顿时缩了缩脑袋。 “妈,其它事我依你没问题,但我的婚姻必须我自己做主。” 顾母抚着胸口,“其它事你都可以自己做主,但你必须找个让我满意的媳妇儿。妈承认这两年一直催你结婚不对,但你也不能这么,这么……”顾母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词,噎了一会儿语气又强硬了起来,“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儿找不到,为什么非得娶个不拿你当回事心里还念着其他男人的?她嫁给你能安什么好心思?我生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去给不知所谓的小女孩当刀子使的,你要赔上自己的婚姻,先问问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不同意!” 说着说着竟然还耍起赖来了,顾优好气又好笑,“她嫁的是我,一起过日子的人也是我,您要是看她顺眼我就常带她回来看看,不顺眼我就一个人来,保证绝不碍着您。” “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   ☆、第4章 前世苏家帮忙,鄢父拿鄢氏股权做了交换,只是后来都作为苏晓楚的嫁妆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但这次父子俩都打算加倍还回去,有了这么个教训,再和苏家攀扯上关系他们都得想了再想,未免对方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又来次挟恩求报,还是一次性算清楚比较好。 鄢凛知道新城区所有项目完工之后会有怎样的回报,所以新城区利润的百分之十其实早就足够还他们了,但他不可能直接这么说,双方相信的比较有诚意的方式依然是股权互持。其实鄢凛恨不得把苏氏手上本来就有的鄢氏股份都全部收回来,但现在不仅不能,还得给他们送,在不丢掉绝对控股权的情况下,他很想提议对鄢氏进行扩股,但鄢父应该不会同意。 鄢父沉吟,“新城区是我唯一冒进的一次,没想到就栽了跟头。” 鄢凛皱眉,“您的眼光很准,做法也没有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至于搞鬼的人是谁,鄢凛却觉得对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毕竟他们只是被卡在一个无法内部解决,必须求人的点上,问题是很棘手,但也不是不能解决。而且就在他们着手解决的时候,阻力其实没有想象中大。反而是苏家,那才是个最大的意外。 “查了很久,不过没查出什么有用的内容。”鄢父眉头皱得很紧,很显然背后有人虎视眈眈的感觉很糟糕。 鄢凛对这个结果一点不意外,前世花了那么长时间都还没查出来,现在也得慢慢来。 “这个项目完成后,我想休息了。”鄢父看着鄢凛说道。 鄢凛本来还在思索怎么把对方引出来,一听直接有些傻眼,“爸!你过完五十岁生日才几天?”他可不想这么早就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上去劳心劳力,权势的滋味固然令人向往,责任固然不可逃避,但他真的从没想过二十五岁之前就掌舵鄢氏。 鄢父几乎是立刻吹胡子瞪眼了,“怎么,你不愿意?”不等鄢凛回答,“我和你妈为了你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现在老了,想享享清福怎么了,再说了你是个男人,都有本事让苏家姐妹为你要死要活了,让你打理下公司怎么就不行了?还是说你就是希望我累死在那个位子上?” 鄢凛无语,“您能讲点儿理吗?” 鄢父摆手,“苏晓楚那事儿交给你妈,你休息好了就给我去公司接着上班。” …… 鄢凛在家吃了晚饭,中途接了个电话,是李理打来的,说是时差倒完了,喊他出去聚一下。其实他和她真没熟到那个份上,李理是李家的长女,因为野心太大,相当于是被流放到了英国,和家里人关系其实很冷淡,而他一直和李约走得近,自然就不可能跟她太熟络。但人是他叫回来的,不去见一见说不过去。 鄢父见他挂掉电话后吃饭的速度更慢了,冷哼一声,“又是女孩子的电话?” 鄢凛答:“是李理。” 鄢父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你和她又搭的是哪门子关系?” 鄢凛已经懒得回答,只埋头喝汤,鄢母见状一拍筷子,“那你又抽的是哪门子风?自己没本事,出了事差点让儿子卖身,现在还有脸发脾气?小凛讨女孩子喜欢怎么了,这又不是他的错!” 鄢凛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赶在鄢父发火之前,他擦了擦嘴,放下碗,“我吃好了。”然后拉开椅子起身。 鄢凛回房间拿了车钥匙,出门的时候鄢母在后面嘱咐,“带上伞,天气预报说待会儿有雨,开车慢点,诶,不然还是让司机送你去吧。” 鄢凛一边接过佣人递上来的伞和外套一边说,“没事,我自己能开。” 鄢凛走了之后,鄢父看着妻子,没什么好脸色,“慈母多败儿。” 鄢母懒得和他辩论这个问题,鄢凛小时候那会儿他惯儿子的程度,啧啧……随即想到什么,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鄢父问:“你又怎么了?” 她没好气地说:“在想待会儿怎么刺激萧语玲。”萧语玲是苏母的名字。 …… 路上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鄢凛把车速一缓再缓,最后抵达李理指定的地方时迟了几分钟。选的是个他还算熟悉的酒吧,人不多,音乐舒缓,氛围轻松。 李理感觉到身旁坐了个人,以为又是个见她独身过来搭讪的,有点不耐烦地转头,发现是鄢凛,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出了明显的吃惊色彩,“你这是抽脂了吗?” 鄢凛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寒碜人,于是顺势拿起桌上的报纸遮了下,没什么诚意地说,“不好意思啊,顶着这么张脸来见你。” 李理一把扯下报纸,嗤笑道:“遮什么呢遮,拿来遮的东西上面印的还是你的脸。” 鄢凛翻过报纸一看,还真是自己的脸,没忍住爆了粗口,“这帮孙子。”他们这地方八卦小报格外发达,有着无数敬业的狗仔,而狗血的豪门爱恨情仇一向是无聊民众们茶余饭后永远津津乐道的谈资。 李理抬手戳了戳报纸上的内容,笑,“这阵子我翻报纸杂志,就没有能逃过你这张脸的,不过上面拿的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照片了,要是见到你现在这副尊容,我打包票没人再写你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明显你才是真正受伤的人啊……” 鄢凛没搭腔,眼神落在别处,瘦削立体的脸庞愈发显得眉目仿若刀刻,这一刻李理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模样都有一股致命的魅力。 呆了十几分钟,两人一直扯着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出来打发时间的无聊男女,但双方都心知肚明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都没那么闲。还是李理先开了口:“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鄢凛精神不太好,耷拉着眼皮看了下时间,说:“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李理差点拿酒泼他,“我说你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鄢凛还是很冷淡,“别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李理也不笑了,“怎么,我提你和苏晓午那档子事你生气了?” 说实话,鄢凛心口倒是从没什么朱砂痣白月光,任何人在他面前提任何人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骨子里他就是个很薄情的人。在他这里,过去了就是真的过去了,他的感情就像一杯容量固定的水,倒掉多少就少了多少,虽然有点唏嘘自己当时倒了那么多在苏晓午身上,但是用了就是用了,时间过去那么久,现在连想起的次数都很少了。 李理有点不依不饶,“你这算是用完就丢吗?”自己懒得动手教训李约,就挑拨离间一个越洋电话把她喊回来,现在却又摆出一副与他无关的态度。她也是有点昏了头了,竟然真的就这么回来了。内斗这种事向来比和外人斗更加劳心劳力。 “那我承认通知你是我考虑不周好吗,我就该等着你父母先从报纸上见到你们家医院未来继承人医德有损,在骗术方面的造诣远远高过行医,然后再亲自把你从英国迎回来。” “诶,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李理也不是真的想和鄢凛闹不愉快,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就算他没安什么好心,坏心却也不大。她虽然常年呆在国外,但对家里这边的情况也一直都在关注,鄢凛在一帮财阀二代里算是肚量大的了,自己弟弟这么对他他都没有动太大的火气,她相信只要他透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围在他身边的那群人,愿意出手帮他教训李约的都不在少数。 鄢凛穿上外套欲走,突然被李理大力扯了一下,她站起身俯在他耳边,姿态有些过于亲密了,鄢凛皱眉,她却低声道:“不要看你左前方不要看你左前方。” 他僵了一下,然后见到苏晓午和顾优以及他的一群朋友走了进来。 无聊之极,鄢凛却笑不出来,他现在确实不想和那一对打照面,却不是因为李理所以为的那些可笑的原因。沉默间能感觉到那边已经投过来好几道视线,鄢凛把他们当成了空气,直接从另一边过道离开。李理冲那群人点了个头,跟上了鄢凛的脚步。 远远地有声音飘过来:“诶,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么?” 又有一个说:“是啊,鄢家那位还是有很大概率和我们顾优成为……”突然就消了声。 顾优扫了一眼自己蠢蠢欲动的朋友们,没说什么。现在和他一起的都是能开他玩笑的那种,虽然不怎么中听,但他还不至于连这都要计较。只是,注意到苏晓午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而鄢凛离开的背影毫无留恋,他的眼神变得有点深。   ☆、第5章 鄢母离开后,萧语玲一下子有些脱力地瘫在了沙发上。刚刚强撑出来的冷静强大瞬间化为乌有,活了大半辈子,向来只有她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份,这次却被自己的亲女儿这么耍了一遭,还真像是报应。 苏盛回家时见到妻子这副模样,本来直接走向二楼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没有问。他们因为两个女儿的事产生了自结婚以来最大的分歧,见面时除了争吵还是争吵。苏盛也感觉有些累了,有个过于强势的妻子,这么多年,他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 “站住。”萧语玲出声喊住似乎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的丈夫。 声音微弱,不复以往的柔和中带着大把的不容抗拒,苏盛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你怎么了?” 萧语玲目光没什么焦距地投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问他:“你为什么疼晓午多过晓楚?” 一提这个苏盛感觉自己的怒火又有些不由控制地涌了上来,“是我要偏爱晓午吗?如果不是你一开始就对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对另一个却不闻不问,我犯得着这样?” 萧语玲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你初恋情人的女儿好?你又为什么要对你初恋情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好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凭什么这么做?”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咬牙切齿,苏盛以为是医院那边对晓楚的病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她又拿他撒气,纵然是已经习惯了,可还是很头痛,“晓午是无辜的,抱她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婴儿,你就当是做点好事,看成是收养的一个可怜的孩子,我又不要你对她有多好,你心胸怎么就这么狭隘?” 萧语玲闭上眼睛,她不喜欢翻这些陈年旧事,但现在却又不得不回想。男人都有劣根性,但苏盛还算是个对家庭负责,也很能克制自己的人。当年两人刚刚结婚,感情说不上如胶似漆却也不错,她不欲因一件小事使两人之间的感情产生嫌隙,但也不希望家里多一个和他们两个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尤其是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的情况下。苏盛想要做好事,她不阻止,只是提议把苏晓午交给另外一对家里还没有孩子的朋友,这样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大人都更好,但苏盛不放心,非要自己养。 他扮圣父,她却还没到圣母的地步,她承认她对苏晓午不好,但是坏过吗?扪心自问,从没有。除了这次,她以为晓楚真的生了病,拆散了她和鄢凛。 当初她就不该让步,不然现在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苏家只有晓楚一个女儿,她不会因为从小就想要得到来自父亲的更多关注而处处和苏晓午争抢,从一根发带到陪在身旁的男人。苏晓午可能是真的爱惨了鄢凛,但晓楚,她也是天之骄女,为什么要下作到非去抢妹妹的男人?萧语玲有些悲哀地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告诉苏晓午她的身世。”良久,在苏盛有些无措地过来给她擦泪的时候,萧语玲拂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承诺过她成年后就告诉她,但你食言了,我不准你再拖。” 苏盛有些烦躁地甩手站了起来,“你不要再添乱了好不好,她才自杀未遂没多久,和顾优感情也不稳定,这时候告诉她这些,不是逼她胡思乱想么,万一,万一又……” 萧语玲打断他,“我们的亲女儿,得了转移性黑色素瘤,已经侵入到肝脏,接下来的时间还有可能转移到心脏和大脑,她的存活率可能不到百分之十五,告诉我,你担心的是什么?是那个受了点刺激就轻生的养女幸不幸福?还是她一气之下就随便找了个男人闪婚,你想多给她准备点嫁妆好让她在婆婆面前腰杆挺得更直?”她的语气逐渐趋于一种异常的平静,“或许我们该坐下来谈谈离婚的事了。” …… 出了酒吧,鄢凛心中的烦躁感不仅没有消停下去的趋势,反而愈发沸腾起来。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李理在外面弯下腰敲他的车窗,鄢凛透过单向玻璃望着她,丝毫没有按下车窗的打算。外边李理在心里摇头叹气,真是大少爷脾气,不过却也难得见他失了风度,算是奇观了。 她想起她在英国时遇到他的样子,还是少年的模样,身姿挺拔宛若松柏,捏着酒杯的手指修长优雅,目光干净宛若初雪,偶尔散发出来的气息迷人又危险,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逐。他曾说过对她的看法,说气馁两个字不存在于她的字典里,心比多数男人更加向往征服。只是,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黯然,有些话几年前没来得及说,现在却是不能开口。鄢凛变化之大令她十分陌生,就算她甘愿只做他手中的一把剑,现在的他也是不会接受的了。 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经过苏晓午和苏晓楚之后,他开始变得有多难以触碰。 李理直起身,后退几步,看他流畅地倒车,然后那辆线条漂亮的车子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鄢凛就近开车去了一家星级酒店,到了酒店门口直接把车钥匙扔给了泊车的侍者。他大步走进去,乘电梯去了常年给自己留着的套间。洗完澡,连湿透了的头发都懒得擦,直接倒床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一只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懒得睁开眼睛,能拿房卡开门的就那么几个人,鄢凛挥手,“别吹了。” 意料之中听到了宋繁的声音,“这样你明天起来会头疼。” 喉间发出有些沉闷的笑,鄢凛说:“你简直比我妈还要贴心。”宋繁一直对他好,好到有些不记好的鄢凛都忍不住开始慢慢对他好回去,不过毕竟及不上他对他就是了。 宋繁十分细致地吹着手下的黑发,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过两天就是苏晓午和顾优订婚的日子了。” 鄢凛闭着眼睛,像是没听到一样。过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我会去。”上辈子都去了,这辈子更没什么理由不去。 “你不喜欢苏晓午了?” 鄢凛有些纳闷今天宋繁怎么话这么多,他一向说什么都点到即止,再亲密的人之间都鲜少这样直白地去戳对方可能还没好全的伤口。换在以前这会儿鄢凛可能还没缓过来,但现在身体里住着的是经年后的灵魂,于是耐心地解释了下,“已经是不可能的人了,就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了。” “当初是你先对苏晓午告白的。” 鄢凛想起高中的那个情人节,以往每每忆起都觉得是一截裹着丝丝甜味的片段。此时迷糊地再次翻出来想一遍,带上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青灰色,又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能精准地认出那里面是过去的自己,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过于遥远的感觉。“那时不懂事,喜欢了就喜欢了,说了会一直在一起,”顿了顿,“还以为真的能够做到,是我负了她。” “或许你也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她呢?”宋繁放下吹风机,枕着自己的手臂在鄢凛旁边躺了下来,不过这次是再没听到回答,他真的睡着了。 …… 第二天是被响个不停的手机闹醒的,鄢凛半睁着眼睛看了下来电显示,接了起来,“喂?” 范冬离的声音传来:“凛儿,李约昨晚出了车祸。” 鄢凛翻了个身,“严重吗?” 范冬离说:“还在抢救。” 乔明明一把抢过手机,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就算救不回来也是他自己作的,下那么大雨还在山道上飙车,他以为自己车神转世呢,要我说有命活到送医院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范冬离重新又把手机夺回来,“你继续休息吧,就是和你说一声。” 鄢凛挂了手机就真的继续睡了。 乔明明见范冬离放下电话后脸色不是太好,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你这是瞎操的哪门子心,还巴巴地打电话通知凛儿,你以为他是受虐狂不成?别说关心李约,他以后还能丢给他一个眼神我都跟你姓!” “报应来得太快,还有点回不过神,话说回来,你敢保证你从没为了喜欢的人干过坏事?” 乔明明没范冬离那么敏感,安之若素地呷了一口红酒,说:“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报应,把你们用来相信奇迹的时间都用来相信报应了。” 范冬离看他的眼神头一次带上了点儿奇异,突然觉得乔明明真他妈的是个明白人。   ☆、第6章 就算是弟弟住进了ICU,她的出现依然不受父母待见,李理问清楚李约的状况后就离开了住着这家医院继承人的楼层。纵然有心安慰一下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父母,但想到每每自己开口时他们眼中透露出来的厌恶,李理那颗强大的心脏都还是有些生疼。 出了电梯,李理有些漫无目的地踩着很慢的步子在医院里晃悠,周围都是些繁忙却并不显得杂乱的医护人员,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认真而凝肃的,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英俊的住院医生和甜美的小护士一边填着记录一边*。突然一个贵妇人走了进来,她目不斜视,保养得十分精心的脸庞上几乎看不出一丝属于她那个年纪的皱纹,只是她周身的气场太过疏离冷淡,让想要上前带路的工作人员都有些踟蹰。 李理随意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苏家那位夫人,顿时有些玩味地勾了勾嘴角。 萧语玲一路去了苏晓楚的病房,在鄢母来苏宅进行了所谓的拜访后,她并没有急着来医院找女儿算账。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不是苏晓午那种受了打击就一蹶不振的性格,素来冷静自持,精于算计。真正地应验了那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进去的时候苏晓楚正在自己收拾东西,换了一身清爽的常服,脑袋上的帽子也换成了一顶黑色的。她的脸色依然不是太好,之前为了演得逼真,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完全造假,她的身体或多或少受到了一定损伤。萧语玲关上门,语气十分冷淡,“怎么,打算‘出院’了?” 房间里的窗帘全部拉着,这间有着顶级设施的VIP病房透出一股华丽的阴森。苏晓楚蹲下身锁好手提箱,表情平静地说:“我的‘病情’恶化速度超出预料,所以打算去美国的安德森癌症中心接受风险极高的手术,同时配合药物治疗,归期不定。” 萧语玲慢慢走到女儿面前,看了她半分钟,第一次动手打了她。 苏晓楚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她用手指扒拉了几下头发,将明显的红肿遮住,低声说:“对不起。” 从小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打了她萧语玲心里比她还痛,上前抱住她,身体有些颤抖,声音像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小畜生,妈妈差点被你给吓死,不说我为了你豁出去这张老脸得罪了多少人,我只问你: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吗?” 苏晓楚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 苏晓午和顾优的订婚宴如期而至,就算是为了图个好兆头都得带上一位女伴去,李理主动邀约,鄢凛想了下,也觉得自己那天心情不虞却对人家女孩子没有风度是件很挫的事,于是同意了。他亲自开车去她的公寓接她,李理颇有些受宠若惊,“这种待遇,半数星海城的千金小姐们都会羡慕我吧。 哪有她说得那么夸张,鄢凛给她拉开车门,“李女士,请吧。” 只是订婚,来的都是较熟的亲朋好友,鄢凛和李理时间掐得刚刚好,不会早也不会晚,但终究还是有不少人投来了不那么令人愉悦的视线。也许想的是传言中他放弃了苏家二小姐,转而牵了大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快就又有了新欢。或者心里思及他在鄢氏那么敏感的时间做了这种决定,里面又有多少隐情。是人就有探究真相的*,更不用说在场大部分年轻人都并未成熟到一眼就可以看清楚大部分事实的地步。 鄢凛在一干和他不熟的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很好接近的人物,他样貌能力都算一流,并不高调,但是关于他各种各样的言论却总是层出不穷。除去鄢氏这个庞然大物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令他们感兴趣的是:他并不怎么招惹女人,却永远被各式蹁跹蝴蝶围绕。女人们提起他总像是在念叨白马王子,男人们提起他大多是一脸高深莫测。而近期苏家姐妹为了他闹得几乎翻天,被抛弃的苏二小姐突然和顾优这么个刚刚出现在星海城的新贵订婚,几件事连在一起,令很多看戏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觉得兴奋。 好戏年年都有,只是很少有这样精彩的。 不过毕竟只是情爱纠纷,对他们的吸引力远不是商场间的高手过招可以比拟的,虽然两者之间大部分情况下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多数人投给前者的关注更像是一种偶然间的兴之所至。就像现在,纵然会好奇,面上大家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差,更没有谁不知轻重地提主人家和某些客人之间的恩怨,喜庆的场合,一眼望去全是笑靥如花的面庞。 顾优和鄢凛握手,几乎是一触即分,苏晓午看着李理,话却是对着鄢凛,“不介绍下?” 鄢凛言简意赅,“李理,李约的姐姐。” 李理把礼物递给她,“我一直呆在英国,所以你没见过。” 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李理挽着鄢凛的手臂朝其他人走了过去。范冬离和乔明明一见鄢凛就忙不迭挤了过来,李理看他们急切的样子,笑道:“我仿佛看见了他们拍打着地板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暗指那两个像是见了主人就兴奋的忠犬。 鄢凛无语,在两位好友站在自己面前时说:“你们跑来做什么?” 两人像是才注意到鄢凛身旁的女人,范冬离记性比较好,“是李理吧?” 乔明明在鄢凛肩膀上捶了一下,坏笑,“你小子。” 门口隐隐传来一阵骚动,几人回头看去,竟然见到了苏晓楚,她画着精致的妆,一袭浅金色的礼服,抬着下巴站在美丽不可方物的苏晓午面前。范冬离和乔明明看看她又看看鄢凛,压低声音问,“她怎么来了?”苏晓楚装病的事不该知道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但经过了这件事后他们对她的印象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苏晓楚在他们眼里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他们已经在脑补她大闹妹妹订婚宴的场景了,于是立刻拉着鄢凛往不起眼的地方走,直觉地不希望他被牵连。 苏晓楚态度很直接,对苏晓午道:“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苏晓午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我没有时间。” 苏晓楚欺身上前,掩唇附在苏晓午耳边说了一句只有她能听到的话,苏晓午脸色瞬间大变。顾优见状道:“去吧,这里有我。” 苏晓午率先走出了宴会厅,苏晓楚却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盯着顾优,说:“不要以为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没人知道。”丢下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她转身就走。 姐妹俩去了一间休息室,一进门苏晓午扬手就是一巴掌挥了下去,被苏晓楚截住,她捏着苏晓午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便见到了她眉头隐忍地蹙起。苏晓楚甩开她,冷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鄢凛?” “就凭他爱的是我不是你!” 苏晓楚见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眼神更加轻蔑,“哦,他爱你,你确定?” 苏晓午几乎快把自己的唇咬破,苏晓楚在她耳边慢慢地说:“他和你分手,除了最开始那阵子,你见他难受过?你搞出多少破事来逼他回头,他有眨下眼睛吗?更不用说……”她见苏晓午后退几步靠在了墙壁上,神情更加愉悦,“他转眼就已经就和李家大小姐打得火热,那是李家大小姐,不是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可以比的。” 见苏晓午的神情由恨怒交加变成了震惊,苏晓楚一摊手,“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不是一直怀疑你不是妈亲生的么,其实不能说你错了,因为你既不是妈亲生的也不是爸亲生的。”她从包里掏出一只录音笔递给她,“这是我送你的订婚礼物。” 苏晓午没有接,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打开了门,出去前回头轻轻一笑,“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勾引鄢凛喜欢过你,至于顾优,你觉得他真的会看上你?” 苏晓楚离开后,苏晓午慢慢顺着墙壁滑下来,蹲着抱住自己的膝盖,眼泪成串落下,很快就沾湿了今天精心打理过的脸蛋。苏晓楚放下录音笔之前已经按下了开关,声音徐徐地在这间不算大的房间里流淌开,是苏盛和萧语玲对话,原来一切都不是没有道理的,苏晓楚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出手就是一击必杀,就像她从她手里抢走鄢凛…… 对了,鄢凛呢?他不是说过会一直和她在一起吗,可他做了什么?转眼间就变得那样冷漠,似乎连看一眼她都嫌多余,他们的过去,为什么会让她有种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的感觉?除了容貌,从小她就什么都比不上苏晓楚,活了二十多年唯一让她觉得上天眷顾她的就是鄢凛选择了她。他给过她承诺的啊……她也告诉过他,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她什么都不怕,她真的可以做到啊,可为什么鄢凛就是不相信?为什么他不能为了他们的感情再坚持久一点?为什么他们的感情连一个新城区的项目都比不过?为什么为什么? 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止住了眼泪,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长。   ☆、第7章 过了很久,宴会的主角之一都还没有回来,顾优的好友之一忍不住问:“苏晓午怎么回事?” 离原定的交换戒指和切蛋糕的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还不见她人,不少宾客都开始觉得奇怪,但也有一部分人见怪不怪,在他们看来,顾优和苏晓午订婚,这本身就是一桩奇事,中间要是不出点岔子简直都对不起那个“奇”字。 顾母的心里已经有点来气了,只是周围一起坐着的贵妇们都还没事人似的说说笑笑,她也不能失了主人家的气度,但紧接着见一直在视线里的儿子也消失了,脸色顿时有点挂不住。顾优父亲早亡,他年纪轻轻就接手了顾家涉及行业很广的商业帝国,他们的生意主要铺在国外,这次回来是处理他那个一辈子单身连个孩子都没有的三叔的娱乐产业。本来处理完了就打算回欧洲的,谁知道顾优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和苏晓午订婚,原定的计划被他一推再推。看他还似乎有长期呆在星海城的意思,顾母打定了注意,这绝对不行。 “向来皇帝不急太监急。”顾优的死党,一位中法混血,抿了口杯子里馥郁的香槟说道。 顾优从头到尾都淡定从容,要不是周围的朋友催,他估计都不会自己去寻人。只是还没等他开始找人,苏晓午就自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看上去毫无异常,可顾优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也不能说清楚这种感觉由何而来,但他的判断极少出错,许多时候在商场上厮杀,这份似乎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感知总在紧要关头让他得以完好无损地脱身。 他拉住苏晓午的手臂,“你……”话还没说完苏晓午忽然转身一脚狠狠踢在了他的膝盖上,细高跟的威力不容小觑,猝不及防之下他半跪在了地上,但顾优也不是什么反应慢的男人,无暇顾及从膝盖上传来的钻心般的疼,他很快站起来追上已经提着裙摆远远跑开的苏晓午。 “鄢凛!” 清脆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谈的人群有瞬间的静默,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很快就被让了出来,目标通向鄢凛所在的地方。 鄢凛还没什么反应,乔明明和范冬离倒是先有些头疼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宴会的女主角像奔向天堂一样朝鄢凛怀里冲,身后不远处还跟着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的男主角。 就在苏晓午快要碰到鄢凛的时候,顾优几乎是怒吼出声,“拦住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鄢凛在瞥见苏晓午右手中银光一闪时就快速偏开了身体,但苏晓午跟着方向一转,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拦腰将他一拉,最后那柄利器穿过对方的手背扎进了他的肚子里。 目睹这一幕的人几乎都要被这种变故惊呆,看着汩汩流出,洇湿了鄢凛西装和顾优一只手的鲜血,有人开始尖叫。李理最先反应过来,她死死摁住苏晓午想要抽出刀的手,用了最大的狠劲和耐心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做完这些她闭闭眼,然后睁开,“鄢凛,忍一忍。” 顾优控制着自己贴着鄢凛的那只手不要抖,咬牙道,“别说这些了,你不是医生吗,快点做些什么。” 范冬离在李理动作的时候就帮她制住了苏晓午,成功地把她拉开离鄢凛几米远,他发出了两声无意义的喘息,快速卸掉了苏晓午的手臂,看着它们无力地垂下来,他才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低了些。 鄢凛意识还很清晰,腹部的剧痛还未达到能让人的身体开启自我保护机制的地步,他还有空想一些问题。像苏晓午比上辈子更恨他了,像上辈子关系一直只是淡淡的顾优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失了冷静,还速度奇快地冲过来似乎想要救他。 乔明明半跪在鄢凛旁边,抬手想要碰碰他的脸,却在半路又收了回去,无它,只是那张失血过多的脸白得吓人,映着他靠着的顾优身上黑色的西装,有种令人心惊的视觉冲击感。 鄢凛见乔明明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无声笑了笑,递了一只手给他,“喏,握着吧。” 乔明明有些哽咽地双手握住他,抽抽搭搭地说:“你……你可别死了啊。” 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贫,利用着仅有的资源给鄢凛做着急救的李理抬头瞟了他们一眼,在见到脸色过于灰败的顾优时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 很快警察和急救人员都来了,苏晓午被戴上手铐的时候还在边流泪边笑,鄢凛被带上了呼吸罩,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对上,都已经只剩下死水一般的平静。 …… 一场好好的订婚宴眨眼间就变成了凶案现场,饶是顾母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过,修身养性的功夫上佳,在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脸色都好看不起来。宾客们中不乏受惊的,但几乎都对她表示了谅解,还有人安慰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她不要太过忧心。 不忧心?的确,儿大不由娘,但经过了这件事,她说什么都不可能让苏晓午进顾家的门,一个当众行凶的女人,行凶的对象还是她爱过的男人,谁知道她以后要是和她儿子过不好了会不会在睡梦中把他掐死? 宋繁赶到医院的时候鄢凛和顾优还在手术室里。 范冬离接住他气喘吁吁几乎要软倒的身体,等他呼吸顺畅了才说,“医生刚刚出来说了下情况,没有太大危险。” 宋繁劈头盖脸地问:“你们两个当时都在他旁边,怎么连苏晓午一个女人都拦不住?” 乔明明和范冬离沉默,他们只觉得苏晓楚可能会有惊人的举动,却忘了苏晓午才一直都是那个更加偏激的人,从当初她自杀,以及一气之下和顾优订婚都可以看出来。只是,回想起那一幕,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苏晓午那样跑过来会是饱含杀意的一击,她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萧语玲和苏晓楚已经登上飞往美国的航班,苏盛则是陪着苏晓午呆在警局,律师正在进行交涉。 苏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教养的女儿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把他放在那对迄今为止没有孩子的朋友家里,她会被呵护着长大,没有所谓的姐妹,也就不会由当初的小打小闹变成今天这样难以收拾的局面。 “晓午,爸爸很后悔,只知道要多宠爱你一点,却忘了教你怎样做人处事。”苏盛扶着额头,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在商海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只是一个为没有教好孩子而伤心的中年男人。 不得不说,苏盛的时间没有萧语玲多,再者男人的心思也远没有女人细腻,在教女儿这件事上,萧语玲要比他成功,她把苏晓楚当继承人来培养,心机手腕样样不缺,最大的失误就是在鄢凛身上犯了混,但毕竟,阴差阳错,已经差不多抽身大半,但苏晓午,反而愈陷愈深。 脱臼的手臂已经被接上,苏晓午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莹白纤细,干净而不染尘埃,就在刚刚,她差点用这双手杀了鄢凛。 原来她还是爱他啊,爱到恨不得和他一起去死。只是他的眼中已然没有她的一丁点影子,像以前一样,每每受伤,她想要的永远只有那个被她当成港湾的怀抱,然而在接近的那一刻才恍然发现,真的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双手捂着脸,因为哭泣肩膀都开始大幅度抖动。 见此情形正在和律师唇枪舌战的警察眼里透出不屑,在对方气势凌人地递过来一份精神鉴定材料的时候脸色彻底黑了,最恨的就是这类有钱人和为了钱出卖良心的律师,一类是在作恶后逮着法律漏洞钻,一类是为虎作伥,让前者在触犯法律时更加有恃无恐,性质这么恶劣的刑事案件,还指望着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做梦! “鄢凛并非良人。”抱着哭到几乎岔气的女儿,过了很久,苏盛才低低叹息道。 那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和自己两个女儿之间闹成这样,再说什么喜爱欣赏他是不可能的,之前也只觉得是个很得天独厚的晚辈,真正的从小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父母只有他一个,一群优质而能力出众的朋友环绕在身旁,无数女孩子趋之若鹜,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到现在。但是一个男人,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有在冰与火中淬炼过,终究还是像温室里的花草,纵然迷人,本质上却还是易折、缺乏魄力、韧性不够。 鄢凛从手术中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又是红着眼眶的鄢母。 兜兜转转,永远让他觉得安心的还是只有家和父母。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你要是有个万一,妈还要不要活了。”鄢母摸着鄢凛的脸,一说话眼泪就开始掉。 鄢凛抬起一只手,黑滇滇的眼睛里有着大把的认真,“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鄢母破涕为笑,但很快就又变了脸色,“我已经让你爸请了律师了,说什么都要把苏晓午扔牢里去。”她直觉地认为鄢凛总是过于善良,可能不会计较,他有多喜欢苏晓午她是知道的,就算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可能都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李约就不说了,已经躺在ICU里靠着仪器维持生命,但苏晓楚可是半点事都没有,她已经憋了一口气了,这么快苏晓午就又给了她儿子一刀,纵然两人分了手,她觉得受到了伤害,但受伤的难道只有她一个吗?要是全天下的男女分了手都像她那样极端,现在还有几个人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人要学会向前看,哪有过不去的坎。   ☆、第8章 其实鄢母还真是想岔了。要把苏晓午扔牢里去,别说他不太想走这一步,就算他想,可能走起来也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他想要的是速战速决。活到现在,他的很多思想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过去从不认为自己心软善良,但事实证明,他确实不够狠,身上缺乏世家继承人该有的城府和魄力。这一次,其实是个很好的时机。 鄢凛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没多久就又睡着了,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分,病房里窗帘拉着,只有床头一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有些朦胧灰暗,离床很近的一把椅子里坐着一个人,鄢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吸引他的是对方缠着厚厚纱布的右手,“你怎么在这?” 顾优搭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微不可见的动了动,这是鄢凛第一次认真地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是转瞬即逝,不是明明看着他却又让人感觉完全没有被映射进他眼里。他其实是打算等他好些了再来进行一次交谈的,但奈何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一向引以为傲的掌控全局的手法,现在看来就像是个笑话。再者,这种方法再继续下去,等待他的可能会是彻底的失败。他从鄢凛的一些变化里敏锐地嗅到了什么,可能他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精心谋划一次商场上的并购可能的确需要步步为营,面对爱情,惯性下他选择了算计,但若不及时修正错误…… 鄢凛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顾优定定地看着他,挺得笔直的上半身忽然往前探了一点,距离鄢凛不远不近,正好可以细数他眼中的每一缕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意味。他开口:“鄢凛,我真的……很抱歉。” 鄢凛冷静地问:“什么意思?” “很抱歉我在你和苏家姐妹的事情里火上浇油,很抱歉我喜欢你却用了你最讨厌的方式。” 鄢凛觉得自己可能耳朵出了问题。他听到了什么,上辈子和苏晓午结了婚的顾氏总裁在这里说喜欢他这个男人?而且这种口吻,好像很熟悉他的喜好一样,他认识他才几天?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希望被人用什么样的方式喜欢,至于他所说的最讨厌,可能是指算计吧。 世界上人那么多,有幸能真正爱一次的人都是少数,为什么还要让它充斥各种各样的算计?人活在世上,有那么一种感情能让你为之努力扞卫、拼搏、守护不好吗?不必说天长地久,拿出你生命中的哪怕是一刻,全心全意投入去爱一个人,那一刻就能得到永恒。这是鄢凛很久之前的爱情观,现在拎出来看很天真,也有点可笑,但他曾经是真的试图去做过,然后失败了,至于现在…… 见鄢凛毫无反应,顾优自动理解成了是听过太多类似告白而对此觉得稀松平常。他肯定不是没有被男人告白过,也肯定不是对同性之间的感情抱有什么太大的偏见,他们这一代人,对爱情的观念已经越来越开放,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们的眼界变得开阔,对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纵然他自己,这个差点和苏晓午订婚的人现在对他表白,乍一看显得是有些荒诞,但如果他肯追着蛛丝马迹仔细想想,并不难发现那个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我是很喜欢你,说一见钟情有些俗气,但对我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具体的我想你现在可能也不想听,我只是想对你坦白一些事情,希望听完了,你对我不会只剩下恶感。”他的面上是惯有的平淡,只是语气里还是有些无法控制的紧张,告诉鄢凛全部,他不指望能抵达天堂,却也不希望直接掉进地狱,但他千思万想后做了这么个决定,所有后果全部都只能由他来买单,他的天堂地狱,真的就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我想和你在一起,这种迫切的心理在我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面对这种情况,我选择的应对方法很糟糕。那时候苏家已经帮了你们大部分忙,你和苏晓午分手,苏晓楚也差点成功,但是情况还是随时可能会变化。你很喜欢苏晓午,我走进了一个误区,只想趁机斩断你和她之间的最后一丝可能,于是制造了几次偶遇,再摸清楚了她的心理,顺势提出了订婚,她拿这次订婚当做最后一击,希望你能后悔,而我,也没安什么好心。” 顾优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没有想过先花心思帮他解决鄢氏的燃眉之急,以朋友的身份,慢慢侵入他的生活,但那样太慢,未知数也太多,更何况他旁边还有宋繁几人。一个人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他这个外来者想要走进去,也许数年都难以成功。这种办法的阻力无形中增加了很多,而且也不能保证他和苏晓午能断得一干二净。感情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但骨子里他们都是很骄傲的人,本来就被苏晓午一哭二闹三上吊耗得差不多了的感情,有了一层道德的枷锁,他和她基本不会再有牵扯。再加上时间的推移,他相信就算鄢凛一时退让和苏晓楚结婚,但没有感情,只有一方剃头担子一头热,婚姻破裂简直是必然的结果。 奈何他也是一时冲动,考虑得再详细,计划得再好,却忘了还有意外这么个东西。 他查清楚了很多事情,但真的没有发现苏晓楚是装病,他不知道鄢凛是怎么发现的,但自那之后,一切都渐渐开始朝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鄢凛挨了苏晓午一刀,那一刻他几乎悔到肠子青。差一点,差一点就…… 他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就觉得四肢百骸都浸泡在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里。恐惧让他想要回到原点,回到一切都未曾开始的地方,人对喜爱的事物,为什么总是不经意间就步入了误区,忘了最开始的目的。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笑,明明就该觉得满足的,却着了魔一样想要更多目光的驻足,*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最后驱使他开始不顾原则地撒网,为的只是让对方无处可逃。 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他选择及时坦白,但愿拼尽全力能为他这份难以言明的感情抓住一线生机…… 鄢凛呼吸很轻,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乌浓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输液管里的液体缓慢顺着透明胶管流进手背上明显的青色血管里,带着一股深重的冰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为什么碰上他,产生了所谓的爱情,一个两个都选择了算计? 还总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演得如痴如醉,害人害己。 前世今生加起来一想,许多事情都变得一目了然,他蓦地笑出声,问顾优,“是我给人的感觉太蠢,让你们认为只要设一个局,我就会乖乖跳进去,然后呆在你们的网里,一辈子出不来是吗?” “不,并不是,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大多数都太难碰到喜欢的人了,有机会去爱的更是少之又少,更别说找对合适的方法,在这个过程里不犯错的了。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指我犯的错就值得你体谅,你也没有这个义务,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最后的话消失在鄢凛仿佛冷嘲的视线里。 鄢凛再听到喜欢和爱已经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只是不含感情地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我就直说了,你要买单我不拒绝,没记错的话顾家的生意主要分布在欧洲,我希望你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有生之年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终于还是走向了最糟糕的结果,顾优一颗心几乎沉到谷底,让他再无法清晰地陈述,只能喃喃地一遍遍重复那个最简单明了的事实,“只是太喜欢了……”只是太喜欢了,还没有被时间沉淀成深爱,所以忍不住想要掠夺,想要占有,做不到放手,更做不到潇洒转身。   ☆、第9章 “不,苏盛给再多好处我都不同意放弃追究苏晓午的刑事责任!”鄢母在鄢凛成年之后就极少失态,偶尔他小时候调皮得过分了,她追着他满院子跑着想要教训他,也没有这么气急败坏过。 鄢父按压着眉心,说:“你冷静一点,没有谁说要放弃追究,我只说先问问小凛的意见。” 鄢母还是没法冷静,长年累月的优雅端庄都一下子跑了个无影无踪,“你放屁,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结果还不是变相地逼小凛和苏晓楚结婚,这次你想都别想,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能退到哪里去,鄢谨之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怕和苏家彻底撕破脸,他苏盛真以为星海城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不成?”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儿子都被人害成这样了,命根子都差点没了,还计较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说了,等着看笑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次要是退了哪怕是一丁点,以后别人还都当他们家是个软柿子了,出了事岂不是谁都能来踩一脚? 鄢母一直精心打理的指甲差点戳到鄢父脑门上去,“你给我收起你那什么所谓的儒商风度,我宁愿你在商场上做一条冷血的鲨鱼,让人望而却步,也不要你一直对谁都温温柔柔的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着从我们身上咬下一口肉来!”鄢母坐下来喘了几口气,刚刚真的动了怒,现在稍微平静下来觉得心脏处都有些隐隐的刺痛。 鄢父手脚利索地给她倒水拿药,等她吃下去,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斟酌着措辞,道:“上次的事我承认是我有些处理不当。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小凛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上一次我犯了错误,这一次我不想再犯。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愿意再轻忽他的感受和意愿,哪怕是再怎么显而易见的事。我说要先问他的意见,就真的只是问问他的意见。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会支持他。刚刚才经过了苏晓楚的事,他可能正在经历一段有些痛苦的蜕变期,现在这么快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叹了口气,“我们的孩子你还不清楚吗,说无情也无情,说长情也长情,他这一生可能因此而得到许多世间少有的东西,也可能就毁在这上面,后一种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鄢母擦了擦眼角这阵子总是时不时就冒出一两滴的的泪水,慢慢将头靠在了鄢父的肩膀上,说话的语调悠长,“我不想管苏晓午是遗传了他妈的精神病还是得了什么PTSD,也不管小凛是不是真的会对她心软,你也说了,都是成年人了,早就都有了作出判断然后进行选择的能力,自然也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小凛是容易心软,但也不是傻子,我相信他。” 虚掩着的门被人有节奏地敲了敲,两人转头一看,发现是乔明明。他恭敬地向他们问好,然后笑着走进来,“我来看看凛儿。” 鄢母站起来,鄢父也随后起身,冲乔明明点了个头,“我们就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一趟。” 乔明明脚步很轻地走向鄢凛所在的病房。打开门才发现他现在没有休息,正拿着一个平板在看东西。他一屁股坐在病床的一块空地上,差点习惯性地扑上去抱鄢凛的腰,只是想到他刀口现在估计还很疼,忍着没碰。鄢凛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想干什么,一副我剥夺了你人生乐趣的表情。” 乔明明拿手在空中比划了下,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有金刚不坏之身,现在每次想要和你有一点肢体接触吧,才发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像个瓷娃娃了,我碰都不敢碰。” 这阵子确实把自己折腾得有点惨,鄢凛漫不经心地翻着新闻,想着是该花点功夫把自己身体重新养好,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乔明明凑过来和他一起看,见到那篇报道后说:“之前顾优和苏晓午订婚,媒体本来就疯了一半,她在订婚宴上给了你一刀,剩下的一半媒体几乎也疯了。”乔明明有点叹息,真的跟演连续剧似的,要不是他也算是里面一个跑龙套的,纯从看客的角度出发,他也觉得真是□□迭起,各种转折,还永远不缺爆点。 苏晓午干了这样的事,苏家和鄢家估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有官司要打,靠写他们两家赚钱的媒体是不用愁吃喝了。他真的觉得苏盛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太不厚道,你说你女儿都差点杀了人,还想着让她一根头发不少地从局子里走出来,这也太不现实了吧。就算当时在场的人不愿意搅进鄢苏两家的拉锯战里,但当时的录像可都是证据,怎么着一个故意伤人罪跑不掉吧,还想拿股份拿钱交换鄢家不追究,也不想想鄢家有缺钱到那地步么,换了谁都不能那样轻轻揭过吧。 乔明明靠在鄢凛脚边,越想越义愤填膺,于是脸上的表情就带出来了那么一点。 鄢凛动了动脚,然后就被乔明明抱住,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二货,你在盘算着什么呢?” 乔明明看着鄢凛认真道:“他们都说因为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苏晓午得了PTSD,但我其实比较担心你会得PTSD,不然还是安排几个心理医生疏导疏导吧。” 鄢凛轻描淡写,“放心吧,不就是蠢到被设计了几把,再被人捅了一刀么,我没那么脆弱。” 乔明明抱着他脚的手又紧了紧,“我好心疼你。” 鄢凛有点嫌他烦了,“你找宋繁和范冬离去玩儿去。” 乔明明心想他俩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尤其是宋繁,一个劲儿忙着到处运作给相关部门施加压力呢,也就是他这个公司没他俩的大的才有空一天几趟上这儿涎脸。不过他想到了前天顾优跑来跟他谈的事了,觉得很有必要跟鄢凛提一下。 鄢凛踢了踢乔明明,说:“你也帮我劝劝宋繁和范冬离,让他们别插手这件事了。” “你劝都不管用,我说话更会被他们当成耳边风了。”更何况,他也不希望苏盛得逞,所以宋繁和范冬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鄢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乔明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眼里的内容如同海水一样变幻莫测,不可捉摸。也许是这短短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鄢凛不仅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变了,脸部轮廓的线条都比以前更加深刻,过去只让人觉得每条弧度都仿佛上帝精雕细琢,不用刻意表现都是惊心动魄的风景,现在却又多了一种魔力,好像终于被凡俗刻上了几道粗粝的伤疤,不再完美到让人只想珍藏。 发了会儿呆,乔明明对自己又看着鄢凛走神的行为很是鄙视,于是提起了早就想说的话题:“顾优和苏晓午算是掰了,他好像打算回欧洲,所以他三叔的那份产业,嗯,就是云上娱乐,他问我有没有兴趣。” 鄢凛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过了很久才说,“云上虽然退步了,但毕竟老牌娱乐公司,底蕴还在,你手里的流光近几年也发展得不错,在商言商,如果你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去做好了。” 乔明明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吗……”见鄢凛飞过来眼刀子,他又道:“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他开的条件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以他的精明不会做这种给人送钱的买卖,你知道顾氏吧,在欧洲的那几场收购战,啧啧,那叫一个凶残,我觉得顾优要是肯把云上变成他们旗下的一家分公司,转亏为盈是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而且现在娱乐这行形势很好,没必要转手啊。诶,你觉得他之前是怎么看上苏晓午的,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鄢凛耐心地听乔明明说完,在他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眼角终于还是缓慢地抽了抽。   ☆、第10章 又过了几天,苏盛亲自带着律师来医院,他之前找鄢父鄢母谈不过是为了首先表明一个态度,从不抱期望那条路能走得通。都是为人父母,他们想把晓午送进去的心估计就和他想让她无罪释放一样迫切。并不会指望在这么严重的事情上鄢凛毫不计较,但总归之前和晓午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多少希望能稍稍放过一些吧。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务必考虑考虑。” 随着苏盛的话音落下,律师双手将一叠文件还有合同放在了鄢凛面前。 鄢凛躺在病床上粗略地翻了下,和他想的内容没什么差别,他将东西丢给自己这边的律师团,然后双手交叉着撑着下巴思考。那种态度称不上不满,至多只能是算是不失礼。苏盛耐心很好,在鄢凛沉默期间一直静候。 谈判的双方都很沉得住气,倒是在旁边观看的几人呼吸越来越重。乔明明嘴巴撅得都可以挂茶壶了,范冬离不断地给鄢凛使着眼色,宋繁一张脸有些憔悴,眉间的褶子有愈来愈深的趋势。三个人都有些急,但本身的教养使然,让他们在这种时候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对方是长辈,就算他为老不尊,他们做后辈的却不能在明面上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时间流逝得很快,鄢凛这边的律师讨论了很久,给鄢凛做分析和评估又花了一些时间,苏盛是大清早来的,等到终于似乎能得到结果的时候,离午餐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医生过来叮嘱了好几趟,更是有护士顶着一张天使的面孔在门外掐着时间隔一会儿就提醒一下。 这间还算大的病房里的气氛隐隐有点紧,乔明明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蜷了又伸伸了又蜷,在看到鄢凛快速地签了一个又一个名字的时候,气得有点儿肝疼。在他拿起那份最重要的文件时,乔明明扭过脸有点不忍心看了。没想到范冬离突然爆发,猛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那劲使得,乔明明都有点替他疼。 范冬离按捺了又按捺,忍耐了又忍耐,终于还是在苏盛脸上的表情产生了一丝极微妙的轻松时出言讽刺,“伯父您这么能耐,苏晓午知道吗?” 乔明明差点冲过去捂他的嘴,他一直觉得就算鄢凛和宋繁面对问题的时候再镇定从容轻描淡写,其实还都是会做一些冲动的事,他自己就不说了,一直是四个人里最没法控制脾气的,但范冬离不是啊,他从来都是最清醒的那一个,头脑灵活做人圆滑,除了中二时期那会儿,懂事后就一直是个人精,今天他妈的哪根筋不对犯抽了? 苏盛看在鄢凛的面上没和他计较,只是略显深沉辛辣地瞟了范冬离一眼,然后转向鄢凛,真诚地道了谢。 鄢凛视线投向门口的方向,淡淡道:“慢走。” 苏盛领着一票人很快离开,人一消失范冬离就挥手将面前茶几上的摆设全部扫到了地上,发出“嘭”的好几声,有的清脆有的沉闷,他的胸膛因为愤怒剧烈起伏,又因为气狠了说不出话来。 乔明明快晕了,伸手拍了他一下,“你发什么疯呢,凛儿还在医院住着,你发脾气给谁看啊你!” 范冬离终于把气给捋顺了,怒吼,“就是给他看的!”顿了顿,“老子真是当傻逼当够了,宋繁和我为着他累死累活,结果他倒好,轻飘飘就签了协议,真是几个字下去完全不费功夫,妈的!” 宋繁突然开口:“苏晓午的精神鉴定结果摆在那儿,又加上苏盛拼命地花各种人情活动,最后判刑肯定也轻,说不定还会缓刑,到时候什么都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趁机收回鄢氏在他手里的所有股份,从此以后彻底划清界线。”再然后,他眼里闪过一丝阴冷,慢慢谋划,迟早有一天把苏氏拉下神坛。 乔明明也说:“是啊,这就是个利益交换的事,你不是最明白的么,这时候钻什么牛角尖?” “行,你们有魄力。”范冬离站起身往外走,“说到做到,从今以后我再不管闲事。”可不就是闲事吗,他把对方当成最重要的朋友,对方只拿他当根没情绪的草,还上赶着找虐是有病啊,他可不是乔明明和宋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为了鄢凛肝脑涂地还不带一句抱怨。 范冬离离开后,有一段时间的静默,鄢凛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都回吧。” 宋繁起身,“我让医生来给你换药。” 乔明明来回踱了很久的步,头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凛儿,能给我说说你的想法不,我总觉着你现在话越来越少了,我有点渗得慌。” 这话正好被回来的宋繁听到,鄢凛收回放在窗外的视线,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才冷声道:“新城区的案子至少还有三年才能全部完工,届时我接手鄢氏,会进行扩股,所以这个时候需要收回那些落在不该有的人手里的股份,我不希望新城区的意外再发生,也不会容许。苏氏不用我动手,萧语玲和苏晓楚就能把它变天,到时候再收拾不迟。” 乔明明有点懵,觉得这样的鄢凛很陌生,但又感觉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一时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宋繁的脸色不可抑制地一点点变白,他抬头和鄢凛对视,良久苦涩地笑了笑。 两人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就这么坐着到了傍晚,夕阳绵长温暖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整个房间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红色,鄢凛指间的烟已经快燃到了底,一缕缕烟雾飘散在空中,妖娆又飘渺。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满室静谧,护士长抢过他的烟掐灭,语带责备地说:“你的身体不能抽烟,年轻的时候还是有点节制吧,不然以后千金都难买健康的。” 鄢凛笑着点头,“绝不再犯。” 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了。 护士长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立刻变得笑眯眯的,“真想不到鄢先生也会害怕寂寞呢,刚刚的样子要是被女孩子看到了,肯定会很心疼的吧。”护士长是个优雅知性的中年妇女,和鄢凛开这种玩笑也不显得轻佻,只有善意的取笑。 鄢凛笑了笑没说话,护士长见状忽然觉得这样的男人肯定是众多男男女女争相追逐的人,想起那天在手术室的情形,里面的另外一位先生,估计也是一个为他着迷的,那天他们只觉得那个人很有勇气,刀子那样扎进去,他的手贴着他的伤口……总之他给了能给的最大保护,甚至在手术时不顾自己右手有些严重的情况,一心只希望将掌下对方的伤势控制到最小。 “你父母非常关心你,你的朋友也都很贴心,或许你该因为这些感到高兴点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人最常忽略的其实是离自己最近的温暖,大多数时候她见到的鄢凛,人前风度斐然进退有礼,但每每独处时总会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寂寥萧索。 年轻人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心思都那么重。 她忽然有点冲动,问:“那位先生呢?” 鄢凛挑眉,“哪位?” 护士长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是我逾矩了。” 此时顾优正坐在去机场的车里,顾母因为还在气他,早在前几天就扔下他一个人飞回了欧洲。 坐在他旁边的死党长着一张好看得有些过份的脸,从形状优美的薄唇里吐出的叹息就没断过,他半歪着头看顾优沉寂而线条英挺的侧脸,忽然问:“你说你这是为了什么。把aunty气得个半死,自己也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云上就那么被扔了出去,他都有点可怜那个临死前因为特别欣赏顾优从而把所有资产都赠予他的顾家三叔了,估计知道他做了什么会气得从土里蹦出来吧,他毕生精力都耗在了云上娱乐,结果…… 所以这人还是要及时行乐,还要多播撒一点种子。看看顾家三叔就知道后果了,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种呢? 顾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声不吭,长时间盯着窗外街景的眼睛有些刺痛,他被一股由心脏蔓延到全身点线面的痛楚给捏得缓不过气来,下巴崩得极紧,整个人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 死党看他这副难受劲,忍不住摇头,“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欧洲,真不像你的风格。”不过那里才是他的后花园,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非得着了魔似的想要得到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有了这种结果也是自作自受。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真不去再看一眼?”悄悄看一眼也不是不可以,对方总不会拿着扫把赶人。 顾优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地摇头。 再不退,就真的是走进了一条死巷。   ☆、第11章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大群记者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递过来的话筒几乎快戳到他脸上,鄢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跟着他动而动,保镖们恨不得一个人长出四双手来,但就是这么卖力地护着,推搡间鄢凛的伤口还是被不小心撞了一下,于是脚步顿住,静待那一阵痛楚过去。 男男女女快速提问的声音和在大太阳底下依然璀璨夺目的闪光灯交织在一起,催得人头脑都有些晕眩,偶尔一两个大嗓门的压过众多同行,声音跟炮仗似的直直冲进人的耳膜。 “鄢先生,苏晓午被判三年缓刑一年,可以说是败诉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据说你们私下达成了和解协议,是真的吗?” “鄢先生……” 苏盛那边的情况比鄢凛这边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纵横商海二十载,钱多到一定程度真的是能砸死人的,记者们的胆子都不太能放得开,但也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请问你到底给了鄢先生多少赔偿?” “网上许多言论都在说你这是藐视司法,已经引起公愤了,苏氏股价都有了很大波动,能就此说两句吗?” “据可靠消息,您和夫人已经协议离婚,届时苏氏将被拆分?” 直到坐进车子里,照相机的咔嚓声依然不绝于耳,甚至有追着车子跑的,李理回头看了一眼几辆不死心跟上来的车,有点好笑,轻轻碰了碰鄢凛的手臂,“看样子是太久没见你,记者们快被思念折磨得如痴如狂了。”一般跑他们的这种新闻的,都是有些资历,偶尔还会拿架子的那种,今天却半点矜持没有,只差跪求鄢凛开口说几句了。 伤口依然隐隐作痛,鄢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什么心情和李理调笑,也没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车里。 “你就一点不好奇我是怎么进你车里的?” 鄢凛睁开眼睛,“只要不是来捅我一刀的就行。” 李理一囧,也不说废话了,“打你电话不接,只能上这儿堵人了,有事想和你商量,但看你现在又不太舒服的样子,晚上再约个地方见怎么样,或者明天?” “晚上吧。” 李理对此感到很满意,嘱咐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就让司机在前面路口放她下去了。 重新闭上眼睛,座位上的手机又嗡嗡震了起来,一接起来就是乔明明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凛儿,离离跪求原谅,你恩准他上门吗?” 那边范冬离一角踹上乔明明的腿窝,差点让他软到,“我次奥,你怎么跟疯狗似的!” “你他娘的才跪求原谅。”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嘟嘟声,乔明明反复确认了下,发现真的是被挂了电话,于是冲范冬离吼:“让你作,真生气了吧?” 范冬离悻悻地摸摸鼻子,“这哪是做兄弟,劳资明明一直在供祖宗。”说着有些幽怨地拿眼瞅着乔明明,“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自从出了苏晓午拿刀捅鄢凛的事后,乔明明一直被一股无形的烦闷攫住了心神,他开了瓶酒,一口气灌到底,把平时拿酒当水喝的范冬离都看得有点傻眼,他推他,“我说你最近不是赚了钱,赚了钱还摆死人脸,是嫌财神爷太爱你了吗?” 乔明明忽然换了话题,问:“你说凛儿怎么突然对繁繁那么冷淡?” 范冬离也知道这件事,他隐隐有个猜测,但那个猜测过于惊人,一向能把什么话都变得轻松诙谐的他都开不了口,更何况这种事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觉得不能和乔明明这个一碰上鄢凛的事就跟头蠢驴似的人商量。 乔明明又说:“肯定是他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范冬离不屑他这种不知道真相就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人的习惯,只嗤声道:“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凛儿厌恶繁繁了,得意的不还是你,马上就要升任头号好友了不要太轻松哦~” 开着的液晶电视里重播着一则新闻,苏晓午被判三年,缓刑一年,随着新闻播报人冷淡而不含感情的声音,画面一转,就是法院外拥挤的一幕。两人在看见鄢凛的身影后眼神都是一凝,那人黑钻一样的眼里暗沉沉的一片,修剪得干净利落的短发有种薄削的美,衬着那张五官立体的脸,仿佛有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巨大清晰的屏幕将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放大,范冬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儿不认识他了。 等到新闻放完,他才觉得自己喉咙有点涩,于是喝了整整一大杯水。 显然乔明明也有同样的感受,他耷拉着趴在吧台上,掩饰性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鄢凛在家休息了一下午,华灯初上的时候去了和李理约好的地方。进了餐厅由侍者领进门,见到了坐在靠窗位置上,精心打扮过的李理。他一手轻轻按着腹部,慢慢坐到了她对面。 李理温柔一笑,“我做主点了几个菜,待会儿尝尝看喜不喜欢。” 鄢凛点头,他有点挑剔,但并不重口腹之欲。 餐厅对面是一个港口,硕大无朋的烟花此起彼伏地绽放,将整个夜空都映的辉煌无比。落地窗内的俊男美女之间并没有什么交谈,侍者们训练有素地上菜倒酒,其间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这样静谧美丽的夜晚,注视着对面气质愈发内敛的男人,李理忽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鄢凛吃得很少,动作是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李理抿了一口红酒,见他放下了刀叉,拿着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于是知道差不多到了结束时间了,顿时有些遗憾地说起了她所谓的事情。 “我想当你的助理。”她简洁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鄢凛说:“你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医生,就算你爸妈始终不待见你,也并不代表你不能在除了星海城以外的地方做出成绩。”他抬眼看她,“而且据我所知,许多顶级医院都一直在不遗余力地邀请你,包括克利夫兰和霍普金斯。” 李理为什么学医?因为李家是医药世家,为了继承李家的医药王国。这是她从小就很执着的东西,但她真正的兴趣并不在手术刀上,曾经有一个追求她的男人,说她在手术时握着心脏的手很性感,但事实上,每场手术,以令人惊叹的技巧和娴熟迎来掌声时,过后都是更加无法抑制的空虚。这次擅自做主从英国跑回来,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更何况,李约躺在ICU里,父母宁愿从旁支重新挑选继承人,也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实在没必要继续争了。“我想当你的助理,我想在你身边帮你。”她又对鄢凛重复了一遍。 “我不缺助理。” “考虑一下好吗?” 李理和鄢凛一道离开,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一身高级定制,他头顶的灯光洒下来,那张混血脸蛋好看得炫目。有点眼熟,但显然对方给他们的印象都不够深,不过他的动作太明显,直直地挡在鄢凛和李理面前,靠在墙壁上,长腿一伸,眼神戏谑,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转。 鄢凛的视线从他铮亮的皮鞋移到他脖子上的丝巾,最后落在他脸上,没说话。 “王子殿下怎么在这儿,伤这么快就好利索了?”尾音微微上挑,跟*似的。 李理的脸啪嗒一声挂下来,这是刚从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神经病吧! 鄢凛掀了掀唇角,理都懒得理他,直接绕过人走了。 “不愧是被无数男男女女围着转的王子殿下啊,不说话的样子格外迷人~” 本来跟在鄢凛后面走的李理突然踩着细高跟转身,在对方面前站定,然后拿着自己质量过“硬”的手包一下一下死命地砸神经病,很快就让他破了相。 鄢凛:(⊙o⊙)… 而Charles Arnault或者说中文名为萧世让的混血先生,怎么也料不到头一次借着酒劲发下神经居然就真的被人当成了神经病。“你打够了没有!”妈蛋他早该知道的,鄢凛身边的男女一个两个都不可能是正常人,能被顾优那个变态看上的人会是什么好鸟,而被他看上的人身边的人也不可能是好鸟嘛他被打得好痛TAT “诶,误会,误会啊,他今晚喝多了。”一直躲在后面看戏的几人连忙上前,干咳几声,解释道。 这边的情况被侍应生注意到后就迅速找来了经理,两步并作三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经理不住地赔礼道歉,鄢凛抬手挥了挥示意没事,对面几个人则是一脸尴尬地杵着,像牵傻逼一样牵着刚刚被他们派出来在鄢凛面前刷存在感的男人。 “看什么看,死娘炮!”李理已经完全不要形象了,打完人后还不解气地喷射人身攻击的毒汁,在对方气愤地想要说话的时候又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我记起来了,上次在顾优和苏晓午的订婚宴上见过你。”   ☆、第12章 “那女人下手可真狠。” “还很有技巧。” 一帮出来丰富夜生活的有钱公子哥,八卦之心碰巧熊熊燃烧,加之难得碰到“传说中”的鄢凛,于是干了一件可以排上他们近几年最丢脸事件TOP3的事,怎么都没想到萧世让给了一个他们没想到的开头,而至始至终甚至一个字都没说的鄢凛旁边的女人给了他们一个惊悚的结尾。 他们出于有点愧疚的心里,陪着萧世让去了医院。没想到又那么巧正好是李理家的医院,而她今晚值班,穿着白大褂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眼角都没丢过来一个。而正给萧世让那张俊美无匹的脸做着处理的美容医师,莫名其妙地微微抖了一下手,拉扯得萧世让嘶了一声。 “啧,都缝针了,别人岂不得以为是我们阿让后院起火了。”萧世让的许多爱好都颇为奇怪,其中之一就是喜欢带着不同的女友去同一家名牌店买同一样名牌,他们都觉得这种习惯实在太变态,他们如果不小心犯了这种错,那一定是太忙搞混了或者无心之失,但萧世让的记性是一等一的好,时间也是一等一的多,还喜欢这么干,简直就是欠虐。 “她拿来砸我的包就是顾氏旗下的一个品牌,给顾优打电话,把她从VIP名单上去掉。”萧世让眼光毒辣,别说已经和那个包“亲密接触”过,就算没有,随便扫两眼也能得出包括材质尺寸甚至年份的一大串数据。 旁边的好友有点无奈,拿这种破事去烦顾优,他还真的敢。不过也明白他不是真的要这么做,估计只是想撒娇,他们一直觉得萧世让有点精神分裂,在顾优面前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正常的优质又有志的青年,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像个神经病。 “快点打!”他又催了一遍。 好友无奈,只得拨了过去,法国那边估计是白天,电话很快就通了。他先是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将手机放在了萧世让耳边,然后只听他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顾优……” 透过电话,几个人都能感觉得到那边透过来的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凉意,偏偏萧世让毫无所觉,又喊:“Clarence~” 他们都快吐了,也很想建议他说人话,不过没等他们开口,顾优的反应几乎让他们惊掉下巴,“之前叮嘱了多少遍让你别去触他霉头,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把你丢到非洲种椰子去,恩?” 萧世让快哭了,几人不忍直视地扭头,心里也暗自把鄢凛列入那类连一根毛都不能撸的名单里,至于顾优则被他们自动归入了因失恋而心情恶劣近期内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一类。 顾氏主要经营的是奢侈品,而这个商业王国的绝对主宰顾优则被众多媒体一致赋予了一个称号——温文尔雅的狼。品味、经典、优雅几乎是被刻入他骨子里的特征,别说脏话了,就是不礼貌的用语几乎都从没从他那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能是好几个亿的嘴里吐出来过,今天却这样,让他们连吱声都不敢,更别提为萧世让说话了。 萧世让一瘪嘴,竟然真的发出了一连串的呜咽。 那边通话已经挂掉了,好友拿回手机,劝他,“阿让,你别这样。” “我成出气筒了,呜呜呜……” 好吧,他们已经放弃治疗他了。 美容医师皱眉,严肃道:“先生,请你注意控制脸部的肌肉不要抽搐,不然到时候留疤就不好了。” 萧世让立马恢复了一脸冷淡精致,依然是美到炫目的脸,医生挑眉,暗道了一声真娘炮。 …… 在乔明明的不懈努力之下,当然,是他单方面认为,最近在他们眼里特别忙的鄢凛终于抽出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出来和他们聚一下,于是他不仅喊了范冬离和宋繁,还喊了一帮比较熟的朋友,办了个小型Party. 时间是夜晚,无边框还带高度落差的泳池周围已经布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水底下的彩灯一开,浮华奢靡都被片片折射了出来,乔明明整的场子都格外嗨到爆,不远处有根钢管,一只当红炸子鸡正卖力热舞着取悦这帮有钱大爷。 乔明明在一阵口哨声中冲半截腿都泡在游泳池里的范冬离抛了个媚眼,意思是求表扬。范冬离撩起眼皮,眼神落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然后点烟,吸了一口,朝着已经坐到他旁边的人脸上吐了个烟圈。 乔明明是他们几个里唯一从不沾烟的,范冬离是四个里没有明确性取向的,宋繁是从小到大都没耍过对象的,至于鄢凛,他沾烟,他有明确性取向,他也有过谈婚论嫁的对象…… 理所当然乔明明被呛到了,范冬离嘲笑他,“你丫能不能少带些不男不女的东西来这个地儿?”乔明明朝那个衣着暴露但不失气质的小明星看去,觉得自己很冤,小家伙是漂亮到没什么男人的英气,但胜在有气质啊,这里那么一大群装逼犯,不就喜欢这个调调吗。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你自己找去!” 两人说话间宋繁已经来了,眼睛一扫,紧接着就是一眯,然后冷冷淡淡地朝他们两个看过来,锐利、拒人千里之外,那张只能说是中等偏上的脸上嵌着一双黑磁石般的眼睛,瞬间让他周身的魅力值噌噌地往上飙升,更不用说他此时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修长玉立,透出一种隐隐禁欲的味道,对面都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用眼神扒他衣服了。 范冬离挑眉,下巴朝着宋繁抬了抬,“看见没有,那才是气质。” 乔明明最近和宋繁接触得很少,准确说自从鄢凛变得越来越冷淡之后他们四个人之间开始出现裂痕,不深,但有种大片玻璃上开始布满蛛丝状细小裂缝的错觉。他对宋繁招手,“过来坐。” 宋繁坐到了离他们不远一把躺椅上,拿起一条毯子盖好,居然就这么休息了起来。 乔明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不会是把他从会议上叫了出来吧?” 范冬离没答话,猜应该是的,许是太久没见鄢凛了,有点想,但明显鄢凛并不怎么想见他。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可以过问的范围了,更何况自从上次他“跪求原谅”鄢凛没鸟他之后,他也没舔着脸往上凑了,他也为这事儿有点烦着,不是觉得鄢凛在生他气,估计他也不会,范冬离就只有一个想法——鄢凛完全就没当、一、回、事。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这边喊来的朋友们都已经喝了一轮又一轮了,范冬离用手捅了捅乔明明,“再打个电话过去,路上太堵了么?” 乔明明翻白眼:“已经打了几遍了,没人接。” 电话突然响起来,乔明明一个鲤鱼打挺,光速接了起来,“凛儿~” 那边鄢凛脸上带着笑走了进来,边笑边挂了电话,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他穿得随意,一件烟灰色衬衫,黑裤皮鞋,领口在他走动间一截锁骨跟着若隐若现,这个男人,走路的姿势都很性感。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的每个角落都瞄了一遍,发现这里男女比例大概是三比一,其中还有一打明显一看就是来陪男人的男人。于是不用说,一定是乔明明这二货发情期来袭,还顺便也把他们都当成了需要交、配的野兽了。 乔明明嗷呜一声抱住鄢凛已经在他旁边立着的腿,还没蹭几下就被反踢进了水里,范冬离一边躲开被他带起来的大朵水花一边哈哈大笑,对着旁边看热闹的一群人使了个眼色,顿时美女们唰唰地跟着往下跳,乔明明霎那间便被包围在了一圈幼嫩香滑的奶波里,挣都挣不出来。 鄢凛把手环成一个圈在唇前笑,肩膀都微微抖动了起来,范冬离拉拉他的裤管,等他看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好久不见,非常想念。” “谢谢啊,还有对不起我一点不想你。”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不料撞上了一个在他身后杵着的人。 宋繁刚刚睡醒,但衣线依然是笔挺如新,头发也一丝不乱,他注视着鄢凛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即将倾泻而出,鄢凛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第13章 宋繁吻上来的时候周围有很长一瞬静得仿佛停尸间,接着就是能把屋顶都掀翻的尖叫,刚刚从女人堆里挣出来的乔明明和一直坐在他们旁边的范冬离已经忘了呼吸。 鄢凛使了巧劲把人挣开,刚刚一拳挥上去,对方就拿腿勾着他一起倒进了泳池。这次的水花溅得极高,美丽又带着一股诱惑的色彩斑斓的水面仿佛被一把利剑劈开,与此同时两个男人以近得仿佛天鹅交颈的姿态掉了下去,旁边无辜躺枪的范冬离整个人都湿透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愣了一会儿后也跟着跳了进去。 乔明明快气炸了,用力一拍水面,声音都跟着变得刺耳,“都他妈滚出去!” 人很快都离开了,只是走之前视线都还若有若无地缠绕在沉于水底还没吻完的鄢凛和宋繁身上。有人觉得在加热设备和彩灯全开的泳池底下那画面太美丽,拿着手机打算留个纪念,但都被有眼色的朋友制止了,敢传这种绯闻,又不是不要命了。 鄢凛水性不如宋繁好,被水呛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前就被他摁在池壁上继续吻着,用力有些过猛,一缕缕细小的血丝弯弯绕绕地从两人唇齿间升起,但宋繁的两片嘴唇就像紧闭的蚌壳,吃到嘴里了就死也不肯吐出来,困住鄢凛的手臂带着缠绵又凶狠的味道。 咔嚓一声,鄢凛也没想到一发力,他竟然把宋繁的手腕给掰折了。这下本来越靠越近打算先分开两人的范冬离和乔明明都不动了,愣神之间鄢凛又是一脚,这次彻彻底底地把人给踹远了。 鄢凛上半身探出水面,两只胳膊抬起来搭在泳池上边,衬衫已经湿透,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的轮廓清瘦却结实,隐含着足够的爆发力。他看着挥开撑着他的范冬离,还不死心往这边游过来的宋繁,眼底有两簇火苗窜了起来:“滚!” 范冬离瞧着那两只的折腾劲,觉得自己牙口有点酸,但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觉得宋繁行事太不按章法了,表白了吗?牵手了吗?这么快就直接给人来强吻,还是在有许多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别说是鄢凛,换了谁都不可能不来气吧?于是他边上岸边远远地说:“繁繁,我还是建议你先正式表白。” 乔明明一直处于一种大脑混沌的状态,听到范冬离这么说,手有点抖地指着他,“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就觉得他们如果能在一起那挺好的,总好过便宜顾优那个兔崽子!” 乔明明的声音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八度,“你你你你说什么!” 范冬离冷笑,“我说你是个蠢货,竟然还真的接手了云上。” 乔明明很想发火,但看宋繁在鄢凛离开后脸上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也发不出来了。他承认他对鄢凛肯定不只是纯粹的兄弟情,但也从没觉得能和鄢凛发生点什么,但宋繁这家伙,谁知道藏得那么深啊,居然不声不响地就给他们来了这么一下,还有范冬离,一副什么都一清二楚的样子,就他一个人跟傻子似的屁都不知道! 还有顾优,妈的竟然也是个对鄢凛有不轨心思的,乔明明越想脸色越阴晴不定,也更觉得自己蠢,范冬离还特别轻蔑地嗤他,“智商是硬伤,你这种IQ加EQ也就只够玩玩小明星了。” 然后他们两个打了一架,打完后宋繁不见了,再然后他和范冬离去了赛车场,飙车去了。 顾优的心情自从回法国后就一直仿佛阴着的天空飘拂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那雨从心里散出来,飘到外面,复又渗回去,简直没完没了。还算了解他脾性的母亲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之前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心惊,后来找儿子想问清楚却又被不轻不重顶了回来,现在顾优这么个模样,她只觉得有股冰凉从脚底心升了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顾优正在书房里开着视讯会议,已经大半个下午了,顾母亲自泡了红茶,准备端给儿子,楼梯才走到一半就忽的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声源来自那紧闭着的书房门。 门没锁,她把茶放到一边,慢慢推开,只见她那继承了他父亲所有风骨和格调的儿子竟然抬脚把钢化玻璃都踹出了裂缝,那得使多大的劲儿啊,她有点心疼地走过去,一路上甚至踢到了几块瓷器碎片,顾优身前书桌上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扫到了地上,一片凌乱不堪。再看房顶上那盏他最喜欢的吊灯,不知怎么也被震了下来,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顾母见这副情景实在觉得很糟心,他的儿子,教养、风度,礼仪几乎等同于他身上的一层不会剥落的外壳,就算生气,说话的音量都极少拔高,现在却这样失态地差点把房子给拆了,简直是…… 她本来是想安慰儿子,但心里很堵,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硬邦邦的:“我找几个心理医生给你看看。” 顾优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他的眼角有点红,正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脸上之前不小心被碎片溅到划出来的细小伤口,此时闻言竟然笑了出来,只是笑容里含着数不清的阴翳,“同性恋早在1973年就被从精神疾病列表里删除了,更何况……” 更何况他只是碰巧遇上了那么一个人,然后深陷。 他已经快被逼疯了。 不和那个人呆在同一座城市呼吸简直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看不见对方的脸,甚至对方还有可能在和别人耳鬓厮磨…… 顾母的脸唰地变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个发疯的妒妇有什么区别?你父亲是这么教你的,我是这么教你的?我看这几天你连公司都不要去了,给我在家里好好反思。情情爱爱不过是生活里的一小部分,你的商业王国,你在正事上的成就才是撑起你所有骄傲的资本!” 她一向连重话都很少对顾优说,现在却突然有点怀疑,是不是由于一直以来对他的什么决定举措都采取了放任的态度,而他迄今为止在公事上的每一个决策都把顾氏带上了更高的位置,导致他过于自信,所以现在情路上受挫,一下子接受不能。 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在适当的时候学会放手,这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 顾氏旗下资产的最终控制方是他们的家族信托,而顾父去世时,顾优年纪还太小,三分之二的权益都在顾母手中,顾优手中只有三分之一,顾母早就决定全部转让给他,但近半年顾优的种种决定和表现实在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东西当然不如儿子重要,但也是寄托了人几代人的心血和希望的,她也不容许出什么差错,但愿一切都是暂时的,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他精明冷静的儿子总不会让这种失控的情绪掌控太久。 不干涉他的私事,这其实是顾母一直守着的底线之一,上次苏晓午那档子事是实在看不过去,谈恋爱可以,但一上来就是定下婚约,她才开口说了几句,但也没真的出手阻挠。在她看来,爱情这种东西在这世上还算存在,如果有可能,她不会阻止自己的孩子追求这方面的幸福。 “不在任何东西面前失去自我,哪怕是教条,哪怕是别人的目光,哪怕是爱情。你能记起这是你多久前就知道并一直奉行的吗?” 通通都是在遇上他之前。   ☆、第14章 顾优番外 他第一次见到鄢凛,他和苏晓午在一起。 “徒手攀岩,会不会太危险了?” “那你回去。” “不,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从身边经过的一对格外出色的情侣的对话,眼神不知怎么在那个只来得及看了一个侧脸的男人身上停留。没有人是百分之百的异性恋,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同性吸引,关键只在于你能否碰到那样一个。 是在天然岩壁的半山腰,他们又遇到。先前听过的对话只是戏言,心爱的姑娘在身边,怎么可能无所畏惧。他看得出来,在攀岩的过程中,他把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重。他一直在上方保护,苏晓午配合也算默契,最后极为危险的一段也顺利地登了上去。 那是一个能让人完全信任和依赖的男人。 站在顶峰上,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日光倾泻而下,清新冰凉的风将他有些走远的思绪重新拉回正轨。 他一向钟情各种极限运动,但在接手公司之后,身上的责任越来重,就差不多停止了。而这家攀岩俱乐部是他与几个朋友合开的,基本不接受外人,可能鄢凛以前也来过,但他是第一次见到,然后不可控地产生了一种想要近距离接触的冲动。 他对他的那种吸引是他有生之年所感觉到的最奇异的一种,强烈、澎湃,还有旖旎。 他初以为是同性之间难分高下的欣赏,然而在靠近对方打算认识一下的时候却蓦地发现远远不止。如果仅此而已,那么为什么他旁边的所有一切都好像被虚化了一样,他眼中能见到的只有他。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仿佛慢镜头回放,撩起唇角的浅笑,一抬手的潇洒自若,甚至眼神在周围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停留,都轻而易举地让他屏住呼吸。 那时的鄢凛,身上尚有一种温柔的气质,阳光像是他的仆人;却又是锋利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他身上得以完美糅合。 最终他没有上前,目送着人远去,像注视一个再难重现的梦境。 算了吧,这样美丽的存在,泡沫一样,如果不去碰,或许存于脑海的记忆能生长更久。 却有些失控,真的是在生长,却仿佛藤蔓缠绕,一缕缕,扎根越来越深。 等到闭上眼睛都能轻易描摹出对方的每一寸眉眼,那天的所有片段都像是被精心剪辑好,细细擦拭,小心存放,一帧一帧,如同朝他兜头洒下的咒语,无处可逃。 终究是违背了原则,打算去开始一场单方面的追逐。 然而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帮你。 他的那位三叔,在同性恋还被定义为精神病的年代,便不顾一切地追寻所爱。脱离家族,用尽一生时间,付出了数不清的代价,终究爱而不得,孤独终老。 有些情爱是毒药,碰不得。 鄢凛属于那一种,他一眼便可断定,只是他却无法阻拦自己,他不能,别人更不能。 再见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他三叔的葬礼上。大片黑色的雨伞,细雨裹挟着早春的寒气,墓地的气息庄严肃穆,没有无法抑制的悲伤,所有人优雅地上前告别,他一一鞠躬。 鄢凛手中拿着花上前,弯腰,然后轻轻放下,直起身时眼神在墓碑的黑白照上有短暂的凝滞,他带来一身连雨水都无法冷却的痛楚。他是那样敏感的人,轻轻一嗅,早在午夜梦回时凛冽的芬芳中沉醉不可自拔的心也跟着针扎般地疼。 他还在为那一段他只在资料里见过描述的,始于青葱年少时,结束于一个精密谎言的爱恋心碎。 他想爱他,却又不想让他疼,然而还是和那些伤害他的人没什么区别,找准机会,重拳出击。他太迷人,想要不择手段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人太多,终归他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下了一步很糟的棋,在发现苏晓楚是装病时,那时的他想的还是怎样布网,没有反省没有领悟,一步错步步错,所以什么都得不到,也是活该。 他说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见到他,他是真的被那句话伤到,但是想到他所经历过并且完美走出来的折磨,又觉得微不足道。 他如他所愿,远远走开,只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我再不主动入侵你的世界,但若有那么一天,命运让你闯入我的世界,我将再不放手。   ☆、第15章 三年后。 “叮”的一声,电梯在酒店顶层停下。稳稳踩着细高跟的女人脸色冷得和冰渣子有的一拼,她手里拿着整套的男士西装,挎在胳膊上的袋子里还装着相应的配饰,最近他的老板越来越“不着调”,一切都归功于那群没事就爱往他身边塞男人女人的狐朋狗友。 刷房卡开门,进去的时候那位先生正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从浴室里出来,露出大片光裸的性感胸膛,李理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面上却只是淡淡掀了掀唇角,“鄢先生,您半个小时后有一场相当重要的会议,预计将持续六个小时以上,晚上还有一个您主办的宴会,从昨晚high到今天中午这样真的好吗?” 鄢凛正对着镜子打领带,他的头发还带着水汽,微微昂起的下巴到脖颈是一段优美的弧度,清晨的光线柔软地覆盖在那张比起几年前来魅力更盛的脸上,像一幅典雅高贵的油画。他微微侧头看着李理,突然一笑,沉稳优雅还在,却多了种微妙的苦恼,“秘书大人,昨晚的小野猫爪子太利,你带来的这件衬衫遮不住痕迹怎么办?” 这种笑太危险,唇角翘起的弧度标准,眼里却只有大把大把的冷意,李理心里莫名一颤,有个奇怪的猜想,莫非昨晚成功爬上他床的不止一个? 这种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李理脑子里把各种情况都过了一遍,同时快速上前,有条不紊地将鄢凛打了一半的领带弄好,然后帮他整了整衣领,瞧着那枚被指甲划出来的印记说:“今天这个真的只能算是小case,除了……”顿了顿,“除了你昨晚睡的是个男人。”还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打发那个一直缠着他的一位股东的小儿子,之前拒绝的理由是不接受长期稳定的男性情人,对方一退再退说只要一个晚上的“美好回忆”也被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而现在…… 她可以预见即将呈网状、花样百出、各显神通地涌上来的狂蜂浪蝶了。 鄢氏总裁的新任情人,他or她?他! 她赌一车黄瓜,绝逼有张八卦小报用这个标题。 “以你今天的身份地位,能配得上你的女人确实找不出几个了,你真不考虑一下,恩,旗鼓相当的男性情人?”前阵子Y国正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人家首相都说了,如果法律阻止了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那么法律就是错的。 虽然她对这种煽情的说法不太感冒,倒是从来不曾对同性之间的感情抱有什么歧视态度,也有人曾戏言说她拥有女人的生理特征,心理性别却为男。这几年她看着前赴后继拜倒在鄢凛西装裤下的男男女女,很奇异地已经没了什么感觉,一批又一批的人死在他这块沙滩上,他却踩着一地碎了的玻璃心乘风远航,她跟上了他的脚步,已然知足。 他现在不爱任何人,也将不会爱上任何人。如果哪位情人能在任期内以这个指导思想扮演一个好情人,说不定还有转正的可能性,所谓爱情,想都不要想。 这是李理给每位鄢先生的小情儿的忠告,但没有一个听的。她甚至委婉地劝过宋繁宋先生,毕竟都是熟人了,虽然不可能像那位范先生一样时不时提点下,但实在看不过去时还是能说两句的。 占据了整张面庞的笑意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深陷的眼,挺直的鼻,阴影部分恰到好处地修饰了这张本就摄人心魄的脸,简直像是从哪张时尚简报上裁下来的一般,不,准确说他整个人都像是裁出来的,除了偶尔能看到的衣衫不整的样子,其他时间一直完美得像个假人。 距离会议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鄢凛戴好手表转身,迈步离开,李理眼观鼻鼻观心地快速跟上。 …… “砰!”一瓶酒被砸在了墙壁上,玻璃碎片飞溅,溢出的酒液染脏了装潢奢侈的墙壁和厚厚的羊毛地毯,一块尖锐的碎片擦着范冬离挡着脸的胳膊划过去,又是一条深深的血痕。 范冬离已经无辜躺枪N+1次,早被弄得没什么脾气了,他反应飞快地挡在双眼都喷着火,下一秒就要扭打在一起的宋繁和乔明明之间,“有话好好说,好好说。”然后又看着乔明明,“你丫的又干了什么蠢事了?” 宋繁属于风度绝佳的那类人,除了不受他控制的对鄢凛的爱情之外,其它时候就算你挑衅他,他最多拿一双能冻死人的眼睛看你一会儿,不会一上来就动手。这几年来,一直是乔明明不断挑衅,他能让就让,由此推断肯定是乔明明这蠢货又惹事了,还必然跟鄢凛有关。 宋繁不仅表情有点阴,声音都含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乔明明,你特别希望我弄死你是不是。”平铺直叙的语气,却让范冬离心里都打了个突,只听他接着道:“你今天敢往鄢凛床上塞人,明天是不是打算亲自爬上去了?” 范冬离第一反应是不信,紧接着又意识到近几年意外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时不时被震一下的感觉,只是乔明明这次算是玩大发了,宋繁就算最后能放过他,估计也要让他脱层皮。鄢凛这几年就没对谁认真过,终究和宋繁有那么一层情分,说不定玩够了最后能回头发现身边人的好,别人往他身边送人没什么,他自己猎艳也没什么,但身为他实实在在的朋友,乔明明这么做确实不太合适。 尤其是,明知道宋繁比谁都爱鄢凛之后。 是爱,不是喜欢。 乔明明很冤,只因为爬上了鄢凛床的是个男人,还是个他公司的小明星,就都想当然地认为是他看不惯宋繁给使的绊子,窦娥都没他冤!别说他干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退一万步,他怎么可能敢往鄢凛床上送、男、人? 男、人! “这事儿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你他妈爱信不信,自己爬不上去,就掉份到只敢在我这儿找存在感,我说宋繁你能像个男人点儿吗?别一天到晚跟个醋坛子似的,凛儿身边的人你动手收拾了多少,别以为我不清楚,我他妈的只是懒得说,你也别以为凛儿不知道,当心他哪天不高兴了跟你算总账!”乔明明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当出了这种事他心里舒服么,一个两个还都想上他这儿出气,滚犊子的! 看着被摔得震天响的门,范冬离眼神变了变,估计事情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乔明明这几年脾性也已经修炼得越来越好,早不是以前那个说炸毛就炸毛的乔火火,外人眼里他也是一在娱乐圈翻手云覆手雨的大鳄,除了在他们面前有点二,会显露几分真性情外,总归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呼吸的人。 宋繁么,更不用说了,谁都觉得鄢凛如果真打算找男性伴侣,他排首选妥妥的。 只是说来说去,鄢凛的意愿,别说掌控了,摸准那么一两分都已经不简单。 时间的洪流无声无息地席卷着一切,过去那些没心没肺一起愉快玩耍的年少青春,早已变成了一幅幅被压在他们心底深处,只能时不时拿出来翻阅和怀念的画面。   ☆、第16章 冗长沉闷的会议还在持续着,这种会议大多前期高、潮迭起,各种冲突,到了后面就只剩下枯燥。在这里坐着的大部分人争夺的不过都是鄢氏这艘大船的一个登船机会,以目前及在鄢凛掌权的未来几十年看来,估计都觉得只要能上去就代表着能赚得满盆钵。 刚刚够格摸进这里的萧世让掩唇打了个呵欠,眼神落在鄢凛身上打了个转。 坐在会议室首席上的那个人似乎永远稳坐钓鱼台,这三年里星海城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苏氏在半年前宣布破产重组,萧语玲在助女儿一臂之力后就退居幕后,对苏晓楚信任一如从前。没人能否认萧语玲是个狠角色,也没人能否认她的女儿和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断则断、永远都留有后手,而且目前看来一直是赢家。 苏盛可能是老了,也可能是心里有愧,让了他们母女一步,他潇洒转身,带着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的小女儿移民瑞士。其实双方早在萧语玲掏空大半苏氏,在海外成立了楚域国际控股后,两人间剩下的情分就已经一戳就破了,只是苏盛对老婆孩子毕竟不像对商场上的敌人,并没有真的发力,这大概也是萧语玲和苏晓楚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苏晓午只是一个养女,苏盛在她们的博弈之间选择了她,那好,苏氏苏晓午连一分都别想拿到,什么,不同意?那明的不行就来阴的好了。 她们母女就是这么霸道。 苏晓楚还想卷土重来,染指鄢氏?萧世让有点好笑了,虽说瘦死骆驼比马大,苏氏即便破产重组,身后也还有个楚域国际控股立着,并不会在星海城没地方站了,甚至可以说依然排得上号,但也的确是今非昔比了,内部损耗可比外来打击要重,敢内斗就得有一落千丈的准备。 现在星海城已经是鄢氏天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离他隔了一长串人的鄢凛沉沉的眉眼,萧世让突然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真他妈诡异。他又伸长脖子瞄了眼坐在鄢凛后面的李理,又再次确认了下文件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自己拥有多少股,发现不到鄢氏的百分之一,在心里叹了口气,三年,百分之一,他拿什么跟顾优交代。 看人李理,短短时间就从三秘坐上了一秘的宝座,他却依然只摸到船尾巴…… 终于等到散会,董事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鄢凛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萧世让拿出手机刷着新闻,不时抬头看一眼亲自做着琐碎的文件整理工作的李理,发现她做完那些事后就干脆杵在鄢凛后边一动不动了。 一时间恨得有些牙痒痒的。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一扭头就能看到外面钢筋水泥包裹着的世界,拔地而起的雄伟建筑物在不同的时间和天气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是晴天,那么高楼会反射出缕缕浅金色的光芒,站在鄢凛那个角度看风景,世界都是温暖而沉醉的。但大部分时候,是像现在这样,雨势渐渐变大,风呼啸而过,矗立着的林立大楼犹如墓碑,又好像任凭大海汹涌澎湃,始终屹立不倒的岩壁,静默而凝肃地立在水分子越来越浓的气息之中。 萧世让都不知道鄢凛到底在看什么,也不认为灰蒙蒙的世界有什么可以一看就是那么久。好吧,其实也不是太长,十几分钟而已,但对鄢凛这种人而言,不说话纯发呆几分钟都显得有点奢侈,谁让他们每分钟赚的钱都是许多人一辈子只能想想的数目。 李理很聪明,知道在这种时候静默是最好的药剂,他的老板一直有心事,或许还有心结,这些只占据他内心极小极小的一部分,但就像伤口,其实永远不会好,只是一层伤疤覆盖在上面,像是不疼了,但永远在提醒你一直都在。 新城区开发案完美落下帷幕,同时也把鄢氏推向了更高的位置,接着就是扩股,很成功。而人往往是在巨大的成功之后,冷却下来,开始思索一些东西。你也许是在某个角落发现一条通向过往的道路,连接着…… 连接着什么呢? 萧世让身下的转椅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吱”声,按理是不会有这么难听的声音的,但他屁股动得太用力,表情也跟吃了苍蝇似的,李理扭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鄢凛抬腕看表,微微动了下脖子,下巴大概只转了三十度不到,从萧世让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顺便用眼尾扫了他一下。 萧世让仰着头,抬腿将自己的脚安置在了会议桌上,交叉着。傲慢又无礼的样子很欠扁,又像是个故意吸引大人目光的孩子。李理已经懒得再看他,只是对鄢凛说:“礼服已经取来了,是直接换了衣服过去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直接过去。” 萧世让看着在两人离开后立刻自动合上的门,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然后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又把所谓的花边新闻拉出来翻了一遍,鄢凛能和男人搅合上,三年了,管它是不是真的,终于他妈的让他看到了一点曙光。 就是不知道法国那位会不会急不可耐地直接飞到这儿来,他摸着下巴想,感觉应该不会,时间过去这么久,说不定稍微能淡下来一些?但也有可能越来越执着…… 反正他从来就看不透顾优,刚到星海城那会儿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定从容,结果两下就差点给拍死在沙滩上,然后“心碎”离开,这三年里他见到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偶尔和他聊起鄢凛,他得到的都是警告的眼神。 而顾某人这几年也不见得就过的轻松,大半时间也都是满世界飞,不过从不出现在星海城倒是真的,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光这份忍耐的功夫就值得萧世让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三年不是三个月,就算闭起耳朵不听,或多或少也能知道自己曾经想要网住的那个人现在简直一年一个样。 有人曾经戏言,说鄢凛要是愿意和苏晓楚虚与委蛇,给人编一张情网,说不定能拿一块钱买下苏氏。数字是形容得有些过火了,但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修炼到极致的个人魅力再配上那张勾魂摄魄的脸,男人的顶级个人条件也是能带来数不清的经济附加值的,甭说女人前赴后继往他身上栽,男人也是一打一打的啊…… 继续看最新的后续跟踪报道,小明星倒是不怕死地敢聊聊“我和鄢总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看着看着萧世让差点给笑抽,翻出邮件,打算给顾优发一封,没说什么废话,简明扼要,再上一张图,最后问一句,顾先生近来可好? 啊,反正鄢先生过得挺滋润的。 萧世让很能自娱自乐,最亲密的朋友这几年一直不在身边,周围狐朋狗友倒是还有一大堆,不过这都不能替代顾优的存在给他的种种安全感和幸福感,独处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自己傻乐,很多快乐还是建立在远距离嘲笑顾优的基础之上。顺便还有围观鄢凛,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拍头,发现晚宴时间快到了,于是赶紧的,看戏去。 除了宋繁对鄢凛的那份大家都知道但心照不宣的隐秘心思,闹腾得最厉害的就是鄢氏一个股东的小儿子,据说是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要是能“*一度”那简直死而无憾了,为了追鄢凛搞出的破事数不胜数,一次次差点被人给拍死都依然蹦跶得欢腾,他那位亲爸都羞愧到觉得没法出来见人了,干脆把手里本来就不多的股份扔给他折腾,自己倒是极少在董事会议上露面了,主要是丢不起那张老脸。 刚刚开会的时候他瞅着鄢凛发射出的怨念,以他为圆心,直径十米以内的人都察觉到了,只是都在当笑话看,恩,当笑话看的或许还包括鄢凛本人。 不过毕竟也是睡过男人的人了,谁知道会不会一睡之下觉出那么点儿味来,想要继续找人? 不行,还是得真诚呼唤一声顾优,谁让他是一个以朋友幸福为己任的好人,为他操心,根本停不下来嘛~   ☆、第17章 谈完几桩生意,暂时从人堆里脱身,一种熟悉的窒闷感又涌了上来。 也许该给自己放个假了,注视着脚下城市迷人的灯火,鄢凛抿了一口酒想道。 随手放在一边的酒杯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再次捧了起来,那人先是小心地沿着剔透的杯沿慢慢抚摸了一圈,眼神着迷,让人感觉他不像是在注视别人喝剩下的酒,而是凝望着亲昵的情人。俊美如玉的面庞上染着一丝红晕,开口的声音也十分醉人,“我可以将你的行为理解成接受我的信号吗?” 这种直白、热烈、满含*的视线鄢凛并不陌生。但能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几乎都是段数够高的,表白大多隐晦而矜持;男人么,相反的,却偶尔会有种颠覆了自己认知的感觉,就像现在这个。 见鄢凛看着自己的眼神依然是清冷而理智,许言上前一步,几乎要贴进他怀里,叹息道:“鄢先生,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魅力究竟有多大呢。”想到这里他眼神不禁暗了暗,第一位成功爬上鄢凛床的男人,虽然他们这种层次的人嘴里说的意思都是不要脸的小明星,但在其他人眼里,也是红透半边天的天王级人物,还被众多传媒喻为高岭之花,纯白无暇的……虽然有点令人作呕,娱乐圈也不会有几个干净的,但不得不承认,很多人就是好这么一口。 把一直被镁光灯包围的人压在身下,的确偶尔想想都会有种扭曲的快感。 不过鄢凛应该不是这么肤浅无聊的人,细数他的每一任情人,容色必然上佳,身份有高有低,但都俱是乖巧听话的,许言认为自己很符合标准,但他一直不接受男性情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不过现在么…… 他眯起眼睛有些狡黠地笑了笑。 鄢凛并不欣赏许言这种长相雌雄莫辩,说话时嗓音软嫩嫩的少年,对方在他看来的确就只是个少年,大学都还没有毕业,而且还是因为在学业上天赋过人而跳过级的,不过追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富家少爷的派头也不小。 “啧,这是有可能勾搭成功么?”远处萧世让摸着下巴,本来有些猥琐的动作在他做来只有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他侧头看向嘴唇微微下撇的李理,又道:“你怎么看?” “倒追两年多了,也该适当给点甜头,”抿了一口香槟,李理有点混乱的脑子被冰镇过的液体安抚,说话的嗓音清晰而富有条理,“他也该休息几天了,正好出去度假的时候可以把人带着,回来了么……” 后面的话萧世让替她说了,“回来了就可以用完就丢了。”他眨眨眼,暗想没节操也能让人觉得很有节操的估计在星海城只得鄢凛一个,低头附在这位万能助理的耳边,萧世让轻声道:“美丽的女士,给我一个机会邀请你跳支舞吧,我也预约了两年多呢,是否也该适当给点甜头?” 眼神从外边姿态亲密的两人身上收回,李理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对方立刻意会,于是两人滑进了舞池。 鄢凛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人,“许言……” “叫我小言……”许言反手紧紧抱住鄢凛的腰,漂亮的手指还紧紧捏着鄢凛碰过他也喝过的高脚杯,里面仅剩的一点酒红色液体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诱惑旖旎的光。 本来以为自己会有点反胃,但明显他的接受能力已然比自己以为的要强些,鄢凛微微发力,两人之间再次拉开了一些距离,他的语气变得有点凉,“许小少爷……” 对方又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轻轻一碰然后很快移开,带着精心伪装过的诱惑,“嘘,听我说。”顿了顿,“我保证我绝对是个好情人,一切遵从你的意愿,也不会贪心到找你要你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的劳什子爱情,我懂情调,也可以很居家,保证无论你想玩什么Play都能配合。”这些话早已演练过无数遍,腔调,语气,停顿,甚至喷洒在对方肌肤上的热气,绝对都是小心雕琢过的,虽然机会来得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但这都不妨碍许言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刻意勾引。 许言的确是花心思做过功课的人,只是心急之下并未能拿出最佳的状态,鄢凛此时对他的态度依然像一只优雅的豹子戏耍着鼓掌之间的小花猫,他有些玩味地勾了勾唇,并未说话。 许言又向前迈了一步,他比鄢凛矮了半个头,这么看上去也算搭调,一纯黑一银白,又像是故意想要刺人眼球,恰好有风吹来,许言相比较下有些长的发丝微微拂动,衬着他抬头满含情意仰望对面男人的酡红脸蛋,画面暧昧迷离,涌动着一种男人之间再不必多言的东西。 “我还在苦恼毕业旅行要去哪里,你帮我一起想想好不好?”撒娇的语气,大而明亮的眼里乍一看似乎真的懵懂不知世事,鄢凛轻笑着转身,随着他越走越远,声音淡淡飘散在这个晚上妩媚而多情的夜风里,“我可不觉得你吃起来会很可口,小家伙。” 许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接着做了个连自己都脸红的动作,跺了跺脚,“我早就成年了!”明明他的十八岁生日宴他还出席露了个面的。 “真是的,几分钟不见就想死个人了……”随着乔明明有些嘲讽的声音传来,鄢凛甫一回到大厅,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宋繁拦住了去路,能感觉出来他正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还是失控地上前捏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鄢凛动了动眉头。 他面色冷静地拂开宋繁,“待会儿还有一个慈善拍卖的环节,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本来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范冬离眼角抽了抽,乔明明则是有点解气地笑了笑。 鄢凛转向他们两人,“你们也是。” 鄢凛走远后,看着还翘着嘴角笑的乔明明,范冬离说:“你是傻逼吗,你确定这真的值得你高兴?” 乔明明耸肩,“老子就是高兴,有本事你咬我啊。”说着哼着小调,扔下范冬离和宋繁,一个人找位子去了。 范冬离有点无奈地摇头,伸手拍了拍宋繁的肩,带着安慰的意味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很认真,“其实只要你愿意,退一步就能回到自己过去的位置,凛儿对你和对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心里有你,可能不是你想要的,但他能给的就只有那么多,听兄弟一句劝,做他的朋友要比情人好太多。” 慈善拍卖环节已经开始,除了展台,宴会厅其它地方的灯光都开始转暗。看不清宋繁眼底的情绪,好似有一抹阴沉冰冷划过,范冬离有些不确定,再看时又已经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寂静无声,他却仿佛能感觉那里面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一时心里也很是有些堵。 宴会结束后,回到鄢宅时间已经很晚了,洗完澡,鄢凛接了个视频通话,是在国外旅游的鄢父鄢母发来的。两人看上去气色都很好,背后依山傍海,隔着屏幕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边美丽的光线和清新的空气。鄢凛细看他们周围的风景,发现原来他们这会儿游到希腊了,看来真是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小凛,这几天过得开不开心?”鄢母戴着一顶宽边帽子,一袭红裙,赤着脚,估计只看背影的话会被人误认为二八少女。 见鄢凛脸上隐隐有着笑意,但又刻意压了下来,鄢母顿时老脸一红,掐着鄢父的胳膊说:“都怪你非让我穿这么一身。” 鄢凛立刻道:“这样挺好的,显得您特别年轻。” 又说了几句,鄢母被哄得很高兴,又对他道:“这两年你都没有休息过,过段时间到妈妈这儿来一起玩几天怎么样?” 不等鄢父瞪他,鄢凛就很有自觉地拒绝了,这么多年他父母的确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一起在外游玩的美丽时光更是少之又少,他怎么可能去打扰,于是只含糊着说:“我是打算出去度个假,不过时间还没有安排出来。” 又聊了会儿结束通话,鄢凛关灯睡觉,一夜无梦。 等到终于空出来时间,登上去度假的飞机,却没有甩掉一个小尾巴,许言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笑得特别乖巧地对鄢凛说:“李助说祝我们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鄢凛有点不高兴,于是语气就不太好,“飞机顺着风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告诉你吧?” 小家伙特别委屈地瘪嘴,鄢凛丝毫没有心软,直接盖着毯子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他是被在眼前拨弄的一只手给弄醒的,许言离他极近,正一脸幸福地摸他眼睫毛,不过可见还是不够小心,鄢凛突然睁开眼睛,差点把他吓得叫出来。 “旅客朋友们,很抱歉地通知您,由于天气关系,飞机将在巴黎机场降停……” 见鄢凛脸色越来越不美妙,许言赶紧补救,“巴黎也不错,不错的……”   ☆、第18章 下飞机就接到了李理打过来的电话,她说了几句后就带着点试探意味地问:“许小先生怎么样?” 鄢凛皮笑肉不笑地答:“真是难为你这么体贴。” 鄢凛很少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同她说话,李理立刻意会,“我可以马上安排他回来。”平心而论,与其自家Boss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滚到一张床上,李理宁愿他和知情识趣的许言一起,至少干净。而出门在外,带个人在身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这的确是李理第一次主动给鄢凛“拉皮条”,也做好了马屁拍在马腿上的准备。 鄢凛抬手按了按额角,“那倒不必。” 李理说:“那好,有事就打给我,你先挂吧。” 很快许言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有些雀跃地喊:“李理姐。” 鄢凛只能听到许言压得很低的声音里,一阵一阵的兴奋怎么都掩饰不住,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相当驯服而乖巧,鄢凛瞟了几眼,倒也不觉得讨厌。 “恩,都发给我吧,”许言眉眼含情地看着鄢凛,又对电话说,“我会照顾好他的。” 许言表现的确不错,虽然到酒店后一路上都有礼貌而殷勤的侍者,但他就是显出了一股鞍前马后的意味来,鄢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忙前忙后,最后两人只要了一个套间。许言在这么做的时候见鄢凛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就跟涨潮似的漫上来,挡都挡不住。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许言穿着根本遮不住什么的浴袍跪坐在鄢凛旁边,嘴唇因为之前被按在门上蹂、躏了很久而有点红肿,暴露在空气里的大片莹白肌肤因为兴奋和紧张等等原因而透出点点粉色,浓密卷翘得像两把小扇子的睫毛不住地颤着,稍一低垂就能在眼脸下方打出小片阴影,再往下是挺秀的鼻,红润的唇,身体毫无保留地向恋慕许久的人舒展开,年轻、柔软、甜蜜。 …… 才下飞机不久,虽然因为荷尔蒙分泌过旺,再加上兴致一来就滚到了床上,不过也只做了一次,鄢凛这几天其实一直有点发着低烧,是因为前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的原因,再加上许言是第一次,他也不是不知餍足的人,所以各自射了之后,做完清洗,便休息了。 第二天鄢凛被许言喊醒,他睡着的时候许言就找来医生看了,但他并不敢随便给他喂药,于是还是叫醒了他,端水递药地伺候着,见鄢凛一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他眼里盛满了担忧,“都是我不好,你生病了还……” “还勾引我?”鄢凛声音喑哑,许言不禁想起昨晚他在自己耳边肆意调笑的样子,一下子脸就红了。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被喂饱了都是很好说话的,鄢凛是个身心都成熟的男人,自然不例外,虽然头有点疼,但并不会对自己才睡过没多久的床伴冷眼相对。 许言不知想起什么似的跑出房间拿回来一个平板,上面有几个视频请求,鄢凛看着萧世让的名字挑眉,没接。等他又睡了一觉醒来,对方像是掐准了时间,又发了过来。 许言一直呆在他旁边,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鄢凛说:“接吧。” 屏幕上出现一张英俊得足以令人屏住呼吸的脸,却并不是萧世让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孔,萧世让是混血,他把混血儿独有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如果不是个性令许多人受不了,他绝对会是所有人都心驰神往的美男子。 许言心里排第一的当然是鄢凛,但眼前出现在屏幕里的这个,他或多或少还是认识的。这个人虽然低调,但他也还是在杂志上见过他的一些剪影的,这匹温文尔雅的狼,他在商场上的行事作风和他周身的气质风度完全不符,说狼都是委婉,仅凭一些坊间传言和报道,他都觉得对方更符合shark这个称呼,他是顾优。 虽然对方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许言还是感觉到自己这个人出现在他眼前并不是他所期待的,他仔细地看了他几眼,虽然心里莫名有点不安,但还是找不出理由一直这么拿着平板不递给鄢凛。 见到鄢凛,顾优开口说了视频接通以来的第一句话:“身体舒服些了吗?” 鄢凛并不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给人不健康的感觉,只是淡笑着反问了句,“你看呢?” 他眼里透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不会稀疏到令人觉得假,也不会浓烈到让人反感,哪怕以鄢凛看他的挑剔眼光,也说不出任何不好。看上去的的确确就像是偶然得知了一位故人出现在自己的地方,礼貌地问候一声。 几年前在那间日暮时分的病房里的表白和拒绝,像是已经被时光洗刷掉,两个人都若无其事地说着话,简单有礼,毫无恩怨情仇,目光俱是平淡,姿态优雅,两张面容都完美得像是贴了层一模一样的膜。   ☆、第19章 “我可以过去看看你吗?”顾优笑着问。 “没有这个必要。” 视频时间只有三分钟不到,在顾优的等待下,鄢凛先按了停止键,对方的脸随之在他面前消散,于此同时鄢凛想起来一句几乎已经被他忘记的话,他说过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见到他。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说,并没有在他心里泛起什么波澜,更何况当时的那种话,多少是和情境和人的心情挂钩的,也有着不成熟和不够风度在里面。 见挂掉视频后鄢凛没说话,许言忍不住问:“你和顾先生很熟吗?” 他想起他今天出去的时候,在酒店大堂看见经理正亲自指挥着侍者摆放鲜花,“这几盆必须是淡色的,顾先生刚刚打来电话吩咐过……” 其实也很有可能是对方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或是什么其他人也下榻在这家酒店,但见到顾优后,许言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具侵略性,反而是内敛到能吸纳一切的样子,他脑海里浮现出对方微微收紧下颌盯着他的样子,再想到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忽然不知怎么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当时发生那些事的时候,许言人在国外,对于苏家和鄢家的纠葛不太了解,他出现在鄢凛生命中的时间太短暂,时过境迁后刻意了解过,但那些过往就像被尘封了一样,他甚至只见过照片中的苏晓午,有种脱俗的美丽,可惜却…… 顾优不是差点和苏晓午订婚了的吗? 许言很想问这么一句,但他不敢在鄢凛面前提和苏晓午有关的一切,所以就算好奇顾优,甚至努力想抓住那么一丝让他感到惶恐不安的来源,也没能开口。 鄢凛的回答是认识而已,但很快,许言就清晰地意识到,恐怕远远不止如此,至少对方对他,绝不是认识两个字就可以解释的。 许言喜欢法国,飞机偶然停在了这个地方,鄢凛没有说他原本打算去哪里,像是对旅行很随遇而安,于是两人干脆就在巴黎玩了两天。第三天又下起了雨,此时他们正在一家画廊,鄢凛驻足在一副画前良久,久到许言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地毯吸去了所有的脚步声,但是身后站了个人的感觉还是不能忽视的。许言扯了扯鄢凛的袖子,过了几秒钟他转头,于是便见到了静静站在他们后面微笑的顾优。 他穿得十分正式,纯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是正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宴会,又像是刚刚从那种场合里走出来,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刻进骨子里的优雅,这是一个和鄢凛旗鼓相当的男人,他这样巧合又不像巧合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许言觉得因为站在鄢凛身边本就少得可怜的空气一下子又被夺去不少,这两天飙升到最大值的幸福感也掉了大半,鄢凛的视线和顾优交汇,一瞬间他特别想站到他们中间去阻碍这种交流。 顾优绝对又是一个想要占有鄢凛的人,尽管有点不可置信,但许言得出了最正确的答案。 “我来邀请你去我的庄园做客。”顾优上前一步,和鄢凛之间的距离控制在亲密距离之外,鄢凛没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也没有解释,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 鄢凛从来就不觉得顾优出现在他面前是碰巧,只是很多事情都不必拆穿,现在也是如此。 工作之余的鄢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好情人,在法国巴黎这个浪漫之都,身边有个乖巧懂事的伴,种种原因掺和在一起,他抬手摸了摸许言柔软的黑发,问:“你想去吗?”许言之前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了许多有关顾优的事,但鄢凛对他也只有最基本的了解,说了几句甚至许言自己都意识到问错了人。 这句话让许言变得紧张。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鄢凛的温柔像是漂浮在空中,那么的不真实;顾优的态度很温和,征询的眼神很礼貌,但他就是能透过这层叠的伪装看到他瞳孔深处的冷漠、轻蔑和厌恶。 这是源于一个身心都缠绕在鄢凛身上的情人的直觉。 这种直觉让他确信说出肯定的答案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许言紧了紧挽着鄢凛的手臂,果然,顾优放低视线,几乎是在两人挨得极近的胳膊上一晃而过,快到让人无法察觉。 “嗯,想去么?”顾优耐心地等着回答,鄢凛又问了一遍。 许言第二次和顾优面对面看进对方眼里,眼神的碰撞像是刀剑相接。 “当然想。”他忽然扬起一抹甜蜜的笑,侧头在鄢凛脸上亲了一口,他拿出了那么久以来追逐在他身后义无反顾的勇敢,冲顾优微妙地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说,看见没有,他是我的。他从来不怕情敌,宋繁不也一直想弄死他么,但他活得比谁都好,甚至还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哪怕可能会很短暂,就像一场梦,但他正拥有着。 这,就是胜利。 所以他展露出了自己高傲的一面,像个真正的小王子。 “今天我们还有其它安排,就明天吧。”鄢凛对顾优点头,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就牵着正得宠的小情人离开了,没有看到身后正有工作人员小心地取下那副他注视了很久的画。 回酒店的车上许言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又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嘴角的笑怎么都藏不住,鄢凛的回答让他特别高兴,其实他们今天没什么安排了,但他那么说,就表示他其实不怎么待见顾优,甚至还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想要挑衅对方说了想去才没有拂了他的面子。 那种情况,他的身份只是鄢凛的一个情人,可以撒娇可以卖傻,但面对着顾优其实是很不够看的,他父亲说白了只是一个恰好上了鄢氏这艘船的暴发户,钱是特别多,但钱多到一定数目之后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了。别说顾优这种身体里可能流着蓝色血液的层次的人,就是星海城稍微有点底蕴的人家,都是很瞧不上他父亲这种才冲进他们圈子里不久的人的。 所以他刚才冲动是有,但他确实不能给顾优难堪,鄢凛可以说不,他开口却都得掂量了再掂量,这不仅是得不得罪顾优的问题,更是不能让鄢凛觉得他不懂事。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鄢凛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并给予了安抚。 许言将下巴压在鄢凛肩上,整个人都挂在他怀里,叹息,“真想一辈子不下来啊。” 又在心里道,一个月,真的只要这样的时光能延续一个月他都觉得此生足矣。 鄢凛揽着怀里的人,对方的脑袋在他脖颈间调皮地蹭着,像只对主人撒娇的爱宠。车窗上有雨雾潮湿的痕迹,外面的世界被雨沾湿,这座繁华的都市又展现出它迷人的另一面。 回到酒店时天色已暗,两人的套间里已有侍应生将白色的餐布铺好,摆上鲜花美酒,调好了灯光。 用完餐,自然又是一室春光旖旎。 第二天上午顾优就派了车子来接他们,自己倒是没有亲自过来,带着白手套的司机的在前面专注地开车,许言靠在鄢凛身上补觉,鄢凛很放松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偶尔闭目养神,姿态十分闲适,在快到的时候叫醒了许言。 穿过一片平坦宽阔的绿地,车子绕过喷泉,稳稳地停在了一栋气势恢宏的巴洛克式的建筑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拉开车门,请两人下车。站成一排的佣人礼貌地鞠躬,表示欢迎。顾优也一直等在门前,此时微笑上前,握住了鄢凛的手,轻声说:“欢迎,还有谢谢。” 谢谢来到我的世界。 减去了不必要的介绍环节,鄢凛和许言先回了客房,这次是分开的两间房,拒绝了要上来帮他换衣服的女佣,等到人都退出去,才躺到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他的低烧一直没好,再加上天气转凉,竟然还有点渐渐加重的趋势,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太没有节制的原因,至于是什么没有节制,鄢凛觉得自己可能是迎来了迟到的发情期。 这种情况真是…… 过了一会儿下楼吃午餐,然后在顾优的陪同下逛完大半个庄园,等到下午茶时间,鄢凛一坐下,就感觉自己后背一阵一阵地发热。许言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顿时一惊,站起来时差点打翻茶杯,顾优早就注意到了,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吩咐立在一旁的管家叫医生。 头脑的晕眩特别强烈,鄢凛感觉整个世界都有种慢慢颠倒的趋势,他极少生病,但一旦病了,没有十天半月绝对好不了。他整个人由于涌上来的轻微恶心感向前倾去,手指微微用力扣着身下椅子的扶手,尽力克制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可惜终究是徒劳,他在许言焦急的神情下眼前一黑,然后栽进了一个带着冷香味的怀里。   ☆、第20章 “喂,你放开他!”许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顾优一只手托着鄢凛的腰,另一只手稳稳地缠绕在他的肩膀上,姿态亲密宛如恋人,他不受控制地喊了出来。 顾优冷冷地回眸瞟了一眼许言,就那么一眼气势全开,让被他看了的人立时遍体生寒。 因为早就知道鄢凛生着病,顾优的庄园里本来就有医护人员一直候着,所以赶来的速度很快,此刻却见到这种情景,他们的老板把人圈在怀里,一位客人又急红了眼,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丝丝凉意。 不过专业素养让他们硬着头皮开了口,“顾先生,您可以先把病人交给我们。” 顾优也并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更懒得和许言发生什么冲突,之前游玩的时候他就不时询问鄢凛有没有觉得不适,但他兴致还算不错,回答都是还好,他也就以为没有大碍,谁知道还是不小心轻忽怠慢了。 许言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抱着鄢凛离开,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甚至还有几个人留在了他身边,打算顺便也帮他检查一番,他不觉得这是一种对客人的热情和尊重,反而更像是这些受雇于顾优的人本身的教养使然,不让他有任何被忽视了的情绪,但他现在心里就像是有一只手在狠命揉着,有后悔有焦急,最多的还是失落。 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他大步追上去,像个心急的孩子,一直随侍的女佣甚至都不得不提起裙摆跟上他。 许言来到鄢凛房间外的时候,医护人员都走了出来,管家正动作极轻地关门,他想要进去,却被不轻不重地拦住,管家的声音彬彬有礼,态度却不容置疑,他的一言一行皆透露出那种熏陶出三代贵族的气息,像是一名最合格的贵族老师,管家站在许言面前,一瞬间让他生出了少有的自卑感,“您暂时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为好。” 厚厚的窗帘几乎遮挡了所有从外面照进来的光线,房内昏暗如同夜晚,顾优侧躺在鄢凛旁边,两人近得几乎呼吸相贴。他睁着眼睛看着鄢凛线条冷硬的侧脸,感受着他温度有些高的身体,手指碰上他因为输液而有些冰凉的手背,一切一切,让他着迷一如从前,甚至更深。 他怎么会这么爱他呢,时间除了加深一些东西以外,更是能冲刷掉更多,为什么他对他,却一天比一天更无法自拔? 他在昏暗中无声地笑,深呼吸嗅着鄢凛颈间温热的气息,带着一股安心闭上了眼。 顾优在输液袋中的液体快要流完的时候准时醒了过来,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精确得有些可怕,鄢凛还处于半昏迷中,他给他掖了掖被子,静静等着最后一点液体流完,然后撕开胶布,动作轻柔地抽针,小心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打开门,发现管家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许言则蹲坐在墙壁旁边,下巴垫在膝盖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睛,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疲惫的忧郁。 顾优示意管家离开,对方照做,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许言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顾优的鞋子看了良久,升不起任何挑衅的心思,甚至都不在乎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难看和软弱。 顾优大概站了一分钟,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提着他的后领,看着手下的人连扑腾一下都没有,他轻轻把他扔在了客厅的一组沙发上。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看着许言,问:“怎么,昨天不是还容光焕发一脸自得吗?”天知道在画廊的时候他有多想把他捏死。 许言听到这句话有了点反应,眼神灰暗,但依然牙尖嘴利,“是啊,你昨天看着他的样子也是目不转睛一脸痴呆。” 顾优闻言笑了,他弯下腰,伸手缓缓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并不大,“你还算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希望你父亲明天就收到一份你的死亡证明,嗯?”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花了几分钟让自己头脑稍微清醒,鄢凛起床洗漱,吃过佣人送来的早餐,然后取出电脑开始处理一些事情。公司暂时不用他操心,但不可避免地有些事情依然需要他远程操控,好在李理相当能干,出身医学专业的她有着比绝大多数人更敏锐的商业嗅觉,偶尔鄢凛都依然会为她感到可惜,她是个天生的王者,李家的医疗企业在她的经营下,其实能走得更远。 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她却只能甘心在他身边做个助理,的确是大材小用了。 “你脸色不太好。”说完工作上的事,李理看了他有一会儿,突然道。 鄢凛不怎么喜欢照镜子,但对自己什么模样还是大概知道的,只说:“你为什么总是比我还要关心我的脸。” 李理记性很不错,一下子就想起来很久前的一次她嘲笑他像是做了抽脂,回过味来后也是有点纳闷,她老板又不是靠脸吃饭的那类人,她干嘛总拿他的脸说事,于是把原因归为人对身边优秀的异性总会产生不自觉的亲近喜爱之情,脸属于硬件条件之一,太重要了,她作为一名也爱欣赏帅哥的异性,自然希望对方的脸一直维持在所有指标都最高的状态。 “是纵欲过度吧?”李理调笑,暗想许言估计还挺对他胃口。 鄢凛神情不变,“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内分泌失调吗?” 李理直接切掉了视频,屏幕转暗之前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对方咻咻射过来的眼刀子,不禁轻笑出声。敲门声笃笃地传来,鄢凛喊了声请进,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打着,在回邮件。 顾优走进来,一身马术服,昨天他们就讨论过去骑马,由于他身体原因,推迟到了现在。鄢凛让他先坐一会儿,因为他手机又响了,乔明明打过来的。 乔明明打电话总像夺命连环call,不接就会一直打,刚刚接起来就听到一声*的尖叫,囧囧提神,虽然没开免提,鄢凛却还是有种丢脸的感觉,他轻轻磨牙,“有事快说。” “亲爱的~人家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你都一点不思念我吗?”不等他回答,又抢白,“你现在呆在谁身边,心情美不美丽?” 鄢凛看了一眼顾优,后者只是微笑着回望,他收回目光站在窗边,“因为你这个蠢货所以现在心情有点不美丽。” 陪着乔明明大概说了十分钟的话,最后在他不舍的呼唤声中决绝地挂断了,鄢凛认为私人通话什么事情十分钟之内都可以说清,从不浪费时间发短信,连邮件都是必要时才会用,这方面他古板到不可理喻。 那边乔明明挂掉电话,表情梦幻地对正在工作的范冬离说:“凛儿的心情真的好美丽,我感觉好像在和小时候的他说话耶……” 范冬离翻着文件的手一顿,“他现在正在度假。”意思是身心都处于一种格外放松舒畅的状态,所以好说话,对你态度稍好是情有可原的,就不要指望他回星海城后还能保持了。 现在的他们还不知道,鄢凛回来的时候简直是携带着一枚炸弹,差点没把他们炸飞。   ☆、第21章 鄢凛换好衣服和顾优一起下楼,吩咐佣人去喊许言,站在大厅等了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鄢凛回头,许言跟个炮仗似的冲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勒着他的腰,力道大得都有点让人呼吸不过来。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鄢凛问:“怎么还穿这么一身?” 许言脑袋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我想先回星海城。” 此时管家也带着佣人下来,带着许言的行李。鄢凛挑眉,小家伙看样子是已经做了决定了,现在只是来通知他一声而已。他也没细问,只说:“我送你去机场。”也不等他回答,径自把人松开,然后又回房间换衣服。 顾优温和地问:“在这里玩得不开心吗?” 许言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年轻人就算一夜不睡第二天脸上也不会有太重的痕迹,更何况是他这种一向花心思在自己脸上的人,所以一眼便可推断昨晚可能不仅没睡,内心肯定还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顾优坐在沙发上,许言站着,头一次他用俯视的视线看着他,然而周身的气势依然升不上来,他也早熄了跟他耍心机的想法,只说,“想家了。” 两人都在演戏,至于演给谁看的,无需多言。 顾优也换回了西装,在鄢凛出来的时候提议他也送许言一程,这种小事,鄢凛也懒得拒绝,于是三人去了机场,只不过坐的是两辆车。 到了机场门口许言就停下了脚步,他扯住鄢凛的袖子,看他的样子依然是眉眼含情,只不过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又或者是露出了一部分真实的自己,总之他现在的样子,开始让人不再仅仅将他当成一个小少爷,他说:“亲我一下好不好。” 鄢凛倾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脸上绽放出夺目的笑,笑容太璀璨,鄢凛都感觉眼睛被晃了一下。 “谢谢你,还有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是喜欢你的人。”所以请你也不要忘记我,至少记住我的名字。 鄢凛也笑,“我知道了,许言同学。”许言一直锲而不舍地追在他身后,但做出来的事大多令人啼笑皆非,回想一下,有些小心思偶尔的确会显得有那么几分可爱,但这样的人,注定只会是他人生里的一个过客,以前有,以后也还会有,而他这颗被时光磨砺得日趋冷硬的心,也将不会为这样虽不普通但也不特别的存在而动。 许言有点想哭,但只是故作调皮地拉起了鄢凛的一只手,脑袋从他腋下穿过,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顾优喊,“喂,我也记住你了,你这个混蛋!”然后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鄢凛在原地停了几秒,然后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去,经过顾优的时候略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是对他做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用了一个无意义又饱含暗示的单音节代替——wow. 回去的路上顾优不知怎么跑来和鄢凛坐了同一辆车,看到他准备坐到原本许言的位置上,鄢凛双腿交叠,动作带着点随性和漫不经心,说:“我建议你坐到对面去。” 车子内部空间很宽敞,他完全不必坐到他旁边来,而他也根本不习惯和不太亲近的人肩并肩,顾优坐在他小情儿的地方,多少有些怪异。 顾优动作一顿,还是直接坐在了他旁边,只不过是另一边。 鄢凛侧头看他,他也看着他,两人鼻尖的距离不到三十厘米,早已进入亲密距离的范围,呼吸之间从双方身体里带出来的二氧化碳估计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自己体内或进入对方的身体。 眼神相互缠绕,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风暴在酝酿,顾优的眼睛颜色太漆黑,线条又太漂亮,当他静静地看着一个人时,的确会让人有一种——被诚心诚意对待着的感觉。 只是鄢凛的眼神又太过疏离,就那么微微一变,瞬间如同远在天边的北极星,所有难得的温柔轻松和自在惬意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原原本本的,冰冷和高傲。 这一刻顾优忽然读懂了他,他其实从未变过。 他换了个位置,对戴着白手套一动不动握着方向盘的司机说:“开车吧。” 回到庄园,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在车上那短暂的交锋,他们是没什么强烈的感觉,但司机却是被吓得连车子都不敢发动了,然后他们甚至还按原计划去了马场。 他们是这样一种人,清楚地知道人除生死无大事,所以就算是给生命带来巨大震动的事件,处理起来都会是从容而不迫的。他们都犯过错,都努力地改正过,都差点控制不了心中的野兽,也都差点忘了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所以顾优能几年如一日地坚持自己的喜欢,甚至在时间的流逝中将一份喜欢变成了深爱;所以鄢凛能对昔日拒绝过的人给出一个心无芥蒂的微笑,也能尽量和他心平气和地相处,终究不过是一份有些不一样的体验。 顾优没有选自己骑惯了的那匹马,而是和鄢凛一起,挑了一匹他不认识对方对方也不认识他的马。鄢凛对他的行为没说什么,只是在那匹英国纯血看似温顺地让他翻身上背时开口:“或许换一匹会比较好?” 这种“跑起来就停不下”的马,不是他认为顾优骑术不精,相反,他认为他在这方面应该玩得比他要好得多,所以他真的不认为如果那匹马失控了,他够本事搭把手。于是安全起见,将原本已经离开的驯马师们都喊了回来。 意外比鄢凛预期中来得还要快,其他人离他们两个都太远,那匹桀骜不驯的纯血嘶叫着冲向护栏,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鄢凛策马飞奔而去的时候在心里感叹:妈蛋这到底是在闹哪样?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将顾优拉了上来,没让他摔得太难看,只不过他趴在他身前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鄢凛把人拉上来后就放开了他,看他一动不动像个沙袋似的横挂在马上的样子有点好笑,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身后那群人看着他们Boss现在的模样都会是(⊙o⊙)的表情。于是他笑:“感觉没面子了?” “面子这种东西……”顾优一边说一边翻了过来,和鄢凛变成了面对面坐在同一匹马上的姿势,两人身下的这匹荷兰温血打了个响鼻,然后悠闲地散起步来,而那匹刚刚差点把顾优掀下去的家伙则是已经冲到树林里去了,已经有人去追。 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腿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说话间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细微震动,“面子这种东西,在你面前一向是摆设。”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太多,鄢凛没有立刻接话,此时时间已经快到正午,秋日的阳光慵懒明丽,照在他们身上时有种醉人的味道,空气里开始有种不可言说的暧昧在沸腾,他抬起两根手指托起对方被汗润湿的脸,依然洁净而夺目,近在咫尺的薄唇微抿,看起来就同时兼具软和韧的特质。鄢凛感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都有朝越来越奇诡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听听他都说了什么:“这么拙劣的把戏,可不像你会使用的呢,顾先生。” 接着又伸出拇指拂过对方的唇,反复摩擦,直到变得充血艳红,他又低头附在他耳边,“兵不血刃地弄走我的情人,嗯?” 他的声音太过低沉而性感,顾优的呼吸都随之加重不少。 然后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赔你一个如何?”   ☆、第22章 两人的唇碰到一起的时候,身下的马突然飞奔起来,他们谁都没有拉住缰绳,鄢凛的视线完全被顾优在他眼前根根分明的睫毛占据,所以他虽然眼睛睁着,试图挽救了一下两个人的安危,身体还是惯性地往后倒,尤其是在那匹马矫健地跨栏的时候,几乎是摔了个狗啃泥。 当然,他没有啃到泥巴,感受到的是青草的香味和两片温润的唇。 顾优垫在他下面,这个姿势也十分神奇。 鄢凛在摔下去不到十秒钟就试图从他身上爬起来,但是顾优双手扯住了他的衣领,继续把他拉下来吻着,直到两人嘴里只剩下一股愈来愈浓的铁锈味,鄢凛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唇舌再使不上力气,终于分开。他坐到他旁边,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了顾优身上,他怀疑他或许伤得不轻,后背应该有较重的擦伤,轻微的脑震荡更不用说,鄢凛都觉得头很不舒服。 最疼的还是火辣辣的嘴巴,像是磕掉了又像是被人活生生咬掉了一块肉。 几个人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把顾优移动到担架上,同时有人来扶鄢凛,看他一直坐在地上,以为是哪里受了伤,虽然以他们的观察看上去没有任何大碍,但保不准有内出血什么的。 这种意外,实在是…… 马场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他们躺在担架上表情淡淡的Boss,都有种突然不认识他了的感觉。 赶来的管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队人的行动,他陪在顾优身边,眼神扫过他手背上至今未做过任何祛疤处理的伤痕,还很明显,并不难看,只是在那样一双仿佛艺术品的手上,多多少少让他这个从小照顾他到大的管家觉得刺眼。现在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很想问一句,我的少爷,你疼不疼? 夫人近期应该也会来庄园住上一段时间,还极有可能带上那位小姐。而他的少爷白天绞尽脑汁讨那位欢心,晚上则连夜处理着顾氏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算什么。管家一路走着,一路在脑海里把很多事都过了一遍。 “你去他那边看看。”被大堆医护人员围着,顾优还抽空对不远处跟雕塑似的管家说。 管家面无表情,“我想您的情况才比较令人担忧。” 医生正小心地剪开顾优的衬衫查看情况,闻言抽空提醒了一句,“您现在呼吸应该都很疼吧。”所以还是尽量别说话了。 看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管家,顾优眼睛微眯,纵使身体任医生摆弄的样子看上去很无助,却依然具有不可小觑的威慑力,管家躬身,只得应允。 管家去了鄢凛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只有一群无所事事的医护和佣人,一位年长颇有资历的老佣人,正目光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洗手间的门。见他进来,立刻有人汇报情况,体温不正常,伴有轻微胃出血症状,他把自己关在里面,可能是正在呕吐。 管家挑眉:“你们就任鄢先生一个人待在里面,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准备就这么等下去?” 鄢凛的确正吐得天昏地暗,他许久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腹部的疼痛和头脑的恶心感对他而言都是小事,苏晓午的那一刀说对他的身体没有根本上的影响是假的,只是他日渐强大,连自己都忘了他曾经在生死边缘挣扎,也忘了这条命从任何角度上来说都是捡回来的。 他太不珍惜。 …… 事实证明以为自己这次生病能见证一个它很快就好的奇迹是不可能的,再次躺在床上输液,虽然没有失去意识,可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尤其是他已经生了离开这座庄园的心思却又由于种种原因暂时不能走。 鄢凛看着手里的书,又看看腿上盖着一条毯子安静坐在轮椅上的顾优,心想他现在倒是直白又坦白。 “等你病好了再走我比较放心,”他控制着轮椅靠近床边,等到足够接近的时候低头在鄢凛唇上一吻,蜻蜓点水般,“你知道我没有恶意。” 鄢凛问:“你把你当成什么人了?” 潜台词就是你以为你在我这里算个什么,顾优当然听得懂,他早就用行动告诉了他,他对他的心从未改变。许言临走前那么一下,像纯粹的恶作剧又像无聊的发泄,鄢凛在那么一瞬间大概有被某种可能性娱乐到,但随即顾优就“告诉”了他,我的眼中一直只有你。 几年前他拒绝并对他说希望他远远走开的样子,对他而言如同梦魇,这么久以来日日纠缠,像一张挣脱不了的网。这种爱情太辛苦,却又像一杯带着剧毒的美酒,永远带着他抵抗不了的诱惑。 就算不久前在马场的暧昧,面上仿佛十分美丽,但剥去那层糖衣一看,会发现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顶多只能算是一时兴起,或是无关紧要的一个玩笑。他不计较他逼走他情人的行为,也只能说明他对他们两个人的不在意,就像地上的一粒灰尘,可有可无,你会浪费精力去计较它是沾在了你的左脚还是右脚上吗? 看着顾优沉默不语的样子,鄢凛又有点意识到自己过份了,而以前与现在的区别就是,他曾经只在失控的情况下说伤人的话,现在却带了刻意的成份,像是潜意识希望在某些方面越来越恶劣的自己,能带走一些无谓的麻烦。 “顾先生,你很烦。” “鄢先生,你现在就像个因为身体不舒服闹脾气的孩子。” “你现在就是个全身多处骨裂的移动玻璃人。” “你是嗑药了吗?” “你吃错药了吧?” 这样幼稚的对话持续了接近五分钟,两个人都很少连续不断语速极快地说这么久的话,所以结束对话的时候都有点口干舌燥,最后以吻封缄。 至于谁封谁已经说不清,总之当顾优带了点儿不怕死的意味压到鄢凛身上去的时候,鄢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把人给掀到了地上。他的脑袋磕在了挂着输液袋的吊杆下,轮椅早就滚出去很远,发丝凌乱地躺在地上,疼得额头上有冷汗冒出,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怜兮兮又凄惨无比。 鄢凛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拔掉针头下床,毕竟是他踹的,对一个因为给他做垫背而伤成这样的人下这么重的手,确实有点禽兽了。他弯下腰打算把他抱到床上,但顾优不配合,这也算正常,毕竟清醒状态下没有男人会愿意被另一个男人打横抱起来。于是他也就只按了铃喊人,半蹲在他旁边,“你哪里疼?” 就算是躺在他脚下,他依然自成一股风度,刚才一瞬间可怜兮兮的样子果然只是一晃而过的错觉。 顾优答非所问,只说:“你手流血了,快点按好。” 鄢凛没动。 顾优皱眉,“我脑袋特别疼。” 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鄢凛瞅准机会把人给抱了起来,确实有点沉。 人都已经在别人臂弯间了,顾优也没再矫情,于是就趴在了刚刚鄢凛睡过的位置,很僵硬地。 鬼使神差地,鄢凛看着他这副样子,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很轻又很色、情。 顾优微微扭过脑袋看他,眼睛里有浅淡的笑意,“发情期是吧?” 鄢凛从头发根到脚趾头看上去都是一本正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偶尔他脑袋里会冒出多么邪恶到下流的想法,比如他现在就有点想把顾优操哭。他过去从不碰男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知道一旦开了那么个头,他压得很深的那些东西可能就会如同开了个口子般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面对女人尚且能怜香惜玉,但面对和自己身体构造一模一样的男人,那种心理可就几乎不存在了。 他确定如果他现在说想跟他上床,他不会拒绝,但他估计会把人折腾得只剩半条命。 而只有*没有感情的结合,掩饰再多都只是发泄。 “你说,爱与伤害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定义的?”良久,顾优突然扔出了一个问题。 现在的气氛太好,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像普通朋友,也像彼此吸引的情人,丢出问题都似乎有了很好的理由。 鄢凛没有回答,之前那场幼稚的针尖对麦芒的交流让他没有了什么说话的*,更何况,那种问题,是属于顾优的不解与追寻,或者还有孤独。   ☆、第23章 睁开眼睛,最先能感觉到的只是一片银白的模糊,在黑暗里呆了太久,即便屋子里勉强算是微弱的光亮都让他觉得双目刺疼,等视线渐渐清晰,就看到了一杆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他。 男人的脸逆着光,连五官都看不清,只是这种熟悉的不带掩饰的阴沉与冰冷,许言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是谁。他支撑起身体,慢慢地坐起来,从扳机那里微微下扣的手指往上看,一款简洁的男士腕表,雪白的袖口,黑色西装的袖子妥帖平整,一路往上都反射着一种低调奢华的质感。 他一出机场就被人敲晕带走,许言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他小时候曾经被绑架过,差点和一袋子石头一起沉入冰冷的海底,但是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他是成功地从心理创伤中走出来的人,后来也一直被父亲兄长保护得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被娇宠着长大的纨绔子弟,没几个人知道他内心拥有着怎样的顽强和不屈。 这种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会有几分害怕,他能领会拿枪指着他的人对他有着怎样的杀意,甚至能够理解,所以他该害怕的,但他在这一刻突然显示出了异乎常人的镇定。他盘起双腿,抬头看向那张容貌只能说是中上的脸,“宋繁,又是你。” 喜欢鄢凛的人那么多,但要找出一个和宋繁的疯狂程度不相上下的,许言只能想到那位苏大小姐,苏二小姐在他们面前段数都不够看,但她又是鄢凛喜欢过的人,所以她的结局那么惨。 而他,不过是一个在不懈追逐两年多后偶然得到了鄢凛垂青的人,但就仅仅是这样,他也要面对这种生命遭到威胁的情境。他突然想到那位第一个爬上鄢凛床的男人,真真正正的红遍大江南北的巨星,身上代言的品牌超过五分之四都是世界五百强旗下的,站在事业顶峰的男人。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好像有点开始理解人对待生命的大胆和冒险,太多的东西都是收得愈紧流失得愈快,而生命,大家嘴上都说着珍惜,但依然会拿它承载着的辉煌和丰盛来搏击,最后的最后,反正都是要失去。 他舔舔自己干涩的唇,饥饿感和仿佛要渗进骨缝的冷,意外地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你知道他为什么连和你试一下都不愿意吗,你和苏晓楚太像,都那么扭曲。” “好歹你们一起长大,到头来你却只能以折磨他的身边人为乐,不得不说真是很悲哀。” “我们在法国碰到了顾优,面对那么一个差点同苏晓午订婚的人他都能和颜悦色,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恶心到连看你一眼都嫌多余。” 有些伤人的话一旦开了口,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猛兽,完全脱离了掌控,许言一直知道自己有点嘴皮子功夫,但也真的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样恶毒的话。他们之间说穿了,不过都只是想让同一个男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得多一点、久一点。他们是敌人,但远远谈不上深仇大恨,只是有了今天这种局面,不死不休已经像是一条铺在他们面前的路。 “就算没有我,也总会有别人,你的生命已经贫瘠到只剩下这么点事可以做了么,宋先生宋会长宋董事长,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可怜可笑?” 预料中的枪声没有响起,那只一直拿枪指着他的手甚至还收了回去。只是许言的理智已经开始渐渐被烧得一干二净,他的心情起伏太大,像一条被数学家干净利落地画出来的抛物线,从最低谷走向至高点,然后再狠狠摔下,他从法国带回来满身的疲惫和不甘,还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愤怒,紧接着又是长时间的*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他已经濒临极限。 宋繁是一个躲不开的敌人,这一点他早已预见,两人摩擦碰撞的次数已经太多,面对他他已经不再想要退路。 许言开始放声大笑,一声比一声冷漠嘲讽,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他嘴下的话越来越不留余地,一字一句扔出来比刀子还要扎人,“我赌他就算最后和顾优在一起都不会接受你,你连顾优都比不上,至少他识时务懂人心,你呢,阴郁、变态、丑恶。” 一连三枪打在了他的身上,子弹在体内高速旋转带来一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剧烈痛楚,他慢慢躺倒,苍白的脸庞再次接触到了冰凉的地板,他甚至亲眼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液一点点蔓延至眼前,浓郁的血腥味开始在这间阴暗的房间里弥漫。 门被人撞开的声音在他听来已经变得有些遥远,他只能听见来人倒抽了几口冷气,估计是他的模样太过凄惨吧,许言这样想到。 范冬离一进来就被屋子里甜腥的味道熏得几欲呕吐,目光在扫到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的时候,心情已经无法用简单的震惊二字来描述。乔明明张着嘴说不出话,很机械地掏电话叫救护车。 宋繁依然维持着开枪的姿势,脸上波澜不惊,被他们两个突然闯进来也毫无异样。 范冬离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加可怖的场面,他也是从家族斗争中走出来的胜利者,和宋繁这个商政结合的产物一样,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但他无法承受的是宋繁这么做的理由。 人怎么能疯狂到这个地步? 乔明明跪在地上试图让许言不要昏过去,他的眼睛因为着急甚至微微染上了一层水雾,他只本能地死死捂住他跟漏斗似的往外淌血的伤口,但根本捂不过来,“喂,别睡,不能睡……” 许言费力地睁眼看他,嘴角拉扯出一丝苦笑,“你这是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么?” 范冬离夺过宋繁手里的枪扔到一边,几乎是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起来,他额角隐隐有青筋突起,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很多人都几乎每时每刻生活在不公平和不幸福之下,但他们都没有选择去拿无辜的人报复、泄恨、犯罪。”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本来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的许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决心,拿起了那把就扔在他身后的枪,然后—— 子弹擦过范冬离的肩膀,精准地射入了宋繁的胸膛。 被喷了一脸血的范冬离刹那间回神,看着面前的脸迅速因为钻心的疼而失去血色,他也像是被击中了。宋繁本来就是被强制地站着,此刻范冬离那两只有力的手臂也失去了支撑的力气,顿时他整个人像是掉下去一样落到了沙发上。 “繁繁,繁繁……” 听到范冬离失了冷静带上恐惧的声音,乔明明愣住,空气里还带着枪声未消的余音,连带着他的心都开始跟着不住地颤抖。 收回落在范冬离和宋繁身上的视线,他发呆般的看着许言带着虚弱笑容的脸,喃喃道:“一个两个都不要命了。” 许言还是笑,笑容让他显得像个胜利者,比乔明明要小几岁的他带着一种老师辅导学生时才有的语气说:“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一点,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提前失去它。”顿了顿,又像开玩笑一样,“我觉得我死不了,而且如果这次我能把命捡回来,我一定用它好好去爱我的亲人和朋友,再不追求奢侈的爱情。” 乔明明流下泪水,他已经很多年没哭了,也不知为什么这时候悲伤像是潮水一样涌上他的心头,泛滥不止,有什么东西好像已经不一样了,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以后将会有种无可躲避的巨大空虚和落寞占据他的整个身体,他听到自己激烈的呜咽声,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清晰。   ☆、第24章 那位美丽的小姐坐在车子里,细致地抚了抚裙边,然后才动作优雅地出来。管家的一只手体贴地放在车顶边,以免她磕到,十分周到。 她目不斜视地经过一排佣人,对走在他身后两步的管家解释:“母亲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先过来了。”中文名为顾莱的貌美法国少女,已经长到了女孩子最美的年纪,十八岁。她在三年前被顾母正式收养,成为了顾家唯一的小姐。 “哥哥身体还好吗?”礼貌而中规中矩的问候。 管家心里在叹气,嘴上却道:“一切都好。” “我现在可以去见哥哥吗?”没有奢望顾优会在门口迎接她,但原计划是她和母亲一起过来这边的,他理应第一时间出现在门口,但他没有,顾莱心里有点失望。 “可能不太方便,您一路过来也累了,不妨先去休息一会儿。” 管家就是顾优在这个家的喉舌,他的回答就代表着他的意愿,顾莱更加失望,但也没强求。 顾优正和鄢凛一起在娱乐室里看电影,选的是一部很无聊的爱情片,当然,这是在鄢凛看来。今天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挂水了,就算医护手法一流,他远远称不上皮糙肉厚甚至可以说是细皮嫩肉的手背,由于频繁扎针已经不那么美观。反而是顾优,别看受伤的时候貌似挺严重,但恢复的速度惊人,鄢凛已经快烦死这次生病,而人在生病的时候,脾气难免变差。 男人骨子里都是小孩子脾性,顾优对这一点认识十分深刻,所以在听到鄢凛不屑地发出哼声时,很体贴地又换了一部片子,已经是第三部了,都是他经过细细分析觉得鄢凛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太讨厌的,但没想到又一次估计错误,倒没什么不满,孩子的脸嘛,说变就变实属正常。 勉强算是一部优秀的纪录片,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可以抽针了,顾优轻车熟路地为鄢凛做完这件事,然后替他按着手背,力道不轻不重,不会让人觉得疼也不会让血液渗出来,只是要维持这个动作就不免过于亲昵,手与手的紧密相贴有时比唇齿相接更加微妙。 “按够了没有?”鄢凛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 顾优光明正大地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然后说:“好了。” 鄢凛嗤笑一声,把人推开一些的同时自己也往旁边挪了挪,顾优的手臂在这个时候缠上了,他用自己受伤的手缠着,笃定现在心软还未完全消失的鄢凛不会大力摔开他,他从他的下巴开始,一点点吻着,再到嘴角,然后用舌尖挑逗他的唇齿,在他也开始轻轻啃噬他的时候与他的舌尖一起共舞,分享着稀疏的氧气,感受着那么几秒仿佛连灵魂都开始交融的温暖。 鄢凛接吻从不闭眼,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有功夫拿眼睛逡巡房间的摆设,门只是掩着,可能是被风吹开了一点,突然他看到了一片华丽的衣角,嘴上不免顿了一下,顾优吻得太深,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口都在被人扫荡,于是在他腰上重重捏了一把,喊了停。 顾优依然离他极近,四片唇还贴在一起,鄢凛一收回视线就能看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挠着他的脸颊,他朝门口方向示意,顾优跟着回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那里站着一个年轻少女,她的头发是迷人的栗色,眼睛是一汪浅蓝,嘴唇如同花瓣,一袭白色曳地长裙,活脱脱的一位从古典小说里走出来的气质与容貌并存的贵族小姐。 “什么时候来的?”顾优看见她并无任何吃惊,但还是敛了表情,周身刚才洋溢着的柔和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转头对鄢凛介绍:“这是我母亲的养女。” 鄢凛点头,然后看向那位,“你好。”说的是法语,应该不存在什么沟通障碍。 顾莱露出一个微笑,“打扰了,不过,我可以也进来坐坐吗?” 顾优皱眉,鄢凛没什么表示,毕竟是顾优的地界,而且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他不适合插嘴,于是起身,礼貌地表示想出去走走,然后从另一扇门离开了。 鄢凛要去别的地方顾优也拦不住,现在追上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于是忍住了跟上去的*,对顾莱示意,“很久没见了,过来我们聊聊。” 两人聊的话题都是很常规的一些,比如学业和对将来的规划,大多只涉及自身发展,不涉及个人感情。顾莱对这个哥哥有一份复杂的恋慕之情,明白不会有什么结果,她一直知道他心里有人,每个心被另一个人占据却又不被所爱接受的人,身上都会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气息,有时是忧郁,有时是寂寥,最多的是落寞,像她,像她的哥哥。 只是没想到会是一个男人,她终究心有不甘,问:“母亲知道吗?” 顾优不欲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然后起身,“晚上可能无法陪你吃饭了。” 后来鄢凛被告知,那位小姐的十八岁生日宴将在这座庄园举行,将会是非常盛大的一次名流聚会。晚上的时候鄢凛见到了顾优的母亲,他和顾优刚刚从外面回来,行程是早就定下的,两人并肩走进来,顾母就坐在客厅里等他们,见到鄢凛很自然地对他笑,甚至还朝他们招手,示意在她身边坐下。 聊天的过程中,这位颇有能耐的夫人对他称得上是和颜悦色,甚至还留他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说顾优很久没有邀请朋友来家里小住了。鄢凛心想确实算是小住了,他不欲拂了对方的面子,但也不打算再呆下去,于是适当地找了个借口,至于离开时间,在对方有些强烈的挽留下,定在了生日宴的后一天。 顾优几乎算是十八般武功全部使出来了,让他去数这短短时间内他干的事他都觉得太没有底线。人都是得到越多便越来越贪心,最初只想先让人留下来,再然后就是希望时间无限延长,到了现在几乎是希望时间静止不动了。眼看分别在即,他总觉得他得再做点什么。 顾优沉默的时间太长,他和顾母也有段时间没见了,顾母根本不指望儿子能对他有什么想念的情绪,但被忽视得太久,进门后几乎只说了不到三句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鄢凛应几句,顾优嗯一声或点头摇头。 孩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不能说她了解得透彻,至少他的心思还是能猜中一些的。顾母不赞同他和一个男人搅合到一起,但自身的修养让他当着对方的面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更何况鄢凛是那种比较能让长辈有好感的年轻人,最重要的还是顾优心悦于他,这几年她差不多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接受事实是一码事,理解又是一码事,更不用说前几年还闹出过那么些事,现在陡然见到儿子和人家仿佛没事人一样地举止亲密,说不闹心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一会儿,该有的问候和礼节都做得差不多了,话题也没必要再刻意地去找,顾母起身:“我去看看小莱。” 今天在外面逗留的时间比较长,鄢凛也觉得有点累,于是在顾母离开后就站起来打算回房间洗澡休息,没想到顾优一路跟着他进来,在他拿衣服进浴室的时候也开始脱衣服,顺便锁上了门,看他的眼神里仿佛有两把钩子,说:“一起洗?”   ☆、第25章 鄢凛深刻地明白自己正处于发情期,不然怎么可能对着顾优都能硬? 这段时间他们只要凑在一起,几乎没有不擦枪走火的时候,只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而已。都是男人,彼此眼睛里的欲、火都再熟悉不过,这种时候鄢凛懒得跟他矫情,只是捏着人的脖子凑过去很下流地问:“真不怕被、操得散架了?” 顾优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撕开了他的衬衫,扣子跟着崩了一地。 ……(作者害羞脸) ……(作者害羞脸) ……(作者害羞脸) ……(作者害羞脸) ……(作者害羞脸) ……(作者害羞脸) …… 宋繁和许言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那天这家私人医院同时迎来两个受了严重枪伤的人,院长早就被惊动,虽然两人身份都不低,但就因为是这样,才让他们更加胆寒。这件事终究是压了下来,宋繁是家里独子,他出了事宋家当然不能轻易算了,但这件事主要责任在他,而且他做的时候因为过于仓促,首尾虽然处理得还算干净,终究被许言那位手腕高超的哥哥许恪拿捏住了把柄,人证物证样样齐全,许言在那种情况下完全属于正当防卫。更何况,伤得更重的是许言,许家的人都很识时务,不欲和宋家拼得鱼死网破。 毕竟两家孩子都这样了,谁对谁错已经没那么重要,尤其是发生这种事的原因,两家父母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觉得原来情杀不是传说中的事啊,他们这种冷血动物竟然还生出了情种。 宋繁和鄢凛都是提前接手了家族事业的,范冬离近一年来忙得连放松的时间都没有,他从没有硝烟的战争里走出来,才刚歇口气,又被吓得心惊肉跳,乔明明一直是烦心事最少的,他早早拿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不多不少的东西,放弃了继承权,在几位朋友的扶持下有了完完全全打上他标签的事业,只是现在,他特别难受。 乔明明和范冬离站在医院走廊的过道上对峙,他们所位的楼层很高,医院设施都是顶级,落地窗外的天空蔚蓝澄澈,从云缝间照射出来的光线清朗,洁净地板上倒映出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极长。 他们身高相仿,这一刻连散发出来的气势都是不相上下。 他们为发生了这种事要不要通知鄢凛而产生了分歧,范冬离坚持必须通知,万一宋繁真的有什么不测,不能让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乔明明则认为他在扯淡,明显宋繁状况已经开始稳定,那一枪打中的不是心脏,是肺部,手术由心外科的超一流专家操刀,十分成功,反而是许言的情况还很危急。他觉得范冬离为了宋繁已经开始变得不讲原则,虽然关心则乱,但他也表明过自己再不管这些感情的闲事,但他现在就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甚至为了这个对他摆脸色,于是乔明明很生气,一向对着范冬离总是嬉笑的他头一次真的冷了脸。 “范冬离,你敢打电话给凛儿,我们之间朋友再没得做。” “你以为我不通知他,李理就不会说了?” 乔明明淡淡道:“李理知道怎么做对他来说才是最好,她不会,更何况我也打过招呼了。” 范冬离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拨号,他能背出鄢凛的私人号码,手机上也存了,但他现在就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在按,电话很快就通了,结束通话后他看向对面的乔明明。 乔明明还是很冷静,他盯着范冬离的目光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就这么沉默着,突然他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 顾莱甫一回到庄园就希望能多和哥哥相处,但没想到的是顾优不仅对他很冷淡,她回来的第一天晚上都没能陪她吃饭,后面两天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即便他答应过她会在他的生日宴上为她弹一次钢琴,她也始终高兴不起来,本来就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人,也谈不上失去,但这次,对方好像是真真正正地要完全离开她的世界了。 这么一想就十分不开心,掩饰得再好也不免会泄露出一丝异样,更何况顾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人,她当然能猜出来顾优和鄢凛在做什么,甚至能得出他在这个时候这么做的理由,不过终归也是在心里把儿子骂了好几遍,太不能自持,顾莱在这里都这么不知收敛。 顾莱生日宴那天的晚上,整个庄园里灯火辉煌,宾客如云,鄢凛和顾优已经换完衣服,顾优正一脸专注地给他整理袖口,连扣袖扣这种事都由他代劳。 好吧,其实鄢凛身上大部分衣服都还是他亲自给他穿上去的。 做完这些,顾优倾身抱住鄢凛的腰,微微蹭着他的脸,轻笑:“鄢先生,你今晚真迷人。” 鄢凛的目光顺着他光洁的额头一路往下,看着他优美的颈项没入衣领,衣领顺便也掩盖了上面暧昧的红痕,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挑开他的领结,然后是衣扣,很快就又把人剥得衣衫不整。 顾优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指尖送进嘴里含着。 鄢凛挑逗了一会儿他的舌尖,然后收回手,拿手帕擦着,顾优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凑过去在他唇角吻了一会儿,含混着说:“离宴会开始只有二十分钟了。” 鄢凛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接着又朝自己的腿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 顾优走过去坐在他腿上,鄢凛的手顺着西装下摆探进去,说:“可我觉得我能让你出来一次呢……” 顾优眼神动了动,然后也开始扒鄢凛的衣服,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见到上面的名字,鄢凛挑眉,然后接了起来,顾优也看到了,不过手里的动作没停,甚至还故意在他的喉结上舔了一下。 鄢凛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电话时间也很短,但挂掉后脸色就沉了下来,沉得让人发寒。   ☆、第26章 鄢凛推开顾优,顾优对他的情绪十分敏感,所以只安静地帮他整理好衣服,然后就从他身上下来,坐在旁边等他开口。 鄢凛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给自己的24小时银行秘书去了电话,准备私人飞机。 顾优开口:“是要去哪里吗,我可以……” 鄢凛打断他,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闭嘴。 顶级黑金卡卡主持有者,能享受到的服务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飞机十分钟之内就飞到了这里。今晚这座庄园停满了各类高级轿车,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不是没有豪华飞机,只是没有谁会显摆到这座庄园的主人面前来,庞巴迪环球8000巨大的轰鸣声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飞机停在庄园后面的空地上,鄢凛踩着舷梯上去,顾优跟在他后面。 进了飞机后鄢凛就阖上了眼睛,也没管有没有人跟上来,直接吩咐机长开回星海城。 乘务员一开始过来好几次问鄢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只因他脸色实在是太差,顾优示意对方不必再过来,他走过去蹲在他跟前,握住他放在自己膝盖上冰凉的手,问:“出什么事了?” 鄢凛并未回答他,顾优也不指望,只想这么陪着他呆着。 长时间的飞行,人体很容易疲惫,但两人都没有闭过眼,期间顾优大着胆子坐到鄢凛旁边抱住了他的脑袋,不断吻着他的头发,用自己的方式在安慰他。顾优想得很明白,能让鄢凛牵挂的不多,稍一分析就圈定了范围,最有可能的是宋繁几人。 他敛下眼睛,低垂的睫毛遮盖了里面的神色。 下飞机后一路走的也是VIP通道,星海城这边是白天,机场外边很是吵闹,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鄢凛和顾优乘坐的车子开出去的时候,闪光灯像是潮水一样围了上来,虽然什么都拍不到,但还是有人不死心地一路跟着,多部车子你追我赶的摩擦声混在一起相当嘈杂。 这都是些小事,但在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烦人。鄢凛的私人助理坐在副驾驶位上,后背冷汗一阵接一阵,李理虽然几乎算是万能,但鄢凛身边的人分工还是很详细的,李理只是统筹而已,现在这种时候鄢凛没有通知她,私人助理刚刚上任不久,前一个就是因为这种事没处理好而被辞了。他今天又犯了这种错误,但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神展开? Boss根本没有和他提前打招呼,他完全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无聊的娱记要追着刚从国外度假回来的鄢氏总裁拍,鄢氏最近没什么大动作,股价也没跌,更没把哪家公司整得破产重组,就算有了,这帮娱记干嘛要像出了艳照门这种事一样兴奋? 妈蛋又是哪个见不得他们好的在后面捣鬼? 车子驶入鄢家大宅,夕阳开始缓缓沉入地平线,大厅内的灯光也已经渐次亮起,宅子的主人回家了,佣人们都开始有序地忙了起来,这座大宅一直不缺人气,装潢摆设也并不是冷冰冰的华丽,低调的奢侈,甚至偶尔还能察觉到温馨,但当主要家庭成员都不在的时候,或多或少显得冷清。 鄢凛一路去了书房,私人助理有条理地汇报完一些事后,他挥手示意他离开,然后接了李理打过来的电话,他拒绝了她要过来一趟的请求,只吩咐她办好一件事。工作了几个小时,接着就回房间洗澡睡觉,他的生活习惯一向规律,算得上是良好。 鄢凛泡在浴缸里,对面巨大的等离子led屏里放着新闻,他表情冷淡地看着,门把手轻轻转动,然后门被人推开,顾优穿着白色的浴袍走进来,短发还很湿,脸上是被水汽蒸出来的淡淡粉红,冠玉的面庞,永远带着一抹极浅的笑意,至少在鄢凛面前是这样。 他刚刚洗完澡,但还是又再次跨进了浴缸,浴缸很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他靠躺在鄢凛身上,浴袍被扔在不远处的地面,两人泡在水下的四条腿勾在一起,上身也相互贴着,气氛在这一刻却没有浓情或是*的气息,只有稀薄的温馨平淡。 顾优已经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对宋繁的定义又变了点,只是他还是摸不准他在鄢凛心里到底处于什么位置,鄢凛肯定是为了他才回来的,但说有多关心,又实在不像,人在乎一个人的表现,就是在那个人生命处于危险状态的时候会止不住担忧到失去理智,但鄢凛完全没有,他回来之后是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沉静从容。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希望对方发现他的在意,近情情怯,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毅然选择回来,但回来之后又突然不敢上前。还有一种就是掌控欲作祟,讨厌发生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感觉受到了挑衅。无论是许言,还是宋繁也好,都不该打着为了他的名头差点闹出人命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在知道这件事的人里,传递开两个男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几乎搞死对方的信息都不为他所喜。 苏家姐妹的事还不算完全过去,苏晓楚已经再度出现在星海城的上层交际圈里,带着一身凌人的气势,依然是独身,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身边也不乏追求者,但谁都知道她只钟情于一个人。 而苏晓午,顾优不想再去提她,这个名字也注定会成为他和鄢凛之间的禁忌。 现在,他和他之间,说真的,还什么都不算。 一声叹息不自觉地自唇间逸出,他抬手揽住鄢凛的脊背,慢慢吻着他的下颚。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顾优以为鄢凛会开口让他去客房,但他没有,老实说这让他觉得是意外之喜。哪怕是在身体最亲密的时候,其实鄢凛都不习惯和人手脚相缠,这点顾优察觉到了,就好像他事后并不愿抱着人睡觉一样,他完全不想要两个男人之间任何温馨甜蜜的相处。所以他的表情永远冷淡,连笑容都懒得挤出一丝一毫来,当然,他也完全用不着勉强自己。 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为爱他。 顾优关掉床头灯,所有光线全部消失,他在黑暗中睁眼望着天花板,直到眼睛变得酸疼。 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两人睡眠都浅,早上床头的电话响了一声就停了,鄢凛和顾优彻底清醒,但谁都没管。 乔明明出入鄢宅没什么限制,以前不觉得,但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一种特殊对待,佣人大清早见他过来这边也没有太吃惊,但还是拿起电话打算通知鄢凛一声,只不过乔明明就跟一阵风似的刮上了楼,转眼间便跑到了鄢凛房间门口,他本来准备敲门的,但他诡异地有种直觉,肯定有什么事在等着他,不得不说他这种和兽类一样灵敏的各类嗅觉十分值得标榜,但当他悄无声息地开了门,走了进去,见到了床上躺着的人时,却只差把自己眼珠子给瞪出来。 卧槽槽槽槽! 他一定是眼花了!一定! 鄢凛侧躺在床上,被子搭在腰间,身后有个人很不要脸地抱着他,脸还贴在他的后颈上,从他这种角度看过去实在幸福得让人想打死他,不过最重要的还是—— 那个跟鄢凛躺在一张床上的是顾优啊! 虽然只能看到大半张脸,但那就是顾优啊! 顾优! 他们睡在一起,鄢凛竟然搞上了他前女友的前未婚夫! 这种只应该发生在异时空的事就发生在了他眼前! 乔明明的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范冬离,不过那家伙想必只会嘲笑他大惊小怪,更何况…… 更何况他们还没和好,他也根本不想找他和好,他要彻底抛弃他,谁让他在意宋繁要比在意他多,哼~ 乔明明这么个大活人在他房间里跟只发情的野兽似的不住惊喘,鄢凛不知道才怪,不过乔明明一直没开口说话,他也懒得睁开眼睛,但很快乔明明就做了一件脑抽的事,他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皿=! 乔明明的蠢手在他身上乱摸,鄢凛一睁眼就杀气直飙,乔明明还不怕死地缠上去,“我要和你睡!”说着凑上去把人亲了一口,“早安吻,不用谢。” 鄢凛抬手:“啪!” 乔明明依然卖力紧贴住他:“我宣布我要和你上床,一晚就行!” 鄢凛再次抬手:“啪啪!” 乔明明被打得两眼泪汪汪,但手臂还是跟铁条一般箍得鄢凛呼吸困难,他可怜地说:“我不是说要做一晚上,我是说一晚上只做一次就好了嘤嘤嘤……” 鄢凛挥手:“啪啪啪!”然后发力直接把他踢了下去。 顾优在鄢凛后边几乎笑岔了气,捶着床笑的样子形象全无,“哈哈哈哈!”   ☆、第27章 鄢凛很恼火,于是把顾优扯起来,也扔到了地上。顾优已经习惯时不时被脾气上来的鄢凛摔下床,数数这是第几次了,都已经是第三次。他正好和乔明明脸对着脸,看到对方被抽成了猪头的样子,继续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乔明明羞愤交加,冲过去骑在顾优身上,在鄢凛十分奇异的目光中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骨气,大声说:“我打死你。” 顾优像是个被按了停的闹钟一样,眨眼间就消了声,接着又眨眼间就将乔明明成功KAO倒,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他打人的样子简直可以让人赞一声雄姿勃发。 乔明明在房间上蹿下跳很久,终于恢复正常,此时顾优也教训人教训累了,其实他下手很轻,乔明明在鄢凛这儿毕竟还算是不一样的人,他很有诚意和他处理好关系,所以最后他甚至还在乔明明带了点儿惊恐交加的小眼神里伸手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然后拍拍衣服,去了浴室。 他去的浴室和鄢凛是一间,现在又是早上,所以毫无意外地,乔明明刚坐下给自己敷了会儿脸,就听到里面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实在是太色、情旖旎,乔明明这么没节操的人都忍不住红了脸,然后又很十分非常之嫉妒。 等到快八点的时候,鄢凛一个人从浴室里出来,摆弄着自己的睡衣带子,表情慵懒而餍足,但精神并不抖擞,他又躺到床上打算睡回笼觉。乔明明见状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睡懒觉。” 鄢凛卷着被子睡在大床中间,翻身背对乔明明,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乔明明不死心地又爬上床,极度小心翼翼,做贼一样拉开被子躺在了鄢凛旁边,等了很久都没被踢下去,于是立刻满血复活,幸福得几乎冒泡。 顾优清理完出来的时候床上两个人都一副快睡着的样子,他拍拍自己还有些潮红的脸,睡到了鄢凛的另一边。这次没有谁再嫌弃乔明明,很宁静地一起大被同眠,但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乔明明半梦半醒,但又感觉自己在做梦,这阵子他太难觅得一夜安眠,但现在躺在鄢凛身边,很神奇地觉得安心。不过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猛地双手一抓,一只手伸在被子外面,一只手在被子里挠到了鄢凛。 鄢凛不耐烦地踹他一脚:“下去。” 乔明明清醒过来,侧过身把脑袋枕在了鄢凛手臂上,嘟囔,“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来。” 这撒娇的语气成功将顾优都恶心到睁开眼睛,他想到了脑波和乔明明同在一个频率的萧世让。 鄢凛再爱睡懒觉也睡不过九点,他掩唇打了个呵欠,问:“你为什么来。” 语气一听就很没诚意,但乔明明就吃这一套,顿时也更委屈:“范冬离欺负我。” 鄢凛继续问:“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打我。” 鄢凛不信,一语道破真相,“是你打他吧。” 乔明明吃惊:“你怎么知道?”话音一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嘴看着鄢凛在清晨稍显柔和的侧脸。 顾优一只手撑起脑袋,隔着点距离看着乔明明的样子,说:“我看过不少关于你的报道,杂志上印出来的你的脸也算是英俊潇洒,他们形容你的词也大部分都是年轻而富有才华,新娱乐时代的弄潮儿之类的,可你现在怎么这么像个娘们儿呢?” 乔明明怒:“你刚刚的叫声才很娘们儿,不,比娘们儿还要浪!”他有个特别的技能,隔老远就能听出谁上谁下。 鄢凛踢了踢被子,一阵风灌进来,“好了。” 两个人停战,大被同眠进入到无声环节。 乔明明终于正经点,揽着鄢凛的腰叹气,被顾优把手拿开,也没继续耍宝犯贱,只低声道:“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 鄢凛心想当然不对劲,要是对劲怎么可能跑过来让自己睡他,乔明明对他的感情的确是朋友以上,但永远也到不了爱情那地步,通俗点说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也来不了电。他很了解乔明明,就这么三言两语,他便能知道,乔明明现在烦恼的事,是属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那种。 又或者其实他自己意识到什么了,但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这种鸵鸟的性格令他很无奈。 他又想到宋繁和范冬离,他们远比乔明明复杂,他都已经不再去试图看清他们的内心,也拒绝再被他们看清。 他问乔明明:“你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对某人强烈的独占欲?” 这个问题被扔出来后空气里寂静得一丝涟漪都没有,良久乔明明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说:“我感觉我离完蛋不远了。” 鄢凛笑,拍拍他的脑袋:“起床吧,别东想西想了。” 有些事情就是想得太多,没影的事也能被想得绘声绘色栩栩如生,顺其自然多好,感情的事强求再多最终都敌不过宿命。 三人陆续起床,鄢凛去公司,顾优去见已经快把他手机打爆的萧世让,乔明明则去了医院。 李理联系到许言的哥哥许恪,上午十点左右和他见了面。 李理一直知道有这么个人,也打过几次照面,但真没想到他原来这么有“胆色”。许老头没发家前就是个泥腿子大老粗,但把两个儿子教得,怎么说呢,都带了点儿世家公子的范,许恪长了一张斯文清俊的脸,行事一向颇具大家风范,而许言,谁看见了都会说像个小王子,不然鄢凛也不会真的下嘴“吃了他”,虽然这里面也含有她推波助澜的成分。 不过李理从今往后都不敢再这么干了,经过枪击事件后她由衷觉得自己害了人,这阵子觉都睡不安稳。 而她觉得许恪有胆色则是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敢去揪宋繁的小辫子,而且还成功揪到了,就这点,估计就能让他在星海城和他同辈的佼佼者里脱颖而出。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他赢了这次过招也是事实。 至于付出的代价么,看他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就知道了,最近日子恐怕很不好过。得罪宋繁的下场不会比得罪鄢凛的要好,他现在还没缺胳膊少腿,纯粹是因为鄢凛还没表态,这件事毕竟是因他而起。宋繁现在躺在医院,鄢凛回来了也不去看人,李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她得代替鄢凛把态给表了。 李理喝完半杯咖啡,看着许恪的眼睛说:“首先我个人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没有我最开始的自以为是,或许整件事都不会发生。”可能这两年在鄢凛身边站得太高,决断了不少人的生死,她以为自己还脚踏实地,但不知不觉已然如同漫步在云端,开始享受一个念头间便能轻易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感觉。 和聪明人说话无需赘言,许恪明白她是真的有歉意,但也就仅止于此了,再者他们也并不需要她的歉疚,就算没有李理,许言那种不把人追到手誓不罢休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会因此受伤,长兄如父,任由弟弟走向悲剧,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有责任。 许恪沉默很久,问:“鄢先生怎么说?”李理是鄢凛身边很信得过的人,她特意约他见面肯定不是只为了帮她自己说声抱歉,许恪干脆和她开门见山地谈事了。 “鄢先生当然也很难过,”李理轻咳一声,拿出几份文件和一封邀请函,继续道:“这是鄢先生的一点心意,还请接受。” 文件自然是一些物质上的补偿,至于邀请函则是来自于本城声誉最高的慈善会的会员邀请,许恪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这算是比实打实的让利还要有诚意的一份心意了,因为这种东西,不是你钱够多了就能有的,它的敲门砖是一个人所代表的地位,其次才是财富,而显然许家还不能带给他这些。至于精神补偿,李理觉得鄢凛大概将之等价划入了物质补偿里,因为对许言来说,只有鄢凛不变的青睐才是真正的精神安慰,但显然鄢凛不可能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许恪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东西,抬手捻了捻,蓦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嘲讽不像,说满意更不像,李理被他这种表情弄得有点不舒服,又听他说:“鄢先生真是大方。” 李理笑了笑,只道:“一点心意而已,不过我相信这能让你轻松许多。”这相当于是鄢凛在间接发话不准动许家了,估计也没什么人再来不长眼地惹许恪,毕竟苏家的例子还摆在那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攘。在星海城这个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是不能用钱来进行等价交换的,许恪收起这些东西,冲李理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李理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对面他那杯动都没动的蓝山,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先按爪,按个爪再戳下一章嘤~   ☆、第28章 顾优去见萧世让,一进包间里面就传来尖叫声和口哨声,同时人手一瓶香槟被打开,激起好几束美丽的泡沫。盛了酒杯子被几位好友挨个儿传到顾优手中,每个人还都准备了一个字送他,合起来就是王者归来。 潜台词则是翻身仗打得漂亮,给他点个赞。 萧世让破天荒地没凑热闹,只是促狭地冲顾优笑。 这帮朋友里,顾优真正放在眼里的有几个,上心的就只有萧世让一个了。但今天过来的人都不是那种爱起哄的,顶多只是偶尔有些恶趣味,很少见他们把气氛弄得这么热闹到有几分媚俗。 可见真是太久没见,甚是想念。 今天的灌酒顾优来者不拒,毕竟酒量是早就练出来了的,更何况他也确实挺高兴。一起闹了一会儿就都各自找乐子去了,萧世让推开自己身边的小美人,端着酒杯走到独自慢悠悠削水果的顾优身边,尾巴不自觉地开始摇:“Clarence~” 顾优看他一眼,继续削着手中的梨,果皮在他手下卷着,漂亮地轻轻晃荡。 萧世让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拿手一指,“唉,断了断了,要断了,唉它真的断了……” 顾优放下水果,萧世让叹气,“断了耶……” 顾优又拿起一只梨开始削,说:“鬼喊什么,你又没断。” 萧世让上身往后倾,左手背贴着右侧脸颊,斜眼睨他,掐着嗓子道:“你以前不开这么下流的玩笑的。”顾优一向贵气雅致,通俗点说就是逼格不可犯,但现在说话真有点不像他,以前他让人滚都会委婉地说你把自己团成一个卷儿从我面前消失。 萧世让的动作实在太妖里妖气,顾优手一抖,雪白的梨便滚了下去,指尖也被刀子划破,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很快就汇聚成细细的一条线,萧世让大惊小怪,“唉哟,快拿个创可贴来,哎呀,我来给你按着,快点快点,快点贴好……” 就这么点事搞出来的动静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人往这边过来问没事吧,顾优把人打发走,头疼地看着萧世让,“你这啰啰嗦嗦的脾气就不能改改?” 萧世让给他裹好创可贴,“好吧。”说着又看向已经被废弃的两只梨,问:“这是在多吃水果保养皮肤还是在练刀工打算讨好人呢?”讨好谁自然不必说,除了鄢凛那个祸害还能有谁,顾优他妈估计都不能这么让他上心。 “不过我看你这皮肤也不用再花功夫保养了,瞧这水灵灵的,视频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这是有什么秘法啊,一个毛孔都看不到,真的是好极品,鄢凛应该很喜欢吧,天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萧世让翻他衣领,目光一个劲儿往下钻,跟见了鱼的猫儿一样,用力嗅了嗅,陶醉道:“噢,爱的痕迹~” 顾优忍无可忍,用力给了萧世让一下,萧世让护着自己的脸,“别打脸别打脸,打坏了怎么办……Nicky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了。” 顾优正整着自己被他弄乱的衣领,闻言手一顿,Nicky是李理的英文名。 他完全不相信萧世让说的话,别说李理可能看不上他,就算真能和他有什么,喜欢的也不会是他那张脸,试问有几个女人喜欢比自己还要漂亮几倍的男人?不是说萧世让长得女气,他只是性格里有娘炮的一面,而且别人形容他那张脸的时候,用得最多的还是颠倒众生。 比如:他就在那儿颠倒众生地微微一笑,我瞬间感觉自己硬了。 追萧世让的男人其实比女人要多,毕竟混时尚圈的,十男九基,但萧世让是个另类,还真从没和男人搞过,直得不能再直,别人都还偶尔尝尝鲜,但他从不,定力好得惊人。这点上顾优非常看得起他,特别洁身自好,虽然看上去就像是个无美不嫖的顶级花花公子。 他问:“几垒了?” 萧世让得瑟,“上个月摸过小手,前天刚刚亲过一次脸。” “然后?” “然后被她用高跟鞋砸了整整五分钟。” 顾优:“噗……” 他拍拍他的肩:“你这追了也有几年了吧?” 萧世让用白眼翻他:“是啊,哪像你那么本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就搞上了,还搞得那么激烈。”就他瞟到的那些痕迹,绝对不是一次两次能搞出来的,由此可见他们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次,不过他觉得轮到顾优的时候,顾优可能不会那么折腾鄢凛,但他仿佛突然又感到不对劲,虽然正常情况下男性情侣都是各有上下,但明显鄢凛这个人就不是一般的正常人,萧世让也想象不出他被人压在身下疼爱的样子,于是又问:“你……你不会一直是,是被操的那个吧?” 顾优:=皿=! 萧世让见到好友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顿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嘴张成了O形,“你你你……”他指着顾优:“你对得起aunty嘛,她还不如生个女儿呢,你这样,这样……”他找不到话说了,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问题,比如说他如果要长期呆在星海城,对公司和旗下的品牌有什么动作和安排,现在都已经问不出来。 妈蛋,他又想到那个传闻,说只要鄢凛愿意,可以一块钱买下苏氏,他现在却更觉得他其实有可能用一块钱买下顾氏!顾优都心甘情愿地被他压在身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男性的尊严都可以用来给他擦鞋,顾氏简直只能用来换他妖孽一笑了好吗。 顾优说:“你再多嘴我就打死你。”说完萧世让还没什么表情,他自己倒是先哈哈大笑了。 萧世让见他这副模样很无语,问:“你抽什么风呢?” 顾优还是笑:“乔明明今天早上说要打死我……” 萧世让嗤了一声,想起乔明明是很讨厌顾优。前两年顾优人在国外,他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去说我讨厌死你了,于是在星海城恨屋及屋,打从三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每次见到他,下巴一抬脖子一扭,只用眼白看人,本来还有几分气势的高富帅硬生生被他扭成了个羊癫疯发作的病人,萧世让实在目不忍视。他偏偏还以为他这么好脾气退让是怕了他了,不是看在鄢凛面上他能这样?丫的还在他面前一次比一次趾高气扬,实在欠抽,萧世让决定找个机会教训一下乔明明。 还敢说打死顾优,他先把他打死! 萧世让推推顾优,“我说您能别笑了吗?” 顾优心情实在是好,几乎是眉飞色舞地说:“我觉得你们两个挺配的,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安排个相亲?”萧世让和乔明明混的圈子有很大的重合部分,他们又都这么“可爱”,能凑成一对其实不错,顾优越想越觉得可行性高,就是不知道他说给鄢凛听他会怎么想。 萧世让泪:“你走开!”自己和男人苟合就算了,还想把他也拉上这么条不归路,难道不知道作为一个直男,他已经是很珍贵的物种了吗,一般人都只许看不许摸的。 “我的心里只有Nicky!” 顾优说:“我给你算一下,首先李理欣赏的不是你这种类型,她喜欢凛那样儿的,你说你又不能照着他的模样去整,别说你周围一大圈人会以死相逼不让你整,你要是敢我第一个把你宰了。其次呢,要追李理你起码得再花个三五年,这不划算啊,再往后你青春已逝容颜不再,色衰爱弛,她在凛身边呆了几年,玩得一手冷酷的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到时候她甩了你去找鲜嫩的小帅哥你上哪儿哭去?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擦眼泪的。” 这些话实在是字字扎心,扎心的同时又很恶心,萧世让把自己的脸压在胳膊上挤到扁,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一口一个凛,你当你俩是那些爱来爱去的狗血小说里的男主角们呢。”乔明明那伙人整天凛儿长凛儿短的就让他很不解了,结果现在顾优更狠,连那个略带调侃的“儿”字都去掉了,真是不让人活啊。 “感情进展有这么快吗,他喊你什么,顾优?小优?优儿?宝贝儿?” 萧世让眼睛猛地一亮:“肯定是宝贝儿,其它时候我不敢说,但床上绝对是!” =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以后还是少写点乔明明和萧世让,一写就废话连篇ing~ 哈哈,一块钱买下顾氏肿么样?   ☆、第29章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李理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上面有很多个范冬离打来的电话。 鄢凛没再拨过去,打算直接上医院。 李理跟在他后面问:“我帮你准备了些东西,你一并带过去?” 鄢凛摇头后她又说:“你还是先吃晚饭吧?”她也能感觉鄢凛没胃口,但午饭就只用了一点,工作强度这么大,他又不是铁打的,胃本来就不好,这么折腾两天一准又得去医院。 李理也奇怪,虽然都说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但鄢凛和她就是颠倒的,鄢凛才是从小娇生惯养,她倒是一直风里来雨里去,然后差别立显,鄢凛被惯出了一身不大不小的毛病,她则是被人称为女金刚。 吃饭问题上李理坚决不退让,硬是给鄢凛塞上了一份食物,叮嘱他在路上吃掉。她还想跟去,但是她今天得加班,一去一来起码要三个小时,够她创造一笔可观的财富了,于是想了想一个电话把鄢凛的私人助理喊来,命令他必须得看着他把东西吃下去。 当着两个人的面,助理谁都不敢得罪,只能连声说好,于是上了副驾,鄢凛也没说什么,但看他一上车就开始小睡的样子,私人助理便知道自己任务必定失败。 谁敢勉强鄢凛?哪怕是打着爱他为他好的幌子都别想成功,私人助理粗略一想就发现勉强他的人从来没什么好下场,不过毕竟他领着一份丰厚的薪水,不做事光听话远远不够,于是一路上隔一会儿就轻声细语地劝。 话都说得字字在理幽默十足,他都觉得自己快舌灿莲花了,但鄢凛从头到尾眼皮没抬一下。 到了医院停车场,两人下车,助理叹着气拿好东西跟在他后面,没办法,万一这位爷在什么时候又想吃了呢?人都是不经饿的不是么? 鄢凛步子迈得不紧不慢,来之前也没通知谁,所以当他走进宋繁的病房时,里面两个人都愣了下。 他淡淡说:“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了。” 范冬离放下手里的苹果和刀子站起来,“你们聊,我先出去下。”还顺便把鄢凛的助理也带走了。 私人助理有些无语,事情他都清楚,也明白范冬离这么做用意何在,但他是个特别敬业的人,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给鄢凛喂食大,于是在范冬离表示要和他聊聊的时候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您能先帮我把这东西送进去不?” 范冬离笑得亲切,“你不用担心,里面也有食物,他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助理摇头,“不行,必须先让他吃,您也知道鄢先生胃不好。” 范冬离拜服,于是只得又进去了一趟,亲自看着鄢凛拆了东西然后才出来。 助理见事情办好了,于是也同意和范冬离聊聊,但他口风很紧,重要的信息透露得极少,他也有点纳闷,这些东西他亲自去问鄢先生难道他还能瞒着他不成?做什么要拐着弯来盘问他,搞得双方跟打游击战似的。 范冬离见他如同锯了嘴的葫芦,叹息:“我知道你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也知道你很本事,于情感心理学上都有一定造诣,你就不能稍微跟我谈谈他的……”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语气都很隐晦,但助理就是干这么份剖析人心的工作的,不消几秒便领会了,也觉得不能太削这位范先生面子,只简单地说:“现任情人是顾优顾先生,我相信就算我不说您也能很快知道,其它的就恕我无可奉告了。”说完转手就走,没看到范冬离在后面几乎石化。 他反应过来后的第一秒就想去抽乔明明,小样儿之前过来这边也不给他吱个声! 鄢凛看了宋繁有一会儿,问:“吃枪子儿的滋味很爽?” 宋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色在灯光下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惨白的错觉,他动了动唇,没能发出声音。他希望鄢凛能离他再近一点,但他就呆在那种普通熟人的距离上,连近一步都不肯,仿佛他会吃了他。 他也的确恨不得把他一点点地拆开,然后吞入腹中。 一个人能有多爱一个人? 宋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爱鄢凛,但就是这种感觉,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肺,让他一分一秒都停不下来,想的全是怎么让他也和他一样。 鄢凛更不明白宋繁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要让他知道他碰了谁,他必定会将人折磨一番,这种行为已经很难去解释阐明,让他来说也只觉得他快疯了。 鄢凛冷心冷肺,对待情人向来是银货两讫后各不相干,但因为宋繁的存在,他都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结束这种行为。他不可能让宋繁消失,所以以前对那些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实在太过。 一个人身上的罪孽能有多重? 鄢凛倒不在乎自己,本来就是多出来的一辈子,但他并不希望对方下地狱。 地狱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信则有,不信则无。 而宋繁一贯是信的,但现在他已经不像他所熟知的那个他。 他和宋繁之间的情分正在慢慢耗光,但还是有,就因为还有,他并不能完全放下他,更不能对他的死活说不管就不管。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鄢凛站起来去了窗边接电话,声音带着股不自觉的冷,那边顿了很久都没声音,他道:“说话。” 顾优握着电话的手指稍微捏紧,将本来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只问:“你在哪儿?” 鄢凛说:“医院。” 那边“哦”了一声,然后就又不说话了,鄢凛直接挂掉。 宋繁在他回身后发出一声轻笑,“新上任的那位?” 鄢凛将手机塞回裤兜,然后走近他,整个人笼罩在他上方,低下头几乎要触碰到宋繁的鼻尖,距离很亲密,只是眼神太冷漠:“警告你少再管我跟谁睡觉,这不是你能控制的。我和你不可能。” 宋繁抬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被鄢凛挥开,扯到了伤口,他也没在意,问:“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的短小君,今天实在写不粗来了QAQ 请尽情地鞭策卡文的作者吧TAT   ☆、第30章 鄢凛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掐死他的冲动,他也真的将手覆上了宋繁的脖子,然后渐渐收紧,看着他一动不动,慢慢地呼吸困难,闭着眼睛,睫毛却轻轻抖着,惨白的脸浮上一抹病态的嫣红。 真不如这么结束算了。 范冬离重新回到病房,还有点回不过味儿来,眼神一转又发现鄢凛已经快把宋繁给掐死,心一下子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使了吃奶的劲把发狠的鄢凛拖开,宋繁也被带累,几乎掉下了床,空气猛地窜入受过重创的肺部,他剧烈地咳嗽,伤口有血渗出来,先是染湿了绷带,然后又是衣服。 范冬离惊魂不定地双手死死箍住鄢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们两个人都坐在地上,鄢凛看了宋繁一眼,说:“放开。” 范冬离哪敢把他放开,他如果想要宋繁的命,宋繁可能眼睛都不会眨下就给他了,他们刚刚的样子,被掐住的人毫无挣扎,表情甚至都没有一丝惊恐,倒是鄢凛,他怎么反而还一副受害人的样子? 范冬离实在被他们折腾惨了,只道:“你答应不对他动手我就放开。” 鄢凛之前是不想和他动手,闻言一肘子出去,直接把范冬离给捅开了,他站起来,按铃喊了医生。 冲动是魔鬼,但人都有冲动的时候,范冬离理解他们的失控,但理解不了为了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爱情两个字目前还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就这几年一路看过来,他倒希望这种东西永远不要来光顾他才好。 医生来得迅速,见了宋繁的模样当着他们的面儿就拧了眉头,不满地对鄢凛说:“这位先生,你这都能构成故意伤害了。” 范冬离挑眉,心道他想说的应该是故意伤害罪,但打量了一下鄢凛最后那个字没能冒出来,好医生护病人都跟护崽子似的,但今天这个有点面生,估计是他导师暂时不得空,给他个机会安排他来处理,不过实在太失策了。 果然,宋繁眉头拧得比医生还紧,心气本来就不顺,对方一开口竟然就敢指责鄢凛,他直接把人给轰了出去。 这脾气,在除了鄢凛以外的人面前说一不二倒是一点没变。 范冬离叹着气打算上前,医生护士处理了大半被赶走,他看了这么多天,勉强差不多能代劳了。不过让他惊奇的是鄢凛居然接手了,动作还挺熟练,简直是神迹。 他看着宋繁乖乖任他摆弄,在鄢凛的手再次碰上他脖子上那道有些可怖的青紫时,甚至还反握住对方贴着他的手,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 那个笑让范冬离寒毛都差点竖起来了,他给自己灌了杯水,压压惊,才冲突然又变得黏糊起来的两人道:“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功夫越来越好了啊,哈哈。” 都没理他,范冬离也不再自讨没趣,极无语地站起来给两人作了个揖就走了。 范冬离出了医院后给乔明明去了电话,一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脸色顿时就挂了下来,他磨着后槽牙,打算亲自去乔明明的老巢给他长点教训。 可怜的乔明明压根不知道,已经有两个人正行驶在来教训他的路上了。 许言和宋繁的病房不在同一层,此时他正赤着脚立在窗边,看着外面一片混沌的夜色。 他才刚刚能勉强下地,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已经撑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站了快二十分钟了。许恪很无奈,他不敢用力碰自己的弟弟,但也无法说服他回床上躺着,他已经在考虑干脆从背后悄悄给他一针,然后把他移上床了。 “我亲爱的弟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看什么?”许恪眼下有很重的青影,他平时本来就繁忙,现在又要抽空照看许言,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不到。 许言突然自己回到了床上,看得出来他想好好养身体,他的一举一动基本都按着医嘱来,只是人有七情六欲,很多东西不是他能控制的,比如他刚才只想试着站一会儿,确认自己还能呼吸和以前一样的空气,但他好像看见了一辆车,鄢凛大部分时候会坐的那辆。 许恪哪不知道他这个模样是看到了或者想起了什么,他木着脸给他盖好被子,说:“睡吧。” 许言乖巧地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就在许恪也打起盹的时候开口,“哥,对不起。” 许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其实如果不是许言看上的人是鄢凛,他这个做哥哥的估计会不择手段地把人磨好了送到弟弟面前。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永远不变的原则,再高级的动物都只能遵循。 鄢凛比他们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所以他们只能是被鱼肉的那一方,但谁说得准呢,人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多变性的,将来的事…… 未必没有他们为刀俎的那一天。 敲门声传来,许言蓦地睁开眼,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许恪起来开门,见到来人后一惊,然后让开了身体,“请进。” 鄢凛进来后冲许言很温和地笑,不亲昵也不冷淡,但就是这样,让许言心里隐隐又冒头的期望消失得一干二净。是了,和宋繁杠得那么厉害,他又怎么可能再多看他一眼,现在过来想必也只是来代他说声抱歉,其实大可不必,他也给了宋繁一枪,虽然比不上打在他身上的那三枪,但总归也能让他吃不少苦头,更何况这其实只是他与宋繁的恩怨罢了。 你爱一个人可以与对方无关,那么受伤后自然也与对方无关,更何况选择受伤的两个人都是心甘情愿。 这就是许言的想法,但在鄢凛真的开口说抱歉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柔顺地听着,驯服地接受,笑容都摆得恰到好处。 鄢凛只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起身走了,许言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这极有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顾优回到鄢宅的时候,鄢凛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东西,时间是晚上八点多。 他没有坐在主位上,顾优就在他对面拉开了椅子。鄢凛吃东西的样子挺认真,不过时间是晚上,就算饿了也没吃太多,顾优猜他心情和胃口应该都不算好。 果然,吃完东西,拿帕子擦完嘴,他跟没看见在他对面坐了接近十分钟的顾优一样,直接上了楼。 佣人收拾完东西,见顾优还坐着没动,于是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再帮您准备点吃的吗?” 打那个电话之前顾优正和萧世让准备一起出去吃晚餐,打完后也实在没了吃东西的好心情,他说他在医院自然是在见宋繁。而目前为止,不是宋繁插不进他和鄢凛之间,是他插不进他们两个之间。 后来心不在焉地吃了一些,现在确实饿,不过也确实不想再吃。佣人没再多嘴,只是默默地放了一个水果拼盘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顾优笑了笑,吃了几块梨,然后回了房间。 半夜做的时候有些激烈,顾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撞到散架,他一直忍着声音,手紧紧抓着鄢凛的脊背,有时候会张嘴咬在他的肩膀上,而这种时候鄢凛力道会更狠,仿佛恨不得将他剖开。两人像在演着无声的默片,谁都没有声音,又像在暗地里较劲,而更加不舍得的那一方注定会输,顾优紧紧抱着鄢凛,力气之大修剪得圆润无棱的指甲都在他背后差点划破皮,然后就是控制不住的泪水和断断续续的呻、吟。 “轻一点,你轻一点……”他的嗓音因为疼痛和快意的交织而发抖,却也带着一股不自知的魅惑,于是只换来身上男人愈加不留情的操弄。 顾优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本就沉沦的理智在高、潮的一刻被彻底击碎,尖叫着、呜咽着、失神着。 事后没等几秒,鄢凛抽身出来,拧开床头灯,点了根烟。 顾优没见过他抽烟的样子,这一刻甚至觉得有点新奇,但他的身体太酸软无力,只能侧头趴在枕头上看着,等到一根烟快燃完的时候出声,“我也要。” 鄢凛在被子底下拿脚踢了他一下,就像刚才在他身上逞着兽、欲的不是他,“自己下去清理。”做到一半的时候套子被摘了,于是又是内、射。顾优突然觉得,如果鄢凛此刻问他你最安心的时候是什么,他有很大可能会答是被内射之后发现自己是男的,完全不用担心怀孕。 但显然鄢凛没那么无聊,他只是在爽完后屁股都懒得擦,还踢他催他去清理,好像清理的不是他的东西一样。 顾优趴在枕头上,伸出一只手臂横在鄢凛胸腹上,问:“亲爱的凛,你就不能稍微帮我下?” 鄢凛将烟屁股塞进他半张着的嘴里,笑:“温柔的清理、扩张、掏精、液什么的可只有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才有的待遇,你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顾优一句废话没有,火速去了浴室。 鄢凛在床上捧腹大笑。 第二天早上两人依然醒得很早,顾优又开始勾引大业,最后引得自己浪、叫连连,眼泪也跟不要钱似的大甩卖,活了二十多年掉的眼泪都没这段时间掉的多,还都是在床上。 太阳已经照屁股的时候顾优趴在鄢凛身上用舌尖舔他,被鄢凛掀下去又爬上来,最后一次鄢凛发出了警告的眼神,于是他笑眯眯地问:“被人在身上稍微躺一下都不行,你是有多担心自己将来会被——” 最后那个压字还没能出来他整个人就又被鄢凛对折,然后又被屈辱地调戏折磨了半个小时。 后来两个人都玩累了,他问鄢凛,“今天周末,你没什么安排吧?” 鄢凛嗯了一声。 他说:“那把你的时间交给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麻麻什么时候教给过你在外面摸一只的手和脖子,回来又捅一只的菊花的技能? 鄢凛:…… 作者:说话!麻麻到底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技能?(拿皮鞭) 鄢凛:没有教过。 作者:那你到底是怎么会的? 鄢凛:我出娘胎就自带。 作者:(挥皮鞭)啪! 鄢凛:(泪目)我再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作者:把麻麻教你的对待床上人守则第三条背一遍。 鄢凛:不能同时和两个人嗨,这样不干净。 作者:(挥皮鞭)啪啪! 鄢凛:错了错了,我背成了第七条,第三条是不能戳不干净的菊花。 作者:啪啪啪! 鄢凛:(撒娇抱大腿)别打了,麻麻我好痛。 作者:…… 鄢凛:我保证今晚我不睡觉,把全部守则认真抄写一百遍。 作者:…… 我只教了凛儿先捅完一只的菊花,然后再捅一只的菊花的技能~ V章不要掉评论不要掉评论不要掉评论嘤嘤嘤,订阅我已经不忍去看它,乃们说心水这文的,20只应该有对不对,一人掉一条给我,20+就圆满了TAT 我码字的源动力已经只剩评论了嚎啕大哭。   ☆、第31章 鄢凛说:“你想干嘛?” 顾优挽住他的手臂,不知道为什么还轻轻摇了摇,鄢凛虚着眼睛看他,里面似乎又隐有火光跳跃,顾优讪讪地放开,也觉得自己是脑子发热了,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他说:“去和我的朋友们聚聚怎么样?” 鄢凛轻嗤了一声,明显不怎么待见他那帮朋友。他们在他面前刷的存在感不少,那帮人也都各有特色,鄢凛还能叫出几个名字来,就是不太能把名字和脸对上,星海城的青年才俊一抓一大把,同名同姓的都有些。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那帮人和顾优交情能有多好,他毕竟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法国,不过他在法国倒是真没什么比较亲密的朋友,大多数都止步于互惠互利的关系。 最后一点,他和顾优至多只能算是炮、友,特意去见炮、友的朋友,莫非是让他去寻找下任炮、友? 这么一想鄢凛就有些好笑,问他:“真这么希望我去见你朋友?” 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顾优察觉出一种奇怪的味道来,于是只试探着说:“也不是什么正式的会面,反正大家也都是熟人了,周末一起玩玩也不碍的。” 鄢凛心想,确实都是熟人了,熟到手指一勾就绝对能把人拉到床上去。 不是他太自信,只是现在从没和男人睡过的有钱男人太少,而双方都出色的人一旦碰上了,又都有点猎艳的心思的话,谁都不会介意来上一场游戏。 什么一往情深非卿不可,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个笑话,他自己都有点像个笑话,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男人成熟起来后,规范着他们行为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东西,就是责任感。 后来两人还是一起出去了,顾优开车,鄢凛坐在副驾上有点昏昏欲睡,顾优说他这是秋困,见他眼神射过来又淡定地加了句爱睡觉的人智商都比较高。鄢凛其实有点寡言,近两年这个毛病发展到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用一个字搞定的绝不会用两个字,能用眼神解决的肯定不会开口的地步。用范冬离的话来说就是已经修炼到了装逼犯高阶,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像是佩服又像是调侃,鄢凛此刻突然想起范冬离这个人,前面拐角就突然冒出来一辆没减速的车子,差点撞上他们。 还好顾优车技了得,险险避了过去。 对面的车子里下来一个人,还是熟人,特别熟的那种,乔明明那傻缺。 他一脸悲伤地跑向他们的车子,根本不理后面冲着他车屁股猛按喇叭的轿车司机,他的车半横在路口,不消两分钟就能引起公愤。 鄢凛在他试图拉他车门的时候按下了车窗,很不耐烦,“有点素质行不行,先把你那破车移到一边儿去。” 乔明明又一脸悲伤地照做,做完这些后上了他们的车,很明显他出现在这条道上就是打算去鄢宅找鄢凛,然后半路上碰到了,连车都扔了非要跟他们一起,可见是真碰到了伤心事。 乔明明死缠烂打地非让鄢凛陪他坐后座,于是只剩顾优一个人在前面给他们当司机,他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一眼,被乔明明那副恨不得钻进鄢凛怀里哭的样子给呕到几乎内伤。 鄢凛实在有些受不了,拿手按了按乔明明肿的跟核桃似的两只招子,在他呼痛的时候收回手,“难道昨晚一夜你都用来哭了吗?”想了想又道:“以后你出去别跟人说和我是朋友。” 乔明明明显因为过于伤心而思维有些迟钝,竟然只反问:“那我跟人说我是你的什么?” 顾优代鄢凛答了,说:“是他养的一只比熊。” 乔明明没空和他眼里的“顾贱人”计较,也懒得细想为什么他每次要和鄢凛说心事的时候顾优都在场,只扯住鄢凛的外套袖子,“我决定干掉范冬离,要用你的枪。” 鄢凛:…… 顾优觉得自从发现了乔明明的好,他一次比一次能让他笑到抽搐,因为开着车他没回头,只淡淡说:“抱歉不能给你用,他的‘枪’是我的。” 乔明明居然又没反应过来这是个黄、色玩笑,只继续说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萧世让跑来他公司和他决斗,他的确不怕得罪乔明明,而乔明明又岂能怕他,在星海城大家都知道他脾气很不好,发起火来会要人命的。于是两个人在他公司楼下的喷泉前干起了架,到了后来他们都没想通他们怎么选了那么个地点,总之当两个人以比起斗殴更像是发情的姿势倒在夜晚的喷泉下时,那画面实在太美丽,他们身后的透白色水柱撒欢儿地一阵阵飙起来又落下去,灯光又那么迤逦,而就在更胜一筹的乔明明压在绝色的萧世让身上,差点不小心碰到他嘴唇的时候,萧世让尖叫了起来。 那声尖叫太迷人,把乔明明从他身上迷得滚了下去,而萧世让则是捂着自己因为打架而散开了大半的衬衫手脚并用地后退,活像个被恶霸欺负了的黄花闺女,嘴里还喊:“死基佬,你离老子远点!” 乔明明可是直男,哪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于是又压了上去,双手双脚锁住他,邪恶的眼睛逼视着两眼水汪汪的萧世让,“哥哥喜欢的可是女人,对你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半点兴趣没有!” 萧世让真的又快哭了,心里狂喊你没兴趣干嘛一直压着我啊…… 但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你别狡辩了,我前阵子还撞到过你和你公司的一个小明星玩车震,他胸前可跟你家地板一样平整,别告诉我那就是所谓的你喜欢的女人。” 话一说完他就瞟到了一双鞋子,那双鞋子还在动,顺着两条裤腿望上去,就见到了下颚线条十分cool又十分sexy的范冬离。 噢,他的脸色可真不是一般地难看。 萧世让推乔明明,示意他有人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难说了,总之说到后面时乔明明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气愤、屈辱、难堪、甚至还有羞怯都一一浮现了,就这表现,够他拿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了。 鄢凛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他最后就只点评了一句,“有本事你用自己的枪干掉冬离,我的真不能借你。” 后来到了聚餐地点,一帮朋友们对这些聚会流程都轻车熟路了,该拿酒的拿酒,该支烤肉架的支烤肉架,甚至该打野战的都跑去打野战了,聚会地点无限贴近大自然,山好水好空气好,人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 顾优甚至还开口问了鄢凛,让他说下他对范冬离昨晚到底对乔明明干了什么的猜测。 鄢凛专心地串着手里的青菜,一连串了好几串才答:“你先说下你对萧世让表现的评价如何?” 顾优睁眼说瞎话:“阿让就是特别喜欢明明,找他玩耍一下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是教训人去的呢,教训人干嘛要选在浪漫的喷水池下呢,明显就是两只小狗在嬉闹么,那样可爱。 鄢凛将一截圆滚滚的山药塞进顾优嘴里,冷酷地命令:“你今天早上表现很差,所以现在含好,一分钟后吃掉。” =皿=! 等到顾优把东西乖乖吃下肚之后,不远处聚在一起打牌的人忽然又加入了几个,顾优一看眼睛就眯了起来,再然后脸色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鄢凛挑眉,今天是什么日子,星海城这么大地方,两帮人聚个餐都能找到一块草地上来。 范冬离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跟个幽灵一样,眼神在鄢凛几人身上打飘,飘到乔明明那儿时冒出来森森的寒气,宋繁则笑着朝他们点头。 先来的一帮人是和顾优老熟的人,后来的一帮人是和鄢凛老熟的人,顾优和鄢凛搞上了,于是两帮人就自动产生了交集,一上来就特别自然地勾肩搭背,好像以前从没暗地里给对方下过绊子,你洗牌来我先打,我烤肉来你先吃,一片和谐似锦。 两帮人变成了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顾优刀工还行,事实上他以前从不做这种婆妈的事,但今天心情有点不同寻常,他切肉的时候手下一直有杀气沸腾,后来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至于到底是不是不小心,谁也说不上来,总之鄢凛很快注意到了,他放下牌,嘴里叼着根烟走过来,就这样依然还挺有气质,只不过是带了点儿流氓的气质,有几人见他这样眼睛都快瞪直了。 他拿起顾优几乎被削下来一块肉的手指看了看,然后拿手帕给捂了一会儿,他倒是一点不心疼,只是兴致上来了演一演温柔的戏码,不过绑绷带的时候就又恢复了本性,力道重得顾优嘴里一直不住地嘶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脸,样子像在摸宠物,口吻却又语重心长:“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基本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事看着他们两个秀恩爱,瞧着瞧着似乎还有亲上去当场来一发的趋势,不过鄢凛倒是很快放开了人,转身准备继续牌局,然后突然从天而降一把刀,劈在了顾优身旁的架子上,顿时所有人又是虎躯一震。 刀刃还在反射着银白的冷光,既薄又利的刀身轻轻摇晃,但站得很稳。 差点被刀劈了的顾优倒是比其他正在观看的人都要平静,他冰冷地看向若无其事和旁人说笑的宋繁,对方也微微转了脸,但没有和他对上眼神,只是唇角翘起一个弧度,轻蔑又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妖精们啊小妖精们,乃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作收变成250~,这么美丽的事情大家一起来实现嘛 话说我有个疑问,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有看文的宝贝儿喊NP,*不是已经禁止NP了么,我理解有误? 记得掉一只评给凛儿,一个字都成~   ☆、第32章 还是迟到了的萧世让出声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沉默,他只说了四个字,有病,欠操。 有人咳嗽有人打哈哈,也有顾优的某位朋友,一个长了双桃花眼的男人冲着空气说话:“啧,刀法和枪法一样好,教教我呗。” 然后一杯啤酒浇在了他头发上,他嘴里喊着次奥回头,一看是脸色和他的衬衫一样黑的范冬离,那个奥字就没能吐得太清楚,范冬离也有一双极具标志性的桃花眼,桃花眼和他对视就仿佛在和自己对视,那种感觉特别诡异,尤其是范冬离现在明显心情不好,他不想一言不合打起来破坏气氛。 桃花眼暗想范冬离莫不是被乔明明上身了吧,这么直接粗暴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那帮人实在嚣张,这方面鄢凛都比不上他们,起码他就没见过鄢凛众目睽睽之下给人没脸,不过他们四个关系倒是真好,跟葫芦串似的,就没怎么见过他们某个人单独行动。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那边八风不动没事人似的打着牌的几人发出唏嘘声,然后就是鄢凛淡定的声音:“我胡了。” 他们都觉得该向鄢凛学习这种精神,明明自己“好兄弟”差点劈了自己情人,他倒是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也可以理解,谁要是先被一对牛掰的姐妹争来争去差点把命给争没了,估计再碰上为情斗殴都能淡定,反正已经差不多在被争夺中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轻易的争端再不能撼动半分。 于是就都该干嘛干嘛了,不过那边的情况实在奇怪,没过几分钟他们又听到一声:“我胡了。” 等喝完一轮酒,再次听到,“对不起,我又胡了。” 有人喷了一口酒,眼见着鄢凛对家的一位青年才俊咬牙切齿地看着鄢凛下家的一位青年才俊,说:“你丫喂牌喂上瘾了是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们的赌注很奇怪,反正赢家只有一个,输的三个不用开钱,脱衣服。 生气的人又说:“你一个人脱,脱光了事。” 现在这种天气,有人穿外套有人不穿,碰巧他们那一桌只有鄢凛一个人穿了外套,也已经只剩他一个人衣衫整齐,不过大家身材都不错,光着腚也都颇为美观,输掉裤衩都没什么,反正这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全是男的。 大男人嘛,怕什么。 喂牌的人语气云淡风轻,“我只剩一条裤子了,可帮不了你,你得自己脱。” 于是周围的人都见到了奇怪的一面,几个大男人都扭捏了起来,不肯脱。 谁会玩这么无聊的牌啊,还不如一上来就群P呢,好歹直接,他们在心里吐槽,更无法理解的是鄢凛竟然也会同意玩几把,不过他大概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是唯一的赢家。 鄢凛笑着翻篇,看上去像一点不介意被毁注,同意他们开了与他们身上从里到外的衣服等价的钱,拿在手里也是很厚的几叠。其实应该还不止,他们出门基本不带现金,就那么几叠还是差不多搜刮完全场的朋友们得来的。 然后散场,鄢凛拿着几件衬衫和红彤彤的票子朝顾优走去,“看我多懂事,这些都交给你。” 等着他有什么惊人举动的一群人瞬间ORZ. 站在顾优旁边的萧世让嘴角抽搐,吃着时尚这碗饭的他拿过几件衣服看了下,又递还给顾优。 鄢凛没再废话,又去找自己朋友玩了,那个朋友不是别人,是宋繁。 萧世让目光不住地在顾优和宋繁之间打转,指了指和宋繁并肩坐在河边的鄢凛,说:“他真是忙啊。” 顾优没说话,垂着眼睛看手里的钱和衣服。 萧世让切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几叠酸菜一样的钱,破衣服来给你当抹布都不够格。” 他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并不小,于是立刻有人对他怒目而视。萧世让和那几个打牌输了的人都是老熟的了,他特别有气势地冲人吼:“看什么看,就你们打牌那样儿,迟早得把老婆本都输掉!” 萧世让嘴贱,他们基本都是顾优这边的人,懒得同他计较。 虽然的确输得有点面上无光,他们又似乎好像大概被鄢凛那边的家伙们削了不止一次面子,但大家涵养都在,除了宋繁和范冬离这俩不按常理出牌的搞出了点意外,其他人之间都依然无比和谐,生意都已经谈成好多笔,别提有多其乐融融了。 吃好喝好玩好就来谈正事,萧世让和顾优都不例外,他压低声音问顾优:“新城区即将开业的奢侈品一条街那边,我看好多家装潢风格都依稀仿佛非常眼熟,别告诉我都是你的。” 顾优说:“八成以上都是我公司旗下的品牌。” 萧世让一直觉得顾优属性为“掠夺”,尤其是在商场上,他他特别喜欢收购别人的品牌,曾经萧世让觉得他这是有病,后来才发现人家那是高瞻远瞩,眼光精准地走了捷径,许多只剩一口气的品牌也都在他手里起死回生,重新焕发出它们应有的光芒。 不过萧世让也知道他近期正亲自筹划一个新品牌,还有打算迁移总部的事,应该有点忙不过来吧,说不定今天就是最后的放松了,于是他舔着脸问:“人家生日快到了,你能不能把我觊觎了很久的那个牌子送我?” 顾优说:“我生日也快到了,你打算拿什么送我?” 萧世让苦着脸,“我是穷人,你说你看得上我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二话不说就给你。你看我这么乖,又不像刚刚和你家鄢凛玩牌的那几个一样想着‘勾引’他,你就不能奖励奖励我?” 顾优被逗笑了,不过明显不是愉悦的笑,“勾引他的人多,但是有自知之明不勾引他的人也多,每个都像你这样一个牌子奖励出去,老子不得破产?” 萧世让看着顾优刚刚说话时手里被掰碎的一个盘子,忍不住抖了下,暗想自己真是智商又欠费了,干嘛去碰他逆鳞,只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生气,我就那么一说,开玩笑的,玩笑。” 顾优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可以给你经营,不过只有小半股权。” 萧世让快高兴疯了,天知道之前他死缠烂打过多少次顾优都没同意,现在在星海城,在他和鄢凛已经搞到一起的时候,他结合天时地利人和,顺便提出来竟然一下子就成了,简直不能更聪明。 实在太兴奋,于是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一堆狗尾巴草里转圈去了…… 那边鄢凛和宋繁说了几句,找人把他送回了医院。 他肯定是自己强行要跑出来的,至于是谁通风报信的,鄢凛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宋繁上车之前拉住了他的手,鄢凛抽回来,想了想还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做傻事,也别让我担心。” 宋繁那双黑磁石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里面多种情绪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认真上,他只说:“我爱你不会比任何人少。” 鄢凛又何尝不知道,但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可以称得上是轻易地和顾优成了□□,但对宋繁,是不行的。 他对他的感情不足以让他放下所有芥蒂,更不足以让他同他一样对待他,所以根本不会有开始。 宋繁在不在这里影响都不大,除了少数的那么几个人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其他人都只是想,啊,病人还是提前走了,就该这样嘛,拖着病体跑来和那位斗,那位会不好意思下狠手,他们也会不好意思看的。 鄢凛送走人,找到了站在一堆野花前不知道想什么的范冬离,他心情可以说是差,手里反复摩擦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眉宇间有戾气。这个样子的范冬离很少见,一般是真碰上了棘手的问题才会出现。 但没等鄢凛开口,他反而先对他说:“我明白你不轻易答应他的理由,却弄不明白你和顾优搅合到一起的原因。” 鄢凛自己也说:“是挺神奇的。” 这种明显是搪塞的话让范冬离皱眉,但也不会再细问,只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青春期的时候都没出现的问题,反而在快而立之年的时候出现了?” 这个问题鄢凛也无法回答他,于是两个人沉默着。 突然他发出一声轻笑,问范冬离:“你昨天打他屁股了?” 这个“他”是谁两个人都知道,范冬离脸色顿时更差了,“小样儿就是欠教训。” 鄢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发出了“哦”的一声。 范冬离被这种眼神和语气弄得有点恼羞成怒,“谁都知道我没有明确的性取向。”潜台词就是离奇般地想要把乔明明的屁股刷下两块肉来都是可以理解的,没有明确性取向嘛,时而想要女人时而想要男人嘛…… 鄢凛点头,“是,就你个性。”直接说自己是个一般人都讨厌的双不就好了,什么没有明确的性取向,还敢让自己显得再“特殊”一点吗? 不等范冬离再说什么,鄢凛转身走了,他一离开乔明明就跑了过来,眼神刀子一样咻咻地射向范冬离,“你跟凛儿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好像他不说鄢凛就不会知道他丢脸的事儿似的,范冬离拿着手里一直没抽的烟塞进了乔明明嘴里,被他呸呸地吐掉,然后冲上来咬他。 范冬离怎么可能让他咬,于是两个人“搂搂抱抱”地倒进了深深的草丛里。 当然,这是别人眼里看来,其实真正的情况还是挺激烈的,乔明明打得赢萧世让,但怎么可能打得赢范冬离,别人根本看不到他们在打架,只看到草这样摆一下,那样摆一下,还随风飘荡,野战的现场不要太火热。 顾优迎面走向鄢凛,两人身高也很搭,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搭,接吻特别方便,但四片唇只是一触即分,他说:“玩累了,我们先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爪籽小赤,bhufv,双宜,【宠物小精灵】耿鬼,lsspp,太后射的雷233333333,挨个儿掐咪咪XDDDD 秋风萧瑟~吹啊吹啊吹~掉评啊掉评啊掉评233333333333   ☆、第33章 目送着鄢凛和顾优离开,一帮人又呆了会儿,也觉得无趣了,于是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桃花眼身旁有个丹凤眼男人,两个人天雷勾过地火,事后一笑而过,不过今天这么一结束似乎又有点重新搞上的趋势。丹凤眼看向埋着范冬离和乔明明的那片草丛,问他:“你说他们谁上谁下?” 桃花眼不爱管闲事,之前出言讽刺宋繁也只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就情爱这么点事,值得三番两次地差点要人命吗,所以他只说:“我不知道他们谁上谁下,说不定各有上下,要我说这儿的人除了你谁都不是一直在下面的。” 丹凤眼一下子就火了,敢情是之前在范冬离那儿丢了面子,把火往他身上撒了,他是纯零怎么了,不那样他跟他做的时候能爽得跟头野兽似的嗷嗷叫?他踢了桃花眼一脚,没留力气,桃花眼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回头眼睛也跟着冒了火。 丹凤眼说:“你信不信我抽死你?” 桃花眼从不跟女人动手,而对于这么个曾经被他压在身下做过N次的美人,就跟女人差不多,他只是语气很恶劣:“你抽不抽得死我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可以操死你。” 周围有人上来劝架,说别吵了,今天大家玩得都还开心,别打起来给人添堵,又说何必呢,谁和谁之间都可能会有摩擦,但不要动不动就开打啊发狠话抽死谁操死谁什么的,大家都是文明人,文明人。 桃花眼在这帮人里称得上是脾气数一数二的好,丹凤眼也很识趣,知道对方其实有意让他,于是就顺势道了歉,毕竟是他先动了脚。 于是气氛又和谐起来,这时候离鄢凛和顾优离开差不多快半小时了,范冬离和乔明明也冒了出来。 他们走了几步,周围人看着他们的样子目瞪口呆。 两人衣服都破了,但明显就不是脱下来了重新穿上去的,范冬离脸上还有口水印和牙印,那痕迹深得,只差咬下来一块肉了,至于乔明明则更惨,两只眼睛都是乌青的,应该是被拳头揍的吧。 他们开始觉得奇怪,爱抚什么的很多时候确实会用嘴,但不是拿牙齿死命地磕啊,范冬离和乔明明脸上那些印有点让他们发寒,这两人在□的时候都有暴力倾向吧? 先入为主的思想太严重,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真的就只是打了一场普通的架,不是什么妖精打架。 范冬离一个人在前面走,乔明明跟着他,范冬离开了车锁,乔明明开始拉车门,范冬离一吼:“你别跟老子坐一辆车!” 乔明明也吼:“老子没开车来!” 范冬离一说话脸上就一抽一抽地疼,乔明明见他疼成那样,条件反射地想拿手去碰,不过半路在范冬离眯眼瞅他的时候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大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范冬离没再说话,上了驾驶座,就是倒车的时候差点倒进湖里,把周围还没走的人吓得不轻。 等到那辆车终于平稳地驶上了一条林间小道,有人拍了拍胸口:“乖乖,这可真不像刚搞上的样子。”就算不能互相宠爱,柔情蜜意十分钟不为过吧,但这竟然都没有。 之前有人无聊折了几只纸船放湖面上,此刻看着微风吹皱一池春水,船也跟着摇摇晃晃,说:“船上宝贝儿来宝贝儿去,船下贱货来贱货去的人不要太多。” 又有人疑惑:“这年头都已经流行搞自己兄弟了么,难道是兄弟搞起来特别爽?” 他旁边立刻有人一蹦三尺远,“你不要肖想老子!” 周围人立刻哄笑,刚刚说话的人面色唰地黑成锅底:“就你那脸蛋和身段,求老子睡老子都懒得睡!”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嬉笑着离开,都是环保无污染人士,刚才欢聚的地点被收拾得很干净,就是车辙印他们无能为力,数辆车子有序地离开,周末过了一半,剩下的时间也还够狂欢一次,他们又想着换场子了继续。 日子流逝得不知不觉,某天上午汇报完手里的工作,李理迟疑地开了口:“今天,似乎是……顾先生的生日。” 鄢凛头也没抬地看着手里的报表。 李理又说:“你没空,我帮你选了三样礼物,你挑一样送人?” 李理是个什么情况都能灵活处理的人,刚开始的震惊过去后,他很快就摆好了自己的态度。顾优和以往那些情人不太一样,是第一个上任后就住鄢宅里的,而且现在都还没搬出来,李理不知道他能住多久,但就这点而言,他就是特殊的,所以就算他以前对鄢凛的情人不会有什么发自内心的尊重,但她是尊重顾优的,当然,他和鄢凛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把他当成是他的情人,其它时候则是当成了一位以为足以让她佩服有加的能人了,从经商的角度。 所以想了想,以顾优的性格肯定不会和鄢凛说什么生日快到了,鄢凛也不像是会上心的,于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但鄢凛一直没说话。 李理心想您能直截了当点儿,送就送不送就不送,也就一个字或两个字的事,能别吊着人了么? 她没问鄢凛给顾优送过礼物没有,她的想法就是好歹滚了快两个月床单了,就算没生日这回事,也该表示表示了嘛。 不得不说女人在这方面,再怎么女汉子都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八卦心理。 等了会儿鄢凛眼神落在她身上,有点戏谑,“我记得你喜欢狗,你说你选了三样礼物,不会选了三条品种不同的狗吧?” 李理颇感受宠若惊,鄢凛竟然还知道她喜欢狗,她记得她从没跟他提过,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选的几样礼物里还真有条狗,而且由于准备得有点仓促,那条狗应该不怎么符合顾优的品味or格调。 她打着哈哈说:“其实除了狗,我选的其它两样礼物更好,呵呵。” 鄢凛也呵呵笑了两声,就是没什么温度,最后他只挥了下手:“我的助理这么本事,对他的老板这么忠心耿耿,还这么关心他的私生活,所以我的助理,你自个儿决定就好。”甚至连其它两样是什么都没问。 李理面上镇定自若地应了,心里却在暗骂自己鸡婆,多管闲事。 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不会是男女之间那样,有的一个月都能搞出好几个意义非凡的日子来庆祝,来互相送东西。 她稍微想象了一下鄢凛和别人黏黏糊糊的样子,额…… 没办法,自己开了这么个头,要是最后她没送出去,估计这事又能上以后鄢凛用来嘲笑她的事件单了,于是她在下午去找了顾优,地点是在一家会所,人不多,环境好,她见到顾优的时候他正和人谈事情,见她抱着条狗过来有点讶异。 李理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堪比机器人,现在想笑,就是笑得有点儿怪,她实在不习惯亲自给人送东西,尤其还是条活物,尤其还不是在开阔的场合,她喜欢头顶上没有华丽吊灯和天花板的那种场合,她不自在,尤其是她还得说:“这是鄢先生送给您的,祝您生日快乐。” 顾优身边有朋友,也有正在谈事的商业伙伴,闻言都朝她怀里的狗看去。 李理没坐下,就那么双手把狗递给了顾优,然后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还有这个。” 顾优都接了过去,那条狗很欢,一个劲儿在他怀里嗅,刚在李理怀里老实得跟什么似的。 李理暗想看来她应该没错得太厉害,好歹这一人一狗还算有缘,她看顾优摸它脑袋的样子也像是很喜欢。 就在她松了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欢腾的狗狗突然从此时特别温柔的顾优怀里跳了出来,一下子就不见了,李理打算去找,没想到顾优动作比她更快,一眨眼也从她面前消失了。 朋友和伙伴们都很好奇,于是也都兴致盎然地跟了上去,都去找狗了。 然后在别人的桌子上找到了狗,而且狗还惹了祸。 李理对自己的霉运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特意挑了条活泼但智商在名贵犬类里只排45位的狗,结果…… 果然是太笨了么,一下子就给主人惹了祸,还连累主人被骂,虽然主人不怕得罪人,但是被嘴巴不干净的人犯到头上了呀! 主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狗狗你知道吗? 狗狗的两只眼睛跟玻璃珠子一样,又黑又亮,圆滚滚地十分讨喜,顾优把狗从似乎想对它不客气的人怀里拿回来,转身就走。 然后一个杯子就擦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红酒淋湿了他的肩膀。 顾优和鄢凛一样,真正的脾气不怎么好,但对谁都还有礼貌,他的狗冒犯了人,他没道歉转身就走是因为对方差点弄死他的狗而且还已经不带喘气地骂了他快一分钟了,嘴巴相当之恶毒。 说句装逼欠揍的话,他不是怕事的人,但他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一个奇怪的混进这种地方的疯子计较,也不想见血。 但他不计较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计较,起码李理就已经气场全开打算不带脏字地骂回去了,也有人扯袖子准备动手。 但有个人比他们都快,他拿一瓶酒直接把砸了顾优一杯子的人脑袋开了瓢。 李理惊悚回头,见到了鄢凛那张卓尔不凡的脸。 她简直快被这种从天而降弄得醉掉,噢,我的Boss,你真是太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评我数了几遍,怎么数都只有……6个…… 本来就有九成的人抛弃了窝,现在……额!噢!啊! 作者已死,不用烧纸TAT   ☆、第34章 鄢凛那一下砸得没那么重,但也没那么轻。所以虽然没出现什么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将整张脸都染红的怵人景象,但总归被砸了的人也是龇牙咧嘴,一副快疼死的样子。他当然认得鄢凛,所以虽没还手,嘴巴却还是在嘟哝:“妈的,下手也不知道轻一点。” 他知道自己是有点欠打,他刚刚也不是真的那么没爱心想要对一条可爱的狗下手,只是看到狗的主人是顾优后才萌生了点恶毒的想法,不过他不是没能得手么,而鄢凛一出手又是那样不给面子,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遭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连条狗都欺负不了的时候。 他身边的人见事情闹得有点不好收场,都开始调和:“打也打了,算了吧。” 星海城上流社会的圈子能有多大,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没必要为了条狗结仇。大家都认识,他们不愿意得罪鄢凛,鄢凛是不怕得罪他们,但为了这么件事将人脑袋开了瓢还不够,也不像他的作风。 顾优嘛,传说中巴黎是他后花园的那位先生,三年前在星海城出现了那么一阵子,一出现就搅浑了一滩水,接着消失,现在再出现,除了是顾氏的总裁外,还有一个身份实在令他们如鲠在喉,鄢凛的情人。 也不知道鄢凛是怎么想的,苏晓午的前未婚夫也能搞上。 他们兴致上来讨论这事的时候都会暗想一句,可真不讲究。 不过总归是别人的私事,而且两条略凶残的大鳄之间的游戏,他们还是只要旁观就好了。 这世界差不多早疯了不是么,就像他们刚刚被开了瓢的那位朋友一样,自己一个人成天在那意淫和鄢凛发生点什么还不够,非得故意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刷存在感,这不立刻就悲剧了,反而成了鄢凛第一个在公开场合教训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可以在圈子里当一阵子的笑话了。 从前鄢凛还没和男人搅合上的时候,苏家要财势有财势,要脸蛋有脸蛋的两位姐妹杵在那儿,他又专情,大部分爱慕鄢凛的男人都只在心里默默想想,毕竟对男人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事业,为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沾上事儿,确实不那么划算,但现在眼见着鄢凛不像是收心,反而是没那么讲究了,太多狂蜂浪蝶起了心思,反正就玩玩,大家一起爽完各自潇洒挥挥手,江湖再见时还能有点儿美丽记忆。 所以顾优虽然身家丰厚,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管他在欧洲怎么呼风唤雨,在星海城这地方,他根基的确还不如他们稳,所以也就导致了,最近找他麻烦的人还真是一波一波的。 今天只是个小case,而他似乎还好脾气地忍了下来,就他们所知,虽然顾优不会做得太过,但对于惹了他的人可没有这么轻松放过的。但是也值了,这么“貌似懂事”一下,就让轻易不动手的鄢凛当着这么多人面给他找回了场子。 这种对时机的把握实在了得。 如他们所想,鄢凛也的确不打算再动手,脸色依然不好,但并不吓人。他转向被顾优抱在怀里的狗,提捏着它的后颈把它给拎到了空中,认真地瞧着它可怜地在空中扑腾的样子,小狗嘴里还一直哀哀地叫,顾优不忍,托住了它的小屁屁,让它稍微舒服点儿。 鄢凛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又慢慢松了手,于是狗又叫了起来。 李理忍俊不禁,果然不愧是狗,嗅觉灵敏得惊人,一下子就闻出来了鄢凛身上那份被掩藏得有点深的恶人气息,也在转瞬之间就知道谁才是这里最可怕的人,于是开始夹着尾巴抖啊抖,但又忍不住想把人讨好了得以解脱这种被惩罚的姿势,于是尾巴一会儿夹一会儿摇的,好些人都看笑了。 “我改天也要去弄这么只狗,真可爱。” “是啊,赶紧弄了去讨好你女人,女人都爱这样的狗。” “咳咳……” “胡说什么呢你,美丽的事物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一样欣赏,人都是视觉动物。” “就是就是。” 顾优没管这些人夹枪带棒的话,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在鄢凛身边,他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只要有他,闲言碎语算什么。 真正强大的人都很少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很不巧顾优就是一个强大的人。 当然,除了和鄢凛在床上的时候。 小狗的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攀在鄢凛手臂上,后爪没有着力点,一直奋力想要抓住东西,但每次都在快要碰到鄢凛西装袖子的时候功亏一篑,两只爪子渐渐蹬得没了力气,只剩白色的前爪还紧紧合拢围着鄢凛的腕部。其实它被吊着的整个过程时间只有一分钟多一点,现在却一动不动了,它在装死。 李理有点叹为观止,她怎么这么巧就选了只会装死的狗? 鄢凛都被它逗笑了,重新把它扔回了顾优怀里,于是就见到狗立马活了过来,还特别恃宠而骄地去咬他的衣领。 顾优疼爱地拍着它的头,任它“为所欲为”,问鄢凛:“它叫什么?” 鄢凛说:“叫shock.” 李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真不愧是她老板,面不改色到跟这礼物真是他精心挑选的一样,还都一早“准备”好了名字,真机智。 她特别想夸鄢凛一句,继泡女人的功夫登峰造极之后,泡男人的功夫也是突飞猛进,但愿他不要许下一个将星海城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挨个儿睡一遍的雄伟愿望才好。 李理一边腹诽一边告辞,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刚来这里的萧世让,李理没看到似的继续往外走,萧世让眼睛亮得冒绿光,饿狼的绿光。见色忘友他是典范,于是立刻忽略了来这儿的本意,他礼物也送了,好听的话更是说了一箩筐,而有鄢凛在,顾优肯定会和他单独过生日,这么一想就屁颠屁颠跟着李理一起出去了。 顾优抱着刚被取了名字的shock和鄢凛一道回去,回去后逗狗玩了会儿,然后吃饭,很正常也很普通的一顿饭,顾优其实并不爱过生日,但有人会把这天特意拎出来一下,尤其这人还是鄢凛,虽然知道可能是由于李理才会有这些,但这并不妨碍他由衷地觉得高兴。 只不过在他们洗完澡,准备去床上滚一滚的时候,来了个电话。 顾优懊恼怎么忘了关机,但鄢凛催他接了算了,于是一接脸就变得有点儿僵。 顾莱临时决定来了这边,现在正在机场,她说她不认识路,也还没找好酒店。 一听就是借口,顾优脸色真的难看了起来。顾莱一向懂事,而顾优不可能赶得完所有对他有那种心思的人,更何况,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又被另一个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事,不会每个人都像他对鄢凛一样爱到不得到就是不行,他的估计就是顾莱对他是那种权衡利弊后的一种最佳选择的喜欢,真心肯定有,但更多的还是被利益所驱动。 他对她,尽量尽到一个兄长的职责,不近不远,别人知道顾莱是他母亲的养女,都只会会意地赞一句,从头到脚都已经是名门闺秀了,也会调侃着说光看穿衣打扮,他们倒真像亲兄妹。 顾莱这样的女孩儿,追名逐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但分寸拿捏得很妥当,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只会想人往高处走,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并没有错。而他对顾家,对顾母,对顾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重,她也很忠诚,不然顾母不会从那么多个被资助的孩子里单单挑了她一个,顾莱还有个亲弟弟,也是顾家资助的,但他没顾莱这份本领和情商。 鄢凛问:“怎么了?”他的表情很淡,像是并不在意本来还算美好的夜晚即将迎来一点变故。 顾优直言,声音很轻,“顾莱过来了这边。” 顾莱让鄢凛印象颇深,他点了点头,说:“那你还是去见见吧,毕竟是妹妹。”说完整了整衣服,很快离开了房间。 鄢凛不是那么霸道的人,他最重视的就是亲人,所以毫不介意地就开口让顾优去找她,也没有正要□□却被打断了的恼怒。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在意,顾优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换了衣服出去。 他开车在山道上急速行驶,等到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有种被放空的感觉时缓下来,按下车窗,外面开始飘着细雨,丝丝斜落进来,虽细却密,很快就沾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飙车。 他抬头望了眼灰成一片沉默巨大的天空,不知为什么内心深处开始翻腾。 很潮湿冰冷,也很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受了黑色九月一号差点被老师们轮流上阵给虐个半死的影响,这章写到后面自动变这样了泪~没想到还能及时赶出一章来,自己给自己一朵小红花mua~ 寂寞空虚冷专栏求填满~   ☆、第35章 其实顾莱跑到星海城来,真的是个临时决定。顾优一个人在这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总有点担心他,顾优是个强大到仿佛不需要任何依靠的人,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缺失一种东西。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但顾莱却深信不疑。 给他打完电话,听着那边的沉默,她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没有惶恐,但很不安,她的确不适合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顾优没有不来接她,甚至表情动作都一如既往,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是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很好。 他问她是去酒店还是去这边已经收拾好了的顾宅,顾莱说去酒店。 套间是个视角极好的观景房,顾莱一个人呆在这里可能会有种虽美却空旷的失落感。她身份算很贵重,酒店也安排了套房管家,交待完事情后顾莱让他们离开,坐到了又开始不自觉走神的顾优身边,他似乎有点心神不宁。 “生日过得还开心吗?”她想说的其实是,就算已经过了,可不可以他们两个再过一次,现在离午夜还早得很。 顾母是个对孩子很细心的人,她对顾优的照顾,在他成年后并无太多改变,从不会说什么孩子长大了可能不那么需要妈妈了所以她就不再时时担心,虽然她无法来星海城,也在星海城这边的大早上就和顾优通过电话,但还是让顾莱转告了他一些话。 人经历过许多事后确实会变得坚强,但并不是坚不可摧,而且许多时候都很难再快乐起来。 而如她们所料,他在这边可能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开心。 顾莱将她们的礼物放到他面前,“生日快乐。” 顾优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 “心情不好吗?” 顾优没再说话,他很少浪费时间发呆,但现在却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静地呆一会儿。 顾莱是洗了澡再出来的,她进浴室之前就和顾优说希望能和他多聊一会儿,顾优没点头没摇头,但止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她当时很想问,走这么快是想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吗,他真的有那么好,值得这么耀眼的你那样小心翼翼地去爱? 但这些话很无理取闹,而且她也只是想为自己一场有些无望的爱情做个了结。 他们还不是正式的恋人不是吗?起码每次她问母亲的时候,她都只是叹息。 在爱情这件事上,她选择自私一次,也选择任性一次,也只会有这么一次。 顾莱站起来,走出一点距离然后转身站定,站姿优美,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挑动,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落了下来,细致柔软的衣物堆在她脚边,少女芬芳的酮体有种仿佛艺术品的美感。 她又一步步走向他,神情虔诚仿佛朝圣,她在顾优脚边蹲下,握住他微凉的手,“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从我踏进顾家的第一天,我就只想属于你。” 顾优移开目光,略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顾莱的表白他听不进去,只在空气里的沉默渐渐开始发酵时出声打破,“虽然对外说的是已经被我母亲正式收养,你也拥有顾氏旗下慈善基金会的实权,但毕竟没有正式的法律手续,我尊重我母亲的意见,而你也是真的很优秀,从那么多人才里脱颖而出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想我母亲也会尊重我的意见,所以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再过段时间就可以有正式的收养程序,二是你如果还不能断了这些无谓的心思,我会说服母亲换人选。” 顾莱仰起脸看他,“为什么你就是从来不肯相信,我爱的,一直都只是你褪下顾氏总裁这层身份后那个不完整的人。” 他拿起一条毯子盖住顾莱有些发抖的身体,语气里有种不经意的残忍,“我们都是有城府,喜欢玩手段和心计的人,又相处了不短的时间,所以应该可以算是彼此了解,但我很多时候是自我厌恶的,你觉得我和你……”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顾莱却全都懂,她又听到他说:“我的个人资料上,伴侣那一栏的姓名,现在是空的,以后或许也会是空的,但如果有那么一天它不是了,那填上的也只会是他的名字。” 如果从未触碰到,如果从未接近,如果从未被他拥抱,那么这份过于炙热的爱还可能会被冰封,然后渐渐压抑死寂或是某天突然消失,但是那些从未都被打破了,所以他就算披荆斩棘,撞得头破血流,可以死在这条路上,却不会选择回头。 他只爱鄢凛。 顾莱被整张毯子密不透风地包裹着,无声地泪如雨下,是她有记忆以来最伤心的一次,她小时候饿过肚子,为了钱做过坏事,为了爬得更高不择手段,失去了数不清的东西,也被命运眷顾,也和她生命里的光辉住在了同一屋檐下,现在……也彻底地丢掉了和他的最后一丝可能。 他对她又狠心又仁慈,他还是可以给她钱权名利和地位,只是以真真正正的兄妹的身份,从来都不可能是顾太太,从来。 夜幕已经落下,俯瞰下去,灯火辉煌的城市透出繁华和靡丽,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 …… 周五下班的时候,李理让鄢凛请她吃饭犒劳她,还想去新城区逛逛,说是建成后都没怎么见鄢凛去“巡视”过自己的“领地”。 工作了不短时间,私人助理胆子已经渐渐大了起来,现在偶尔也敢在鄢凛和气场犹如女王的一秘说话时插上一句,甚至还敢调侃,他说:“只有大型猛兽才喜欢那样。” 李理说了句胡扯,只差骂他脑子有病了,鄢凛轻飘飘地揭过,也觉得李理和这位私人助理工作都做得还不错,于是三人一起去了新城区的一家高级餐厅吃了晚餐。 吃完东西出来,车子顺路绕过了一条颇为热闹的街,一家奢侈品旗舰店新开业,仪式低调却不失隆重,又开了一会儿,他们见到了红毯、记者和摄像机,看到了一些标志,应该是刚才典礼过后的庆祝酒会,一身银灰色西装,目光清冷的男子正接受着记者的不间断按快门拍照,窄版瘦削的剪裁很好地将他的气质和修长的身材显露了出来,像个天生的发光体,很有味道的一个模特。 私人助理见鄢凛目光顿了顿,立刻从随身携带的本子里抽出一张剪报递给他,鄢凛接过去看了眼,没说什么,很快递还给了他。 车子先将鄢凛送回了鄢宅,然后才是李理,最后是私人助理。 之前他们坐了同一辆车,也就是为了在路上的时间里一起讨论些事,他们吃饭过程很少说话,现在吃饱了,即将迎来周末,人应该是愉悦而放松的,但李理在鄢凛下车后脸就黑了,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她问私人助理:“你脑袋被门挤了吧,他们本来最近关系就冷淡了许多,你还添油加醋地把和顾优和小模特的绯闻拿给他看,你是收了哪位少爷的红包?” 这些话不仅刻薄,还很诛心,只差说私人助理没有职业道德了。 私人助理是个面瘫内骚男,但对待工作实在认真得不能再认真,而且还兼任鄢凛的心理顾问,虽然鄢凛从不用到他这个功能,但他却是把这件事当做重中之重了的,李理这么说他他当然得反驳,“准确说来,是你好心办了坏事吧,这也不是李助你第一次这样了,但为什么你每次指责别人都这么理所当然,老板都没你难伺候。” 这些话很不客气,李理倒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不给面子,一时间觉得很意外,只说:“你看得出来我比较支持顾先生,宋先生明显不适合老板。” 私人助理斟酌着说:“我的工作之一就是确保老板在这方面的消息没有任何偏差,而我给的东西已经很客观,并没有你说的添油加醋。更何况外界对于老板和顾先生之间也只有些风言风语和猜测,没什么确切的消息,但顾先生和那个模特的绯闻传得可是越来越多,老板目光都在他身上停了三秒钟,就表示他肯定都已经听到了点什么,再打着为他们好的幌子选择性隐瞒未免不妥。最后一点,顾先生和宋先生谁更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李助你实在没必要偏谁,这又是不是押宝。” 其实在私人助理看来这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奈何李理每次碰到有关鄢凛这方面的事,都像护崽的老母一样,估计鄢夫人都没她这样。说来说去,老板和顾先生现在的关系也只停留在合则聚不合则散的份上,老板会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明显不可能。 所以说来说去李理担的还是多余心,就是不明白她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了怎么还这么有闲心,莫不是在拿生命向鄢凛效忠吧。 李理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拍了拍胸口,“那个模特,看到他你有没有点违和感?” 私人助理深以为然,说:“气质,当然,他并不是那么有气质,但就是一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咱老板。” 李理:……   ☆、第36章 又过了段时间,李理状若无意地问了下鄢凛的想法,那种绯闻都是些没影的事,但有时候就是许多没影的是在人眼里揉了沙子,心里种了刺。夜生活的时间,偶尔朋友们都会三三两两聚一聚,鄢凛和李理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外,私下里也已经算是比较亲近的朋友,所以偶经常她说几句,鄢凛也会听听,但最近她的确着急得比她自己谈恋爱还要罗嗦,更何况鄢凛还并没谈恋爱。 所以她就听到了他这么说:“你是不是情感生活缺失,所以一个劲儿来关心我?关心我的事会让你不那么空虚?” 车子正好经过了一家圈内有名的PUB,两人干脆进去喝了一杯,是乔明明的地界,所以很快他也冒了出来,见他们两人聊天,一反常态没有插话,只安静听着。鄢凛略带稀奇地瞟了他几眼,又问李理:“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男朋友?你觉得明明怎么样?” 李理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都咳红了。 他又问:“那冬离呢?你满不满意他那样的?” 李理这次倒是认真想了下,眼神在乔明明身上走了一圈,发现他耳朵竖起来,说:“范先生长了双勾人的桃花眼。”男人女人都勾,还是同时的。好歹鄢凛对待情人,在不同时间段对于性别还是专一的。 意思就是无福消受了,不过冬离私生活的确挺丰富的。鄢凛想了下又说:“难道你最满意的其实是萧世让?” 李理干脆提包直接走人了,说什么给她介绍,她碰见中意的了不会自己去勾搭吗,就算真的已经是大龄剩女了,也不见得就必须将就,非找个男朋友干什么,缺那么跟人形按摩棒还是怎么? 等李理走了,乔明明对鄢凛道:“你最近是不是很无聊。”又不是不知道李理还没能完全把他从心里抹去,这么委婉地劝人去相亲真是够了。 鄢凛说:“是有点无聊呢,你陪我一夜怎么样?” 乔明明立刻双手缠上来,“那敢情好,一夜七次的小狼犬,你肯定能满足我的~”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作呕吐状,这时候默契值倒是达到了巅峰。 过了会儿乔明明又状若无意地问:“顾优搬出去了?” 鄢凛嗯了一声。 乔明明说:“我就知道撑不过三个月。”这种诡异的关系还是早点结束好,他们真不适合做情人。 鄢凛一看乔明明颇阴暗的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说:“还没掰。” 乔明明奸笑:“你这么说就表示快掰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掰了怎么样?” 鄢凛扯了扯没说话,这种笑像是掺杂了多种意味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反正乔明明无法解读出来,他又提起一件事,“繁繁的伤也差不多养好了,我们改天出去一起玩玩怎么样?” 鄢凛问:“繁繁?你们和好了?离离呢?” 一连三个升调让乔明明脸色变得不那么美妙,尤其是最后一个,他撇嘴,“范冬离和我都觉得我们不适合再做兄弟。” 鄢凛故意说:“普通朋友也挺好的。” 没想到乔明明点头,“我也觉得两个人之间关系还是不要太亲近好,走得太近容易迷了眼。” 两人说话间被李理从家里指使来给鄢凛当小厮的私人助理出现了,他有些无奈地在他们旁边坐下,找酒保要了杯酒,说:“看来老板你又得给我加工资了,我觉得在李助的调教下我也已经趋近全能,您认为呢?” 乔明明给了他一记铁砂掌,差点把人抽飞,被鄢凛踢了一脚,他说,“对这种有事没事喊加工资的就得这样。” 乔明明是个典型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对钱的精明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智商不在一个等级上。这不,接了个电话又谈生意去了。鄢凛出来也快两小时了,放松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干脆打算离开,私人助理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只跟着走,走到一半终于觉得今天出来这么一趟可能还是有事要做的。 他们在地停车场碰到了顾先生。 据私人助理所知,他们应该快一星期没见了,而现在明显顾先生看他老板的目光带火,所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下停车的地方,觉得或许没必要打电话给保安室关监控。 不怪私人助理想法这么奇特,他只是根据两人的性格和场景以及事件发展规律做出来最有可能的判断,当然也许什么事都没有,这样大家都比较轻松。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把把该做的都做了,甚至给李理去了电话表示需要请教,毕竟那两人碰面后上了一辆车,车子没开,也没见顾先生下来,反而是司机下来自行离开了。他顶着一张面瘫脸抬腕看表,等车子真的开始微微震动的时候,想自己应该可能大概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他转身,碰到了杵在他后面无声无息的一人。 私人助理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心快速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场的确比李理要中立,不偏不倚只做本职工作,但他,就是有点怵这位宋先生。不是因为他给了许恪三枪也不是因为他差点劈了顾优,就因他这么个人,就因他对鄢凛的感情。 “宋……宋……”私人助理觉得自己心理素质有待加强,被他沉沉的一眼看过来,他连“少”那个音都没能发出,不过很快对方就移开了视线,目光又仿佛焊在那辆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的车子上。 宋繁慢慢转身,私人助理松了口气,见他真的是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自己也重新迈开了步子。走了会儿他又突然觉得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回头,结果一看差点失声惊叫,宋繁刚刚转身不是打算驱车离开,而是开了车后备箱拿了一根高尔夫球杆。 他冲过去,只差不要任何形象地抱住宋繁还在移动的腿了,但不仅来不及,更是没能阻止他挥起球杆的动作,他眼睁睁看着他手起杆落,第一下车窗只出了点裂缝,第二下重得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震动,车窗水晶片般掉洒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折射出斑驳刺眼的光线,里面两个人的模样出现在外面人的视线里,他们都没被划伤,鄢凛从头到脚衣服纹丝不乱,侧头看向砸他车窗的人的眼神清明得锐利如刀,但他身下的顾优没那么齐整,可以说整个人都凌乱不堪,根根白皙的手指插在鄢凛的黑发里,微微扬起脖颈的样子无比撩人,他们相连的姿态亲密又遥远,谁瞄一眼都知道正在□。 私人助理用自己发软的腿,跑过去敲了敲那边顾优车子的窗户,示意他的司机赶快把车开过去。 鄢凛定定地看着宋繁,在他眼圈变红的时候冷笑,“病还没好是吧?” 说完目光转向顾优,他微微阖着眼,并没出声,更没看谁,只是手下滑放到了鄢凛肩膀上。鄢凛拿过一边的西装给他披上,然后抱着他从另一边下了车。 路很短,但就这么短短几步如同酷刑,顾优的脸埋在鄢凛胸口,整个人隐隐发抖,他的牙齿咬着他衬衫的扣子,咯咯作响,他的手抓着他的臂弯,用力到十指痉挛,他的双腿还□着分开夹着他的腰,在停车场的灯光下显得有种冰冷的美丽、诱惑、以及*。 鄢凛托着顾优矮身坐进车子里,挡板早就升起来来,座椅被放倒,一切如同从没被打断般继续了起来。 顾优身体温顺地承受着身上男人的占有,眼泪却簌簌落下。 他怎么就被这段时间的甜蜜和相伴冲昏了头脑,竟然会以为身体坦诚相见了,鄢凛或许会慢慢地、慢慢地放下对他的芥蒂,他应该是从没有放下过哪怕是一丁点吧。 目送那辆车子缓缓开走,助理摸了把额头,瞧着自己的手掌发现全是汗。 他看了眼笔直站着如同雕塑的宋繁,冷清而凝固,但仿佛下一秒就会毁掉目之所及的一切。 很多东西,知道和亲眼看见是两码事,后者更能让一个人做出抉择。 助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悄悄转身走了,他经过了一对外貌出众的年轻人,目不斜视地往前直走,没看见他们一个表情平静一个犹如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事。表情平静的是他曾收集过资料的那位模特,此时他也一边走向自己的车一边对身旁依然石化的人说,“别发呆了。” 初入娱乐圈的菜鸟助理还没觉得世界有多玄幻,他只上了车后问自己的名模偶像,“真的是鄢凛和顾优?” 模特没有说话,他其实也受到了冲击,唯一的感觉就是原来传闻是真的,但是…… 他和顾优其实什么都没有,甚至面都没见过几次,两人间话说得最多的那回是在一个面试代言人的酒会上,也只是略微聊了几句,那时他极力镇定,但估计忐忑不已的心情瞒不过对方那双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顾氏旗下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新品牌代言人选怎么会由它的董事长来亲自面见,也更不明白以他并不算太好的资质怎么能被选上,比他耀眼比他有资格的一抓一大把,他在这个圈子里才刚刚红起来而已,但最后他却是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了最后。然后就是他的冉冉升起,模特圈只作为娱乐圈中的一个小圈子,但就是这么一个代言,几乎将他推上与当红明星差不多的地位。 所谓的绯闻也不过是媒体的夸张,仅仅几张偷拍的似是而非的照片,就能让他们结合他的迅速窜红而编出一大堆香艳而不切实际的故事,种种揣测都直指他傍上了顾氏总裁。 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拿过一个袋子,翻出他代言的那个品牌的某款围巾,果然在很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同色的绣纹,不仔细都看很难分辨出那样简单的几个字母——LIN.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麻麻什么时候赋予了你这种一巴掌扇哭两个人的本领? 鄢凛:这也叫本领? 作者:你也知道你经常做的渣事不叫本领? 鄢凛:麻麻你是在骂我没用吗? 作者:难道你认为自己很有用? 鄢凛:麻麻你为什么突然流泪了? 作者:…… 鄢凛:麻麻你不理我。 作者:…… 鄢凛:麻麻你不爱我了。 作者:…… 鄢凛:麻麻!麻麻!麻麻! 作者:不要撒娇!不要撒娇!不要撒娇! 鄢凛:就要!就要!就要! 作者: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鄢凛:麻麻我知道错了。 作者:你知道你错了,但你不认为你错了是不是? 鄢凛:我终于懂了,麻麻你是真的不爱我了。 作者:你为什么要给麻麻扣一顶不爱你的帽子? 鄢凛:你以前就算生气也只拿皮鞭抽我,掐我PP,抓我*,但从不指责我,现在你开始指责我了,我宁愿你打我。以前你打过我后,还会用奶水给我洗脸脸和爪爪的。 作者:=皿=! 鄢凛:~\(≧▽≦)/~ 让这章评论加起来后,总评论过600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第37章 “哭什么?”鄢凛顿住,手托着顾优的下颌将他的脸扭过来问。 他好像是真的很伤心,虽然鄢凛不知道他在伤心什么,不过这样做起来确实很烦心。 自己的情人哭得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他也不会当没看见似的我行我素,于是把人抱起来做了清理,然后整理好衣服,拿帕子帮他把脸擦干,最后将人搁置在腿上稍微哄了哄。 顾优趴在他怀里,可能是哭狠了,就算没流泪了也还在一抽一噎的,间隔还很有规律,差不多是三秒一下,从鄢凛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像个孩子,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掩饰性地微微把头扭开,他拿过一瓶水,拧开瓶盖给顾优喂了一口,他张嘴喝掉,然后鼻子又抽了一下。 鄢凛自己也喝了点水,等喉咙变得不那么干了才问:“你让我觉得好像是我不顾你的意愿□了你,话说回来,到底是谁一上车就扯了谁的衣服?又是谁主动坐下来吞进去的?” 顾优说:“都是我行了吧,我热烈邀请你强、暴我,你满意了?” 鄢凛眯了眯眼,突然用力掐住他下巴,“这种事你情我愿,如果你有什么不高兴,说句想结束就行了,别玩什么文字游戏,也别跟个女人似的成天哭哭啼啼。” 顾优直视他,“你对我从来不肯稍微退让或是包容一下,但为什么宋繁三番两次差点踩你底线你都不和他计较?不说其它的,起码在你面前我们两个都只是爱你的人,为什么这么双重标准?”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清楚为什么?需要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或者我说出来你会比较高兴?那……”话没说完就被顾优狠狠咬住,他真的在拿牙齿在磕他,其实在法国那段时间他们唇齿相接的次数要更多,也更亲昵和温情,但反而是身体真正交融之后,很少再有深吻的时候。顾优用力抓住鄢凛后脑勺的头发,是想将他脑袋往自己方向压过来更多,鄢凛也扯着他的头发,但却是想把他拽开,两个人野兽一样撕扯,都像是感觉不到疼,顾优坐在他腿上也不老实,不住地摩擦,另一手又去扯鄢凛的裤子拉链。鄢凛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但两个旗鼓相当的成年男子真的都发力了很难立刻分出高下,所以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持续得有点久,直到鄢凛把顾优从他腿上完全拂下去。 “停车!”付出了好些根头发、脸上身上好几道印子、以及衣服的好几颗纽扣的代价,鄢凛按下挡板,朝司机喊了一声。 声音有怒气,其实比起喊更像是吼,司机根本不敢违背,只得靠边停了。 “不准走!”顾优抓住他的袖子,一下子就被鄢凛狠狠甩开,额头重重碰上了前面的椅背,本来因为一场激烈的*和后来的争吵撕扯消耗掉了大半力气的身体有点发软,人又怒又急,大脑像是要炸开一样,他闻着香水和皮革还有尚未消散的情、欲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开始发昏想吐。 鄢凛已经关上车门离开了,司机又是恐慌又是担忧地看着他的老板,问:“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顾优脸埋在自己胳膊间,露出来的一点面色白得吓人。 他摆摆手,说,“跟上他。” 鄢凛走得很快,像个任性的少年,直到接到命令赶过来的司机给他拉开车门,他脸上的表情都还冷得骇人。 司机是鄢宅的老人了,知道他家少爷那脾气实在说不上好,但也已经许久没见过他气成这样,情绪管理是他很早就学习的课程,就算是叛逆期那会儿,司机记忆里也很少有他这样情绪过于外露的时候。不过以前,就算的确没什么无忧无虑的时光,总归他脸上常有的也是浅浅的微笑,很淡但能传达出一种阳光的味道,让见过的人一眼就知道那是个有着一份属于他的幸福的人。 人真是越长大越难开心,司机一边平稳地开着车一边想道。 “鄢先生上了自己的车,还跟吗?” 没再听到回答,司机往后视镜看了眼,竟然没见到人,心惊肉跳地踩了刹车,转头却发现顾优整个人都已经从座椅上滑了下去,闭着眼的样子像是已经没了呼吸。 时间已经快接近半夜,回家后鄢凛洗澡睡觉,但睡得很不安稳,或者根本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早早起来,眼睛里有细密的血丝。 在公司,接近中午的时候李理问他:“是去餐厅吃饭还是让他们送过来?或者你回去休息会儿,反正下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 鄢凛今天一上午表情都不怎么好看,那双眼睛更是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他昨晚后来到底干嘛去了?难道是和宋繁宋先生彻底决裂了? 昨晚那事让李理都有些咋舌,在玩车震的时候被人砸了车窗,还是自己的“兄弟”,不过最难堪的应该还是顾优顾先生,据说是衣不蔽体地被鄢凛当着宋繁、助理、以及两个认识他们的路人的面给抱上了另一辆车,别说以顾优那样的身份,就算是个被包的都会觉得受不了吧。 鄢凛示意李理出去,自己起身进了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 李理在原地站着有点走神,电话铃让她回过了神。她接起来,是顾宅那边打来的电话,估计是打鄢凛私人电话没被接起来,打到这儿来了,说是请鄢先生到顾宅去一趟,那个请字咬得特别重。 李理问:“生病了?具体什么情况?” 那边稍微说了下情况,李理判断问题不大,但还是说会传达清楚他们的意思。但鄢凛现在肯定是在补眠,李理不想打扰他,却又觉得完全不说不太好,于是决定过会儿再说。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隔一会儿就来这边看一下,等她第二次去看的时候发现鄢凛人已经出来了,而且还正在讲电话,霎时松了口气。 鄢凛自己开车去了顾优那边,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三点。时间已经进入深秋,走到哪里都有种萧瑟的味道,顾宅这边更不例外,除了佣人园丁厨师和一些其它的雇佣人员外,只有顾优一个人。 曾经顾优那位三叔也是这样寂寞地在这样大的庭院里独自走完了一生,顾优是他唯一欣赏的后辈,所以这里由他继承,时光荏苒,由无数偶然汇合成的必然,他也住进了这里,这里的寥落却还是一如从前,甚至没有丝毫改变。 鄢凛一路由佣人带着去了顾优的房间,对方为他推开门后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他坐到他的床边,盯着那张有着苍白脸颊和红润嘴唇的面孔,伸手抚了抚。 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鄢凛忽然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 放在顾优脸上的手被另一双握住,鄢凛低头看着他,没说话。 顾优睁开眼睛,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他往前移了一点,然后靠进了鄢凛怀里,就这样静静呆了会儿,他突然闷闷地说:“你没有清理干净,回来后我自己又不想弄了。” 鄢凛:…… 等了会儿他说:“我记得你没这么懒的。” 顾优抱着他不说话,鄢凛又感觉到有股悲伤的气息开始蔓延,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于是稍微坐直了些,把贪恋他怀抱的人推开,道:“女人做完之后都是要仔细清理,你脑子没坏吧?” 顾优转移话题:“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鄢凛说:“你没有吵输,我也没有吵赢。” 顾优又转移话题:“睡了好久,我想现在和你一起去洗澡。” 鄢凛说:“我不想。” 顾优不再多言,只是双手缠上了他的脖子,明明只有一天,却像是隔了悠长的岁月没有触碰他一样,无比缠绵地吻了上来。鄢凛有点不习惯,他揽着他的腰,想推开却又没有动作。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你吵架,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一吻结束,他抵在他肩膀上低低地说,声音懊恼又无助。 鄢凛的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一路钻进了睡裤里,捏了捏他的臀肉,说:“没什么。” 顾优也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动作甚至是有些急切,那样热烈的动作让鄢凛想到了他昨天说的一句话,于是他将顾优压进柔软的被褥间,看着他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问:“又邀请我强、暴你,嗯?” 顾优突然翻身,于是两人的上下位置颠了个个儿,鄢凛被顾优那么大一只整个困手困脚地压着,眼看又有点不客气地把人掀下去的趋势,顾优在这之前下来,侧躺进他的手臂和身体之间,语带诱惑地问:“我在邀请你和我认真地、正式地开始,你敢不敢?” “敢不敢?” “……” “敢不敢?” “……” 顾优有点恼了,声音都跟着变调“你到底敢不敢?” 鄢凛说:“自然是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来跟我学唱几首歌好不好? 顾优:╭(╯^╰)╮ 作者:我可以,陪凛去看星星~ 顾优:…… 作者:传说中凛为爱甘心被搁浅,我也可以为凛沉入海里面~ 顾优:…… 作者:可惜不是凛,陪我到最后~ 顾优:我剐了你,每一分钟,每一秒。 作者:嘤嘤,他凶麻麻,凛儿你帮麻麻搓他几下。 鄢凛:好的,麻麻请稍等。 顾优:恩,啊……恩……呜呜…… 作者:麻麻只让你搓他几下,你是不是拿黄瓜捅他了,他还病着呢! 鄢凛:哪有,我只用了一根手指。 作者:…… 话说我写这两章的时候很纠结,总觉得这样会暴露我丧心病狂的本质,结果,咳,貌似能看到这儿都已经是真汉子了,在你们眼里作者一定还很正常吧~\(≧▽≦)/~ 嗯,作者其实一直都特别正常。   ☆、第38章 这种类似于正式的谈恋爱的邀请有点让鄢凛无语,只上床不说爱明显更适合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该荷尔蒙分泌过旺和一个明显要的不只是床上关系的对象搞到一起去,但人生就是由无数意外组成的,没有这个或许还有那个,更兼有神奇的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这些都不是不可能。哪怕他认为自己的心已经坚如磐石,依然不可避免地被触动了。 不多不少,但还不够让他再次开始一段感情。 顾优久久地看着他,避而不谈或是偷换重点就等于是拒绝,说不上来有没有失望,但他确实没指望鄢凛能这么快答应。三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三个月,但想到或许还有下个三年,他眼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一层阴翳。 感情不能用时间来衡量,但时间有时候却可以衡量感情。不深爱的话怎么会一等待就是几年? 鄢凛又说了几句,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顾优发现围绕的就是一个中心思想——他不会是个好恋人。啧,真是难得“谦虚”成这样。他问他:“你是在暗示,如果只做情人的话,你会是个特别好的情人?” 鄢凛一顿,觉得自己刚刚说了差不多一分钟的话都等于白说了,他究竟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顾优又道:“既然不管是情人还是恋人你都做不好,那二选一,怎么就不能是恋人?” 步步紧追,咄咄逼人,用这两个词来形容此时的顾优再好不过。 鄢凛也跟着笑,不过神情微嘲,“容我提醒一句,我不是做不好情人,更不是做不好恋人,是做不好你的。”加了个限定,意思就完全变了。 这话成功又让空气里多了火药味,鄢凛不知怎么想到苏晓楚,觉得顾优和她在某些方面实在很有共性,比如示人以弱。他们从来不是真正变弱了,都只是以退为进,好让自己的目的得以更近一步被完成。 顾优最近扑上来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矫健,之前明明是病得无力的样子,现在撕他衣服又生龙活虎起来。鄢凛轻松把人压制住,将他摁在枕头里,逗弄了一会儿,然后在他发出喘息的时候说:“我看你确实是不想和我吵架,你总想和我打架是不是?你以为老子信什么打是情骂是爱?那不如我骂骂你,你听听看高不高兴?” “你骂!老子倒要听听你会几句骂人的话,别说来说去就一句贱人!” 鄢凛不轻不重地在他小兄弟上捏了一把,换来他一声惊叫,讽刺道:“哟,本事了啊。” 顾优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鄢凛把他裤子扒下来,当成绳子将人给绑了,于是接下来就看到他像条鱼一样翻腾着,不过再怎么样也没翻腾出去,反而模样越来越引人凌虐。鄢凛终于承认自己是一只禽兽,因为他摸着手下温度还不正常、略微带粉的光滑肌肤,真的把人给做了。 他骂人的本领也在这个战斗过程中不断精进,无师自通地会了一系列以前从来不用的词:小*、小□、小浪货等等等,而且每次说这些词的时候都是顾优要射不射被磨得飙泪的时候,时机把握之准相当值得赞扬,总之鄢凛彻底被激发出来的雄性征服欲在这些点上得到了一种异样的满足。 不过做着做着顾优却突然笑了,跟抽了风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恩……你能不能,哈……不要每个词前面都加个小,哈……”这样会让他以为那其实是他给他取的爱称的,谁让他声音那么亲昵又性感。 鄢凛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于是动作更禽兽,搞出了一系列让身经百战的顾优都忍不住脸红的动作。后来结束了,两人还算和谐平静地抱在一起,准确说是鄢凛超大一只地压在顾优身上,还故意不让他的腿合拢,做完之后都依然让他维持着一种高难度姿势,美其名曰顶尖享受。 顾优身体底子好,昨天被鄢凛一下子摔晕纯属意外,或者说是心理上太难受导致了生理病痛。这不,今天维持了专业舞蹈人员都轻易摆不出的姿势如此之久也没听他喊不舒服,顶多是在鄢凛内、射的时候叫了两声,捶了几下。 他还是很Man的。 两人开始聊一些限制级的话题,顾优问:“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内、射,你射得再深我也不会怀孕。” 鄢凛闷笑,“要是你怀得了孕我还能这么射?” 顾优说:“被你这种操法,怀孕也不是不可能啊。” 鄢凛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在他肚皮上按了按,然后听到了咕叽声,特别认真地说:“也是,那不然以后我就用特等按摩棒伺候你,自己就不上了,还能省力气。” 顾优几乎被气晕,两腿特别方便地夹住鄢凛的脑袋将他给埋在了一片温软滑腻的大腿根间,鄢凛不客气地重重开口咬了,手也没停着,开始揉捏那两团白玉。 最后顾优被弄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鄢凛浑身舒爽,咬着他耳朵问:“你说是不是我在伺候你,你看你都爽成这样了,我觉得你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爽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啊宝贝儿?” 顾优欲哭无泪,只用了全身力气勉强抬了抬一只胳膊,“我能不能申请今天被清理干净?” …… 过了几天,又在乔明明的努力之下,他们四个以前的好兄弟,现在的危险朋友们聚到了一起。地点是常去的一家会所,在室内呆了不短的时间后去了室外,打算一起运动运动,选了网球场。 鄢凛一脸懒洋洋,乔明明比他更甚,就像是单纯地来沐浴阳光的。范冬离和宋繁在对打,他们两个开始聊天,之前四个人在一起,气氛前所未有地僵硬,以前那样的相处可能是再也回不去了。 乔明明神经也没粗到察觉不出来,只难得叹息了一声:“为什么人都这么善变呢?” 鄢凛呛他:“说得好像从始至终就你一个站在原地。” 乔明明特别认真地回答:“我就是站在原地,你们哪个随便回个头都能看到我跟一白痴似的含情脉脉。”三年前他以为他对宋繁的膈应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结果,现在他倒是彻底放开了,反而是宋繁那睚眦必报的,每次跟他处一块儿都摆着张冰块脸。本来长得就不如人家顾优,气质和身段是有,但这方面顾优也不差他啊,还敢这样一脸老子天下第一谁都别来惹我的样儿,鄢凛能和他睡才怪。 乔明明觉得,顾优像跟刺一样卡在他喉咙口,宋繁又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再算上亲疏关系,给宋繁加点分顾优减点分,他们对他来说已经是差不多的了,所以他现在看得特别开,谁赢谁输他都能接受。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插手他们三人间感情的事的,只能保证不管鄢凛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两人说着说着鄢凛睡着了,乔明明无语,活像是个孕妇,控制不了地想睡觉。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几天挥精如雨,都快给榨干了,接着乔明明又想到被他压的那个人,眼角抽了抽,给他戴好眼罩盖上毯子就下场玩去了。他接替了宋繁,决定趁范冬离打了这么久体力不支的好机会把他给干趴掉。 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范冬离冲他坏笑,隔老远乔明明都嗅到了不详的气息,但球已经发过来了,只得勇敢地迎接了。 鄢凛一觉睡到黄昏时分,摘下眼罩,花了半分钟才分辨出眼前那张放大的脸是谁的。 “你在看什么?” 刚刚睡醒人还有点迷糊,鄢凛的声音和语气都不像平常那样冷淡疏离,宋繁微微一笑,短促而令人惊艳,他说:“不生我气了?” 老实说,宋繁接二连三干出来的事已经让鄢凛有了点习以为常的感觉,不过他想了下换成是其他人在他□的时候把他车窗给砸了,他会不会把人剥皮?于是鄢凛觉得可能实在是自己太好说话了,他都敢这么胆儿肥地给他难看,他是不是也该双倍奉还?情分什么的偶尔拿出来用一用很有效,次数多了就实在没意思了。 宋繁对他的了解不亚于他自己,于是问:“不是不生我气了,是在想怎么给我点颜色看,好替你情人出气?” 鄢凛略带深沉地瞟了他一眼,是真深沉,因为宋繁都没能明白他在看什么。 宋繁想起他本来要说的话,差点又被他破坏了气氛,于是等了会儿,慢慢道:“为什么不能来我身边?” 鄢凛半躺着,宋繁坐着,他的脸几乎要碰上他的,身体也挨得近,差不多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扑通扑通,鄢凛纯粹是懒得动,宋繁则是无意识地想要贴近,他比谁都知道鄢凛的底线在哪里。 鄢凛听着他不易察觉地带着哀求的语气,诧异。宋繁是个相当骄傲的人,像一句话说的,一个骄傲的人最后都会毁灭在他的骄傲里。鄢凛觉得宋繁可能会成为亲身履行验证这句话的一个例子,但没想到,居然也开始示弱了。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在他面前扮柔弱? 突然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什么东西不住地轻轻咬着,鄢凛动了动脚,结果被两只爪子攀住了,他轻轻拔腿踢出去,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生物就地打起了滚。 它白色的卷毛蓬松而柔软,被收拾得像只高贵的王子,空气里随着它跑来跑去甚至多了股清淡好闻的香味。鄢凛很快认出了这条狗,还是他给起的名儿,shock.它看着这条智商不高的狗撒欢儿地跑向他的主人,他的主人蹲下来将他抱进怀里,无比宠爱地摸了摸它的头。 Shock的主人笑吟吟地,仿佛没看到宋繁和shock的另一位主人间暧昧的姿态,只说:“我来喊你一起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姑苏的手榴弹,银月冰月,耿鬼,luoqI,lsspp的地雷23333333333333333 谢谢papa和耿鬼的长评(papa的真心很感动,虽然我不明白为何长评栏毛显示。鬼鬼的虽然被*吃掉了一半,但我吃起来也还是很好吃mua~) 请以上被提到名字的小天使们,接受作者诚挚的摸菊,摸菊,再摸菊~ 我今天赶作业赶cry了,所以更新迟了好久,跪求原谅嘤╭(╯3╰)╮ 端午节我一定不要再堕落了,我立志不再裸奔,存出一章来TAT   ☆、第39章 顾优抱着shock朝他们走过去,维持着外交官一样官方而标准的笑容,鄢凛躺着没动,宋繁则是目光有些危险地看着他。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一直这么拽的,顾优想起萧世让患中二病时的口头禅,你以为你很拽是吧?他现在真有种呛宋繁一下的冲动,你以为你很拽是吧?努力了这么多年手都没能牵过一次,唯一亲到的那回还是趁鄢凛不备,真不知道究竟在自信个什么,为什么不学学人家乔明明,知道不可能就熄了那种心思,本份地扮演朋友的角色,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这样不是逼着他弄死他么。 可怜顾优顾先生根本就没想到他自己也从没牵过鄢凛的手,也没承认自己在鄢凛那儿依然只是情人以上男朋友以下,更没意识到他自己就是因为从来不是鄢凛的朋友才那么快就爬上了他的床。而除此之外,他在宋繁想要弄死的人的名单上也是排在首位。 顾优站定,弯身把shock放在了鄢凛腿上,有些挑衅地冲宋繁笑了笑。空气里的杀气几乎快要凝成实质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而顾优和宋繁之间想要弄死对方的那二三事简直可以说上一天一夜,两个人在让对方下不来台或是给对方造成难堪这上面几乎已经快有了不可言说的“默契”,一个呼吸之间他们两个就走到了网球场的范围里。 范冬离和乔明明自动交接下场,乔明明摸着脸上被球砸得火辣辣的脸颊跑来鄢凛这儿找安慰,鄢凛忙着逗狗,没理他。范冬离喜欢喝水,对水的需求量也远远高过常人,他一口气喝完两瓶,发现乔明明这死不要脸的又凑在鄢凛那儿耍宝犯贱。 “哎呀,这狗到底是怎么养的,是被当成你和顾优的儿子来养的吧?”摸着像一把棉花糖,闻着像一条香手帕,澡还是顾优亲自给洗的,毛也是他亲自打理的。 “哈哈哈,谁说它笨了,反应不还挺快的嘛。”鄢凛把手里的球一扬,shock以为他是要扔,火箭一样提前冲出去打算捡回来,结果跑了很远发现根本没有球的影子,又飞速跑了回来,然后鄢凛又一扬手,他还是光速冲了出去…… 乔明明也想这样玩几下,结果shock已经学乖了,两爪搭在乔明明膝盖上,一个劲儿冲他汪汪叫着,一点面子不给。乔明明怒,单手把它提起来放在自个腿上,刮它鼻子,挠它下巴,还掐它*,把shock欺负得本来就水汪汪的眼睛更加水汪汪,它试图朝前跳到鄢凛腿上去,但乔明明霸道的胳膊拦住了它奔向它另一位主人的路,于是它只能用眼神求救。 等乔明明差不多玩了五分钟,鄢凛伸手把shock给拎了回来,冲乔明明抬下巴示意他范冬离的方向。 顾优和宋繁在球场上厮杀,两人势均力敌,表情都是认真而沉冷,出手都是果决而犀利,但等到范冬离坏规矩地跑过去给宋繁递球后,比赛就有点儿变了味,几乎等同于一场变相的斗殴了,比谁挥向对方的网球更快更狠更准。 在顾优那张好看到足以令人屏住呼吸的脸又被砸了一下的时候,乔明明走过去踢了给宋繁当帮凶的范冬离一脚,“你他娘的就不能要点脸,这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范冬离怒发冲冠,一拳送了出去,“你大爷的胳膊肘就不能少往外拐点,顾优又跟你沾了什么关系?” 乔明明和范冬离开始纠缠,比赛回归正轨,又开始像正常的“对打”了。 鄢凛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shock的脑袋,偶尔朝那边看一会儿,shock的目光也停在对它最好的那位主人身上,突然它敏捷地从鄢凛腿上跳了下去,像是突然通了人性,特别神奇地给顾优当起了球童。 一人一狗配合默契无间,眼看宋繁似乎隐隐有落于下风的趋势,范冬离眼角瞟到了那只直立着嘴巴里叼着球的狗,决定曲线救国,于是他捉狗去了。乔明明恨得咬牙,“你丫能别这么幼稚吗?” 于是鄢凛就见到了两个人追着一条狗狂奔的画面,宋繁和顾优也各自停了下来,慢慢朝对方走近,似乎真有干一架的趋势。 “汪汪汪!” Shock被范冬离提在手上,他感觉到了来自于这个有这双桃花眼的男人的恶意,又因为最温柔的主人就在不远处所以叫得特别凶。 乔明明对范冬离说:“你把它放下,放下!” 范冬离也在它*上掐了一把,“就不。” 乔明明被这个动作给囧到,觉得范冬离果然还是跟他最合拍的朋友,连欺负狗的动作都这么相似,不过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抓一只公狗的*啊?这和饥渴到去掐一只母狗的奶、头有什么区别? 鄢凛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从范冬离手里拿回了shock,在这狗对他摇头摆尾撒娇的时候敲了敲它的脑壳儿。 眼看鄢凛要走了,顾优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和宋繁用眼神切割对方,有本事来打啊?结果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走过,他整个人就被对方给狠狠掼在了地上。这一下可彻底让他爆发了,所有的愤怒和压抑都从他的拳头里被带了出来,但宋繁明显也是克制狠了的,上次砸车窗什么的真的只是小意思。 于是范冬离和乔明明见到了有史以来最凶残的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拳脚相向。 太狠了也太阴了,一个两个下手都黑得要命,瞧着瞧着似乎都想废了对方? 多大仇啊?范冬离和乔明明不能理解。 他们都不敢劝架,生怕不小心一记飞腿就踢上了他们的命根子,两个人四双眼睛都看向了鄢凛,鄢凛很淡定,是那种令人想掐死他的淡定,他抱着那只被顾优打理得跟王子一样的狗,自己像个睥睨天下的国王,表情特别庄严也特别威严,甚至偶尔还出声指导一下他们过招。 范冬离和乔明明对视一眼,干脆一起离开了。 没想到鄢凛也跟着转身,等到他们坐上各自的车,发现鄢凛的车子很快也开走了后,顿时意识到他是真的很无情。范冬离已经懒得说什么了,那家伙以前就是个祸害,现在已经找不到词来描绘了,说他人渣就等于说他们自己在和人渣做朋友,所以充其量只能在心里想想。至于乔明明,想的重点完全和范冬离不一样,见到宋繁和顾优那样儿,他突然觉得男人的嫉妒心其实要比女人更可怕。 都说女人的嫉妒心可以比得上千军万马,那男人的呢?他觉得可能是万千深水鱼雷了,爆炸起来会毁天灭地吗?答曰:会。 顾优的车子在路上的第二个拐角处追上了鄢凛的,他从自己车上下来,钻进鄢凛车子里,一张脸已经快要只剩一双眼睛还能看,鄢凛真心有些嫌弃,于是目光里就带上了点儿,顾优给气得,合着他在他面前就只有一张脸管用。 “把shock还给我!”他其实想特别有气势地吼鄢凛你这个只会看脸的肤浅的男人,但终究不敢,于是就说了这么一句。 鄢凛依言将shock给了他。 顾优顶着一张青肿交加的脸抚摸着狗,直视前方的模样像是在深思,但看在鄢凛眼里很有喜感,跟他怀里的狗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顾优察觉到鄢凛的视线,扭头,“你在看什么?” 鄢凛说:“在看如何不伤你面子地把你从我车上请下去,你知道你现在特别有碍观瞻吗?” “那你现在应该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换上,反正你什么都不穿大家也会觉得你自成风度。” 这话成功让鄢凛笑出来,他答:“就算我衣服可以给你换上,脸却没法给你装上去啊,你还是很难看。” 以前顾优被很多人夸过相貌好,但他都是听过就算,和鄢凛在一起后,他头一次意识到真有可能是自己的脸给自己加了分。没办法,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容貌和宋繁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以现在他对他的脸特别在意,但今天的确破了相,宋繁实在阴险,就好像毁了他的脸他就能变天仙了,还不如直接去整他自己呢,他不介意给他介绍整得特别自然的圣手。 顾优抱着狗横跨到了鄢凛身上,他拿那双唯一没变形的漂亮眼睛盯住他,声音轻缓动听,像是在摄魂,“你再说一遍,我很难看?” 鄢凛兴致上来了便配合他,做痴呆状,“你,你……” 顾优继续,诱惑道:“我什么?” “你真的很难看。” 本来在前面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都笑出了声,笑了半声才意识到他笑的是谁,于是剩下的那半截笑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跟怪叫一样。 鄢凛则是不给面子地几乎笑岔了气,差点吸进去几根狗毛,于是他将隔在他们之间的shock给扔到一边,亲了亲顾优的眼睛,“真是个宝。” 顾优的脸立刻涨红,突然这么温柔是想让他的小兄弟即刻起立朝他敬礼吗?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被锁了,蠢作者很无力。 前两次被锁窝都直接删字,但v章修改字数只能多不能少,而昨天写的那段疑似不和谐的内容(其实我觉得特别和谐)每个字都是我宝贝,不晓得怎么改出多的字来ORZ 最后,作收还木有变成250~果然美好的愿望实现起来都格外困难ing   ☆、第40章 虽然脸破损得厉害,但是不是红了还是能看出来的,更别说鄢凛眼神挺不错,他啧了一声,在顾优挺直的鼻梁上捏了捏,“最近是迷上角色扮演了么,现在演的是什么?怀春少女?” 顾优在他腿上动了动,双手握住他捏他的那只手,“再亲我一下,快点。” 鄢凛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表情看着他,怀疑面前这个顾优是别人假扮的。 “快点亲一下。” 鄢凛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自己的唇,然后碰了碰他的脸,顾优不满足,“要直接亲。” 鄢凛耐心告罄,直接用五指山将他的脸压在车窗上挤到扁,差不多十秒钟,然后放开,“非得这样才爽?” 温柔时间结束,顾优立刻领会了这层意思,于是开始说别的事:“我们明天一起去钓鱼怎么样?” 可能是打完架不久的顾优还带着股淡淡的铁锈味,鄢凛却仿佛嗅到了海里的鱼身上那股腥味,他对海的印象一直不好,直接皱眉,“鱼有什么好钓的?” 顾优说:“你可以看我钓鱼啊。” 鄢凛很想笑问你以为你钓鱼的模样是仙人之姿么,被姜子牙附身了吧?不过他只戏谑道:“你钓鱼,我钓你?”然后鱼就全都是他的了。 “……” 第二天没磨过顾优,两人下午还是去钓了鱼,他们都不是有多闲,只是顾优顶着这么张有碍观瞻的脸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而他变成这样鄢凛要负一定责任,于是只得作陪,两人并肩坐在游艇上,顾优一个人钓,鄢凛拿着望远镜四处看看。 天气其实挺不错,阳光普照惠风和畅,但鄢凛不知怎么就嗅到了一种不那么令他愉悦的味道。 顾优的确钓得一手好鱼,鱼竿很快就有了动静,他看向鄢凛,语气有点惊喜“好像非常大?” 鄢凛颇为无语,都用上了非常,就是说要他跟他一起把鱼拉上来了,鄢凛放下望远镜,两人合作将鱼给弄了上来,鱼尾扑腾得十分有力,船童眼明手快地将桶给递了过来,顺带拍了个马屁,“是我今年见过的最大的鱼呢,顾先生要不要拍照留个纪念?” 顾优又朝鄢凛看,鄢凛装作没听见,他绝对不要跟一条这么快就被钓上来的傻鱼合照。 顾优有些遗憾,吩咐船童去拿相机,然后笑眯眯地瞧着鄢凛,“亲爱的鄢先生,那不如你帮我和鱼拍个照怎么样?” 这个还勉强能接受,于是鄢凛就站了起来,给抱着鱼背景是碧海蓝天的顾先生拍了张特别美丽的照片,他笑得相当傻气。相片很快出来了,顾优拿出一张塞进了鄢凛外套的内侧口袋里,鄢凛看着他一笑嘴角还会略微抽痛的样子,不知怎么也没拿出来。 顾优笑得更灿烂了,因为笑容幅度过大牵扯到伤处,倒吸了一口冷气。鄢凛正准备嘲笑他,但不远处开过来一艘游艇,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飚到了他们这儿,然后停了。从船舱里出来一人,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她朝他们笑,像是关系特别好的老熟人。 李理之前给鄢凛打过电话,说苏晓楚头一次来了鄢氏大楼,强烈要求和鄢凛见一面。李理语气很委婉,只说强烈要求,实际上应该要比这难办很多,苏晓楚在预约鄢凛的名单上一直排在第一页,但从未抵达第一位,她预约的时间比谁都长,但也一直没见到过人。 鄢凛和苏晓楚在这几年里从未单独见过面,在名流云集的宴会上,考虑周到的主人家几乎都会将他和苏晓楚隔开很远,谁和谁不适宜碰面,谁和谁不适宜一起邀请,家家心里都有本帐。恰好鄢凛和苏晓楚就属于这一类,虽然还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等质量的空气,但只有偶尔在浏览报纸的时候才有看到对方脸的机会。 苏晓楚风姿卓越地朝他们走过来,时间为她的眉眼添上了一丝成熟的风韵,更加动人。只是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没心思欣赏,鄢凛很平静,平静到激不起任何波澜,顾优的感觉则是,类似于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 苏晓楚看着鄢凛,“真是无情啊,好歹是有些渊源的故人,却连一个笑脸都吝啬。” 又转向顾优,“佩服佩服,这么快就将那些龌龊的心思明朗化了,需不需要我恭喜你一声?” 她看他们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对奸夫淫夫,脸上细微的嘲讽和鄙夷都摆得恰到好处,优雅的高傲与睥睨。 鄢凛等着她继续说,苏晓楚顿了顿,又笑靥如花道:“我的楚域都快被你们俩给玩残了,气也出够了吧,真准备把我整死?” 鄢凛挑了挑眉,顾优冷笑,但都没说话。 苏晓楚又走近几步,将一个信封递给鄢凛,鄢凛没接,她笑,“怕什么?我又不会送你炸弹。”她围着他转了一圈,将东西扔到甲板上,“还是看看吧,我觉得看了后你可能会有兴趣和我聊一聊。”说完这些苏晓楚就回到了自己的游艇上,很快就离他们远去。 苏晓楚姿态一向摆得很洒脱,少有人能看出她内里的疯狂和执拗,看出来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比如李约,所以鄢凛倒希望自己少了解她一点,但上辈子毕竟是夫妻,他基本能猜出她每个动作的含义,说他把苏晓楚往死里整是没那回事的,他们都是凡夫俗子,都会犯错犯浑,鄢凛承认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带着点儿怨鬼一样的气息,期间也做过不该的事,但再不该也没到苏晓楚那份上。 鄢凛给李理打了个电话,关于楚域的事他全权交给了李理,只偶尔过问一声,他要的从来不是整死谁,第一是没有必要,第二还是没有必要。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出了意外,挂了电话后他问顾优,“你无聊到去攻击楚域?” 顾优没说鄢凛手软,只坦然自若地回答,“我承认我是个自私又恶毒的人,不让那对母女失去最后的依仗我就是不放心。”就算是苏盛和苏晓午那边,他都没有掉以轻心,更别说现在还呆在星海城的萧语玲和苏晓楚了。 鄢凛从来不认为他了解苏晓楚手里的所有底牌,哪怕重来一次提前了几年也还是一样,重来能改变的事并不多,因为性格决定命运,反而是蝴蝶的翅膀一扇,将他的生命轨迹完全给扇偏了方向,他盯着顾优看了一会儿,说:“不要小看苏晓楚,她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你在动手的时候就没有察觉到一切进展得都太顺利了吗?” 不光是楚域,苏氏也是一样,当所有动作都按照鄢凛预想的发展时,升起的不是快感,反而引起了他的警惕,太像又开始产生吸力的一个局了。 顾优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你从来就没真正恨过苏家那帮人?” 去恨对手,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和你站到了对立面或是做了伤害你的事,会恨就表示在害怕,也等于是自身还不够强大。鄢凛转身进了船舱,一边走一边说:“我情感可没丰富到去恨谁的地步,顶多讨厌讨厌,再说这几年我感觉我修身养性的功夫已经小有所成,都能和你上床了,你说我是不是胸怀博大海纳百川?” 他转身前的那个笑容竟然还像是有了点阳光的味道,顾优站在原地愣了会儿,蓦地也跟着笑了,确实,说起来他干过的事也不比苏家那些人讨喜,他看上的人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好呢真是的! 要是鄢凛看到了顾优在他背后的表情或是听到了顾优此刻的内心活动估计会干呕,但他只吩咐了驾驶员把游艇开回去,而顾优走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平时的精英范,看不出一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样子。 晚上还有一个宴会,顾优本来也是要参加的,但那副尊容,在鄢凛依然有些嫌弃的目光下,他只能逼自己按捺住了寸步不离跟着的想法,眼睁睁看着鄢凛换好衣服上了车子携了女伴李理双双离开。 他在门口站了老半天,直把过来瞅他的萧世让给看得一阵恶寒,他摸着自己的手臂勉强安慰:“虽然爱情里没有天道酬勤,但我觉得你一直都是为数不多的上帝的选民,所以离你成为鄢先生唯一的男伴的那天应该也不远了,看看,你这两天不是又住进了这谁都想踏进门的鄢宅吗?”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在讽刺他,顾优面无表情地扫了萧世让一眼,差点让对方跪下唱征服,他在萧世让暗骂自己嘴贱的惶恐神情里幽幽地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寂寞如雪的背影。 李理站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挽着鄢凛的胳膊,偶尔和他低语两声,突然背后传来一句命令有余礼貌不足的话:“我能借用他几分钟?” 鄢凛回头,在一天内第二次见到了苏晓楚。 苏晓楚上前,不着痕迹地拂下了李理的胳膊,自己挽了上去,有宾客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苏晓楚一一笑回去,和鄢凛时隔三年多后再站在一起,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依然金童玉女,宛若一对璧人。 “不希望我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为了你的面子,我们回避一下?”苏晓楚言笑晏晏地看着前方,光听语气是十足的温柔征询。 鄢凛想破脑袋也没猜到苏晓楚会干这么下作的事,几乎是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她就快如闪电地将一根麻醉针射进了他的血管里,在他倒下去后轻轻捧起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叹息着说:“我真不想用这种方式,不过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你潜意识里应该也是相信的吧,不然我也不会得手了。” 鄢凛失去意识之前真的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还让顾优小心苏晓楚,结果倒是他先蠢得被人放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干妈决定让晓楚姐帮忙调教调教你。 顾优:干妈? 作者:啊,是这样的,我决定收你当干儿子了。 顾优:走开。 作者:怕什么,我又不会色到抓你*戳你菊花,那是凛儿专属。 顾优:讨厌~ 作者:噗…… 顾优:你到底想干嘛? 作者:就是打算让晓楚姐教你些做人的道理。 顾优:她是人吗? 鄢凛:麻麻…… 作者:唉哟,这是咋了,瞧你委屈得,别掉金豆豆啊,麻麻心都痛了。 鄢凛:麻麻我恨你。 作者:…… 对不起窝又神转了,但窝貌似有埋伏笔,有童鞋记得38章凛儿想起了晓楚姐么,那好像就是耶。   ☆、第41章 鄢凛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仔细描述一下的话,就是某个女人的一头青丝铺散在他脖子以下的地方,他心脏处还按着一只手,隔了层料子轻薄的衣物,他能体会到那种几乎要渗进他皮肤里的冷。苏晓楚被鬼上身了吧? 虽然醒了,但他全身依然只有眼珠子能动,意识也不是太清晰,药效应该还没过去。 一个人睡着了和醒着的呼吸是不一样的,苏晓楚几乎在他一睁眼就发现了,但依然维持着这种有些累的姿势没动,她只是缓缓张开自己放在鄢凛胸口的五指,然后又渐渐并拢,感受着细微摩擦下升起的热意,然后又立即在空气里变得稀薄。 苏晓楚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太沉痛冰凉,鄢凛还记得她把他放倒后说的话,说他潜意识里相信她不会伤害他,鄢凛闭上眼睛又想了一会儿,发现有一半可能他确实有这种潜意识,如果换成苏晓午,他可能会想她下一秒会不会切开他的脖子,但苏晓楚,他现在想的竟然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鄢凛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苏晓楚在他旁边蜷缩着,只有脑袋和一只手搁在他身上。他们位于一架正在穿越云层的飞机里,光看里面的装潢就像一间贵宾休息室。苏晓楚突然直起上半身,披散着的黑发长而直,随着她起身被拢到了肩后,像一扇招魂幡。 她将手伸到鄢凛颈后扶他起来,让他的视线能飘出窗外,她手指着一个方向,“看到没有,海上明珠,你最讨厌的地方。” 鄢凛瞳孔微缩,虽然这个高度看下去就只像广袤蓝色背景里的一粒沙子,但苏晓楚并不是真正想让他看清楚那座城堡这辈子到底还有没有拔地而起,只是告诉他,她是那个和他做过夫妻的苏晓楚。 鄢凛动了动唇,吐出几个字,“什么时候?” 苏晓楚答非所问:“我本来准备建完海上明珠后直接把你请去那里的,但它耗时太长,又有那几年你我之间不那么美好的记忆,再加上我等不了了,说到这个,我耐心还真是不如顾优啊。” “我又多做了一件这么讨厌的事,你还会原谅我吗?” 苏晓楚目光一直盯着窗外,说完这些话回过头看向鄢凛,木偶一般的脸上突然多了泪痕,接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落到鄢凛手背上,和她给人的冰冷相反,让他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鄢凛说:“你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原谅这种东西。” 苏晓楚抹了把脸,小声地低着头笑,对他说:“好像从小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刀枪不入的人,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中跟你告白时你对我说的话,你说像我这么坚强又独立的女孩子……” “你为什么会喜欢苏晓午那样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呢?” “不过可能并不是真有多喜欢吧,但她也是真的爱你,你勾勾手指,她一颗心就不是自己的了,但她还是幸运,比我幸运得多。” “你说你害了多少人啊,你知道你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天爷永远都是最聪明的那个,知道怎么做最能毁灭一群已经疯了的人,所以你是我们当中走得最早的那个。” “因为你没有爱过谁,所以从来不肯相信我是真真正正地很爱你吧。” “不是要和苏晓午争一根更漂亮的发带,也不是要和她抢一颗更夺目的钻石,如果她肯稍微让我一步,就在这么唯一的一件事上,我会一辈子感激她对她好,但她做不到,所以我就不想拿她当妹妹了,这个年头了谁还会拿血缘关系说事啊,也就只有她那个蠢货才会被不是爸妈亲生的事给打击到。” “你不用担心,我可没她那么狠,舍得拿刀捅你。” 苏晓楚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东一句西一句,颠三倒四,又有点像已经神智错乱,但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句,让鄢凛笑了出来,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就是笑了,跟一神经病似的。 苏晓楚也陪着他笑,最后两个人都渐渐没了声,她慢慢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那么多年,隔了一辈子才能心甘情愿地说出来,我承认我一败涂地,我放手。” 鄢凛又慢慢睡着了,耳边伴着苏晓楚的声音,如同流水。 他再醒过来后,苏晓楚已经恢复了正常,之前情绪的失控像是鄢凛的错觉,他们一起用了餐,期间偶尔交流几句,平淡、冷静、坦然。 苏晓楚问他:“我能占用你多长时间?” 鄢凛没说你都不经过我同意直接把我“请”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了,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假么?他只是顿了一下,“三天左右。” 苏晓楚唏嘘,“好歹我们曾经在一起也有几年,到了现在就只剩三天的面子了?再往上加几天行不行?” 鄢凛问:“你到底想干嘛?” 就在这时飞机开始降落,等了一会儿苏晓楚站起来,冲闭着眼睛皱着眉的鄢凛说:“很不舒服么?我扶你下去?” 鄢凛没理她。 苏晓楚又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现在喜欢男人了,要不我请英俊的机长大人来扶你?不找人扶着我不放心啊,虽然药不会有后遗症,但为了确保几秒之内放倒你,剂量还是不轻的,我猜你应该特别难受,就别逞强了,万一从舷梯上栽下去多难看,我又没让人铺上红地毯。” 苏晓楚真是很少这么罗嗦,他看着鄢凛似乎有掏耳朵的趋势,笑容又深了几分,伸手,“鄢先生,你就别嫌弃我这个女人了,还是让我扶着吧,保证不会摔了你。” 这是一座漂亮的海岛,但漂亮之中就是让鄢凛觉得弥漫着一股死气,苏晓楚松开扶着鄢凛的胳膊,说:“是不是觉得它特别符合你的审美?” 鄢凛没吱声。 苏晓楚说:“你总是能察觉出一些很奇怪的东西,能不能告诉我你对它的第一感觉?” 鄢凛也确实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像墓地。” 苏晓楚一愣,看了他好半天,“你老实交待,上辈子死了后是不是飘在人间看了我们很久的笑话?” 鄢凛无语,一个人大步往前走。活着就不让人好过,死了还要飘在人间看他们笑话,就算他是一只鬼都会自戳双目的好么。 苏晓楚提起裙子在后面追,“诶,等等我啊!” 话音一落她就看到鄢凛软绵绵地栽进了被阳光熏得柔软的沙子里。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快速跑过去把他脑袋给摘了出来,抹掉灰尘,拍他的脸,“喂,喂!” 后面跟上来的人也都吓了一大跳,刚看着还感觉人好了点,怎么说晕就晕了? 其中一个给苏晓楚配药的人摸了摸鼻子,“小姐,我早就跟您说过用了那种药,短时间内醒过来的话随时可能会受不住再晕倒的。”这位先生意志力强大,预料中是转移到岛上了才会醒,但是他醒得快,就注定要多受点折磨。 苏晓楚可抱不动鄢凛,于是只得让人用担架将他给抬回去,这个场景又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直到让人给他洗完澡换完衣服,看他重新躺在了床上,那种窒息的感觉都难以缓解。 除了最开始那会儿,苏晓楚就一直装得轻松,和他谈笑自若,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还在滴血。鄢凛不会知道她有多感激老天爷让她还能见到活着的他,就像他不会明白她有多爱他。 过了两天无所事事的日子,鄢凛都很纳闷自己竟然能和苏晓楚和平共处这么长时间,掐指一算大概接近三十个小时,除了睡觉以外她几乎一刻不离地在他面前晃,嘴里还一直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那些他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事他都了解了,有的她还会重复强调很多遍,鄢凛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比如现在—— “我真想不通你干嘛要和顾优搅到一起,不过我现在尊重你的选择。所以吧,我就想只要和你在这儿再呆几天聊以慰藉就好了,顺便还能帮你检验检验他的真心,多么一举两得的事啊,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还是很不放心的,万一到时候你犯了傻挖心掏肺一个劲儿对他好怎么办,天啊我真是难以接受,你要知道他上辈子可是下作到娶了你喜欢的女人,他伤害你太多了,这辈子我怎么能放心他呢,所以我们给他七天的时间好不好?七天之内他找不到这儿你就放弃他吧,这么没本事要他何用?换个人在一起吧,宋繁也不行,他太坏也太阴险了,老想着折断你的翅膀让你飞不起来,要不李理吧,李理是个很痴情也很专情的女人,她上辈子到我死可都一直是单身,还能给你生娃,说来说去和女人在一起才比较好吧,鄢家十代单传,不能在你这儿断了呀你说是不是?” 苏晓楚面无表情噼里啪啦地说着,言语间还夹杂着许多啊、吧、呀,一向自认淡定的鄢凛都有点拿胶布封住她嘴的冲动了。 “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那我们去外面做点运动吧,老呆在屋里也不好,下午我让医生给你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所谓的运动就是骑自行车,苏晓楚半是强迫半是耍赖地跳上了鄢凛的自行车后座,鄢凛老想着把她甩下去,于是一路上骑出来的线歪歪斜斜,扭得跟酸菜似的。 苏晓楚毫不客气地掐他腰间的肉,“你给姐姐好好骑,别寻思着怎么跳海游回星海城去。” “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公司,我把楚域都送给李理了,请她务必在你有事的这段时间内帮你看好,你也挺信任她的不是么?” 鄢凛踩踏板的脚一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李约似乎可能会醒过来?” 苏晓楚默不作声。 鄢凛又说:“李约的母亲一直想找你拼命。”言下之意就是一个楚域,还补偿得那么委婉,人家是不会轻易放下心结的。 苏晓楚也明白这点,确实是她利用了李约,在李家人眼里她估计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和李约关系很差的李理见了她都永远是一张冷脸。 苏晓楚将脑袋靠在鄢凛背上,说:“他们什么都不缺,我也穷得只剩钱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她造的孽太多了,债多不愁,她只能说她会尽力补偿。 鄢凛想以苏晓楚这种老爱在财富里寻找安全感的个性,很可能真的已经穷得只剩钱了,说不定这个岛底下埋的全是宝贝,谁知道她是带着未来多少年的记忆回来的,光想想鄢凛就觉得恐怖。 太阳从海平线上慢慢冒头,逐渐浮现出它小半的面貌,在海面上镀了一层金红的光辉,波光粼粼如梦似幻,美得绮丽美得炫目。现在已经是他从星海城消失,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岛屿的第三天。苏晓楚特别亢奋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看日出,鄢凛僵着身体打着哈欠,赤脚站在沙滩上,咸腥的海风吹过来,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苏晓楚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在鄢凛眼前晃了下,“这几天你有没有一点想他?” 如果是顾优问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鄢凛估计会拍拍他的脸反问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但苏晓楚这么问,他只能沉默。 苏晓楚又问:“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随身带着那家伙的照片,你脑袋被门挤了?” 这是苏晓楚从他礼服里搜出来的东西,其实鄢凛真的很冤,他都不知道顾优是什么时候悄悄放进去的,做这种比少女还少女的事真的好吗?鄢凛又瞟了一眼照片,不是钓鱼的时候拍的那张,是他容貌全盛时期的帅照,真是快把人给帅死。 而一对比喋喋不休对他进行精神折磨的苏晓楚,鄢凛还真觉得顾优在他心里变得可爱起来了。 太阳全部冒出来的时候,一瞬间天光大亮,亮得鄢凛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又一个白天来临了。 他好像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又有点像幻听,他将手掌遮在眼睛上方微微仰头看,发现那个发出声音的巨大飞行物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距离也已经越来越近了。 苏晓午拍了下手,“哇哦,王子的王子在第三天就找到了王子,猜猜看到底是哪一位呢?”说着扭头看向鄢凛,逆着光表情有些模糊,“或者说你希望是哪一位?” 飞机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鄢凛还没说什么,苏晓楚倒是先傻眼了,因为下来了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大一盆狗血,我真是醉了。 不过算是略粗长啦,孩儿们中秋节快乐23333   ☆、第42章 顾优和宋繁一前一后下了飞机,先是环视四周,然后朝鄢凛和苏晓楚的方向走了过来。 越走近两人的模样也就越来越清晰,和鄢凛还有苏晓楚从头到脚的清爽相反,他们两个像是被刚从坛子里捞出来的……萝卜干。这当然是夸张,但鄢凛是外貌协会的骨灰级成员,所以还是忍不住微微移开了目光。 苏晓楚则是毫无压力地投放着冷言冷语,“丑鬼们,还有脸来?” 顾优根本懒得理她,他只看得到完整无缺的鄢凛,在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就开始跑了,几个呼吸之间就紧紧抱住了鄢凛,手在他背上不住来回抚摸着,像是在安慰受惊的小孩,天知道其实他才是受惊的那个。鄢凛被摸得有点不淡定了,吸了口气,发现顾优就算没刮冒出来的胡茬,青黑了眼圈,伤也还没好,但闻起来还是香香的,就没那么嫌弃了。 宋繁还在走,他比顾优稍微齐整点,但这幅模样几乎也可以算是他最狼狈的样子了,当然不可能只有他打破了顾优的相,顾优虽然很瞧不上他那张只能算是中上的脸,但对他的面门下起手来也是半点力气没省,所以不相上下地,他现在也只剩一双招子还能看了。 苏晓楚看了眼和顾优抱在一起的鄢凛,扯了扯嘴角,迎向了宋繁。 她这么一走,就等于是拦住了宋繁的路,宋繁两只眼睛锁住她,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 苏晓楚朝他伸出一只手,面皮上覆盖着一层笑,笑里仿佛浸着毒液,“宋少好,许久没见可真是想念呢。” 离他们不远顾优终于抱够了,心情也稍微平复,他又上上下下看了鄢凛好几遍,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担心死我了。” 他揽着鄢凛的脖子亲了他好几口,特别响亮,“也想死我了。” 鄢凛刚才和他抱在一起的时候还确实有点感慨,但现在又已经只剩不耐烦,“能别这么黏糊吗你?”说着转身朝后面的居住区走去。 顾优跟上他,一边走一边不带喘气地问,“你怎么不穿鞋,现在温度已经偏低了,这样容易感冒。” “你身上衣服穿得还舒服吗,我觉得这套不适合你。” “你明显瘦了。” “你跟我说句话啊,有没有一点想我?” “你没让别人给你洗澡换衣服吧?” “鄢凛我跟你说你真的不能让除了我以外的人给你洗澡换衣服。” 鄢凛回头凶巴巴地看着他,“小贱人你再啰嗦老子现在就操死你。” 顾优笑,特别有男人味的那种,他下巴上都还有一圈胡茬,眼睛凹陷下去,显得格外明亮深邃,头发被海风吹乱,带了点儿不羁和落拓。他就维持着这一瞬仿佛将到地老天荒的表情看了鄢凛很久,才说:“为什么不实诚点呢,你其实是想你的小贱人了吧?” 咚! 苏晓楚和宋繁互相夹枪带棒地说了几句,忽然苏晓楚眼睛一眯,“你知道我有多想喂你几颗枪子儿吗?” 宋繁说:“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碎尸万段?” 苏晓楚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宋繁动作比她更快,枪口已经抵在了她脑袋上,“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嗯?” 苏晓楚干脆把自己的家伙重新收了起来,耸肩,“够本事的话,开枪啊。” 虽然人在屋檐下,但输人不输气势,宋繁冷冷一笑,“迟早送你一程。” 苏晓楚忽然动了手,宋繁差点扣下了扳机,但毕竟不想在鄢凛面前见血,所以挨了苏晓楚一巴掌,她还不罢休,腿也扫了过来,宋繁避开,狠狠捏住她又送出来几乎碰到他脸的拳头,“我不打女人,别逼我坏规矩。”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顾优有些惊慌的声音,“醒醒,你别吓我!”之前鄢凛像是张嘴想冲他吼,但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咚的一下子倒了。 苏晓楚心跳得特别快,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身体忽然开始发抖。昨天骑完自行车后本来是要做检查的,但鄢凛不肯配合,她今天还在想要怎么说服他去做,这儿的医疗条件要比外界先进一些,虽然他肯定有定期做健康检查的习惯,但苏晓楚还是不太放心,想确保万无一失,而现在她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随着鄢凛的两次晕倒越来越浓。 几人惊慌失措地将鄢凛带到了岛上的医疗楼。 鄢凛躺着被送进检查机器里,顾优面色青白的盯着外面的显示屏,手握成拳放在鼻下,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明显逼近失控边缘。他忽然一拳砸在苏晓楚身后的墙上,眼神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妈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苏晓楚根本说不出话来。 宋繁站得笔直僵硬如同一根标杆,细看能发现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做完检查,鄢凛被送回了他暂住的房间。苏晓楚潜意识里认为这样就能暗示他们他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根本不需要住进病房等待观察。很明显的自欺欺人。 顾优和宋繁已经几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他们两个首次放下对彼此的芥蒂合作,是为了找到鄢凛,在寻找的过程中追着那点蛛丝马迹,大海捞针,几乎抵达了他们的极限,但直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只惯性地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一动不动,心里一阵一阵泛冷,透出的寒气已经快让他们凝结成冰。 他们就这么呆在检查室里等待着结果。 等医生照着CT 和MRI图像逐字逐句地为他们解释清楚,几个人眼前都是一黑。 尤其是苏晓楚,她差点厥了过去。 鄢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一天,苏晓楚顶着两只快肿成桃子的眼睛注视他,表情比他们在来这个岛屿的飞机上时还要崩溃。 她见他也看着她,解释:“有些话他们两个不方便听,我把他们赶出去了,再说他们也需要休息了。”其实他们两个是苏晓楚让人给按着注射了药剂才睡着的,有些事苏晓楚一个字都不想让他们知道,更不能让他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相信鄢凛也是一样的想法。 鄢凛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身体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晓楚点头,拧开了灯,然后鄢凛就看到了挂在他对面的一排片子。 鄢凛也无法确定这是否又是一个骗局,不过他对自己的身体特别敏感,再加上身边还有李理这么个医生,风吹草动都能很快发现,所以就算苏晓楚不催他在这儿做检查,他在星海城也是本来就准备去医院仔细核查下的,不过可能没在这边效果好,毕竟苏晓楚是能人,还带着一笔属于未来的宝藏。 鄢凛想同样的手法苏晓楚应该不会用第二次,谁都不会信了,更何况她也不会傻到拿和她以前用来骗他的那些片子大同小异的东西来演戏,拜她所赐,他对这一系列图像可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扫几眼就看得很明白。 于是他只是有点感叹地说:“明明是你骗人,装自己得了癌症,现在却是报应到我身上来了,果然老天爷就是喜欢耍我。” “都已经是第三期了,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吧。” “我以前和你吵架时还喊过你乳酪脑,现在应该这么叫我自己。” “转移灶那么多,我不太想动手术。” “我想回星海城。” 他每说一句,苏晓楚眼泪就掉得更凶,到最后她整个人已经快要窒息。 鄢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平静,他叹了口气,“你别哭了。” 苏晓楚跪在他床边,抓着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会这样,装病的是她,要报应也是让她真的得那种病,可为什么,要让她最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的人受这样的折磨,究竟是为什么。 他真的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他想起了上辈子他们见的的最后一面,在海上明珠,她也是哭着哀求着,模样很令人糟心,但都比现在这样好,鄢凛真有点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死在他面前。不过好像这次快死的人是他,他很没有食欲,吃得极少,再加上精神也并不放松,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好像一下子就变虚弱了,连坐起来都有些艰难,更别说给她擦泪,他很想告诉她,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都决定放手了,就揭过吧。 他并不想装大肚,有时候他比谁都记坏不记好,但有时候他也会比谁都柔软,就像是现在,老天似乎想取走这条他捡回来的命了,他很想说他会尽力抗争,但说出来就是骗人。 一个手术的成功,需要的并不只是技术高超的医疗团队,他们或许可以让他活着下手术台,但后来的关键期,更重要的事是一个人的意志力和求生欲,更别说还有种种并发症了,就算发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但都是存在的。 沉默很久,苏晓楚仰起头看他,“真的就没有什么能成为你的支柱,给你力量的人吗?” 鄢凛也在想,但重来一次,不得不说他的生活其实没有任何本质变化,这么一想还真令人感到挫败。 “为伯父伯母想想好吗,为了他们试一试好吗?” 鄢凛说:“这是自然,我会和他们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扶额,我是亲妈╭(╯3╰)╮   ☆、第43章 鄢父鄢母很快就来了,之前他们人在国外,接了鄢凛打给他们的电话后,鄢母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下飞机后见到等在那儿的苏晓楚,其实那里站了很多人,但她几乎被苏晓楚夺去了全部注意力,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够了没有?不害死他你就不会死心是不是?” 她风度尽失地揪着苏晓楚的衣领,吼着吼着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流满了脸。 苏晓楚脸被那一巴掌打偏过去,她像是有点恍惚,低低喊了声,“妈。” 鄢父正皱着眉在给鄢母擦泪,也握住了她打苏晓楚的手,不管怎么样,打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听到那声妈,他动作一顿。鄢母又推开鄢父,狠狠掐了苏晓楚胳膊一把,“你想当我儿子的老婆想疯了吧,谁是你妈,你妈跑瑞士祸害你爸去了!”鄢母觉得苏晓楚可能是患了臆想症,她以前和苏晓楚相处得算是愉快,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什么情面都没了,她现在又对她儿子进行绑架,一向为人正派的鄢母都有了找个杀手将她结果掉的冲动。 鄢父实在有点头疼自己端庄知礼的老婆这副恶嬷嬷的样子,他双手束着她往里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去看看小凛。” 病情恶化速度比预料得快,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医生分列两排,正站在鄢凛病床前进行每日例行的汇报,鄢父鄢母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那句:“这种癌会导致严重的头痛和幻觉,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对您脑部的颞叶癌细胞进行手术……” 一个医生接话道:“针对已发现的癌细胞,我们……” 轮到主治医生:“所有的放射治疗和免疫治疗将由我负责……” 鄢母在看到鄢凛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晃了一下,医生们都自动让开了位置,她走过去抱住她的孩子,泣不成声,准备好的许多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鄢凛眼前有许多无法言说的幻觉,真实得像那就是原原本本存在的,他现在呆的这个世界才是假的。他拍了拍自己母亲的胳膊,眨眨眼,“你儿子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主治医生闻言手指动了动,他看上去好像一点都没被那些用在他身上的药影响,但作为他的医生,知道情况是有多糟糕,也知道那些药在他体内会让他怎样痛不欲生。这样轻松谈笑的假面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再过不久,他会憔悴,会随时晕厥,会经常呕吐,会…… 人都全部出去了,只剩他们一家人,鄢父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随着自己手掌离开而掉落的几根黑发,状若无事地将它们拂开,说:“别怕,我和你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鄢母怔愣地看了他很久,突然道:“妈妈真的不放心你在这里治疗,苏晓楚她,她……”她知道那是个比她有本事很多的女人,但就那么一次实在让她骗苦了,她怕,她真的怕。她承受不住任何失去她儿子的风险。 鄢凛轻轻摇了下头,“没事。” 说了会儿话他们就离开了,鄢凛需要充足的休息。苏晓楚将他们带到一个空房间,一进去就跪了下来,“你们相信我一次,就这么一次,我真的只想陪着他挺过去,求求你们了,我保证再没有多余的想法。” 鄢母冷声说:“跪什么跪,难不成是想折我寿。” 鄢父则是动手将她搀了起来,这期间苏晓楚还在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甚至又无意识地喊了好多声爸妈,他们都当是耳边风,已经懒得去较真了。 鄢父鄢母心里都清楚他们孩子的身体可能已经受不住长时间的飞行了,要回星海城就像是将他往死亡线上推得更近一步,但是,就算是在这里,治疗人选还是需要交接成他们放心的人。 顾优和宋繁也是这种想法,谁来主刀,这是个迫在眉睫的棘手问题。他们列出了很多人选,这个岛在这几天多了很多人气,因为来自全世界的好几个顶尖医疗团队都已经在这里登岸。他们互相交流探讨,对于原本就驻扎在这里的苏晓楚的医疗队表示了极大的赞赏,但并不知道这只是他们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鄢凛当然清楚谁主刀会最好,搞出这么多事不过是为了让他身边那些不放心的人都放下心来,尤其是他的父母。 范冬离和乔明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随后而至,一来就见到宋繁和顾优在斗殴,夜幕本就快要降临,他们又都穿得一身黑,沙滩上深海边,就像两只鬼魅在那儿纠缠,吓死个人。 范冬离连出言讽刺都提不起兴趣了,乔明明则是一脸沉默的伤感。 他们见到鄢凛的时候他正和苏晓楚说话,看上去心情竟然还不错的样子,他说:“要不是你把人骗惨了,哪来现在这么多麻烦,依我看你还有露馅儿的风险,啧,这个世界很凶残的,可得小心了。” 见他们来了,竟然只丢了个眼角过来,一个笑容都欠奉。范冬离磨着牙走到他旁边,狠狠撸了一把他目前为止还很浓密的头发,不怕死地说:“小样儿,难怪脾气这么差,对着你范哥哥都总是一脸阴阳怪气,搞了半天原来是病得不轻,算了,我就原谅你啦。听说这病会让人产生幻觉,有没有看到哥哥我青葱年少时的俊脸啊?” 鄢凛手一指,“我只见到了一个小屁孩穿着开裆裤流鼻涕的样子,喏,就在你旁边儿呢。” 鄢凛越这样,乔明明就越笑不出来,换在以前他早冲上去了,但现在他离得最远,而且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范冬离呸了一声,突然也强颜欢笑不起来了,鄢凛来回看着他们,说:“能别个个都给我一张哭丧脸了么,我还没死呢。” 乔明明激动地跳起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鄢凛闻言忽然张开嘴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头往后仰,眼睛也跟着阖上了。 苏晓楚手忙脚乱地喊:“他好像喘不过气了,快给他输氧!” 范冬离和乔明明眨眼间泪水涟涟。 等医生掰着他下巴,撑着他眼皮开始查看的时候,他又活蹦乱跳地坐起来笑,“哈哈哈!” 范冬离一脸恨怒地擦眼泪,乔明明则是呆了,范冬离骂,“妈蛋,放羊的鄢小凛!” 乔明明道:“劳资被你吓死了。” 鄢凛无辜摊手,“我只是给你们提前演练一下,谁知道你们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要我说你们得像你们晓楚姐学习,她可比你们有素养多了。” 范冬离和乔明明持续傻眼中,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啊,晓楚姐?素养? 什么素养?骗人的素养么? 范冬离在鄢凛和苏晓楚脸上来回逡巡着,迟疑地问:“这是翻篇儿了?”真翻篇儿了的话,绝对可以列为本年度十大灵异事件之一了,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呢,难道是凛儿被他绑架,给绑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了?范冬离脑子里有许多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最后只纠结地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好吧,其实就算他现在说他想见他前女友苏晓午了,他们估计也会为他把人给找来。 只呆了会儿他们就出来了,打算先去洗个澡眯一会儿,到时差不多是他治疗的时候,他们想打起精神来陪着。一出来乔明明方才勉强装出来的笑脸就又落了下去,范冬离拍拍他,叹息,“凛儿都那么卖力地表演希望不让我们担心了,你也稍微宽点心吧。” 乔明明拿拇指抹了下眼角,抹出来的又是晶莹的泪,“怎么什么坏事儿都让他给碰上了?” 范冬离转移话题,“哟,泪水还挺漂亮的,没老嘛,年轻人提起精神来!” 乔明明踢他,“你刚才也哭了,眼泪也很漂亮,一点都不浑浊,你说你这么浑浊的人眼泪怎么这么干净啊,这太不科学了!” 两人打闹了几下,很快又沉寂下来,乔明明说:“从小他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范冬离说:“我很花心,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喜欢哪个。” 乔明明说:“反正不是我。” 范冬离:“……” 顾优和宋繁是满腔担忧苦楚无处发泄,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最后一拳一拳挥起来都是无力的,但就是停不下来。后来终于筋疲力尽,两人软泥一样倒在了沙滩上,深蓝色的天空密布着许多星星,仿佛碎钻,倒映进他们眼里,又反射出疲惫茫然的光。 过了很久,顾优嗤笑一声,“老子恨不得切了你。” 宋繁说:“切了我你小弟弟就不是摆设了?” 顾优没被刺激到,“你现在跟他后面演苦情戏,为的不就是让自己小弟弟成摆设?” 两人差点又打起来,但确实没力气了,只撑着站起来一前一后往医疗楼走。 前面还有一条布满荆棘的路等着他们陪他一起征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激情地打架、嘴贱地互损、还躺在一起看星星,你们这是情敌变夫夫的节奏咩? 顾优:…… 宋繁:…… 作者:不当情人的情敌不是好情敌,不然你们就牵手吧! 顾优:剐了你。 宋繁:梳洗你。 作者:(怒)反了都,警告!我只给你们每人十秒钟的时间用一句话讨好我,不然谁都别想再碰凛儿一根手指头,一根都别想! 顾优:干妈好~ 宋繁:亲娘诶~ 作者:…… 害羞脸,最近忽然都不好意思求评论了~   ☆、第44章 顾优这两天老喜欢摸鄢凛头发,以前他只在□的时候一双手老在他头发里窜来窜去,那种时候鄢凛也懒得在意,但是,现在他头发在掉,掉得有点让他心寒,他还这么摸,就有点不能忍了。 他挥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问:“伤好得差不多了?”指的是他那张破了相的脸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原本的俊美无铸。 鄢凛实在憔悴,术前心理压力也有点,只说:“虽然我头发马上就要被医生给刮得一干二净,但也不能这么摸。” 顾优凑过去吻了吻他苍白的脸,目光里有大把大把的心疼,“那我不碰了。” 他小心地给他擦了一遍汗,然后和他躺到了一张床上,他侧躺着,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面环着他的腰,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时间就这么静静过去了一会儿,顾优突然断续地开口说:“我,我们……” 鄢凛睁眼无精打采地瞅着他,“我们什么?” “不管这次手术结果怎么样,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鄢凛又闭上眼,手术不会只有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而和一个重病的人在一起,需要承受的压力,将不是一般的大。能说出这种话,他都要怀疑顾优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什么的,那是很遥远的事吧。 他之前有开口让顾优离开这里,但一开口他脸上的那种表情,让觉得自己对他还没什么感情的鄢凛都有点不忍。但他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想劝却又有点力不从心,鄢凛摘下吸氧罩,冲他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如果我说好,那一定是觉得自己快死了骗你的。” 顾优喃喃道:“你总是这么直接。” 鄢凛说:“其实我也可以换种说法。” “比如?” “比如我不想对你说谎。” 顾优微笑,“这样听起来,虽然其实是一个意思,但美丽许多。” “我不是个喜欢给人传达善意的人。” “我知道。” “谢谢你。” “谢我什么?” 鄢凛抬起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抚过,眼神幽深,“谢谢你,我完美的情人。” 顾优闷笑,“怎么办,被你拒绝了这么多次,你夸一下我是个好情人我都能高兴好久。” “那就一直保持这种好心情。” “臣妾做不到。” 鄢凛说:“别逗我发笑。” 又过了会儿,顾优再问:“和我试试,真的不行吗?” 鄢凛注视着他,“现在回答这个问题会掺杂太多其它东西。” “那?” “手术后我醒了,当然,前提是我还能醒过来,你再问一遍,或许能得到不同的答案呢?” 顾优又是高兴又是悲伤,眼中快速浮上一层水色,但强忍着没有落泪。 宋繁在门外,其实他什么都没听到,只透过玻璃静静看了很久,他好像刹那间明白了什么,所以倏地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他有些木然地转过身,后背擦着墙壁缓缓下滑,最后坐在了地上。他微微垂着头看着光洁的地板,阳光照进来温暖清透,可他就是如同身处数九寒冬。 苏晓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她望了里面一眼,然后也在他旁边席地而坐。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她心里清楚他们不过是两个差不多的可怜人罢了。 不过苏晓楚大部分时候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偶尔跪在鄢凛的角度,所以她现在也不会说什么安慰宋繁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她依然很厌恶他,两辈子累积起来的。 “顾优唯一比你聪明的一点只在于,苏晓午那一刀让他彻底回过了神来,弃掉了所有的手段和算计,只捧上真心。”她并不是说宋繁没有真心,反而她认为他的感情不比任何人少,曾经她对鄢凛说过没有人比她更爱他,确实没有,但和她不相上下的人却有,还不止一个。 顾优在爱情方面其实是个很傻很天真的人,他很想这么告诉宋繁,但他应该……也知道吧。更何况,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和鄢凛青梅竹马长大的,有着近水楼台优势的宋繁面对爱情时如此之自卑隐忍,这是一个她想了两辈子都没想通的问题。 就是不知道鄢凛怎么看顾优和宋繁,不过鄢凛本人,咳咳。 反正他在她眼里永远都千好万好,至于理由,这种感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她好像真听到了几声咳嗽,侧头一看,发现宋繁竟然呕出了几口血来。 苏晓楚很想说让你自讨苦吃朝鄢凛的小情儿开枪,结果反而自己吃了颗枪子儿,到了现在后遗症还能让你咳血,不过突然她不知怎么有点悲哀,只给他拿帕子擦了擦,然后将东西丢进他怀里,起身,“我去通知医生,你最好跟过来。” 进手术室之前,鄢凛又被他妈抱在怀里很久,还一直被反复喊着心肝啊,宝贝儿啊,他脸真有点挂不住了,“妈——”他拖长了声音喊,都不好意思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范冬离闷笑,乔明明抬头看天花板,突然也跟着喊了声,“宝贝儿~” 鄢凛要不是没力气,真拿东西砸他了。 两眼泪汪汪时间结束,想了会儿鄢凛还是开口,他认真地看着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说:“我有一个要求。” 所有人洗耳恭听。 “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不想依靠任何机器设备维持生命。”他肯定签不了什么DNR协议,准确说他现在连掌控自己生命的力量都没有,等他真的陷入昏迷,就更不可能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但他还是想告诉他们,如果只能靠插管活下去,还是让他就那么去了好。 鄢母捂住嘴,“你在说什么傻话。”她又转头看向苏晓楚,“你跟我保证过,不会有意外的是不是?” 这时候都不忘记为难苏晓楚,看来真是这辈子都难放下心结了,鄢凛亲了一下他妈的手背,“我真的不想你们那样守着我。” 这条路像是无比漫长,他躺着,等着上手术台,眼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个人低头注视着他的大同小异的表情,耳朵里传来滑轮和地板轻微的摩擦声,还有他们每个人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来自于他们内心深处的祷告,那样长情。 他被移到手术台上,无影灯亮起来,麻醉师开始注射,然后他开始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 医生对着一群气势非凡、表情又沉又冷的人,努力让自己利索地说话:“肿瘤切除得很干净,但手术中有一点出血,我们及时控制住了,不过需要注意的是鄢先生术后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模糊,他的短期记忆也有可能受损,通俗点说就是近段时间的事他会忘记,而且当他问你们问题得到了答案后,一分钟之内所有记忆又会被清除,他可能会反复问一些你们告诉过他的事,请你们务必耐心。我们建议在他随处可见的地方贴上便签纸,写上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让他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过这都是暂时的,这期间内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医生说完,示意了下得到允许后就离开了。 一群人在外面看着病房里的鄢凛,都感到很庆幸,还好只是记忆出了点问题,而且很快会恢复。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这么想了,鄢凛醒过来的第二天,鄢母拿着照相机给他拍照留念,嘴里说着:“没想到我儿子光头也这么帅。” 确实,就算面色不好看,那头浓密黑亮的头发也一根不剩了,看上去还是像个“爱的天使”。他穿着宽松的白色病服,眼神纯稚如同初生的婴儿,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醒过来后会有这种眼神,但每个人被他瞄上一眼,心都怦怦跳个不停。尤其是乔明明,已经呼吸困难晕眩不止了。 范冬离拍拍胸口,唉呀妈呀,这小眼神儿…… “你在拍什么?” 鄢母放下手里的相机,笑眯眯地,“纪念你打赢了第一场仗,你知道你是谁吗?” 他很快答:“鄢凛。” 鄢母指了指自己,他又说:“妈。” 她指了指鄢父,他很快答,“爸。” 鄢母又顺手比划了几个数字,鄢凛翻着白眼一一答了。 然后才开始不对劲。 她指着苏晓楚,“她是谁? 摇头。 指着乔明明,“他呢? 摇头。 接下来每个人都是摇头。 “不是说只是记忆模糊吗?”没有被认出来的人心里都在狂喊,然后又把医生喊来折腾了一遍,给出的答案还是——这都是暂时的,你们需要拿出耐心为他解答。 他们每个人都像小学生一样紧张地做了自我介绍。 乔明明最先来,“我叫乔明明,是你多年的朋友。” 范冬离和宋繁都说了同样的话。 顾优沉默很久一个字没能说出来,苏晓楚亦是。 最后苏晓楚纠结着眉头,说,“我也是你的一个朋友,从小玩到大的。” 范冬离和乔明明很有默契地切了一声。 然后鄢凛看着顾优,“你呢?” 之前所有人都有点嫉妒顾优,现在都不想帮忙,所以都只是作壁上观,而鄢父鄢母对于他们的儿子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只是因为在这种特殊时期才不想计较,现在也想听听他怎么说。 良久,在鄢凛眉毛都不再舒展了的时候,他才苦涩地说:“我……是你的……” “你的一个有些特殊的朋友!”苏晓楚看不过去了,开口帮他说完。然后又对鄢凛说:“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 果然鄢凛又摇头,又将他们环视一遍,“你们是谁?” 记忆被清除得还真是快啊…… 他们都这么想,然后又不厌其烦地做了好几遍自我介绍。说多了总会有点印象的吧,可事情的发展特别艰难,鄢凛就是不认识他们了,或者说不想认识他们了,于是后来的一天,苏晓楚只差求爹爹告奶奶地努力让鄢凛想起她是谁了,而在她又一次被鄢凛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了一遍你是谁之后,她终于爆发,喊:“我是你老婆!” 鄢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几天一直耐心陪着他的漂亮的苏晓楚,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真月的手榴弹和鬼鬼的雷23333333,让我掐一会儿咪咪吧XD 谢谢手撕白莲花的长评,写得那么美腻,我数了下,有1147个字啦,乃的名儿我一眼就记住鸟(太个性23333) 亲爱的们,来给凛光头一个吻还有一束花好伐23333   ☆、第45章 那声“我是你老婆”,一字不落地被过来看儿子的鄢母听到了。她差点又给了苏晓楚一巴掌,手扬起来终究还是没落下去,因为鄢凛疑惑地问她:“妈,你为什么打我老婆?” 苏晓楚已经被吓傻了,她很少有这样呆愣的表情,本来有点生气她那句话的乔明明和范冬离都只很有默契地抽了抽嘴角,无语之极。 鄢母在鄢凛旁边坐定,然后轻轻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动作小心翼翼语气却很痛心疾首,“你这个熊孩子!从小和人交朋友就什么都不问,只看对方长得漂不漂亮,漂亮就把自己的好东西全部送给别人,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么熊,所以现在才老被人骗。”她指着苏晓楚,“我知道她是这儿唯一年轻漂亮的女人,但她不是你老婆,也不是什么适合给你当老婆的人。” “虽然钱是可以复制的东西,青春和美貌是无价的,但后者都是镜花水月,前者才比较实在。” “而且漂亮的人都喜欢骗人,你知不知道?” 鄢凛点头,鄢母再问:“对不起妈妈刚才骂了你,你现在忘记我说的话了没有?” 鄢凛又闭着眼睛摇头,“还没有,再给我点时间。”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确实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事情不记得了,感觉却没有消失,他温柔地看着苏晓楚,温柔地问:“你是谁?” 苏晓楚抱着自己的胳膊,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不知所措到脸红,但已经不敢回答了。 鄢母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将还杵在这间病房表情各异的人除了宋繁外都挨个儿指了一遍,“你们,都出去!” 现在不仅母狐狸精手腕高超防不胜防,公的也很危险! 长辈生气了,范冬离第一个听话地离开,乔明明恋恋不舍地摸了下鄢凛的光头,又在他怒视的目光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顾优则是根本迈不动步子。 鄢母深呼吸稳了稳情绪,“顾先生,请你出去。” 苏晓楚拉了拉这时候不怕死地违逆“婆婆”的顾优,半拖着他离开了。 一出去顾优就冷了脸,甩开苏晓楚扯他的手,模样那叫一个冷酷。 苏晓楚圆睁着眼看他,“你丫欠抽是吧,敢这么用力地甩姐姐我,信不信我把你丢到海里喂鲨鱼?” 顾优能察觉到苏晓楚对他的恶意没有对宋繁的多,而且其实也没做什么破坏他和鄢凛的事,虽然可能是由于现在是特殊时期,但以她的性格,这点也已经不容易。不过知道归知道,让他对苏晓楚和颜悦色还是不太可能。 苏晓楚其实心情很好,虽然差点被上辈子的婆婆用眼神杀死,但她还是高兴,就因为鄢凛的那一个眼神和那一句温柔的“你是谁”。想着想着她眼角眉梢又染上笑意,在顾优清凉的视线里逐渐转为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她问顾优:“你说鄢凛要是爱上我了可怎么办?” 顾优嗤都懒得嗤她,直接转身走了,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能被忽悠着爱上她,也不过是短时间内的一场很快就要被叫醒的梦。 爱情本来就像个梦,他从真正接近他后就很少奢求他的爱情,不过终究是贪心的。 苏晓楚在顾优离开后笑容就慢慢淡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握着鄢凛的手认真和他说着话的鄢母,眼里有怀念有悲伤,最后只剩释怀。 上辈子由始至终,用尽手段费尽心机,鄢凛也从不曾真正属于过她哪怕是一天,但有那样一种人,就算最后不能在一起,生命中有他出现过也是好的,他对现在的她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鄢母差不多和鄢凛说了十分钟,直到他开始露出疲惫的表情,她就怕他一可以下床了就和苏晓楚跑去看潮起潮落,赏月落星沉,谁都行,就是苏晓楚不可以,这就是鄢母执着所在。不过在鄢凛生命都没有保障的情况下,这都是可以暂时放到一边的,她给掖了掖被子,看着他开始休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第二天轮到顾优守夜,这些事情其实都可以由专门的人来做,但他们接手了,而且更加细心。顾优早在鄢凛身边锤炼出一颗无比坚实的心脏,偶尔面对他们迟迟没有进展的感情时会心如刀割,但所有的一切在鄢凛倒下后都变得微不足道,他能活着抗争就已然是他最大的幸福。所以就算记忆模糊的鄢凛很不待见他,他都可以忍受,甚至永远笑脸相迎。 生病的鄢凛面对男同胞和女同胞是两个样儿,他总会轻声地仿佛吟唱般问苏晓楚你是谁,但对顾优、范冬离、乔明明则是冷淡异常,偶尔对他们的过于殷勤感到疑惑时才可有可无地冒出一句你走开。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鄢凛在半夜醒来,见到趴在他手边的顾优,在他也抬起头看他,露出那张足以令人屏住呼吸的俊脸时,很讨厌地皱眉:“你走开。” 顾优轻车熟路地给他顺毛:“我叫顾优,你的一个有些特殊的朋友。” “特殊?长得像小白脸所以特殊?” “你可以试着不那么讨厌英俊程度和你不相上下的男性同胞。” “你也算男人?” “……” 今晚怎么格外难缠?顾优起身,然后俯下去抱住鄢凛,将他的上半身都拥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说:“感受一下,是不是只有男人才有这么平坦宽广的胸怀?” 鄢凛觉得这个人虽然稍变态,但挺有意思,不过他却很反感被母亲以外的人抱在怀里,所以想把他推开,不过他虽然看似抱得很松,实际上却是极具占有欲,重病无力的他根本挣不开。 顾优在他耳边说:“我爱你,我无法离开你,我的生活因你而改变……” 鄢凛双眸微微睁大,天啊他又产生了可怕的幻觉。 这几天他眼前依然还有无法消失的幻觉,有些很温暖迷醉有些很阴沉可怖,但很快他会忘记,唯一还有画面残留的是一场隆重却悲伤到仿佛整个世界都灰蒙黯沉的葬礼,出现那些幻觉时太过震撼,他还记得自己心都在跟着颤抖。 有温热的泪流进他脖子里,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鄢凛只感觉眼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然后突然失去了意识。 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二十四小时监护的医生立刻冲进来,“顾先生,请你退到一边!” 医生脸色发白地做着心脏按压,看了眼监视器,“血压在急速下降。” “给我插管盘!” “快,除颤仪!” “充电到两百焦耳!” “一,二,三,离手!” 心跳显示器上的数字还是很快都在变小。 “三百焦!” 顾优咬着手背,泪流满面地看着随着每一次电击身体弹起然后又落下去的鄢凛,看着显示器上的线条渐渐变成直线,看着他连睫毛都不再轻颤,心脏已痛到失去知觉。 其他人也都被惊动,他们赶来,隔着一层玻璃凝视里面抢救的场景,哭不出声音。 鄢母揪着鄢父的衣服,在他怀里抽噎得快晕过去,“怎,怎么会这样,白天还,还……”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医生表情越来越灰暗的时候,鄢凛突然睁开了眼睛。 都松了口气。 …… “我……” 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喊,顾优几乎是弹了起来,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像是怕吓到他,甚至连伸手碰一碰都不敢,表情难看到鄢凛都想抬手将他的面皮给揭下来,只是他有心无力。 “顾优。”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有些激动地问:“你想起来了?” 鄢凛说:“都记得的。” 顾优手指在他瘦削的脸颊上滑过去,感觉自己眼眶又开始发热。 “你哭起来不好看。” 顾优扯出一个笑。 “这样笑更难看。” 顾优干脆将脸埋进他旁边的枕头,只剩肩膀在外面轻轻抖动。 鄢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笑容,这个笑像是穿透层层雾气抵达地面的阳光,只要见到,会感觉身心都暖洋洋舒展起来,可惜顾优没有看到。他只听到他微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我感觉有一瞬间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我还相信它的重量是21克拉。” 顾优依然闷在枕头里,估计是觉得有点丢脸,鄢凛对他说话依然那么恶劣,“不要把眼泪和鼻涕一股脑擦在我的枕头上。” “没有鼻涕,只有一点盐水而已。” 鄢凛笑了一声,“可我怎么觉得盐水和鼻涕向来是一起的?” 顾优没吱声。 “我还是只喜欢看你在床上哭着说不要的样子,现在哭太扫兴了不是吗?” 顾优猛地抬起脑袋,“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鄢凛保持着禽兽本色,“过份的是你吧,现在想起来我之前可是一直在用生命和你做、爱,现在我不好了,这就是你的态度?” “……”顾优说:“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 “谁稀罕你心里的最好。” “别这么骄傲,鄢先生。” “……” “你还记不记得,手术前和我说过的话?”等了会儿,顾优问他。 鄢凛深深看着他,好像自从他醒过来后看他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顾优敏感地察觉到,他用一种谨慎的希冀目光看着他地问,“那我能得到不同的答案吗?” “能。”鄢凛说:“如果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不介意我随时可能死去,那么,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留言啊小天使们TAT   ☆、第46章 13个月后。 “转移灶差不多已经全部消失,您的正常生活基本不会再受什么影响,接下来的时间以药物治疗为主,我们建议在这个环境怡人的海岛修养,但如果您想回星海城那边也是可以的。” 医生面带微笑地交待了一些事情,鄢凛也笑着点头,然后看向身旁的顾优。 苏晓楚撅着嘴站在他们面前,“你把你爸妈都赶走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把我也赶走,霸占我的地方在这儿谈情说爱?” 鄢凛冲她挑眉,“我爸妈是有事,再说也已经没必要陪我呆在这边了,而且接下来我和顾优也打算走了。” “我还真是惨啊,用完就被丢了。”苏晓楚嘟囔着,趁鄢凛不备在他新长出来的硬硬短短的发茬上拂了一把,然后飞快跳开,“虽然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但可别这么快就进行剧烈运动!” 苏晓楚跟身后有狼在追她似的狂奔,一路顶着这个岛上为数不多的人稀奇的目光跑到了海边,渐渐慢下来,然后半撑着身体喘气。经过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好几次心脏停跳,他终于真正活过来了。而她也差不多能重新开始,在这座岛上。 他们将他从一个只有百分之五活命机会的癌症手里夺了回来。 夺了回来。 她太想冲着大海狂喊了,冲着他上辈子被埋葬的地方。 宋繁几人在三天前也离开了,走之前宋繁来和鄢凛聊了会儿,最后只问了一句,“确定是他了吗,真不再看看了?” 鄢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宋繁又笑,好像自从鄢凛生病后就很少从他们脸上看到他们对他除了笑以外的表情,像是被强力胶粘上去的,已经撕不下来。宋繁又道:“怎么不对我说,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鄢凛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深吸一口气,静默几秒,然后在他松手的时候转身离开,“你要记得,是我们一起将你从上帝手里夺回来的。” “好好爱惜身体。” “一定要幸福。” “无论如何,我将永远爱你。”也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无法继续的那一天。 苏晓楚送宋繁上飞机,半真半假漫不经心地安慰他,“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了,他跟男人谈恋爱,第一次总是有点新鲜的嘛。” 况且只是恋人而已,说起来又比情人好到哪里去,结婚了都是能离婚的,更何况他们估计还很难结婚。 “我真不希望你们都选这么一条难走的路,但事情好像已经无法回到它原本正常的轨道上去了。” 宋繁一个人踩着舷梯上去,回头看了她一眼,苏晓楚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她听到他说:“哪有什么正常与反常,从来都只有愿和不愿。” 苏晓楚半仰着头,目光追随着已经起飞的那架飞机,看着它逐渐升起逐渐远去,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痕迹,海面平静祥和,却又深沉开阔得像是能吞没一切。她摸着自己的心口,发现那个地方头一次真正安定了下来,再没有过多的疼痛与苦楚。 她转身往回走,一路去了阳光房,手里拿着水拿着药拿着香蕉,然后十分粗鲁地踢开了门,接吻被打断的两个人都抬起头看他,鄢凛有些好笑顾优有些好气,苏晓楚将同样十分细心的顾优拿来的水、药以及香蕉丢了出去,理直气壮地说:“既然东西都拿来了,就得及时吃,不然效果就不好了知不知道?” 她将药递到鄢凛手里,然后给他喂水,在他吞下去后又将已经被剥开半截的香蕉杵到了他面前,鄢凛咬了一口,然后就没吃了。 苏晓楚在顾优已经变得危险的目光里坦然自若地起身,顺便将香蕉剩下的一截剥光,一股脑塞进了顾优嘴里,天知道她是怎么塞进去的,总之她认真起来动作一向快如闪电令人措手不及。 顾优差点被噎死,他捂着喉咙怒瞪苏晓楚,苏晓楚瞟了眼似笑非笑脸上看不出任何心疼的鄢凛,笑得一脸灿烂,顺带打击顾优,“咦,你这功夫练得可还不够,用嘴是很重要的知道吗?” 苏晓楚已经可以化身怡红院老鸨了,这是顾优在她离开后唯一的想法。 顾优侧头去看抱着个抱枕闭着眼睛歪在他肩膀上的鄢凛,伸手揉了揉他的下巴,被鄢凛把手拍开,“再敢像这样挠猫似的挠我,我就兑现我之前的承诺。” 顾优好奇,“什么承诺?” 鄢凛凑到他耳边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床上……” 顾优听完脸都白了,面色和鄢凛的差不多,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由花生仁的颜色变成了小奶糕。鄢凛看得笑出声,表情又像个小畜生,无它,只是因为他顶着那么短的发茬,造型和某些臭流氓很像,偶尔他自己照几下镜子,都会觉得他现在看上去实在太不严肃太不正经了。 还怎么跟李理说他要重新工作啊。 顾优抱着他亲了一口,说:“亲爱的,在你身体彻底好起来之前,我们可以很柏拉图的。” 鄢凛说:“是吗,可我怎么感觉待在我身边,你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你很饥渴。” 顾优:“……” 他再饥渴,也不需要他用按、摩、棒招待他啊。没错,鄢凛之前说的承诺就是某次他们在床上开玩笑,鄢凛说以后他就省点力气不自己上了,改用按、摩、棒伺候…… 为什么他会记得这种事? 顾优怎么也想不通。 离开这座岛的前一天,他们去海边散步,鄢凛和顾优都更喜欢夕阳,尤其是在海边看起来,总是格外美丽,所以他们也挑了这个时间。说起来在这座岛上呆了一年多,鄢凛是第一次和顾优走来这里,之前要么很少下床,要么下来大部分时间也呆在轮椅上,所以当他站在此时颜色绚丽又缭乱的海天交接的地方时,才感觉仿若新生。 顾优和他十指交握,在夕阳的照耀下眉眼格外好看,他将两人的手举起来晃了晃,说:“突然有点舍不得走了。” 鄢凛不解风情地说:“那你留在这儿和苏晓楚一起生活吧。” “鄢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鄢凛笑了一声,表情很温和,就是语气不太对劲,“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希望……” “什么?” “你变成鬼了的话还是别来纠缠我了。” “……” 沿海来回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顾优在鄢凛准备回去的时候终于鼓起了全部勇气,他松开两人牵着的手,上前几步转身单膝跪了下来,动作很帅,一气呵成。鄢凛低头看着他对面的男人,表情刹那间僵住。 “你……”你跪在我面前,我不喜欢绕路,踩着你走过去又不太好。 顾优仰起脸注视他深爱的男人,紧张得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还好他逆着光,不那么明显。只是他托着那枚戒指的手不太稳,微微抖了几下,反射出的亮光就已经晃到了鄢凛的眼睛。 鄢凛侧开脸,拿余光看着像是要求婚的男人,这一刻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鄢先生,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共享无尽的黄昏,此刻若你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鄢凛顿了一会儿,然后上前两步,在他亮晶晶的目光里抬脚把他给掀倒在沙滩上,然后绕了过去。 终究还是绕路了,不过也踩了。 这就是妥协,也是中和,感觉挺不错的。 顾优躺在沙滩上发呆,直到鄢凛走出好远才从求婚失败的打击里清醒过来,他一骨碌爬起来,在后面大步开跑,肺活量很好地喊道:“起码让我给你套个戒指啊!” 鄢凛站定,转身等着顾优跑过来,顾优喘着气停下,举起戒指,还是那句话,“起码让我给你套个戒指。” 鄢凛问:“以什么名义?” 顾优拉起他的一只手,低头认真地将手里那枚款式经典大方的戒指套进了他左手中指,说:“致我们真正的开始。” …… 苏晓楚这几天一直在送人登机,不过只有这一次才真正有了点伤感和惆怅的意味,她像个管家婆一样唠叨,“注意身体,一切按照医嘱来,少做些剧烈运动,按时吃药……”眼光瞟到鄢凛和顾优手上同款的戒指,磨牙,“记得别吃错就成。” 鄢凛和顾优都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然后顾优先开口,“谢谢你。” 苏晓楚翻了个白眼,“你的谢谢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值钱。”说着又挥了挥手,“你先上去,我有话要单独和鄢凛说。” 顾优看了鄢凛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苏晓楚皱着眉沉默半晌,“我想要一个告别吻。” 鄢凛抱了抱她,很快放开。 “讨厌。”苏晓楚道:“这种拥抱最讨厌了,你说说你给过多少人?” 她又有些凄凉地呢喃:“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你全身我都曾经碰过,结果现在……” 鄢凛恼怒地打断她,“苏晓楚!” 苏晓楚挽尊,“这辈子我也是摸过你*的!” 鄢凛本来要说的话都已经不想说了,转身就走。 苏晓楚双手拖住他,哀怨地说:“别,别走了好不好……” 鄢凛凉凉地看着她。 “那好吧,你记得一点就行了,要是过得不开心,被欺负了,随时可以来姐姐这里,下次我绝对可以把你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位置,我有很多岛哦~” 真的还有很多岛……她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 这一辈子,像是偷来的。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如果能重来,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他,顾优。她唯一没有告诉鄢凛的,就是上辈子他被埋葬在这里,和身体还温热的顾优一起随着这座岛下沉,永远地长眠在这墨色的深海。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正文加番外大概还有10W字左右的话,乃们会嫌弃咩?   ☆、第47章 下飞机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是位美女,李理。 “风采更胜从前啊。”鄢凛接住冲过来的她,笑着打趣了一声。 李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是吗。”眼光瞟到他手上的戒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过没有多嘴,只是赞赏地冲顾优点了个头,也道:“辛苦你了。” 三人说着话,都没注意到后面绝色的萧世让。还是顾优第一个给了他一个眼神,朝他招手,“过来。” 萧世让抱着shock走过去,shock已经长大不少,还是那么可爱。萧世让说:“我快被你们两个活祖宗给吓死,还每天被这个小祖宗折磨,它不盖着你俩的衣服就死活不睡觉,你说你们离开那么久,什么味道都已经差不多消失得一干二净,再不回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它了。” 鄢凛看了他几秒钟,说:“你好像……有点变化。” “那是,”萧世让得意地说:“我现在也养得一手好狗。” “我不是说这个,”鄢凛摇头,“你爬上了我助理的床?” 李理顿时变色,青白色,萧世让也变了色,粉红色。 顾优被震了一下,他眼神在那两人身上绕了一圈,但没说什么,只是挠了一下鄢凛的掌心,“换种方式,亲爱的。” “那好……”鄢凛伸手在眉心按了下,“你们难道一直用骑乘吗?” 顾优:…… 李理和萧世让:…… 这种制冷效果李理已经好久没感受到了,她很想对鄢凛说亲爱的老板,您貌似也有点变化,变得火眼金睛精虫上脑。鄢凛的模样完全看不出病态,他以为鄢凛会戴着一顶帽子出现在她面前,结果却是顶着一头“可爱无比”毛茸茸的发茬出现了,不过也很好理解,鄢凛一向不喜欢身上有多余的饰物,比如围巾比如…… 她又低头看了眼他手上的那枚低调却肯定不低价的戒指,觉得她也是见证了奇迹的人了。 “老板,你还是这么迷人。”李理不遗余力地夸赞他。 萧世让很婉转地看了她一眼,她像根本没注意到一样,继续对鄢凛说:“我对于我和萧世让搞到了一起这件事表示深刻的检讨。”酒后乱性,一失足成千古恨。 鄢凛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揭开真相,“所谓酒后乱性,就是两个本来就……的人……”这次他真的换了种方式,只拿自己两根修长的食指互相碰了一下。顿了顿他又说:“你完全不需要检讨什么,放心,反正我也还是会让你在我的位置上再坐一段时间的。坐在上位俯视鄢氏的那帮老不死是不是非常有成就感?” 李理:“……”我真的好累。 鄢凛回家,李理回公司,顾优和萧世让回顾宅。 顾优和萧世让在鄢凛生病期间电话都很少打,他一颗心都扑在鄢凛身上,自己也每天都饱受惊吓,想他妈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萧世让了,尤其是现在得知他可能过得特别性福,一瞬间对待萧世让向来很阴暗的他有点不平衡了。 萧世让太了解他,他朝他看一眼,就能读懂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东西,于是只赶走了围着顾优转的shock,说:“我一点都不性福。” 顾优只问:“你到底要说什么,连shock都不能听。” 萧世让真的变了点儿,起码他现在都不嬉笑了,只有些惆怅地叹气,“我终于明白,随时可能结束的*关系对于用了感情的那一方来说是有多残忍。”他拍顾优的肩,“兄弟,我佩服你啊。” 就像在说恭喜你熬到了今天终于离转正只差一步了,快点回法国把证给拿了吧。 顾优又把shock召唤回来,特别温柔地给它理毛,嘴里还说:“萧世让是个二百五对不对,你看他都把你养瘦了。” 瞧那样儿,其实shock身体里真的住着他和鄢凛儿子的灵魂吧,不然他到底是怎么能用那么宠溺的眼神和语气对着一只狗说话的!萧世让又像想起什么,问:“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套戒指的?” “大前天。”他没跟他说他求婚失败,也没说虽然戒指是套上去了,但也真的只是套上去了而已,他还没有完全套住他爱的人。 萧世让的话题又绕到狗身上,“我前面就说了,它是太想它的爹地和妈咪了。”至于谁是爹谁是妈,还是让他自己去和鄢凛分配吧。 顾优的话题则继续围绕他和李理,“你选的那条路太不好走了。” 合着你选的就是正途,好走,今天情敌相残明天癌症来袭,后天说不定还有家长来棒打鸳鸯,真他妈太好走了。萧世让想吐槽,但终究忍住了没往顾优头上浇冷水,“我说,你就不回法国看看?” “下星期回。” “你一个人?” 顾优斜萧世让一眼,“当然是他和我一起。” “噢……”萧世让意外地看着他,“牛逼大发了啊你。” 顾优只说:“那边环境好些,适合他。” 萧世让还是那个调调,“爱惨了啊你。” 许久不见的新鲜感彻底消失,顾优把人轰了出去。 一星期后鄢凛和顾优再次回到两人初次纠缠到一起的那座庄园,顾母摆出来的迎接他们的阵仗不像是迎接儿子和他男朋友,鄢凛见了她头一次有些不自在。而顾母永远是八风不动的模样,只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道:“都瘦了。” 鄢凛和顾优对视了一眼,顾优说:“您气质更好了。” 鄢凛:…… 顾母没理他亲儿子,就是看着有点噎住了的鄢凛,还冲他柔柔地笑,“小凛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鄢凛:“……”能叫全名不? 顾莱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对鄢凛笑了下,很善意的那种。 鄢凛也微笑着对她点头示意,然后和已经张开双臂的顾母拥抱,在她来了贴面吻后淡定自若地问:“伯母身体还好吗?” “乖孩子,”顾母还是笑,“不比你好。” “咳,”顾优上前,“我们先进去吧。” 顾母和顾莱都不在这边常住,只是过来见见他们两个而已,吃过晚饭就回城区了。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顾优睡不着,鄢凛却有点累,闭着眼睛不怎么想说话,但顾优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句,若有若无勾着他,准确说是勾引他。 鄢凛和顾母聊天的时候,他说的每句话都要在心里掂量了再掂量,而顾母好像格外喜欢看他这种谨慎有礼、毕恭毕敬的模样,整个晚餐后的座谈会都一直拉着他在聊。真是费心啊,还不如让他去费点力呢。 “亲爱的——”顾优又在喊。 鄢凛翻了个身,将手臂横在他腰上,依然闭着眼,“我今晚不想操、你。” 然后鄢凛渐渐睡着了,他在三点多的时候醒了下,有些困难地睁开眼,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过来,顾优两只招子在黑暗里贼亮,不知道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多久,鄢凛将他缠在自己身上手脚全部甩下去,平躺着拿一只手盖住额头,“我说,你能别这么吓我吗?” “凛——” 鄢凛有点恼火,“你喊老公我都不会操、你的!” 顾优:…… 时间过去一分钟,顾优把鄢凛的手从他额头上拿下来,揣自己怀里,说:“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的睫毛得剪短,不然太招人了。”他拧开落地灯,继续趴着看他的侧脸,目光落在他睫毛上,刷子一样,却在三分之二的地方陡然往上走,最后那一点薄而尖,沾着光亮,烧人得紧。 鄢凛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想告诉你,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你让我证明一下。” “让我证明一下。” 然后鄢凛让他证明了,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晕柔和浅淡,浮到被子上,那里有个地方隆起来一块,还很有规律地一起一伏,鄢凛半眯着眼睛,偶尔发出有些享受的哼声,同时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一直半明半暗,他感觉自己像杯好喝的,顾优嘴里正咬着那杯好喝的上面唯一一根吸管。 “嘶……”太爽了。 他撸了撸顾优比他长一些的头发,示意他出来。 顾优出来,面上有潮红,活像是挨操了一样,还在吞咽,然后舔着唇看鄢凛,“吻我一下好不好?” 鄢凛这次没嫌弃,和他来了个深吻。 吻完后起床,开电脑,然后敲苏晓楚的视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而那边竟然也很快接了起来。 苏晓楚都没空侦查他现在呆的地方的环境,特别清醒地披散着头发,双眼炯炯有神地透过屏幕注视鄢凛,吐出一串鞭炮似的问题:“哪里不舒服?头疼吗?出现幻觉了?” 鄢凛咬着牛奶吸管沉思,迟疑着对她说:“你是我认识的最有本事的女人了。” 苏晓楚接下了这个夸奖,冲他抬了抬下巴,“那是。” 鄢凛对顾优招手,顾优走过来坐他旁边,脑袋和鄢凛并在一起,冲屏幕笑了下。 苏晓楚立刻不高兴了,“讨厌,又在我面前秀恩爱。” 鄢凛一只手搭上顾优的肩,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又看向苏晓楚,“我家宝贝儿最近特别爱吃一种东西,还老想着怀孕,所以我就是问一下你,让男人怀孕的技术你研究出来了吗?” 苏晓楚呆呆地看着鄢凛,“我,我……” “恩?” 苏晓楚把鄢凛的主治医生喊来,让他对着屏幕跟鄢凛还有顾优打了个招呼,然后对他说:“这就是你最自豪的从你手上诞生的奇迹,鄢奇迹啊,他现在问我有没有研究出让男人怀孕的技术,你最近不是说要攻克卵巢癌吗,为了你的鄢奇迹换个方向吧,攻克男人不能生孩子的这个难题好不好?” 医生:…… 关掉视频之前医生说:“还是代孕吧,而且我还认为……”顿了顿,“苏小姐一定不吝赐卵。” 屏幕彻底黑掉之后,顾优的脸也黑了,“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 “谁想着怀孕了?” “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老吃我精、液。” “……” 最后顾优趴着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觉得已无颜见人。 他傻啊,他真傻,他单知道自己的口、活已经为了鄢凛练好了,却忘了鄢凛还记得他以前在床上说过一句话——被你这种操法,怀孕也不是不可能啊。 鄢凛拍了拍他的屁股,说:“你也让我证明一下,怀了我们就生,老拿shock当儿子别人会以为我们想儿子想疯了。” 顾优:……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亲亲~ 鄢凛:走开。 作者:宝贝儿~ 鄢凛:哼! 作者:亲亲宝贝儿~ 鄢凛:…… 作者:对不起麻麻让你受了13个月的苦。 鄢凛:我要向法院递交申请。 作者:申请啥? 鄢凛: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作者:以啥理由? 鄢凛:你把我的*变成一根吸管,让谁都能摸谁都能吸,你说,你是不是在我昏迷的时候指使苏晓楚摸我了。 作者:…… 鄢凛:你说! 作者:计较这个做啥,麻麻跟你保证,以后只让顾先森摸只让顾先森吸好不好? 鄢凛:…… 乃们懂的,我建了个群,叫丧病联萌。不嫌弃蠢作者逗比加丧病属性的都来玩儿吧,地方很大群P无障碍哦23333 群号是384054230,验证消息填作者名或文内任意人名即可╭(╯3╰)╮   ☆、第48章 第二天两人醒来的姿势稀奇古怪,鄢凛睁眼后自动从顾优身上下去了,顾优则是吸了好几口冷气。然后鄢凛就又翻身压了上去,小弟弟也重新挤了进去,只是安静呆着没动。 “我脖子好像扭了。” 鄢凛闭着眼睛伸手捏了捏他的美脖,换来他的呼痛声,鄢凛彻底清醒,扳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身下也动了动,“我让你不要咬着我耳朵睡觉,你不听,这就是下场。” 顾优被他这么弄了几下,又疼又爽,双重作用力下差点飙泪,“你趁我睡着了扭的,你扭的对不对?” “老子手脚都被你缠住,耳朵也被你咬着,能就着这么高难度的姿势扭你脖子?要不咱俩换换,你能把我脖子给扭了我管你叫老婆。” “叫老公!” 自作孽不可活,晨间运动可以花样繁多,顾优在凄惨的叫声中发现,脖子不拧自好了。鄢凛拎着他去浴室,面朝下将他丢进了浴池里,可见身体真是大好了,能折磨人不说,还能折磨得人扑都扑腾不起来。 顾优随着一串泡泡浮起来,鄢凛已经进来了,仰着脑袋泡着身体,又像是睡着了一样。顾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怕见到他这个样子,于是游过去抱住了他,狠狠吻着,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好几个印子。 鄢凛不耐烦地伸手掐他脸:“能别总是这么饥渴吗?” “昨天是谁一直做做做的?” “昨天是谁一直要要要的?” “你禽兽。” “你牲口。” “打死你。” “操、死你。” 又是这么无聊加幼稚的对话,鄢凛都对自己有点无语了,不过他不想又冲过去把顾优操得乱七八糟,那是在便宜他,劳心劳力让他爽翻天,不划算,太不划算。男人做了那么多事,为的到底是什么啊,鄢凛想了下,好像就是为了射、精时那么几秒的爽,流星一样短暂。而就是为了那么几秒的爽,他付出了多少啊。 一不小心又在用生命和他做、爱了。 顾优盯着鄢凛脸上诡异的表情,挠他腰间,问:“你在想什么?” “想接下来的一星期都要拒绝你的求欢。” “……” 说是来法国修养,其实本质上还是度假,顾优为了鄢凛,最开始行程就空出了三年,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但他也不打算这么快就把重心移到工作上去,他减少工作量,大部分时间还是陪着鄢凛,而鄢凛呢,之前辛苦了几年,现在还想辛苦鄢爸鄢妈都不让了,完全不准他碰工作,甚至为了阻止他工作瘾上来了天天跑公司去,单方面同意了顾优带他去法国的事。 他们对顾优,顶天了也只能说是不讨厌,鄢父还好,鄢母那真是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但他们就是能同意他和她一起去法国,可见是多么齐心协力地想要把鄢凛养成一个米虫,而且鄢父鄢母现在的口头禅已经变成了,我们不要你赚钱不要你赚钱,咱家的钱已经多得你十辈子都用不完了,你好好玩儿,好好玩儿去。但是一个男人,一个还算有点抱负的男人,想要让他整天只顾着谈情说爱培养闲暇兴趣爱好,这怎么可能呢? 鄢凛无聊啊,再美丽的景色看多了也会累的。所以他想跑了,准确说是想离开法国,而时间距离他来这边两星期不到。 “不行,老带着你坐飞机,别说咱爸妈了,李理知道了都不会放过我的。” 鄢凛说:“爸妈喊得还真顺溜,你能把脸皮稍微放薄点么?” 顾优说:“等两天,再等两天我陪你去威尼斯。” 鄢凛只等了一天,第二天他突发奇想地跑顾优公司的某个生产车间贴标签去了,顾优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脸认真地听着工作人员的讲解,旁边还站着一脸微笑的顾莱。顾优瞪了顾莱一眼,后者瘪嘴,表示她很冤枉。 顾优牵着鄢凛的手把他拉出去,一路上都在苦口婆心地唠叨,让经过他们的人掉了一地眼珠子。这人真是他们总裁? 鄢凛在路上还装了次晕倒,把顾优吓得够呛,他睁眼的时候看到顾优变白的脸,很没诚意地说:“对不起啊。” 顾优掐他,真用了力,鄢凛咬他手指,咬着咬着又很无聊地拿他的手磨牙,还没什么情、欲不想做、爱,真是快无聊到发霉了。 然后还是连夜上了飞机去了另一个城市。 顾优走之前顾母把他叫到书房里狠狠骂了一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宁愿我生的是鄢凛那样的,别的本事没有净会勾人,还男人女人都勾,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被勾的,你倒是也给我勾几个愿意为你生为你死的人回来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鄢谨之和他老婆,生了那么个儿子,金子滚滚来不说,还有无数别人家的宝贝儿子宝贝女儿永远小心翼翼地献殷勤大奉承,你对他们估计比对你老妈我还恭敬还要亲热吧?可人家喜欢你吗?对你笑吗?有我对鄢凛一半的好脸色吗?我为什么要生你这么个为别人生为别人死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 鄢母停下来喘气,“你当你妈我真有多满意鄢凛呢?你当我是发自内心地对他笑脸相迎呢?你当我不想拿针扎他呢?我都是为了你,生怕他哪里一个不爽就甩了你然后你要死要活的,搁以前我哪能觉得你会为了那劳什子爱情要死要活啊,但现在你看看你,之前他生病我就不说了,现在他身体都好成那样了,你还拿公司当个随时可以丢的玩意儿,你的脑子呢?你的责任感呢?你的志气你的出息呢?” “我的儿啊,你真的是我的儿吗?” 顾优面壁思过了一晚上,然后洗了把冷水脸就去叫醒睡觉的鄢凛,不一会儿就一起上了飞机。 顾母真的是差点被气晕了。 她站在窗口看着云端的已经只能分辨出一点轮廓的飞机,大力拍了下窗台,“我要改遗嘱!” 她旁边的顾莱轻咳,问:“是要把鄢凛的名字加进去么?” 顾母:…… 鄢凛下飞机之后心情很好,去了酒店,洗完澡两人就自然而然地滚到了床上,不过摸着摸着,鄢凛忽然停了手。 顾优早就被他折磨得没脾气了,不过这种时候,简直不能忍,“你又要闹哪样?” “我们为什么要跑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换个地方做、爱……”鄢凛双手撑在顾优脑袋两边,低头问他。 顾优说:“你到底是想起了什么?” “你妈妈。” “为什么?” “我呆在那座庄园,老觉得她在背后看着我,和你上床的时候都是。” 顾优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你呆在那里两周不到,她统共也就过来了三次,每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有过这种体验吗,一个人明明不待见你,可就是非要让你觉得她待见你,这不是很奇怪吗?其实你妈就是骂我两句我也能接受的,你能不能跟她说说,让她不要总是对着我笑得比你还温柔,这样让我有种她下一秒就会拿刀捅了我的错觉。” 顾优把手放在他肚子上,那儿被苏晓楚捅过,被手术刀划过,嗯,还被他舔过。他都那么卖力地给他舔伤疤了,他都不能稍微放下一点儿,不能放下就算了,竟然还产生了被害妄想症,觉得他妈会捅他。 “首先,我有过这种体验。你爸爸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明明一点儿不待见我,那份不待见绝对不会比你妈少,但他就是表现得好像挺待见我的。你妈妈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温柔地冲我笑,我要求也不高,就是你能不能也帮我跟她说说,让他以后见我时还是正眼看看我?其次,我妈是真的待见你,她对你笑绝对不是笑里藏刀,你放心吧,就算她真要捅你,我也会帮你挡着的。” 鄢凛放低身体压到顾优身上,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小贱人,你又勾引我。” 顾优的睫毛刷着鄢凛的睫毛,刷着刷着两人都觉得有点扎了,顾优忍着眼睛的刺痛继续刷,想刷赢一次,嘴上说道:“禽兽总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各种借口。” “牲口总会为自己的淫、荡找到吸管。” 顾优闭上眼,认输,“来吧,禽兽。” “好的,牲口。” …… 没一会儿,顾优又差点气炸,“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又不想做了。” “有你这样儿的吗,自己发情期的时候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到我发情期了,你就不做了,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做了?” 哟呵,听这语气似乎还有去外面找人的架势,鄢凛决定好好教训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一章就被锁一章,让我不得不怀疑专审是不是也爱上了凛儿,总不想让他被别人看见。 至于本章后续,我卡,不过还是建议大家先进来吧,万一我今晚挤出来了呢23333 群号:384054230,验证消息填作者名或文内任意人名即可╭(╯3╰)╮记得要填哟~   ☆、第49章 这种日子过得实在颓靡,两人真的就像只是换个地方做、爱,一连几天都没出去晃过。 某天下午,鄢凛压在一脸餍足的顾优身上,低低说:“我想回家。” 顾优紧紧抱住他,闭着眼睛装听不懂,只亲着他的下巴,“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鄢凛笑,“小贱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黄昏的时候起床,洗漱整理,吃过东西后便一起出了酒店。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这个地方着名的疗养胜地,而且此时恰逢电影节举办,虽然他们呆的区域属于私人所有,也没有去什么娱乐场所逛,只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不过还是有点巧地碰到了一位故人。 其实也不能算是故人,因为鄢凛连对方名字都不记得了。 不过他不记得,不代表顾优不记得,他在鄢凛眼神和对方相撞的时候将手放到了他腰上,不动声色地拧了下,侧头朝他笑得温柔又迷人,不过是实实在在的笑里藏刀,“你的花花草草们战斗力下降了啊,他竟然还能活得这么好。” 鄢凛实在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对方给人的感觉挺舒服的。顾优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在那人朝他们走过来,还有一定距离地时候阴阴地问鄢凛,声音压得低但很清晰,“他让你很舒服过是吧?” “你气色不错。”那人对鄢凛说。 鄢凛还是想不起他名字,有模糊的几个字,但不想喊出来弄错,于是只微笑,“来这边参加电影节的吧,祝你能有所收获。” 又说了几句,对方洒脱离开,并不纠缠,是个很有分寸的人,除了开始爬上鄢凛床的那一次吓了人之外,其它时候依然冷淡高傲如同王者。蓝色西装,脸蛋好身材棒,背影都很有吸引力,顾优收回眼神,盯着鄢凛看,鄢凛也看着他,问:“有事?” 这份装没事的功夫实在深,一点看不出来和恋人培养感情时碰到以前有过露水姻缘的人时的尴尬,更没有什么经典的抹鼻子的动作,只是淡淡一句——有事?好像恋人答了有事的话他就会立马甩了他似的。 顾优咬牙,“没事。” 鄢凛和他一起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手还是牵在一起,经过不知道哪一任一夜情和他的朋友时目不斜视,甚至没有去看他们对他们两个行的长久注目礼,只对顾优说:“嫉妒的时候就想一想,万一哪天,我和我男朋友要是碰到了我的哪位前任呢,这可得怎么办,我男朋友在我面前可是一个霸道又不讲理的人。” 鄢凛从没问过顾优以前的情史,他也没说过,不过就冲他能随随便便和苏晓午订婚,他对他的恋爱史就不感兴趣,问了恐怕也只会让他如鲠在喉,而他么,情史其实不丰富,就是那几年吧,工作之余是有点儿乱,这不,今天就碰上了一位,还好巧不巧是个男的。 这么一想记忆倒是清晰了点儿,不就是他和顾优搞上之前睡的第一个男人么,叫夏什么来着,鄢凛拿手指敲敲脑袋,发现还是想不起来。 顾优甩开他的手,声音拔高了两分,“还在想呢?” “我在想你。” 很好,被安抚了。两人走进了一间露天咖啡馆,点了东西,但东西上来后都没喝。 静默,良久鄢凛笑了一声,“这种飞醋也能吃这么长时间?” 顾优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样子瞧着特别让人有把他扒光了扔床上做掉的冲动。 “你说你那位宋少怎么没把他做掉。” 问句永远能被顾优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来,鄢凛亦是,他们关系亲近不少,甚至某些习性都开始变得相同,你因为和我在一起变得更挑剔我因为和你在一起变得更小心眼之类的等等,说不上来是好是坏,但目前为止带了点儿甘之如饴的心理。 换以前顾优哪敢在鄢凛面前提宋繁什么,更不用说宋繁做的那些……事了。 但现在他就敢。 鄢凛忽然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像在拍灰,但哪有什么灰,他说:“谁还没点过去呢,你猜我们今天在这儿有没有可能碰到你哪位一夜情对象。” 顾优张嘴想说什么,鄢凛止住他,继续道:“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从没和人搞过一夜情,就算你没有,碰上那么一位和你沾了点儿关系的人的可能性有多大?”鄢凛目光微微凝了凝,“还是挺大的。” 想什么来什么,在欧洲这块地碰上顾优的熟人才比较正常也比较合理。 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特别白的那种,体毛在阳光照耀下都会泛着淡金色的那种,鄢凛看着很不顺眼的那种。 男人同样和先前鄢凛碰到的那位类似,风度斐然进退有礼,和他聊天很舒服的样子,只坐了五分钟不到,其中有一分钟甚至用来夸了鄢凛,一分钟沉默,还有三分钟都用来游说顾优去他家做客。 男人离开后,鄢凛睨了一眼顾优,“追求者?” 顾优:“……” “啧,这追人手法和你还真像。” 顾优:“……” “你们到底谁学谁?” 顾优还是嘴笨到说不出话,不过在这种他刚刚因为吃醋而摆脸色之后立马又碰上和自己沾了关系的人的当口,两张嘴都说不清啊,两张嘴。 “你不是特别喜欢收购别人的品牌吗,把他的也收了怎么样?” “把他也收了怎么样?” 顾优终于发出声音:“喂!” “哟,还恼羞成怒了,难道我说错了?” 顾优:…… “你到底收不收,不收我收了。” “鄢凛!” “你是想打我吗?你打啊。” 顾优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扶着额头,半闭着眼睛的样子很无奈,“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错了?你有什么错,错在老天爷,让你在这种时候碰上了对的人。” 顾优持续无语中。 “不说话?不说话就能当没发生了?” “男人太嘴毒太不依不饶就等于是表现出了明显的女性化倾向。” “……”鄢凛拿手指了指自己,“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在说我表现出了明显的萧世让倾向?萧、世、让。” 最后那三个一字一顿被发出来的音节让顾优意识到自己犯了蠢,真的犯了蠢,鄢凛这种小孩子脾气他还不清楚吗,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天真地不退让,还和他拌嘴,然后拌出乱子了。 “不,我不是……”他双手并用想要握住鄢凛还指着自己的手指,但根本没握到。 鄢凛反常地笑弯了眼睛,还很亲热地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柔声说:“我今晚一定要把你煎熟,煎熟。” 顾优简直吓呆了好吗。 果然,黎明的时候他们套间的床上还是一副迷乱不堪的样子。 鄢凛把他的脸压在枕头里,完全杜绝了他在做、爱的过程中看到他的脸的可能性,他知道顾优在挨操的时候看不到他的脸会没那么爽,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劣。 “恩,恩……不要了……”断断续续的□□。 “还没熟呢。” 其实快熟了,顾优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各种痕迹,颜色或深或浅,乍一看甚至根本不像一个人弄出来的,但真的全都是鄢凛一个人搞出来的。 “呜……啊……”破碎的腔调。 “还没熟呢。” 乔明明的电话打过来得很是时候,正是鄢凛玩累了准备休息的点,没有早没有晚,没有拯救顾优没有破坏鄢凛的性质,他像说悄悄话似的跟鄢凛说:“我决定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鄢凛用脑袋和肩膀夹着电话,两只手把玩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从烟头抚摸到烟尾,缓慢认真的动作像在抚摸情人,被顾优看到,使出了全身仅剩的力气夺过来,给扔到了地毯上,说:“你不能抽烟。” 鄢凛本来靠着床头的身体又重新落到顾优身上,压得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反手勾住他的腰,抓啊抓,挠啊挠,却根本不能让鄢凛吱声,他忘了鄢凛的腰和他不一样,一点不敏感。 “乔明明,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优听到鄢凛稍微认真了点儿的声音,前几句一直在开玩笑。 那边乔明明说:“真的,信不信由你。” “就算有这种事,我妈怎么可能不跟我商量。” 乔明明说他妈给他领养了一个女儿,就等着他回去办手续。 “……”乔明明心想你决定和顾优在一起时和你妈商量了么,而且那时候特殊时期,你想要什么谁还能不给,但现在…… 他暗道,照这一年套戒指的架势走下去,谁知道你们结婚后双方身体里的那条承载了家族所有光辉和荣耀的Y染色体还能不能代代相传下去啊,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但总有人为了所谓的忠贞不愿意自己的精子和另一个女人的卵子结合,认为那说来说去还是一种间接性背叛。 那边鄢凛也没声儿了,估计也心情很复杂。 乔明明说:“反正如果你自己不打算生的话,领养儿子还是女儿都无所谓了,都是要绝后的对不对?” 擦!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惩罚play我已经写好鸟,真的可以来群里看看的哦XD 群号是384054230,验证消息填作者名或文内任意人名即可233333   ☆、第50章 “永远都是这么天赋异禀。”挂掉电话,鄢凛摸摸顾优的脸,亲了一口说道。 顾优已经习惯身上压着鄢凛这么大一只,只要他不在他喘不上气的时候压上来把他弄得连气儿都吸不了,他面色永远红润如同吃了仙人果,就像现在,情潮退去,甜蜜涌上来,他把鄢凛从他身上扭下去,反过来自己趴到了他身上,面对面地。 “乔明明跟你说了什么?” 鄢凛一只手搭在他饱满挺翘的臀上,一只手环着人,说:“或许你该问下你妈妈,看她有没有给你弄出一个儿子来。” 顾优笑,“这不可能。” 鄢凛一点睡意都没了,下巴蹭着他的头发,“我决定一个月后回去看女儿。” 顾优反射性地去捞他的领子,眉毛都竖起来了,不过鄢凛没穿衣服,他的手从他喉结上刮过去,又刮回来,手指慢慢下滑右移,落在他锁骨上,冷飕飕地问:“你几几年和谁搞出来的女儿?现在才认亲?” 鄢凛举起一只手,表情像是有点晕眩,“我妈捡的。” 顾优沉默了会儿,又说:“一个月后就回去?你之前说会陪我在这边呆半年的。” 鄢凛箍着他的腰翻身,侧躺着将人搂在怀里,“睡觉,快点睡觉。” 顾优搁在他肩上的手收紧了点,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少糊弄我。” 两人抱在一起睡,四肢胡乱交缠,姿势维持久了后不动一动都不知道哪一条是谁的。鄢凛闭着眼睛,像是很快就入睡了,天知道他前两分钟还觉得自己了无睡意,顾优两只眼睛灯泡一样照着他很久,都没能把他眼睛照开一条缝。这个混蛋现在换了种方式做出尔反尔的事,比混蛋更混蛋,这是顾优睡着前盘旋在他脑海里的唯一念头。 不过他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闹腾累了休息的时候天是黑的,醒的时候还是黑的,当然酒店里只要窗帘一拉上,白天黑夜根本没差,鄢凛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抱了个火炉,又闷又热,熏得他都有点冒汗,努力睁开自己仿佛千斤重的眼皮,他拿手探了探顾优额头,得,折腾狠了发烧了。 发、烧、了。 第一次的时候都没有啊,反而是现在越来越娇弱了,鄢凛真心有点郁闷。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个猜测冒了出来,他用手剥了剥顾优的眼皮,嘟哝:“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是你冲了冷水澡的效果。” 喊来医生折腾了一通,又等了几个小时,人终于悠悠转醒了,真叫一个悠悠,鄢凛坐在床边看着他,明明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冲他放干冰,衬得他脸上表情雾一样飘渺,顾优无力地看着他,像是呼吸困难,说:“肯定又是你没清理干净。” 鄢凛决定不拆穿他的把戏,只说:“我对你总是事必躬亲,用的都是手指,不过如果你希望我用工具的的话,我当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真的是事必躬亲啊,顾优想,三次里面能帮他清理一次就很不错了,而他清理清理着,总能越清越乱,打个很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水越洗越脏一样,咳。 “病了表情还是这么饥渴。”鄢凛伸手在他发红的脸上摸了几把,他身体温度较低,顾优被碰得很舒服,于是拿自己的手压着不让他把手抽走。 鄢凛取笑他,“是不是还需要我抱着你晃一晃。” 他把两只手伸到他腋下,直接把人从被子里提了起来,跟抱女儿似的转了个圈,在顾优头晕恶心脸都开始变色的时候托住他屁股,等他两条腿夹住他的腰,真的跟散步似的抱着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他说:“你没以前沉了。” 顾优说:“你臂力比以前更好了。” “那是,抱着你操了那么久也得练出来了。” 顾优:…… “放我下来吧。”他再轻也不可能轻到哪里去,他还是不想累着鄢凛。 鄢凛没放下他,不过坐到了沙发上,将顾优放在了他腿上。玩着他的手指说:“你直接跟我说希望我迟点回星海城不就好了,这么委婉地弄病自己,我又不心疼,亏的还是你。” 顾优想说我真的没有,我本人一向认为身体是革命本钱所以很爱惜,这次实在是你自恋了。但他没有,学乖了。只说:“没关系,你走我就跟着你走好了。” 太乖了,乖得人心疼啊,鄢凛拨弄了几下他的头发,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还是留在法国这边吧,没必要长期呆星海城,更不用搬公司总部。” 顾优说:“我那边地都圈了,一切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鄢凛说:“是啊,要不是我,现在那里都有一个名为顾氏总部的怪兽破土而出了。” 一切都按计划的话,顾氏大楼一期工程现在都应该已经竣工了,顾氏差不多是顾优的一言堂,就像鄢氏是鄢凛的一样,但随随便便迁移总部什么的实在太无理取闹了,而且会侵犯很多人的利益,狙击一个人的利益比狙击他的灵魂还难,而顾优所谓的迁移总部,明眼人都知道不是出于什么战略考虑,国内发展势头是不错,但他们毕竟扎根在欧洲,圈钱可以,不能把自己给圈出去啊。顾优是长了张温文尔雅如同古画卷里走出来的谦谦君子的脸,但内里就是一个很血腥很凶残的资本家,为了所谓爱情搞出侵犯别人利益的事,许多人都很想敲开他脑袋看看他是不是给人换了。 俗称被夺舍。 顾优靠在鄢凛肩上,展露出来的是那帮偶尔敢跟他唱反调的老家伙们想都不敢想的温顺和柔软,人怎么能这么两面化呢?他对鄢凛说:“你随便一句话,甩出来又损失我多少亿你算得出来吗?” “当年我泡你……”鄢凛伸出手指轻轻抬了抬他的下巴,“感觉还是给你送了一点押金的。” “我的新城区一条街都给你的东西占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里竖的你的招牌还不够多么?” “你是怎么拿下来的大家都很清楚,需不需要我给你念一篇典型报道?” 顾优在他腿上动了动,嘀咕:“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不是么,我不想异地恋,太危险。” “而你明显不可能常年呆在欧洲,所以只能我就你。” “我在哪里都差不多。” 骗谁呢,鄢凛嘴角沉了沉,“就这么说定,不准搬了。” 如果顾优现在不是浑身酸软还带头重脚轻,他肯定站起来和鄢凛打一架,丫的不决斗不知道谁是雄性。 鄢凛把他打横抱起来,标准的公主抱的姿势,离床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直接松手,看着顾优摔在了床上,“恩……” 竟然还呻、吟了一声。 果然粗暴才最适合他,鄢凛想。 顾优退烧后两人决定剩下的在威尼斯的这段时间就盖棉被纯聊天,而不做、爱了就有了大把时间空出来,干什么去呢,赌场会所销金窟等等地方他们不感兴趣,于是就回归天真,听歌剧,然后去逛了已经没有新鲜感的圣马可大教堂,还有叹息桥,迎着落日微风来袭碧波荡漾的时候真是差点魂断威尼斯。 “你还是回你的巴黎吧,我直接回我家怎么样?” 鄢凛说这种话的后果就是被顾优揽着脖子来了个当街热吻。 现在两个男人吻在一起甚至野合都已经不那么奇怪了,但两个外形都很出众的熟男,呵呵。 他们不知道他们被拍下的在这里接吻的照片传回了星海城,与之前在其他地方偶尔被捕捉到的三两剪影一起组成了系列照,占据了很久的八卦头条,还是在两人都缺席星海城的各类盛宴的情况下。 所以后来鄢凛一个人回星海城,被围追堵截到差点翻车。 这个世界太不可理喻了。 回到法国,顾优马不停蹄地去处理了一系列鄢凛甩下一句不准后产生的后续事宜,鄢凛则是呆在他们的爱巢优哉游哉地过着日子,这么频繁地坐飞机实在不好,他和顾优不一样,飞起来的时候远远没有他爽。 一个月零一天后,鄢凛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再腻歪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被腻到,于是在陪顾莱顾小姐逛了会儿街后,站在香榭丽舍大道的某个路口,他突然心里充满了对家乡的怀念,便上了一直跟着他们的高级轿车,打算找顾优“好好”告个别然后今晚就走,顾莱上另一辆车离开前好脾气地朝鄢凛微笑,“是可以去接哥哥下班呢,这个时间刚刚好。” 然后鄢凛真的去了,不过不是去接人下班的,是去把人弄得乱七八糟的。   ☆、第51章 鄢凛到的时候顾优刚刚散会,他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到鄢凛交叠着腿坐在他喜欢的一组沙发上,面前摆着冰桶,里面插着一支香槟,他手里端着一杯。 顿时他扬了扬眉毛,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这是?”顺手抽走了他手里的东西,“不要乱喝。” 鄢凛端详了他几秒,黑色羊绒西装剪裁贴身合体,薄薄的身材看上去像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全世界的胖子见了估计都会羡慕。不过现在鄢凛想做的是把他慢慢剥开,然后…… 商人重利轻离别,这可不是定律,他认为再没有比好好探索一番他的身体更美的告别方式了。 所以当顾优被他推到自己办公桌上时还有点回不过神,直到他裤子鞋子袜子一样一样离开身体时他才捉住了鄢凛的手,低低说:“去里面。” 结果当然是被兴致很高的鄢凛拒绝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顾优都没办法在这间办公室里集中精力工作,却会不自觉地去望那扇落地窗,然后精力更加无法集中。 做完后鄢凛将顾优放到了他休息室的床上,顾优感觉这一次鄢凛事后可真温存体贴,但这种想法只维持了三分钟不到,因为他摸着他的头发,像在摸宠物一样地对他说:“我半小时后飞回星海城,刚刚和你说了再见,你应该还挺满意对不对?” 然后他在他鬓角处吻了吻,连多一分钟都没呆,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顾优连拍床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起来去追了。 妈的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 他试图翻身下床,结果却是差点栽了下去,那个隐秘的地方虽然上过药,但还是稍一摩擦就会密密麻麻地疼,想要在半小时之内行动自如是不可能的,而这种情况下他也根本不可能喊人来。 眼圈都气红了。 他打电话给鄢凛,不出所料地传来机械的电子女声,冰冷又无情,就像那家伙。 鄢凛回到家,收拾完毕后钻进被子里倒时差,手机依然没开机,但还是被越洋电话吵醒了,一直照顾他起居的佣人实在不好隔几分钟就拒绝一次顾先生,于是只好冒着风险将房间电话全都切了的少爷给叫醒。 才过去多少小时啊,现在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别经年隔着千山万水似的,当然,这指的是顾优的声音,有点哑,有点伤心,还有点矫情,最多的是埋怨。 比如:“我打死你。” 鄢凛半梦半醒地夹着电话恩了一声,然后不太清晰地问:“明明?” 顾优在那边摔了电话,他左手支着右胳膊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没忍住又打了过去,鄢凛一声懒洋洋的喂传过来,他咬牙切齿,“你故意的是吧。” “是又怎么样。” “……”顾优心情忽然就低落了下来,电话贴在耳朵边,说:“我想你。” “……”鄢凛已经差不多清醒了,揉着额角,“你说话的方式朝萧世让靠都行,就是别和乔明明如出一辙,我接受不了你知道吗?” “鄢凛。”他喊他。 “恩?” “我想看看你。” “谢谢,可我现在不想视频。” 顾优:…… 鄢凛挂掉电话,打着呵欠开门,然后被一个软软的生物给抱住了小腿,他低头,小姑娘扑闪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大得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鄢凛不知怎么微微惊了一下,扶着门框没说话。 小女孩脆生生地喊:“爸爸!” 鄢凛:…… 他从没搞大过女人的肚子,可就是有了个女儿。鄢母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弯腰把小女孩抱起来,斜着眼睛瞧着儿子说:“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被男朋友电话吵醒的?” “谈恋爱好玩吗?” 鄢凛扶额,“容我先去冲个澡。” 鄢母点头,“恩,快点整理完下来吃饭。” 她和小女孩的对话从后面飘进鄢凛耳朵里。 “爸爸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 “因为你还不是他女儿,等你真的变成他女儿就好了。” “怎么才能真的变成爸爸的女儿?” “等会儿我就让他签文件,签几个字就好了。” “奶奶你真好。” 鄢凛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儿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了,他记得她小时候他妈从没告诉过他这么现实的问题啊,还有一点就是,那小女孩不太对劲,机灵得鬼气森森的。 吃饭的时候鄢凛对他爸妈说:“我后天去上班。” 鄢父看了眼他扒饭的样子,活像那吃下去的米饭是毒药,说:“你确定?” 鄢母也说:“我觉得还是再等等看,等一周后的复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鄢父又问:“没有食欲?” 鄢母也问:“已经不习惯星海城的食物了吗?需不需要我给顾优打电话让他把他的厨子寄过来,或者我把他请来这儿喂你吃?” 一顿饭吃得像是胃被推土机碾过一样,鄢凛放下筷子,喊了声:“妈——” 鄢母不理他,给坐在她旁边的小女孩喂鸡蛋羹,小女孩吃得很认真,眼珠子偶尔在鄢凛脸上晃一圈。 不过鄢凛不喜欢小孩,笑都没对她笑一个,相当之冷淡。 孩子什么的都是鄢母一个人搞出来的事,鄢父从不置喙这些,只是二十四孝好老爸般地亲自给鄢凛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不容商量地说:“喝掉。” 就像在说让他干掉一只蚂蚁。 鄢凛一勺一勺吞着汤的时候范冬离和乔明明上门了,于是他就有了很好地放下碗的借口,很快站了起来,朝他们笑,“怎么会有空过来?” 范冬离和乔明明的表情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活见鬼了,总之很复杂,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来看看你啊。” 鄢母依然低头喂着小女孩吃饭,此时插了一句,“怎么没见宋繁跟你们一起?” 他们三个:…… 鄢母有些忧愁地放下饭碗,给小女孩擦完嘴后示意保姆把她抱走,说:“难道我儿子真的要给我找个男儿媳?” 鄢凛没说话,乔明明和范冬离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鄢父已经拿着报纸在看了,根本不想加入这场谈话。鄢母瞟了他几眼,然后对三个小辈说,“来,我们去客厅聊。” 范冬离和乔明明哪知道还会有座谈会,这种东西在他们成年后可就少之又少了,难道今天还要体验一次中二时期调皮捣蛋了后挨训的情节吗?范冬离打着哈哈,“怎么这么多凛儿的照片啊。”他随手捡起沙发上的几张看了看,“还什么时候的都有。” 乔明明拿手肘戳了他一下,示意他废话太多了。 鄢母淡淡说:“用来给小习认人的。” 小女孩名叫鄢小习,原本是鄢家不知道哪一支的,后来父母车祸都死了,辗转了多家亲戚,没有一家决定留下她。关于她的事在一次贵妇们闲聊时无意间传进了鄢母耳朵里,听说是小女孩太漂亮太聪明,将那些短暂收养过她的家里的亲孩子都全部比下去了,亲孩子们都不高兴,小孩子天真地残酷起来也是很要命的,于是鄢小习在多次辗转下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妖孽得紧。 鄢母要说有多心善也不是,顶多只算相对而言比较善良的一个人,她什么打算?也就是给他儿子找点事做,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么,他都能和顾优在一起了,让他养养孩子积点德应该也行吧,更何况小习这样儿的,估计会挺讨他喜欢,她儿子口味现在越来越奇特了,正好小习就是个很奇特的孩子。 所有的该接受的不该接受的,鄢母都在鄢凛生病的那段时间里消化得差不多了,喜欢也罢讨厌也罢,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也是没办法了,顺了他这么多年,也不想在他处男人这件事上让他太不开心。 至于会不会绝后,那是鄢谨之该烦恼的问题,其实就她看来吧,没有什么香火是能永远延续下去的,总有一代会断的,关键在于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反正不能在我这一代断了。 唉,再说吧。 鄢母已经沉默着不知想什么很久了,围着他坐的人里只有鄢凛不紧张,范冬离和乔明明腰板挺得都跟小学生一样直,只差把手背在身后了,为什么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儿怕鄢凛的妈妈?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分明是个很和蔼的人啊。 他们忘了一点,鄢凛的父亲才是个真正的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他还会娶一个和自己一点不互补的老婆么,这分明也不可能。 鄢凛真的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身上有种冷冽的温柔。 范冬离曾经和乔明明讨论过为什么他们四人里从小到大都是鄢凛最迷人,后来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他是他们中唯一一个父母爱情的结晶。 他们都是商业结合的产物,宋繁还是商政结合的产物,所以最变态。 次日鄢凛和顾优视频,感觉有人在往自己脚上套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鄢小习,小女孩很认真地给他套好了一只浅口地毯袜,仰着脸认真说:“你不穿袜子会着凉的。” 鄢凛表情凝住了。 然后她又套好另一只,四肢并用地爬上了鄢凛的腿,亲了亲他的爸爸,然后扭着腰将上半身朝向屏幕,对着顾优的脸甜甜地笑,“麻麻你好,我是鄢小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海苔扔的手榴弹和地雷,谢谢luoqI、lsspp、猫猫曼1993、月华、白菜加鸡蛋、但聆日音、倓书扔的地雷,都收下凛儿的吻吧233333333333 那时陪伴我的人啊,你们如今在何方~   ☆、第52章 顾优的表情在屏幕里同样凝固了,或者说裂了。鄢小习还睁着眼凑近了鄢凛拿着的平板,几乎盖住了整个摄像头,顾优感觉自己像在看恐怖片,镜头在摇晃,只有黑灰白三色,组在一起只有一双凸出的眼珠子。 哪儿来的这么变态的小孩啊。 鄢凛扯了扯小女孩的羊角辫,小女孩腰又扭过来,扑进他怀里跟小狗一样嗅了嗅,“爸爸你好香!” 鄢凛:“……” 等了会儿鄢凛将平板拿远一点,指了指怀里的鄢小习,“看到了吧,这就是法律关系上被称为我女儿的人。” 她又对着镜头,“麻麻我也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你用的什么香水,给我寄一瓶过来好不好?” “还有我知道你是个做衣服的,也给我寄很多漂亮的裙子过来好不好?” 鄢凛笑了一声,对顾优说:“做衣服的,你听到没有?” 顾优笑得像个十足十的后母,冲着他觉得怪怪的小孩咧咧嘴,“我还是个调香师呢,需不需要我帮你调一调身上的味道?让狼崽子一闻到就……” “嘤嘤……”鄢小习受了惊吓般又扑进鄢凛怀里,“他恐吓我,爸爸你快点休了他,休了他!” “他犯了七出!” “休掉,休掉!” 鄢凛和顾优:“……” 等鄢凛让保姆把孩子抱走,顾优那两道略锋利的眉毛拧成了一个有些奇特的形状,问鄢凛:“这种孩子该怎么养,好像已经歪了的样子。” 鄢凛把话题拉远了一点,“我听你妈妈说,你七岁的时候她问过你一个问题。” “什么?” “问给你多少钱你会吞下一只癞□□。” “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顾优:“……” “昨天我也问了她,我问到你答案的十倍时她才说我吞。” 顾优:“……” “你知道她现在才五岁多一点,不过已经明显暴露出和你非常相似的某种特征,认为——moalks.” “是不是要找个时间让你们做个亲子鉴定,看看她是不是你年少无知时播撒在哪个角落的一颗种子现在已经长成个美丽的小姑娘了。” 顾优侧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摇了头,问鄢凛:“伯父伯母不让你去公司所以你很无聊是不是?我这个周末去看你。” 鄢凛也摇头,说:“我不想看你,虽然我现在正对着你的脸但这是迫于无奈。” “其实我主要是想摸摸你。” 鄢凛还没说话,鄢小习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顾优看到她从鄢凛肩膀后面露出半张贼兮兮的嫩白小脸,“麻麻你好色哦。” 她又抬起小手在鄢凛脸上摸了几下,“嫉妒吧?” 鄢凛和顾优:“……” 鄢凛关掉视频,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对小女孩说:“坐好。” 然后有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亲子教育会,小女孩最后两眼泪汪汪地跑去花园揪花瓣去了。 周五的时候鄢凛成功摸上了会议桌,但会才开了一小时不到,二秘就拿着他的私人手机走了进来递给他,他看着来电显示挥手让他出去,然后过了会儿他又进来,鄢凛让他接,接着人出去后又进来了,额头看着似乎有点亮晶晶的,对鄢凛说:“您还是自己接下吧。” 鄢凛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免提,然后一下子顾优的声音就以一种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闯了出来,磁性动听得和它的内容很不符合,“次奥,鄢凛你不是在背着我偷人吧——” 偷人吧——人吧——吧—— 偌大的会议室里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鄢凛关掉免提,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暂时叫停了会议,他走出去接电话。 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九十分钟—— 鄢总你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去操人了吧。这是很多衣冠楚楚目不斜视的精英们内心不为人知却又整齐划一的想法。但没想到鄢凛在满一百分钟之前回来了,而且依然目光清明冷淡锐利,衣服领带袖扣都是原来的那套,而且熨帖齐整得不像是脱下来了再穿上去的。 散会后李理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出去,一接起电话就跟炮仗似的,那火气,隔着老远鄢凛都能体会出来。末了等她挂了电话朝鄢凛走来,鄢凛问她,“还好吧?” 李理撩了下自己的刘海,“没事,就是最近宠物有点不乖。” 刚刚鄢凛听到了一点内容,大致总结下就是你烦不烦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开会时间就是上班时间,你烦不烦烦不烦,信不信老娘说服顾优把你丢到非洲种椰子去。鄢凛暗想萧世让也没那么闲啊,最近有个挺盛大的艺术展,其中几个环节他是灵魂人物来着。 李理又对他说:“你回来了,我们今晚庆祝下。” 鄢凛诧异,“美好的周末已经开始了,你不去找宠物玩耍?” 李理特别冷酷地说:“不去。” 李理心理性别为男这点完全正确,恰好萧世让心理性别为女这点也不错,于是走在去找乐子的路上时鄢凛又有幸听到了他们有种反差萌的电话对讲。内容如下: “这都申请多久了,我为什么还不能升职?” “你除了会暖床能陪睡就没别的用了,还妄想升职,升职做保姆?” “好,就保姆!” “不行,我刚刚说着玩儿的,保姆你都不够格。” 李理利落地挂掉电话,将一缕落下的发别到耳后,头发挽了一个精致的发髻,看起来三百六十度赏心悦目,她又拨了个电话,“把周助也叫上?他最近生活似乎不太如意,作为体贴的上司和同事,我们也来开导开导、慰问慰问。” 周助是那位贴心的私人助理,最近生活陷入了低谷期,但好在他还有一份许多人羡慕不来的工作。看,上帝肯定是不会把所有窗户都关死的,李理这段时间除了偶尔想念鄢凛,唯一觉得不太如意的就是她似乎可能大概很难甩掉萧世让这个牛皮糖了。这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上车后李理说:“我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么?” 鄢凛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顾先生每天要和你打几个小时的电话,通几个小时的视频?” 鄢凛说:“没有数。” “你为什么敢毫不犹豫地玩异地恋?” 鄢凛:“说好的只有一个问题呢?” 到地方的时候周助顶着一张有些憔悴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坐下后李理拍拍他的肩,语气十分老练地安慰道:“没有过不去的坎。” 鄢凛亲自给他倒酒,嘴里说着,“是啊。” 助理受宠若惊,双手捧起酒杯,喝水似的一口干掉,又胆儿肥地将空杯子推到鄢凛面前,“老板我知道你现在改好了,再不抽烟喝酒无恶不作,你行行好,让我替你把你的那份喝了算了吧。” 李理撑着下巴看他,看着可怜地讨酒的男人,冲鄢凛点头,“真伤心傻了。”顿了下又道:“你看看我们周围多少买醉的人啊,就你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理其实也很得意,得意到一不小心泄露了行踪让人给逮到了,萧世让就杵她后面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呢,“甜心,来亲一个先。” 周助特别悲愤地看着那矫情做作的一男一女,鄢凛见状适时地起身带走了他。 两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经过一间临时休息室,透过玻璃门无意地瞟了一眼,暖黄的灯光下,见到了一个仰着头闭着眼躺在沙发上的人,表情瞧着有些痛苦氤氲。 助理一个激灵,刚刚喝下去的酒像是瞬间被蒸发掉,麻痹不了他的任何一根神经,背上的寒毛又不自觉竖了起来,上次碰上他后发生的事让助理毕生难忘,打那以后他对这位是能躲就躲,可是,他看了看鄢凛的表情,默念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为什么鄢凛带着他出来就总会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鄢凛的手还是握上了门把手,定了几秒,然后推开,助理还是坚守着职业道德跟着一起进去了,他看着他老板修长的身影逐渐靠近那位宋少,低着头注视了他一会儿,久久没有说话。 不会是嗑药了吧? 助理低头看着那位掐着沙发边缘都用力到发白的手指,再看看那双被颤抖的长睫毛装饰得显出了一丝平时完全没有的孱弱的脸庞,视线再下放到不断滑动的喉结,他突然有点不敢看了。 鄢凛弯腰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听到这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宋繁像是做梦般地睁开了眼,又像呓语般地道:“鄢凛,呵呵。” 助理努力让自己可以不用呼吸,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人了。 鄢凛扶着他的肩膀想把他弄起来,但宋繁突然反手把他带了下去,双手摁着手臂,鼻尖凑上他的脸,带着冰凉辛辣的味道,一双黑磁石般的眼睛被涂上了濡湿的雾气,看着很不真实,他反复说着那两个字,还在轻笑,“鄢凛?” 没多久他又放开了他,旁若无人地重新闭上眼睛,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姿态。 鄢凛在他旁边坐了会儿,眉目沉静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吩咐助理送他去最近的酒店。 助理心惊胆战地在鄢凛离开后上前,半扛着根本没怎么反抗的宋少上了车,暗想这种状态只要再保持十分钟就好,十分钟。 他一定可以完美完成任务的。 第二天接到顾优电话时鄢凛还没起床,昨晚本来就有些失眠,才刚闭眼就又被不懂事的恋人吵醒,于是语气就不太好,“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来接我,机场,快点。” 鄢凛本来阖着的眼睛半睁了开,“找打是不是?” “是欠你操。” “……”妈的越来越不要脸了,鄢凛说:“要么滚要么自己过来。” …… 三小时后顾优在机场等到了面色很不耐烦的鄢凛,长途飞行再加上几小时等待,他看上去还是活力四射,反而是鄢凛眼睛里有两道血丝,顾优用一种极其眷恋的动作摸了摸他的脸,问:“想我想得没睡好觉?” 很快他就知道他错了,他们回到曾经的那家酒店曾在那儿搞过的一间总统套房,顾优热情地想把自己献给鄢凛让他从里到外好好吃一遍,结果才吻了一会儿衣服都还没脱就听到咔嚓一声,房间的门打开了。 不是外面的门,是套房里主卧那扇门。 顾优一下子僵了,控制着自己扭动脖子去看人。 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宋繁竟然还冲他微微一笑,半分挑衅没有,温和得就像在问刚下飞机累不累。 顾优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鄢凛,“就说好好的怎么眼里有血丝呢,你他妈是昨晚和人搞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抽打顾小优,根本停不下来肿么破 好吧其实我真实目的是想拿宋少调戏下L某23333333333   ☆、第53章 鄢凛朝门框边的宋繁点点头,然后握住顾优捏着他衣领的手带上门出去了。 到了外面顾优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依然有点冲,“把地方让给他是吧,担心人没休息好是吧?昨天晚上玩得高兴吗?” 鄢凛靠墙站着,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顾优看他像是头疼的样子,反射性抬起了手,但伸到半空又硬是收了回去。 “所以……” “所以……”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在听到对方声音时顿住。 “回去吧。”鄢凛说。 所有不知名的委屈在这一刻趁机来袭,顾优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突然异常难过。但他还是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腕,克制着快要冲出喉头的酸楚,说:“你告诉我……” 没想到鄢凛倏地转身,看他的眼神疏离漠然仿佛触不可及的星辰。又来了,又是这样,再怎么努力也握不紧的感觉,他对他说:“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不想和你说话。” 指尖还残留着刚刚贴着他皮肤的温度,却在这一刻化为冰刃,缓慢迟钝地割着他,一寸寸地。 “为什么不干脆说你从来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眼眶在发热,心在被炙烤,顾优以为自己会难受得无言以对,但没想到反而是问出了一直以来不敢问的话。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因为知道他不爱他,从来。 “如果你一直不爱任何人,这都像是对我的恩赐,但你现在是在为别人心动吗?别人?” 他们站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光线与阴影的交错下,两人的表情都像是一撕就碎,又似乎还能听到心里无声的质疑与辩白。顾优猛的攥住鄢凛的肩膀,锁住他的目光伤心又凶狠。 忽然有两人搂搂抱抱地撞了过来,他们见自己碰到了人,张嘴道歉,“不好意思啊。”却在复又准备接吻的时候发现是熟人,用着微醺的目光,熟稔地调笑了两句,“杵门外干嘛呢这是,吵架了?” 是顾优的两个朋友,特征很鲜明的桃花眼和丹凤眼。 之前那句话是桃花眼问的,但也就点到即止了,反而是丹凤眼醉得有点厉害,吐词不清地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浪费时间吵架真的是不能更无聊,我说你们也不像是那么闲的人啊……”话没说完被桃花眼抱着推门进了他们的套间。 被这么个小插曲打断,鄢凛和顾优都再没了说话的心情,在原地没顿几秒就各自分开了。 虽然鄢凛什么都没说,很快李理还是知道了。大好的周末,她却几乎将手掐上那位周助的耳朵,但最终还是只拍着手数落他,“你说你办砸了多少事?要你何用啊?让你送个人上酒店都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还有比你更蠢的吗?引咎辞职都太便宜你了,切腹,你切腹吧!” 周助能说什么?nothing. “情爱它似毒药,你我早就应该知道。”没想到他无意识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李理瞪圆眼睛,“那你还是打一辈子光棍吧,但我们老板不能!”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再说怎么样也轮不上你,你就别肖想鄢先生了,人要学会珍惜眼前人。” 李理悻悻然地拍了一把周助的脑袋作罢,走之前说:“放你一个月假,这期间我会找人替你,他做得好的话你就永远不用回来了。” 周助早有心理准备,这种结果算好的了,于是只很坦然自若地说了句,“我真的尽力了。”但有些事不是尽力就够的,就像不管是宋先生还是顾先生都尽了所有的力,但也没能得到他们老板的哪怕一半的爱情。 鄢凛其实是个爱无能患者,这是他当了他那么久助理得出的一个结论。 晚上乔明明拖着鄢凛出来喝酒,或者说他拉鄢凛出来看他喝酒更合适,因为鄢凛现在红白酒基本都不沾了,偶尔他抿一口完全没有度数的东西都能有人大惊小怪好久。 乔明明瞧着有点感伤,他注视着鄢凛波澜不惊的脸,摇晃那颗看似愚蠢实则精明的脑袋,“你有心事,你不仅有心事,你还不跟我说了。” 鄢凛手上转着一个空酒杯,黑灰系的衣服让他看上去很清冷,灯光下那张脸却又让人觉得暖煦,有些矛盾的气息。他突然伸手拍了拍乔明明的肩,“我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心事。” “好吧,我们不纠结这个,你现在还会和人说心事吗?” “没意外的话不会。” “那你觉得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懂你吗?” “偶尔。” 乔明明又喝下一杯,然后推开酒杯,下巴垫在刚刚酒杯呆过的地方,凉津津地渗着他的皮肤,他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总觉得范冬离对宋繁心思不一般。” 乔明明基本不连名带姓喊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但最近,这种倾向越来越明显了,鄢凛说:“ 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 乔明明将半张脸压在吧台上挤到扁,拿另外半张英俊逼人的脸对着鄢凛,撩起眼皮,“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鄢凛点头,“你在说一个成天和你出双入对的人心里住着别人。” 乔明明笑,“哈哈哈,真他妈好玩是不是。” 鄢凛没点头,只道:“是你的就是你的。” 乔明明特别认真地盯住他,“那你觉得你是谁的?” “是不是感觉自己被切割成了好几个?” “你到底爱谁?” 乔明明一连三个问题扔出来,鄢凛一个都回答不上,但也有可能是不想答。 为什么都在要一个答案? 鄢凛认命地当起了老妈子,扶着烂醉如泥的乔明明离开酒吧,将人塞进他车子里,然后亲自把人送回了附近乔明明的一间公寓。乘电梯上去,电梯开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人,形如鬼魅的范冬离。鄢凛见他站在门外,淡淡问了句,“没钥匙吗?” 范冬离很顺手地接过了乔明明,鄢凛从乔明明身上拿出钥匙,开门一起进了里面。 他们一起将乔明明安顿好后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看样子似乎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我感觉,好久没有弄懂过你了。”范冬离这样说。 “我亦是。” 范冬离不知道鄢凛是在说他也弄不懂他自己还是他也很久没弄懂他范冬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开始语焉不详。而他们想的也越来越多,随便的一句话被扔出来,都可以分解出许多种不同的意思。 偶尔会想,朋友做到这个份上,好好的几份感情变成这样,还真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再难接受又如何,都是慢慢会习惯的。 “你真的喜欢顾优吗?”这句话一问出来范冬离自己就先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我该问的,但是他你打算怎么办?” 鄢凛闭了闭眼又睁开,等着范冬离的下文。 “他最近情况有点糟,不,好像是从那座岛上回来就……我说不上来,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这样下去,说抑郁都是轻的了,我担心……” 范冬离揉着自己的头发,“事到如今,帮帮他吧,帮他戒掉你。” 究竟是谁欠了谁? …… 好像又过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李理都已经重新习惯了自己上面有人的感觉,但再也没发生过什么鄢凛在会议途中接私人电话不小心碰到扩音传出顾优声音的事,如果不是她知道现在还确确实实有一个叫顾优的人是她老板的恋人,她都会觉得之前所有爱恨纠葛都是过眼云烟,飘过去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结束一天工作,鄢凛离开前李理叫住了了他,“我有事想和你说。” 李理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下,听完后鄢凛表情都没怎么变,只在李理略纠结的目光中问:“看你的样子,是有建议?” 就是顾优又开始没事发泄般的收购别人了,结果被收购的那方辗转找到了鄢凛这儿求救,曲线救国,希望鄢凛能行行好说服顾优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这些事都要先经过李理,她处理的时候一直抱着有点儿无语的心情,然后做了些也有点儿令人无语的事。 李理难得扭捏起来,绞着自己手指,垂眼道:“其实我擅作主张用了一套方案。” 鄢凛挑眉。 她凑到他耳边这样那样说了一番。 听完后鄢凛眉毛挑得更高了,末了道:“做得挺好的。” 李理如释重负,“对不起我滥用了职权,申请扣半年薪水以示惩戒。” 鄢凛笑,“还要扣年终奖金。” 果然老板还是老板,无论笑得多么温和无害,撸了他的毛还是会被罚的。李理叹息,“我有个不情之请。” “以下属的身份还是……” 李理捧起鄢凛的手,在他目光中又讪讪放开,“当然是以朋友的身份,拜托你了。” “说来听听。” 她无比诚恳地说:“请你去法国的时候把萧世让也带走吧,请务必将他带走。” 鄢凛沉吟几秒点头,只说:“你别后悔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沉浸在一股蛋蛋的悲伤中不可自拔QAQ   ☆、第54章 既然答应了,鄢凛就真的押着萧世让上了飞机。萧世让一脸心惊肉跳,仿佛鄢凛会面无表情地撕碎他的衣服然后对他欲行不轨。结果起飞很久,鄢凛却居然一句话都没同他说。 别说解释了,吱一声都没有。 萧世让脑洞开得有点大,狐疑地问:“难道是一个人去找顾优会不好意思,所以拉着我作陪?” “你直接说不就好了,难不成我还会拒绝吗?” “我换了个新发型,感觉挺不错,有没有注意到,你觉得Nicky会喜欢吗?” 萧世让其实是个比较随遇而安的人,也是个特别能自娱自乐的,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能很快如鱼得水起来,这点早在前面就已经显露无疑了,然后现在坐了半路的飞机,本性再也压不住了。 “我好像从没和你好好说过话,趁这机会,我们聊聊吧。” “我真心希望你和顾优好好在一起,一起幸福地走下去。” “所以你能主动去法国跟他道歉,我感到非常高兴。” 说到这句鄢凛终于瞟了萧世让一眼,只是神色略奇特。萧世让见鄢凛终于丢了个眼神过来,兴奋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当然,你能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不断重复犯的错误,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鄢凛:“……” 过了会儿鄢凛斟酌着说:“我也为你现在还能这么高兴感到……挺高兴的。” 萧世让终于意识到了点不对劲,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有了迟疑的神色,“为什么这么说?” 未免告诉了他真相他一激动之下跳机,鄢凛选择隐瞒,下飞机了再说吧。反正到时候萧世让如果要飞回去他也不会拦着。于是刚刚开始有点活跃的气氛又重新沉闷下来,萧世让裹着一条驼绒毯子坐在鄢凛旁边,偶尔起身走几步,走路没有声音。后来鄢凛小睡了一觉醒来,萧世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表情像个沉思者。 鄢凛喝果汁的时候他又重新拉起了话题,问:“豹子也有专心吃素的一天?” 鄢凛放下玻璃杯,“虽然你们也都知道所有其它东西都是跟在身体这个1后面的0,只有1好好的,0才是有存在价值的。但没有亲身体验过1差点坏掉的感觉,你们放肆追逐的依然永远是那些没有1就毫无意义的0.” 萧世让半张着嘴很久,等到嘴巴能合上的时候,也要了杯果汁,道:“原谅我不太敢明白你刚刚说的话。”他是在暗指没有鄢凛的顾优就毫无意义吗?就毫无意义吗?无意义……吗? 鄢凛维持着吃一口顿很久的进食速度,萧世让呆在他旁边,头一次体验到了看别人吃东西却仿佛自己的胃在被砂纸磨着的感觉,他忍不住说:“难受就别勉强自己吃了,我明白你因为伤害了顾优而心痛难安吃不下东西,但你如果不能好好吃饭,他也会痛的。” 鄢凛真的放下的刀叉,不是吃不下去了,是有点被萧世让恶心到。 “所有忍受了你数年的人,我都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包括顾优。”鄢凛说完喊来乘务员收走了东西,然后看向萧世让,“为了不再让你有力气刺激到我,我决定在接下来的旅途里都不给你饭吃。” 萧世让抗议,“怎么能这样,之前我因为在想事情都没胃口吃东西,如果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还不吃,那我会饿得很虚弱的。” 鄢凛浅笑,“我就希望你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萧世让感觉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他迫切地希望鄢凛能听到这种声音,然后稍微仁慈一点,不要让他的乘务员委婉地拒绝给他喂食的要求。但他们是呆在鄢凛的飞机上,这里所有人除了他之外都是他忠实的臣下,怎么可能无视他的命令给他食物?萧世让决定自救,决定讨好鄢凛。 “其实我是相信你的,我认为你和宋繁之间肯定没什么。” “你只要稍微对顾优好一点,许多问题就都可以避免了。” “他真的很爱你,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肯定也有感动过,但你也肯定是因为有了感觉才和他交往的对不对?” “我相信你是个对恋人忠贞的好男人。” 结果直到旅途临近结束,萧世让还是一口饭,不,一块肉都没吃上,最后饥饿地咬着毯子睡着了。 鄢凛起身准备下飞机的时候,萧世让有气无力地眯着眼睛对他说:“你真的好毒啊。” 下午有一场会议,但顾优现在还专心地在给狗剪指甲。 Shock乖乖地任由主人动作,仰躺在顾优腿上的姿势温顺又可爱。 有时候忙起来,顾莱和顾优一个星期都可能见不到对方的面,但今天两人上午都有空,顾莱有点小感冒,吃了药本来准备睡一会儿的,但想到这段时间她哥哥心情似乎一直有点不虞,虽然他可能不需要她的所谓陪伴或者安慰,她还是来这座他常住的庄园落了下。没想到一进来就见到他亲自抱着狗剪指甲。 很少见他这么温柔认真的样子。 初冬的时分,屋子里暖气已经开了,一直维持着一个令人无比舒适的温度。时间和季节变化在他身上好像没有任何痕迹,从顾莱见到他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模样,有着少见的英俊和耐心。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薄毛衣,黑色的裤子上躺着雪白的shock,很暖和的场面,但不知为何顾莱就是有点难过。 “怎么有时间过来?” 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稀松平常的语气,顾莱微微一笑,“因为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好像有点寂寞。”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的顾女士,你也会对人说有点寂寞?” 耸耸肩,顾莱在他旁边坐下,摸了摸shock,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难得也对她表现出了欢喜。要知道shock可也是一只很骄傲的除了主人外对着其他人都不摇尾巴的狗。 顾优专心打理着他的爱宠,顾莱也就在旁边安静呆着,到只剩三个指甲的时候,可能一下子剪得有点深,有红色的血冒了出来。顾莱递上帕子和棉签,但顾优只是维持着固定的姿势,握着shock的爪子,那样静静看着没动。 “呜呜……” 狗狗本来活泼的汪汪声都像是变成了很人性化的呜呜,但它好像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此时散发出的莫名悲伤,所以没有挣扎,只是让突然有点笨手笨脚的主人握着它受伤的爪。 “哥……”顾莱喊了一声,然后将狗爪从他手里拿了出来。 “就说怎么能不流血受伤呢。”顾优回过神来,很利落地处理了受伤的狗指甲,剩下的两个没剪了,挠了挠shock的肚皮,然后把它放到了一边。但没想到它还是很依恋主人,又爬了回来,只肯趴在他腿上疗伤、睡觉。 顾莱伸手点了点shock粉嫩的鼻尖,“真是只爱撒娇的宠物。”说着又抬头看顾优,“是啊,丘比特射出的是箭,在拥有爱情的同时又怎么能不流血受伤呢。” 顾优摇头苦笑,难得在顾莱面前失了一贯的冷硬强大。 “爱情,它到底是什么?突然发现,过去我自以为的爱情,好像真的就只是我自以为。” “永远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他一难过,你就想死。” 顾莱伸手圈住了他的肩膀,凝视他平静凝肃的侧脸几秒,很快放开。 “母亲曾经说过,在你还小的时候,就很少和亲人朋友恋人冷战,没有狭隘,偶尔坏脾气,但总是那个主动化解冰封的人,她说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孩子。虽然你现在经常让她不开心,但这些不开心都比不上你给她的欣慰和开心,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过得开心,得到温暖,或者,成为给予温暖的那个人。” 有助理打来电话提醒会议时间,管家已经去备车了,顾优问顾莱:“是在这里休息还是顺路回你自己的住所?” 顾莱起身,“一起走吧。” 然后顾优上楼换衣服去了 。 过了几分钟,突然有个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厅,真的是跌跌撞撞,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已经连爬的力气都没了,但还勉力保持着直立行走的姿态,但真的有点难看,尤其和他那漂亮的脸蛋、深邃的眼神、有钱人的身份不符。 顾莱和他关系不错,伸手扶了一把,“阿让同学,怎么不让佣人搭把手?” 萧世让倒在沙发上,哀鸣,“给我点吃的,快点,我要吃肉!” 顾莱面向已经出现在楼梯口的顾优,说:“我对付不了这个妖精,还是你来吧。” 给萧世让的还是甜食,他吃得猫咪一样满足,只差被挠下巴后舒服地哼哼了。干掉最后一块提拉米苏,他终于有力气倒苦水了,“你不知道鄢凛有多坏,飞了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不给我吃不给我喝!” 顾优和顾莱:“……” 鄢凛来巴黎了?顾莱看了眼顾优,颇感意外,她就说嘛,以他哥哥的魅力,这么长时间起码也应该搞定大半了,看,人这不就跟着追来法国了么。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过来这里,肯定是因为还需要时间酝酿一下,用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恋人面前嘛。 不过现在还是先让她嘲笑一下萧世让吧,“请问他真的有吩咐乘务不给你食物么?请问你有对乘务说你需要食物么?请问……就算饿了一路,你为什么不在下飞机后吃点东西,反而又挨饿几个小时的车程,跑来这儿吃东西?请问……你真的不是在挑拨离间么?” 顾优没说话,但眼神明显表现出了和顾莱一样的意思。 萧世让愤怒,“他是没有当着我的面吩咐乘务,我也没有喊乘务,但是!他说了他不会给我食物,难道你们以为我喊了乘务就能有了?顾优你扪心自问,如果鄢凛说了不给你食物不给你吃肉,你强烈要求了就能吃上了吗?就能吃上了吗?” 顾莱扶额,鄢凛积威究竟是有多重,不过是随口一句,竟然就真的不敢要食物了。反过来说,萧世让究竟是有多傻?或许鄢凛就是为了看看他有多傻,结果他真的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鄢凛他在傻人界是独一份。 她哥的脸都被他丢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很傻很天真”的大顾、小顾、阿小让都一直这么星湖陶醉下去╭(╯3╰)╮   ☆、第55章 顾优和顾莱一起出去,萧世让从沙发上起来抓住顾优的手,“你们兄妹也好坏,都不安慰一下心灵受伤的朋友!” 顾优平静地抬腕看了下手表,“我会议快迟到了。” 萧世让松手,又看向顾莱。 顾莱说:“你就在这儿玩会儿,很快哥哥和鄢凛就都能来陪你了。” 然后他们在萧世让略惊恐的目光里施施然离开。 萧世让去惹睡得香甜的shock,结果shock一个扭动,拿屁股对着他,根本不鸟这个曾照顾过它一年多的保姆。他又鼓起勇气打电话给李理,结果被转接到语音信箱,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隔了老远,顾优根本嗅不到好友心里的酸楚,就算嗅到了,他可能也无力去管,他自己的都找不到出口。 最近收购遇上了一点麻烦,难得在他所向披靡的奢侈品界遭遇了滑铁卢,不过也不能说是失败,毕竟他没有真正发力,只是顺藤摸瓜查到的结果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又不好拉下这次好不容易撑了一段时间的面子打亲自去问,又或者是因为还存了些痴心妄想,于是就这么搁置了下来,搁置的结果就是成功让他要收购的那个品牌找到了新的投资商,手里拿到的股份比他还要多一成。 这次会议可以见到对方了,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他眼中又不自觉有光在里面闪烁。 去掉心里那些多余的奢望,顾优整理好表情下车。 进了会议室,和他争的那方负责人还没到,等墙上的钟转到只差三分钟时,门终于被推开了。 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对方在他正对面坐下,真的是鄢凛。几乎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然而举手投足依然让他心动一如往昔。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就这么仿佛忘了时间和地点般久久注视着,不知过去多久,他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可以开始了吗?” 怎么控制都有点走神,虽然在别人眼里他依然是那个作风成熟老辣的顾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偶尔翻着材料的手都有点不稳。冗长的会议进行到黄昏,依然只完成了一小半,明天还会继续,结束今天的内容,两方的人都陆续离开,但他们坐着没动。 隔得有点远,其实连对方表情都看不太清楚,但就是忍不住那么看着。 但看着看着就渐渐变得软弱、鼻酸、想哭,比过去他瞧不起的任何一个为爱痴狂的人都还要不中用。顾优起身,大步朝门口走,手握上门把手的时候被人拦腰抱住,他的手覆上他的,鼻尖凑近他的发,嘴唇擦在他的耳廓,微热的温度,熟悉的心跳,“想跑哪儿去,恩?” 鄢凛把人翻过来面对着他,结果看到了对方变得微红的眼圈,他伸手抚上去,在他眼眶周围来回滑动,没两下就见他睫毛不住颤着,触在他指尖,麻麻痒痒,还有点湿润。 他叹息着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下一秒就感到自己手背被一滴泪砸到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顾优答非所问,自己抹掉不争气的泪,“你来干什么?” 真是骨气见长啊,鄢凛抱紧他一些,故意温柔地呵气,“我当然,是来……” 顾优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只可惜眼里的期待掩藏得不够好。 “看不出来么,我当然是特意来跟你……” 他放在他胸口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跟你打声招呼啊。” 咔嚓—— 顾优已经渐渐柔软的表情凝固碎裂的声音。 鄢凛闷闷地笑,“怎么,难不成以为我是特意来干你的?” 顾优在他怀里挣扎,可惜是假意,于是很快也反手抱住了他的腰,“你就是这么跟我打招呼的?故意破坏我的生意,我有这么跟你打过招呼?鄢凛你怎么这么幼稚?” 鄢凛说:“是,我幼稚,当然不比你跟我打招呼的方式,一出现就订下了我的前女友。” 他的手顺着他的西装下摆探进去,揉捏,“我哪儿比得上顾先生本事呢?” 顾优抿唇不语,只默默盯着忽然又不那样冷漠,开始和他谈笑的鄢凛,还是有点心酸,“你什么时候能不对我这么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他搂他进怀里,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人突然碰到了甘霖,顾优揽着鄢凛的脖子,尽情地吻着他。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会议桌旁,鄢凛一顿,然后把人抱了上去,自己则站在他分开的双腿间。 “不要在这里。” 鄢凛动作丝毫不乱地解着他的裤子,“再啰嗦你就自己脱光了掰开屁股躺好。” 顾优:“……” 没多久顾优看着他一身整齐地进入自己,揪住他的一缕发,嘟囔,“每次都这样,完全不顾我的意愿。” “恩……轻……轻点,啊……” “不,快……慢,恩,就是那里……” 鄢凛停下,低头看着他沉浸在□□里的脸,“小*你到底是要快点还是慢点?” 他紧紧夹着他没说话,只拉下他的脑袋继续接吻。 浮浮沉沉,飘飘摇摇,顾优有些恍惚地揽紧了鄢凛的肩膀,所以,就这样和好了? …… □□过后,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他抱着他坐在会议桌上首的位置上,顾优身上盖着鄢凛的西装,坐在他腿上,掌心覆着他束着他腰的手。夜晚的气息渐渐弥漫,窗外是一片金色的光河。 “鄢凛。”他喊他,很轻很软的声音。 “恩?” “我们结婚好不好?” 鄢凛玩着他手指的动作一顿,对某两个字眼很敏感,“结婚?” 顾优在他腿上动了动,在昏沉的暗色中转过身,双手捧住他的脸,低低叹息,“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吧?” 鄢凛没有说话,他又问,“你其实喜欢我的对不对?” 顾优伸手抠弄他纹丝不乱的领带,脸贴在他胸口,“不对等就不对等吧,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鄢凛伸手抚弄了几下他的头发,依然微笑着没说话。 “真是的,一句准话都舍不得给我吗?” 听到恋人很埋怨的声音,鄢凛指了指桌子,“第一次一起开会,确实留了点纪念是不是?” 顾优的目光在他们刚刚搞过的地方一顿,扭过头,“别说得好像是你动手收拾的一样。” “你本事嘛。” 又在讽刺他,还偷换概念,舍不得打大舍不得骂,只能舔了,他用牙齿和舌头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几个不明显的痕迹,然后含住他的唇,悠长地吻着。直到两人有点呼吸不畅了分开,顾优将手轻轻盖住他的后脑勺,无比专注地凝视他的眼睛,“我们结婚。” 鄢凛想了会儿,摇头,缓慢但坚定。 一片昏暗里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太明晰,顾优突然开起了玩笑,“是怕自己出轨?精神出轨还是*出轨?或者一起?” 一点都不好笑,鄢凛说:“你是个很敏锐的人,结婚后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嗅到了任何我出轨的气息你都会直接拿刀剁了我吧?” 顾优说:“不,我会剁了勾引你的人。” “然后呢?” 顾优摸摸下巴,“然后上了你。” “噗……”鄢凛终于笑出来,“就凭你现在这个只能让我上的身体?” 顾优咧嘴笑,竟然有点邪恶,“我只是为了让你开心才装得那么浪,要知道我其实是一个□□的时候都很肃穆的人。” 鄢凛:“……” 最近他们的对话都以让对方无语凝噎为目的,顾优成功地让他梗住了,但别以为这样…… “以前我老不理解那些和小三斗的正房,你说出轨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不先问责你丈夫然后再收拾贱人呢?然后我现在有点懂了,如果你和我结婚后出轨,我肯定还是舍不得对你怎么样,你说上次我都以为你和宋繁睡了,结果怎么样都没怎么样,只一个人窝囊地回了巴黎,鄢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窝囊?” “没有,我觉得你特别本事,忍功已经登峰造极世间少有。” 顾优故作凶狠地拽住他衣服,“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宋繁,不,你现在对他有没有感觉?你想和他有什么吗?你想睡他吗?” “都没有。” “那,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或者一秒,你想丢掉我去喜欢他?” 鄢凛很诚实,但回答还是很模棱两可,“有也没有。” 顾优自动过滤掉前面一截,很严肃地看着鄢凛,“很好,你没有。” 鄢凛:“……” 顾优脱下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给鄢凛穿好,然后从他身上起来,他身上只剩一件衬衫和羊绒背心,裤子还很完整,但外套已经不能穿了,他对他伸出手,“我们走吧。” 然后两人牵着手出了会议室,路上也有交谈,电梯里顾优看着快速变化的楼层数,紧了紧他们十指交握的手,说:“什么时候想结婚了,记得要告诉我。” 鄢凛嗯了一声,电梯门在此时打开,像通往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收尾阶段,非常卡,最近更新时间可能不太准,但会坚持日更╭(╯3╰)╮   ☆、第56章 萧世让见鄢凛和顾优姿态亲密地一起走进来,差点冲上去抓鄢凛的脸,他死死地把shock抱在怀里,狗都差点用牙齿攻击他了。Shock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鄢凛的味道,从打盹中醒来就差点被一个神经病给抱在怀里闷死,它激怒地挣扎,突然一只手将它拎了起来。一人一狗面对面地看着,鄢凛能清晰见到狗眼里倒映着他的样子。 “你越来越肥了。”没管萧世让,鄢凛自顾自抱着它上了楼。 萧世让没能抓到鄢凛的脸,因为他一伸手就被顾优拦住了,他悲伤地说:“自从你和鄢凛搞上后,我在你心里就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还是有你站的位置的。”坐或躺是不可能的,跪勉强吧。顾优放下攥住萧世让的手,“你抓他脸干什么,女人都不会有这种动作。” “女人都是喜欢他的脸才不会有那种动作,我又不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脸还不如喜欢我自己的呢!” 明显思维不在一条线上,顾优懒得和他废话了,他身体还没有清理干净,黏黏的不舒服,一路走到房间,萧世让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顾优眉头不再平顺,“你想干什么?” 萧世让说:“我知道你们现在要搞一搞了,把shock给我玩。” 顾优解领带的手一顿,“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不喜欢你。” “所以要培养感情。” 鄢凛突然从浴室里出来,将一条瑟瑟发抖的落水狗递到了萧世让面前,“拿走吧。” 萧世让心疼地接过shock,满脸不忍,吼他,“你这个恶魔!” 顾优看了看他的爱宠,又看了看鄢凛,然后对萧世让说:“行了,你们先出去。” 萧世让拿他贵得咋舌的衣服的袖子擦狗,可惜狗对他满是爱怜的目光置之不理,反而是泪眼汪汪地回头看了眼一起边吻边朝浴室走去的两位主人。 之前在会议室是做了,虽然尽兴,但是不够,于是自然而然地洗着洗着就又干上了。从浴室重新做回床上,到两人都觉得肚子饿了打算搞完这一发就去吃东西的时候,结果听到了什么东西扒门的声音。鄢凛停下在顾优身上耕耘的动作,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难道是他们的“狗儿子”? 鄢凛抽身出来,在还荡漾在余波里的顾优身上揉了几把,换来他几声哼哼,“起来,去开门。” 顾优简直想挥一巴掌到鄢凛屁股上,但有心无力,只换了个方向趴着,朝他伸手,“带我一起去浴室。” 结果当然是鄢凛充耳不闻地一个人进去了。 这个狠心的男人。几分钟后顾优爬起来,没管还在扒门的狗,不是他不宠shock了,而是小家伙已经有点被他宠坏了,而鄢凛明显是不可能跟他一样宠它的,从他一来就给吃得胖墩墩的它怒洗冷水澡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为了避免它撒娇结果把人给惹毛了被抽打,只能暂时让它委屈下了。 他们进食的时候,shock一反常态,只乖乖蹲在他们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遥遥望着,偶尔摇摇尾巴。 外面的天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吃完这点东西,他们大概还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左右,勉强够了。然后,还要继续昨天未完的会议。想到这点顾优突然觉得他今天状态可能会比昨天还差,在两人留过纪念的会议桌上坦然自若地谈生意什么的…… 被压的那一方总没有压人的那一方若无其事。 他们在下午会议结束的时候礼节性地握手,但一般会由下属提议的双方一起吃个饭的事情,竟然诡异地没有人吱声。鄢凛实在表现得无可挑剔,面具戴得太完美,顾优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太像绞尽脑汁想弄死对方的死敌了。 他们可是情侣呢,打这种收购战真的是好好玩啊,呵呵。这就是不少人心里的想法。 “这次怎么没带李理过来。”两人没什么避讳地上了同一辆车,顾优问鄢凛。 鄢凛可没说这些事基本都是李理一个人捣鼓出来的,包括破坏你的生意。她可能只是太想摆脱萧世让了,但萧世让吧,怎么说呢,和乔明明差不多,好像是冒着傻气,其实最清醒不过。 他们那种人,没有认准的时候会游戏人间漫不经心,认准了之后,就像海豚。 “我带了萧世让过来。”鄢凛说。 顾优扬了扬眉毛,“李理在那边忙什么呢?” 鄢凛也扬了扬眉毛,“别告诉我你还打算管他们之间的事。” 管?怎么管?他们都没有插手朋友感情的习惯,就算偶尔多嘴,也很注意措辞。而李理和萧世让之间的开始,说起来不会比他们之间好上多少。下午行程空了出来,回到庄园,管家过来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萧世让胁持了shock飞回星海城了。 他们有阻止,但萧世让赢了。 鄢凛在管家退下后看了眼顾优说不上好看的脸色,笑,“看来果真是顾总做人太温和了。” 不然小小的一个萧世让怎么就敢私自带走他的宠物了。 顾优有些烦躁地瞪了鄢凛一眼,风情万种,鄢凛看得眼睛一亮,“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优身体还有些隐秘地不舒服,一见鄢凛那种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看他的眼神虽然从不冒绿光,但大部分时候也是有激情的,虽然他也恨不得一直要他,但天天这么搞下去,会坏的。 鄢凛发现他坐姿有些僵硬,凑上去调笑,“怎么,突然觉得屁股疼?” “还是漏风?” “觉得可能含不紧,哦,不对,是夹不紧……了吗?” 顾优刚喝下去半口的茶都差点吐在鄢凛脸上,“你能别这么下流吗?” 都做过了多少次了啊,还脸红,虽然鄢凛不知道具体数字,但他不是知道吗,怎么数数的时候没不好意思,现在反而拿那张□□时候都肃穆的脸玩心跳?鄢凛嗤笑,“是是是,我下流,顾圣父好,永远高尚永远大气还永远鲜嫩可口。” 顾优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竟然很流畅,他冲鄢凛龇牙,“是皮痒了想和我打架对吧,来,今天我们就一决雌雄!” 真是的,这种话放出来,是个雄性都得崛起,鄢凛如他所愿扛起他就往楼上他们房间里走,边走边说,“好,就一决雌雄,你待会儿可别哭着说用力用力,那里那里,就是那里!” 顾优勉强仰起脑袋,艰难发出声音,“不会扛人就不要逞强,我快被你给顶吐了。”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你每次都被顶得尖叫了?难道吐了是尖叫的委婉语?” 顾优:“……” …… 萧世让出现在李理面前的时候她正忙得晕头转向,发现萧世让如同根本没去法国走一遭般的只隔了几十个小时就出现在她面前,脸色有点精彩。有两个结论:一是她老板根本不是真心帮她忙,二是萧世让终于舍得撕掉他那忠犬的伪装要开始玩真面目了。 果然枕边风的威力就是不一般,这得是顾优表达了希望萧世让幸福的意愿然后鄢凛就不站在她这边,不,就不坐在她这边了吧,想想真是有点心酸。 李约昨天也醒了,几年后的今天各种情绪再次漫来,就好像她的所有修炼都是一戳就破的蛋壳,薄弱不堪。最近她真的需要人陪,但也真的不想看到萧世让。 他永远顶着那样满足的笑、精致的脸蛋、有钱有势的身份,又像一株永远健□□长的绿色植物,让人看得到希望和阳光。为什么人和人差别就这么大呢,为什么人那么复杂呢,为什么她就是喜欢不上他呢,为什么从来她喜欢的人喜欢的都不是她呢? 萧世让其实有点无措,也早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鄢凛压上去法国的飞机,更明白他要是洒脱点就不该再回来,但他忍不住,而看到她突然地,第一次在他面前默着默着就流泪了,他不小心把一直抱怀里的狗给摔了。 Shock和地面接触的时候发出了不轻的碰撞声,它不如猫那样灵活,虽然极力挽救自己,还是疼惨了,李理挥开萧世让想要帮她擦泪的手,自己抹了个干净,然后弯腰去抱shock,结果一根毛还没碰到它就闪电一样窜了出去,他们只看见一团雪白眨眼间消失在了拐角处。 李理的心情一下子就被切换了,主动抓住了依然有点楞的萧世让的手,“shock不见了!” 鄢凛和顾优的定情信物在他们手里不见了! 她没空再和萧世让说什么,让他顺着方向去找找看,自己则直接去了监控室,但也只找到了几抹狗的影子,根据“专业人员”判断,有两种可能,它也许还呆在这栋大楼的某个角落,也许跑了出去。李理简直想抽死给她这种结论的人,像有脑子的人说的话吗? 但他们也确实不可能为了一条狗大动干戈,地毯式搜索一下午已经是极限,要是让鄢凛知道她为了个宠物折腾了他的写字楼一下午,明年一年的薪水估计都不用领了。 晚上九点多,这栋楼基本已经熄灯,萧世让和李理一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分别捧着一杯咖啡,都不知道上哪儿,尤其在他们弄丢shock之后。 “我完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句话含义实在丰富,可以说是栽在了某人手里,也可以说是即将被某人的雷霆怒火给杀死,萧世让和李理这刻看着对方难得一个没了□□一个没了冷淡。 “你回来就回来,干嘛带着shock.” “就是想气气他们两个。”他没说是因为不爽鄢凛饿他肚子的事,结果抱走他的狗,实际上能伤害到的只有顾优,他总在做蠢事。而李理要是知道了,除了为鄢凛叫好然后骂他蠢之外,没有其它可能性。 “那只狗是我挑的。” 萧世让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我身上这件衣服也是你选的。” 李理瞟了一眼,说:“李约醒了。” “恩。” “虽然他没说,但我知道他想见苏晓楚,还有鄢凛。” “还是别让他见了吧。” “我拿他当了好多年仇人,现在他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也依然不喜欢他。其实我不是个好女人,我这么多年没对几个人好过,所以也没几个人对我好,但小时候我还是天然地爱爸妈爱弟弟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都变了。” 萧世让抚摸她的黑发,将她拥进怀里,“因为他们偏心。” “是人心就是偏的,不偏左边就偏右边。” “是,所以世上人那么多,我就偏爱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对你偏爱,爱爱爱爱爱~~~~~   ☆、第57章 鄢凛在法国这边的行程也就四五天,一晃而过,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就准备回去了,然后在顾优的坚持下,一起飞星海城。“我也就在星海城呆几天,不过是前阵子忙狠了缓一缓而已。”顾优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如果他选择缓一缓的地方不是星海城,鄢凛或许还真会以为和自己半点关系没有。 冷战确实不适合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但通常一天之内就会和好,极少超过24小时不理对方的,而显然异地带来了更多不便,一冷就是数月。时差都倒了两倒才真正好起来。 下飞机就接到了鄢父的电话,声音还沉稳,调子明显和平时不太一样,而内容也让鄢凛忧心了起来,他妈妈住院了。鄢母一直有心脏病,这种病受不得刺激,但有鄢凛这么个倒霉孩子,这几年她受的刺激也不少,她修身养性功夫上佳,极少动怒,偶尔嬉笑怒骂都是生活情趣,但年纪大了,因病受些折磨也似乎避无可避。 鄢凛和顾优到医院的时候鄢母刚醒没多久,见到鄢凛后惊喜了几秒,然后就开始埋怨鄢父,“不是让你别通知小凛的吗?” 鄢父没有说话,这种事上他怎么可能瞒鄢凛,之前以为他还在法国都通知了,现在已经回来,更不可能瞒,也没必要。“妈我之前生病有瞒你吗?”其实当时只要他们想,瞒住还在国外旅行的父母就是编个谎话的问题,但他没有,他们家就三个人,哪个不好了都不完整。 鄢母摇摇头,气色没鄢凛想象的差,说:“老毛病了,你放心,我怎么着也得活到你孩子开始早恋的年纪。” 这话听到的人都忍俊不禁,反而是鄢父拧起了眉头,“不是说还要抱重孙的吗?孙子早恋了人就想走?” 鄢母努努嘴,“早点走不好吗,没了我这个黄脸婆,说不定你还能老树开花,来个第二春什么的。” “老不正经。” 鄢父微微瞪了鄢母一眼,其实他们保养得好,皱纹都不明显,偶尔打情骂俏两下,还挺有意思。 鄢凛一度对医院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有阴影,从苏晓楚到他自己,现在又到他母亲,中间心路历程太复杂,总归到现在都变成了身体里无声的叹息,潺潺流水,静而深。 鄢母注意到顾优,之前其实他有很恭敬地问好,但被她刻意忽略了,现在病房里在几声笑过后又安静了下来,她撩起眼皮看他,其实不太想在儿子面前摆恶婆婆的姿态,儿子的枕边人,对他的影响可大可小,她相信鄢凛是个孝顺的孩子,但男人,生理构造就决定了他们很多时候会用下半身思考,不至于出大乱子,小乱子却是接二连三的。 “你母亲和妹妹还好吗?” “劳您挂念了,一切都好。” 鄢母和顾优说话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人插嘴,鄢母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当然,顾优屏住的呼吸鄢凛也能察觉到。差不多两分钟后,鄢母对顾优挥挥手,“行了,你出去吧。”说完后就盯着鄢凛看。 顾优出去后鄢父也走了,其他人更是没理由呆着,很快就只剩下他们母子。 鄢母闭着眼休息了会儿,手放在自己胸口处,鄢凛帮她将床调成一个更舒服的角度,她突然握住了他搭在椅背上的手,有些用力,“看到他我就不太高兴。” “跟看到苏晓午差不多。”鄢母吸着气,“我就你一个孩子,你不知道妈妈有多爱你,谁伤害你,我都恨不得跟他拼命,我最近老做梦都在对付那些人,我太不放心了,你和顾优在一起一天,我的心就悬一天,你自己掂量,你也跟我说说,为什么会是他?” “还有宋繁,你告诉我,你和你爸瞒了我什么是不是?” 鄢凛真的希望她能少想一些,但当人开始觉得自己连生命都无法掌控的时候,会走向两个方向,要么思绪芜杂要么一片空白,他两种感受都有过,生命渐渐流逝的感觉曾经在他大脑里无比清晰。可惜即便活了快三十年,面对很多东西时他也依然无知稚嫩得犹如幼童。 “你生病的时候,我多想以身替之,每次站在窗外看着你被抢救,真是恨不得喊那些医生停下,然后我自己抱着我的孩子一起走,你受的折磨在我这里被放大十倍,疼得我,”鄢母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但你熬过来了,妈妈也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这些话我都没有在你好起来的时候说,我也说不出来,但是现在,现在我却想告诉你,虽然你有很多事已经不会再告诉我。就像你和顾优,你总不和我说,究竟是你不想说,还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弄不明白?” 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断线的珠子一样,“孩子,你过得开心就好,但你跟妈妈说实话,你真的开心吗?” 鄢凛的头一直微微低着,鄢母伸手也只能勉强碰到他的头发,她在哭,他也在哭,鄢母看不到,但能感觉到。 “和他在一起,你会幻想你们的明天吗,会勾画未来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自己是开心的了,”鄢凛将脑袋放到母亲手下,让她怜爱地抚摸,“我很少想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在一起之后他就一直站在我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他见过我所有不堪、恶劣、甚至是扭曲的一面,许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过分,但是一对着他,却又停不下来,我欺负他,待他不好,更谈不上体贴,心情不好还会拿他出气,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你儿子在对着他的恋人时是一副什么模样,那不像你眼中的那个。他毋庸置疑地爱我,但我喜欢他吗?不止他问过,很有一些人问过,但也只有现在你也问了之后,我最亲爱的妈妈,我终于能回答,是。”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计较,对谁都是一样,所以宋繁,我们就不说了好吗?” 鄢母定定地注视自己的孩子良久,最后只轻轻点了头。 往事已矣,是时候翻开崭新的一页继续书写。 萧世让和李理过来探望,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那儿的顾优。萧世让一见他的背影就鼻子发酸,他想抱抱他,他是他最信赖的人,他想告诉他这次他是真的失恋了,但那背影太寂寞,他忽然迈不动步子。 李理见到走出病房的鄢凛,不知怎么他又给了她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从最初的心动开始,这么些年他变化巨大,但她始终认为曾经的那个少年从未消失,热烈的、善良的、还有温柔的。 她远远注视着他走向他,拿手捅了捅旁边的萧世让,“你确定现在还要上去告诉他们shock丢了?” 萧世让摇了摇头,忽然一转身靠住了雪白的墙壁,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有人看着像一块坚冰,里面却全都是焰火。” 他又对李理笑,“我多希望我能把我心里的火分你几把,这样说不定你会变暖,也能愿意和我试一试。” 李理说:“闭嘴,我意已决,说了不要你就是不要。” “女孩子家的,怎么这么不懂得要用词婉约。” 他们说话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交流的姿态远比恋人还要亲密。 鄢凛走到顾优旁边,顾优站着没动,只是等了会儿,在鼻尖萦绕的他的气息越来越浓时扭头与他面对面,他抬起手,极慢地,极轻地,落在了鄢凛脸上,或许本该是一巴掌的,却变成了那样不舍的刮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又想放弃我了是不是?你不用说话,我就能感觉到。”他怔怔地着后退,“我真恨我自己这个样子,但是鄢凛,我用掉全部勇气、决心和力量,只能离开你,却注定忘不掉你,所以我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我早就告诉过我自己,只要你主动来我身边一次,那么我和你就只能死别,绝不生离,你听清楚没有?”说到最后他简直在嘶吼,却又猛的将他扣进怀里,死死抱着,“鄢凛,不要和我说分开,暂时的都不要。” “我不需要你母亲喜欢我对我好,你懂吗?” 鄢凛第一次认真地抱着脆弱到身体都有些抖的顾优,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我也不想再让你伤心,你懂吗?” 顾优语气有些执拗,“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喜欢心痛的滋味?这样会让你觉得你才是真正地活着?” “我不喜欢心痛的滋味,但它是你给的,所以我连它也一起爱着,欲罢不能。” “顾先生,”鄢凛喊他,“回到你最开始说的话,我认为你的感觉向来很准,但这次你真的感觉错了。” “恩?” “我是来告诉你,我打算和你结婚,时间还……” 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晕倒在他怀里,又变沉了。 鄢凛拍拍顾优的脸,还拿手去捏他鼻子,“别装死,一分钟之内不醒过来的话我们的婚礼就不用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 = 这应该也属于受刺激过度晕倒的范畴。   ☆、第58章 顾优躺床上醒过来时有点不明所以。 等他睁着有些酸涩的眼扫视了一圈房间后,才发现这应该是一间病房,然后思维倒退,直到那一句话——我打算和你结婚,时间还…… 后面的呢? 萧世让眼明手快地按住他想要起来的动作,“祖宗,别折腾了好吗,鄢凛就在隔壁守着他妈呢,你乖乖输完这一瓶点滴,然后再去献殷勤,好不?” 顾优还是拔掉了针头,“还有话没说完,再说我身体很好我自己知道。” 萧世让猛的把他按了回去,力道有点重,虽然没摔到,但毫无提防之下依然有些晕眩,顾优拍了拍萧世让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你这是怎么了?”不太对劲的样子。 萧世让按铃喊医生来重新扎针,然后跟他道歉,“对不起,没弄疼你吧。” 哪有那么弱不禁风,顾优按着自己的手背,“没事,都是医生无聊穷折腾,反而是你,怎么了?和李理进行得不顺利?” “顾优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能再这么缺心眼儿地任鄢凛为所欲为,你可以让他偶尔欺负下,就当情趣了,但不能一直这么放任他,不然是……”他很想说不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但意识到他们刚和好没多久,正是感情可以抓住机会更进一步的时候,说这些未免太煞风景。 “还有,我确定我失恋了。” 顾优也想说我早就劝过你追李理不是件划算的事更不是件轻易就会成功的事,但他也是个迷失在爱情里的人,这点他迄今为止也觉得神奇,让他真的开始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也不会再泼萧世让冷水,反而是有些无奈地笑说:“前阵子我也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失恋,但现在,我和他的婚期已经提上日程了。” 萧世让感觉自己快要一点点被冻成冰雕,这笑话太冷了。 “哈哈哈哈,你们的婚期?鄢凛要娶谁?男的女的?你又要和哪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起踏入婚姻的坟墓?怎么婚礼定在了同一天吗,不会还是同一家酒店吧哈哈哈哈。”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声音也一定冒着丝丝寒气,不然他眼里顾优的脸怎么都扭曲了。 …… 顾母又踏入了星海城,这座她最不愿意落脚的城,还带着顾莱。 下飞机后坐上了来接她们的黑色高级轿车,接着去了一般人都不喜欢的地点,医院。 “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鄢母一见顾母,柳眉倒竖,声音都变尖,如同肩带被坏男生拽了的青涩少女,鄢父慢悠悠削着水果的刀子差点把自己给割到。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而我其实更不待见你,”顾母一边说一边摘下墨镜,“要不是我儿子跟我说他和你儿子快结婚了我是不会过来这边的更不可能顺便探望一下心脏病发住院的你,我建议你还是继续平心静气保持端庄,不然咱俩一比简直高下立见,你儿子都会嫌弃你转而亲热地喊我妈的……” 顾母心气儿不顺,嘴毒得…… 反正还虚弱的鄢母吵不赢,她们不对盘,打从初次贵妇圈里会面开始就是。 “呃,伯母……”鄢凛走进来,正好听到那句你儿子都会嫌弃你转而亲热地喊我妈的。 “喊什么伯母,”她亲热地抓住鄢凛的手,然后和他拥抱,行贴面礼,“喊我妈就行。” 鄢凛:“……” “妈,”大家都听到了一声妈,不过是顾优喊的,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鄢母解气地笑了笑,脸朝向顾优,“小破孩,限你三秒钟之内把你抽了风的妈领出去。” 所有人:“……” 顾母和顾优一起出去,鄢母还跟小孩一样在后面赢了架似的拔高了声音,“你就自个儿在那幻想我能让你儿子进我鄢家的门吧,祝你做个好梦!” 顾母优雅地转身,冲鄢母笑得柔和又闪耀,露出的洁白美型的牙齿拍广告都毫无压力,“和你不一样,我勉强可以让小凛进顾家的门,唯一给他减分的就是你这个虚弱到仿佛随时会厥过去却还要欺负孩子的妈咪。” “再见,目送就免了。” 鄢凛给他妈顺气,“别急,您慢点,慢点儿吸气。” 鄢父抓住了重点,“你们要结婚,我怎么没接到你的通知?” 鄢凛扶额坐下,“只是有个计划而已,具体日子还不确定。” 鄢母闭着眼睛没搭腔。 鄢父沉默了会儿,问:“那你对你的继承人有什么计划吗?” 鄢凛:“……” 等鄢凛出去了,鄢母使了很大的劲儿掐鄢父,“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阻止?” 鄢父说:“你也知道我第一次插手他的感情,有了什么结果……” 鄢母说:“这能一样吗,一样吗?”不过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明显气短了,“鄢谨之你真是太没用了,从来拿捏不住儿子。” 鄢父无奈摊手,“我承认这一点,你呢,承认吗?” “我要被你们气死了!” …… 萧世让很木然地看他们拍“结婚照”,他一定是太闲了才来当他们的艺术顾问。 “我要和你穿一样的黑色,要么你穿白色好了,明明你更适合。”是眼角眉梢都晕染着幸福的顾优的声音,像埋怨,更像撒娇。 萧世让顶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蛋在旁边翻译,“真是的,在家里关上门欺负我还不够吗,现在分黑色白色也要欺负我,我就是想和你一样穿黑的,不想穿白色嘛。” 他的声音很动听,但在场的人基本都憋笑憋红了脸,尤其是鄢凛和顾优的助理。 周助摆弄着其它几套礼服,都是黑白配。没错,他又重新走马上任了,而且工资还翻番了,现在红光满面,也已经从生活低谷里走出来,几乎快要升天了,圆满了。 鄢凛执起顾优的手吻了一下,像是很好说话的柔情模样,所有人竖着耳朵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穿着白色拍,要么你换上黑色我们离开,我办公桌上还有一大堆事呢。” 正式开始拍的时候,那画面太美萧世让不太敢看,直到他们拍完离开,他都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半空,就是落不下来。顾莱走到他旁边,也说:“我其实是在做梦吧。” 萧世让冲她眨眼,“你在你哥身边,就像个梦,恩,睡过头了的梦。” 顾莱看着萧世让的眼睛,漂亮的色泽,像琥珀也像湖泊,她突然转而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我记得你好像是被甩了?” “别这么说……”萧世让捂着自己的脸,“请你行行好换种方式。” “你最近说话都语无伦次没有重点,”顾莱说:“我是真的信了,每个人都注定要失恋。” …… “感觉很空很无聊,但又不想动。”范冬离三人挪出了一天,什么都没做,只是去了那个以前他们几个常聚的地方,都已经只剩灰尘的气息,友谊地久天长,好像还能听到那种扎心的吟唱。 缺席的总是鄢凛,他们三个都在,没收到什么通知,但心里差不多都已经有了底。 最不可能的,变成了可能。 乔明明掰着手指头数了下,“他和顾优认识了大概,五年左右,五年。” “差不多,”范冬离说:“是到结婚的年纪了。” 乔明明掏出手机,“我要把他喊出来搓麻将。” 范冬离和宋繁看着乔明明,眼神都像在说你有病吧。 乔明明很认真地问:“你们不信?” 范冬离看了眼宋繁,说:“还是玩牌吧。” “看样子你们也都没意见,那我喊了。”他一直在自说自话。 范冬离觉得他现在连乔明明都弄不懂了。 “之前我路过,从橱窗里看到了他们,那种角度都被我看到了。” 范冬离和乔明明脸上都有一丝怅然,还有几分不是滋味,只有宋繁一直神色淡淡。 “为什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是……” “他的未来注定你我会参与得很少。”范冬离想拂一把乔明明的头发,但乔明明突然转头看他,曾经他额前有发软软地搭在上面,乌黑的眼珠大大的,被他看着总有种被狗狗可怜巴巴望着的错觉,但现在谁都不会再有这种错觉,不再是那个阳光下灿烂无忧的少年了,曾在他身上闻到过的烈日般暖煦的味道,也已经在这尘埃浓厚的而立之年里渐渐稀薄。 范冬离的手顿在半空一会儿,然后镇定自若地收回。 一回头又撞上了宋繁若有所思的目光,范冬离一度很担心他,但每次他濒临崩溃的时候,拉他起来的从没有别人,他们是根本办不到,能办到的那个人不愿伸手,所以一直是他自己拖着自己重新站好,每次起身都有比从前更胜的不迫、沉寂、还有从不为他所知的疯狂,对那个一起长大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59章 “最近在忙什么?”范冬离问宋繁。 “计划着一次旅行。” “去哪儿,和谁一起还是一个人?” 乔明明插话,“我说范冬离,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来着?” 范冬离最近也开始戒烟戒酒,当然酒是指白的,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还以为他是准备要孩子了,但天知道,也许他只是觉得到了该保护身体的年纪了。女人二十五岁开始衰老,男人三十之后各方面能力也都开始下降。 范冬离斜眼看他,“那种东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宋繁你呢?” 宋繁手里勾着一个高脚杯,里面盛着酒液,但他拿手里没喝,他不常笑,展颜的时候更少,在认可的朋友面前,表情也一向稀少,但乔明明是个例外,他确实吃过他不少冷言冷语和锋利的眼刀子。不过现在他提出结婚与否的问题,竟然不是太讨厌。 宋繁说:“没有那种打算。” “哦,”乔明明会意地上下点头,“看来你们是准备凑合着过了,其实这样也不错。” 范冬离和宋繁:“……” 宋繁并未介意,他心眼小起来时让人瞠目结舌,但肚量大起来时也令人佩服,只说:“你不记得冬离说过一个事吗,他名字有三个字,所以他只会跟三个字姓名的人在一起。” 乔明明眼神变得有些诡异,目光从范冬离身上滑过去,“我倒不记得他说过这种话。” 范冬离轻描淡写,“繁繁乱编的。” 宋繁决定不开口了,这种时候,明显说什么都不对。 乔明明说了要喊鄢凛过来很久,但之前打过去电话无人接听,所以隔了会儿再拨,这次很快便通了,通话效果太好,乔明明听到的不仅有鄢凛的声音,还有碗碟碰撞声,小孩子娇嫩的嗓音,以及鄢凛特别平顺和缓的呼吸,像是岁月静好。 “打牌?你闲成了这样?”鄢凛扒开鄢小习搭在他胳膊上的两只小手,遮了下电话,“乖,你先一边儿去。” 鄢小习是个调皮时间多过听话时间的小女孩,现在他爸爸心情好就代表他会比平时好说话一些,此时不调皮更待何时?于是她干脆爬上了鄢凛的腿,拽着他的手腕朝电话喊,“小明叔叔我知道是你,今天上课好多同学造句都用了小明两个字。” 顾优把她从鄢凛腿上抱下来,家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在吃饭,要是鄢父和鄢母在她绝对不敢这样闹腾,鄢凛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最老实,其次就是在鄢父面前,但现在鄢父人还在医院。 “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不准调皮,听到没有?” 鄢小习冲顾优做鬼脸,“就要。”然后反射性捂住自己的小屁屁,“麻麻你不能打我屁股,不然穿衣服都不好看了。” 顾优拿她没办法,她不是他亲生的,喊他喊的还是妈,稍做得不好就有恶待孩子的嫌疑。 鄢凛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打吧,不用客气,棍棒出孝子。” “可我是个孝女。” 顾优板起脸,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你再捣蛋就让你今晚和保姆睡。” “嘤嘤……”鄢小习抹着根本没有泪的眼角,“今晚该我和爸爸睡,你故意的对不对,这样你就可以独占爸爸了。” 鄢凛打完电话,将鄢小习拎过去,摆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背挺直。” 鄢小习随着鄢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巧得不得了,两条小短腿沾不到地面,偶尔晃一晃,在鄢凛眼神里又安静垂着没动。“爸爸,你去医院看了奶奶就会很快回家吗?今天该我和你睡了,坏麻麻似乎想破坏我们。” 鄢凛说:“你再欺负麻麻我就把你关进阁楼里,等你头发长得和莴苣公主一样长了再放出来。” 他又转向顾优,“再这样百依百顺下去她都要被惯坏了。” 鄢小习被吓到好一会儿,回神后就揪着鄢凛衣袖认错,“我保证我再也不欺负麻麻了,爸爸你不要把我关进阁楼,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不用关就能长到脚踝的,呜呜……” 顾优噎了老半天,说:“亲爱的你真的吓到小习了。” 鄢小习哭得更响亮了。 鄢凛摸了把一直在干嚎的鄢小习的脑袋,对顾优说:“她装的。” “小小年纪演戏就这么自然,以后可以考虑往电影行业发展,”鄢凛一边说一边起身,“我去医院看看,今天回家可能会有点晚。” 顾优没问他去医院之后还准备上哪儿,只点头,“路上小心。” 鄢凛离开后,鄢小习又冲顾优吐舌头,刚刚的保证就像一把撒在空中的沙子,风一吹就不见了,他在顾优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他来到鄢家真的就像是泡进了蜜罐子里,大家都呵护她包容她,虽然是看着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但能做得这么好也很不容易了,而顾优呢,是唯一一个从没真正对他黑过脸的人,她理所当然地毫不怕他,提要求也很不客气。 “麻麻今晚你亲自给我洗澡。” 顾优抱起鄢小习,认命地说了声好。 “为了感谢你,我给你念一段我今天看的书里的内容吧。” 顾优一点都不想听,谁知道她会念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每次都能让他无语好久,但不想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所以还是点头。鄢小习用小手掌盖住顾优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我爱你,但我又恨你,这感觉就像我想将你扔下悬崖,然后又狂奔到崖底接住你。” 顾优上楼梯的脚步一顿,“小习,你最近是喜欢上班里的哪个男同学了吗?” 鄢小习在他怀里扭啊扭,“我还能用另外三种语言表达这段话哦。” 接着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又各来了一遍,来到楼上的卧室,鄢小习从他怀里跳出去,在他和鄢凛的床上打滚,边滚边嗅,滚累了坐起来,对顾优念道:“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麻麻,爸爸一定每天都在摧残你吧,不然你不可能这样越来越香的。” 顾优站着想了很久,觉得该限制下鄢小习看书的内容了。 等啊等,鄢某人终归还是来了,虽然姗姗来迟。 乔明明用鼻孔对他发出哼哼声,“我一个人寂寞如雪。” 宋繁和范冬离就站在他们一墙之隔的外面,而且还是玻璃幕墙,鄢凛当然也见到了,还有那个熟悉的泳池,吧台,甚至地毯的花纹闭上眼睛都能想出来,不过已经许久不曾来了,某次之后他们谁提起聚会都不会是这个地方。 鄢凛在他旁边坐下,外面两个人也走进来,他对乔明明说,“我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填补你的空虚,其它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是寂寞,不是空虚。” 鄢凛喝白水,并不较真,“都差不多,我看你就是这阵子工作闲了点才有空这么矫情。” 范冬离脱下外套飞到了乔明明脑袋上,“是不是还冷啊,不介意的话穿上衣服滚吧。” 宋繁扭脸微微笑了下,乔明明扯下衣服就冲过去和范冬离厮打,真的是厮打,手脚并用的,大冬天的生生将范冬离踢进了泳池。 鄢凛肩膀一抖,好像那没什么温度的水溅到了他,宋繁走上来给了他一个松松的拥抱,“最近过得怎么样?” 鄢凛笑着看他。 他挑眉,“又在问废话了,想必也是不错的。” 他们的心情都有点难以描述,宋繁依然还爱鄢凛,只是已经完全接受了他和鄢凛再无任何可能的结果,如果说从那个海岛上离开的时候他还痛不欲生,一想起鄢凛就恨不能打开他的心看一看,那么现在一静下来,脑子里盘旋的事情只有一个,他爱的人已经有了爱人。 这样想着会伤心,会呼吸困难,却再做不出什么极端的事。 几个月前还陷在挣扎和苦痛里的那个宋繁,就在这几天离他而去。 他想他可能或许还是停不下爱他,但终于能换种方式。 “日子定了吗?” “定了。” “你们的狗找到了吗?” 说到这个鄢凛有些无语,“还没有。”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几乎快要被水里范冬离和乔明明的扑腾声给盖过去,想到shock鄢凛略郁卒,虽然他对那只蠢蠢的狗不好,但也有点感情,于是丢了个球进水里,“玩够了就上来打牌,不然弄病了影响工作,你知道你们两个加起来得损失多少钱吗?” 乔明明成功抢到鄢凛丢的球,出水时又反踹了范冬离一脚,“去死吧!” 鄢凛和宋繁:“……” 后来他们打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丝毫看不出来鄢凛没过来之前他们那些反反复复抽丝剥茧般的讨论和分析,所有不满抱怨一扫而光,心无芥蒂地闹着笑着,就像时光倒流回从前的青葱年少。 中途鄢凛不小心碰掉了桌子上的一个东西,弯腰下去捡,见到的一幕让他有点惊讶,乔明明的脚挑逗地放在……范冬离的……咳…… 他面不改色地起身,将东西放好,没看脚在桌子底下猛的往回收却自己踢到了自己正龇牙咧嘴的乔明明,说出了他今晚以来频率最高的三个字,“我胡了。” 后来牌局结束,乔明明不知为什么抓着鄢凛的手不肯动,范冬离冷眼看着。 鄢凛无奈按眉心,隐晦地对范冬离使了个眼色,然后他用强把人给先带走了。 宋繁瞧着鄢凛,“他们这是又得打架了呢。” 鄢凛淡笑着点头,“也没什么不好。” 宋繁突然倾身在他唇上吻了下,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他的眼神奇异地像有柔光将他几乎整个人包裹住,“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鄢凛在那个吻之后有些僵硬,但也只几秒,然后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一次旅行,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 按爪2333   ☆、第60章 鄢凛到家,进卧室,摘手表的时候顾优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见他无奈地笑了,“小习闹着要等你回来和你一起睡,一个澡让她洗了快两个小时。” 鄢小习的某些怪癖鄢凛也知道一些,比如洗澡时浴缸里得给她摆好几只玩具鸭子,然后还动不动打水仗,一看顾优这样,估计就是让她用水给喷了好多次。鄢凛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小女孩人,于是点头,“看来你还是成功地把她转移到了其它房间,这样也好。” 顾优:“……”为什么说得好像是他小心眼真的不想让孩子和他睡一样。 “你要是想陪小习就去她房间好了,谁会拦着你不成?” 鄢凛笑睨了他一眼,“是吗?” 等鄢凛洗完澡出来,两人躺在床上,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鄢小习不像一般的孩子,吃完晚饭都还有一些安排,然后洗澡闹腾,几乎到半夜都还精神抖擞,简直像违反了生物规律般地在长,哄她睡觉难如登天,顾优安顿完她,其实有点累,但现在躺鄢凛身边,莫名不想睡,而听鄢凛的呼吸,也不像是睡着了。 “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顾优身体里最后一点瞌睡虫都被赶跑了,他清醒地睁着眼睛,这句话信息量太大,问他什么时候回法国——希望他回法国——有事要背着他做——很有可能偷人——真的会偷人。 和谁?顾优脑子一转,目露凶光地翻趴到鄢凛身上,“你说,今晚你到底是干嘛去了?我在这儿连夜工作还给你带孩子,你回来就告诉我你很有可能背着我干了坏事?” 他就问了一句,怎么就能转到他在外面干了坏事上去。而且之前他跟他说会晚回家,表现得那么淡然,还以为他是真不在意呢,果然不能用看一般男人的眼光看顾优,他从来不是一般人。 “你一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身上味道不是那么回事儿。”顾优说着在他脖颈上嗅了嗅,“当然现在,用了我的沐浴露就是我给你的味道了。” “怎么,我身上之前是有霉味吗?” “不是,是别人的味道。” “哪个别人?” “你非要我说出来?” “你说。” “你丫是不是陪宋繁去了?” 鄢凛:“……”他把他从自己身上移下去,他又想翻上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我是见了他,但没你形容得那么龌龊。” “龌龊?”顾优不掐他,反而是给了他一拳,“鄢凛你就是个下流又龌龊的人。” “那我该说你什么?”鄢凛掀了掀快要合上的眼皮,“说你现在就是个很‘萧世让’的人?” “你找打是不是?” “你可以再打两下试试。” 鄢凛从不对人说你敢怎么样我就如何如何,从来都只是——你可以试试。 顾优从床上坐起来,“不行,你必须说清楚。” “我之前问你什么时候回法国纯粹只是问问,你又在这边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影响那边的工作。”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鄢凛拉他重新躺下,被他那样弄着被窝都快凉了,他说:“我当你十七岁美少年。” “……”顾优扭头埋进他脖子里,瓮声瓮气道:“不许你和宋繁再有什么瓜葛。” 鄢凛沉默半晌,开口:“其实我在想怎样不破坏你心情地告诉你一件事,但现在看来好像根本不可能。” 顾优猜,“你找到了你真正的私生子?” “你和别人睡了?” “你不想和我结婚了?” “都不是,”鄢凛干脆闭上眼睛,“我和宋繁,不,宋繁和我,打算去一些地方看看。” 顾优陡然心里发凉,重复他的话,“你和宋繁,不,宋繁和你,打算去一些地方看看。” “哪些地方啊,天之涯还是海之角?”他声音大了起来,“鄢凛你脑子没泡吧,你都快和我结婚了,却告诉我你要和宋繁一起去一些地方看看,看什么,看哪些地方适合你们私奔吗?和、宋、繁!一个跟神经病一样爱你爱得歇斯底里恨不得把你掰碎了吞进肚子里的家伙,你他妈到底哪根筋不对?” 鄢凛在被子里动了动,翻身侧躺,背对着顾优。 顾优摇他肩膀,平复下呼吸,问:“你不是在和我商量,就是告诉我一声是不是?我说不让你去你也会去的是不是?” 鄢凛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 “一起出去看一看,一边赏星星赏月亮一边做个了结?非要这样吗,有什么谈一谈不就完了,非得这么个仪式,你成心堵我?为什么那三年里你们不把该做的都做了。” 这话一出来,鄢凛连哼声都没了,房间里静得令人发指。 空气都像是沉默了很久,顾优自知说错话,从他背后抱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如果我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点头,那一定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不高兴,而不是因为我不介意宋繁了,我永远介意他,我和他这辈子的关系顶天了也就碰了面点个头,我们两个无法和平共处,而你选择的是我不是吗?” 鄢凛还是没出声,但顾优知道他在听,“如果你非要去那就去吧,我知道我根本阻止不了你,当然前提是我光明正大不绞尽脑汁使什么绊子,你知道从那时候起我就再没对你玩过这些,同样作为一个也爱你的人,我相信宋繁现在也不会了,你选择再信他一次,我没有异议,但还是请你务必小心,你必须给我完完整整地回来,心里再不要有任何对其他人的不舍。希望在那个时候,在那个被问到“你愿意吗”的问题的时候,你能不迟疑地回答我愿意。” …… 隔天萧世让陪顾优一醉解千愁,他就知道,高、潮之后便是低谷,低谷还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他抽走顾优手里的烟和酒,他今晚真的算得上是无恶不作了,这两样又迷人又万恶的东西他都沾,可见是真的郁闷到了。他劝他,“多爱惜点身体吧,还有,你家那位闻到你身上烟酒的味道是不会高兴的。” “我为什么要管他高不高兴!为什么要管!” 都拿拳头磕起桌子来了,完全不觉得疼似的,萧世让又制止他,“别这样,你淡定些,爱一个人当然要管他高不高兴,爱有时候就是犯贱。” “他从来都不替我想想,从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是窝囊,他要和宋繁出去双宿双飞我还忍气吞声,妈的,你说他们两个单独去外面,酒一喝风一吹夜一熏,不滚到床上去才有鬼!” 萧世让囧囧有神地看着他因为喝多了而变得微红的脸,人还挺激动,当着他的面儿也挺会说,不难想象是憋狠了,更不难想象他在鄢凛面前是怎样小意体贴地同意了他和宋繁一次旅行的事,啧,这人呐,总喜欢自己为难自己。 “其实这方面我都觉得鄢凛还比较靠谱,男人嘛,尤其是有钱有势的,有几个年轻的时候没乱过,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都是例外中的例外。男人不分好不好色,只分有自制力的和没自制力的,鄢凛明显是有的,你们冷战的时候,他就从没和人乱来啊,你知道拿着和恋人冷战心里苦的借口跟别人419还振振有词的家伙海了去了,但他不会。更别提和宋繁,窝边草什么的可不好嚼,再说了,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是需要做个了断啊,好歹是选在你们结婚前,你们结婚这事儿不就是突如其来一时兴起么,所以也不太能怪他选这个时候解决,虽然方式有点儿奇葩,但总不能让他结婚后再去和别人纠葛上吧,这才是真蠢好不好?” “而话说回来,你总认为他和宋繁之间有什么,是不是觉得——他都能和我这个有预谋的和他喜欢的女人订过婚的坏男人搞上了,还毫无压力,吃掉宋繁简直只是顺便的事嘛~” 本来还有点搞笑的意味,但顾优突然起身胖揍萧世让,差点把他脑袋从他脖子上给摘下去,萧世让哀嚎,“顾优你这个畜牲,不敢对鄢凛怎么样就拿我出气,我要和你绝交!” 顾优勉强放过他,然后又指使他点歌拿话筒,“去,给大爷唱几首,唱得不好今晚不给你金砖。” 萧世让:“……”这丫是真的喝多了,他记得他不是个爱发酒疯的人,不过发起酒疯来可真不是人。 萧世让嗓音漂亮,也能一首一首接着唱,顾优窝沙发里抱着酒喝,萧世让已经拦不住他了,唉,醉吧醉吧,醒了的宿醉头痛感也依然能提醒你那些伤心事的。 到了接近十一点的时候,萧世让觉得该送人回家了,不过在摸顾优手机喊司机的时候,他又囔囔起来,“打给鄢凛,让他来,必须来!” 萧世让这阵子压根不敢和鄢凛打照面,弄丢了shock,事发了,纸包不住火了,顾优在和他计较,鄢凛差点没切了他,虽然他也看在顾优面上会对他和颜悦色,但那种时候少,尤其shock那事儿吧,确实是他不对。 “你也知道鄢凛会过来接醉鬼的可能性有多小,还是我送您回家,好不好?”和酒醉的人没法讲理,但他还是努力说清楚。 顾优一巴掌差点扇上他脑门,萧世让堪堪避开,又听他说:“他是我的,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给他打电话,让他来!” 萧世让心道,人都是你的了,你倒是自己打电话冲他吼让他来接你回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顾优:干妈你最近好仙女的样子。 作者:说吧,我知道你有事求我。 顾优:(╯▽╰) 作者:小妖精是想让我猜? 顾优:那个,关于骑乘…… 作者:你想和凛儿玩骑乘? 顾优:有一次曾经玩过三分钟。 作者:然后? 顾优:然后后面的就被你吃掉了! 作者:…… 顾优:吐出来! 作者:……   ☆、第61章 萧世让还是按捺着心情给鄢凛打了电话,等待接通的途中,一颗心犹如被放在油锅里炸。 他以前可半点不怕鄢凛,现在却越来越怕,还真他娘的奇怪。 用的是顾优的手机打的,所以接起来的速度还行,没等多久,萧世让听到鄢凛那声略低沉的“恩?”时,眼皮跳了跳,“是我,萧世让。” 简单把事情说了下报完地址,然后萧世让不等他回答就紧张地挂了电话。 卧槽他刚刚挂了鄢凛的电话! 鄢凛来得也不慢,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来了。他推门进来,带着冬夜空气里冷冽的味道,衣角仿佛都沾有寒气,萧世让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来了啊……” 鄢凛对他这副模样也有点诧异,他是老虎吗,会撕碎他的四肢嘣嘎嘣嘎吃了他吗? 他直接大步走到顾优旁边,然后坐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萧世让在旁边说,“好像已经睡着了。” 鄢凛看向他,“你应该没开车来吧?” 萧世让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不用管我。” “……”你想太多了,鄢凛将目光又落回顾优睡着都不安稳的脸上,说,“我的意思是你坐他的车回去,他有我照顾就够了。” “哦哦……”萧世让识相地起身,“那我先走了。” 走到门外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发现顾优顾混蛋一闻到某男人的味道就醒了,之前跟死猪一样,现在倒是灵活地拉着人的脑袋接吻,他真是要醉了。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两人身体都有些蠢蠢欲动,鄢凛握住他揽着自己脖子的手,“不装了?” 顾优看着他,眼神、表情、眉目无一不散发着勾引的气息。 鄢凛也看着他,只问:“我的公主,你是想在这种场合做点什么吗?” 顾优将一只腿搭在鄢凛腿上,另一只蜷起来,慵懒又无力的模样,鄢凛把他另一只腿拉直,和另一只并拢,然后胳膊勾住他的腿窝,左手放在他后背下,用力把人给抱起来移到了腿上,用脸蹭了蹭他温度比他高的脸蛋,“我们走吧?” “恩,”顾优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要抱的。” 鄢凛挑眉,“行。” 他背他出去,沉得,今晚起码得喝了五斤吧? 顾优趴在他背上,头一次觉得视线开阔了起来,呼出的气都顺了不少,他低头在鄢凛耳朵边呵气,还张嘴伸舌头舔舐,鄢凛心里的邪火都快被他给撩拨上来了,沉声道:“你是不知道你身上酒气多重吧?” 顾优嚣张地伸手扯他的头发,还拔了一根。 鄢凛磨牙,将他扔进车后座的时候没刻意小心,直接让他磕了脑袋。 “小人。”顾优捂着脑袋勉强坐直,自己摸索着系安全带,但是弄不好。 鄢凛坐进去关上车门,拂开他的手,三秒搞定。 路上顾优还比较老实,靠在鄢凛身上有些难受地皱着眉,几次干呕,但在鄢凛越来越冷的气场里生生忍住了。后来停车,鄢凛刚给他解开安全带,他奔下车,跑到旁边的花坛里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鄢凛捏了捏鼻子,醉鬼可真是讨厌啊。 顾优吐完,一下子软了,两手扒着花坛的样子形象全无,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路走一路揪着花,像个摧花辣手,脆弱的花瓣随着他的行走落了一地。鄢凛过去扶他,他把他推开,骨气一下子上来了,“我自己能走。”然后又开始他的摧残行为。鄢凛在后面跟着,有管家佣人上来想帮忙,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看着他状若清醒地摸索回了他们的卧室,摘掉身上多余的手表配饰,优雅转身,脸带微笑地进了浴室。鄢凛在原地呆了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顾优刚刚脱完衣服泡进浴缸里,就是闭着眼身体在无意识下滑,水已经快漫到他鼻子那儿了。 鄢凛快速走过去,把人往上面提了提,他还穿着衣服,就这么一下整个袖子都湿了。顾优睁开眼,梦游似的,涂了一把泡沫在鄢凛头发上,看着他变黑的脸色,拍水大笑,“哈哈哈哈!” 鄢凛憋着气把浴缸里的水放掉一半,直接拿蓬蓬头过来淋,帮他洗澡,用力搓,直把他整个人都搓红。然后擦干套上浴袍,按着他漱口刷牙,最后让他趴在床上,给他吹头发,但没有陪睡。第二天醒来时顾优还是睡在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但果然时至今日,想一个人睡都变成了奢侈的事。 “头疼。”顾优抱着他的腰呻、吟。 鄢凛面无表情地把他踢了下去。 ……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被踢下床过了,顾优对这种待遇心有不满,直到下午两人一起去参加宴会,都对鄢凛比较不假辞色,而鄢凛对此也比较安之若素。 是一位德高望重老人八十大寿的宴会,两人相携出现在其他宾客面前时依然是默契十足的样子,礼貌地说了几句动听的话,递上礼物后打算离开去其它地方,被过来攀谈的人绊住一会儿,拒绝了几个邀请,接着一起走到宴会厅外透气。 古老园林式豪宅,曲水流觞,雕栏玉砌,几乎一步一景,就是碰到了一个颇为滑稽的画面。 顾优指着那个抱着一根柱子蹭自己*的熊孩子,问鄢凛,“真不是你遗落在哪个角落的种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七八岁就会挠小*的大宝贝?” 鄢凛眉头拧了起来,“顾优你招我抽你是不是?” 顾优倒一点不担心他打他,打两下也受得起,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本来躺在那孩子脚下的一只雪白生物,此刻跟个球一样朝他们滚,不,滑跑了过来,那撒欢儿的样子,太熟悉了。顾优和鄢凛对视了一眼,“shock?” 它两只脚分别扒住他们两人的一根裤腿,勉强直立起来的高度差不多让他们伸手就能摸它脑袋,看得出来它在求抚摸,不过鄢凛直接移开了自己的腿,结果就是shock重心不稳摔倒了,不过一个就地打滚又起来双爪攀住了顾优,尾巴都快给它摇断。 “这么久才找到主人,蠢成这样的狗还养他做什么?” “嗷~”本来一脸陶醉地蹭着柱子的熊孩子在鄢凛经过他旁边的时候突然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爸爸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抱着狗的顾优表情……无法形容。 鄢凛不淡定了,他指着顾优,“谁是你爸,那才是!” “不,只可能是你,我一见你就知道你肯定是我爸,那气质那眼神那走路的姿势,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能洒出我这样的种。” 鄢凛:“……” 突然有位女士拿着个手包走了过来,一过来就对鄢凛和顾优道歉,“不好意思,家里的孩子不听话,让你们见笑了。” 鄢凛顿了顿,“不碍的。” 女人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涵养一流,“那只狗狗也是他有一天突然带回来的,养了一阵子,一切都打理得还好。” 顾优走上来,“多谢了。” 熊孩子其实一看就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领结都有模有样,就是被领着走的时候眼神布满忧伤,不住回头望鄢凛,像在说,你怎么忍心不认我。 顾优被那么个孩子那么情感丰富的眼神给击中,狐疑地看鄢凛,“到底怎么回事?” 鄢凛站在原地,“那个女人我有些印象,好像,常从孤儿院带孩子回来养,但养不了多久就会给送回去,然后再领,再送回去……” 顾优摸了摸胳膊,“这是心理变态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事传出来。” 这话暗示的信息挺多了,但各人自扫门前雪,活到他们的层次完完全全干净的基本没有。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会虐待孩子的。” 鄢凛转身,“你看着也不像是会发酒疯的。” 顾优问:“要给小习找个伴吗?” 鄢凛看了眼他怀中的狗,“你在说shock?” 熊孩子其实挺对顾优胃口,所以宴会结束后他让人查了下,资料很快就出来了,那女人没查出有什么不妥,可能每个人都有点癖好吧,至于熊孩子,没想到他经历和小习还真有些相似之处,第一个收养他的并不是之前他们碰到的那个女人,有好几个,但都是养不到一年就把他给送回孤儿院了。他好看、聪明,一般的大人都喜欢,所以总会有人选择收养他,但又会重复前面家庭的过程,再次选择放弃。 顾优思索了很久,问了下鄢凛的意见,然后在那孩子再次被遣送回孤儿院的时候,去了那个地方和他面谈。 小家伙还记得他,但对他不冷不热,只是有点失望,“怎么是你啊。” 顾优笑,“我想收养你。” “这种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就算你以后不讨我喜欢了,我也不会把你送回孤儿院。” “才不信。” “是这样,我也觉得你和他挺像,你知道我在说哪个他吧?” 顾优声音很温柔,尤其是内容,小孩儿眼睛开始发亮,“知道知道。” “跟我回家,你就能见到他了。” 他扑进他怀里,“快带我回家吧麻麻!” 作者有话要说: 捡孩子专业户ORZ PS:作者已弃疗TAT   ☆、第62章 顾优领孩子回家,鄢凛看见倒很给面子笑了笑,反正是他要带回法国的,中文名叫顾之林。 “你和宋繁路上小心。”他轻飘飘丢给鄢凛这么一句,然后牵着孩子上了楼。 顾优很认真地对顾之林说:“你以后喊我爸爸,喊他麻麻知道吗?”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鄢凛暂时不在了,顾优也就打算搬回顾宅那边,鄢母已经出院了,估计看到他心情不会太好,他很识趣,就是搬回去的时候被自己亲妈给讽刺了一句,“哟,还知道回家呢?” 顾莱提前回了法国,顾母和顾优在这边筹备婚礼,那边就需要她多看着点。 顾宅这边突然稍微热闹了起来,多了一个顾优,一个小孩,两条狗,顾母心情都明亮了些,她摸着她的小白对顾优说:“等鄢凛回来了,让他来这边住一阵子。” 顾优沉吟,“我会和他说。” 顾母横他一眼,“只是说说而已?”又伸手打了他两下,“没用的孩子。” 管家也跟来了这边,这时候走过来对他们说:“鄢夫人来了。” 鄢母笑吟吟地走进来,顾母见了她脸上也噙着笑,和气得不得了。 “难得,稀客。” 鄢母站着又和顾母说了几句,然后朝向顾优,“打从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站在一束金色的阳光里,整个人毛茸茸的,看上去就像个天使,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顾优的表情有一瞬间就像是被人劈了一刀,或许比那还要严重,因为他一瞬间甚至有些惊恐,要知道他是个被枪抵在脑袋上都不会害怕的人,但现在……顾母同样眼神诡异地看着突然像是换了个人的鄢母,她第一次见顾优是他以苏晓午未婚夫身份出现的时候吧,那时候能觉得他像天使?难道是衔走了她不喜欢的勾引他儿子的女人的天使?别搞笑了,鄢凛那时可是真被苏晓午故意要嫁别人刺激他的事给刺激到了,都进医院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少吓我儿子几次么?还有什么毛茸茸的,用不好形容词说话就请朴素点。”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了,顾优咳了一声。 顾母请她坐下,她站着说话更气势凌人了,虽然是好话,但从她嘴里出来就是很奇怪。 顾母是不讨厌鄢凛,但对鄢凛那样亲热和气纯粹是因为顾优,是她儿子把人给求来的,她要是给赶走了,得跟她急成什么样?但鄢母对顾优的不喜就完全不用掩饰了,她的儿子永远众星捧月,永远有男男女女愿意为他生为他死,她模糊记得阿让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也是喜欢他吧,这些事说来真是有点儿邪门,鄢凛该不会是摄魂*小有所成吧? “你身体还舒服么?别在我这儿晕倒了,到时候又是我的不是,我说你刚出院就别到处晃了,一副弱不禁风空荡荡的模样,看得人心慌。”明明是关心的话,被顾母说出来就像是在找碴。 鄢母气儿差点又不顺了,合着是在说她晦气呢,不过她记得自己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她是介意顾优,也不喜欢他,但既然和他儿子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也不必揪着那些过去不放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多多少少逢年过节月月都是要见的吧,而目前看来,顾优表现还行。 所以,她愿意给他好脸色,咳,就是刚才想夸下人,不小心过头了,变成了吓人。 “关于宋繁,我知道这件事小凛处理得不够好,但是谢谢你的理解和宽容。” 顾母嗤了一声,“你无不无聊,提这些干什么,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处理,没话找话呢?” 被看出来了,鄢母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微笑着递给顾优一只手,“其实妈是来接你回家的,来,我们一起回去,这栋宅子怪怪的,只有她能克得住,你还是得和我们一起住。”说着看向顾母,“当然,你如果要来,我也欢迎,毕竟是亲家呢。” 顾优被鄢母对着他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给晃了晃,竟然被她牵着一起走了好几步,直到她亲妈在后面冷飕飕地说:“不是说也欢迎我吗,那带上一起呗。” 顾优被冻得唰地回神,鄢母又拍了拍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他比她高太多,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整张脸,所以就只平视着门外道:“好啦,我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顾优恭敬地把她送上车,回来轻轻松了口气,看着他妈还不怎么美妙的脸色,哄她道:“这都小事而已。” 顾母勉强哼了声,“我不和病人计较。你说他们家怎么都病怏怏的,好像一刺激狠了就会随时升天似的。” 顾优语气严厉了起来,“妈!” “好了好了……”顾母两根手指按着太阳穴,“这都口误。” 谁让鄢凛的妈那么讨厌,鄢凛他爸比她能给人好感多了。 顾母转而道,“我总觉得鄢凛那孩子之前有点儿多灾多难的,不过现在好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的宝贝儿子。” 顾优被他逗笑,轻轻抱了他妈妈一下,但眉毛突然又蹙了起来。 顾母问:“怎么了?” 就是那种突然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像是被突然砸了一锤子下来,天灵盖都仿佛受到了冲击。 就在这时,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 鄢凛前脚和宋繁一起上飞机,苏晓楚后脚就来了星海城。 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李理,现在星海城什么风吹草动几乎都瞒不过她的眼睛,所以就算是苏晓楚过来这边,她也很早就得到了消息。之前那座海岛,李理其实一直有联络她表示想过去看看,但在鄢父鄢母也在那儿落脚后,就立刻给她封锁了,甚至开启了隐形罩,活像是有什么惊天大阴谋在那里被策划着。 苏晓楚裹在一身黑色羊绒大衣里,比冰雪更冷的是她的表情。 李理板着脸说:“我希望你能去看看李约。” “我现在没空。” “那你来干嘛的,鄢凛现在也没空见你。” 他们针锋相对一句接一句,踩着差不多高的高跟鞋,气势相仿,穿着都相似,只是妆容不同。 苏晓楚走路的脚步一顿, “我真不明白他要你这种蠢货在他身边做什么。” “苏晓楚我现在可以把你拷在星海城让你永远也躲不进你那些岛里。” 离开了飞机噪音笼罩的范围,苏晓楚掏出手机给顾优打电话。 李理跟她一起快步走着,见苏晓楚面色越来越不对劲,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苏晓楚隐隐咬着牙,对她说:“把他们的航线查出来,派飞机跟上去,什么用得上的探查设备和急救设备都带上,妈的你们就一点不担心宋繁会拖着他一起去死吗?他看不清楚,你们这些人,这些在旁边看的家伙,都是吃干饭的吗?” 李理像被人一瞬间扼住了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明白过来苏晓楚的意思后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你开什么玩笑?” 电话通了,苏晓楚骂着顾优,没空再和李理说什么,“我他妈的被你蠢哭了,你丫不是挺狠挺有本事的么,怎么就孬种到连他和宋繁单独出去旅行都不拦,搞了半天之前一直都在虚张声势呢,你说有几个比你还孬的,这种事都不能使巧劲儿拦下,我告诉你,要是这次他头发少了一根,老娘绝对分分钟弄死你!” 顾优很快出现在她们面前,范冬离和乔明明也都接到通知赶了过来,暂时没敢和鄢凛爸妈说,毕竟也有可能是苏晓楚关心过度折腾出的闹剧,但他们心里都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是他们作为鄢凛身边亲近的人所特有的一种直觉。 苏晓楚一见顾优就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瓷杯朝他砸去,乔明明本来就一直不待见苏晓楚,一下子火了,“你这就过份了啊,仗着自己是女人没人敢打你不成?” 顾优没有躲,但杯子砸得也不准,所以只是被碰了下,那种疼痛在他现在的心情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苏晓楚嘴上还是没有放过他,在焦急等待的过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动不动就给他一下,直到范冬离都看不过去,“你以为你是他什么人,现在这种局面难道你一点责任没有,说起来什么事情都是从你装病开始的吧,每个人是都起码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是真的改了吗?现在问题都还不清楚,就这么一惊一乍,你凭什么认为宋繁是要对凛儿做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个妹妹一样得不到就会拉人一起去死吗?” 乔明明吼他,“你他妈别添乱了行不行?”这种时候旧事重提有什么意思? 范冬离没和他吼,但也没听他的,“没有人逼他,凛儿是自己答应的不是吗,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自己有判断的能力。苏晓楚你对他做了那些事注定他不可能再给你什么信任,但宋繁和你不一样。” 苏晓楚很傲慢地看他,并无反驳,但眼里的嘲弄□裸,“最蠢的就是你们。” “别吵了。”顾优烦躁地站起来,“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去追。”在经过鄢凛被苏晓楚给“绑走”的事情之后,他不可能再毫无防范,他是没有阻拦鄢凛和宋繁,但绝对是在他的某种“参与”之下,现在他依然觉得宋繁做出苏晓楚认为的事的可能性很小,他会跟着一起慌乱的原因,只来源于他自己的预感。 又是那种气息,像是死神的镰刀高举在头顶随时准备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苏晓楚硬是跟着顾优上了他的飞机。 她的心一直怦怦跳着,仿佛随时会从她喉咙口蹦出来,顾优脸色青白得像一只鬼,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只剩他们两个人后苏晓楚掐着他的手背不断做着深呼吸,顾优想甩开她,但不知为什么又没动,痛楚让人头脑清醒一些。 苏晓楚无意识把他掐出了血,回神后淡淡说了声对不起,人却还是隐隐发抖,她怕得比他只多不少。 “我昨天和他通电话,说过来接他去岛上做身体检查,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说不用我来,他自己找个时间去,一听就有问题,原来是要和宋繁……他竟然一个字都不和我提!” “宋繁会是什么好鸟!” “出了事也都是他自找的!” 顾优看着面前女人强自镇定又强自说服自己的样子,一时奇异地平静了许多。 “不一定会有什么。” 苏晓楚之前撑起来的强硬现在都消失了,她只看着顾优问:“你是做了防范的吧,那你为什么也跟着慌?这么快就和他心心相印了么?能感应到意外?” “我无法控制的事有许多,不止包括意外。” “他对宋繁的容忍超过所有人。” “是这样没错。”顾优看着外面的白云,手脚冰凉,面上寂静无波,“但他们早就不可能了。” 苏晓楚打击他,“你这种赢,明明就是输。” 顾优说:“我要的从来就不多,以前和现在都是。” 苏晓楚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再没有说话。 …… 鄢凛和宋繁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没有刻意地寻找话题,就那样静静呆着,鄢凛在看纪录片,宋繁手里拿着一本书。等鄢凛掩唇打了个哈欠关掉视频,宋繁开口说道:“其实,你答应和我一起出来,让我有些意外。” 鄢凛说:“在我想睡觉的时候说这种话还真是很提神。” 离为爱痴狂的岁月过去了那么久的现在,宋繁又变回了他最初记得的那个样子,淡淡的,话不多,看着他的眼神柔和,语气也是温煦,除了更加成熟的轮廓和身上厚重沉郁的气息,爱而不得的悲哀很稀疏,无端令人难受。 “我以为你或许也是有些话想说的,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聊过了。” 他们坐得不远不近,只正好能看清对方全部的面貌和神色。 “也以为是有的,毕竟我要结婚了。”他还曾是他唯一当做交心的朋友的人,什么都可以说的那种。 但注定有些话还是只适合烂在心底。 “很抱歉让你失去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鄢凛微微放松身体,“我可不会说对不起让你失去了一个喜欢的人。” 宋繁没有纠正他,他从来不是他喜欢的人,是他唯一深爱的。 鄢凛朝他摆了摆手,“这些都别说了,”他躺下来,“我想睡一会儿。” 宋繁依然在他动手之前就抖开了毯子给他盖好,只是突然飞机开始不稳,鄢凛顿时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广播里传来人声,还有各种嘈杂,紧接着就是更加剧烈的摇摆,人都差点从座位上被甩开。 几乎是眨眼间的事,什么解释都没来得及听清,耳边巨大的轰鸣和尖啸声让人耳鼻里只剩嗡嗡的震动,口唇颊边都闻到了血腥味。这次恐怕死定了,鄢凛首次有了一种人生如戏的感觉,只是远远不如戏里壮阔。 宋繁握住他的手艰难地靠近他,脸上平静得不可思议,声音里带有安抚的力量,“相信我,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像是折翼的鸟,广袤的天空之中,一架飞机掉落的痕迹波澜不惊,它渐渐四分五裂,最后各个部位残骸四散着分布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鄢凛从短暂的昏迷里醒过来,动了动手指,身体有些发麻,但都还有知觉,他躺在一块机翼旁,几乎是极幸运地避开了被压成肉酱的命运。肩膀似乎脱臼了,后背有灼伤,腿轻微骨折,但想到他是从三万英尺高空意外落下来的,只伤成这样简直像是神迹。 他勉强站起来,揉了几把脸,刚走两步,正准备喊宋繁的名字,他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没事,太好了。”六个字说完整个人缓缓失去了强撑着他的那一口气,像一个被戳破了孔的气球,慢慢干瘪,迅速失掉饱满和漂浮的力量。 鄢凛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血窟窿,一个人原来有那么多血,能将他黑得能吸纳一切颜色的大衣都染成只剩血淋淋的鲜艳。他感觉自己的膝盖接触到了湿冷的泥面,他僵硬着手去堵那些冒血的口子,但这个地方没有了,那个地方又开始了。他的指甲缝都被染红,双手泡在汩汩的血液里,流出速度快得几分钟之内就能让他失血过多而死。 宋繁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别浪费力气了。” 鄢凛突然狠狠瞪着他,“不准死,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他脸上开始有死灰色蔓延,眼前也有画面流水般闪过,暖黄色、金橘色、黑灰色一幕幕飞掠,他扯出一抹笑,像在凝望整个世界,他的目光还没有涣散,聚集在鄢凛瘦削立体的面孔上,“对不起,我动手折过你的翅膀。” “但好在后来你自己给自己接了回去,我酿成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悲剧。也或许并不是这样,但就让我骗骗自己,这样我能放心地走。” 鄢凛的脊背弯下来,像是有他难以忍受的头痛再度侵袭,“别说了。” “谋划了那么久,以为新城区那一次能让我得偿所愿,亲手把你推进风雨飘摇的情境里,然后幻想着扮演黑暗英雄,天真到以为一出自导自演的戏能让你落进我的网里。果然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不想让我得逞,所以天时地利成就了苏晓楚,接着又是顾优。为什么会想用那种方式让你来我身边,我究竟是有多蠢呢——” 一直以来的胆怯,让他从没和他撕掉过那一层遮羞布,就算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也只是在他的渐行渐远里独自沉默,原因、开始、经过和结果,都已经早早心照不宣。他们之间从不明白地戳破一切,那时在医院里,那冷漠像是突如其来,然而不过是应得的宣判,多年感情,就此付诸一炬,他焚烧爱恋,他得到教训。 这世上唯独两样东西无法隐藏,爱和贫穷。他对他的爱以及他心灵的贫瘠,也是他无法掩盖的。 “够了。”巨大的求救信号腾空升起,沿着参天树木往上望去,只有蔓延到无边无际的灰蒙和冷雨。湿润的发,煞白的面容,深渊般的眼睛,还有浓得粘稠的血腥气,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森林,这些都组成了一张梦魇,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都让他无处可逃。 “我希望没有下辈子。这样你不会和我这样的人打小相识,付出感情,你会遇上一个坦白直率的人,对你有赤诚和热忱的爱,懂你的温柔和凉薄,不贪婪,什么都了解却仍拼死效忠。” 有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他冰冷的脸上。 “好好生活,勇敢去爱吧,就像不曾受过伤害。” 在这场大得仿佛能洗净所有肮脏的雨里,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他一直以来爱着的人怀里。 鄢凛的手放在他的颈动脉上,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世界一直冰冷无声如同寂静的海底,然而此刻,眼前的一切开始波动影摇,他听到无数低沉回响,可是迟迟没有一个人出现,就像救赎不会轻易降临。 哪怕只要稍微幸福一点也好啊,但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让他生命里的任何一个人不与它擦肩而过。 他无法抑制地开始哽咽,胸腔里翻腾涌动着那些长时间被他深压在心底的情绪,最后化成疯狂挤出眼眶的咸涩液体。 顾优和苏晓楚一起找到他的时候,黎明刺破前一刻最深的黑,光线尽头他的爱人跪坐在那里。 无比绝望的背影。 苏晓楚摇晃着先他一步朝他走去,然而半路便整个人掉落似的瘫软在了地面,她没了力气。哪怕是这样朝圣者般盼望着守护着他平安喜乐、幸福美满,然而一次比一次更坏的事却无止尽地洗刷他、淬炼他、也折磨他。 我怎样才能让你一展欢颜?告诉我,我耗尽所有光和热,无怨无悔。 顾优一步步走过去,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和坚定过,他笼罩在黎明的微光里,眉目如画,鲜活热烈。他将他的手从宋繁脖子上移开,握住,脱掉他被浸湿的外套,小心不让他的肩膀感到疼痛,然后为他披上带着自己体温的衣服,用手帕擦干他被雾气氤氲的眼眶和鬓角,轻啄他没有温度的唇,“我来带你回家了。”   ☆、第64 阳光像一层黄油涂抹在地面上,那是一块单独的墓地,最好的地段,最绿的树木,最美的花草。牧师念着悼词的声音在这个和煦的冬日里慢慢流淌开,眼中有着能包容一切的温暖。有人拿手帕掩着鼻唇,不住啜泣,悼词念到一半的时候,站在来参加葬礼的人第二排里的范冬离突然捂住脸半弯下腰,紧接着他一个人转身走到一株巨大的树下,找了快空地坐着。 乔明明早在他一失态时就跟了上去。 他掰开他捂着自己脸的手,却发现他竟然在笑。 “对……对不起,”范冬离拍了拍住乔明明放在他肩膀上带着安抚意味的手,“哈哈哈哈!” “不要这样。” “宋繁死了,哈哈,他竟然死了,哈哈哈哈……” 乔明明一拳捶在旁边的树干上,“别笑了!” “哈哈哈,我昨天去医院看凛儿,刚好见到顾优对医生发脾气,他们竟然敢对他用了几分钟的约束带,还建议说他应该被转到精神科,哈哈哈哈。还有,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被PTSD打败呢,明明身体已经痊愈,但就是不说话,苏晓楚每天哭得比他妈还伤心,哈哈哈哈!” 乔明明也突然跟着他一起笑起来,“宋繁快下葬的时候,那个和他才认识几个月的女的,就是痴心妄想当他老婆的那个,哭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牧师的声音都快被她给盖过去了,哈哈哈……” “凛儿会和顾优结婚,结婚,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顾优运气真他妈好啊……” “乔明明你好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范冬离你比我想的还要变态!” 范冬离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乔明明也哥俩好似的揽住他,两个人一起在参加完葬礼陆续离开的人如同看疯子的目光里继续大笑不止,笑声震动得周围树叶都仿佛在沙沙地应和着。 起风了。 范冬离突然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然后握紧放在乔明明面前,笑,“你猜我刚刚捉到了什么?” 乔明明看着他拿笑容掩盖着情绪的脸庞,眼神突然安静下来。 …… 苏晓楚坐在鄢凛病床边,偶尔说两句话,大部分时间翻着手里的书或报纸,鄢凛基本只有呼吸声,翻身的时候目光都没什么焦距。苏晓楚将脑袋靠在他枕头边,轻声问:“打算什么时候起床呢?” 鄢凛转头看着窗外。 病房里别人探望时带过来的礼品隔几个小时就得整理,他们只挑了很少的几样摆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其中有个别致的花瓶,上面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苏晓楚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会喜欢,虽然但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开口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但她莫名坚信,会好起来。 “你教会我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她凝视他因缺少日照而显得过于苍白的侧脸,“当你爱一个人,并且是深爱的时候,如果已经有了真心的光辉,就不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来照明。” “我也好,宋繁也好,甚至是最开始的顾优,我们都笨到忘了只要告诉你我们的心意,对你好,让你自己选就可以了。我们选择用其它东西来照明我们的路,结果不断和你渐行渐远,花了无数时间才明白过来。” 她想,现在这些不断在他面前说着话的人,以及他们身后的背景,在他眼里是不是都带着一层灰白色。 “我问过自己好多遍,究竟后不后悔。每每我给出的都是否定的答案,直到那一次。”她总觉得她不怕报应,不过仔细想想,对一个人来说,真正的痛苦并非报应,或许最大的惩罚是,那些痛苦的事都落在她爱的人身上,并且由她一手开启。 “你还记得那个你问过,但我一直没说的事吗。你问了两遍,记忆里你对我的事从没那么好奇过。如果你再问一遍,那我就回答你好不好?” 她面带笑容地和他对视,然而久久他只是轻轻闭上了眼。 “我老觉得你傻,有些人拿微笑来掩饰冷漠,有些人拿冷漠来遮盖热情,你有一张精明的面具,可我总看到里面的笨拙。你也纵容过你喜欢的人,就像以前苏晓午总用一些很拙劣的借口霸占你的时间,你也都由她。那时候我总在内心嘲讽你们两个,可惜等到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鄢凛,我放在你身上的心思,或许永远都没法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许多东西我们从上辈子带到了这辈子,某种意义上从来没有人能重新开始,就算时光倒流。”也依然只是多一遍的洗刷罢了。 “但我了解爱上一个人然后又失去他的感受,所幸的是我们还有选择,你可以选择继续孤单一人,怀念你曾拥有的、失去的,也可以选择放下过去,迎接崭新的未来。”她选择了前者。 苏晓楚摸摸他的头发,在他额头印下一个浅吻,“我知道你结婚的时候不会邀请我,当然,邀请了我也不能去,”她笑着说:“后面的事我就全部交给顾优了,你们会幸福的。” 她只会偶尔出现见一见他,说几句话,然后任凭岁月流逝。 …… 他带他离开星海城的时候,他一共只开口说过三句话,对不起、你决定吧、好。 他每天晚上依然和他同一张床上休息,只有这点没听医生的嘱咐,然后某天晚上发生了意外。他险些被他无意识地掐死。只差一点,因为他刚开始几乎没有反抗,只是在真的快要陷入黑暗的时候想到,他不能在他面前死去,于是挣扎着伸手挥落了床头的许多东西,弄出的动静招来了人。 脖子上的掐痕很久都没能完全消散,他注意不让他看到一丝一毫,但也是在某天他睁着眼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了那声对不起。低低的,很清晰,只可惜再没多余的内容。 后来他征得鄢父鄢母的同意,告诉他想带他离开这里,他说你决定吧。 他其实从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许多新鲜的,甚至不为他所知的会出现在他身体里的感受,都一一浮现了出来。酸楚、委屈、难过,还有歉疚,这些被视为软弱和示弱的情绪表现,他都体会到了。而时至今日,他终于觉得自己又坚强了几分,能够为他撑开一片天地。 他奇异地没有任何疲惫与迷茫,在很多人关心的询问里永远都眼带笑意,告诉他们他一切都好。 “我将一直保护你。”他在心里发誓。 顾母先他们一步而走,临行之前过来探望,但是没有进去,只在外面透过玻璃往里面凝视了一会儿。她知道他几乎二十四小时不离地照顾着他,他就像个孩子,太让人心疼。 “都决定好了吗?”顾母眼里有淡淡的愁绪。 他握住母亲的手,“谢谢您。” 她忍着泪,“其实妈妈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如果我不争气地掉了几滴泪,那也是我在为你骄傲。” 他抱住她瘦削的肩膀,“相信我们。” 她相信,再没有比他更能令她相信的,“但是太苦了。” 他重新回到里面的时候,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走过去抱了抱他,然后握住他的手,缓慢地同他十指交叉,问:“准备好了吗?” 没有回答,他又说,“去我们真正开始的地方,你说呢?” 他的双臂曾环绕着他,在许多日夜,冰冷地、霸道地、缠绵地,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满含怜惜,“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了,番外启动中~ 谢谢所有一路看到这里没有放弃的亲们,都是我心中的勇士2333 谢谢小七的火箭炮,海苔的手榴弹和雷,luoqI、双宜、银月冰月和蛋奶星星的雷mua~ 谢谢为文文补分的亲们,心意作者都有感受到╭(╯3╰)╮ 以上,九十度鞠躬退下。 本书由(丶哆啦a萌)为你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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