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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啊,在广袤的大海里住着一条人鱼王子。他有着这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他有比珊瑚还要绚烂的脸庞,他有比宝石更闪亮的头发。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为他倾倒……”   这声音话还未说完就忽然被一群稚嫩的嗓音给打断。   “报告老师!您说的人鱼王子我们认识哒。他就住在比我们这深好多的地方一个破破烂烂的巢里。我跟着爸爸妈妈去拜访他的时候去过那啦,好脏的!老师不是说不爱干净的小孩都是坏小孩,那人鱼王子也是坏小孩啦。”   “对啊对啊,老师。我也见过他。可是他一点都不漂亮。没有尖尖的、弧度又大的嘴巴,又没有好看的鳍,头上还长了那么多毛,根本就是丑八怪啊。”   “埃?可是,可是我觉得人鱼王子的尾巴好漂亮的说。我从来没看到那么干净那么有光泽的鳞片,就连我们族里最漂亮的鱼都比不上他诶。”   “人鱼王子一点都不好看,他有一次巡视到我家的时候我都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啦。好可怕的!我哥哥说他的头发会变长变短把其他鱼通通缠死,超级吓人!”   “那条人鱼是个坏人!我上次出门玩耍就差点被他手下给吃掉,所以我讨厌他。”   “你……你们,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偶像的坏话!他就是漂亮,就是声音好听,还特别会打架。”   “哼,阿克一定是眼睛和脑子都坏掉了,居然崇拜那种丑八怪。”   “你才是丑八怪,你全家都丑八怪!”   “啊啊啊,老师!阿克又咬人了!”   南太平洋深海区高级幼儿园幼教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教这群一点纪律性都没有的幼稚鱼简直就是对耐心地最大考验,偏偏他还被分配到给这些三观还没建成的小屁鱼普及人鱼王子的权威和高贵。每次他一段话还没讲完底下就开始骚乱了。他真TM待会立马就去园长那辞职!他一天工资也就三十条石斑鱼,还要遭这罪,容易吗他。   幼教甩甩鱼尾,甩掉鱼脸上悲催的表情,装作温柔地扯开打架地俩小屁鱼。   “等你们长大了你们就知道,虽然你们无法欣赏人鱼王子另类的美,但他却是这海洋的守护者。”   “老师,守护者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会保护你们的意思。从那些残忍又矮小的直立动物手中守护我们的家园。”   “老师老师,可人鱼王子也喜欢吃掉我们这种鱼啊。他还说大鱿鱼的须味道太重了不好吃,还是要我们这种小鱼味道鲜美可口。”   “人鱼王子好丑,不想喜欢他……”   幼教:“…………”   ******   而这位恐吓了一代又一代深海幼龄生物的人鱼王子正躺在他那破破烂烂的百年沉船老巢睡大觉呢。   林楚西这一天难得睡了个清闲觉,却做了个不甚愉快的梦,让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噩梦褪去,迷糊之际,已经在他耳边回荡月余之久的噪音再次将他搅得不得安宁。搞得他一肚子火,怎么都睡不着。就这么一会儿,自家巢穴就开始轻微摇晃起来,水波纷纷搅动荡漾开,轻而易举地将林楚西心里那股火点得更为旺盛。   林楚西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低气压黑脸,从床上浮起身,暴躁地甩了甩尾巴冲了出去。   一片漆黑中依稀可以见到远处的几个光点,那是深海生物千百万年来所进化出的自身荧光。当然,即使他旁边没有光源他也知道有个蠢到不行的加布林鲨鱼在撞他的船。   林楚西嘴角抽了抽,轻轻张嘴吼出一段次声波:“长牙,有完没完,想把我的船给撞烂吗!”   名叫长牙的加布林鲨鱼冲向沉船的身子立马刹车,轻摇尾巴慢慢游到林楚西跟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安……安卡……”   林楚西瞥一眼面前这长吻尖牙的大鲨鱼那怂样就知道他又闯出什么祸事来了。他冷哼一声,抱住双臂问长牙发生了什么。   长牙支支吾吾地哼声不敢说,,林楚西翻个白眼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有屁快放,哼哼唧唧的难怪那些雌鲨都看不上你。话说回来,上次我给你牵线搭桥的小妞怎么样了?”   林楚西话音刚落,长牙就心虚的把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林楚西眼皮一跳,直觉长牙肯定是第101次相亲失败。   无奈叹一声气,林楚西问:“这次你又是怎么把人家姑娘给气走的。”   长牙尾巴小小甩一下,嘟囔道:“本来我是和她处得好好的。我们还一起去浅海区抓鱼吃呢。然后我们就在浅海区看到一群尾巴是黄色的小鱼!大人你没吃过那种鱼,特别好吃!而且平时我们都很难遇到这种小鱼的,所以我和她都很高兴。我还趁机过去抓了好多小黄鱼回来。”   林楚西听了直皱眉,疑惑道:“你们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后来又搞砸了?”   “然后,然后她说她也想吃鱼,我就叫她自己去抓,她就很生气地跑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林楚西一下噎住,脑门蹦出几条青筋来。他深吸一口气,冲长牙狞笑一下,下身鱼尾毫不留情地抽在长牙粗壮的鲨身上。那条长达七米的加布林鲨鱼登时嗷呜一声以光速被拍飞至深海深处。   “你这个成天只知道抓鱼抓鱼,吃吃吃的蠢货,活该单身一辈子!”   林楚西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想他给长牙介绍了那么多雌性加布林鲨鱼,可这小子愣是花样作死地把所有雌鲨气得不想再来往。该死的怎么不去出本书叫《气死相亲对象101招》。   这死小子名声太坏,待字闺中的加布林雌鲨圈内许多姑娘都已经把他列入黑名单。林楚西这次是拉下了自己那张老脸,到处给人打保证长牙绝对是个靠谱的小伙子。好不容易才说服个姑娘和长牙相亲。可这丫就因为几条鱼!就因为几条鱼!   林楚西现在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远远看到长牙生龙活虎地从海底游回来,那种悠哉悠哉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的模样更觉吐血。   “你是不是不想找媳妇了,不想就直说!你这吊儿郎当地样子给谁看呢。”林楚西狠狠骂道。   长牙缩着头挨骂,不敢回嘴。   “你为什么不把鱼给人家吃,她要你就给啊,鱼没了还能抓,媳妇没了你上哪找去!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小气过。你是不是觉得鱼比你找媳妇还要重要,啊!”   “不,不是……”   “什么不是,那你藏着掖着干嘛,你难道不知道小气吧啦的雄性是最没有市场最不受待见的吗。还是说你要学巴利当个上门吃软饭的让他媳妇养着。”   长牙一听林楚西把他比作巴利就炸毛了,大叫他绝对不是巴利那种鲨,不是吃软饭的!被林楚西狠狠瞪一眼才委委屈屈地给自己抱屈。   “我只是想把鱼带回来给安卡你吃啊。”长牙越说越小声:“……谁知道她脾气这么不好。而且要是她坚持的话,我还可以给她抓鱼的啊。她就那么走了我也很伤心的。”   原本还想发作的林楚西愣一下,之前呲溜溜冒出来的怒火在喉咙里转一圈又沉了下去。   “你是说,你因为想把鱼带给我才拒绝人姑娘的?”   “是啊。”   林楚西脸上好几种表情轮番上阵,他即气恼长牙不抓住机会尽做些蠢事,又欣慰没白疼这小子,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惦记着他。这么一想,林楚西又心软了。   “有你这么蠢的雄鲨吗,别人家的都是可着劲逗雌鲨开心,你倒好。”林楚西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不过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尖锐。   “嗯,你不是说那鱼好吃吗。鱼呢。”   长牙一听又萎了,慢吞吞地说:“回来的路上……”   “回来的路上怎么了。”   长牙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回来的路上,因为太饿了……”长牙抬眼撇一下林楚西,挤出最后一句话:“没忍住……就把鱼吃了。”   下一秒,这条加布林鲨鱼再次以光速被抽飞。人鱼愤怒的次声波在深海中回荡了许久许久。   “你这死小子最近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小心我把你拆得只剩下骨头!” ☆、第二章 海之人鱼      人鱼林楚西,别称安卡,是南太平洋乃至世界海域内唯一的一条人鱼,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林楚西并没有遇到过其他同类。事实上,这条人鱼原本叫什么名字林楚西根本不知道,安卡这个称呼与其说是名号,更不如说是一个尊称。而林楚西这个名字也只不过是他上辈子带过来的而已。   说起来实在太过于玄妙,就连林楚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掉下悬崖后会重生成一条人鱼。   在此之前,他还只不过是娱乐圈里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演员,因为刚出道时懵懵懂懂地替朋友背黑锅而得罪上大人物,从此星路不顺,被打压了数十年。只可惜他识人不清,遇人不淑,当初求他背黑锅的朋友转眼和他撇清关系,攀上别家高枝一飞冲天,留下他还深陷在这暗无天日的沼泽里爬不出来。他也恨过自己的蠢笨,居然会相信那样一个人。可再恨也改变不了那个两面派风光无限,而他摔进泥里。好在他有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经纪人,即使他已经没有走红的希望也没有放弃他,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不停奔走给他介绍工作,在他颓废不堪的时候骂他打醒他。因为她说,林楚西你是有成为出色演员的实力的,不要放弃不要绝望,是金子总要发光的。所以这十年林楚西坚持了过来。   林楚西想报答她,想要红,做梦都想要证明给别人看,他的经纪人没有瞎眼。可,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想要踩死一个没背景没后台的人实在太简单了。林楚西没办法,深思熟虑终于还是决定把自己收拾好了卖个好价钱。他该庆幸,他那张脸十年过去了还能有人看得上眼,而且第一次被潜就遇上了圈子里长得不错,名声挺好的大佬。   大佬床上活好,至少林楚西这个老处男后面第一次还不算特别疼。大佬床下给的“礼物”也大方,至少林楚西很快就接到了一个担纲主角的本子。大制作,大导演,卡司闪瞎眼的电影,没有不火的道理。只要林楚西表现得好,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可林楚西怎么也想不到这部电影还未杀青,他就直接没命了。简直讽刺到了极点。   威压断掉,从海边悬崖掉下来的时候,林楚西心里想的居然是他纵身跳海的镜头估计会成经典吧。身体沉入海底的时候,林楚西很后悔拍戏之前没有和父母打电话,没有叮嘱妹妹要好好学习,没有把想要给经纪人一个惊喜的礼物送出去。   当林楚西以为他这失败的人生终于在此终结时,他又再一次睁开了双眼,用的却是一双人鱼的眼睛。   林楚西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他变成了一条依靠尾巴游动,在水中正常呼吸,可以在完全漆黑的深海看清四周环境,一张嘴发出普通人无法听见的次声波的深海人鱼。   起初的那几天林楚西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摆动尾巴,如何捕猎进食。因为无法适应生吃海鱼,林楚西差点以为他要死第二次。   然而,时间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能让石头风化,能让河流干涸,也能让人类习性的林楚西渐渐习惯作为一条鱼来生活。也不知是受到这条人鱼原来性格的影响,还是林楚西上辈子卑躬屈膝压抑太久,又或者是因为融入了这优胜劣汰的海洋里。林楚西感觉到自己脾气越来越烈,性格越来越直,喜怒哀乐也更浮于表面。也越发嗜血,喜欢上那些混杂着海水淡淡咸味的血腥。   而从这个时候开始,在这一片深蓝海洋中多姿多彩的生活才刚刚让林楚西窥探到边缝。   人鱼是这片海域里最强大的生物之一,他们的指甲可以轻易划开一块钢化玻璃,牙齿可以不费力气地撕开深海任何生物的皮肉,在海中最高时速可以达到120海里,而一般游轮的时速也只不过是30-35海里而已。能与之相媲美的大概只有那些蜗居在深海底下翻一个身都能掀起涛天巨浪的霸王乌贼。但人鱼在海洋中的地位却远比霸王乌贼要高得多,甚至于被奉为守护神。即使在很多海洋生物眼里,人鱼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物种,没有之一。   林楚西曾经在浅海区海底找到过一面镜子,想来大概是从某一艘沉船中甩出来的东西。林楚西借着这面镜子很顺利地得到了这条人鱼的外貌信息。在看到这张脸之前,混迹娱乐圈看遍各式俊男美女的林楚西很少用惊为天人来形容某一个人。但在那天夜晚,月光霜冷流泻下来的浅海区海水被照映得波澜诡谲,而沐浴着这一层月光倒映在镜面上的容颜的的确确让林楚西惊呆了。墨绿的发是斯泽克拉的海藻,卷曲着披散在肩头;双眼是阿芙德尼亚的王冠祖母绿,挑高是冷傲压低是凌厉;肌肤是东方遥远国度传来的精致白瓷,润泽无暇;双唇是保加利亚的白玫瑰,香调清冷醉人。   光是看这样一张脸,林楚西眼前便仿佛浮现出这样一番画面。   圆月高悬,平静的海面上升起朦胧氤氲的白雾,从遥远的海洋深处吹来的冷风将白雾吹向了一艘六桅国王船。随着白雾袭来的是阵阵美妙轻盈的歌声,雌雄莫辩、沁人心脾。白雾中若隐若现的一抹长发身影好似一根羽毛轻轻撩拨心弦。被诱惑的水手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地从甲板上跃入海中,神色痴迷地游向白雾中心、那歌声传来的地方。然后在看到那来自深海的绝美妖精后,心满意足地沉入海底。   只是,这种在人类世界可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样貌却完全戳不中海洋生物们的G点。对于这些鱼来说,长头发,这是什么妖怪!祖母绿眼睛,不会发光的眼睛算是好看吗!白瓷肌肤,安卡你的鳞片呢你的鱼鳍呢你的鳃呢你滑不溜秋油腻腻的保暖脂肪呢!香唇,无法容忍牙齿不尖嘴巴不大的海怪,眼睛都要瞎了!   好吧,林楚西该承认,海洋生物和人类的审美果然是两个次元的。上辈子他好歹还是个帅哥,这辈子已经沦落到了天下第一丑鱼的地步,真是世态炎凉。   在海里生活的久了才知道,其实这些海洋生物的智慧远比人类判断出的要高得多。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更有躲避天敌捕捉猎物的智慧。尤其是那些生活在深海的生物,智商堪比人类。在南太平洋深海区甚至还有分门别类的学校进行基础教育。但这些生物却明显比人类要活得简单潇洒,对于他们来说人生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捕猎、求偶、繁衍。可有的实在活得太潇洒了!林楚西简直无法直视。   鲨鱼中的蜗牛巨口鲨是彻头彻尾的懒鱼,压根没提高游速的心思,再肥都不愿意运动。   交尾达人虎鲸一到发情期,林楚西的噩梦就要来了。只因为有那么一对恩爱虎鲸夫妻就在他巢穴不远处日日夜夜嘿咻,他不想听墙角都不行。实在让他这个孤家寡人恨到牙齿咬碎。   花花公子象海豹据说两三天就能换一个女友,简直就是单身雄性公敌。   猫鲨对于会发光的鱼有突破天际的戏耍爱好,曾经把一群灯笼鱼串成一串挂尾巴上,究极深井冰。   相亲狂鱼魔鬼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走相亲会,见一次就刷新一次失败纪录。   天仙水母其实是母夜叉,动不动拿触手蜇人。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他们疯他们的去。那些年轻雌性雄性不停跑来求撮合才是最让人摔桌的事,一个个都把他当免费红娘。鄙视他长相不受海洋生物欢迎也不是这么个鄙视法!他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很寂寞的好吗。多遇上几个像长牙那种少根筋的家伙,明天就能哭出一个太平洋来。   他可以给自己取一个称号,南太平洋海域居委会大妈,太贴切不过了。   *********   朝着长牙飞走方向龇牙咧嘴了一番,林楚西长长叹出一口气。   现在就算回巢穴也很难睡着了,干脆跑去巡视领地顺便捕食。长牙嘴里那种尾巴是黄色的小鱼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条人鱼原来的住处是一个被珍珠宝石堆满的海底大坑,林楚西重生后实在鄙视这种暴发户一般简陋又闪瞎眼的地方,寻寻觅觅在相距十几海里的地方发现了一艘沉船。从船身上堆积的水藻和微生物厚度来看,这艘船至少已经沉睡在海底两三百年。重要的是这艘船从外型上看非常像中国古代的商船,而在那种年代有能力出海航行至南太平洋的船只绝对满载着当时世界上最为贵重的东西。   林楚西游进去之后果然在船舱里发现大量古代器物,瓷器的碎片更是数无胜数铺满了整条船。林楚西当下决定将新家安在这,把原来巢穴处的大量黄金宝石全部转移到了这里。   每天枕着无数珠宝和天价古董睡觉,这世上绝对只有林楚西一人,不,是一鱼。   相比起那些每天逡巡在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捕食的吃货们,林楚西对于捕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吃得不算多,够饱就不想再进食了。可除了捕猎,他也再没什么事可干。他曾经也想到深海区的学校去教书,可那些学生一看到他就吓得大气不敢出,无趣得很。后来零零散散找过一些事做,什么给大白鲨剔牙啊、帮海豹接生啊等等,可惜都没做长久。然后他大把大把的时间都在无所事事地随着南太平洋环流飘荡在海水里度过,有时候晚上闭着眼睛在海水中睡觉,第二天醒来就已经飘到了新的大洋。一年内也可以免费环球旅行几个来回了。   而寻宝这个新想法大概就是某一天躺在海波中睡觉时灵光一闪冒出来的。   从那之后林楚西的生活除了吃吃喝喝,调戏海怪就多出了一项消磨时间的活动,深海寻宝。   从百慕大到加勒比,从巴林群岛到挪威,林楚西几乎光顾过所有拥有沉船历史的海域,收获也颇丰。碰上体积大的还得拜托巨鲸帮忙扛回南太平洋的老巢。   抚开那些覆盖在沉船宝箱上的层层污泥每每让林楚西产生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触摸着这些金币宝石古器,隔着海沙与时空仿佛都能闻到那些生与死,欲、望与血肉的气味,闭上眼睛耳边似乎也在回荡着几百年前还风光无限,满载繁华富贵的船只葬身海水时此起彼伏的绝望呐喊和风浪无情吞没后的悄然无声。   更多的时候沉船里没有什么宝石、金币,只有阴森森散布在船舱内的人骨,他们安静地躺着,似乎就这么和海水融为了一体。   这种事看得多了,曾经郁结在林楚西心里的那团郁气也渐渐消散。人活着不就图个轻松快活吗,功名利禄生前再鼎盛,死后不照样成一堆白骨?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条鱼,人间那些浮云往事都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怎么都觉得遗憾的大概要数没什么好作品留世吧。   林楚西无奈苦笑,鱼尾一甩往前游出一大节。远远地看到蓝鲨尼诺往这边左摇右摆地游过来,像是在跳舞。   “安卡,又去找那些不能吃的石头吗?”大蓝鲨瞅一眼林楚西,舔舔牙齿兴致缺缺地说。林楚西寻宝的举动太有名,大家都知道他在收集那些不能吃的垃圾,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虽不明但觉历,在这些海洋生物看来只要是安卡做的事都是正确的、高大上的。   “怎么,要跟我一起?”林楚西似笑非笑飞一个眼神给尼诺。   尼诺瞬间远离林楚西十几米远,一边喊着他还有事,一边飞也似地游跑。仿佛回忆起了当初林楚西拿他当免费搬运工把装满珠宝的箱子塞他嘴里游了上百海里的痛苦经历。   林楚西轻笑一声,正打算继续游,后边座头鲸芭芭拉风风火火地叫嚷着什么冲了过来。   “安卡,安卡,不好了。那只章鱼混蛋又来踢馆子了!”   “什么?!”林楚西皱眉怒道:“这个老不死的嫌活够了吧!还不快带我过去,我倒要瞧瞧他那些触角长齐了没。” ☆、第三章 海难      座头鲸领着林楚西到打斗场地的时候,那只体型就像小山一样粗壮的大王乌贼正被几条加布林鲨鱼和虎鲸围攻,却一点都没落得下风,反倒是把那几条笨鱼耍得团团转。林楚西在一旁看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了。   “都给我住手!”   “安卡!”   “安卡,您来了!”   …………   与大王乌贼缠斗的鲨鱼鲸鱼一看到林楚西出现,立马兴高采烈地脱离战斗纷纷游到林楚西身边,叽叽喳喳地叫。林楚西懒得理这些逗比,把他们呵斥让滚远点之后独自一人游到大王乌贼面前。   林楚西向后瞥一眼,看到那些鱼们都很听话的离得远远的,就放心地拖了大王乌贼的一只脚往深海深处游去,直到周围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之后才停下。这个时候林楚西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踹一尾巴大王乌贼的身子就在那骂。   “有没有搞错,老兄,你怎么又来了!当初说好的最后一次呢,你丫居然敢骗我。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林楚西虽然身子娇小,力气却大得吓人。大王乌贼被他踹一尾巴,痛的嗷嗷叫。   “我也没办法啊,这不是我家那位又嫌我待家里无所事事,非要我出来开辟新地盘。不然我干嘛跑来找罪受。”   “你老婆喜欢看打架拖上我干嘛,你就不能去北大西洋找你亲戚打?劳资很忙的好不好,没空陪你演戏。”林楚西说完就要走,大王乌贼眼疾手快用触角把林楚西的鱼尾给缠住。   “靠……”林楚西无语的看一眼大王乌贼那张圆盘脸,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尼玛次次都跑我这来撒野,我没把你片成段已经很够面子了。”   “拜托嘛,安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的脾气,我要是不做点事给她看,回去我会被扒皮的!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绝对要帮我!最后一次!”   “滚!你上次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要是再信你我就下辈子变成虾。”   “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这次我们俩打完我就带我那口子去北极,一定不会再麻烦你了。我保证!”大王乌贼拖着林楚西哀嚎,就差没在他面前掉墨汁眼泪了。   林楚西看他这样子都嫌弃地要命,就没见过这么气管炎的乌贼。   “真的?”   “真的真的!要是我骗你就让我老婆生不出娃。”   林楚西挑眉诧异,这老小子在这世上就怕两个,一怕老婆,二怕没后。现在连绝代都拿出来说事,恐怕是真要举家往北极搬了。   甩了甩尾巴从大王乌贼那不痛不痒的捆绑中抽身出来,林楚西环保双臂,露出傲慢表情。   “那我有什么好处,要我白白这么陪你做戏,我可不干。”   林楚西摆出这种有的商量的意思,大王乌贼高兴还来不及,连看他坐地起价的小模样都觉着可爱。   “怎么可能让安卡你白出力呢。”大王乌贼语气谄媚地凑上来,不过从他那张脸上大概也表现不出什么谄媚地神色:“安卡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找从外面沉下来的木头疙瘩吗,我在北边那块找到几个好东西,就差你过去看喜不喜欢了。”   “呦,没想到你这么上道。”   “那是,那是。”   “你笑什么,我还没说答应呢!”   “啊……T T”   林楚西思来想去在水里游了几圈,回来和大王乌贼约法三章。   “要我答应你要保证三件事,第一,而且这是最重要的!,你必须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第二,我们打归打,不允许大肆伤害我领地里的生物;第三,如果你给我找的都是一堆垃圾,我绝对会让你媳妇知道你以前的斑斑劣迹。听到没有!”   林楚西吼一句,大王乌贼眼泪汪汪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好,既然你说宝物在北边,那我们边打边游过去好了。”林楚西话音刚落,手臂一甩,十指指尖“唰”长出锋利指甲,眼神嗜血地朝大王乌贼杀去。   大王乌贼哪料到林楚西这么说风就是雨的,一边大喊安卡你这是耍赖,一边飞快地逃命。   林楚西龇出一口尖牙,伸出舌头轻舔下唇,笑得狠辣:“耍赖?不让你得到点血的教训,我怎么咽得下三天两头被你打搅这口恶气。要打就来真格的!”   ……………   与此同时,日本横滨港,由日本最顶尖的船业制造商制造的洲级豪华游轮“吉美子公主号”即将开始她的处女航,从日本的横滨港出发,绕道克罗尼亚,然后在夏威夷停留三天,最后再回到横滨。而她的客人们也皆是非富即贵,呼风唤雨的人物。并且那颗在珠宝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世界最大蓝钻也将在吉美子公主号上展开拍卖,不仅吸引各方贵妇名媛,更是将格调拔高数个层次。   吉美子公主号出航那一天的登船仪式堪比奥斯卡红地毯,虽然没有记者媒体追逐的闪光灯,但那些明星贵女身上穿戴的珠宝可比任何闪光灯要耀眼得多。相对的,男士们就低调多了。通通西装加身,微笑也浅浅淡淡。   作为一艘私人游轮,吉美子公主号虽然无法和皇家加勒比号的体积相提并论,但是豪华程度绝对不逊色。这样一艘游轮的主人相当神秘,大张旗鼓宣传此次游轮盛宴,却并没有泄露哪怕一点身份。但无疑,相比起窥探这位不愿意走到前台来的神秘富豪的身份,宾客们更倾向于享受这一趟舒适之旅。游轮向来都是找情妇,谈秘密生意的温床,既然来到了这美丽的太平洋上,何尝不干一票陆地上干不了的事呢。   就像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一出生就注定要继承家族亿万家财的孟启东最大爱好就是吃喝玩乐睡美人。一路从洛杉矶开花到香港,圈内有名的美人杀手,最重要的是这小子男女通吃生冷不忌,唯一还像点人样的大概就是只玩1V1,做事一定要带套,不然这几年孟家老爷子都不知道得多出多少个孙子来。   孟启东这人吧,长得不赖,骨子里也不算太坏,就是爱玩了点,家里有钱了点,放普通家庭说不定就养出个三好学生来着。这次他带着新欢来日本旅游,恰巧碰上吉美子公主号处女航,经不住新欢小媚娃吹枕头风就费了点力气搞了两张船票。这游轮坐得多了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那海初看漂亮广阔,可要是一直盯着看上个十天八天,保准你再也不想来了。即使有新欢陪着,船上到处是美人倩影,孟启东这一趟旅行也兴致不高。   吉美子公主号回航行至路程一半时,孟启就蹦出个想法,他要把他的新欢甩了!要不是这小骚蹄子吵着要来,这会儿他已经在北海道爽快地滑雪了好吗,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只是,孟启东这个想法还没付诸实现,吉美子公主号就出事了!   在被告知游轮可能撞上暗礁,有沉船危险时,孟启东真是要恨死这个新欢了。如果他知道吉美子公主号会是泰坦尼克第二,再美的美人求他他都不会来的!   如果孟启东有穿透海水远目海底一百五十米处的视力,并且朝下看的话,他或许可以看到飘散于海中的鲜血,以及那两个在海底一边高速移动一边张牙舞爪打架打得欢腾的罪魁祸首。   此时林楚西的双眼已经彻底变红,他一旦进入战斗状态,祖母绿眼睛就会自动泛红,而这样的改变更有利于他捕捉高速移动的猎物踪影,以及过滤掉浅海区里亮暗不均的光线。   他的指甲上还残留着大王乌贼混杂着鲜血的肉屑,一张嘴咧开大半,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   海水中的血大部分都是大王乌贼身上流出,但林楚西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他的胸腹都被勒出了深重的血痕,而最严重的恐怕要数鱼尾上那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早已让两只作势演戏的海怪失去了部分理智,大王乌贼疯狂舞动着他长达几十米的长须触角,搅起海水翻滚。林楚西暴怒,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尖啸次声波。   两个海怪从白天打到黑夜,从深海区打到浅海区,从南太平洋打到北太平洋,期间浮尸无数,途经之地所有海洋生物纷纷避难。飘散出来的血腥味把几十海里以外的白鲨都给吸引了过来,可本以为有肉吃的白鲨高高兴兴跑来一来看是这俩神经病在打架别提有多失望了,转个身子屁股朝他们一抬,作鄙视样就走了。   “靠,你们北太平洋的鲨也太没有礼貌了,居然拿屁股藐视本安卡!”   “哎呀,他们都这样的,你在这多待几天他们就喜欢你了。嘶,我的脚又要断了!”   “断了才好,你知道我尾巴有多疼吗,混蛋。”   “嘤嘤嘤,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滚滚滚,不让我多拆你几条腿,难消我鱼尾之痛。”   “诶?”   大王乌贼忽然顿下身子,疑惑地叫了声,然后便悲惨地叫了出来。林楚西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突然一惊一乍的,忍着鱼尾剧痛游到大王乌贼跟前。   “怎么了?”   “我,我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   “哈?”   “我的触角,就在刚才!好像撞到了那群直立矮人弄出来的硬壳船……”   林楚西闻言,脑袋上冒出一滴冷汗,和大王乌贼面面相觑。他脸色僵硬地命令大王乌贼原地往深处潜,自己上去探探情况。大王乌贼很乖地一溜烟跑了,留下林楚西拖着血淋淋的鱼尾往上游。   两分钟后,林楚西一脸卧槽地回来了,顺便下潜到大王乌贼的地方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你他娘的就会搞事!”   “真……真的撞了?”   “呵,那条船都翻了,你可真厉害。”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现在怎么办啊,安卡。”   “废话,还能怎么办。赶紧逃啊,难道还让那些人类看到我们吗。”   “哦哦。”   “卧槽,你跑得倒是快,把劳资卷上啊,我尾巴疼死了,不想游!”   ……………… ☆、第四章 人鱼之泪      吉美子公主号在返航时触礁遇难震惊世界,各大媒体纷纷冠以新世纪的泰坦尼克这样的标题来吸引眼球,一时间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这次离奇海难。造船商紧忙出来公关表示绝对不是轮船的质量问题,并且他们一定会协助此时海难的救助与善后工作。   所幸吉美子公主号是在返航路程已经进行三分之二时遇难,船长发出求助信号及时被捕捉,搜救人员得以很快到达海难地点。虽然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不幸遇难身亡。日本与美国相关人员正在根据沉船地点进行船骸探测,以及寻找黑匣子,但并没有人能够做出保证明确在多少时间内可以成功探测到信号。   由于吉美子公主号沉船原因一直无法被佐证,广大世界同胞的脑洞终于得到了空间发挥,一时间各种阴谋论,奇幻论,魔幻论,科幻论都被提了出来。最受欢迎的恐怕还要数海妖论了,尤其是深受北欧文化熏陶的人们,言辞凿凿仿佛已经认定就是海妖作祟。一定是塞壬又苏醒了!   至于林楚西这个深海人鱼和那个傻不拉几的大王乌贼算不算海妖,这就很难判定了。此时这两个肇事者正躲在深海底下找宝藏呢。   你问这俩货有没有负罪感?大王乌贼是肯定没有的,他对于那些直立矮人没什么好感,没有到处猎杀人类只不过是常年生活在深海没得接触罢了。而林楚西,负罪感其实是有的,在看到那些从沉船上摔下来濒临死亡的曾经的同类,林楚西也会难过。他有时候也会想要游过去帮一帮那些遇到海难的人。但是林楚西不敢,他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被外面那些人类知道海洋里有一条人鱼,他绝对会被无所不用其极地猎杀。一些喜欢新奇生物的变态虽然不多,但绝对存在!林楚西绝对不想因为那点善心而被迫潜进一千米的海底生活永不见光。再加上人类对海洋做出的事,很多负罪感都被一点一点消磨。有时看到被肆意猎杀的海豚,海豹尸体,林楚西甚至会激起把那群人类都撕碎的冲动。   身同感受这个词有时候其实很惨烈悲壮,因为你往往在目睹悲伤痛苦的事时,更能被激发出同感。人类的鱼叉刺进海鱼体内的痛,林楚西也身同感受。   更何况,那艘船看上去配置齐全,只要乘客不作死,船长应该能做好疏散逃离工作的。   种种原因下,林楚西心里那点负罪感就给磨没了。而大王乌贼更是早把这事抛在脑后,只顾着拉林楚西去找那海底宝藏。   老实说林楚西最近实在懒得动,他鱼尾伤得有点重,每次一摆尾都是钻心的疼。大王乌贼好说歹说请了免费轿夫把林楚西背着才请动这爷跟着一块去那埋葬宝物的地方。事实上,林楚西实在是低估了这傻乌贼的眼光,这家伙居然真给他翻出了无价珍宝!   人鱼之泪!   林楚西怎么也不会想到大王乌贼会给他找到这个东西。   将那枚形状好似弯月的精致小瓶举至眼前,浅海区似有若无的光线将瓶内光华流溢的液体衬托得更加华丽、隽美。仿佛再看一眼就会醉进那些星辉璀璨中。   相比起那些人类宝藏,人鱼之泪更像一种传说。鲛人泣泪成珠,而月夜下的人鱼泣泪即使落入海水中也不会消散,它们汇聚成带有魔力的液体,剧毒、却又是这世界上最美的眼泪。   林楚西从那些在海里生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话里得知,人鱼之泪最大的魔力就是能够让人鱼褪去鱼尾,幻化出像人类那般的双腿直立行走。更为奇妙的是,只要能够忍受接下来初次转换的痛楚,便能在鱼尾与双腿之间自由切换。   重生成人鱼初期,林楚西曾经疯狂寻找过人鱼之泪,却一直毫无头绪。整个地球除了他还有没有第二只人鱼都是问题。没有先祖,没有族人,没有父母,没有同伴,甚至不知该如何繁衍后代。人鱼之泪这种东西真的会有吗?   林楚西也曾经试过自己制造,只可惜成为人鱼这么久他因为各种伤心事留下的泪水通通融化进了这深蓝海洋。经不住海水试炼的眼泪都不是纯正的人鱼之泪,而他无论如何也制作不出。他也不知哪一天可以留下凝而不化的啼血之泪。或许很快,或许至死也不能。   习惯海里生活后,追寻人鱼之泪的那股子气力劲也没那么旺盛了,再谈起人鱼之泪都抱着碰奇迹的心态。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赫奇拉,不错啊,找到这个。”   “安卡,快试试!快试试!”大王乌贼赫奇拉欢快地摆动着触角,催促林楚西。   林楚西点点头,咽一下口水,伏在一处小珊瑚礁上拧开瓶盖将瓶中人鱼之泪悉数倒在了自己的鱼尾上。随后,一团淡淡光晕包裹住这条墨绿鱼尾。   下一秒,人鱼尖利的嚎叫差点撕碎路过的小鱼。赫奇拉被震得脑袋都晕晕乎乎的。   在鱼尾上传来犹如裂尾的疼痛时,林楚西实在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他娘的太疼了!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一点一点剖开他的鱼尾,还不给打麻醉!最重要的是,林楚西这个脑残他忘记他的鱼尾刚刚受过重伤,双重叠加的痛楚堪比凌迟。   鱼尾靠置处慢慢蜿蜒流散出娇艳的鲜血,却神奇地并没有被海水稀释,而是仿佛被这海沙吸收,蜿蜒流过后渐渐没入海沙之中。   林楚西疼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攀在珊瑚礁上的双手指甲不受控制地撕扯着。锐利刺耳的声波萦绕在这深海中,所有生物都开始焦躁不安原地打转。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至少在林楚西看来他已经疼了一个世纪。包裹着鱼尾的光晕终于消散开。   林楚西脸色惨白地躺在珊瑚礁上,已经再懒得动。被次声波折磨得够呛的赫奇拉胆战心惊地过来,一眼看到林楚西的身子就惊呼了出来。   “安卡,你的尾巴!”   林楚西艰难地移动脑袋往自己下半身瞧过去,第一眼便下意识落到自己老二上,第二眼才注意到那双修长笔直却鲜血淋淋的腿,他原本在鱼尾右下部分的伤口也一并出现在右腿小腿肚上。尼玛,还好男人第二象征尺寸不赖,不然他痛了这么久不得郁闷死。   赫奇拉新奇地用触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林楚西的腿:“啊,滑溜溜的诶……”   林楚西无力地瞪一眼赫奇拉,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安卡,你这,还能变回来吗?”   林楚西心念一动,双腿唰一下又重新变成鱼尾状。看得一旁赫奇拉眼睛都直了。林楚西懒得理这家伙,刚伸手想叫轿夫过来扛他一把,不料身下海地忽然轻微震一下。随后那海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抖开一样往两边洒,不一会儿便露出一块泛着磷光的东西。林楚西眼尖地趴在那仔细观察那从海底出来的东西,尔后难以置信地飞快扒开其余海泥。   这是……鳞片?这海底居然还埋了生物!   林楚西手掌下的海地又再次震动起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林楚西略有所思地抿唇,甩动鱼尾往高处游去。居高临下地俯视这莫名其妙的深海地震才发现,这只不过是局部的小震颤,而那些裂缝的形状简直就像是一条无比巨大的海蛇。但这种体型绝对不可能是海蛇。那么,究竟是什么怪物,还有那种摸起来冰凉彻骨只一片都又林楚西手掌大小的鳞片。   “赫奇拉,你离远点。”   “好,好的。”   海波一浪又一浪地从震源蔓延开,林楚西心里最担心却是这种程度的局部地震会不会引起海啸,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又要死很多人了。   一只爪子蓦地从那裂缝中攀出,随后一条巨型生物慢慢爬了出来。它那巨大的头颅朝林楚西这边一偏,青金色眼眸半睁着瞥林楚西一眼,又像是只不过在随意打量四周。这巨型生物尾巴一甩,只不过是眨眼间,便消失在海中。徒留那还在旋转冒泡的海水证明它此前的存在。   林楚西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鹿角、牛耳、驼头、蛇颈、蜃腹、鱼鳞、鹰爪。   卧槽,是龙! ☆、第五章 机缘      孟启东从来不知道原来太平洋的海水这么冰,原来频临死亡是如此折磨人。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过去活得有多没意义。活了二十年,除了仗着家里的权势、金钱到处吃喝玩乐,他居然想不到一件在他死后别人会拿来怀念称赞的事。   他才二十岁,还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干,他还不想死!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重新做人,改过自新,好好活出个人样来!   只是,孟启东疲惫地半睁着眼睛,入目的除了茫茫无际的海水再无其他。那有节律的海浪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不知道穿着救生服的自己究竟在海水里漂了多久。他觉得冷,骨头都要被冻裂的冷。他也觉得渴,舔舔早已干燥开裂脱皮的嘴唇,孟启东有生之年来第一次体会到淡水的珍贵。他知道他这是被海水浸泡得开始脱水了。   头顶的阳光如此热烈,以至于孟启东眼前炸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光晕。他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海浪轰击他身体的声音就像丧钟,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回荡于耳畔。   孟启东苦笑,这是报应吧。此前网上盛行一句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他见了只是嗤笑。没想到这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   自己要是死了,老爸老妈再生个儿子、女儿可再不要养成他这么槽心的人渣了,突然有记起自己那老妈都已经做绝育了,他这一死岂不让孟家绝后。孟启东这么想着便晕了过去。   …………   孟启东是被痛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个呼吸便吃了满嘴沙。从左脚小腿肚传来阵阵残余的阵痛,他挪过眼神看过去,一只红色的螃蟹正趴在他伤口边,神气地挥舞着大钳子,明目张胆地昭示它就是肇事者。孟启东觉得他一定是脑子被海水泡坏了,他居然能从一只螃蟹身上看出这么拟人的表情。   孟启东动了动身子,慢慢从沙滩上翻身坐起,寒冷的海风吹过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搁浅在了一个只有几百坪大小的孤岛上。一眼望去皆是光秃秃的岩石以及被覆其上的苔藓。吃的,那是没有的。淡水或许还能在某个岩坑里找到还没蒸发掉的雨水。孟启东绝望地想,他没变成最后的世纪美少年杰克,倒成了鲁滨逊。不过依现在这个状况,他这个鲁滨逊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叹口气仰面躺下,视线尽头碧空上的白云飘啊……飘啊……两分钟后,大吵大闹的肚子让他不得不艰难爬起来找食物。他现在不仅渴得发晕,他也饿得快要神志不清了。   两只海豚欢快地叫着朝孟启东搁浅的沙滩游来。孟启东转过头去,海豚小巧的背鳍破开海面快速接近,而它们身后翻滚着的海波表明,还有个大个子跟在它们背后。   孟启东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睡觉前总要有人给他念故事才愿意入睡。他父母常年在外谈生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办公室里,自己儿子要睡前故事他们都不知道。这项工作一般都是他的保姆来完成。他的保姆是丹麦人,有粗壮的身材和丰满的胸脯。明明长得粗犷,奶孩子时却温柔得不像话。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他讲小美人鱼的故事。   那个年龄段的孟启东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人鱼公主为了他走出深海,小小的孩子每每在听完故事后都会问一句,我的人鱼公主在哪里呢,她是不是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的保姆听了就会摸摸他的头跟他说,时间会带你去最正确的人身边,你只需要耐心等待,然后在某一个阳光柔媚的一天,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你的人鱼公主,便会乘浪花而来。   那一天北太平洋的阳光大好,虽然海风有点凉。倾坐于鲸背上的人鱼朝他露出一个足够他用一辈子光阴来铭记怀念的微笑。细沙一般的碎阳斑驳倾泻在人鱼的头发和波光粼粼的鳞片上,水花在他身侧飞溅出绚丽的形状。每一帧都像一幅出自上帝之手的名画。   如果,如果忽略掉那条美人鱼随后吐出的那一句话,那么一切都完美了。   “帅哥,欢迎堕海!”   ***************   林楚西最近有点烦,有点烦,有点烦。   他因为鱼尾伤势的关系在北太平洋小住了下来。最近发生的几件重大事件也需要时间让他好好消化消化。   林楚西上辈子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娃,和所有中国人一样对于龙这种生物有与生俱来的崇敬感。但大家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老祖宗们YY出来的瑞兽而已,根本不可能存在。但是那天在海底看到的,林楚西可以肯定,和古代壁画上雕刻的龙别无二致!   不过既然他这种人鱼都能存在,龙大概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超自然存在了。让林楚西心有余悸的是那条龙消失之前那一撇,青金色眸子抛过来的眼神让林楚西至今回忆起来都忍不住浑身战栗,肌肉紧绷。林楚西太清楚不过了,那是看待猎物的眼神!   好在那条龙已经不知道窜去哪了。摆在林楚西面前让他彻夜难眠的其实只不过是个上还是不上的问题。   人鱼之泪找到了,他的鱼尾也能顺利变成双腿了,那么他究竟要不要上陆地?   这个问题如果是重生成人鱼初期的林楚西来回答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要回去!但是,现在的林楚西是生活在这片深海中已经长达数十年的人鱼。已经习惯海洋生活的他,回到陆地后真的可以顺利的适应吗?退一步说,就算他想上陆地,他该如何回去。没有媒介,没有身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然后在那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变成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幽灵。   这样真的值得吗?真的有必要吗?   林楚西这样问过自己很多遍。但人总是那种犯贱的生物,明明心底里知道有些事不该做,却依旧克制不住向往的心情。   林楚西漫不经心地划开身边的海水,撩拨的气泡在他纤白的指尖旋转蒸腾。他仰起头,从遥远的太阳传来的光线走过漫长的路程来到这个星球表面,又穿过这层层海水抵达他的瞳孔,是最灿烂壮阔的美。   有时候他也该活得恣意一点,遵从自己的内心也没什么不好。他虽然是一条人鱼,但他也是七情六欲不能抛的人类不是吗。   林楚西一旦想通便觉豁然开朗,天高海阔,无限舒适。至于那些还没有着落的未来,啊,那些事就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机缘总是需要等待的。   或许就连上天都认为林楚西长了这样一张脸不去人类世界转一圈实在太浪费,所以麻溜地就往他这送机缘。   林楚西唤来须鲸做他的临时坐骑,让那两个因为又救了人类性命而高兴得一直不停转圈的小海豚带路。林楚西想着这或许真的是命运。他原本是那场海难的罪魁祸首,这个时候却要摇身一变化身救世主来到那人面前。   那艘沉船看着豪奢华丽不可一世,能从这样的船上坠海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林楚西轻轻笑开,即使那个站在孤岛沙滩上一身破破烂烂小西装,露出一脸傻相的男人让他很是无语。   “帅哥,欢迎堕海!”   看那人亚洲人模样,林楚西试探性地说出这句字正腔圆央视播音腔的问好。只是那人一脸破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林楚西火气上来又硬生生压下去。以为是语言不对,又陆续用英文和日本打了遍招呼,结果那个男人还是傻愣愣的。   林楚西忍不住皱眉,怎么回事?难道这男人被海水泡傻了?   用次声波吩咐须鲸和俩小海豚呆在原地不要动,林楚西从须鲸背上跳下海,缓缓游至岸边。在距离那个傻呆呆站在海浪里的男人几公尺远的地方,林楚西一下露出尖利牙齿猛地向前扑去,无比精准地扑在那人身上。借着这巨大冲劲,一人一鱼一起摔倒在沙滩上。   “你……你……你干什么!”   “原来你不是傻子嘛。”林楚西露出恶作剧得逞的表情,湿漉漉的墨绿长发撩在孟启东脖子上,心痒痒。   “我当然不是傻子了!。”   “那太好了!”林楚西笑容灿烂地搂住这男人颈脖,心里说着,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小傻子!   “哈?”   孟启东不知道,这个相遇并不是抱得美人归的美妙初始,恰恰相反,从地主变农奴无限受压迫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六章      “孟-启-东”   “嗯。”   “孟启东?”   “怎么了。”   “孟启东孟启东孟启东!”   “知道了,知道了。我在呢。”   “孟启东,鱼,快点!”   林楚西上半身趴在礁石上,下半身鱼尾浸泡在海水中,时不时甩一下鱼尾刷存在感。他伏在臂弯里,一边逗弄礁石旁的小螃蟹,一边催促不远处的小奴隶。   “我正在烤,劳烦大爷您稍等好吗。”林楚西颐指气使的模样没怎么让孟启东生气。   五天前,多亏这条人鱼带着他转移到这处新岛屿,他才没有活生生饿死渴死在那个荒凉到极点的小孤岛。这座新岛屿很大,有茂密的丛林和柔软的沙滩,也有无毒的果子和淡水。孟启东是在搬到新家之后才知道这条人鱼的名字的,当时人鱼用手指在沙滩上写出两个扭扭捏捏的汉字,林楚西。人鱼说他以前没有名字,在坠海身亡的人类身上捡到过一个身份卡,上面的名字就是这么写的。孟启东惊讶于这条人鱼居然认识汉字,或许是孟启东震惊意味太过于强烈,人鱼很是不屑地一撇嘴,随后在沙滩上用好几种语言书写了他自己的名字,孟启东瞠目结舌,原来海洋生物也是这么学霸的吗。   手上翻动一下木棍,孟启东眼神往林楚西那边瞄。见他只不过是无聊地趴在礁石上边甩尾巴玩,忽的有些无奈叹气。   果然越美丽的东西毒性越大这句话不管放在哪里都通行吗。人鱼美则美矣,脾气却实在说不上好,非但不能说好,生气时那可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孟启东亲眼见到这条平时古灵精怪,纤白美如画的人鱼暴怒时一尾巴拍碎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把他震得当时下巴就掉下来了。他当即脑袋里做出了一个对比,如果自己和这条人鱼对打的话估计挨不过两招……孟启东宽面条泪了,果然是食物链顶端之上的存在吗。   说起来孟启东也挺佩服他自己,换吉美子公主号上任何一个人的碰到这种颠覆三观的生物第一时间绝对不是发呆。机敏的商人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如果把这条人鱼抓了能产生多大的经济效益;伪善的公益人士会虚与委蛇花言巧语地欺骗他;一个两个变态大概已经幻想着日后如何囚禁人鱼当做玩物;而那些貌美如花的女人们没被吓晕的或许都在咬牙切齿地想刮花他的脸吧。   确实漂亮啊,简直要把人晃花了眼,不管是那头只能在玄幻般的洗发水广告上看到的长发,还是暗藏宝藏之光的祖母绿眸子。但孟启东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对这幅天人之姿产生什么旖旎扉靡的幻想。或许是因为那条非正常人类无法拥有的鱼尾,或许是环境激不起那种心思。   人们都说饱暖思淫/欲,他现在是饱和暖都够不上,淫/欲什么的还是靠边站吧。   “孟启东,我肚子饿了!”   远远地听到人鱼不满地叫声,孟启东立刻安慰,随后凑近了去闻烤鱼的气味,觉着应该好了便举着烤鱼小跑着过去给女王大人奉上午餐。   “太慢了。”   “是是是,以后我一定会加快速度的。大爷您息怒。”   “哼。”   碰到林楚西之前,孟启东从来不知道低声下气这四个字怎么写,但现在他已经身体力行地感受了狗腿子的精妙所在。   盘腿坐在林楚西趴着的礁石旁,孟启东小心地吹凉手里的烤鱼,林楚西则不那么绅士优雅,抓了就上嘴,烫着嘴了就使劲瞪孟启东。孟启东只能苦笑,都说了叫你别吃那么快,先把火毒散去了再吃。   “可是我肚子饿了。”   “那也等凉了啊,你这不白遭罪。饿了先吃点生海鱼垫垫肚子,饿自己干嘛。”   林楚西哼一声,吹了吹烤鱼小心翼翼咬上去,心满意足地吞咽后才说道:“烤鱼好吃。”孟启东听了低头去看那一块黑一块紫卖相及其难看的烤鱼,心下有点沉,这种东西对于林楚西来说是美味,放以前却是孟启东孟大少爷绝对不会碰的东西。他慢慢吃鱼,心里想着,他居然真的就这么作为野人在孤岛里生活了将近一个礼拜。睡的是沙地,盖的是树叶,枕的是硬石。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没有大胸细腰长腿美人在怀,没有纸醉金迷的欢天酒地,一天二十四小时给大海作陪,白天给林楚西当烤鱼小弟兼戏耍对象,晚上化身文艺青年面朝大海思考人生。每天都早早的就着海浪声睡觉,隔天太阳还未升起就会被林楚西的手下们叽叽喳喳叫醒,如果赖床还会被施以酷刑,让他这个以前从来没在九点前起过床的人苦不堪言。   林楚西大魔王说他的身材实在太烂,逼着他每天起来都要绕着孤岛跑圈,只不过是五六天,他已经被这里火辣辣的太阳晒成了小麦色。   不过,要是没有林楚西的存在的话,他一定会疯掉的吧。   “孟启东,陆地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玩吗。”林楚西吃完了一个烤鱼,随手扔掉棍子,视线落在遥远的海洋尽头。   “当然了,比呆在这里好玩一百倍。”   “但是书里面说你们人类的世界都纠结死了。尤其是感情问题,都是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却不爱我的。这样也好玩吗?”   孟启东囧了下,说道:“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从你们人类沉船里掉出来什么书我就看什么,这也能怪我?”   “好吧,怪我……但除了这些还是有很多好玩的玩意的。”   “这样啊,那我也要去陆地!”   林楚西一下从礁石上蹦起来,鱼尾一瞬间幻化成笔直双腿让他直直站立在沙滩上。林楚西看了眼自己的腿,得意道:“怎么样,如果是这种模样的话没人看的出我和你们人类有什么区别吧。”   蓦地接受林楚西裸体冲击的孟启东脸刷一下涨红,结结巴巴道:“你干……干嘛这么突然,赶……赶紧变回去!”   林楚西鄙视地瞥一眼孟启东,晃着一双白花花的长腿从孟启东眼前走过:“你脸红个什么劲,我和你都是雄性,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有什么不能看。”   孟启东简直要被林楚西打败了,好歹他也是个双插头,美男光着身子在面前晃严重考验他的克制能力。不过他是绝对不敢对林楚西有什么非分之想的,除非他想被那条人鱼一口咬断脖子。   他想了想,终于挤出个理由来:“你要是想上陆地可不能这么光着身子乱跑,陆地上可没人这么开放。”   林楚西在暗处忍不住笑了下,回过头去看孟启东时却露出很不满地表情:“那你倒是给我找像你穿的那种东西啊。”   孟启东顿时哑言。他低下头瞧瞧自己身上,蔽体的衣物只剩下一条破破烂烂的长裤。他自己都衣不蔽体的,完全不用有帮林楚西找衣服穿的念想。   林楚西到底没那么坏心眼,调戏完了孟启东之后很果断地换回了鱼尾。他仰面躺在海滩上,鱼尾一甩一甩地接受海浪地冲击。   孟启东看到他这番动作,洗完手擦完嘴后也走到林楚西身边跟着一起躺在了这海水中。孟启东被阳光刺得眼睛疼,忍不住抬臂遮挡住眼帘。海潮冲来又退去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冲进海里。   “孟启东,是不是你们人类都长得和你一样。不过这样一来你们就惨了,都这么笨得要死,做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可能,而且我有那么糟糕吗。”   “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糟糕吗,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类!”   “好吧,嗯,我很糟糕。但有很多人都要比我优秀得多,优秀太多,我怎么都比不上的。”   “要是你们人类都和你一样笨该多好,这么聪明的话我不是一上陆地就会被发现吗。我讨厌海边那些贪得无厌的渔民,他们都是该咬死的坏人。要是发现了我一定会用鱼叉把我叉死。”   “你一个人大概可以撂倒他们几十个人了。”林楚西哭笑不得地说,随后又想到一些专门为捕捉大型凶猛海洋生物研发的武器,脸色便没有刚才那般放松了。林楚西再厉害也是厉害不过麻醉针的。   “不用担心,有我嘛,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就你?”林楚西旋即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孟启东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伤害。   “我在陆地上也是蛮厉害的好不好,嗯,虽然是因为我家里的原因……但是,只要你不让别人发现你是人鱼,养你一个人很绰绰有余。”   有斑斓光华于林楚西眼眸深处一闪而过,他装作勉为其难的偏过头去看孟启东,说:“那你要保证你也不会告诉别人我的身份,还有你说要养我,可不能耍赖!”   “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孟启东无奈举手发誓。   林楚西笑眯眯捉过孟启东的左手,在他手心画了个孟启东无法看见的图案,只有林楚西能看到自他手指划过的地方闪烁着墨绿色光华。   “契约成立!”在林楚西吐出这句话后,那闪闪的墨绿色图案很快没入孟启东的手掌心,再也看不见。   “是什么东西?”孟启东抽出自己左手左右晃晃,完全没有异样。林楚西刚才确实对着他的手心说了句什么,但他并没有听懂。也许是人鱼族的语言?   “秘密,不能告诉你。但是如果你胆敢骗我,你就惨了。”   “我怎么敢骗您,女王大人,天地良心,我是您一辈子的烤鱼小弟!”   “啊!”林楚西忽然惊叫一声,刚刚宣誓完忠诚的孟启东吓一跳,忙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孟启东,你的环岛跑圈健身时间到了,赶紧起来,懒惰的人类!”   孟启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今天不跑成吗,看在我没把鱼烤糊的份上。”   “想得美。”林楚西翻脸跟翻书一样快,抬尾抽一下孟启东的小腿肚催他快跑。小奴隶孟启东无奈,只能在一旁悠哉悠哉游于水中跟在他身边的严厉地主监督下认命开跑。   这一天北太平洋小孤岛上的阳光异常灿烂,奔跑在孤岛沙滩上小纨绔的影子也异常惨兮兮。   这个世界里,总有太多的机缘巧合。就好比林楚西注定要回到娱乐圈那个到处都是腥风血雨的地方;就好比孟启东遇到林楚西,注定不会成为恋人的两个人自有和谐的相处方式;就好比,那些林楚西本以为不可能出现的人将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再度降临他的人生。 ☆、第七章 上岸      引起日本方面高度关注的吉美子公主号沉船事件在过去半个月后终于传来一个堪称奇迹的好消息,落海长达十五天的吉美子公主号一位乘客成功被搜救队员发现并得到救助。   据当时参与搜救的工作人员说,发现该名生还者时他乘坐一条制作粗糙的木船,生命体征良好,看起来很健康。并且木船上还有一位并不是遇难乘客的年轻男人陪在身边。获救乘客表明他此番大难不死是因为被海浪冲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并且被岛上热情善良的原著居民救下,帮助他制作了远洋的船只,这才能够抵达搜救区域。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就是当初在小岛沙滩上将他救起的人,是他最大的救命恩人。他一辈子感谢他。   该文字报道一经刊出立即引起各方震动。海难十五天还能生还的人细数百年来这还是头一位,更不用说在科技还未发展至今天这般地步的古早年代。   一时间不仅仅是无关民众跟着兴奋不已,众多媒体简直和打了鸡血没什么两样。多少记者试图对这个并未透露出身份的奇迹小子进行深入采访,没想到还未等他们接触到当事人,日本搜救队官方就已经做出了宣告,表示尊重生还者本人不接受任何公开性媒体会面和访谈的意愿,搜救方不会主动向第三方泄露该名乘客的身份信息。   盼着以此事件出个吸人眼球的头版或专访的媒体们纷纷大失所望。个别不死心的想要私下调查,却惊讶发现到处碰壁。这才想起来,遇难的吉美子公主号可不是一条普通的游轮,而生还者自然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查出身份信息来的人物。就算记者们再不甘心也毫无办法,有些事上升到一定层面,就算写好稿子交上去也是不会被刊发的。   奇迹小子——孟启东,此时正坐在他老爹的私人飞机上,被他老妈扯着胳膊哭了快有二十分钟。孟启东的母亲是典型的商政女强人,生完孩子第四天就能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在公司股东大会上和别人拍案辩论。从出生到现在,孟启东从没见过她哭,这一下居然让他手足无措起来。他下意识想找林楚西,却见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出神地遥望窗外风景,不知是看云彩还是与他相距数千米的地表。   此时林楚西早已摘下花环,脱掉那一身古怪的树叶裙,换上了黑色的长裤、白色衬衫。一头墨绿色长发简单用黑色发绳扎起,露出曲线动人的颈脖。林楚西身材比例绝佳,简单的白衣黑裤穿在身,干净清爽地就像一阵和风。   他出神地望着触手可及的云彩,想着他无聊时总是躺在浅海中,仰望着被水波扭曲的云朵和蓝天。南太平洋的天气时好时坏,但天光大亮时,有最迷人的蓝天。   五年,他在海中生活多年,没想从他坠海那一天算起,人类世界的时间齿轮只不过走了短短的五年路程。   从东京飞回洛杉矶,跨越数个时区,花费整整十个小时的时间,抵达目的地时洛杉矶夜色正浓。   当林楚西顶着狂风走下私人飞机的接地台阶,踩在孟启东家族建于洛杉矶市中心的集团大厦顶楼地板上时,没人能想象他究竟花费多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掉眼泪的冲动。   暌违三十年,他的故乡啊。   三十年前他从这个世界堕入深海,从此再没走上属于人类的土地。他在海洋中生活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里,从对这块土地疯狂想念到麻木般的安于现状,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对这里释怀。可踏足于此时,那种刻骨的怀念如此疯狂袭来,他措手不及。   他回来了,他林楚西,终于回来了!   *********************   低调的黑色林肯MKR平稳驶过洛杉矶闹区,驶向坐落于郊外的贝弗利山庄。车子停在一栋依傍半山的别墅大门前。这栋别墅不管是格局还是装饰都透露出浓厚的设计感,想必是出自名师之手。   林楚西跟随孟启东以及他的父母下了车往别墅内走,司机则是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室。   有别于因为棱角分明以及别墅表面冷色调装涂带来的疏离冰冷感,从室内透出来的灯光是看着会让人不自觉感到温暖的明橘色。有穿黑白制服的管家和女佣围上来对孟启东嘘寒问暖,看起来感情很不错。这倒是一点没有豪门世界盛气凌人、规矩繁多的通病。可能也是因为在这种热闹无拘束的环境里长大,即使父母亲常年不在身边,孟启东最多就是不务正业了点,还没长成心理扭曲的缺爱变态。   林楚西好笑地看着孟启东在一堆肤色各异的管家女佣围攻下应接不暇,毫无同情心地忽略掉孟启东的求助眼神,直接走人。路过伫立于连通别墅大门与主建筑群的宽大细白石路中间那座足有两人高的水晶树喷泉,林楚西被吸引住眼球。这颗水晶树喷泉通体清透,却并不是由浑然天成的一块巨大水晶雕刻而成,而是由无数树叶般大小的细水晶拼凑,期间留出能让水流通过的孔道。从数不胜数的树叶叶尖流下的水帘哗啦啦落雨一般垂下,仿佛是这颗水晶树在哭泣一般,美不胜收。   美是美的,价钱想必也漂亮得吓人。   林楚西嘴里吐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倒是知道孟启东家里有钱,却没想象到居然是这么一条大金龟。先是私人飞机东京救驾,后是拍摄电影般的摩天大厦顶楼停机场,再是豪到不行的傍山别墅。简直就是在用鲜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投一个好胎有多重要。   “呼……得救了……”从佣人魔爪里逃生的孟启东喘着气跑到林楚西身边,一脸菜色。   林楚西撇孟启东一眼,突然觉得,还是算了吧,他觉得智商比较重要。孟启东这种就是典型的全身上下只有家世好,其他都是渣渣的草包一个。真为他父母感到心酸。   “你没事吧。”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林楚西关心地问一句。   “啊,还好。大家都以为我是死里逃生,所以激动点也正常。可是你刚才也太没义气了,我可是给你发了好几个求救信号。”   林楚西狡黠一笑,低声说:“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个语言不通的孤岛土著,你要我操着一口鸟语去帮你解围吗。”   孟启东唇角一抖,闭了嘴。很是乖巧地领着林楚西进屋子。屋内陈设果然更为低调奢华,林楚西就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觉得叹为观止。不过这也没错,他原本就要演一个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孤岛青年,不土老帽怎么行。   考虑到洛杉矶这边已是深夜,大家也得倒时差,宵夜什么的都是随便吃了一点便各自回房间休息。林楚西的房间被安排在孟启东隔壁,据说这是孟启东父亲的主意。林楚西没怎么多想,非常心安理得地住进去。这一路上心情跌宕起伏可算精彩,他也累得慌。泡了个久违的浴缸澡,裹了浴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林楚西居然有点害怕闭眼睡去,生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环海洋流里的一场大梦。可他到底经不住疲惫纠缠,扯了被子一角盖在身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林楚西的生物钟极为准确,当然,如果有人三十年如一日的保持同一种作息,他的生物钟也会和林楚西一样准。第二天早上大约六点三十分的样子,林楚西从睡梦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被子的重量让他很不适应,天花板的颜色太过于陌生,日光是深海里从未有过的明亮。林楚西后知后觉地眨眨眼睛,想着他已经不是在深海了啊,他已经上陆了。   起床洗漱的时候,林楚西对着镜子刷牙时突然想到,他貌似是……三十年没有刷牙了?!或许更久!这条人鱼可是在他穿越之前就已经活了相当长时间。林楚西的脸当即就绿了。心里安慰自己那一口白牙根本就不像三十年没刷过牙的样子,更何况他还是纯天然的海盐日夜冲洗牙齿,世界独一份超高级别待遇。只是,即便如此高大上的理由还是没能抚慰林楚西受伤的小心灵,他反反复复里里外外刷干净牙齿后,还特别拿了干燥的杯子测试口气,直到保证绝对没有异味后才安心出门。   他想当然地以为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胖嘟嘟女佣可爱的苹果脸以及丰盛的早餐,但是他果然还是有点低估了这个家庭的矛盾冲突。豪门世家该有的,这里一个都不会少!   林楚西站在别墅二楼楼梯口,下面客厅的气氛大概糟糕到不行,看孟启东母亲的脸色便可得知。孟启东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莫名戳中林楚西笑点,显然是刚起床,并且他的形象与服饰端正妆容精致的父母形成强烈对比。   “我只想知道,我面前这个小鬼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孟启东暴怒大喊着,林楚西地视线随之落在一身绅士小西服端坐在餐桌前年纪大概有十六五岁的少年身上。   林楚西顿时明白这场战争爆发原因,心下赞叹,没想到他登陆后居然第一时间就碰上家庭伦理大戏。   “James,客人都在看呢,你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去洗漱干净再出来。”孟启东的母亲冷下一张脸呵斥道,而身在主位作为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孟启东的父亲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场风暴,置若罔闻地继续进食早餐。   奇怪的一家人,林楚西心里想。   孟启东旋即抬头往二楼看,见林楚西穿着一身浅色系衣服赤着脚踩在楼梯口,眼中闪着看戏一般戏谑的光。他脸上发烫,怒瞪少年一眼便往洗手间走。   林楚西心里暗骂孟启东这小子果然是个草包,面上带着平易近人的温和表情下楼。他是客人,自带战争退散光环。好面子的大家长们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吵架,这不管是哪个家庭都一样。   不过到底是怎样低概率的基因突变才会让一对高智商夫妻生下像孟启东这样的纨绔废柴的,林楚西表示强烈的好奇。小西服少年貌似被指着鼻子骂了不少难听的话,却还一点没还嘴也没示弱讨好找可怜,就凭忍这个字已经把孟启东甩出一条街。真要斗起来孟启东果断不是对手。   金主血条不稳,看来自己这未来也多舛喽。 ☆、第八章 知心哥哥【小修】      林楚西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直面土豪二代是如何挥金如土,撒钱如流水的。即使这钱花在他身上,他也觉得肉在疼。孟启东不愧贯彻他泡妞高手信条,恢复土豪公子身份后火速带林楚西享受洛杉矶。这小子本着不求最好只求最贵的态度,一天之内刷掉的金额数让林楚西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土豪的世界果然是他这种上辈子中产这辈子贫下中农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就好比他其实觉得穿Prada和穿优衣库没什么区别。但人孟启东少爷就是坚决不逛平价商场,逛条精品商店街还得挑着人店门装潢华丽程度进。   林楚西板着一张脸在试衣间试好衣服,拉开门帘,瞬间店员小姐们的视线齐刷刷飞过来,像高温的热熨斗烫在他身上。她们都在一起眼冒红心地低声交谈,有兴奋地根本抑制不住分贝。鉴于摘掉出门必配的蛤蟆镜,林楚西那张脸确实能让女人疯狂。   坐在不远处沙发把墨镜卡前额头正端着一本杂志看的孟启东立马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   “这套也好看,包起来!”孟启东面不改色地大手一挥,店员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上去了。   林楚西默默朝天翻一个白眼,喊一句:“慢着。”他朝孟启东勾勾手指示意孟启东滚过来,孟启东眉毛一挑,扔下杂志跑过去。林楚西利落地将人往试衣间带,门帘果决一拉隔绝所有视线。   林楚西凑近孟启东,压低的声音落在孟启东耳边:“你抽风了?我都在这试了两个小时的衣服了,你全都说买买买,有没搞错,要那么多干嘛。”   “你穿着好看为什么不买,反正又不是付不起。”孟启东不明所以地哼一声。   林楚西差点没露出尖牙朝孟启东脖子上一口咬上去,这种老子不差钱的作风真真让人吐血。但是,纨绔还是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他努力让自己和颜悦色:“你们人类穿衣服难道不觉得不舒服吗?”林楚西皱眉,在狭小的试衣间里挥动手臂,差点一拳招呼上孟启东。他接着又说:“我不习惯穿衣服。”   孟启东躲一下林楚西挥过来的手臂,无奈道:“你可绝对不能哪一天裸着就跑上街啊。算了,我怕了你。那你自己出去挑你喜欢的。”   林楚西眉峰一挑,得胜将军凯旋一般的模样很是让孟启东好笑。林楚西拉开试衣间门帘走到先前店员包好装袋堆一起的沙发面前,挑挑拣拣地拨弄衣袋口,辨认里面分别装的是什么衣服。很快,林楚西便挑选好自己中意的、面料舒适又宽松并且数量绝对不多的衣服。   “就这些?再挑挑啊。”   林楚西温柔地微笑盯孟启东一眼,孟启东果断闭上嘴巴,从林楚西手里接过衣袋跑去结账。店员们目瞪口呆地看他们俩如此互动,一边诧异于孟启东难得一见的好说话,一边难过居然只卖出期望的十分之一。美人们不都是热衷疯狂扫货,只恨手臂生得不够长挂不了足够多的衣袋吗,为毛这个头发好看到爆的面生美人如此节约。   “感谢惠顾,欢迎您下次光临。”   伴着店员们欢送的声音,林楚西普一走出店门便下意识地往一个方向看,虽然那个闪光灯在白日里微不可见,但以林楚西的视力还是准确地捕捉到。   真是随处可见的狗仔。   “怎么了?”孟启东拎了一堆衣袋走出好几步才察觉到林楚西不在身边,回过头去问。   林楚西往下拨鼻梁上的蛤蟆镜,微低的头让他的眼睛从蛤蟆镜中露出来。他祖母绿眼眸里光芒暗闪,很快消泯。不远处正企图拍照的小狗仔相机瞬间黑屏。小狗仔哀叹一声,怎么关键时刻就歇菜,好不容易碰到孟家小开带新欢逛街,这么好的素材啊!!   林楚西摇摇头回一句没事,赶上孟启东。现在可不是上娱乐版头条的时候。   将衣袋扔进车子后座,孟启东钻进驾驶座问林楚西接下来还想去哪。林楚西瞥一眼余光里还没有消失的小狗仔,说,回去吧。你父母估计在等你吃饭。   孟启东闻言冷笑一声:“什么等我吃饭,是巴不得我一辈子不用回去吧。连代替我的继承人都找好了,还有我什么事!”孟启东说着,忍不住一拳砸向方向盘。   “我倒是觉得你那弟弟挺可爱的。”林楚西轻笑一声,从车内的置物盒里翻出口香糖剥一块放嘴里嚼。   “什么,你也偏心那小子?”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比起你的话,要我是伯父伯母恐怕也会更喜欢乖一点的孩子吧。”林楚西嘴角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你看你,又笨又脾气不好还没本事,叫你烤个鱼还总是弄糊。听管家先生说你还不认真读书,就喜欢和漂亮人类勾三搭四的。”   “我……我哪有……”   林楚西意味无穷地哼一声,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你弟弟可比你年轻哦。可怜的人类只有区区百年光阴,你看你都已经过了五分之一还碌碌无为,你弟弟却还有七分之六。”   孟启东脸色涨红,握方向盘的手都涨起了青筋,一副气得要命又无法反驳的模样。   “哦,对了。不知道你弟弟是你母亲的孩子还是你父亲的孩子。”   孟启东愣一下,被林楚西这种七拐十八弯的问题直接轰击到头晕。他脸色难看下来,说:“是我父亲的孩子。他早就知道这小子的存在,甚至还偷偷把那对母子养在别处!混蛋!”   “那又不是你弟弟的错嘛,被哪个雌性的肚子生出来他无法选择。当然你厌恶这也正常。”   林楚西拨开一枚口香糖的包装纸,将口香糖塞进孟启东的嘴里。孟启东还在气头上,被这么一弄,更是火冒三丈。难得对林楚西发脾气。   “你这是做什么!”   “嚼嚼。”林楚西不为所动:“嚼嚼就没那么生气了。”   孟启东怒火中烧地嚼口香糖,仿佛把嘴里那团东西当仇人来咬。   林楚西笑一下,说:“孟启东,你有什么梦想吗。听说你们人类都有这种东西。就像我,曾经立志要吃遍海里所有能吃的生物。”   “梦想?……不知道……”   林楚西听了,鄙视地撇嘴,又问“那你多少也有点想要做的事吧,比如子承父业,发扬光大族群啊什么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林楚西像看傻子一眼看孟启东:“现在已经非常不理所当然了!并且你很有可能被理所当然踢出局,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就算那个小子进我家门了,难道我就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了吗!”孟启东气得猛踹车门,看得出来是快要被气疯了。   “那你这么焦虑做什么?”林楚西手肘撑在车窗缘,手掌撑住连,轻描淡写地说:“你在害怕,你知道自己毫无可取之处,所以对于忽然出现的敌人产生了排斥和畏惧,是吧。”   “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怕那种小鬼!明明就是那种小白脸一样的小屁孩,我……我……”   “得了,你这样子实在难看。”林楚西无语地翻个白眼,到底谁比较像小白脸。   面对孟启东咬紧后牙槽已然怒得快要失去理智的模样,林楚西打个哈欠,踢孟启东一脚。   “开车啦,呆子。我快饿死了。”   孟启东沉默地启动轿车,开回别墅那一路上都没主动开口说话,看来气得不轻。   林楚西安静地看车窗外的风景,心里想,生气是好事,要是被这么骂都没反应那就真没救了。只是,要真听进去才好啊。没斗志没进取心的男人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都是没什么好未来的。   诶,明明是想要重回陆地霸气侧漏横扫人类世界娱乐圈的。为什么就是这么难呢。   回到别墅后,佣人们果然在准备午餐。看到孟启东和林楚西回来纷纷面露惊讶。   “少爷,您回来了?!”   孟启东不理人,径直往餐厅走,坐在餐桌前的三人看起来俨然一家三口的模样。孟启东的母亲Juli手里还拿着华尔街日报,见孟启东气势汹汹进来依旧面不改色,抬眼说一句回来了便再没其他。孟启东看一眼桌上的餐具套数,脸色又黑了一层。   将购物袋悉数交给佣人放置好后林楚西急匆匆往餐厅赶过去,就怕孟启东一个没忍住又要发火大吵大闹。所幸他过去的时候战争还未爆发。他向孟启东父母问好,又和弟弟打过招呼。小推着孟启东的肩膀把他压弟弟身边位置坐下,林楚西小跑着绕到对面落座。佣人很快把两份餐具摆放在迟来的两人面前。   午餐上来之后林楚西内心又哀嚎了,跟着一群纯正美国口味的华裔家庭吃饭真心让他这种吃惯中国菜的人感到辛苦。   闷声闷气地吃完这番午餐,餐桌五人皆不动声色,气氛僵硬得让人很想骂街。憋住想立马遁走的冲动,林楚西很有礼貌地等孟启东父母离桌后才起身离开。   Juli走出几步路忽的微微侧过身子,淡淡的眼神落在孟启东身上,说:“我和你父亲的意思是,过几天给你办个party。你有什么想邀请的朋友都可以给他们打电话。”说着将视线移到林楚西这边:“顺便,我们也想好好感谢林一番。我们如此自作主张,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不,完全不会。”林楚西忙说。   Juli还在等孟启东的回复,谁知孟启东黑脸一甩走掉,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巨大的关门声。   “Richie,你上去看看你哥哥。”   “好的,妈妈。”   名叫Richie的俊美小弟弟很快跑上楼去敲孟启东的门。林楚西目瞪口呆。Juli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孟启东不待见Richie还让他去敲门。孟启东现在估计要开始土豪惯用发脾气招数,砸东西了。   果然,咚咚咚砸向房门的声响立起。林楚西在背后抽了抽嘴角,心里直骂真是瞎折腾。   闹剧很快散场,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林楚西也懒得理这群人,很快溜进自己房间。   孟启东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就连晚餐时间也没出来,饭菜都是佣人们盛好放在门口的。林楚西一直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却并没有察觉到孟启东父亲或者母亲任何企图安慰孟启东,或者劝他吃饭的痕迹。可怜的娃啊,到最后还是得他来抽一鞭子。   轻轻叹一口气,林楚西走出房间来到隔壁房,端起孟启东房门前一动未动的食物,敲了敲门。   “是我,开门。”   没有回应,好一会儿后房门才慢慢被拉开一个小细缝。林楚西推门进去,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稀薄的月光可以照出房间内横七竖八的茶几柜子,附送一地花瓷、玻璃碎片。孟启东盘腿坐在窗前的干净地毯上,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一动不动。   林楚西单手扶起一个小茶几将盛着食物的托盘安放好,走过去给了那个还在装逼遥望窗外星空的家伙的脑袋一巴掌。孟启东旋即愤怒地瞪过来。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吃饭。都凉透了。”林楚西没好气地说,随手扶正一个倒下的单人沙发,以大爷姿势坐下。   “在我面前都还装,当我是你妈吗。”   孟启东还是不动,林楚西不再多做规劝,只是一直坐在沙发上伪装空气。   过了许久,孟启东幽幽话语飘散过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爸妈不喜欢我。他们两个是商业联姻,结婚之前连正经的约会都没有,大部分见面都是在谈判桌上,又或者在谁家办的宴会沙龙。他们从来没相爱过。我妈她那个性格你知道,很要强,一切事业为重。当初她不愿意因为生孩子耽误工作,经不住双方父母的施压才勉为其难地怀了我把我生下,然后就迅速做了绝育手术,把我外公气得差点脑溢血。我爸那就更对我爱理不理了,婚姻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已,而我的出生也只不过是任务的一部分。我小时候在香港的外公身边长大,五岁之后在伦敦生活了十年,读高中时才回洛杉矶。十五岁之前我很少见到他们,他们总是很忙很忙,他们忙着开会忙着应酬忙着赚钱。儿子反正活得好好的,只要给他刷不爆的信用卡就足够了,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吧。我爸会有私生子很正常,毕竟我丝毫不符合他心目中继承者该有的样子。他脑抽了才会心甘情愿把公司交我手上。”   “我有时候很不甘心……”   “呵。”林楚西轻笑一声,歪靠在单人沙发上。被窗棱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月光照亮他一半侧脸,另一半则深陷进浓黑阴影中。轻抬下巴半眯眼睛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就像传说中诱人堕落的恶魔。不,并不是像而已,这个家伙本来就是“塞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应该好好干啊。孟启东,你的父母很像大海中那些夫妻,雄性只负责播种从来不管幼崽生死,而雌性只会照顾幼崽很短一段时间,如果幼崽在母亲离开前还无法学会捕食和生存,雌性离开后他们很快就会被其他肉食动物杀死。海洋里的优胜劣汰法则可一点都讲人情味的哟。”林楚西龇出那一口白牙,笑容冷森森:“你是想被猎人捕杀呢,还是在敌人嗅过来之前变成猎人?”   孟启东的表情在黑暗中无法辨明,两人相对无言。林楚西又坐了一会儿,该说的都说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他走到门边又探回头来说:“记得把饭吃了。”说完就砰一声关上门。   林楚西回到房间,一张冷艳脸瞬间皱成了团。心里哀叹道,知心哥哥可真是不好当。 ☆、第九章 青金      “早上好,Gavin少爷,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早上好,蕾拉小姐。你在准备早餐吗?”   “是的,早餐是黄油煎鸡蛋配法国培根,你还需要点额外的东西吗。”   “不,足够的。”   “那么,饮品的话Gavin少爷是咖啡还是热牛奶?我们还准备了澳大利亚红茶。”   “请给我准备牛奶吧,麻烦蕾拉小姐了。”   “不不,非常乐意为您效劳,我的先生。”   林楚西咬了一根发绳,双手聚在脑后拢头发走下楼。端着精致茶壶的女佣从边廊走过,见到他便朝他笑得灿烂。林楚西将头发绑一个马尾,眉目温和地和女佣交谈,他说话的时候还会有一点不自然地停顿。Juli找了很有名的语言教育家为他做语言的启蒙,还雇佣了多位家教给他补习人类世界的知识。他现在已经能够和别人用英文进行简单的对话。但还需要进一步的学习。语言老师发现他学习能力非常惊人,在经过他本人的同意和Juli的协商后愿意额外教授他学习拉丁语和法语。   Gavin这个名字是语言老师给他取的,随后管家佣人们便迅速从林先生改口到Gavin少爷。他原本就看着年轻,一直先生来先生去的喊着怎么都有点别扭。   扮演土著的林楚西正在很敬业地表演笨拙,他有时候在面对尽心尽职教他幼稚园级别知识的老师时会腾升一股强烈罪恶感,当然他自己也在受苦就是了。   Juli女士和Richard先生已经在昨天因为公司的事急飞纽约,大概在宴会前一天才能回来。这个家现在便只剩下就读于洛杉矶某私立男子高中的Richie小弟弟,一天到晚闷在房间思考人生的James孟以及林楚西这个刚刚获得人类合法身份的非人类。   林楚西走出大厅门,今天天气很不错,阳光温柔。花园内两三名佣人正在修剪草坪和花圃。据说设计这个房子的建筑师和Juli女士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在深知她喜好的基础下设计出这套别墅,顺便也设计了周边庭院的装饰。于是有了这曼城花海的火玫瑰园。很难想象Juli女士这样淡漠冷静的女人会喜欢这种热情似火的花。精心照料这些娇嫩玫瑰是别墅佣人们每天的必修课,在花朵成熟后还会被采摘制成玫瑰精油以及纯露。别墅内所有的玫瑰精油皆是自产玫瑰所萃取。   林楚西挽了袖子过去帮忙,今天他一整天放假,可以说闲得发慌。佣人们见他要过来动手起初都劝他去做一些别的少爷们做的事,无法阻止后才勉为其难教导他如何照顾玫瑰。林楚西学得认真,即使身上衬衣不小心沾上泥土也玩的开心。   “Gavin少爷,能把这捧花送到那边的小白房子里吗。”拥有浅褐色头发的胖女佣抱着满怀的火玫瑰走到林楚西身侧指着东面一座白色的小矮房轻声询问。那是已经被剪掉荆刺的成熟玫瑰。   “好的,没问题。”林楚西拍拍手上的泥,站起身从胖女佣怀里接过那些玫瑰花。林楚西没有数到底有多少朵,但绝对不少,至少让他抱了个满怀。   他转身从花圃中出来,余光看到别墅那条白瓷主干道上正站着两个人,定睛看清了才发现是管家先生和一位面生的中年男人。那个中年男人蓄着满脸黑色夹杂着灰白的胡须,看起来颇为豪放不羁,样貌是典型的北美大叔脸。穿着简单的T恤和宽松长裤,胸前挂了一个硕大长镜头相机。他们两人面朝这边站着,也不知是单纯路过,还是已经看了好一会儿。远远的,林楚西向他们点头打招呼。管家先生小小鞠一躬后领着那位中年男人进了别墅建筑群的另一个屋子内。   林楚西略有所思地歪头,倒也没想太多。想来豪门世家总是会有一些不那么对外表吹毛求疵的朋友。他乖乖去送玫瑰,小白房子里是玫瑰精油的小作坊,仪器看着先进得惊人恐怕也是造价不菲,看来Juli女士确实喜欢玫瑰。林楚西说到底是个俗人,在这种钞票堆砌的黄金屋里,免不了看到新鲜东西都联想到得花多少钱来着。   说起来他也是身价不菲的人其实,要是把他南太平洋老巢里的收藏品都拿出来,换成金币想砸死谁就能砸死谁。但这才越发可怜不是吗,明明家财万惯却只能放海里长虫。   从小白房子回去的时候,躲起来闭关修炼的孟启东孟大仙终于出山,挂着俩熊猫眼嘴巴上一圈青色胡渣,谁看谁嫌弃。佣人们皆是一副肩上石头落地的松一口气表情,足以说明孟启东这几日的闭关修炼影响有多大。   孟家的早餐时间不算早,算起来若是休息日已经推迟到将近九点,以前无非是顾忌孟启东的赖床,现在则更多是照顾Richie小弟弟的作息。这么看着,孟启东心里不忿也情有可原得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平白无故抱回一尊得供着得讨好着的暴力非人类,本以为回家能享受点温暖,哪能想到鸠已占鹊巢,倒变成他像那个插一脚别人家庭的渣滓了。   佣人过来通知他前去吃饭时大概八点四十几的样子,今天孟启东出山,难得餐桌上人数可以数到二以上。让林楚西吃一惊的是那位大胡子大叔也在餐桌上。管家先生介绍后才知道他原来是Richie小弟弟的摄影指导老师,名叫波比·迪龙 ,想不到Richie小弟弟居然喜欢摄影,和他那副精明模样一点都不相称。林楚西并没有多问,倒是孟启东安静得异常。   早餐吃得不痛不痒,林楚西离座时忽的被那位迪龙先生叫住。迪龙先生给林楚西看了几张相机内的底片,拍摄的是早上林楚西蹲在玫瑰花圃中侍弄玫瑰的照片。墨绿的发,火红的花,浅金的光,还有明媚的笑,一不小心晃花谁的眼,套走谁的心。真是一套全年龄向的吸粉照片。   林楚西皱眉,他不知道居然有人拍他。不过这位迪龙先生的态度很好,至少没有偷偷摸摸拍完了还和没事人一样随便乱传。这位来自法国的迪龙先生的话很好理解,顺便还有管家先生翻译。他对于没有征得模特同意拍下照片表示歉意,顺便在此征得林楚西本人的同意,授权他可以展出这些照片。   林楚西一瞬间脑子转上数圈,嘴巴微张想说什么,蓦地想起自己土著身份才又及时把头转向了管家先生。体贴的老管家很温和告诉林楚西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拒绝和同意都没什么关系。林楚西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很干脆同意。   回了自己房间,林楚西抱着最近刚刚学会的平板(自然是演给别人看的)查这位波比·迪龙到底何方神圣,搜出的结果让他小小掉了下巴,没想到是名气颇大的摄影界大牛。距离他最近的报道是几个月前的一年一度国际摄影师殿堂宴,随后他就独自一人跑去非洲,消失在大众视线内。有八卦扒出他其实花名在外,和手下不少模特有染,是真是假倒是不清楚了,只知道即使这般也拿奖拿到手软,前仆后继的明星模特想邀请拍写真。但他不经常接商业写真拍摄,因为不喜欢照片被后期修改得太严重,曾经因为这类事和合作伙伴闹翻过。他名气大得很,商业照被严重PS在摄影界也是相当不受传统摄影师们待见,闹大了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他和孟启东的父亲Richard私交甚好,接下这个教师活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假。   放下平板,林楚西长呼出一口气。说运气也好,说缘分也罢。能碰上这种巧合也是命吧。从美国开始发展,说不定比回中国要开始得更顺利。   这日子过得飞快,Juli和Richard从纽约回来,也就意味着那个将向他展示这个家庭社交圈的宴会要开始了。孟启东这几天表现得出奇安静,把佣人们吓坏了,管家先生却只是连连欣慰点头说少爷总算是要长大了。林楚西有些担心,就他认为,孟启东还没到彻底改变的阶段,这莫名其妙的性情转换难保不是什么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疯狂到在宴会上闹事,不然丢丑的可不只他一人。   孟启东再怎么混,交际圈里的少爷公主们也不是普通角色。再加上发起人并不是孟启东自己,而是他父母,这性质就大大不一样了。   孟氏豪宅今夜亮起的灯火恐怕不知得招来多少有心参加却又求门无路的人,他或者她穿着高价租来的礼服守在大宅门口,盼着门卫打个哈欠眼睛一眯便将他们放行。又或者是企盼那一辆辆驶进豪宅大门的豪车能停下一辆,邀她入门。只可惜这种几率实在小之又小。这圈子向来高姿态又势利得很,永远抬高的视线怎么注意得到路边的杂草。这些人总是自虐一般对着那些高岭之花趋之若鹜,够不着便心生怨恨,面目实在说不上好看。   林楚西站在房间试衣镜前,手指竟因为紧张而轻微颤抖。没办法,这可是他登陆后踏入人类社会的第一步,面对的还是那样一群平均智商高于常人的家伙,不紧张怎么可能。   他在房间里窝得实在有够久,佣人都忍不住前来敲他房门。他扬声应着走出房门,在佣人惊艳的目光下羞涩地笑。   “艾米小姐,你看,我这样穿合适吗?”   “非常……非常美,Gavin少爷!原谅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您,因为我真的已经快要晕倒了!我的上帝啊,您这样出去,姑娘们一定会尖叫的!”   林楚西失笑,这算什么赞美,说得倒是一板一眼的。   不过和平常相比肯定还是会有不同。今天他穿了一件修身黑西装,极为中规中矩的款式,从头包到脚,没露出一点让人遐想的空间。这般小心翼翼,又哪里料到,修长身体一被包裹住,墨绿长卷发拢着马尾甩背上,禁欲感立显。再配上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反倒叫人移不开目光。   “James呢,已经下去了吗?”   “是的,少爷刚刚过去。老爷和夫人已经在招待客人了。Gavin少爷您还是赶快过去吧。”   林楚西一听,暗叫不得了。他居然成最晚登场的,真是不应该。他倒是想立马飞奔下去,可最短路程得从二楼正位的楼梯走,这不喧宾夺主抢主角风头吗,会被暗地扎小人的。他支开艾米,从侧边的暗梯下楼,打算从花园迂回过去。他挑了个不那么热闹的区域当进入口。   从外围绕过去要途径一个直角回廊。也不知设计师出于什么目的,明明是水平路,非得在转角处设计出一个凹口让你爬上爬下。   有压低的争吵声传进耳膜,很小,伴有宴会的嘈杂声,但还是听得清。啧啧,无非就是情侣吵架,连台词林楚西都能一饰两角接下去。林楚西摇头晃脑地拐过转角,心里想别碰上什么不得了的事就好了。只听得一声尖叫,林楚西抬头一看,便见距离他十几步路远的阶台上,一辆背对着他的轮椅一个轮子已经陷下台阶往后倒。而正对着这辆轮椅的如花似玉小帅哥已经吓蒙,连伸个手拉一下坐轮椅的人都不知道。眼看这就要出事,林楚西眼芒一闪,以绝非常人能达到的速度瞬闪至轮椅即将跌落下来的地方,一把用身体挡住了轮椅的倾斜趋势。   林楚西额上冒出一滴冷汗,使出吃奶的劲连人带椅推上平地,顺便瞪一眼那个傻愣愣的小帅哥。白瞎了长那么好看,关键时刻只会发蒙。   “你没事吧?”   林楚西轻喘着问轮椅上那人,看他年轻轻的背影还在感慨,可怜呐,这么年轻就腿脚不方便了。   稳坐于轮椅之上的男人一张冰雕脸无甚表情,仿佛刚才要摔下去的人不是他。他回过头去看林楚西,林楚西一瞬间愣在原地。   不是因为男人那张英俊到不可思议的脸,而是那对眸子。   青金色的……   林楚西脑袋里瞬间炸出了无数个“卧槽!”。 ☆、第十章 赵景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本章前头,有关于美国入籍的相关事,这其实需要不短的时间以及很多手续。因为不想纠结这个细节就直接开金手指弄掉了。   “林!”孟启东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林楚西从那一脑袋卧槽里回神,再看面前这男人的眼睛,却又变成了纯黑。   林楚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向后退一步离开那个不知道名字的轮椅男身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孟启东快步走到林楚西身边。   许是那一声尖叫将宴会宾客招了出来,林楚西定睛看过去发现出来的不止孟启东,连Juli夫人在内的好几位女士都一齐朝这边观望。   林楚西摇摇头,刚想说什么,轮椅男却抢先一步。   “什么事都没有。”   孟启东狐疑看一眼轮椅男,又看一眼脸色苍白的小帅哥,最后停在林楚西视线里。林楚西在心里不满地撇嘴,感情他做了好事还得被迫不留名。得得,算他倒霉,遇上小两口吵架。   “没什么事,刚才那位先生好像不小心遇见蛇,所以尖叫了出来。”林楚西朝小帅哥微微一笑。   这笑容落在孟启东眼里却让他瘆的慌,他直觉林楚西不太高兴,不知道是谁又惹到他了。   “既然没事,我就不打扰Ivan你聊天了。”孟启东向轮椅男点头示意,抓了林楚西的手臂作势要拉他走。林楚西眉眼一弯,手上暗自使劲将孟启东给拽了回来。   “James,你不向我介绍一下这两位先生吗。”笑话,被人阴了一招怎么可能连那人叫什么都没来得及讨就走。更何况,那个轮椅男的眼睛,他可是在意得不得了。   林楚西脸上笑容更添一份灿烂,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在孟启东腰肉上拧一把。孟启东倒吸一口气,只好乖乖开嘴。   “这是Ivan,赵景和。”孟启东一指轮椅男,再指小帅哥:“这是Adam,亚当·兰考。”   “我是林楚西,可以叫我Gavin。初次见面,不甚愉快。”林楚西面上表情友好,心里又暴躁地把孟启东骂个半死。这小混球,在人名面前多加几个定语头衔会死?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楚西表现的这么主动热情,就算是看到孟启东的面子上也不好就这么晾着他。轮椅男冷淡的回应在林楚西意料之中,倒是Adam小帅哥那爱理不理的态度来得莫名。林楚西小小热脸贴了下冷屁股,虽然有不满,却也没到发脾气的程度。   介绍完了,孟启东想着这会儿你总该走了吧,拉着林楚西要离开。林楚西却凑到赵景和面前讨要名片,背后孟启东完全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顺带收获Adam小帅哥一枚怒视。   本以为赵景和会拒绝,没想到他掏名片倒掏得干脆。   接过名片时,林楚西和赵景和四目相对。那一刹那,林楚西再一次捉到赵景和双眼中流溢而过的青金色光芒。而赵景和看他的眼神,让他仿佛回到了深海遇龙的那一霎,身体也忍不住跟着战栗。   林楚西眨一下眼,敛目错开和赵景和的对视,目光落在那张名片上。浅灰底色,排版干净利落,一点不花里胡哨。和这人气质挺配。搞不好,是私人名片也说不定哦。   笑盈盈收下名片,无视掉Adam小帅哥欲喷火却生生忍耐住的苦逼神情,也无视掉孟启东那一脸大便样,林楚西说一句我会主动联系你的,赵先生。便转身要走。那一束墨绿马尾于半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进了宴会大厅,林楚西一瞬间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递过来的视线,携带的信息繁多。他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半点不露怯。以他超绝的耳力还能听到不少评头论足的议论。   孟启东敷衍地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名媛搭几句话,随后就拖着林楚西往角落里塞。   “你要吓死我啊,怎么跟他们搞一块了。”孟启东机敏地瞄几眼周围,见没人才敢大胆说话。   “我只是路过,路过。”林楚西重复说两遍路过这个词来反驳孟启东所谓的搞在一块。   孟启东憋一口气,在原地跺脚转两圈,又说:“那你还干嘛又是要介绍又是要名片的。”   “你们人类不都这样吗。不认识的人互相表露名字,然后再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孟启东扶额:“你知道那是谁你就问人要名片。难道接下来你还真准备照着那上面的电话打过去?”   “有什么不行。”   “不行!”孟启东惊叫一声,差点引来众人围观。   林楚西余光瞄几眼周围,将自己藏在角落阴影里。恶狠狠低声道:“你小子胆肥了,敢命令我?”   “我哪敢啊。”孟启东缩缩脖子小声嘟囔:“那个赵景和风评不好,我这不是担心你被他那张脸皮给蒙蔽了嘛。”   林楚西冷笑一声:“你风评也好不到哪去,好意思说别人?”   “我……我……总之你还是离他远点,赵景和家里势力太大,我爸妈也得罪不起。”   “你别瞎担心,我自有分寸。”   “有时候我真不相信你是条鱼,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哈!你还想搞懂一条鱼在想什么,理想很远大啊,小子。”   “…………”   这段对话以孟启东的无言以对结束。等他还想再反驳些什么时候,Juli女士已经往这边走来,显然是来逮人的。宴会主角躲角落里说悄悄话,成何体统。   林楚西普一从阴影中走出,便迅速换上了温和小绵羊脸,亦步亦随地跟在Juli女士身后,被介绍给宾客认识时皆是先结结巴巴说几句英文再溜几句谁也听不懂的鸟语出来。Juli女士给林楚西办的是亲属移民,听说是把他安在了她过世的姐姐名下,所以对外宣称林楚西是她的外甥。这么逛了一圈,整个宴会的人都已经知道,孟家来了位漂亮的客人,操着一口鸟国语,说起英文来结巴得很动听。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在孟家地位不低,想来以后不管要从事哪一行业都是备受瞩目的人物了。   说起来这种宴会和林楚西以前当小明星时被经纪人赶鸭子上架弄去参加的酒会没太大差别,一样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中的笑里藏刀;一样是谈得来的坐一块,一个利益圈的凑一堆,穿Valentino的不屑一身Elie saab的、戴彩钻的吐槽配碧玺的。这边生意一切好商量,那边扭头就说上了恶毒的八卦。只不过是谈论的语言从中文变成了英文法文德文夹杂,话题内容也蹭蹭涨了不止一个档次。   林楚西是不太习惯这些应酬,随着Juli女士转了几圈就告饶要去角落躲着了。   余光落在赵景和身上,那个黑发黒\\\眼的男人身边已经没了小帅哥Adam,坐在轮椅上冷漠地看着这场与他格格不入的喧闹。林楚西找了个能一抬眼就看到赵景和的座位,端一杯鸡尾酒浅浅细酌。他从上衣内袋取出那张名片来细看,一看之下才终于了解孟启东说的“赵景和家里势力太大,我爸妈也得罪不起”是什么意思了。   Glenvor,全球顶级的大宗商品和自然资源贸易商,控制着人类刚需资源的巨头,一年营收可达到数千亿甚至更多。坊间传闻这个公司背后的老板其实是华裔商人,但也只不过是传闻罢了。像这种真正能控制市场走向的大公司,即使上市也会有非常多不透明的地方,并且低调地只在本行业内威名赫赫,普通民众很难在生活中得到他们的信息。原本林楚西也是属于这一类普通民众的。但巧的是,林楚西当年那位金主就姓赵,坐拥一家对冲基金公司,和Glenvor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业界已经是人人后怕的大背景头头。这个赵景和可是赤裸裸名片上挂着Glenvor首席运营官的头衔,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岁,年少有为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林楚西忍不住颤抖了下,两个都姓赵,可别是什么好基友啊。   喝一口酒,林楚西将名片塞回口袋,继续不着痕迹地监视赵景和。他不认为自己眼睛发花了会把那男人的瞳色看错,更何况还是看错两次。并且打死他都不相信赵景和会是个戴美瞳的家伙,还是戴这种奇葩颜色的,不然华裔就算基因突变成青金色眼睛也是小到不可能的概率。   他都能上陆,没道理那条比他高级牛逼太多的龙会搞不到办法。可,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整个地球人类七十亿,居然就能这么碰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是那条龙的话,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肉身搞成残废。   郁闷地又灌一口酒,林楚西将杯子挡在脸上往赵景和那边张望。   赵景和,真是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男人。一张脸虽然跟冰雕似的,但也绝对是艺术大师的心血之作。这位艺术大师一定是男性,这样才能一刀又一刀完美流畅地刻出能让女人们痴迷尖叫流连忘返的脸。   长得帅,冷冰冰,身居高位,有钱到爆,简直就是为现代言情小说量身定制的男主角。当然,轮椅这个设定是绝对不能有的,不然如何随时随地狂酷拽霸地把女猪脚就地正法。   林楚西这么想着,突然想起佳人Adam小帅哥,视线在宴会内扫描一圈,找到目标。Adam小帅哥端了香槟靠在酒桌边,正郁郁寡欢地和另一个穿浅色系吊脚裤西装的年轻人聊天。林楚西很没道德的竖起耳朵听,吊脚裤小酷哥先是各种殷勤地问身体不舒服吗,有没有想吃的,带你去认识一些朋友好不好。Adam小帅哥一直都恹恹的,问什么都说没事、好、你决定。吊脚裤小酷哥被这么对待几次就有点烦了,说,我知道你去找Ivan赵了,你要是仗着我宠你跑外面勾三搭四,早晚废了你。Ivan赵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他要是恼了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我最近喜欢你,宠着你,你就乖乖受着。再矫情,明天就把你送去Carliter,知道吗!Adam小帅哥吓得脸色一白,连连点头。吊脚裤小酷哥这才恢复好脸色,继续温声细语。   林楚西愕然,撑着脸轻轻啧了几声。没想到这关系还挺复杂。联想到孟启东说赵景和风评不好,就是不知这不好是不好在哪了。   宴会进行到晚上十二点结束,先生小姐们依依不舍地分别,或满意或高兴或憋一肚子火地离开。林楚西还不算是主人,不用去送门。他站在阳台上,视线依旧追逐着赵景和。看着他的黑衣保镖们拉开厢式轿车门,放下斜坡,将他连人带轮椅整个推进车内,将轮椅的双轮卡在一个固定器上,关好车门,然后进驾驶座。他眼芒一闪,透过不透明车窗看清车内的赵景和似乎在处理电脑上的文件,又或者是回复邮件。林楚西侧着身子学赵景和的模样,或捏鼻梁或交叉手指或撑着颧骨。林楚西自己都被自己逗乐了。正笑着,模模糊糊好像看到赵景和往这边看了眼。   赵景和的车子很快开走,林楚西在阳台上又站了许久。他散开马尾,揉揉因为发绳绑得有点紧而隐隐作痛的发根,打着哈欠回房间。顺便在回去的路上和Juli女士Richard先生道晚安。   林楚西洗完澡擦干头发躺床上,脑子里想着大海、龙、人类、赵景和,混混沌沌的。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十一章 CHILD OF GOD      宴会过去几日后,孟启东说要去上课,林楚西这才记起孟启东还是个大学生来着。当时他坐在楼下大厅喝早茶,手里拿着佣人刚递过来的早报。他问孟启东在哪所大学读书,孟启东回答,南加大。林楚西一口茶水就这么喷在了报纸上。孟启东深感自尊心受到创伤,大呼当年他考大学时也是憋足了劲的。   林楚西投降,声明他完全没有贬低南加大立录取学生水准的意思。他又问孟启东学什么专业,孟启东顿一下,挠挠脸,社会学。林楚西手肘一滑,撞上沙发几上的茶杯,茶水倒了一桌子。眼尖的佣人立马尖叫着趁茶水还没来得及滴在地毯上冲过来收拾。   林楚西抱歉地朝佣人笑笑,再看孟启东时眼神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嫉妒啊,他快嫉妒死了。想当年他申请的常春藤盟校若是有一所录了他的话,他估计就去读Ph.D了。也不会因为陪那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去试镜,机缘巧合做了回演员,从此一脚踏进娱乐圈这个浑浊不堪的深水潭。也不会有之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更不会有现在这番光景。   重回这陆地,以他申请入籍时的年龄想要再上一次大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明面上还是个半吊子,若是开挂一般跑去考名校,会被拿去把脑袋切开研究吧。   撇除这些不谈,林楚西很赞成孟启东回到学校,至少也比整天窝在家又或者出门泡夜店来得强。林楚西以为孟启东不过是在家里呆的烦了跑回学校新鲜新鲜,没想到孟启东安分守己地在学校待足了两个月直到期末。期间回过一次家,也是回来拿换洗的衣物。林楚西深度怀疑孟启东这家伙是不是打着上学的旗号为非作歹,乔装打扮跑南加大打探。那是早上六七点的样子,南加大的校园里吹着初晨的凉风,林楚西远远看到孟启东嘴里叼着一袋牛奶,抱着一沓专业书狂跑向图书馆,跟着去才知道原来他是赶去占座。初阳斜斜从图书馆的马赛克玻璃窗照射进来,不断从门口冲进来找座位的睡眼惺忪的年轻人让林楚西感觉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光。一边痛骂布置作业的老板,一边苦哈哈地嚼着士力架在图书馆熬通宵。   林楚西怀念地叹一口气,绕着一排排书架走一遭,看孟启东抓耳挠腮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小子看来是真被刺激得要奋发图强了。   从那之后林楚西再也没去南加大找孟启东,他自己也不算闲得发慌。他的语言老师给他列了个书单,需要他写读后感,并且还会一一检查。他只完成三分之一,余下的三分之二总感觉任重而道远。家庭教师又换了一拨,学习的知识终于更为深奥和偏向学术性。   说起来,Juli女士当真对他很好,仿佛真拿他当外甥来对待。让他住本家,给他高额度的信用卡,他想要什么都只需要和管家先生说一声就行。其实她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随林楚西自生自灭,就算林楚西是孟启东的救命恩人又如何,上了陆地谁知道谁。Juli女士还是爱孟启东的,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忍受着分娩之痛生下来的孩子。只不过像她那样的女人大概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用正常的手法让孟启东感受到爱吧。   林楚西翻完手上这本法文版爱的教育,苦着一张脸开始写读后感。   与此同时,波比·迪龙的摄影展如期在纽约召开,为期三天,吸引了各界人士前来观赏。   视觉杂志用当期的头版五页版面介绍这次摄影展,撰写此次报道的是视觉杂志的台柱Ruth Zimmerman,可见其对这次摄影展的重视程度。   Zimmerman女士在版头这样并写道:见到Dillon大师的时候他带着黑色鸭舌帽,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摄影展如期举办有太大的心情起伏。摄影展开幕前十分钟他站在展厅大门口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此前他和媒体的关系一直说不上好,甚至出言斥责过哪些稀奇古怪的小报。一趟非洲之行看起来已经让他平静上许多。我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将场地选在纽约,他弹了弹帽子说只是因为刚好有合适的场地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其后他回答摄影展主题的寓意,说因为想让大家看到生命之美,所以取了“LIVING”这个名字。但生命总是会逝去,正因为如此值得珍惜。这次摄影展的初衷是,将我所感受到的生命原原本本展现在你们面前。后来,有同行开玩笑般问大师此次摄影展中有没有特别推荐的作品。他沉吟一会儿,说出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说,有一套图我个人非常喜欢。能拍摄到那样的影像,我非常开心,开心极了。我很庆幸那一刻我手中握有相机,所以捕捉到那些画面。上帝赐福的孩子,生来便是诠释“美好”这个词汇的。Dillon大师说完之后,大家都略有不同地感觉到兴奋。但十分钟过得如此之快,还未等我们继续追问,大师已经不再接受任何提问。我带着好奇开始此次的摄影展观赏。   摄影展内不允许近距离对展出品拍照,杂志内页刊登的照片大部分都只是一个镜头内囊括多张摄影展品,参考价值多过观赏价值。   波比·迪龙评价极高的那句话就像平地一声雷在摄影界炸响,这个总是耍大牌的摄影大师很少如此毫不吝啬地评价摄影作品,对待自己的作品更是一直处于不满意状态。此次难得他开金口夸耀自己掌握天时地利人和拍出效果绝佳的片子,又不明目张胆地点出,非要叫人自己耐着性子找,急死了个人。   但,其实那套图还是非常好辨认的。只因为在一群灰黑白冷暗色调里,那样一套焕发出烨烨生姿的暖色调套图是有多么吸引眼球。它们还被阴险地排在角落里,如果不一直往摄影展廊深处走的话根本看不见。这般有心机,如若不是质量很差便是摄影师喜欢得不舍得了。   那套展品左下角贴的名字是: Child of God   有别于其他摄影当中飞扬的尘土、面黄肌瘦的非洲贫民窟孩童、眼神茫然的抱孩女人、行将就木的老人以及被抛弃在荒野只剩下骨头的角马尸体。这套图是色泽饱满的,是生机勃勃的。在观看到那一系列苦难的,对于贫穷疾病丝毫不加掩饰、赤裸裸袒露在众人面前,堪称视觉冲击的摄影后再看这套图,有人已经热泪盈眶,捂住脸颊小声哭泣。   照片里阳光像是一缕轻纱,被摄影师操控着挑转出完美的姿态披下,带着甜蜜的呵护又带着执着的热情。男人穿着白衬衣,挽起的袖子露出的手臂线条完美。玫瑰盛开在他指尖掌心,他迎着阳光牵起一抹温柔而心满意足地微笑,仿佛被上帝之手雕刻出来的五官因这毫无保留的真情笑容生动起来,沾染上灿烂的气息。   上帝创造他时一定满心欢喜,捋顺他的发说,我的孩子啊流水不及你的美;镶嵌他的眼说,我的孩子啊宝藏不及你耀眼;画出他的眉梢说,我的孩子啊山岳不及你峰秀;抚摸他的嘴唇说,我的孩子啊鲜花不及你甘甜;亲吻他的脸庞说,我的孩子啊太阳不及你荣光。   模特撑起了照片的光影调和,也撑起了那一片鲜艳的玫瑰。他甚至没有看镜头,妆容谈不上精致,在阳光的强烈照射下皮肤甚至有些太过于苍白,也没有摆出什么特别的姿势。结合波比·迪龙所说的那些话,完全有理由相信,波比·迪龙在拍摄这一组照片的时候,片中的模特是毫不知情的。从专业技术角度来讲可以就这一系列照片挑出许多瑕疵,但正因为有这些瑕疵才显得通透、自然。   有媒体评价,很庆幸即使是波比·迪龙这样级别的大师也会有如此瑕疵明显的作品,因为这些接地气的瑕疵让他相信模特是真实存在的!   波比·迪龙此次的摄影展大获成功,不仅得到专业人士诸如【感受到了迪龙的诚意】【波比·迪龙对于生命的认知让人深有感触】等等这般的赞美。前来观展的非专业人士也都大部分做出正面回馈,表示如果迪龙大师下次在纽约开个展一定会再次前来观摩。   摄影展结束后,展出照片的电子版本被投放在迪龙的官方推特里,起先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关注,顶多就是业内人士们相互赏析转发下。奇在粉丝几千万的某影帝大大不声不响扩了个话题#child of god#顺手转发了,一夜之间被疯狂转发评论。不多时#child of god#话题便被顶上推特首页话题榜。摄影界向来属于幕后工作,即使业内鼎鼎大名的摄影大师名字也没有多大的普及性。常年被明星和奇葩新闻占据版面的话题榜难得有因为一组单纯的摄影图片而冲上来的话题。   全世界混推特的姑娘们都要疯了。   波比·迪龙是谁?啊,原来是拍了xxx照片的大叔。据说非常有名。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他镜头下的那个帅哥从来没见过!这绝对不科学!星探呢,猎头呢?眼睛都长哪去了,那么闪的一个人难道都看不到吗!颜控的心头爱眼看着就要因为谢顶、发际线上移无极限、发胖、结婚逗孩子而凋谢了,你们居然还不赶紧挖掘瑰宝,人性何在!   全世界混推特的姑娘都要抓狂了,哭着说,跪求出道跪求出写真,你出多少买多少,全部买,老娘有的是钱!   中国的孩子比较苦逼,上不了推特,但是留学生和翻墙是两大奇宝。推特上火的没道理不搬到中国的山寨推特上来。中国网民们是热情又可爱的,在这个越来越流行一切看脸的时代,你就算是只有一套图也能火!   姑娘们又颤抖了,点赞转发都已经无法诠释自己对男神的一见钟情。我要给男神生孩子系列再次火爆起来。   网络上闹得欢腾,正主林楚西却半点不知情。当孟启东顶着一头乱发跑回来,将页面停留在个人推特首页上的平板塞他面前让他看时他正苦逼地写读后感,坐在书桌前绞尽脑汁想挤出点文字来。   “你红了!你火了,知不知道!”   “啊?!”林楚西一巴掌拍开孟启东的脸,一副你脑子烧坏了的表情。   “如果我眼睛没看花,这绝对就是你!”孟启东放大图片,指着上面的人说。   林楚西看一眼那图片,平淡地哦一声,说:“是我,怎么了?”   “网上传疯了!我还没注意脸书,不过最近我身边的姑娘很多都在讨论这个,也就是你。估计脸书上更疯狂。”   “然后呢?你就这么咋咋呼呼地奔回来了?说完了就赶紧滚,我烦着呢。”林楚西抓抓头发,盘起的长发凌乱地跳出几缕发丝。他眉峰皱得紧,看起来是真心情不好。   “…………”孟启东愕然失语,他不甘心地又看看平板上的图片,有点泄气地搬了把椅子坐下:“你就不能给点正常人有的反应。什么高兴啊,激动啊之类的。”   “呵呵,抱歉,我不是人。”   孟启东实在说不过林楚西,只好转移话题:“拍得倒是挺好看的,你要是无聊也可以去拍拍玩儿。很多女生都会喜欢的吧。”   “哎哟,好想法。别的我貌似也干不来。”   “诶?你真要往这方面发展?!”   林楚西将将要说什么,忽然灵光一闪,提笔刷刷在纸上写上一段话。然后才凑到镜子前一下哭一下笑一下忧愁一下狠毒,说:“有什么不可以,这张脸不用多暴殄天物。”   “那圈子乱的很,豺狼虎豹那么多,你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林楚西啧一声,说:“这不有你吗,我们孟大少放出话去要罩着的人,谁这么没胆色还敢起小心思。”   孟启东脑袋转一转,旋即错愕地垮下脸:“我能拒绝吗……”   “当然是,不可以。”林楚西轻飘飘瞥一眼孟启东,转过身捏起读后感那张纸一角,拎在半空中端详。   既然已经开始,有什么道理不继续下去。   设想中的未来当然是丰满又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又像被剔了肉的胸骨架。林楚西确实以一套摄影博得了眼球,但他并没有往模特这个方向发展的意思,写真拍得再美若天神也没用。演技这个东西可不是光靠拍平面照就能表现出来的东西。影视圈演员千千万,就算北美欧洲演员都挑光了还有亚洲影星。他就算想当个花瓶也未必是导演想要的那个花瓶。   上辈子的他好歹出演过需要复杂演技的角色,评价也不错。这辈子可真成一张白纸,空有漂亮脸蛋了。   “哎呀,你别烦我了。该干嘛干嘛去,毕业论文写多少字了?以前拉下的学分都给补上没?”   “哎,你这人……啊呸,你这鱼怎么这样。我这可是关心你。”   “大哥,什么时候我能大张旗鼓地跟别人炫耀我金主是你,你想咋地就咋地,怎么样!”   孟启东瞬间萎了,抱着平板带着一脸控诉和欲泣的表情离开了林楚西房间这个伤心之地。林楚西摇摇头,感叹这小子这么玻璃心可不行。以后面对那些人面兽心的奸商们该怎么办,躲房间哭吗。   将又一篇完成好的读后感收好在文件夹里,一张小卡片忽然从书夹掉了下来。林楚西眯起眼睛拎起这张小卡片,蓦地发觉这不是他宴会那天回来随手插进书夹里的那张赵景和的名片吗。他当初搜西服口袋搜了半天没找到,还以为命中注定没缘分呢,没想到丫原来在这。   林楚西一手捏着这张名片,一手把玩手机,踹一脚桌子,屁股底下的转椅便咕噜咕噜随性地往周围溜达。林楚西手指刷刷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大拇指悬在拨通按键上却又迟迟没按下去。他心里迟疑,既不想和赵景和那种阶层的人搭上关系,又忍不住想要探究他的身份。   那条该死的蠢龙,林楚西咬牙切齿地骂道。   赵景和号码在拨号栏里输了又删,删了又输,几番下来林楚西都能背下那串电话号码了。   鬼使神差的,林楚西最后也没给赵景和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赵先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晚餐吃得好吗?】   他这种神经病一样的短信应该会立马被丢进垃圾箱看都不看一眼吧。   三分钟后,林楚西的手机来了条短信,他原本不以为意,看一眼那来信号码,直接吓得摔地板上。尼玛,赵景和居然回他了,居然回他了!   【苏黎世现在是上午九点】   林楚西:…………   欲喷薄而出的情绪全部都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囧…… ☆、第十二章 电影   【赵先生,苏黎世今天天气怎么样?】林楚西在短信输入栏里打出这么一句话后扭头看一眼时钟,继续码【是在工作还是喝下午茶?今天读后感进度终于到达72/150,如果接下来的《悲惨世界》您乐意并且有这个闲时帮助我完成的话,我想我会非常感激您的】   他和赵景和维持这种短信聊友关系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起初林楚西只不过是不想打电话,也没期待赵景和会回复他。很可惜,这位大仙总是能让他出乎意料。赵景和不仅回复了,其后更是和他开始闲谈起来,聊得话题也及其没有营养,外人看来其实是件非常可怕的事。而更可怕的是,这种一到晚上睡前林楚西就发短信和赵景和夜聊的行为居然成了一个习惯。话题开阔,即使只是报个晚安也行。林楚西发现只要一跟赵景和夜聊,他就会变得特别碎碎念。也不知道赵大仙是怎么忍受得了他的。有一次林楚西聊着聊着睡着了,隔天起来看到短信最后两条的内容分别是,睡了?然后就是,睡吧。一条距离他睡着一小时,一条距离他睡着一个半小时。林楚西真是惶恐得一整天小心脏没消停下来,如此晾着大仙真是罪该万死,以后夜聊时再也没聊到一半瞌睡过。有时候赵景和实在太忙,回复林楚西没空,让林楚西自己先睡觉去。   他们从来不打电话,也没有提过让对方打电话的要求,就好像用文字来联系是一个不可打破的潜规则。   这种诡异之极的关系两个人谁都像是没察觉到,又像是察觉到了,但谁都不戳破。谁知道呢。   林楚西一歪头,按下发送键,随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自己赤着脚走到书桌前开电脑。   他自知毫无基础,所以也不奢望可以接到拿片酬的商业电影角色,只好将目光放在那些制作人员默默无闻的小独立制作电影。虽然这样听起来有点寒碜和心酸,但独立制作电影里还是不乏有精品存在。尤其是因为他们不太受投资方的左右,剧本创作和导演方式都可以做到极致,有时候甚至可以创作出流芳百世的作品。当然,因为资金的问题,布景道具都会显得粗糙。只不过,考虑到他自身的毫无背景,想要在会接受他的本子范围内找到精品困难度不是一点两点。   好在美国独立电影机制已经趋于成熟,甚至有提供新人导演发布电影演员招募信息以及自由身轻资历的年轻演员寻找需求演员的剧组的网络平台。   林楚西已经在这个平台浏览了好几天,依旧一无所获。他想要的并不是电影学院学生们玩票性质的拍一把,而是真正想寻找那些已经做好了和资金短缺和收不回成本等风险和困难做斗争的制作人员。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林楚西自己也有一丝不确定,他三十几年没演戏了,也不知道一上去还能不能进入状态。   床头手机这时响了个短促的来信息铃声,林楚西回过头去见床铺和书桌的距离,实在懒得再跑过去了。对着手机隔空做抓取状,下一秒那只黑色手机像是被受到吸铁石吸引一般嗖一声稳稳当当落在林楚西手心。   打开刚发过来的未看短信,来信人是赵景和。   【很遗憾,至少在回洛杉矶前我都无法空出时间】   林楚西撇嘴,真是意料之中的回复,像他那样的大忙人可是成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正准备回复,手机里新晋一条短信。   【肯尼斯·康布兰德先生正巧在洛杉矶,我可以帮你引荐,他对于雨果大师的作品很有研究】   林楚西脑袋上顿时冒出一大滴冷汗来,他本来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认真。而且他能说一句,大仙饶命吗。肯尼斯·康布兰德是谁,享誉国际文坛的大文豪啊尼玛,雨果超级粉丝。让他因为写一篇读后感而跑去叨扰,他脸皮就是比砖厚也不好意思。   【我大概只能心领您的好意了】   【还不睡?洛杉矶现在是凌晨一点】   【我在思考人生,这么严肃的一种行为必然是要在黑夜当中进行的。话说起来,赵先生有过这样的心情吗,非常想要做一件事,但是又因为前路迷茫而犹豫不决】   【会犹豫不决只不过是因为对目标的欲望不够强烈而已,我从没有过】   卧槽,这话说着真是该死的帅啊。林楚西瞄一眼赵景和的回复,心里暗叹。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赵景和在打这句话的时候面上那不屑的表情。不愧是大仙,凡人的烦恼对他来说都只不过是意志不坚定的后遗症。不过赵景和这话说得也没错,乱花渐欲迷人眼,说到底还是因为思前想后动摇了心神。   林楚西忽的无奈苦笑,回道【我不行,我要是想要做一件事就会想这想那啊,想前因想后果,想要是做了会不会白费功夫。这么一来就感觉什么干劲都没了,优柔寡断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林楚西这句话发过去之后,有十分钟赵景和那边没有回音。林楚西也不急,赵景和工作忙,这会儿有突发事件也说不定。他盘起双腿坐在白色靠背软椅上,一手撑着脸一手滑动鼠标滚轮继续浏览网页页面。   这时,一个电影招募信息就这么闯进他的视线。而赵景和的回信也过来了。   【放手做吧,除了杀人放火,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自恋一点地想,赵景和这是你怕毛,放胆子干,有劳资在背后给你撑着的意思?林楚西眉毛不自觉挑高,心情莫名其妙愉快起来。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头显示出一张电影海报。海报画面中央是被聚光灯照亮的橘色舞台,周围一圈黑暗包围着。舞台中央是一只孤零零的舞鞋,绑带凌乱地散开在地板上,借着灯光像左方向投出超现实的人形阴影,一个舞者的影子。从远处打过来的强光光线从舞台向观众席远端逐渐衰弱,直到彻底漆黑一片,带着一种诡异地孤独和神秘感。而电影的名字并没有堂而皇之地打在海报正中央,而是藏在舞鞋绑带的影子里,像是被困在阴影中的恶魔,张牙舞爪地要逃脱出来。   很有感觉的海报,看起来这个电影的基调不是很明快。   “Arnold`s Dancing Shoe”林楚西慢条斯理地念出了这个影片的名字。他脑海里骤然蹦出一个念头,就是你了。   抱着那条手机短信在手机屏幕上大大亲一口,林楚西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亲爱的赵先生真是他的幸运物,刚给撑腰来着,就让他找到了个看起来还不赖的片子。   林楚西急不可耐地根据图片点进招募贴,里面列出的制作人员果然他一个都没听说过,有意思的是片子的导演和编剧都是同一个人。林楚西扫了眼,记下了这个名字,维力·克莱顿。往下拉是简介,不出所料是有关于舞者的故事。再往下拉,看到招募的空缺角色居然有男主角。更有意思的是,导演在男主角招募要求里写道,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男性,并且拥有一副可阳光可阴暗的容貌,请尽快联系我。   电光火石之间,林楚西就已经决定好该怎么做。招募信息里有导演很全的信息,电子邮箱、电话、和寄信地址以及推特账号。林楚西很快拨打了网页上公布的那个电话。十秒钟之后,电话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是还没睡醒。   “你好,这里是克莱顿。”   “你好,这里是Gavin,很抱歉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你,克莱顿先生。因为在xxx网站上看到你们的招募信息,欣喜若狂,所以忍不住就拨通了你的电话。”   “嘿……什么?”那边还在发出一阵咕噜声的维力·克莱顿停顿两秒后忽然话音清晰起来:“哦,是的是的,你是要来试镜的演员吗!非常欢迎,那么你选择是的哪个角色。是男主角吗,我猜一定是男主角。亲爱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是男主角。”   林楚西露出一个诡异神色,这导演靠不靠谱啊……   “额,克莱顿先生,我确实是应征男主角的,但……”   “噢耶,终于有人来试男主角了,我就说昨天的魔法有效果!好的,Gavin亲爱的,我这样称呼你应该没问题吧。我想我们应该立刻定一个试镜时间,越快越好。嗯?我假设你也在洛杉矶,或者旧金山。当然你就算在纽约我们也会等你的。”   “…………”林楚西:“我就在洛杉矶。”   “哦,这简直太棒了!那么我们明天,哦不对,是今天就能见面了是吗!如果你觉得你需要时间准备的话,我们也可以稍微推迟一下。”   林楚西汗了下,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导演,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如果克莱顿先生着急的话,我没有意见。可以的话,今天的十一点在xxx路的利兰饭店见面。到时候我们再通电话确认对方。”   “可以,可以。我一定不会迟到的!”   ………………   挂了电话,林楚西狐疑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电影海报,心里想着现在的新人导演都是这么缺人吗?   甩掉脑袋里有关于这个制作团队不靠谱的想法,林楚西立刻给赵景和发了条短信。   【亲爱的赵先生,我想我的思考人生终于要结束了,如果事情进行顺利得话,不久的将来就能让您看到成果。希望能让您大吃一惊!】   许久,久到林楚西以为赵景和根本不会回他短信而滚去睡觉了,新消息默默亮一下手机屏幕。   【嗯,拭目以待】    ☆、第十三章 阿诺德的舞鞋      林楚西见维力·克莱顿第一眼就觉得这人长得真喜感。典型的白人小胖子,顶着鸡窝头,带着黑框镜,站在利兰饭店门口东张西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谋划抢劫。   林楚西让车停在路口,自己步行过去。他原本是打算独自一人来,管家先生死活不同意声称他对洛杉矶人生地不熟,万一发生点什么该怎么办,一切危险都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坚持要让人跟着他。林楚西实在拗不过管家先生,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司机载过去。   林楚西一眼就在人来人往的人流里认出维力·克莱顿。整个利兰饭店前就他一个人要进不退,林楚西掏出电话拨通维力·克莱顿的电话。那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立刻迅速地接电话。   他们两人会和时,维力·克莱顿露出一个往后被林楚西嘲笑了一辈子的表情。   林楚西在利兰定的是包间,进去后林楚西刚想张嘴说什么,维力·克莱顿忽然点着菜单上一道菜喊道能不能请他吃这个!。林楚西囧一下,点头召侍者进来点餐。林楚西叫他不要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这家伙还真一点都没跟他客气,硬生生上了满桌的菜。   维力·克莱顿风卷云残的吃相堪比饿了十几天找到食物的长牙,林楚西再度深深无语。这种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维力·克莱顿见林楚西表情着实太可怕,稍微停下嘴来解释。   “抱歉啊,吓到你了。不瞒你说,因为把钱都花在了片子上,吃了好久的白开水泡吐司。今天能吃这样一顿大餐真的太幸福了!”   “…………”对于这个,林楚西该怎么说?说好?可这番样子确实挺让人汗颜的。说不好?人家可是为事业为艺术献身。不,他什么都不说,沉默才是万精油一样的回答。   扯起脸皮跟着吃了一点,林楚西就饱了。她坐在原位欣赏了一会维力·克莱顿让人不敢恭维的吃相,见他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终于忍不住问他要剧本。   “克莱顿先生……”   “维力,叫我维力就行。”   “好的,维力。能让我看看剧本吗。”   “哦,当然当然,瞧我这记性。我应该第一时间就给你的。我很抱歉,Gavin。”   “现在看也是一样。”   维力·克莱顿抓几把纸巾擦手,从挂在椅子上的背包内取出一本装订好的A4纸。看厚度,页数不是很多。林楚西接受过,见剧本封面上就两行字。一行是影片的名字,用的字体和海报上的片名字体相同。一行是编剧、也就是导演本身的名字,微软雅黑,这么正统稳重的字体一点都不像是面前这个大吃大喝,给人感觉不修边幅的人会喜欢的。赵景和那种人偏爱这类商务字体倒是正常。   林楚西摇摇头,翻开剧本开始阅读。   《阿诺德的舞鞋》毫无疑问讲述的是有关于舞者的故事,主人公阿诺德是艺术学院的芭蕾舞学生,因舞技出色而深受老师喜欢。只是为人有些傲气、好强。在他即将于学校毕业的那一年,圣伯翰芭蕾舞剧团前来挑选新秀,校方拟定排演一场仲夏夜之梦以供前来选人的剧团进行参考。阿诺德由此开始和校内另一名优秀男舞者竞争男主舞的资格。就在大家都以为阿诺德稳操胜券时,不幸降临在他身上。一场意外车祸让他右腿粉碎性骨折,从此再难踏上舞台表演。无法再穿上心爱的舞鞋,昔日荣光不再,同学的安慰更像嘲讽,而他的未来人生也一片黑暗。阿诺德因为濒临崩溃。就在这个时候,阿诺德做了一个梦。梦中魔鬼森白的牙齿让他不寒而栗。魔鬼诱惑他,如果他愿意用死后的灵魂作为交换,就可以得到一双能让他双腿恢复如初的舞鞋。阿诺德没有经受住诱惑,最终答应交换。醒来后病床前的那一双舞鞋果然神奇地让他能重新站起来跳舞。在各方惊讶目光中重返舞台的阿诺德一举夺下男主舞的位置。然而,当最后的仲夏夜之梦上演时,一个更为残酷的真相浮出水面…………   …………   林楚西是一口气读完这个剧本的,这之后只能说他想参演这部片子的欲望更大了。很有意思,阿诺德这个人物是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角色,如果表现得好,会相当出彩。   当然,林楚西想归想,能不能得到维力·克莱顿的青睐还是个未知数。而且,他不相信这样的本子回到现在还缺男主角。   “冒昧问一句。”放下手里的剧本,林楚西端正下面容问:“为什么你们至今还没有找到男主角,我想你应该对你自己写的本子很有自信才对。”   已经就完餐,挺直肚皮闭眼消食的维力·克莱顿睁开眼睛,有些忐忑地说:“嗯……其实呢,在你之前确实有不少人过来试镜,其中也有我觉得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在我提出三个条件后,他们就都不愿意了。”   “三个条件?”   “呃,是的。因为我们是独立制作电影,资金很短缺,即便是主角日薪也会压至最低,这是其一。其二,由于题材问题,我们需要饰演阿诺德的演员能够自费去学习芭蕾舞。第三个是我们想要赶上今年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必须在7月份之前制作出样片,这样一来时间非常紧张。所以无法提供足够的时间给演员进行舞蹈学习,演员需要在拍戏的同时进行高强度的芭勒舞训练。”维力·克莱顿咽一下口水,偷偷看一下林楚西表情,毫无底气地继续:“当……当然了,我们也有准备舞替,不会对演员要求太过于严格的。”   维力·克莱顿的话让林楚西不得不冷静下来下思考。这几个条件可有够霸王条款的。相当多演员因为报酬谈不拢而罢演,别说还得自费找芭蕾舞老师了,但这还并不是最重要的。也有本身不差钱就是想演好本子的演员。问题在于一边拍戏一边进行芭蕾舞高强度训练。拍戏原本就是个体力活,一个镜头过不了能拍上一天。而芭蕾舞这就更辛苦了,尤其是对于没有舞蹈基础的男演员来说。这活计就算是男人也没几个吃得消,难怪吓得没人敢接戏。   不过这奇葩事还真给撞对了人。林楚西是谁啊,普通人承受不住的强度放他身上那就是小菜一碟,而人鱼的身体柔软程度比起人类男性来说要好上太多,至少不会因为拉筋而过于痛苦。至于报酬,林楚西还真没想过从这片子里拿到多少钱。比较伤脑筋的是请芭蕾舞老师,又得麻烦孟家了。   “怎么样,你还想来试试吗?”维力·克莱顿不确定地问。   “试!为什么不试!难得碰上好本子!”   “真的!”维力·克莱顿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瞪大眼睛。   林楚西把剧本扔给维力·克莱顿,让他现在就开始挑剧本里几个场景给试演。维力·克莱顿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上一口气。难得碰上愿意接受三条件的演员,要是演技不过关,他绝对会当场痛哭的。   “那,第三十四场,行吗?”   “行,就第三十四场。让我背下台词先。”   “哦,好的好的,你慢慢背……”   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导演,霸气侧漏的新人白纸演员。这该是全球电影试镜里面最诡异搞笑的气氛了。   《阿诺德的舞鞋》第三十四场正是从魔鬼赐鞋梦中醒来的阿诺德于床前穿鞋前后的一个片段。台词很少,却非常考验内心戏。   将包间空开一个比较空旷的场地,林楚西搬几把椅子拼起来做了个简易床。把鞋脱角落里,穿着白袜躺上去。他松松垮垮地躺着,状似浑身无力。他闭上眼睛,回想当年他龟缩于陋屋对未来绝望的心情,那种全世界都成了一片灰败的心情。随后他慢慢抬起眼皮,祖母绿的眼睛是空洞而麻木的。他就这么安静地躺着,皮肤很白,侧面看过去线条是空灵华丽的美,却像一尊已经失去生命力的漂亮娃娃。他回想起那个荒诞的梦,露出一个脆弱又嘲讽地笑,然后慢慢扭过头,视线撞上床前那双凭空出现的黑舞鞋。那一秒,祖母绿的瞳孔骤然收缩,是惊恐的,其后却是大梦初醒一般小心翼翼地兴奋。他想起身,右腿却无法动弹。   维力·克莱顿打从林楚西脱掉鞋开始就已经换上了一种严肃地态度来审视这次试镜,他注意到林楚西的细微动作,在睁开眼睛时嘴角带着一点点上勾,联系到剧情,阿诺德在梦中已经获得魔力舞鞋可以重新跳舞,身体迎合着梦境绽放出笑容。单单看这一点的话,林楚西已经胜过太多之前前来试镜的男演员。   林楚西做一个掀开被子的动作,右腿小腿纹丝不动。他费劲地将身体撑起,慢慢将自己的双腿搬挪至床沿侧着坐直身体。林楚西双手用力抓紧椅子边缘,身子向前微倾,视线焦点落在一个虚无的半空中,脸上神色是挣扎而害怕的。他慢慢探出手伸向脚边的空气,在影片中这里会有一双黑舞鞋。在即将碰到鞋边时他的手指却又情不自禁地缩回来握成拳,随后他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撇开眼去快速拎起鞋套在脚上。等终于穿好两只舞鞋,他一下张开屏息的口鼻,缺氧似的呼吸急促。   “好了。”   林楚西演得正兴起,维力·克莱顿却忽的打断他。林楚西朝他抛过去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维力·克莱顿的表情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欲绝,他说说:“Gavin亲爱的,不用再演下去了。我已经大概了解。”   林楚西点头,重新穿好鞋,等待维力·克莱顿的审判。   只见维力·克莱顿摸一把眼角的泪,张开怀抱笑着对林楚西说:“亲爱的阿诺德,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四章 是er不是sie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全是刷时髦值,拉没存在感的攻出来溜溜=。=   Glenvor的总部位于瑞士苏黎世一幢毫不起眼的大楼里。如果不是那块招牌的话,又有谁知道手里握有全球百分之三十原油交易的Glenvor会如此低调。Glenvor瑞士总部员工并不多,甚至于全球范围内的员工数也只有寥寥三千四百人左右。分布与世界各地的Glenvor交易员拥有这个行业最灵敏的鼻子和最广阔的信息网。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们所驻扎的地方什么时候发现新油田,哪里的土地更有可能被挖出原油,哪座山被挖出大量矿石,哪家大贵族、小贵族缺钱花了要卖掉手里的油井、矿山。然后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对家还没闻到风声之前迅速以低价买进手,随后进行原油倒卖,或者直接高价转让。   Glenvor一年原油交易量是两个沙特出口量,在北三海基准油定价中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可以说是石油类大宗商品交易商中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不仅如此,Glenvor在有色金属和粮油类产品也有涉猎。除了大宗商品,也做其他融资期货和金融衍品。Glenvor的交易机制在业界一直都属于传说级别的存在。   近年来Glenvor渐渐不再满足于当一个纯粹的trader,开始逐渐收购中游,下游石油公司。希望做成集勘探,采油,炼油,销售为一体的企业。   赵景和这次回Glenvor瑞士总部就是来参加Glenvor并购美国康坦利石油集团的最终讨论会议。被叫来之前,他正处于休假期,首席执行官的会议日期定得让他很不爽。   被并购方康坦利公司高管对于Glenvor报出的溢价不满,认为并购后公司股东权益受损。Glenvor首席财务官由此再度开始舌灿莲花战群雄了。赵景和一言不发地坐在轮椅上翻看并购书,丝毫不显紧张。他一点都不担心这次并购会失败,事实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这场高达700亿美元的并购案在折腾了近半年之久后终于圆满落下帷幕。从此康坦利改姓Glenvor,而Glenvor则以得到肉眼可见的实力增涨。   会议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结束时正是正午,苏黎世阳光热烈得吓人。会议结束了,却并不代表赵景和回归无事一身轻状态。悄悄相反,他这个首席运营官的忙碌期会因为并购案的结束而真正开始。假期?开什么玩笑,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想什么假期了。   婉拒首席执行官共进午餐的邀请,赵景和让助理推着自己去了员工餐厅,里面向来是一到饭点便热火朝天得不像话。一些交易员甚至一边打电话一边点餐。助理将赵景和推至一张空桌面前,自己则一个人去点餐台去点餐。赵景和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骚动,对于自家首席运营官来员工餐厅吃饭,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整个Glenvor的员工们都知道他们的首席运营官是太子爷,公司在还未IPO之前一直都是他父亲的私人企业,现在的高管们都是他父亲作为CEO时的助手,而他父亲个人资产也庞大得无法想象。赵景和三十二岁坐上全球最有钱公司之一的首席运营官,说没背景垫着那是睁眼说瞎话。不过太子爷进Glenvor十年,为公司赚得钱能让所有人乖乖闭嘴。   莉莉·科恩斯做赵景和的助理已经有三年时间,对于这位老板,莉莉只有一个形容词。真正的高岭之花啊。脾气不算好,三年来一夜情对象屈指可数。不过,呃,看她老板的硬件,脸长得再好看,床上估计也够呛。   将午餐送到赵景和面前。莉莉看到赵景和在看手机。这是她老板近段时间新养成的习惯。从中午十三点开始到十五点这个时间段。他都会极其频繁地使用手机接送短信功能。第一次见自家老板冰着一张脸却双目含笑地在那发短信时,她差点没被吓晕。然后是被吓傻,接着是惊恐,再是麻木不仁,最后才进化到津津乐道地猜测老板是被哪位丘比特射箭了。   但今天貌似有些不太对劲,老板居然只是盯着手机看,而没动手编辑回复。老板在等短信啊……   莉莉·科恩斯默默坐一边吃饭。而整个午餐时间,老板放置于桌面的手机都没有响哪怕一下。那是老板的私人手机,莉莉·科恩斯从来没见过它在来短信时段以外响过。如果她猜得没错,号码可能只有那个神秘的“丘比特”知道。莉莉·科恩斯忍不住啧啧了几声,举得老板洁癖症真强,又觉得浪漫得醉人。   午餐过后,莉莉·科恩斯推着赵景和回位于大楼高层的COO专属办公室。进了VIP电梯,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赵景和突然问莉莉是不是对于午餐不满意,有什么意见要提。莉莉·科恩斯脸色一白,瞬间明白自己的偷看可能已经被发现,只好垂下头道歉,说明自己只不过是好奇心过剩,完全没有其他意思。赵景和没有立刻回应,看神情却并不像是要怪罪莉莉·科恩斯的意思。   莉莉·科恩斯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八卦,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八卦自己顶头上司。现在这个职位她很满意,她还不想失去它。   将赵景和安全送回其办公室,莉莉·科恩斯心惊胆战地离开,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出,生怕又惹恼了赵景和。就在她关门那一刹那,她听到赵景和的声音传过来。   “他大概是累得睡熟了。”   莉莉·科恩斯退出赵景和办公室后愣了有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老板在回答为什么他的“丘比特”没有按时给他发短信。她心下一凉,脚步都是浮着的回了自己办公桌。她现下十分、尤其、特别、非常想和那位美得大概连阿芙罗狄蒂都只配给提鞋的未来老板夫人见一面。顺便讨教一下她是如何手腕高超地能把人栓这么牢。   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老板刚才那句话里提到的是“er”而不是“sie”?   莉莉·科恩斯足足傻了十秒,回过神来喊了句,我的上帝啊……   她觉得她的三观受到了严重挑战。   *******************   作为日程表密不透风的典型代表人物,你可以想象在赵景和工作时间抠出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出来有多难。那个时候他往往用这一点时间考虑好了从尼日利亚出发的油管是否要改道,某一条LING船不再经过马六甲海峡又或者是卖给某某某石油公司的原油桶数可以上涨或下降多少个百分点。   有关于康坦利石油集团并购后的相关工作安排已经有下级人员写好数据报表递交上来,他正在浏览。康坦利石油集团裁员多少,委派谁填补康坦利因为前高管离职而留出来的空缺,调任谁担任北美地区的高级交易员,这些都要赵景和做出初步的构想,然后提交上董事会进行投票表决。这些都不仅仅只是想个数字或者提携部下的问题,人事调遣向来都很费脑子。   挂在赵景和耳弓上的黑色月牙形烤漆物件忽然滴滴响两声,在尾部闪几下绿色的光芒。这是赵景和最近从Setera公司搞到的小东西,名叫Precursors。Setera前段时间刚刚研发出来的耳挂式通信机,具有手机的通话功能,并且携带方便信号源极强,外形高端时尚,与身体贴处绝对不会出现电话漏接的情况,深受商务精英人士的喜欢。只不过因为价格居高不下,虽然看着心痒却还是较少人入手。贵的原因并不在于它复古地把手机还原为功能只剩下打电话的大哥大,而是具有开创意义的虚拟光屏概念实现。Precursors中设置某个按钮可以让其中间侧体的小孔弹出虚拟光屏,在此光屏上用户可以进行一切其他多功能手机可用操作,甚至于还可以自定义光屏大小。也就是说Precursors只不过是把手机外壳及其他硬件转化成虚拟数据缩进一个小身体内,以达到超高级的便携性及可玩性。相比起因为在手机外壳上做文章而价格飙涨的其他手机,因为技术的先进性而昂贵显然更得民心。不过因为是第一代,用户体验上还只不过是差强人意。   赵景和接通了电话,那边声音沙哑的男声正在不急不缓地向他汇报洛杉矶日闻。大约十分钟后,赵景和挂断电话。面上的表情在这十分钟里没有任何松动。   林楚西没有给他发短信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但可以理解。他所知道的比林楚西以为他知道的要多得多。   他知道林楚西突然跑去拍电影了;他知道林楚西因为电影的关系正在苦学芭蕾舞;他知道林楚西第一次跑剧组就被围观;他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林楚西瘦了10.15磅,而不是他自己以为的正好十磅;他甚至知道林楚西现在合作的导演就是国际名导范哲·希克斯的儿子。   但他从来没有试图干扰过林楚西的工作,也克制着自己想见面的欲望等待林楚西所谓的成果。   对待林楚西,赵景和有种可怕的纵容和耐心。他耍心机,玩欲擒故纵,一下又一下吊林楚西胃口,展开得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虽然看起来卑鄙无耻。但世界人民得对他宽容一点不是吗,作为一条沉睡了上万年的龙,以及这副残废了三十二年的肉身。他的忍耐力已经是超乎想象的级别了。   他等了一个万年又一个万年,终于等来了能用献血将他唤醒的命主,现在再等几年也无妨。   没错,这位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龙大大最大的特点就是骚,还是闷的。    ☆、第十五章      林楚西盖了件外衣躺在剧组简陋的行军床上睡了半个小时左右就被维力·克莱顿的大嗓门给震醒。醒来了还听他在那骂。   “你TM演的是什么狗屎,你是艺术学院的女学生!懂什么叫艺术学院的女学生吗,就是即使骚到不行,一身透视装也得给我扮出一副高贵冷艳脸来。你刚才那是什么,我叫你眼神勾人点,不是让你把眼珠子都抠出来!你知道你一天NG多少回了吗,浪费多少胶卷了吗。你知道租一小时大剧场用来拍戏要多少钱吗。你知道剧组多少人就等着你省点胶卷钱改善伙食吗!”   无力地叹口气,林楚西知道导演这是又在骂饰演女一号的女演员了。电影里女一号的戏份虽然连男二都及不上,但至少是个主演不是。据说是维力·克莱顿在拉赞助时,被友情赞助商塞过来的不知道哪家公司的小模特,空有一副好身材,演技那是完全不够看。时常把克莱顿气个半死。   林楚西困得不行,隔了不远又是拍摄现场,维力·克莱顿一喊他就完全睡不着了。   《阿诺德的舞鞋》开拍已有月余,林楚西刚进剧组时因为照片的原因被很多工作人员认出来,差点没抗住给扒了衣服。多亏他神经强大才没有落下什么阴影。维力·克莱顿发挥导演威压帮他脱困,只可惜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腰弯太久了,在女性工作人员面前一点都硬气不起来。还是最后林楚西给她们一人签了一T恤签,外加香吻一个才了事。   林楚西上午拍戏,下午和晚上练芭蕾,每天累成狗。有时候为了拍夜间戏,在床上还没躺舒服就给拉起来工作,短短一个月体重就降了十磅。肩胛骨、锁骨和手指骨都快要瘦得飞出皮肤。维力·克莱顿看见他形体上的变化却非常满意,越来越喜欢给他消瘦的骨头拍特写。   开始拍戏,维力·克莱顿进入导演状态时,林楚西才发现这家伙就像变了一个人。生活里你可以随意和他打闹,甚至欺负他。但一旦他角色转换成工作状态,那么他就是片场的权威,说一不二。维力·克莱顿不仅有名导的片场皇帝风范,更有名导的骂人功力。管你主角配角,管你有名气没名气,把他惹毛了他能骂得大老爷们红眼眶,更别说那些一天得哭好几次的小姑娘们了。演员们惨,维力·克莱顿也惨,那嗓子有好几次都给吼的接下来一礼拜哑得说不出话。然后因为不能吼,气得差点把屁股底下板凳砸过去。   林楚西被骂过没,他当然也被骂过。当初因为拍阿诺德藏在换衣间自渎的镜头一直过不了,拍得林楚西自己都暴躁得不行,维力·克莱顿更是气得在那狂跳脚。想到什么难听的就骂什么难听的,两人差点没打起来,剧组气氛那叫一个压抑。好在,这一条镜头在经历过无数次难产后终于过了。   维力·克莱顿还喜欢抽烟,这是林楚西最不赞成的地方。当年他也抽烟,抽得比维力·克莱顿还凶,最艰难那段时间一天可以抽上好几包,还是最便宜的白沙。就这么抽了六年,三十岁的时候在片场拍水下闭气的一段时差点休克。被送去医院,人是救回来了,那种窒息的恐怖阴影却一直都在。医生劝诫他这种从事高压力高强度工作的人应该尽量减少吸烟甚至不吸。回头还偷偷塞给林楚西一个拇指大小的吊坠,吩咐林楚西每次抽烟前看一眼。林楚西回去了仔细观察那吊坠,你丫居然是肺癌肺片标本,一摇晃还会在福尔马林水里咣当咣当摇呢。那小东西黑漆漆,满是鼓胀的囊泡和肉芽肿,光看着就能恶心地三天吃不下饭。林楚西听医生的话,把那吊坠挂脖子,想抽烟了拿出来看看,没过几个礼拜就对抽烟有阴影了。别跟他提什么抽烟的男人性感,当你拍胸片的时候就可以体会一下真正的性感是什么了。尤其是还视若无睹地让旁人吸二手烟,罪加一等。林楚西鼻子灵敏,每次维力·克莱顿一吸烟他能离多远就多远,不行的话自己带个电风扇也得把那烟雾给吹走。   林楚西打个哈欠从行军床上爬起来,问在一旁收拾道具的服装师,克莱顿这是第几次骂了。那扎着鱼骨辫的小姑娘瞥一眼外头,耸耸肩说大概是五次或者是六次,总之很多。林楚西点头,开手机看一眼屏幕,他才睡了三十分钟。   你不多睡一点吗,待会就是你的戏了。精神状态不好可不行哦。服装师小姑娘这么劝林楚西。   林楚西摇摇头,心想这种环境他要是还能有高质量睡眠那他就是睡神。   从背包里掏出剧本,林楚西把外套叠了叠当枕头重新躺下,翻到之前用书签做标记的那一页。   说实话,维力·克莱顿虽然又挑剔又爱责备人,对电影的掌控能力却相当让人惊艳。即使有诸多不顺心的地方,电影的拍摄进度相较于普通电影也要快上许多,这或许也得归功于维力·克莱顿早已在心中有了细节到每一个镜头的电影蓝图。除却因为演员们的状态问题,道具方面基本上没有出过错。虽然他们经常在室内进行拍摄,并且不需要进行远距离的长途跋涉取景也是个原因。但依然可以看得出作为新人导演的维力·克莱顿天才般的叙事能力。拍导演自己写的剧本的一个好处就是,你永远不会看到导演和编剧因为剧情走向的分歧而大吵大闹甚至因为改剧本而引起白热化争端。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维力·克莱顿很擅长拍长镜头。这可能是一些导演穷尽一生都无法掌握的天赋。林楚西很看好维力·克莱顿,他以后一定会越发出色的。   “Gavin,第十七场快开始了,快起来我给你化妆!”拎着一个大大化妆箱的化妆师风风火火冲进来,额上还带着薄汗。   剧组因为资金紧张的关系穷得连化妆师都只有两个,还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女孩。她们两个得负责整个剧组演员的妆容,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一会儿跑这个棚一会儿进那个化妆间,整一个陀螺。实在忙不过来时,戏份不那么重的演员甚至只来得及打粉底拍遮瑕的底妆就被赶上场。工作量如此之大,两个小姑娘却没什么怨言,可能和刚出来工作不久头一次担当首席化妆师有关,始终胆战心惊地害怕因为自己能力不足将电影搞砸,所以都卯足了劲工作。   林楚西从行军床上起来放下剧本跟在化妆师身后进化妆间,既然第十七场快开始,那就说明此前的女主角戏份终于拍好了。   说起女主角戏,林楚西实在不得不吐槽。起初他看剧本时,被编剧的设定先入为主地带入阿诺德喜欢女主角,而女主角则是特别女神的和他保持暧昧关系,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吊着他。起先,林楚西还在想会不会出现比较香艳的床戏,后来林楚西才发现他实在太天真了,这个所谓的女主角不仅戏份比不上男二,存在感也是相当的薄弱。阿诺德和她的交集只有在公演的芭蕾舞剧上,私底下居然一个来往的情节都没有。这耍人呢,就算是保持暧昧关系你也至少有点感情交流啊。两人连个隔空传情都没,更别说什么更露骨的示爱了。林楚西对于编剧所谓的阿诺德一直明恋女主角表示强烈怀疑。更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阿诺德和在校内与他势均力敌的男舞者凯伦走得非常近。两人不仅同住一个宿舍,衣柜在同一个换衣间的两隔壁,甚至连高中都是同一个学校的,交情甚好。林楚西在琢磨剧本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正常男男关系会有那么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镜头描写吗,正常男男关系阿诺德会跑凯伦更衣柜里自渎吗,正常男男关系根本就无法解释电影后期那诡异的发展。所以这尼玛必定是不正常的啊!   林楚西想,有点智商的人在看剧本时大概都能感觉出这些不自然吧。结果开拍之后维力·克莱顿单独找他谈话,告诉林楚西阿诺德其实暗恋凯伦,阿诺德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而且还叮嘱林楚西不要把这事说开了去,就算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也得咬紧牙关不说。原来这厮早就开导过饰演凯伦的男演员,剧中阿诺德和凯伦只不过是关系比较好的青梅竹马而已。   他维力·克莱顿要的就是这种演员的自然,以表达影片中需要的不自然。   林楚西简直要被维力·克莱顿打败了,他小算盘还真是打得噼里啪啦响。   《阿诺德的舞鞋》第十七场————   圣伯翰芭蕾舞剧团前来选员,学校老师私下向剧团负责人推荐凯伦,被阿诺德撞见。高傲的阿诺德心里五味杂陈,即觉得凯伦能够被选上是好事,又觉得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老师在平时表面上看好他,没想到私底下却又为凯伦牵线搭桥。阿诺德心中不忿,在训练室通宵练习发泄,不料撞上凯伦和一女生在练习室幽会,双方异常尴尬。阿诺德怒不可遏,大骂在练习场苟合的凯伦玷污了芭蕾,根本没资格作为一个芭蕾舞舞者再继续活动下去。由此阿诺德和凯伦发生争吵,阿诺德在承受凯伦女友一记耳光,而凯伦无动于衷后彻底失望。他拎了舞鞋,肿着半边脸,默默走出训练室。   矛盾的种子,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埋下。 ☆、第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亲们~~   感谢终南而止、caocancan、saho童鞋的地雷~   《阿诺德的舞鞋》中,阿诺德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人物,他生于芭蕾舞世家,父亲是近现代最著名的芭蕾舞演员之一,从小便受到父亲熏陶的阿诺德在很小的年纪时便开发了芭蕾舞方面的天赋。他是骄傲不凡的,不仅仅因为他父亲所带来的威望和高不可攀,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天才,别人苦练多年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他却得到的轻而易举。但凡是天才总有那么一点自命不凡和常人难以理解的思考回路。但凡是天才总有那么一点不合群,无法融入进身边的普通人圈子里。   高傲与孤独总是形影不离。   阿诺德享受成功,却又害怕成功,更为确切的说是害怕成功之后的失败。阿诺德没有母亲,据说他的母亲因为实在无法容忍父亲的坏脾气,在生下他之后的不久便和他父亲离婚并改嫁,从此再没过问过这对父子,也不允许他们来拜访。阿诺德的父亲在芭蕾舞事业上成就累累,却并没有一颗善于经营家庭的心。甚至于在教育儿子这件事上也不尽如人意。他怨恨抛弃自己的妻子,认为那个喜新厌旧的女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无法给她带来足够奢侈的生活才如此狠心地离开,他从没承认过自己在这方面的过错。久而久之便将这股怨恨迁怒至所有女性。他将阿诺德送入男子学校读书,不允许他接触任何女性。他告诉阿诺德,这个世界上的女人们都是恶毒而不忠的,不要让她们欺骗你也不要让她们有机会伤害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她们,无视她们。阿诺德遵从父亲的教诲,从幼稚园到高中,一路从纯男校升上去,直到进入艺术学院才得以第一次生活在男女混校的校园里,但此时他已经彻底对女性没了好感。   畸形的教育让阿诺德在性格上变得孤僻和敏感。他一方面在父亲严酷的芭蕾舞训练中长大,一方面默默接受父亲对于失败无法容忍的理念。他的父亲在芭蕾舞上建树太高,而他的那点天赋远远不够看。外人总觉得阿诺德似乎总能毫不费力摘得皇冠,却不知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练舞到深夜,回到家后得面对父亲永远不满意地斥责。   阿诺德内心其实是非常不自信的,父亲的不满以及凯伦的出现都是这些不自信的源头。他热爱成功,却又那么害怕失败后的从天堂跌落地狱。他看似坚强,实则心理建设脆弱不堪。而他内心那点无法启齿的感情,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凯伦的恋爱,给了这根稻草小山一样的重量。   “阿诺德!阿诺德你等等!”凯伦见阿诺德一瞬间苍白下来的脸,下意识地追出去。而气焰依然嚣张的凯伦女友十分不满地拉住凯伦,质问他身为一个男人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居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现在居然还要追过去道歉。   凯伦恼火地甩开女友的手,心下后悔刚才居然眼睁睁看着阿诺德挨巴掌。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动手!”凯伦一脸抓狂,惊恐地看向他女友“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对他。他现在一定要气疯了。”   “凯伦,你的脑子出了问题吗。我是在帮你,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挨骂?”   “哦,上帝。阿诺德他就是那种对芭蕾舞执着得要命的人。他或许是太生气了,你知道最近因为圣伯翰的事所有人都很紧张。”   “我才不管什么圣伯翰还是圣约翰,你现在要是追出去我们两个就彻底完蛋!”   “OK OK ,我们两个就此完蛋。你满意了?”   “什……什么……”   凯伦冷笑一声,没再看女友发青的脸色扭头就走,可此时阿诺德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   凯伦给阿诺德打了无数通电话,阿诺德都是直接挂断。就连他自己都要放弃这种无意义的举动,最后一通电话却又打通了。凯伦在二楼阳台上听到阿诺德声音,探出头去,看到阿诺德站在广场的夜灯下,手里举着手机。   “阿诺德,你等我,我现在就到你那边去。”   “不,凯伦,我们就这样保持通话吧。如果你现在下来,我不保证你还能见到我。”   “你别这样,阿诺德,我们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谈呢。刚才的事情,我代露西向你道歉,是她冲动了。”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凯伦松一口气,电话那边阿诺德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凯伦,你还热爱着芭蕾吗。”   阿诺德这样问着。他穿着厚重的冬装,却依然没有半分臃肿之感,长条围巾将他的脖子和下巴整个包裹了起来。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垂在后背,即使笼在黑暗中,凯伦也能想象得出阿诺德头发的颜色。夜灯将他的影子拉成无限长拖在地面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凯伦还记得自己以前打趣过阿诺德,说以他的身材和样貌即使扮演女角也完全没有问题,只要穿上长裙式的演出服就行了。阿诺德为此生了不小的气,尽管很快又气消。   凯伦不知道阿诺德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我爱她,我会用我这一辈子的时间来热爱她。”   阿诺德轻轻笑一声,这个微笑就像一片羽毛若有似无地搔刮凯伦心弦,又像一根针试探性地扎在他心头。凯伦听着,感觉整个人都不对了起来。   “阿诺德?”   “凯伦,我已经了解了。明天见吧,我的兄弟。”   “嗯?好……好的,明天见。”   凯伦站在二楼怔怔看着阿诺德离开的背影发呆,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耳朵的问题,他以为他听到了阿诺德说话时的颤音,但这并没有什么根据。他总觉得他和阿诺德之间有什么剪断了,又有什么连接了。   “卡!”   “这条过了。”   维力·克莱顿一声令下,包括演员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林楚西一下场急忙把身上那毛熊一样的冬服脱下来,问后勤要水喝。洛杉矶的四月,温度已经开始了回升。天知道他在身体如此火热的情况下演出天寒地冻和一脸冷清的感觉来是多么艰难。好在大部分需要穿厚重衣物的戏都已经在一二月份时拍完,需要如此煎熬的时间不多。   灯光师,集音师和摄影师们在导演的命令下开始迅速地整理好器械往下一个拍摄地点走。今天晚上的任务艰巨,需要拍的戏不少。大家为了早点回家睡觉,一下都不敢松懈。不然维力·克莱顿可是真的会一直让人工作到第二天的。   “丹尼尔,你要来点果汁或者冰水吗。这天气可真够呛的啊,本以为晚上会凉快点的。真是辛苦你们了。”   “Gavin才叫受苦呢,和他穿的相比,我是真的在过夏天。”   “哈哈哈哈,是啊。他一定埋怨死导演不把这一条戏放寒季拍了。”   丹尼尔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冰饮,插科打诨了几句便独自去一旁休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滑向林楚西那边,此时的林楚西正一手举着冰饮贴脸降温一手拿着小电风扇对着脑袋一阵狂吹。丹尼尔现在的心情是复杂的。当初维力·克莱顿让林楚西空降进剧组的时候他就非常不满。在他的眼里,除了那张好看的脸皮,林楚西一无是处,凭什么一来就能担纲主角重任。丹尼尔承认自己是有点嫉妒林楚西因为皮相好而受到剧组内大部分工作人员的欢迎,但他无法接受林楚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林楚西从来没有演戏的经历!丹尼尔相信,不管是哪一个怀有职业尊严的演员都不会喜欢这种安排。可没办法,维力·克莱顿坚持用林楚西,他作为一个配角,没有权利干涉导演的决定。为此他心里窝火了许久。   但是,电影开拍后,他却发现他貌似有点小瞧林楚西了。这个染了一头不伦不类颜色长头发的小男孩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菜鸟。没错,在丹尼尔眼里,林楚西这种人就是个男孩。   林楚西会下意识找摄像机,并把自己最佳上相面暴露在摄像机前。林楚西念台词的功力了得,吐字清晰且为了表现人物性格习惯会加上一点小小的口癖。更为让人吃惊的是他的声线会随着人物情绪而发生细微改变。普通演员处理角色在不同情绪下的台词时往往都是通过改变分贝的大小,有过更为专业的台词训练的演员则懂得更加多变的声线变换,这对于诠释角色有非常大的帮助。   今天这场戏更为全方面地展示了林楚西念台词的功力。阿诺德和凯伦吵架时,阿诺德明明愤怒到快要失控却依旧保持着一丝语气上的冷静。阿诺德是受到良好教育的,骂人的话他会的不多。反反复复的低级垃圾话让这场争吵看起来就像小孩子因为抢玩具而起的争执。至于在之后的那一场电话通讯,阿诺德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细听却能发现强装平静下的颤抖。阿诺德是好强的,即使受伤也绝不会把伤疤外露给别人看。   在拍这段的时候,丹尼尔听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后悔来,不是因为他扮演凯伦,而是作为丹尼尔这个人,他被几句话引出了悔意和不忍。   丹尼尔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是太窝囊废,居然被林楚西的声音带入了戏。   自此,丹尼尔再也不敢看轻林楚西,这个被维力·克莱顿力推的新人,演技好得简直不像个新人。   丹尼尔摇摇玻璃杯中的冰块,想着。   长相无敌,演技又非常不错,只要有人在背后推一把,这个家伙想不红都难!    ☆、第十七章      五月过去大半,《阿诺德的舞鞋》拍摄进入尾声,而林楚西也越发刻苦练习芭蕾舞,原因没有别的,在结尾的仲夏夜之梦舞剧上林楚西需要真身跳一段,要是跳不过关那就拖累整个剧组的进度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谁知这个时候出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故,打得大家措手不及。   维力·克莱顿给林楚西打电话的时候林楚西正在吃早餐,摄影师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的消息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林楚西愣了几秒,然后睁大了眼睛。   等等,刚才维力·克莱顿说了什么?摄影师出车祸了,现在生死不明?这是明天美国就要下沉的笑话吗。没了摄影师电影怎么拍,维力·克莱顿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今天可不是什么愚人节。   但是维力·克莱顿焦躁不安的语气却告诉林楚西,这不是一个玩笑。   在询问摄影师出事的前因后果后,林楚西无奈地挂了电话。他此刻的心情不会比维力·克莱顿敞亮多少。现在剧组的状况是,电影已经拍摄到将近百分之八十,且不说有没有足够的资金重新聘请一个专业摄影师来完成接下来的百分之二十,严格的说每个摄影师的拍摄习惯不同,和不同的导演搭配或许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重新找一个摄影师如果拍下来的效果和前面风格大相径庭,那么电影无疑是失败的,得不偿失。如果需要找一个和前摄影师风格想近的替补,那么技术呢,技术跟不上一切都是白搭。想要筛选风格和技术都妥帖的人,时间上又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摄影师的缺失对于电影的拍摄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不仅给了导演沉重的压力,也给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带来不小的阴霾。   林楚西也很苦恼,在这方面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要人脉他没人脉,在摄影这方面也没有过多涉猎。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了。《阿诺德的舞鞋》是他归来的第一部作品,对于他自己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他不想因为这种事而让电影胎死腹中。更何况,如果电影一直卡在这里无法完成,作为最大的投资人,维力·克莱顿相当于投下去的钱都打水漂了。而对于为前百分之八十辛苦工作的大家也是很不公平的。   果然老天爷还是不会这么善良得让他一路顺风顺水。   咬掉嘴里的煎蛋,林楚西愤愤不安。   一旁的女佣在为他读早报,正巧读到:亚利桑那州一名年轻女性被发现在家中割腕自杀,由于发现及时最后没有祸及性命。询问该名女性自杀的原因,原来是她所喜爱的偶像最近宣布了婚讯,她一时间无法接受,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女佣读完还在那边嘟囔:现在的女孩子哟,完全搞不懂她们在想些什么。   林楚西听完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扫一圈餐桌,又是只有他一个人。Juli女士和Richard先生忙着工作身在外地;孟启东越来越喜欢混在学校,一个礼拜不回家那是常事;Richie小弟弟因为放假跟着同学,不,应该说跟着他那群土豪同窗们一起去短途旅游了。   说起Richie小弟弟,林楚西忽然想起波比·迪龙来。这位不就是摄影界的大师吗。请不起这位鼎鼎大名的大师,那也可以让他介绍几位新锐摄影师。况且,有Richard先生这一层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比较好说话的吧。   林楚西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盼头,急忙唤来管家先生说自己有事找波比·迪龙先生谈。   管家先生没有问林楚西是什么事,相当快速地拨通了波比·迪龙的电话,然后将手机送到林楚西手里。而距离当初波比·迪龙因为偷拍他和他进行的交谈已经过去了小半年。林楚西没由来的觉得紧张。   在电话里,林楚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而有礼貌。他先是向波比·迪龙说明了他的来意并向他简单说了剧组这次遇到的难题,最后抛出了那个请求。   波比·迪龙并没有立刻答应,这倒是让林楚西松了一口气。大师要是答应得欢快又迅速才会让他觉得事情有鬼好吗。   波比·迪龙的意思是他需要先见见电影的导演人,然后进行考虑。林楚西一口答应下来,他不觉得维力·克莱顿会怪罪他这样的先斩后奏。   和波比·迪龙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林楚西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也轻了不少。挂掉电话后,林楚西很快给维力·克莱顿去了电话。跟他说事情有转机,并且要他后天来自己家和波比·迪龙见面。   “什么?!你是说那个波比·迪龙?我的耳朵没有问题还是你的嘴巴有问题。”   “我的嘴巴没有问题,你的耳朵也非常正常,确实就是那位波比·迪龙。”   “……Gavin,你永远都能让我惊喜……”   “好了,记得后天的时间,一定不要迟到。还有,带着电影的拷贝片,或许要给迪龙先生进行参考。”   “好的好的,我一定不会迟到,这是作为一个绅士最基本的礼貌!但是,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家具体在哪个地方,Gavin。”   林楚西愣一下,这才记起来他貌似还没有和维力·克莱顿说过。随后他麻利报出一溜地址。电话那边响起一阵倒抽气声。   “贝弗利庄园!天啊,你这个贵公子潜伏在我们这群土鳖里居然这么久都没暴露!”   又不是他自己家,有什么好炫耀的。林楚西心想。   “不和你多说了,我的舞蹈老师来了。帮我向科林(倒霉催的摄影师)带个好,希望他手术成功。”   “我会的。”   约定见面的那一天,维力·克莱顿果然没有迟到,早早便按响了林楚西家的门铃。林楚西是亲自出去接他的,领维力·克莱顿进门时,这小子东张西望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当初的翻版林楚西,看什么眼里都是直接转换成一堆堆摞起来的美元。   “这果然是有钱人才能过得生活。”维力·克莱顿嫉妒地赞叹道,再看向林楚西的目光里已经带着沉痛的羡慕嫉妒恨。   “或许我还没有跟你认真的自我介绍过。我是来自香港的华裔,中文名叫林楚西。这里是我姨母的家。”   维力·克莱顿旋即一脸愕然,嘴巴里吐出一句别别扭扭发音极为不准的中文:“中国功夫?”   “你看起来和那些亚洲人很不同,你是亚洲人?这很不可思议。”   林楚西摸摸头发,笑道:“四分之一血统而已,人们总是需要一点强大的联想力,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其后维力·克莱顿一直震惊于林楚西是个超级有钱人和他的亚裔血统上,直到波比·迪龙过来才勉强恢复镇定。   半年没见,波比·迪龙已经把当初邋里邋遢的胡子剃干净,倒是清爽。林楚西邀请他坐下,吩咐佣人沏红茶。   林楚西该如何评论这场会面呢,那就是他被不知不觉地给买了!   原本氛围是相当和谐的,维力·克莱顿给波比·迪龙观看了电影的少许样片,波比·迪龙很欣赏维力·克莱顿的导演能力,两人就电影拍摄艺术进行了颇为有深度的交谈,那叫一个相见恨晚啊,林楚西是完全插不进话。不过他也没指望自己能说服波比·迪龙,有维力·克莱顿在磨嘴皮子,他乐得轻松轻松。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的话题会诡异地拐向“如果Gavin愿意再当一回我的模特,我可以不求报酬进入剧组为电影拍摄最后的百分之二十”与“只要进了剧组,你百分之七十的镜头都是在拍Gavin,这都不能满足你吗!”之间的争论里。   这两个自说自话的家伙给他等一下好吗,他们所争论的东西不是最应该先征求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他们到底是那只耳朵听到他会答应当模特这件事!   “先生们……先生们,很抱歉我要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了。”林楚西忍无可忍地说。   维力·克莱顿说:“怎么了吗Gavin,我和迪龙先生就快要达成一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可能的为你争取到最大利益的。”   波比·迪龙不满了:“我无法认同你的说法,克莱顿先生。关于这次交易,Gavin完全是受益方,他没有半点损失,何来的争取利益最大化。我欣赏Gavin,所以提出了这个要求。但并不是说我别有所图。”   林楚西:“我……”   维力·克莱顿眨巴眨巴眼睛冲林楚西可怜兮兮地说:“迪龙先生是我们最后的选择了,Gavin。整个剧组都要靠你了啊。”   波比·迪龙:“Gavin,半年前的那套照片可以让你轰动一时已经说明了你的潜力。你如果有意进入这个圈子,我可以带你进入更高的高度。”   林楚西:“…………”   被围攻之下,林楚西那一句“我拒绝”是如此艰难地被他吞回了肚子。 ☆、第十八章      因为波比·迪龙的加入,《阿诺德的舞鞋》成功在六月的尾巴上杀青。   杀青的那天晚上,抠门货维力·克莱顿终于大发慈悲地请全剧组的人吃饭。一上酒桌,,林楚西这才知道原来整个剧组按身份证上的年龄算,他最小。十九岁,还真是个念书的年纪。没了工作上的顾虑,这下子大家终于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不把你喝到吐都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有多真。唯一幸免于难的就是波比·迪龙,没办法,人实在位阶太高,虾米们都不敢上前造次。   一大帮人饭菜没吃多少,酒是一瓶又一瓶的开,就连女性们的战斗力也异常剽悍,吹起瓶来那是眉头不皱一下,看得林楚西眼睛发直。他一直都知道外国女生酒量很大,但是亲身体会还是很震惊。这么一比不是让他连女的都不如?这怎么行,林楚西为了树立一下自己身为男子汉的威信,不等别人劝酒就举着啤酒瓶咕噜咕噜一阵下肚,后果就是整个胸肺都快要被液体给撑炸的苦闷感一直没下去,差点没噎死他。一张脸瞬间就红了,嫩生生的。男士们见林楚西不会喝酒就越是要灌他,女士们一见不乐意了,欺负剧组吉祥物是想怎么的,先过了我们这关,于是就轮番上阵给林楚西挡酒了。引来各种单身男士的羡慕嫉妒恨必杀射线。   虽然杀青宴吵吵闹闹的,但林楚西觉得气氛很好。以前他还在混三四线演员的时候,哪次杀青宴不是只能坐末尾和那些戏份无足轻重的配角聊天。导演副导身边挤满了那些能说话的,说得上话的,不说话也没人敢非议的,他们的自己人。像他这种小角色,在席上说句话都要斟酌半天,这个有后台要讨好那个被权贵包养不能得罪,一大堆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的潜规则,实在难吃得顺心。   《阿诺德的舞鞋》剧组原本的人员组成就比较偏向维力·克莱顿亲友团,而作为小投入独立制作的剧情片也不需要太多杂七杂八的相关人员。杀青宴上甚至坐不满两大桌。除了同事外大家都有一层朋友关系,再加上维力·克莱顿本来在生活中就挺二缺,工作外的打打闹闹也就更为轻松了。   “怎么,你不过去和他们聊?”波比·迪龙端了一杯龙舌兰,一屁股坐在林楚西身边。   林楚西看一眼波比·迪龙,随后摇摇头,说:“我要是也倒了待会谁来送那些醉男晕女回家。”   波比·迪龙会参加这个完全像个低级趴的杀青宴出乎林楚西意料,他以为拍摄电影的工作一完,这位大师会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波比·迪龙用一个长辈劝诫小孩子的口吻对林楚西说:“你看起来完全没有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这不好。”   “嘛,可能是我在您面前表现地太乖巧了,以后您要是看到我活泼疯狂的一面可不能惊讶。”   “哈哈哈,不不不,我绝对不会。”波比·迪龙开怀大笑几声,又说:“倒是你居然有如此表演能力,让我不得不惊讶。”   “其实我在香港生活时经常参加学校的话剧社演出,也有给演艺公司寄过简历,但是家里长辈不同意,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这次在美国无意间接触到维力也算是一种命运吧。Juli姨母给了我很大的自由空间,我非常感激她。”林楚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谎话,反正波比·迪龙也不会无聊到去查证他在香港的升学记录。   “起初我非常看好你走时尚圈这条路。你很高,并且身材比例相当完美。最重要的是你非常具有辨识度,并且是漂亮帅气得让人过目不忘。可以想象你穿上那些高级定制后会拍出多么美妙的片子。不仅设计师会喜欢你,无数少女都会为你疯狂的。”   林楚西诧异,没想到波比·迪龙对他评价这么高,:“蒙您吉言,先生。不过我恐怕,不,我的意思是我对时尚完全一窍不通。当不得您这么高看。”   “时尚这个东西,谁又说得清呢。今天这个过时了,说不定再过几年拿出来炒冷饭又被追捧为新时尚。你完全不必担心。”   “您说了这么多,恐怕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您知道我一直想成为一个演员……”   “不不不,不要这么快拒绝,我的孩子。这两者其实并不相互排斥,你有成为顶尖超模的潜质,你也有成为电影巨星的能力。你不需要放弃其中一项来成全另一项,让模特工作成为你的副业这完全行得通。当然,你会面临难以想象的巨大工作量。”   “您的意思是?”   “我的老朋友,本杰明·亨利现在是Hermès的首席设计师,七月底在巴黎春夏男装周有一场服装发布会,我想将你推荐给他。毕竟现在男模界青黄不接,他也是相当苦恼。”   “…………”   巴黎时装周?!!   林楚西强压下掏耳朵的冲动,内心波澜壮阔,面上却装得风平浪静。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林楚西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前世,巴黎时装周在他眼里向来都是国内当红炸子鸡们赚曝光率的噱头,至于时装周上哪个品牌出了什么新衣,哪个模特又成为秀霸根本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内。钱和名都在别人那,他还不如想想自己晚餐吃什么好。   但是现在,这样一个不管对于哪个新人来说都是挣破头的机会就这么简单地摆在了他面前。   “嗯,当然,我只是推荐,用不用还是要本杰明那个老家伙说了算。你还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希望到时候你因为被他拒绝而丧气。”   “是,我明白。非常感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波比·迪龙摆摆手,无所谓地说:“本来就想拐Richard那老小子的亲戚干我们这行,当初他瞧不起玩摄影的可把我气得够呛。可惜他一个儿子滑溜溜的不务正业,好不容易给我逮着一个小的,天赋还不怎么样。现在你终于可以了却我多年心结了。”   “…………”   尼玛,这是什么坑爹原因啊,明明就是你单方面的报复而已!   林楚西听完,一口啤酒卡喉咙上差点倒流进肺支气管里。   他一边想着原来波比·迪龙看着高贵冷艳,其实也只是个逗比大叔;一边又想要是他知道自己压根和Richard先生没半点血缘关系会不会呕血身亡。   这个便宜当真是不捡白不捡,就算不能得到本杰明·亨利大师的青睐,去巴黎享受一遭走在时尚尖端的夏风也不错。   这边谈话谈出林楚西新天地,那边群魔乱舞已经渐渐偃旗息鼓,只留有几只持久力惊人的醉鬼还在疯狂,林楚西猜再几杯红酒下去估计就能搞定他们了。   又和波比·迪龙先生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喝醉的终于全部趴下。林楚西站起身理理衣服准备处理后事了。波比·迪龙见杀青宴即将结束也打了个招呼离开。林楚西点点头,又因为身上挂了好几个醉醺醺的人无法出门相送感到抱歉。   运送这些醉鬼的时候林楚西才发现他当初想的有多简单,该死的他应该在那群灌酒狂人里力保下几个身强力壮的男汉子跟他一起扛人的啊。好在酒店的服务人员贴心,帮着运人,不然他可真得独自完成挨个送人回酒店房间这个浩大工程了。   从酒店出来已经是深夜,林楚西十分没有形象地蹲在酒店前马路牙子掏手机给赵景和发短信诉苦。赵大仙回了他一个安慰的颜文字。   在林楚西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赵景和最近也渐渐开始使用一些简单的颜文字,当然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是相当有耻度,尽管林楚西一直强调这样才能让心灵年轻点,但赵景和一直拒绝频繁使用。就林楚西而言,看赵景和发颜文字有种诡异的反差萌。想想看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男端着手机一脸不情愿地发这种萌属性符号,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羞耻度快要爆表了。   林楚西一个人对着手机发笑,看着短信框上那个普通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情好。就连伺候那些醉鬼的怨气都消散了大半。   隔天酒醒,维力·克莱顿洗吧洗吧就带着剪辑师一起关房间里剪片,整整一个礼拜没出门、关电话、断互联网。两个人再出来时双目充血,眼下一片青灰,一副快要猝死的模样。被拖着去酒店餐厅吃饭活像饿了半个月被放出来的野狼。   依据剪辑师的血泪控诉,维力·克莱顿就是个疯子外加吹毛求疵党,这么剪不对那么剪也不对总之就是怎么剪怎么不对,活活把他折磨了七天。林楚西在他们出洞后快速围观了下他们的房间,发现房间地板一堆烟头,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半点透不进光,整个房间暗得不行,活像个鬼屋。   林楚西啧啧几声捂着鼻子跑出来,那烟味快要把他熏死了。艺术工作者们的人生里,黑暗和香烟大麻果然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般修修又改改,做后期,修音,润片,维力·克莱顿到底还是赶上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影片送审截止日期。   维力·克莱顿飞去威尼斯的那一天,林楚西正赶巧也去巴黎,两人还是在同一个机场登机,只是一个在早晨一个在傍晚,也没遇见。   管家先生给林楚西收拾去巴黎的行李时,不知孟启东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从学校回来吵着也要去。林楚西在管家面前温言细语地跟孟启东说他是去工作不是去玩的,回头把人拉房间里好好训了一顿,顺便警告孟启东最好别逃课偷渡去巴黎,要是被他抓到有的好受。孟启东垂头丧气地应了,不满地嘟囔他都快要毕业就别看这么紧。林楚西骂他没个分寸,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放松,还没毕业呢就想着去巴黎泡妞泡汉子。哪知孟启东给来了句谁叫洛杉矶的妞和汉子都没欧洲那么边正。林楚西抽了抽嘴角,差点没把这小子嘴打歪了。   林楚西是一个人去的巴黎,怀里揣了波比·迪龙的介绍信,这东西看起来真是古老。据说介绍信是波比·迪龙亲手写的,还在信封开口盖了印泥,逼格高到没有朋友。   抵达巴黎时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巴黎依旧阳光灿烂,空气中漂浮着迷人的淡淡香水味。似乎昭示着他此次巴黎之行也会如此明媚而醉人。 ☆、第十九章      本杰明·亨利掌管Hermes男装部二十年,在延续品牌奢华舒适,高质量的思想内核的同时也赋予了Hermes男装轻便,简约的风格。本杰明·亨利出身于意大利,成长在法国,身上既有意大利人的热情奔放又带着法国人柔情蜜意的浪漫。Hermes男装高级定制在他的带领下出过许多艳惊四座的成衣系列,不仅口碑好,销量也是非常不错。   七月份的巴黎男装周,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但是,很不幸发生了一件非常小的意外,当然对于本杰明·亨利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但就算是这样的意外也让他相当愤怒。是的,没错,本杰明·亨利简直要气疯了。从来没有,不管是谁,都不敢接下了走台工作后,又在时装周之前放他鸽子。很好,现在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个记录。那个该死的小混蛋该庆幸他现在非常忙,忙着收拾忽然缺少一个模特的烂摊子,否则他一定会让那个死小子知道他究竟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不过,没关系,时装周一过,他有的是时间来揉捏一个小小的模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一个新模特。   让哪个临时男模上?需不需要改变模特的走台顺序和穿衣顺序?还是干脆不再邀请新模特而是缩短发布秀的时间?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提上来,所有人都很是烦恼。   波比·迪龙的电话是在他开会时打过来的,那个时候他正因为会议上女人们喋喋不休的争吵感到头疼,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以至于他迫不及待地拎着电话出去避风头。   令本杰明·亨利意外的是,波比·迪龙居然在向他推荐模特!依本杰明·亨利对波比·迪龙的了解,每年的夏天这个老小子不是在中亚就是在南非,又或者跑去了远东,总之一定在一个远离巴黎的疙瘩角。言之凿凿不屑为那些搔首弄姿的模特拍照。没想到现在居然往他这塞人,并且夸耀言辞及其天花乱坠。本杰明·亨利不禁想象会被波比·迪龙如此描述的人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而当林楚西出现在本杰明·亨利面前的时候,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何会有人说,永远不要依靠你贫瘠的想象力去猜摸一个人的美,不然你只能为自己那些狭隘感到自卑和懊悔。   所有人都在说,时尚圈是女人的天下,模特界女模才有出路,男模永远只有脖子以下能看。其实并不然,男装市场从来不小,只不过相对于遍地开花的女装,以及女性们强大的购物天性才让普通人觉得奢侈品牌的男装一直都只是在苦苦支撑而已。但对于设计师而言,能把两套暗纹以及剪裁都不尽然相同的西服看成一件的人所提出的意见是完全不需要采纳的。而对于品牌来说,想要做大做强,不会有哪一家做了女装会不做男装。多少国际品牌都是做箱包起家,最后男装女装香水珠宝一条龙的。某家不靠谱媒体所统计出来的国际头号男模一年吸金数不及女模十分之一,以至于年年都有牛鬼蛇神出来唱衰男模界。若是让人知道詹姆斯·罗宾接一条Jill Sander的香水广告就是高达七位数的佣金,这该得多打脸。更不用说这厮手上如数家珍似的品牌代言了。   男模为何会不如女模受欢迎?追根究底的原因还要数男模里那些能秒杀大众帅到一定境界的人当真屈指可数。上帝他老人家实在小气,给了男人们身材就吝惜赐予容貌。设计师也没办法,作为模特还是需要优先选择身材比例的,那些长得好看却高度不够比例不行的人只能忍痛割爱。   想要红,想要红遍全球,光光是得到设计师的喜爱是没用的,有艺术细胞能够忽略模特本身长相而单纯欣赏服装的人还是少数。在完全不知道你是谁的情况下,能让你捕获野生粉丝的除了挂头上那一堆奢侈品牌光环,还需要天神都挡不住的容貌啊。   这样的人,女模经常有。男模却永远只有那么可怜兮兮的几个。   本杰明·亨利只要一眼就能判断出面前这个小伙子身材如何。如果他来工作室之前不是带着帽子和墨镜,本杰明完全可以想象他走在巴黎街头得有多扎眼。   “Gavin·Lin?”本杰明·亨利终于想起来这个小伙子是谁了。半年前,迪龙那个老家伙在纽约的摄影展上引起热议的套照模特,可不是面前这人?   “您好,亨利先生,很高兴您能抽出时间来见我。”林楚西快速扫一眼本杰明·亨利本人,随即扬起微笑主动伸出手来。本杰明意思意思握住了林楚西的手。   本杰明·亨利看起来和一般欧洲大叔没什么两样,长得显老,两鬓斑白,满是抬头纹。细眉长脸,面向不是很和善。不过一身衣服搭配地很有质感,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倒让人不怎么在意年纪和相貌了。   林楚西被邀请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本杰明·亨利就落座在他对面。林楚西将波比·迪龙的介绍信递给本杰明·亨利。   本杰明·亨利明明因为找到有潜质模特而高兴得要命,却还是装模作样地端着,看介绍信时表情也没怎么缓和下来,搞得林楚西很是紧张。   本杰明·亨利浏览介绍信足有半个多钟头,林楚西不知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看那薄薄一张,怎么也不会多。本杰明·亨利是该怎样逐字逐句读才要半个小时。   如果此时林楚西站在本杰明·亨利身后就能发现本杰明·亨利手上拿的那张纸上面只写了一句硕大的法语,意为若是Hermes不用林楚西,他就让林楚西去Dior。本杰明·亨利看了心里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该死的迪龙哪一次不是抓着他和Dior设计总监不对头来说事。有本事他亲自过来说这句话,写封破信算什么。   就冲这句话,本杰明·亨利就已经不打算让林楚西走了,笑话,凭什么便宜Dior,明日新星的处女秀就该在Hermes的秀场上。   那一封几乎算得上是威胁的信本杰明·亨利只花了十秒钟的时间让眼睛捕捉信息,磨蹭上半个小时只不过是因为他在思考,思考究竟让林楚西穿哪件衣服上台。   可叹被波比·迪龙忽悠了一把的本杰明·亨利并不知道林楚西只不过是来时尚圈打打酱油的,人根本不打算花时间混。他还想着将来Hermes把林楚西捧成顶级模特后,媒体将他夸上天。   “Gavin,是的,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见工作室的其他同事。”本杰明·亨利发散的眼光终于重新汇聚。他将信纸折叠好塞回信封放进上衣口袋内,站起身对林楚西说。   林楚西眨一下眼睛,立刻跟上往会客室里间走的本杰明·亨利。照这个态度是准备接收他了?   进了Hermes男装部的设计师工作室,林楚西小心地打量着这个造就品牌神话的地方。看起来并没有多特别,也不是普通人心中所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天顶镶金。设计师的办工桌拼得相当紧凑,工作室很大一部分空间留给了精密缝纫机、存储布料和各种配饰的衣柜以及成衣打板用的长桌。当然在此之间必须留一道笔直的通道以供试衣模特走猫步。   设计师们的桌子看起来凌乱非常,手稿一张张散乱在桌上,还有那盒极具视觉冲击的240色彩铅五层套装,几管铅笔随意地压在设计手稿上,似乎随时都有滚落地的危险。缝纫机旁边的角落里放置了几排三角杠,上面挂满了当季新衣,色彩十分斑斓,看来今年的Hermes是要走炫彩风了。   本杰明·亨利站在工作室中央拍拍掌示意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事实上,打从林楚西进来时就已经受到各方面的关注了。   “有关于这次时装周模特的问题,我身边这个小伙子或许能帮上我们的忙。”本杰明·亨利在林楚西后腰上拍一下,林楚西下意识往前迈出两步。   “本杰明,这太突然了!并且,这孩子……”满头银发的年长女士穿着玫红色裙套装,带着一顶斜方卷边帽。很高,非常有气质,年轻时绝对是艳冠群芳的大美人。她左手握着厚册子的书脊,右手握笔站在打板桌旁,对于本杰明·亨利的话明显不赞同。她的话还未说完,一边用严厉又质疑的目光打量林楚西。这个女人是Hermes裁缝部的总监魏特丽·勃朗特,在整个Hermes内部都是非常有话语权的元老级别女性。   “本杰明,到现在你还在开玩笑,这非常不好!”   “我并没有开玩笑,魏特丽,这孩子绝对不会比你之前提到的那些模特差。”   “但是他的确非常面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一个纯新人。难道你也要像卡尔学习,让新人模特在T台上大跌特跌博眼球?”   “拜托,魏特丽,不要这么以偏概全,更何况在T台上跌倒向来都只是女模特的专利,我不认为新人就一定走不好。Gavin不管是从身材还是风格上看,都非常符合我们Hermes的气质。你制衣多年,想必不会看不到这孩子的优点。”   银发女士拧起眉头,放下手中册子和笔走到林楚西面前,伸手在林楚西肩膀和腰上丈量,得出来的数据让她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可是,时装周是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你当初所挑选的模特已经给我们造成这样大的麻烦,我们需要谨慎。”   “是的是的,我承认,我看走眼了。但我不会永远看走眼。魏特丽。身为设计师我知道谁会让衣服更加发光发亮。”   魏特丽女士轻抿唇,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颇为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再次打量林楚西一眼,终于退让,让本杰明自己去折腾。   魏特丽女士离开时,路过林楚西身旁,忽然停下来问林楚西一句。   “你的头发是在哪个沙龙做的?”   “…………”林楚西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勾搭女王大人的好机会,立马回答:“是家不出名的小店,在洛杉矶。要是哪天您来洛杉矶,我请您去做个全护理?”   魏特丽女士轻哼一声,随便扯了张纸条刷刷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塞林楚西手里,挑眉走了。   林楚西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叹道,拉拢女人最好的办法果然得是在美容上和她们打成一片,并且全年龄向通杀!   依着本杰明的吩咐,换好衣服,在穿衣镜前转一圈的林楚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就要走上巴黎时装周的T台了?!   是的,时尚界顶级殿堂就此向他敞开了大门。 ☆、第二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神展开,做好防护   7月26日,米兰时装周刚刚落下帷幕,巴黎的时装盛会才刚刚开始而已。从早上九点三十分开始到下午的四点三十分,每一个小时一场品牌秀,还有额外设立的静态秀场,笼统算起来巴黎时装周的五天,将会有近六十家品牌发布春夏新系列。巴黎向来被誉为世界时装之都,依托于浪漫的法国情怀,时装周追求服饰在艺术上的创造。   Hermes的秀不管对于高级时装编辑、国际明星、高级买手还是各大时尚博主都是必看的秀场。换句话说,走在Hermes秀场上的模特会获得更多更大的曝光率。   无数媒体杂志都企盼着设计师会给他们带来一场别开生面并且具有可报道度的发布秀,意料之外的是Hermes春夏新系列的五彩斑斓居然挡不住开场模特的艳光四射。   新人,绝对的新人!   以时尚记者那些超高的人脸识别技能,这样一个模特他们不可能会记不住。但是所有在Hermes秀场的观看的媒体记者们可以肯定,这个开场模特他们丝毫没有印象。没有在哪个杂志拍过片,没有走过哪怕是稍微有点名气的设计师的发布秀,没有任何一家品牌推广过,也不是任何超模比赛中出来的选手,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许曾经有那么惊鸿一瞥,只不过也很快过眼云烟。   本杰明·亨利在性格上并不是那么一位大胆的设计师,以往Hermes的时装发布秀都是各路超模云集的视觉盛宴,少有新秀登场,就算有也是在新生代中威名赫赫的小霸王。而今天,喜好名模的Hermes却启用了一名新到不能更新的模特来走开场,实在是新奇得让媒体们不得不更加关注这个新人模特。   初来乍到便省去拍平面,走低级秀,熬资历,和其他模特抢工作这些流程,仿佛一步登天般走上了巴黎时装周的舞台,更甚至为世界顶级品牌走开场,这样的经历和际遇,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二十年前的世界头号超模弥乐。   也是这般高到不可思议的起始点,也是这般一出场便惊艳了所有人,也是这般神秘的出现刮起一阵风潮然后又悄然退场。只不过,相比起孔雀王子,这位留着一头与众不同的海藻一般墨绿长发的男模显然更为出其不意。当年的弥乐至少还为Esquire拍过封面,受到老佛爷力捧,这才有了米兰时装周上的辉煌一瞬。他却不同,没有丝毫预兆的,仿佛就是从天而降般,从上帝的九十九重天上不小心落入凡尘。   弥乐在事业的最巅峰时期宣布隐退。那个时候他是全世界最为出名的模特,无数设计师、高端品牌对他竞相追捧,他愿意接广告代言那是千恩万谢,走一趟伦敦时装周被报道得仿佛皇帝出游。从来没有哪一个男模像他那样受欢迎,也从来没有哪一个模特像他那样出柜得轰轰烈烈。弥乐的出现是男模界再度走向繁荣的起点,可是他却非常突然的宣布回归平淡,不再为品牌走秀,不再踏足时尚圈,舍弃身上万千星光。弥乐的隐退让世界头号超模这个称呼成为一个不可攀登的云端皇冠,人们惋惜痛哭失去这样一个璀璨巨星,却又只能试着去理解年轻的他这样决绝的决定。   世人说,弥乐一走,时尚圈再难出超级男模。   二十年,当初追着弥乐要采访的小编辑已经成为顶尖杂志的主编,当初疯狂迷恋的粉丝已经结婚生子又或垂垂老矣。男模界确实再也没有出过能红遍全球,甚至将女模压一头的人了。   但是现在,与当年孔雀王子惊艳登场何其相似的一个人出现。所有人都已经坐不住。百分之七十的媒体都或多或少刊载了报道此次Hermes春夏发布会上开场模特华丽亮相的文章,而这其中有百分之三十的专栏作者不约而同地将他和当年的孔雀王子放在了一起做比较。   线下杂志、线上媒体、tweeter、Facebook、YouTube…………Hermes的开场模特在以一种过境台风的速度曝光于整个世界。   有别于半年前的小打小闹,这一次,依托着Hermes的声望和孔雀王子的噱头,林楚西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夜爆红。   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有网友便戏称他为“green wind”,只因为林楚西那一头长发在转身甩过时,烂漫地就像一阵浓郁绿风吹过。又因此名得到众多网友支持,流行起来时为了书写简便而简写成“GW”。从此,“GW”这个代号跟随了林楚西整个演艺生涯,粉丝团甚至被称作“GW教”。   未来的教主,此时屁也不是的林楚西正抱着法国版的Elle man缩在酒店里当宅男,他看了一眼上面关于他的评价就把杂志扔角落里了。   这次巴黎之行顺利得让林楚西感到强烈的不真实。或许是以前习惯了被打压的日子,现在一下乘风走的高速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说到底林楚西还是当年那个死也红不了的三线小明星,除了有一腔喜欢演戏的热情和独自磨练出来的演技,他还没有成为当红巨星的准备。他是在海里活了很久,但那个地方和人类社会不一样,不带脑子也可以活。他其实还是更倾向于稳扎稳打地建立事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红得发虚,生怕什么时候就从天堂摔到地狱里。   Hermes发布会结束后林楚西接到波比·迪龙的电话,电话那边波比·迪龙显然对于他能够得到这次走秀工作感到开心。林楚西却有点焦躁不安,一方面他感觉到自己不太喜欢模特这份工作,一方面又不知该如何向迪龙先生解释,毕竟不管怎么看,迪龙都算是他的贵人。   思来想去还是和迪龙先生说明了这件事,迪龙先生听了并没有立刻发脾气,只不过是有点感慨,并表示不会强迫林楚西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这样不仅是对林楚西的不尊重也是对雇用模特的设计师的不尊重。   林楚西终于松了一口气,心理压力骤减。   他收拾行李准备回洛杉矶,但在回去之前还是应本杰明·亨利先生的邀请出席了巴黎时装周后的时尚晚宴,那可绝对是大牌云集,随手揪一个人出来都是大明星的地方。除了他,籍籍无名,好像回到了从前,因为自卑躲在宴会的角落用既羡慕又嫉妒顺带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情鄙视那些人庸俗又市侩。   晚宴准备的香槟和红酒都算高级,食物一看就是法国厨师做的。到处都能看到美人,年轻美人,中年美人,年长美人,甚至还有幼龄美人,倒是大饱眼福。唯一的缺点就是,挤,太他娘的挤了,穿鱼尾裙的女明星们简直得时时刻刻堤防着裙摆会不会被哪位失手或顺手的人一脚踩下来。林楚西跟着本杰明·亨利转了一圈,大家都笑盈盈打招呼,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笑还是狞笑。林楚西相貌扎眼,放这晚宴也闪得不行。好在偷看的人都比较矜持。林楚西本着看吧看吧,最好直接看成脑残粉的心态任由各种视线像给食物刷酱料一般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他一个人端着酒去角落,赵景和发了短信给他。   【别喝太多酒,早点回酒店】   林楚西笑一下,感觉赵景和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说话。紧接着手机里又过来一条短信,林楚西都能想象得出赵景和刚发完上一条想想又觉得还没叮嘱完再发一条的样子。   【别喝陌生人给的酒】   【我又不是笨蛋,肯定不会喝别人过了手的酒。更何况就我这种小虾米,谁会屈尊降贵地过来给我递酒。安心,安心。喝完这杯我就回去】   【你还太小,不懂】   林楚西嘴里含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赵景和居然说他年纪太小!他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都能当他爹!当然,如果赵景和真的是那条蠢龙,林楚西就不做评价了。   林楚西想反驳,单手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按得飞快。忽然一声高亢地尖叫刺进耳膜,惊得他手一抖,手机摔地上。他不解地朝尖叫源看过去,发现那边人群正以一种极为混乱的驱散方式往四周退。林楚西刚刚弯下腰想把手机捡起来,指尖已经碰到手机壳。一声枪响,整个晚宴彻底漆黑一片。   快速将手机捡手里,林楚西茫然地靠在墙上,微微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   卧槽,出什么事了?   女人们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男人们压低的喘息,还有疼痛的呻吟声。林楚西鼻翼微动,他闻到了血的味道,飘散于空气中,并且并不是三分熟牛排上的鲜血,而是,人血。   将手机揣兜里,林楚西忍不住皱眉。   有人受伤了,而且嫌疑犯还有枪。这可不是闹着玩了。    ☆、第二十一章      巴黎日报次日头条【巴黎时装周晚宴遭遇枪击案,模特塔茜·贝尔当场死亡】震惊全球时尚界。不仅法国各大报纸相继报道此次事件,包括意大利、英国和美国在内的世界多国报刊媒体都在疯狂转载播报。巴黎时装周晚宴开办六十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在震惊之余业内人士更多的还是愤怒!指责凶手毫无人性的同时认为主办方的安保工作根本没有起到保护与会人员安全的作用,形同虚设。   报纸中写道,此次枪击案发生于巴黎时间7月30日晚二十二点三十分左右,巴黎时装周最后一天的走秀结束,并根据传统于当日晚七点费蒙蒂夫人大酒店举行时装周闭幕晚宴。枪击案中,二十三岁的当红女性模特塔茜·贝尔中枪当场身亡,嫌犯为同是Elle时装模特的艾德琳·纽卡曼,二十七岁,已经被巴黎当地警方控以故意杀人罪逮捕。除塔茜·贝尔外,并无其他人伤亡。巴黎警方发言人表示此次案件影响极为恶劣,他们确定会严肃处理。   向来光鲜靓丽为外人羡慕不已的上流时尚圈发生这种血腥事件,自然而然引起了不少人对此的热议。   塔茜·贝尔和艾德琳·纽卡曼也算是Elle杂志力捧的模特,两人在molded.com上的排名都在五十名内,可谓是模特界不可小觑的女模特,前途大好,各自拥有数量可观的粉丝。如今枪杀案一出,一位身死一位前途尽毁,或许余生都将交付于监狱内。不可谓不让人唏嘘。   林楚西坐在巴黎街头公园的长椅上,脑袋扣着鸭舌帽往下压,一手拿着三明治往嘴里送,一手举着份巴黎时报浏览。他抖了抖报纸,左翻右翻上看下看也没看到上面有哪一句话描述了他昨天晚上英勇救人的威武行为。   要不要这么吝惜版面啊,要不是他出手,昨天可就不是死一个塔茜·贝尔了。林楚西回想到那个举着枪几近癫狂的艾德琳·纽卡曼,脑海中浮现她扭曲狰狞的面孔,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   你说他本来就打算收拾收拾将自己打包扔回洛杉矶,抱着不能不识好歹拒绝恩人的心态去参加了一个完全不是他这个档次的人能参加的宴会,结果还碰到了凶杀案,生活简直就是多姿多彩到心惊肉跳。受到这样的惊吓,他早该连夜奔回洛杉矶,但是为什么他现在会坐在巴黎街头一个长椅上吃三明治,还在看报纸,顺便抱怨记者眼睛是过滤器,居然把他救人英姿给漏掉。   为什么?其实林楚西也想这么问。   他站起身用报纸包住没吃完的三明治扔进垃圾箱,一脸不忿。   凭什么!凭什么啊!明明酒店里的房间是他的,现在却搞得他没脸见人一样,什么神奇的发展!   屁股兜里的手机震一下,有短信来了。林楚西叹一口气,掏出手机来看。果然是赵景和发过来的,距离林楚西借口说要出门买早餐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无怪乎赵景和感到不对劲。   【迷路了?】   啊啊啊啊,林楚西在心里抓狂呐喊,握着手机原地转一圈,他就是个傻子,呆子,为什么他昨天晚上会那么没脑子!   时间回到昨晚林楚西被枪声吓傻的时候————   天顶吊灯被打碎,只有边角的壁灯还能发出一点照明用的光亮。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方才一直不间断的属于女性的呻吟声瞬间消失。所有在场人员的心刹那间坠至冰点。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受伤的女人已经死透。   有浓郁的血腥味飘来,带着一种人类血液特有的香气,诱惑得林楚西喉咙发痒。他当机立断将手机调成静音,一边克制住自己心里那股因为血腥味而涌出的杀人欲望。他慢慢靠着墙壁蹲下,缓缓靠近血腥味源头,早已习惯黑暗的眼睛让他能看清那位持枪杀人的凶手正站在死者的身侧。   早前的混乱已经由于凶手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而寂静下来,在场的谁都不想死,这是肯定的,他们不会想要惹恼凶手。   老实说看着这场面林楚西觉得挺喜感,尤其是那些穿着高叉裙和真空上阵的美女们,要她们蹲下可真是难为她们。这还好,凶手一枪把大灯给爆了,不然走光那是分分钟的事。   凶手情绪很激动,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一边抬脚用高跟鞋的锥状尖鞋跟猛踩被害者尸体,林楚西一度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穿这种鞋子的。她语速尤为快,林楚西只能大概听出她说一口口音重的西班牙语,内容是完全听不懂,不过依据表情和语气,恐怕也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林楚西注意到也有几个男士正在缓慢移动自己的位置,试图绕到凶手所处位置的后方。只不过,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行动力却实在谈不上优秀,在这种凶手发癫状态下都能那么容易被发现,可见习惯了无时无刻把自己闪耀一面露出来的人真不适合当潜伏侠。   凶手显然对于这些人居然还敢搞小动作表示狂怒,她几个子弹过去,那边的人全给吓傻了。林楚西也不得不暂缓下自己的行动,小心翼翼缩在一张桌子底下。这个宴会视野太平太宽阔,动作稍微大一点那个唯一站起来的持枪女人就能察觉得到。   男士们的动作让嫌犯情绪更加不稳定,她意识到这些人是不会这么乖乖听话的,便一脚踹开脚底下的尸体,想要另找人开刀。   林楚西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艾德琳,艾德琳,我是约瑟夫,那个帮你登上vogue封面的约瑟夫啊,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没错,我们交情这么好,你一定会放了我的,对吗。   给我闭嘴,你这头猪,蠢货!当初你把我拖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可怜我还有男朋友!你给我下地狱去吧!艾德琳怨毒的尖叫就像一把锯子来回割裂耳膜。约瑟夫的脸色早已青紫,就连此时围聚在他身边的人也都怕被牵连一般不着痕迹地撤退一步半步。患难见真情,可见一斑。   此时托艾德琳本人开始移动的福,不需要他再做多前进就能接近艾德琳。他伸长手从餐桌上摸到一只红酒瓶。颠了颠这瓶子试轻重,林楚西感觉满意。这样砸过去正常人不伤也晕,他倒不觉得自己下手狠,这个时候还要谈什么怜香惜玉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楚西手劲惊人,当年在海里一只手都能抡动上百公斤重的鲨鱼,一个小瓶子不在话下。   挥手将酒瓶掷过去,碎裂在艾德琳后脑勺的酒花漂亮得简直就是一种艺术,只可惜林楚西来不急欣赏自己创造的这种艺术,在艾德林被砸得七荤八素之后就飞奔过去将其双手反剪压在膝盖底下。林楚西用脚踢掉艾德琳的手枪,一手抓住艾德琳双手手腕,一手扯下自己的领带快速给她绑上了个死结。   制服艾德琳的过程不会超过一分钟,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只剩下艾德琳还在撕心裂肺地咒骂,样子着实难看。   林楚西长呼一口气,拍拍衣服起身,然后对上不远处那一群衣着光鲜但灰头土脸的时尚界精英们复杂与错愕的眼神。林楚西讪讪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开溜。   笑话,那群人看他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看救命恩人,而是看一个怪胎才会有的眼神!他要是还舔着脸以为自己是英雄那就活脱脱成跳梁小丑。   姗姗来迟的巴黎警察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被害者流出满地鲜血,凶手却已经被制服。   林楚西有些不太高兴地撇嘴,跟着人流出去,期间也没向警察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其他人也没多嘴。好像凶手就是那样奇迹般地自我伏法了。   门外非常理所当然地聚集了蝗虫一样多的媒体记者,所有法国的大报小报都想抢这个头条,被挡在黄线外的闪光灯和长枪短炮隔着老远也让人有被捅在身上的感觉。   对于林楚西来说,此前都是相当没有爆点的。   但是,好了,我们要来个但是了。   林楚西确定他的视力是相当好的,丝毫不吹牛地说整个地球上的灵长类里找不出能比他视力更好的来。所以,当他在宴会酒店大门台阶下看到赵景和时,林楚西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发花了,足以体现赵景和的忽然出现有多吓人。   这才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爆点!   林楚西和赵景和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时隔半年有余,这是林楚西第二次和赵景和见面,心情却又和第一次有了天上地下的分别。他没准备好,真心的,他还没准备好在脱离开手机和远距离后,用一种怎样的态度来见赵景和。他们似乎很熟悉,却又陌生得很。   可是这位赵大仙永远都是这么的让他出乎意料! ☆、第二十二章      林楚西看到赵景和转动轮椅的轮子往另一个方向走,一瞬间明白赵景和的意思。他偷偷退到人群后边躬下身子绕开那群记者去见赵景和。   “你怎么来了?”   林楚西追上赵景和,赵景和背对着他,仿佛没有听见这句问话一般继续推动轮椅前进。林楚西没办法,只好跑过去一把抓住轮椅的椅背把手,强制赵景和停下来。   “发什么脾气啊,我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林楚西绕到赵景和面前,挡住他前路,却又忽然发现赵景和在瞪他。林楚西觉得莫名其妙,嚣张地反瞪回去。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手机呢。”赵景和突然说。   林楚西愣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上面几十条未看短信,几乎都是赵景和发过来的。林楚西打开短信看了几条,很快就怂了。   “我这不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没感觉到嘛。”林楚西笑得讨好,十分谄媚地立即发了条短信给赵景和。   【报告长官,小的已经安全回营,长官无须担心!】   林楚西马上就听到从赵景和口袋里传出来的短信提示铃声,随后笑嘻嘻地跟赵景和说:“我错了,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赵景和斜一眼林楚西,说:“受伤了吗。”   听赵景和这话林楚西就知道他不生气了,颇有点不屑地表示:“怎么可能。”   林楚西想起什么来,又问:“怎么你一个人,你那些保镖呢,也太不尽责了吧。”   赵景和抿嘴不说话,林楚西左瞧右瞧没瞧见按道理应该隐藏在各种街道角落的现代酱油隐卫,他脑袋里忽的冒出一个念头,赵大仙不会是一个人来巴黎的吧……   可是瞧瞧赵大仙的衣服,如此的家居,难道他是梦游穿着睡衣从苏黎世驾驶轮椅飞到巴黎来的吗。   林楚西嘴巴张成一个O型,小心翼翼地问赵景和住哪,他现在联系车子把他送回去。   赵景和一言不发地看着林楚西,就好像在对林楚西说你觉得呢,把林楚西看得心里发毛,手机拿手上了也不敢拨电话。赵景和表情太过于理所当然,林楚西招架不住只能心理上跪地求饶。所以说这位大仙究竟是怎么来的,照现在这个样子看,他的跟班他的仆人都不在,甚至可能连钱包金卡也没带。   等等,也就是说,赵景和现在没地方可去?!哦,这样啊。坑爹,开什么玩笑!   林楚西想说,你TM诓我呢!嘴上却说:“那,要不我帮你在我住的酒店开一间?”没错,就是这么的狗腿子!就是这么的无私奉献!他刚刚还见义勇为勇斗恶徒,现在还要自掏腰包带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去开放,新世纪好人鱼就是他!   但是很快,林楚西就后悔了,因为该死的要命的尴尬的,酒店总统套房已经没了。好吧,没总统套房,我们退而求其次要个高级套间总行。什么,你说这个也没了,酒店只剩下单人间和标准间了。我擦,不是瞧不起你这酒店,生意好到这种程度竞争对手为什么还没有倒闭?   事情到这个地步,就是给林楚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赵景和这种级别的大佬兼男神住酒店标准间啊。于是,就是这么戏剧性的,以照顾腿脚不方面的赵景和为由的,林楚西在内心挣扎了无数遍之后把赵景和迎进了自己房间。   林楚西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引狼入室,他不知道赵景和在得知他出事后有多着急,也不知道赵景和花费了多大命源才从苏黎世瞬移到巴黎街头。而来到巴黎的赵景和才反应过来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个人和轮椅,以及同林楚西联系的手机。他的手机只有林楚西一个人的号码,无法联系他在巴黎的下属,他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从瞬移地滚动轮椅来到林楚西参加宴会的地方也让他浑身衣衫都被汗淋湿。他等待在宴会酒店门口,提着的心直到亲眼确认林楚西还活蹦乱跳后才安稳落下。   林楚西不会知道赵景和在慌张过后有多生气。   林楚西不会知道向来冷静睿智的赵景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冲动,做事不经过大脑。   但这不经过大脑的冲动所得来的结果貌似,还不错。   林楚西一一问赵景和,酒店的浴袍穿吗,酒店提供的洗发液沐浴露用得惯吗,毛巾牙刷要不要买新的,洗澡水喜欢哪种温度的。赵景和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回答林楚西的问题。林楚西像个小媳妇似的任劳任怨给赵景和放洗澡水准备衣服,殷勤得简直就像等赵景和洗完澡就要送他上路。   林楚西把赵景和推进浴室,很有礼貌地飞快退出来,然后迅速给巴黎Hermes总店去了电话,对那边的客服报了赵景和的大致身高让那边赶紧送一套休闲西服过来。挂了Hermes的电话,林楚西又按了酒店客服铃,叫酒店小哥儿帮忙买男士内裤,当然,小费和跑腿费是必不可少的。林楚西本来想自己出门去购置这些东西,可赵景和毕竟腿脚不好,要是在浴室出了什么事,自己又不在怎么办。只能将就着祈祷小哥儿有点眼色买高级一点的内裤了。   做完这些,林楚西就跟打了一场仗一样。老实说他知道赵景和的生活习惯,又不太懂得照顾人,生怕怠慢了赵景和。   他长呼出一口气坐在房间单人沙发上喝水,Hermes那边来的很快,刚从酒店小哥儿那结果内衣盒,送西装的人就来了。把这些东西放置好,林楚西坐回沙发休息,等了小半天没听到浴室传出来什么水声。林楚西直觉有点太不对劲,犹豫地上前去敲门。   “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我进来帮忙。”   里面没声音,林楚西着急了,不停拍门问赵景和有没有事。拍了几下没反应,林楚西更是害怕,心下一急,一脚便踹开了浴室门,暴力狂不是盖的。然后就见赵景和坐在轮椅上费力地伸手去够高架上的洗浴用品,一身衣服还依旧完好穿在身。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赵景和,林楚西的心揪了下。明明就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人物。   赵景和瞥眼凉凉地看林楚西,将手收回身侧,面无表情的,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暴怒。   林楚西走上前跟赵景和道歉:“是我没考虑到,我的错。”说着将高架上的东西取下放在浴缸旁边。他试了试浴缸的水,已经有点凉了。   “我再给你放一缸热水。”   赵景和摇头,示意林楚西出去。   林楚西不肯走,他知道赵景和在逞强,但他只能在不伤害赵景和自尊心的情况下嬉皮笑脸地死赖着不走。   赵景和又开始瞪他,一言不发地表示恼火。林楚西才懒得理这个闷子,赵景和不开口赶人他还真不走了,开了口也不走。   林楚西撸起袖子重新给浴缸防水,一边摇头晃脑地说:“我可是第一次伺候男人洗澡,你还不满意,你便宜占大了好不好。”   趁着放洗澡水的时间,林楚西给赵景和脱衣服,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站在赵景和面前和他干瞪眼。   赵景和无奈地叹口气,吩咐林楚西上前来,他说一个步骤林楚西做一个步骤,一阵手忙脚乱地折腾后,终于让赵景和与林楚西赤身相待。林楚西小心翼翼地将赵景和放入浴缸中,眼神不由自主地被引去赵景和小腿。   赵景和很高,比林楚西还要高上半个头,但是林楚西抱起来却完全不吃力。光看赵景和的上半身,那是让全世界男人都会嫉妒发狂的部件,但是一旦将目光移到下半身,所有正常男人都会庆幸自己不是赵景和。赵景和两条小腿都有问题,无法让他直立行走,由于长年累月肌肉得不到行走所带来的锻炼,赵景和的小腿甚至大腿都要比一般男人细上很多。不过还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大概和他严格执行复健训练有关。   直面赵景和的残疾部位,比起先前,林楚西感觉更揪心。没有厌恶也没有害怕,只是心疼而已。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景和说,语气很平直。   “啊?!”   “恶心?讨厌?”   “那只眼睛感觉到我恶心讨厌了。”林楚西翻个白眼,从置物架上找精油,扭过头来问赵景和想要哪种。   “随你。”   “最烦什么随便的说法!快说,要哪种。”   “玫瑰。”   林楚西很快挑好:“以前我有和中国老师傅学过推拿按摩,你去过中国吗,那边的中医对穴位很有研究。我帮你揉揉,坐久了容易腰肌劳损,颈椎疼。”   “没有。”   赵景和瞥一眼林楚西,心中诧异,你一条鱼居然这么有闲情去学中国推拿。   林楚西扶过赵景和,手下一轻一重给他按摩。浴室雾气氤氲缭绕,顶上暖色黄灯拂在林楚西身上,勾勒出林楚西侧脸惊人的漂亮和性感。赵景和有点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强压下心底那阵邪火。   林楚西给赵景和按摩完,站起身将精油瓶放回置物架,没想到脚下一个打滑摔了下去。赵景和眼疾手快直起身长臂一捞直接将林楚西捞进了浴缸内。哗啦啦一个大水花溅起,扑了林楚西满脸,他瞬间湿透。   “一起洗?”赵景和问。   林楚西小声地卧槽了句,湿都湿了,不洗怎么着。赵景和松开林楚西让他脱衣服。林楚西被赵景和这种无比自然的态度同化了个彻底,把自己剥光了都没感觉出任何不对经来。   坐进浴缸,被狭小的空间逼得只能坐赵景和腿上的林楚西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突然就和赵景和共浴了,这发展也太迅猛了吧!    ☆、第二十三章      两个大老爷们一起共浴会发生什么,把这个问题发Quora上大概会得到那些行业大咖们各种稀奇古怪笑料百出的回答。林楚西读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翻墙去刷Quora,专门挑一些猎奇又带着小黄爆的问题回答。现在终于轮到他享受一次这种尴尬得只能匿名跑网络上寻求帮助的好问题了。   明明很正常不是吗,在中国的大学,尤其是北方大学里,男生们一起去澡堂子洗澡那是友情的证明,相互搓背可是建立男人交情的手段之一。林楚西大学时也没少和室友在澡堂子里耍荤段子,怎么现在碰上赵景和就不一样了。   该死的,肯定得不一样好吗。赵景和是大学室友那群随便弹蛋蛋也没关系的糙老爷们吗,是那种可以一起看葫芦娃兄弟的人吗。   不是!   可衣服都脱了,人都进浴缸了,好意思走吗。   林楚西硬着头皮问赵景和要不要搓背,探身去拿沐浴露,两人的大腿一摩擦,林楚西瞬间不敢动了。你问他为什么,有根粗棒子顶着你,你要还没心没肺乱动是想被艹爆吗。更难以启齿的是,他自己也硬了……   林楚西连忙安慰自己一定是水太热……水太热。   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赵景和可是好,一言不发好像什么没发生,依旧好好的坐浴缸里,可苦了林楚西动也不是,不动自己悬在半空中又累得慌。只能强行绷直了表情对赵景和说,你硬了。   赵景和挑眉,目光滑落至林楚西腹部下三寸,好像在无声地说,你不是也硬了,彼此彼此。   林楚西登时怒了,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赵景和,说:“都是因为你硬了我才硬的!我不管,你想个办法搞定啊。”   赵景和露出一个看傻子的表情,说:“撸了不就行,急什么。”   林楚西一口恶气憋肺里,脸都涨红了。他没有在别人面前自\\慰的癖好好吗!一阵心理争斗后,林楚西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下去,还没握住自己老二,就有另一只手率先覆了上去。   林楚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景和,谁知赵景和面色平静,说:互相帮助是良好品德。林楚西听了差点没破口大骂去尼玛的互相帮助啊。劳资宁愿自己来!   可是……可是,林楚西又不得不承认,赵景和摸得他快爽飞了。男人就是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老二舒服的时候可以无视掉脑袋里爆表的羞耻度。他倒是还有力气咬紧牙关不呻/吟,伸手过去报复似的不让赵景和舒爽。   林楚西仿佛回到了海水里,被温柔地包裹着。南太平洋的阳光像金子,海浪一波又一波冲在他身上。咸湿的风钻进他的血管和细胞,鼓胀起来,胸口和大脑有一种充血的满足。他们忽来忽走,一进一出。林楚西好像被吹上了浪尖,随着海浪高|潮低|潮瞬间飞升又瞬间落地。他好像掉进深海洞穴中,痛苦得不到释放,前面有光,他忍不住去追逐。越往前海水越热,他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要被燃尽一般,滚烫滚烫的。这是一场祭祀,带着疯狂和痛苦,在耗尽每一寸皮肤和发丝。林楚西急不可耐地往前游,在终于抵达光亮重点时,无数星辰爆炸在他眼睛里,这个世界终于化成了一道万丈光芒彻底炸裂。   “啊……”   林楚西射出来后,瘫倒在赵景和肩上,他湿漉漉的头发滑落在赵景和臂膀。   缓缓回过神来,林楚西悲愤地一口咬上赵景和肩头。尼玛,他变成鱼后的第一次啊,第一次就这么没了!!随后他不甘心地朝赵景和大喊,不公平,为什么你还没好!   “因为你不行。”   赵景和一句话把林楚西给点着,林楚西此时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被人鄙视了他被人鄙视了他被人鄙视了,还是被鄙视男人最重要的那方面!   林楚西冷静不了了,今天他非要让赵景和知道到底是谁不行。   三十年没有撸过管的老处鱼,为了捍卫他身为一个雄性的尊严,彻底投入于如何让赵景和快速爆发、快速完事、快速不行。但是他明显太低估万年闷骚龙的功力了。他坐赵景和身上忙活半天,手里那东西都没要软的迹象。   有没有搞错,这根本不符合人类生物学设计!林楚西哭丧个脸想道。   终于,赵景和大发慈悲地对林楚西招招手。   “做什么?”   “靠过来。”   林楚西听话地靠过去,赵景和一下将两个人的老二交叠握在手心。林楚西腿一软差点没倒下去。   “你别乱搞啊。”林楚西哑声喊着,眼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老二又鼓胀起来,只能妥协地任人搓扁捏圆。   赵景和手活太好了,弄得林楚西几近抓狂。他双手掐住赵景和肩膀,微微张唇,烧得眼珠泛红。赵景和空出一只手缓慢又轻柔地抚摸他的侧脸,流连忘返的滑至他背部颈椎,顺着椎体线条滑下。林楚西浑身酥麻得直打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抱着赵景和直说,别,别……   赵景和收回手,捏住林楚西下巴,轻轻含住林楚西下唇。黑色眼珠在这一瞬间化成青金,堪堪对上林楚西溢满泪水的绿眼睛。就在这时,两人同时释放。林楚西闷哼一声,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赵景和退开,用手指揩掉林楚西眼泪,无奈地说:“怎么哭了。”   “我这是生理刺激,条件反射懂不懂!换谁都哭。”林楚西死不承认自己是爽哭的,赵景和也不揭穿他。   这么一番折腾,浴缸的水又凉了。林楚西完全没了洗澡的心情,从浴缸站起身就要走人。他也不怕赵景和看,反正破罐子破摔。   “你走了,我不行。”   林楚西很想说一句,管你去死啊,混蛋。却还是在擦好身体裹了浴袍后帮赵景和从浴缸出来,全程伺候他擦身穿衣回轮椅,再到床上。   原本林楚西想直接钻被窝一觉睡天亮,万事好商量,被赵景和勒令去吹干头发。林楚西别别扭扭地找吹风机,完事了回来见赵景和半靠在床头,手里端着酒店提供的无聊杂志。床头灯橘色的柔光,映得赵景和那张帅脸直想让人跪舔。   随便把吹风机塞回原处,林楚西钻床上,平躺着。他感觉到身边的赵景和在他上床之后便放了手上的杂志,关掉床头灯,很快躺下。   房间彻底黑了下来。林楚西闭上眼睛,回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羞得差点没把被子蒙头上去。   他能听到赵景和一深一浅的呼吸,仿佛和他融合了一般,平静的身体又燥热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林楚西心里这么想。      ————回忆结束      林楚西捏着手机,看一眼上面的短信内容,放下手去,过一会又看一眼,再放下手去。反复折腾之后终于给赵景和回了一条。   【没有,我就回来。你想吃什么,给你带】   很快赵景和回信【不用,路上小心点】   林楚西看了短信,直接把手机插裤兜里往酒店那边走。赵景和并没有待在房内,林楚西一进酒店便看到他坐在酒店大厅茶座里喝茶,身边站着一位陌生女人。那个女人躬身附耳在赵景和跟前,似乎在听赵景和说什么。赵景和看到林楚西,朝他招手。林楚西注意到那个陌生女人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看他,可林楚西可以肯定他绝对不认识这个女人。   朝那陌生女人淡淡点头示意,林楚西坐赵景和对面。   赵景和问他吃了什么,林楚西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赵景和斜他一眼后才好好说自己刚才吃了什么,又解释说在外面看了会晨报才回来得这么晚。   林楚西问:“衣服合身吗,我也不太清楚你平常穿的码子。”   赵景和说:“可以。”说完招了侍者过来给林楚西点了一杯热牛奶,林楚西不满了:“干嘛给我点牛奶,我要咖啡。”   “咖啡伤胃,别多喝。”   “那你怎么不以身作则一下。”林楚西指着赵景和面前的咖啡。   “我中午的飞机回苏黎世,巴黎这边可能不会这么快让你出境,当点心。”赵景和忽然说,成功转移话题。   林楚西知道他是在说宴会枪击案那件事,了然点头,又惊讶赵景和居然这么快就要回去。   “你不在巴黎多待几天吗。”   这个时候侍者上牛奶,林楚西嫌弃地拎着银勺搅了搅,感觉自己被当小孩子对待了。赵景和没立马回答,旁边站着的女人顿时着急起来,生怕老板一下又改变主意不回公司处理那已经快堆积如山的文件。   莉莉·科恩斯小心翼翼看一眼坐老板对面那孩子,想着这个漂亮小鬼该不会是老板的新欢吧!!联想到老板透露出来的丘比特性别,莉莉·科恩斯实在忍不住对号入座。感慨林楚西长相确实和老板般配,又惊讶这孩子居然能和老板用这么日常的口气说话。   “boss……”莉莉·科恩斯小声喊一句赵景和。赵景和摆摆手,跟林楚西说身边事情太忙,改天抽出时间来看他。   林楚西撇嘴,心说,谁要你来看啊。   适时,林楚西兜里手机来了电话,和赵景和打了个招呼,林楚西跑一边去接电话,看来显是维力·克莱顿。   林楚西刚接起电话就被那边维力·克莱顿的大嗓门给震得有点耳鸣,把电话举远了,林楚西拧着眉头揉耳朵。那头维力·克莱顿打了鸡血般的嘶喊没得到回应也消停下来,问林楚西还在不在,林楚西这才觉得耳朵危机已过,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   “等等,说清楚点,威尼斯电影节怎么样?!”林楚西问,维力·克莱顿的语速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听清这家伙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能零零星星捕捉到一点信息。   “我们的电影入围电影节的地平线单元了!!入围了!!”   …………   林楚西手一快把电话给挂了,双手紧紧攥着手机站在酒店大厅角落,忽的便手抖得不行。他捂住脸蹲地上,有细小的颤音从他指缝中泄露出来。接着他抖着手给维力·克莱顿回电话。那边先是咋咋呼呼问林楚西怎么突然就挂了电话,又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没骗我寻开心?”   “上帝的内裤,我根本不需要拿这个来骗你!”   林楚西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长长吐出,稳下声音问:“首映日排在哪天了?”   “第四天,威尼斯那边是8月17号。你……”   林楚西又一次还没等维力·克莱顿说完便挂了电话,他飞奔回赵景和那,撑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景和。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8月17号有时间吗。”   “我请你看电影!”       ☆、第二十四章      威尼斯当地时间八月十三号,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郑重开幕,丽都岛再一次迎来了全球电影人盛会。主竞赛单元二十部电影,非竞赛单元二十部,地平线单元二十部电影,还有其他短片以及纪录片。有十部电影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举行首映,而本次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开幕电影则是由意大利著名导演贝尼亚米诺·贝尼托指导的影片《灰度》。《灰度》因为导演的大名早在开拍之前便宣传的如火如荼,再加上有奥斯卡,戛纳双料影后希拉里·阿克曼的倾情加盟,更是吸引了足够的眼球。电影节开幕仪式上,风度翩翩的贝尼亚米诺·贝尔同一袭红衣、妖娆动人的希拉里·阿克曼也成为红地毯上不可忽视的闪耀光芒。   被喻为“国际电影节之父”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虽然近年来风头被戛纳盖过,但奖项的含金量却是毋庸置疑,开办九十年以来,金狮一直都是电影人最想获得的奖项之一,也是最能代表电影艺术成就的奖项之一。   此次《阿诺德的舞鞋》所入围的地平线单元是专门为鼓励青年导演创作的奖项,原则是优先考虑年轻导演的作品,名导和大师都不会来抢戏,但竞争还是相当大的,不止是意大利本土电影人,法国、英国、北美和亚洲也有许多才华横溢的电影创作者,想要从这里杀出重围,不剥掉一层皮可不行。   《阿诺德的舞鞋》在电影节第四天举行首映,林楚西早在电影节开幕前一个礼拜来到水城丽都岛和维力·克莱顿汇合。维力·克莱顿告诉林楚西,第四天的红地毯波比·迪龙也会过来,到时候就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林楚西问了句女主角呢,维力·克莱顿摆摆手表示女主角缺席也无所谓,有绝对主角在就行了。   林楚西其实还未看过《阿诺德的舞鞋》最后的成片,维力·克莱顿把片子弄好后就带着飞威尼斯了,他只知道自己演得还算顺畅,却又不太清楚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楚西带着激动和忐忑游荡着这个威尼斯,尤其喜欢傍晚黄昏坐在船上,看越见朦胧的天空,看逐渐亮起的灯火。林楚西带着个相机,看到什么都拍,拍船夫划桨时候的水波,拍街边窗户里拉一根绳子晒出来的背心和裤衩,拍翻越屋墙的石榴树,拍站在船头穿着长裙带着银铃跳舞的吉普赛女郎。这个时候他还没出名到出门得把脸完全蒙起来,只要遮住头发和半张脸,也能很好地混在城市街头。林楚西想把拍下来的照片发给赵景和,跟他说威尼斯真的是个好地方,丽都岛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从一堆照片中挑挑拣拣找出几张看起来不那么挫的传上电脑,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赵景和的邮箱。随即有点泄气地把那封还没来得及发出,甚至连照片都还没有全部传上去的草稿邮件扔进了垃圾箱。   波比·迪龙在电影节第三天赶了过来,那天晚上林楚西穿着自己在巴黎准备的红毯西装,站酒店房间的镜子面前看了许久,然后缓缓脱掉那身西服衬衫,冲了个澡,给赵景和发了明天记得来看电影的短信就滚去睡觉。   第二天早早醒来,林楚西还在诧异自己昨晚居然还能那么正常地入睡。这可是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啊,多少导演演员一辈子都走不上那条红地毯!   往自己脸上甩一泼水,林楚西长长吐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只不过是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主创人员走红地毯而已就怕成这样,以后还得了。   九点钟的时候维力·克莱顿过来敲他的门,已经洗漱整装好的林楚西最后照了下镜子,应着出门去了。   本以为《阿诺德的舞鞋》首映礼不过是走个过场,却没想到红毯上媒体记者们跟疯狗似的追着他们狂照。林楚西甚至还听到有许多女孩子举着签名本站在红栏杆外高声喊他的名字。   “Gavin!Gavin!”   他什么时候有影迷了?《阿诺德的舞鞋》还没上映吧。林楚西转过身去朝尖叫声源处笑了下,引来更高浪潮的呼喊,林楚西这才确定那群小女生是真的没喊错人。   “还不过去签名,粉丝们可是举着签名本好长时间咯。”维力·克莱顿撞一下林楚西的箭头,凑近了小声地说。   “到底怎么回事?”林楚西挂着笑被赶过去给疑似粉丝签名,签完了回来扯住维力·克莱顿问:“不会是你雇来的水军吧。”   “怎么可能,要知道我们可是连宣传的钱都掏不出来,水军这么奢侈的事我想干还干不了呢。”   林楚西想想也是,穷得叮当响的剧组,完全靠威尼斯电影节找冤大头发行商来赚钱了。   其实林楚西完全低估了他自己的影响力,威尼斯电影节在电影界便相当于时尚圈的巴黎时装周,都是皇冠上的明珠般的存在。林楚西刚刚在巴黎时装周搞出那么大的噱头,几十家杂志报纸接连给他版面让他的那张脸几乎被所有混时尚圈的人认识。然后他就不见了。   没错,这小子走完了个Hermes的秀场,来了躺晚宴就彻底消失。放着大好前途,无数采访邀约不顾,跑了个没影。记者们那叫一个气啊,瞬间体会到了当年前辈们上天下地找孔雀王子要采访的辛酸经历。结果还没过半个月,巴黎时装周晚宴上枪杀案的风波都还未过去,这个从顶级时装秀场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超级新人神奇地出现在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单元入围影片的主演名单上。   欧洲的时尚圈和娱乐圈说白了都是那撮人,重叠性还是非常高的,业界有什么质量好的鲜肉出现,不用多久就能传遍整个欧罗巴。林楚西一秒从模特变身实力派演员,所有人都忍不住想问了。这个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年纪轻轻,一出来就走Hermes的巴黎高定,转身又在从来没有出产过电影和电视剧的情况下担当主演,然后奇迹般地用主创身份惊艳亮相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红地毯。   他就像一团迷,拥有惊人的容貌,仿佛天生就是该受到眷顾的,不用吃苦也不用多做些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世界人民的目光。他走在红地毯上,那一头墨绿的卷发让人着迷。微笑弯起的眼眸像盛着一汪海水,倒映着璀璨星辉。他随随便便穿一身黑色西装,插裤兜走过就能吸引无数菲林。   女孩们爱他从神话中镌刻出来的外表,女孩们也爱他天才般的人生。就好像她们也会像《阿诺德的舞鞋》中那群艺术学院女学生们一样,不由自主倾慕着高高在上的天才阿诺德。   十一点,《阿诺德的舞鞋》正式首映————   片起,柴可夫斯基的钢琴组曲《四季》秋之歌悄然奏响,从一片黑暗的镜头中透出一点光亮来,这阳光越来越大,能在背景音乐下听到有咚咚咚的敲击地板声。当整片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镜头里显露出来的是一间空旷的舞蹈教室,有着三面巨大的玻璃镜子,有色泽古旧的木地板,以及独自一人练习舞蹈的舞者。镜头停在舞者的下巴及颈脖上,不管舞者是跃起还是低伏,似乎被那一片肌肤吸住了一般。舞者随着秋之歌的曲调起伏翩飞,碎金一般的阳光漏进来几束,像被他掀起的纱带。镜头在这个时候像是情人的手,缓缓从他颈脖开始下降,抚摸着他的身体,从宽阔的肩到细窄的腰再到笔直的腿,带着一种恋慕的暧昧和情|色。   “阿诺德!阿诺德!莎娃老师叫你!”   一声呼喊从窗外传来,《四季》秋之歌音乐戛然而止,舞者的身形也随之停稳。镜头最后落在舞者的踝上,骨骼分明,脚踝细腻,一双黑色的芭蕾舞鞋。镜头追随者舞者的双脚,从柚木色的舞蹈室地板来到白灰色的更衣室地砖。开柜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尖锐。舞者开始脱鞋,拥有细长指骨的手指解开缠绕在小腿上的绑带,褪下舞鞋。   “阿诺德!在干嘛,快点!”   舞者换衣服的速度明显变快,他换上常服,急匆匆将舞鞋放进衣柜,甚至来不及发现舞鞋那根长长的绑带还露在衣柜外。镜头停在衣柜面前,《四季》秋之歌音乐再次响起,Arnold`s Dancing Shoe几个字便浮现在屏幕上。   这个故事终于在阿诺德未完成的一段舞蹈中开始了。   苏萨里尔艺术学院中的芭蕾舞专业是名门中的名门,而阿诺德则是这名门中的首席。他出身世家,天赋极高,孤僻冷淡,难以相处。似乎聚集了所有天才的坏毛病和优点。唯一的朋友是能和他在芭蕾舞上一较高下的凯伦,他们是青梅竹马,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回家一起偷喝酒一起泡妹子,死党会做的他们都做了。在外人眼中,这两个该天杀的女性杀手就该下地狱,永远占着普通人只能妄想的稀缺资源却表露出不屑一顾来。而阿诺德清冷俊美,凯伦开朗帅气,怎么看都不是能玩到一块的人。或许观众能从那些阿诺德凝视凯伦的镜头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阿诺德的确高冷得不行,但再如何高冷,也是人,有性,有欲。他美得如烟火,绚丽在黑暗中,即使只有那么一霎也不妨碍他的美。就好像那一段在更衣柜里的镜头。阿诺德躲在凯伦的更衣柜里,整个影院响彻他自渎的喘息,就像点燃的引线,噼里啪啦响着,忽明忽暗映着他瑰丽的面孔、珊瑚绿的半失神眼眸和湿热的汗水,在一阵失音中,他的灵和肉、骨与血炸裂出夺目的绚烂。那一刻他可以让全世界的男人女人疯狂   然而阿诺德的生活却并不如意,他在学校风光无限,回到那个宽敞却阴冷的家,面对的只不过是父亲永远不和善的面孔。阿诺德打电话给凯伦,凯伦却和其他朋友在开party,喧闹地声音和阿诺德这边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阿诺德拒绝了凯伦的邀请,在意识到凯伦并不只有他一个朋友,而他却只有凯伦后,咬紧的牙关是气愤也是落寞。阿诺德的眼睛,没有光和色彩。   圣伯翰的到来,拉开了芭蕾舞系学员们的战斗帷幕。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胜利者一定是阿诺德和凯伦中间的一个,但无妨大家下赌注赚乐趣。   阿诺德被父亲告诫无论如何都要进入圣伯翰芭蕾舞剧团,却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跳不出一个凯伦可以跳出的动作,心神不宁又强装冷静的阿诺德撞见莎娃老师暗中为凯伦做引荐,随后又遇上半夜幽会的凯伦,一连串的打击让阿诺德精神频临崩溃。   阿诺德坐在学校大剧院的舞台中间。镜头中,除了被强光罩住的舞台中央,他的四周都被黑暗包围着。凯伦过来找他,又带过来另一片更为明亮的光亮。阿诺德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凯伦对话一般,说,我的舞鞋不合脚了,凯伦。凯伦疑惑,怎么会呢,你前几天还是穿着这一双舞鞋把海盗跳完的,表演很完美,说明你的鞋子没问题。阿诺德摇头,我穿着感觉很不舒服,我跳不好了。凯伦说,你在说什么傻话,阿诺德。舞鞋不合脚换一双不就好了,没有什么跳不好的。阿诺德忽然猛地转过头紧盯凯伦,说,如果没有芭蕾舞,我们还是朋友吗。凯伦笑,当然了。阿诺德听了,表情又像在哭又像在笑,黑暗包围得更加紧迫。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阿诺德发生意外车祸。鲜血的红,医院的白,阿诺德惨淡的绿头发,以及阿诺德父亲的咆哮和无止境的窃窃私语。   医生建议阿诺德以后不从事任何会对腿部造成高强度压力的工作,不然再次发生骨裂的话将会很难恢复。也就是说,阿诺德即使执意要回到舞台也再也没办法达到以前的高度,更不用说取得更辉煌的成就。   天才的陨落已成定局。   镜头里的阿诺德,瘦得不成人形,往昔高冷美人模样已不再,眼神灰败如枯木,挣扎地活着。他哭过,没用,他骂过,没用,他也有轻声的念头,最后还是舍不得。眼前一晃而过凯伦和父亲的脸,他纵使万念俱灰也舍不得就这么死了。   父亲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不了了之。   阿诺德脸孔依旧是美的,却再没了意气风发的光华,朝气从他身体里流逝,他没有爱情也不会再有什么信仰,唯一能够依托的芭蕾也失去了,他还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了。   剧情此刻急转直下,双生子一般的恶魔降临在阿诺德梦境中。同样墨绿的发,同样瑰丽的颜,笑容却是狡猾的,眼神却是魅惑的。   恶魔指甲涂成黑色,画着浓重的深色上挑眼线,穿一身白衣,是堕落天使,伏在阿诺德床边,淡色的唇轻启说着最诱人的话。   献上灵魂,实现汝愿。   浮士德尚无法抵抗住墨菲斯托的诱惑,阿诺德再天才也只不过是个缺爱的小孩,死后虚幻的灵魂代价根本就不是什么威胁。   如此奇迹般的,如此狗血的,电影一瞬间完成了从小矫情小灰暗小阴郁描写问题天才的纠结生活到超现实主义魔幻题材的转换。假设我们认为评委会的评委都不是一群只看长镜头的没脑子的人,那么我们还是可以期待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并不是我们所想的主角在获得恶魔的力量后披荆斩棘重夺辉煌的戏码。但无可挑剔的是作为饰演阿诺德这个角色的演员林楚西,他不仅入木三分地刻画了骄傲且敏感,内心脆弱而空虚的阿诺德,并且一饰两角扮演了诱惑主角的恶魔。恶魔奸邪狡诈,又带着点孩子气。两者共处同一个镜头的画面不仅不会让人将他们混淆,反倒更为突出了他的演技。   重获新生的阿诺德仿佛从这次绝望的灾难中得到灵感,卸下沉重的包袱,扔掉拴住手脚的镣铐,释放出来自灵魂深处的轻盈和爆发力。   最后的《仲夏夜之梦》是阿诺德涅槃重生的开始。   而这场《仲夏夜之梦》改编得也相当有意思,在《仲夏夜之梦》的原剧中,拉山德和底米特律斯同时爱上女青年赫米亚,赫米亚喜欢拉山德,又有赫米亚的好友海伦娜恋慕底米特律斯,最后拉山德和赫米亚逃婚,却不料因为小精灵胡乱播洒魔汁引来了啼笑皆非的喜剧变化,将魔汁滴在人的眼皮上,此人便会疯狂爱上他睁开眼后看到人。拉山德和底米特律斯因此又同时转投海伦娜的怀抱。四人关系再次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但是在学院此次改编的《仲夏夜之梦》芭蕾舞剧中,底米特律斯根据原著喜欢上海伦娜,而拉山德眼皮被滴上魔汁后,醒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底米特律斯,曾经的情敌变为如今的爱人。拉山德因爱上底米特律斯而痛苦不堪,惶恐、挣扎、备受煎熬。海伦娜和底米特律斯的婚礼让他几近崩溃,幸得赫米亚不离不弃地安慰和帮助,两人最后还是互伴终生了。   一场荒谬的喜剧,带着荒诞的悲哀。   阿诺德的拉山德,凝视凯伦的眼神,那么真那么痴又那么隐忍和疼痛。他在光明处张开怀抱,强装热情地祝贺好友的婚礼。他在黑暗中收紧双手,只能拥抱孤独的自我罪恶。   芭蕾舞剧获得圣伯翰芭蕾舞剧团极高的评价,尤其是阿诺德作为男主舞,所展现出来的功力更让人眼前一亮。阿诺德获选进入圣伯翰芭蕾舞剧团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这也正是阿诺德父亲以及学校老师所担心的,阿诺德表现得越优秀,抉择才越发显得艰难。   圣伯翰芭蕾舞剧团最终还是选择了凯伦。结果出来时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望向了阿诺德,用一种看待易燃物品的小心翼翼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凯伦根本无法和我相比!”爆发的阿诺德站起身高喊着,通红着双眼,带着一种撕心裂肺地不甘心:“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我都要比凯伦优秀,我对芭蕾忠诚,凯伦不;我热爱芭蕾敬畏芭蕾,凯伦不;我能为了芭蕾献上我的一切,而凯伦不!”阿诺德指着凯伦,撕碎骄傲后的面孔让人心酸、寒战。他在初阳中瑟瑟发抖,强忍着泪水,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哭腔。   “我的孩子,你的确如钻石般耀眼,但剧团并不需要一个精神状况不稳定的舞者,舍弃你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但还是希望你能够理解剧团所做出的决定。”   “什……什么……”   水光碎裂在阿诺德眼眸…………   镜头随着阿诺德捂住脑袋摔倒在地而摇晃,无数回忆倒流。   为什么原来的骨科医生换了人;为什么父亲要带他去见心理医生;为什么梦中的恶魔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在他神奇地能快速站起来重新回到舞台上跳舞时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惊奇;为什么大家都尤为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他确实出了车祸,却并没有什么大碍。重伤,骨折,无法跳舞,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疑病妄想症,这是精神病医生对他做出的诊断,在遭受到重大人生打击后产生的扭曲心理问题,从某一个方面来说也是机体产生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因为阿诺德内心所产生的逃避心理,所以他妄想出了自己的伤残,以逃脱开人生的失败和对他来说越来越像煎熬的芭蕾。   恶魔是他的救赎,没错,这是治愈手段所起的作用,通过外界催眠来帮助妄想症患者以达到内心的平衡。这也正是为何恶魔穿白衣,挂着一张阿诺德自己的脸。能够摧毁和拯救自己的人,永远都是他自己而已。   就像《仲夏夜之梦》里的荒诞,“魔汁”的效果消退了,所有做梦的人纷纷醒来,在残酷的真相下痛不欲生。   到头来,其实最害怕芭蕾的反而是阿诺德。   镜头慢慢黑下来,《四季》钢琴曲再度响起,从远处打来一座大灯,照亮镜头,照亮整个剧院舞台。阿诺德一个人在舞台上跳电影开头那段舞。属于阿诺德的舞,他最爱的柴可夫斯基的十月秋之歌。他一面跳,一面哭,伴随着这宁静的曲子。   忽的,灯光骤灭,音乐声骤停。   剧院停电了。   阿诺德站在舞台上,有颤抖的哭音从黑暗中传来,是断掉的琴弦,是荆棘鸟濒死前的哀啼。   这场永远无法圆满的舞,伴随四季…………    ☆、第二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上收藏夹的关系所以没有更,说声sorry了,今后会保持日更,请每天晚上来前来刷新~ 感谢saho的地雷和火箭炮!感谢疼惜的地雷和手榴弹!感谢二货、纱椰子、讨厌渣攻、clampcctv、豌豆杀手、蛾酱、为我呜呜呜、随年华飘远、qiubao童鞋们的地雷!! 另,开森音刹的长评~~~   最后一幕,所有事情都已经回归平静,阿诺德站在凯伦家楼下给他打电话,凯伦站在阳台上,两人隔空相望。远处是灯火明亮的街道,近处是昏暗的街角。   “阿诺德,你……没事吧……”   “我很好,这次过来是特地向你说句恭喜的,顺便向你道歉。那天说了很多无知无畏的话,真的很抱歉,凯伦。”   “不不,你说的那些并没有错,我确实比不上你。”   “你爱芭蕾,我知道。为祝贺你进入圣伯翰芭蕾舞剧团,我准备了礼物。”   “礼物?”   “是的,就放在你家门口的邮箱里,我走后你下来取,好吗。”   “阿诺德……”   “我们还是朋友吗,凯伦。”   “当然!当然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谢谢……谢谢你,明天见,明天见吧,我的兄弟。”   阿诺德单薄的背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中,凯伦匆匆跑下楼翻开自己家屋前的邮箱筒,看到里面的礼品盒。他看一眼阿诺德离开的方向,拆开盒子,里面盛着一双黑色的全新黑色舞鞋。   ………………   ………………   最后电影开始滚动播放创作人员列表   影院里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掌声,随后这掌声越来越热烈,许久才停下来。   如此热烈的反响足以证明,不管是初来乍到担纲主演的林楚西的演技,还是维力·克莱顿指导电影的能力都获得了观看首映的影评人和影迷的认可。   年轻的演员和年轻的导演,为大众共同献上了两个小时的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不仅仅是颇为古典艺术性的芭蕾舞和演员们脱俗的外表以及炫技的长镜头。从电影里我们还是能感受到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的。   一个完好的家庭对于儿童来说是具有积极向上意义的事,婚姻并不是丈夫和妻子两个人的事,还事关下一代是否能够健康成长,不可儿戏。而电影中透露出来的有关青少年教育方法也值得深思,子女之于父母并不是一味延续自身意志的工具,他们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父母理应顺着子女的爱好引导他们,而不是苛责和强迫。最让人觉得讽刺的大概要数电影中出现的白衣恶魔了,原本是邪恶的载体,浓妆狞笑,花言巧语诱惑人堕落,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罪恶的,带来孽障,最后却又摇身一变成为了救赎者,在人即将跌入深渊时伸下那根唯一的施救绳索。那么,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电影在叙事方面来说无疑是成功的,节奏把握得相当好,观众并不会在这两个多小时中感到枯燥想要直接看结局。但从处理矛盾激化和收尾上,还是稍有欠缺,但这并不要紧,作为一个导演,维力·克莱顿还相当年轻,甚至可以说年轻得可怕,这些小瑕疵都不是不能弥补的。他还有成长空间,而这巨大的空间让人忍不住对他寄予厚望。当然,不仅仅是维力·克莱顿,还有这个看起来是个花瓶,但演技却令人惊艳的小子,Gavin·lin。   电影谢幕,观众纷纷站起身打算离开。只有电影的主创人员和少数习惯留下来看完报幕的影迷坐着没有动。让人没想到的是,电影在最末尾居然还有彩蛋。是拍摄阿诺德排演《仲夏夜之梦》芭蕾舞剧的片段的时候,林楚西在舞台上练舞,跳着跳着居然摔下了舞台,一旁的工作人员简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当护垫。彩蛋一播完,全影院爆笑。   林楚西登时给了做旁边的维力·克莱顿一手肘:“你怎么把这个也放上去了!”他的高冷形象全毁了好吗!   “我只是想让所有观众都欢乐一下,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你究竟是怎么从那么宽阔的舞台上摔下来的,哈哈哈哈哈。”维力·克莱顿一说完就忍不住裂开嘴笑。   林楚西额头上蹦出几根青筋,又对维力·克莱顿无可奈何,只能怒瞪他几眼。   “哎,这样也好的。亲民活泼一点总是好,与其在观众心里定型后再转型,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你就是个逗比。”   林楚西怒,维力·克莱顿这小子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是逗比,谁能比他自己更逗比?不过维力·克莱顿说的倒是没错,若是因为现在这部片子而让自己在观众心里的初印象根深蒂固,这对他以后的发展不会起到多么积极的作用。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彩蛋都像是在黑他。   这下终于所有人都开始动身离开,林楚西站起身向后张望,正巧看到被莉莉·科恩斯将轮椅推出走道的赵景和。林楚西想要过去,忽然有影迷跑过来找他要签名,林楚西只好停下来和那些粉丝们互动。也不知是林楚西态度太好,又或者是留下来等彩蛋的人太多,一有人带头要签名与合影,随后便有一大圈人围了上来。等林楚西一一伺候好这些人,再突出重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维力·克莱顿这小子刚接了个电话不知道跑哪去,林楚西将墨镜架鼻梁上出影院找赵景和,有点担心赵景和会不会已经离开了。手机忽然来了条短信,是赵景和的,叫他到丽都岛的一个小码头上去。林楚西在手机地图上搜了下那地方,跟着GPRS找过去。   此时已经是威尼斯下午三点多,太阳还是有点晒,林楚西过去的时候,赵景和停在河边一个露天茶座里,巨大的遮阳蓬罩着,感觉也不会太热。林楚西走过去,莉莉·科恩斯向他道喜,说电影很好看,若是在瑞士公映一定还会去捧场的。林楚西有点高兴,笑着说了好几声感谢。赵景和挥了挥手赶莉莉·科恩斯走,又叫林楚西过来推着他离开。   林楚西握住了轮椅的后把手,微微俯身下去问赵景和想去哪,赵景和以前没来过威尼斯,大概是因为水城实在不适合他这种全程轮椅代步的人游玩。赵景和也没指定什么地点,就叫林楚西推着他在丽都岛为数不多的陆地马路上逛。林楚西点头,慢慢地推着赵景和走。   虽然威尼斯属地中海气候,号称夏季高温干燥,冬季低温寒冷,但是八月里平均三十摄氏度左右的气温对于习惯了大中华动辄三十五摄氏度以上的夏天的林楚西来说完全就是天堂。不过穿着一身西装推着赵景和走了一条街,林楚西也热得不行。到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脱了外套攀肩膀上。   有头戴beast耳机的青年骑自行车飞过,也有穿着清凉的高挑姑娘嬉笑地聊天擦肩,会不停回过头来看他们。街道干净空阔,空气有点甜腻,沿途房屋小院里冒出墙的植物叶子让这个夏季显得生动活泼。日光温柔地跳跃着,走过拐角,奔跑向远方。   林楚西一低头就能看到赵景和的发旋,阳光落在他眼角,呼啦啦一阵风过来,吹进人心窝里,这世界便好像静谧得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楚西忽然说:“之前还以为你不来了,大忙人。短信不回一个。”   赵景和:“既然是当观众,自然不能这么招摇。只是没想到你给我这样一场惊喜。”   林楚西像是被夸奖的小孩子,笑嘻嘻地说:“那是啊,要不然让您抛下工作跑这么远只是坐船玩,那我可得被千刀万剐了。”   “你很开心。”   两人行至一处公共儿童游乐场,那边有几对父子母子在玩耍,孩童们纯粹又大嗓门的嬉闹声阵阵传来。林楚西听到赵景和的话,轻笑一声,将轮椅停在长条凳旁,自己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是当然了,开心,开心得要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这种开心。我坐在电影院的椅子里听到那些观众在观看电影时因为剧情的起伏而发出来的声音时总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很自豪,其实是一种很蠢的自娱自乐。不过如果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喜欢和认同,大概不会不满足吧,不然真的辛苦那么长时间,一句烂片足够打击得失落很久。”   “这倒比杀人放火要强。”   “…………那是,我以后可是要扫荡戛柏威,踏平奥斯卡的演员。”   林楚西滞一下,猛地想起来当初赵景和在短信里安慰他只要他不是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只管干,有他在背后罩着呢。   赵景和说:“你要是想继续发展,有考虑好和哪个公司合作吗?”   林楚西摇头,他生前对欧美这边的娱乐圈不是太了解,也不怎么懂这边经纪公司盘根错节的关系,最主要的是他成为明星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赚大钱,而是体验演戏,所以并不想签一个吸血鬼扒皮经纪约。如果自己能够靠《阿诺德的舞鞋》打响名头,也不会太愁没有片约,只不过是拿不到很高的片酬而已。   “先做一段自由身也不错,要是被经纪公司逼着拍脑残片,我会在被窝里哭的。”   赵景和微微勾一下嘴角,说:“你若仔细打听就知道你姨母手下也投资电影公司,规模不错,想自由点就去那,谁敢欺负你。”   “诶!还有这么一茬?”林楚西差点没高兴得吹一个口哨出来,能在赵景和嘴里获得“规模不错”此等夸奖的公司那绝对不会差。问了赵景和是那个公司之后,林楚西只能说他运气实在好到爆,果然是巨无霸电影公司,资源那是顶尖的。要是他真和Juli女士说这件事,那可就真水到渠成了。林楚西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走这种作弊器一样的后门。到时候再让孟启东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做样子,谁还敢惹!在公司横着走也行!当然,他向来是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没事不会深井冰去找别人的茬。就怕祸从天降嘞。   赵景和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想什么,随后他又说:“助理找了吗。”   “……没……”林楚西这段时间都high得不行,哪有心情去想这些。被赵景和提醒后才觉得找助理这事还是得提上日程。但他又有点犹豫,助理和明星们相处的时间很长,万一林楚西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人鱼的特性暴露出来,吓死人事小,身份信息传出去事大!他倒是想把孟启东找来做助理,估计那小子也不敢不从,只是人事先把未来金主的角色占了,再让他当小弟就不好了。   赵景和整个眼神都透出一股子“就知道你没做打算”,把林楚西噎得够呛。最后才说要是没好人选,他这边又任劳任怨口风又紧的人,不嫌弃的话拿过去用。林楚西怎么敢嫌弃,赵大仙出品必是橙色神装,以自己现在的人脉找的话估计也找不出更好的。   赵景和这么殷勤,只有林楚西这个傻子还觉着没阴谋,龙老大已经如此明目张胆地往他身边安插人了,居然这么轻易地接受,也不知该说他是太相信赵景和,还是其他。   “在威尼斯多玩几天?有些地方风景还不错。”   “晚上的飞机去罗马,但电影节闭幕后的晚宴我们还能见面。”   “…………”林楚西挑眉。   赵景和这话说得让人无语,结果在电影节闭幕的晚会上,林楚西还真看到赵景和了。这家伙可是顶着电影节幕后投资人的头衔过来的,就连电影节主席都得在跟前赔笑,就算坐一副轮椅也把在场所有男明星给砍杀在地,赵景和有钱可不仅仅是商贸界的共识。导演赶着推销,演员赶着倒贴,看得林楚西是啧啧称奇。   他们两个小虾米想过去沾一点赵大仙的光也没位置,能来这场宴会已经是很不错。远远地看到赵景和冰着一张脸被围簇着,林楚西不仅不觉得羡慕嫉妒恨,反倒有点同情赵大仙,他刚才可是很好享受了一把欧洲人对于各种香水的热爱,鼻子遭罪,遂借尿遁而逃,把维力·克莱顿扔在了那群香氛堆里,反正他看着玩得如鱼得水。   到了这宴会,林楚西又算看到维力·克莱顿另一个面目。不是逗比,也不是暴君,而是翩翩公子彬彬有礼,嘴巴甜得让人腻死。林楚西在一边听着只能不停喝酒洗嘴巴。   两人在众星云集的晚宴里如此受欢迎便不得不提到《阿诺德的舞鞋》在此次威尼斯电影节上横扫地平线单元奖项,不仅电影获得最佳摄影大奖,维力·克莱顿获得最佳新人导演,林楚西这个初出茅庐的演员居然一举摘得了最佳新人,实在大为爆冷。毕竟在《阿诺德的舞鞋》首映前,名气实在低,更不用提那些只能算三流四流的卡司,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导演不出名,主角不出名的电影,成了电影节上最大的黑马。并且此片的全球发行权据说已经卖给了哥伦比亚,依照哥伦比亚财大气粗的宣传力度,怕是还要再大火一把,若是票房飘红,在金球和奥斯卡上说不定也会有亮眼的成绩。   能参加晚宴的那个不是熟知这娱乐圈水多深的人,那能不知道这两个年轻的导演和演员前途大好,做个朋友总比做个敌人好。尤其是林楚西,怕是要比维力·克莱顿火得迅速。   林楚西端了酒杯,与赵景和眼神在半空中相撞,林楚西晃了晃杯子,然后他看到赵景和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划了个弯,知道这是在和他打招呼。   “怎么,和谁眉目传情呢。”维力·克莱顿凑过来说。   “出来了?满身香水味,躲远点。”林楚西嫌弃似的扇扇鼻子。   维力·克莱顿翻了个白眼,没管林楚西这嫌弃的动作,喝了口酒,朝林楚西刚才看的地方望过去,正好看到赵景和正与一个大导演聊天:“你认识Ivan赵?”   “呵呵,你觉得我要是认识他,我还会来找你要角色演戏?”林楚西微笑,下意识不想让人知道他和赵景和的关系。   “也是。”维力·克莱顿撇嘴,没再谈这件事,随后又和林楚西谈起电影宣传的事。   《阿诺德的舞鞋》全球发行权确实卖给了哥伦比亚电影公司,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有钱赚。维力·克莱顿和哥伦比亚谈合同时肯定不会拿到太多的比例分成。而且文艺片受众小,若是排片不当,扑到深渊里。宣传很重要,弄个好的宣传片尤为重要。   “所以,那边的意思是要我重新拍宣传片?不在电影里剪辑吗。”   “估计只是补拍几个镜头,海报也要做修改。”维力·克莱顿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显然略带不满。   林楚西想了下,说:“我这边倒没什么问题。”   “你答应得这么干脆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原本都是额外活。”   “其实我也对我的片酬很不满,你要是愿意多支付我我一定不会拒绝。”   “行!回头给你买一双黑舞鞋,不用谢我。”   林楚西噗嗤笑出来,给了维力·克莱顿一个肘击,以后哪个剧组碰到这导演都得哭!   晚宴结束得不算晚,整个宴会林楚西都没能和赵景和说上一句话,第二天就被拖着回洛杉矶补拍宣传片的新镜头,顺便还要把海报给坯图拍出来。   哥伦比亚果然说风就是雨,威尼斯电影节刚刚结束,林楚西手上奖杯都还没摸热,北美有关《阿诺德的舞鞋》的宣传已经遍地,主力军自然还是网络上的那些水军。林楚西早在巴黎时装周被炒热,这次更是演技实力派光环傍身,分分钟弄到各大头版头条。   或许是林楚西那张脸实在对女性同胞们太具有吸引力,《阿诺德的舞鞋》在北美首周票房狂砍八千万美元,足以让媒体们拿到更多褒奖和噱头来做文章,足以让林楚西成为文艺片爱好者的心头宝,哥伦比亚电影公司估计已经乐得不行。   维力·克莱顿甚至在首周票房出来后和林楚西通电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楚西被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时隔俩月,抛却Hermes新宠的光环,带着他高冷芭蕾舞者的身份,林楚西再一次掀起席卷“Green Wind”!而这只不过是他迈出的第一步而已!    ☆、第二十六章      林楚西一战成名,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尝到甜头,趁胜追击,纷纷开始筹划在全球各地的电影公映。林楚西跟着宣传跑遍整个欧洲,又去了趟东京,可惜的是宣传组唯独没有在中国开展多隆重的宣传,大概是看《阿诺德的舞鞋》并不适合中国观众的口味。   <阿诺德的舞鞋》在北美的票房很是刺激了其他公映地区的观影人数,有真心为电影剧情前往欣赏的,有跟风跑去电影院装逼的,也有单纯为了看帅哥看基情的。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阿诺德的舞鞋》确实上座率相当高,电影院因此也很乐意给它排放映场。   维利克莱顿当初和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签得分成约,现在因着票房大好,自然财源广进。又因为票房口碑高涨,带动电影周边的生产,无论是网络播放权还是蓝光碟的销售都让维利克莱顿狠狠赚了一笔。终于不用再可怜兮兮地每天啃面包喝白开水度日。   林楚西和维利克莱顿算得上是吵出来的交情,林楚西虽然对一般好友装得相当绅士有礼貌,但拍戏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暴露出本性来,他大概算得上唯一能和维利克莱顿在片场抄家伙对打的人了。剧组人员平均年龄都颇为年轻,打完之后感情都是更上一层。林楚西和维利克莱顿更是打成了晚上可以随便叫出来喝酒的好友了。又加之两人都对电影艺术有独到见解,于是就从酒肉朋友升级为知交好友。   那边赵景和做事风驰电掣,说要给林楚西安排个助理,没过几天就让人过来了。叫大卫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非常壮实高大,最起事来却并不粗枝大叶。林楚西随口跟他说的一些喜好和注意事项他都记得很清楚。作为助理而言也很有操守,不多问也不多说,虽然不太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但还是让林楚西很满意。更好的是大卫不仅仅身材壮实,手上还真有两把刷子。无论是挡粉丝还是为自己遮住狗仔镜头都很有经验,简直勘称明星保镖的典范。   林楚西生前做演员从没因为跑宣传累瘫过,这次跟着剧组天南海北地走,天天倒时差,要不是有大卫在身边照顾,林楚西真心缓不过来。   赵大仙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普通人来着。   另外让林楚西心生感叹的是,赵景和将降跟他普及完孟家的电影公司,《阿诺德的舞鞋》在北美上映后第二天林楚西就接到了juli女士秘书的电话。电话里女秘书也知道林楚西是juli女士亲戚,口气十分有礼貌,说是让林楚西挑个时间过来和Juli女士见面。这面见了,juli女士开门见山就问林楚西要不要签在她投资的经纪公司西莫,居然还直截了当带了将来接手他的经纪人过来。林楚西那叫一个骑虎难下。总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juli女士的面子,说自己不去吧。再说他也确实相中这家公司。随便唠了几句家常就很顺水推舟地拿了合同看。   Juli女士真心照顾他,虽然合同里的条件还没到天皇巨星能拿的九一开,但也是让其他新人望尘莫及的大好合约。再联想到生前的际遇,林楚西不能不感慨。   林楚西自由身,不用考虑父母不用考虑家庭环境,也不用考虑其他牵绊事物,签这个合同倒也不必想太多。至于经纪人林楚西是铁定不认识,不过看她样貌和打扮,再加上又是juli女士带过来的,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楚西这是不知者不知福,这个坐在juli女士身边的女人南希利夫曼可是现今欧美圈最有能力的金牌经纪人之一,培养新人那是拿手好戏,多得是天王影后在她手里诞生,也依托着公司资源庞大,捧人的手法高超多样。又因为她极其护短,对敌人瑕疵必报,少有人敢惹签在她手底下的人。   林楚西这名字一签,就把自己未来五年给签了。   林楚西空降西莫的消息也不知是谁悄悄散播出去的,业内人士纷纷道西莫挖人太快,又说以西莫家大业大林楚西将来恐怕不愁好本子挑了,虽然如此倒也有人认为西莫底下大牌何其多,要是有好剧本也轮不到林楚西这个新人,进西莫也不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要是同门师兄弟姐妹们谁看他不顺眼,怕是要走得不顺畅了。   确实是有不少人抱着看林楚西跌跤的心态,毕竟这小子火得实在太快,快得让人嫉妒!又加上他这么年轻,那些奋斗多年依旧不温不火的前辈哪个不是看到他就充分意识到自己老了,要让位给小辈了,怎么可能会不恼不气。最胆战心惊的恐怕还要数西莫公司内部的艺人了。资源只有这么些,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争抢,更何况西莫内部的人可是知道林楚西是签在了南希女魔头手下,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地位水涨船高。普通新人哪抢得过。这么一来二去,林楚西西莫公司都还没观游就已经隐隐有被同资历的公司同事排挤的倾向了。不过,要是他们知道林楚西是老板亲戚,怕是要鞍前马后地讨好了。   外面风言风语传得甚嚣尘上,林楚西却没什么心情去关注,只因为南希在不久之后就扔了个剧本给他,林楚西看了眼导演和编剧的名字就诚惶诚恐睡不着觉了。   林楚西还以为南希会先让他演一些电视剧混脸熟,顺便也锻炼锻炼演技,没想到直接给他上亿美元投资的大制作,最主要的是试镜的还是男主角!林楚西掐了掐脸,不是做梦。   “南希姐,你确定这本子是给我的,不是给霍弗理克基斯德?“林楚西喝了口水,剧本放手里好像都在发烫。   无怪乎林楚西在怀疑,这可是范哲希克斯啊。范哲希克斯是谁,奥斯卡史上唯一一个蝉联五年最佳导演,又在六十岁那一年获得奥斯卡终生成就大奖的超级大牛。哪个演员不是以参演范哲希克斯的片子为荣,哪个投资商不是争着抢着装好钱放在他面前让他挑个本子来拍。   林楚西太有自知之明了,他绝对还没到那种神乎其技吸引范哲希克斯目光的地步。要说演技他是有的,但当那些影帝影后是吃干饭卖萌的吗!   南希神色古怪地笑了下,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吹出一口烟雾后才问林楚西介意不介意。林楚西也跟着笑了下,直截了当说介意。南希耸耸肩,把烟拧灭在烟灰缸里。   “如果我说是希克斯找上我的,你什么想法。”   “我会觉得你在今天过愚人节。“   “别这么看轻自己,gavin。这一次确实是希克斯主动联系我的,并且指明要你。霍弗理虽说声名在外,但希克斯要谁我可决定不了。”   林楚西简直难以置信,他复又低头去看剧本,剧本名字叫《journey》,全片演员居然只有两个!   南希忽然说:“你玩过《journey》这款游戏吗?”   林楚西一愣,这游戏他貌似在生前听说过,当年在中国的译名是根据日本那边翻译的,叫风之旅人,相当文艺。而且这款游戏不管是销量还是口碑都是顶级,非常吸引人收藏。奈何这是款PS3独占游戏林楚西过日常生活都紧紧巴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游戏抠出五千块来买PS3.所以他摇摇头,回南希:“并没有,但听说过。难道这个剧本是那款游戏改编的?”   南希点头,林楚西则是头大。游戏改编的电影向来争议很多,还没上映都可以收到众多游戏玩家们的愤怒。电影播放后更是能分成游戏派、原著小说派、电影派,这几拨人一般相互鄙视,水火不容,掐架掐得风生水起。而对于演员来说,演游戏改编的电影压力很大,不仅被所有游戏粉丝施以厚望,更重要的是游戏角色本身就已经有让人熟知的形象和性格,想要演砸很容易,想要演得有所突破就非常困难。   “我建议你还是先玩一下这个游戏,再决定要不要去试镜。“   林楚西也有这个意思,剧本就先放在了一边。   南希动作很快,下午就给林楚西搬来了PS3和《journey》的正版盘,她事情忙,没时间看林楚西玩游戏,给他交代了些琐碎的事就离开了。   错过多年,如今再次相遇不可谓不是缘分。林楚西摸了摸那游戏手柄,勾起一个难以言喻的笑。   新注册一个ID,林楚西运转游戏盘,进入游戏。   随着一抹入如流星坠落的光芒从天外飞来,无名无姓穿着红色裹身长斗篷和红色兜帽的旅人落在沙丘上,他盘腿端坐于沙地上,随风飘扬在颈脖后的红色围巾镌刻着古朴神圣的太古符文。   广袤无垠的沙漠,独自一人的孤独旅人,热烈却不烧灼的阳光,还有庄重跳跃的红。   开始了一场名为journey的朝圣。 ☆、第二十七章      林楚西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花在了玩游戏上,等他终于通关之后,竟是看着那游戏结束画面久久缓不过神来。心里想着以后怕是再也遇不到刚才在游戏中无言相处,共度患难的伙伴,怎么也平复不下去内心的难过与酸楚。林楚西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千回百转,万般滋味,怎么也形容不出。只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填满后又被挖空。   比起曾经的风之旅人这个名字,林楚西更愿意称之为朝圣。是一场磨砺心智,考验人情温暖和世道无常的艰险旅途。   相比起其他游戏来说,风之旅人非常特别,设定大胆却又温暖。在这个通往圣殿山的旅途中,扮演一个一心朝圣,不畏艰难险阻的旅人。收集先祖们留下来的符文力量,抵御危机。在游戏里,没有名字,没有聊天工具,唯一的伙伴就是联网后全球范围内随机传送进地图的另一名玩家。两人之间无法用语言交流,唯一的共鸣手段只有激发一声符文钟鸣而已。但是,不玩这个游戏你永远无法体会,孤独一人置身于茫茫世界中寂寞地前行时碰到另一个人的兴奋和感动。这世间再不是你一个人,再不是独自面对风霜雨雪,有人一起共看古迹神光,有人在寒霜中一起相互依偎着传递能量。飘扬在风沙中的符文围巾再也不孤单。即使你无法向他述说喜悦,你也无法从他那里得知任何言语。但你们会在沙地中比拼滑沙,你们会一起乘上符文风筝,你们会一起点亮壁画,你们会一起面临巨龙和雪山风暴,你们会一起重温前辈的繁荣和覆灭。   你们会一起生,一起死。   林楚西前先并没有玩过这游戏,可谓十足的菜鸟。跌跌撞撞走过第一个关卡,遇上了通关白袍玩家。对方非常耐心,一路领着林楚西收集地图里偏僻处的符文,走在前头帮他挡风,走几步路就要回过头来看看林楚西是不是走丢了,一旦发现林楚西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就是停下来等他。林楚西并不知道为什么白袍这么照顾他,他们素不相识,或许相隔陆地大洋。穿着同样的符文斗篷,谁能知道坐在屏幕面前的人是丑是美、是好是坏、是年轻是衰老。但白袍却像对待子女一般,花费精力悉心照顾。即使没有话语交流,林楚西也能知道白袍在现实世界中一定是一个温和耐心对待生活的人。   林楚西以为他们就会这么一起走到游戏尽头,走到那时时刻刻出现在远方飘渺尽头的圣山。但是林楚西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走散,在地下水世界里,只是被巨大的符文鱼遮挡住了半晌身影,林楚西就再也找不到白袍了。任他怎么找,怎么激发符文钟鸣声都没有再见到白袍。这一方水世界那么大,沉下去再浮上来的那一瞬间就可能殊途难聚。   走出第三水世界,林楚西一个人进入了第四道关卡,却无奈渐渐被寒风冻住了围巾上的符文力量,消亡在冰雪中。   第二次进入游戏,林楚西不再无知无畏,在第一关中找到另一位伙伴,是一位红袍旅者。喜欢飞翔,走路蹦蹦跳跳,性格相当活泼。林楚西怕又和伙伴走散,反倒成了上一次游戏里的白袍角色,亦步亦随跟在伙伴身边。可惜这位红袍伙伴实在跳脱,第二关卡的遗迹旧址又是极其容易走散的地方,还没等林楚西跟上,那人已经率先进入了下一关。   被抛弃,被落单,无奈、难过、茫然已经无法形容林楚西这个时候的心情。而这个时候林楚西才多少有点明白白袍的所作所为了。白袍以前也一定是被伙伴抛弃过吧,感受过这种想哭却又无从落泪的心情。所以碰到新手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帮他们。   林楚西在心里叹了口气,进入了下一关。于是他遇到了另外一位红袍旅人。对方显然也不是特别厉害的玩家,林楚西更是菜鸟。好在他们之中没有人认为对方是拖后腿的家伙而产生抛弃对方的想法,即使磕磕碰碰,耗时长,好歹一起走过了遗迹和地下水世界。走到第四关时林楚西才知道,原来如果两人相互碰撞的话可以抵消掉一部分冰冻之力将被风雪冻住的围巾内的符文力量重新释放,也可以将身上的能量传递给对方。也只有这样互相帮助,一路消除寒冷的冰冻之力才有机会穿越过巨龙占领的黑暗川原,进入更为接近圣山的地方。   进入第五关,这是最后一个关卡,只要翻越雪山,就能到达尽头,走上圣山。想过曾经遭遇的艰难种种,这最后临门一脚怎么也不想失败。   呼啸的风,失去符文力量的旅人们,越来越艰难行走在厚厚积雪上。他们遥望圣山,是憧憬,是仰望。   只可惜,他们最后还是敌不过自然造化之力,最后身殒雪山,遥望仿佛近在咫尺的圣山倒在雪地之上。   明明只有最后一步了。   游戏屏幕的画面开始变得灰暗,冰冷。死亡的旅人们的尸体变得僵硬。从他们体内浮起两道灵魂。有绚烂如流星的光自此从圣山中往远方坠落。这个时候画面在一阵白光中开始回暖,漂浮的死后灵魂被接引进圣山里,进入轮回,重新开始旅人朝圣的道路。   到此,游戏终于通关。除开那些美到极致的画面、流畅真实的人物动作以及出神入化的背景音乐和音效。最有禅意的还要数这个journey故事本身,以及玩家在过程中体会到的各种酸甜苦辣,离别合欢。   林楚西退出游戏,坐沙发上发了许久的呆。他又去倒了一杯水喝,回来也没有立刻拿起剧本来看。   这游戏好玩是好玩,意境是有意境,但是却是太过于有意境,想要表达的东西也分外意识流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游戏的设定是没有语言的,这也是其一大尤为亮眼的特色。而电影如果没有演员的台词交流的话,可看性一定会大打折扣,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默片时代,观众看着演员夸张的表情就能一路在屏幕前坐上一两个小时的时候了。   当然既然是范哲希克斯指导这个片子,想必不会就这么让电影成片沦为枯燥默片。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难点,更重要的是画面。   风之旅人以超绝级别的画面扬名,想要重现这种画面在电影里,融合演员,特效技术要求又何止用高这个字来形容。   最后除了电影改编的难度,就要回到演员本身了。没有语言来表达喜怒哀乐,演技挑战瞬间拔高了好几个级别。原先能用台词来表达的情绪全部必须转化为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更何况从游戏想要渲染的旅人性格来说,他们绝对不会有什么大喜大悲的夸张情绪起伏。一切细微的心理转变都是需要细细揣摩的。   又因为电影人物非常少,要是主角演砸,那就整个电影都砸了!   林楚西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能力接下这个角色。   风之旅人是一个好游戏,无论是不是范哲希克斯这样的大导演来改编还是其他谁,林楚西都是非常希望参演的。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原本可以成为神作的电影落入平俗。   林楚西纠结啊。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大制作,大导演,绝佳原作,资金充足,超强团队。自己要是能把男主角拿到手,等铺天盖地的电影宣传完,绝对全世界都能记住自己这张脸和名字了。于他自己本心而言,是真心实意喜欢这个游戏,想要参与制作,把自己在游戏里体会到的诸多情感一股脑发泄出来。转念又担心自己这个冒牌金刚钻干不了这个瓷器活,把瓷器给搞破,那可真成罪人了。   林楚西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想得太美了,说不定范哲希克斯只不过是觉得他还有点潜力,心血来潮想提拔提拔一下后辈,还不是一口咬定非他不可呢。他自己倒先飘飘然地想着成为了男主角把电影演个稀巴烂了。   肯定还会有其他男演员的!   这么一想,林楚西顿时一身轻松,乐着去看剧本了。   他这脑回路要是真跟南希说,怕是被敲个满头包。谁家不是希望去大导演的电影里混个角色玩玩,要是能被钦定男主角,那是志得意满。哪像林楚西这样求神拜佛给自己找对手的。要是真争不过,等人家风光过后,上哪哭去。   林楚西这边看完了剧本,长舒一口气,给南希去了个电话,问希克斯导演有说什么时候去试镜没。南希在电话那头报了个日期,转头电话都还没挂就气急败坏地在吼谁。虽说没什么脏话,但也足够严厉。听名字是现在北美当红的民谣小天后,和狐朋狗友在夜店吸毒玩得high了被拍了视频,传网上一夜之间点击量那是刷刷的。这小天后原本走亲民路线,现在这么一曝光,形象大跌,难怪南希气得不行。好在公关做得好,先是炒高这丑闻视频正主是小天后,又雇佣水军刷是和小天后容貌相像之人借机会炒作上位,再加上小天后粉丝的大力拥护,居然真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于那几个拍视频的人,早就被南希给收拾了,想再掀起什么风浪也无能为力。   艺人压力大,吸毒的很多,被拍视频的倒也有不少,被放在网上的那就不多了。也不知道小天后最近是不是风头太盛,自己又不检点下,就被对家给阴了正着。此后有一段时间恐怕都会被南希勒令停止一切商业活动,回家面壁了。   林楚西唏嘘了一阵,对这事见怪不怪。只不过感叹自己心志还算不错,当年再怎么艰难都没想过吸毒来缓解压力   南希足足骂了好几分钟,终于骂够了,回过神来招呼林楚西。知道他决定去试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嘱咐他好好努力,对于希克斯这种地位的人不要想走什么歪门邪道。演技过关了,自然就能得到瞩目。林楚西连连应是。南希说到时候他会派公司的车过来,等她的电话就行。随后他们聊了些别的就挂电话了。   林楚西这个时候突然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搬出贝弗利山庄,找个住所了。也不用太大的,顺便问问大卫愿不愿意跟他住一起,这样也好照顾他。    ☆、第二十八章   搬家这件事林楚西不是很着急,南希说会帮他物色房子,实在不行还能住公司名下的公寓。现在主要还是处理好电影方面的事情。   去试镜那天南希跟着林楚西一起去的,试镜会上肯定有许多成名已经的大明星和制作人,南希一来怕林楚西这个新人孤零零去了被欺负也得打碎血牙往肚里吞,自己跟着好歹没人敢随便招惹。二是担心他年轻气盛,一个不注意下得罪了谁。林楚西蹿红速度再怎么快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虽说南希知晓他身后背景庞大。但娱乐圈这水深不见底,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不然要是真有谁铆足了心思对付他,在明在暗都对事业发展没好处。   《风之旅人》电影是艾达克斯公司投资的,试镜地点自然是在艾达克斯公司大楼内部。和林楚西生前在参加一些人满为患的电视剧试镜场不同,《风之旅人》需要的角色很少,来试镜的人也就不多了。但绝对都是大腕级别的人,一个人就能顶多少二流三流演员。   林楚西跟着南希进了艾达克斯所在的大楼,乘电梯来到了试镜场所在的楼层。很快有工作人员认出南希,并把他们领到了试镜房间。   以林楚西那狭隘的见闻,在看到宛如五星酒店豪华套房的试镜房间时,仍不住小小地惊讶了下。一进门,林楚西就看到坐在房间单人高背椅沙发上看书的艾伦斯洛文罗尼,他听到开门的动静,抬眼朝门这边看了下,撞见林楚西的视线,微微点头问好。林楚西也礼貌地朝他笑一下。   艾伦斯洛文罗尼黑头发蓝眼睛,身材高挑,虽然已经年过四十脸上免不了受到皱纹侵袭,但高鼻深目,轮廓坚毅,还是非常有魅力的帅大叔。他并不是科班出身,早年演了很多电视剧龙套,混了脸熟之后才转战电影,一直都是不温不火,最近几年才因为一部科幻电影声名鹊起,赚得大票粉丝,也算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了。   南希早在来之前就和林楚西说过这次来试镜的演员除了他还有四位,并且找了一堆资料让他先行熟悉对手。这个艾伦斯洛文罗尼自然也事先了解过。艾伦斯洛文罗尼本人不高调,默默无闻这么多年也没在圈内有多少个好友,性情也是比较冷淡。到现在还未结婚,也没个一子半女。林楚西想要和他套交情看来不是易事。   林楚西在房间里自行找了椅子坐,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内还立了书架和酒柜,看起来实在奢侈。林楚西见艾伦斯洛文罗尼在看书,自己也不怎么好意思拿出手机来玩,于是也在书架面前挑了本书看。   南希就没这么多顾虑,取出随身携带的超薄电脑就要处理工作。她手底下的艺人虽说不多,但个个都小有名气,需要她这个经纪人做决定的事自然不会少。她今天能抽出时间跟着林楚西一起来试镜,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林楚西潜力大,可以重点培养。当然她还是很顾忌juli女士,不敢怠慢了林楚西。   林楚西手里《基督山伯爵》还没翻过几页,前来试镜的演员们就已经陆陆续续到齐。虽然早就知道对手强大,但看到进来的不是影帝就是影帝候补,不是候补也是众所周知的天才演员时,林楚西还是觉得亚历山大。尤其是李亚特梅夫佐这个身份证年龄上不比林楚西大多岁的男演员。他童星出身,十岁开始主演一部由风靡全球的魔幻小说改编的系列电影,一举成名,其后这电影更是接连拍了七部之多,将他供上了全美青少年偶像TOP1的位置,甚至在全球范围内他也是有不少忠实粉丝。不管是人气还是演技,李亚特梅夫佐在同龄演员当中都是翘楚。   而根据范哲希克斯的意思,他需要的主角很年轻,综合所见,《风之旅人》这部电影的主角之争,就是林楚西和李亚特梅夫佐之间的比拼。   而现在的林楚西和李亚特梅夫佐相比,大概就像茁壮树苗和成年大树,各有优点也各有不足,虽然不占据优势,但林楚西也不是没有胜算。   上午十点整,范哲希克斯终于踩着点进来了。林楚西早在各种媒体上看到过范哲希克斯是什么样子,这次也就没露出乡巴佬的表情和神色来。跟着范哲希克斯进来的还有副导演,电影制片人以及总摄影师。看来需要考验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演技了。   范哲希克斯和其他评委进了另外一个相通的房间,那里才是主战场。第一个被点名邀请进去的并不是林楚西,林楚西顿时松了一口气。   南希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背,说:“这么紧张,待会进去你不会是连台词都说不出来了吧。”   林楚西苦笑,心里想,她这担心倒是多余,因为根本就没有台词啊!那些天外飞音怕是都要后期再填上去的。   不过林楚西确实不能不紧张,并不是说对手实力太强给了他多大的压力,让他感到自卑和绝望。而是本来那剧本就写得相当让人有压力!   当初把游戏通关后,林楚西看了几页剧本就被惊呆了。因为他也比较期待这种无法进行话语沟通的游戏会出现怎么样的改编剧本,他相信导演是不会破坏游戏本身这种特色设定的。但是,但是,看完剧本后绝对是只有惊没有喜!   那种程度的剧本估计随便让几个小学生都能写出来,无非就是说主角到了某某地,遇上了什么事,什么人。而且言辞相当简洁,剧本作者仿佛吝啬写那些形容词和描述周边环境的语句,于是整个剧本看起来非常枯燥艰涩,而且,非常之短。这种剧本如果不是导演本身写出来的,而是其他编剧的创作,估计会被导演给扒皮。   当然也有牛人连剧本都不给演员,只给人家一个大纲就开始拍戏了。这种电影往往拍得会很难理解,一个镜头可能这次过了,下次导演心血来潮又要重拍,演员还会被指派自己编台词,相当辛苦,而拍摄时间自然随之延长很多。不是名牌大导演根本不敢尝试。   相比起这种癫狂导演,范哲希克斯姑且还算是有人性。但这剧本也很让演员吃苦头的。因为完全没有台词,如果连具体情绪描述都不告知的话,等于演员需要全程临场发挥,简直要人命。这样比下来,那些注水,台词一大堆的剧本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爱啊。   “放心,希克斯没你想的那么严肃,只管放手演就是了,演砸了他也不会骂人的。”南希安慰林楚西。   林楚西点点头,合上手中的书本将其放回了书架原处。这个时候李亚特梅夫佐进去了。林楚西看着不远处那道开了又关上的门,做了个小小的深呼吸。   不到五分钟,李亚特梅夫佐出来,似乎有些沮丧。那边就探出个工作人员的脑袋让林楚西进去。南希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不要紧张。   林楚西慢慢走进了试镜地点,艾伦斯洛文罗尼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从表情看不出是选上了还是落选了。林楚西不骄不躁先介绍下自己,然后范哲希克斯就让他抽签选择试镜的片段。林楚西上前抽了张纸条,翻开之后看到上面写的是,在沙漠之地偶遇另外一位朝圣旅者。   林楚西松了口气,这场景不算简单也不算太难,至少还有人一起演对手戏。看来艾伦斯洛文罗尼被留下来是用来给抽到两人戏的演员配戏的啊。林楚西偷偷瞄了艾伦斯洛文罗尼一眼,心里想着,这大叔估摸着已经得到某个角色了吧,又或者非常受范哲希克斯赏识。不管如何,还是多注意一下为好。   “需要时间准备吗。”范哲希克斯问。   林楚西点点头:“请给我两分钟时间酝酿一下。”他没那么好面子,想把自己塑造成一秒入戏的天才。   范哲希克斯微微点头,让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好时间。   林楚西站在原地,心里微动。在这个场景里,主角刚刚踏出旅程,心性单纯。然而沙漠茫茫,漫天风沙,破败寂寞。主角在沙漠中难免备受孤独煎熬。这个时候出现的另一位伙伴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惊讶和欣喜。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划过,林楚西回过神来,朝范哲希克斯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而这个时候两分钟还没有彻底走完。范哲希克斯于是转过头和艾伦斯洛文罗尼眼神交流一下。艾伦1斯洛文罗尼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了林楚西身边。   艾伦斯洛文罗尼并不看好林楚西,在他看来,这个小子太年轻,虽然演技在《阿诺德的舞鞋》里可圈可点,相貌也很出色,但绝对无法驾驭难度系数这么高的角色。而李亚特梅夫佐就不同,从小开始演戏,天赋早已被挖掘打磨好,更为重要的是李亚特梅夫佐的票房号召力绝对不是林楚西能够比拟的,谁优谁劣很明显。所以艾伦斯洛文罗尼很不理解范哲希克斯导演究竟是看上了林楚西哪里?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一点不同了。   林楚西入戏,眼里升起一片淡淡的迷茫。他撂了一下手,仿佛他现在就穿着那件红色的长罩斗篷。他的脚步虽然慢,却并不虚浮。年轻的旅人虽然走在荒凉的沙漠中觉得孤单寂寞,无依无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过他的朝圣之旅。林楚西忽然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喘了几口气,不让风沙从口鼻中灌溉进来。他脸上带着虔诚的光芒,遥望远方,似乎那座泛着圣光的圣山已经就在这个房间内。而他早已不是现实中的林楚西,而是电影中无名无姓,没有来处,只有归途的红衣旅人。   然后林楚西瞳孔微缩,因为在他的眼睛里倒映出另外一位同伴的身影。林楚西眨眨眼,仿佛不敢相信。他走上前,抬起手指,想摸一下对方的衣服又害怕这只不过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他又小心翼翼偷看对方一眼,眼中交织着疑惑和欢喜。他鼓起勇气戳了戳同伴的脸,成功惹来瞪视,却在这瞪视下欢欣鼓舞,一双绿眼睛灵动活泼仿佛能够盛出万千欢喜世界。   林楚西带着好奇的表情绕着艾伦斯洛文罗尼打转,尤其是转到他身后时,又是感叹又是激动,因为在电影里,旅人的围巾便是垂在身后的。这是力量,也是本体。   然而艾伦斯洛文罗尼却在林楚西围观了好一阵以为可以结伴同行时果决选择另外一个方向离开。林楚西愣一下,似乎不明白同伴为什么要走。他追上去拉艾伦斯洛文罗尼的衣角。斯洛文罗尼置之不理甩开他,他契而不舍地再次追上,冲到斯洛文罗尼面前将自己背后的围巾展示给斯洛文罗尼看。意思,他们是同伴,让他不要走。但这也没留下斯洛文罗尼的去意。林楚西这时却又不再追过去了,他站在原地,微微低垂着头,眼神里流露出受伤和无奈,嘴角却勾起笑,他抬起手朝斯洛文罗尼挥了挥。   大道各自在人心,每个人走的路不同,不必要强求,强求也是强求不来。反正,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艰险之道已经很满足。   斯洛文罗尼诧异转身,看到林楚西像是哭又像是笑地向他挥手再见,无奈叹一口气又走回到林楚西身边。   这个时候,从评委席那边传来一声拍案巨响。   “卡!!很好!开拍的时候这个片段就照你们现在这么演!“   被强行拉出戏的林楚西很是不爽,听到这里却蓦地一愣。   啊!希克斯这话什么意思!    ☆、第二十九章      艾伦斯洛文罗尼方才从林楚西复杂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听到范哲希克斯这么一句话,又是感慨又是感觉情理之中。说到底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小鬼,本以为只是初出茅庐有待打磨的宝石,却没想到演技如此精湛,一双眼睛就像一汪活水,清澈纯净又灵动自由,随便什么情感都似乎信手拈来真切不已。没有矫揉造作,没有浮夸作弄。任谁看到这样的眼睛也不得不赞叹一声,上帝所赐。   更让艾伦斯洛文罗尼感慨的是,他之前也和李亚特梅夫佐演过对手戏,却没来得和林楚西这样顺利流畅。他自持浸淫表演多年,虽然算不上大师,但也是自成一派,有独特的表演方式。但在刚才居然被林楚西给压住,不知不觉就顺着林楚西的感觉来走戏了。现在想想,实在不得不承认林楚西实力不凡。   范哲希克斯导演果然慧眼如炬,一下就看出了林楚西在表演中胜于李亚特梅夫佐的地方。   这一声情不自禁地叫好大概也是高兴于自己没有找错人。而,只要范哲希克斯认可了林楚西,制片人那里肯定不会忤逆范哲希克斯强行塞人进来,他成为主角人选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艾伦斯洛文罗尼想想自己年轻时改行转做演员,本以为能够一鸣惊人前途光明,却无奈做了多年龙套还是籍籍无名,吃的苦咽下的泪不知多少。哪比得上林楚西,出演人生第一部影视作品就是大银屏,就是威尼斯新人大奖,而后一步冲天和国宝级导演合作,更是成为其电影的男主角。   这等运气,这等际遇,人比人会气死人!还好他已经过了那个愤世嫉俗的年纪,现在事业也蒸蒸日上,没那个心思去嫉妒这些年轻人。不过这圈子里多得是心胸狭隘,看不得别人飞黄腾达的人。林楚西走得这么顺畅,别人眼红,就算他自己没得罪人,怕是也要招惹来不少嫉恨。户外那位少年成名,心性高傲起来只会多不会少,现在角色被林楚西抢了,想得开是好,想不开那就林楚西自认倒霉了。   艾伦斯洛文罗尼看一眼林楚西,眼中许多情绪也在这一瞬间压了下去。这孩子有灵性,看起来不是张狂之辈,成长起来也是件好事。   范哲希克斯这么一喊,仿佛就是一锤定音。   林楚西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拿下了这个角色!心里一惊一乍,出门的时候也神情恍惚。南希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表现得不好直接被剔了,便安慰上他几句。   “没事没事,看开点。虽然是个扬名的好机会,但你才刚刚起步,比不上那些老演员也是真的。你不要自暴自弃,我手里还有好几个不错的本子,回去给你挑挑,虽然不是主角,戏份也还过得去。“   “^…………”林楚西没回话。   南希皱眉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收到了如此大的打击,正准备说些什么,林楚西忽然回过头来一把抱住她,一蹦一跳地转圈:“南希姐,我拿下了,拿下了!”   南希被林楚西这番举动搞得稀里糊涂,听他这么一说,好气又好笑地推开他,给了这小子胸口一拳。   “捉弄我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林楚西嘿嘿一笑:“我错了,我错了,南希姐息怒,我这不是被这块天降大饼砸得一下没反应过来嘛。”   南希剜他一眼,其后没再多说什么。林楚西知道南希根本就没生气,估计拿这样子来掩盖心里的狂喜呢。毕竟房间里还有李亚特梅夫佐在,她要是表现得太得意那就真的把人得罪狠了。不过就这样,她也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淡淡冷哼声。   这个时候范哲希克斯领着评委众人出来,也没拐弯抹角地让人回去等通知,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了角色给谁。   艾伦斯洛文罗尼果然得到其中一个配角的角色,而另外一个角色则是由去年新晋奥斯卡影帝罗伯特肯斯得到。   事业声望如日中天的罗伯特肯斯是比艾伦斯洛文罗尼更传奇的人物,演技超一流,历届奥斯卡最佳男演员获奖者当中最年轻的人。抛去那些接连不断的换女友如换衣,别墅搞群P的花边新闻,当初年仅三十岁便踏入了好莱坞两千万俱乐部的罗伯特肯斯是全美乃至世界都炙手可热的明星。   林楚西心有戚戚,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能和影帝对戏,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和紧张!但是,他也感觉到了一股绝对不友善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不用想也知道这目光的来源在哪里。林楚西不想和李亚特梅夫佐交恶,便任由那目光刺在身上,反正不会少块皮。他却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更是激怒了李亚特梅夫佐,让他觉得林楚西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怨恨之意更是强烈。   林楚西没心思管李亚特梅夫佐想些什么,他在范哲希克斯离开后就跟着南希离开。   回去的车上南希丝毫不掩饰她的开心,一个劲夸林楚西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夸完,话锋一转,又是告诫他千万不要在剧组里和其他两个男演员硬碰硬。艾伦斯洛文罗尼倒是还好。没听说过他会欺压后辈,耍大牌的事闻。罗伯特肯斯就不一样了。这家伙自从出道以来就是顺风顺水,脾气被惯得那是谁都看不过眼,又无奈他确实有两把刷子,媒体面前也表现良好,所以大家都忍着没发作。   “在剧组里,私底下你看到罗伯特肯斯就绕着走,知道吗。他这人心眼小的很,又爱钻牛角尖,你不小心水洒在他身上他也能把事情往最坏最离谱上想。你现在想和他横还太早,就尽量躲着他。也不要主动和他说话,搭讪。实在躲不开你就使劲了夸,往死里夸他。一定要表现出最认真的模样来。”   林楚西脑袋上掉下几滴冷汗,心里想着不管在报纸还是记着采访面前都是仪表堂堂的罗伯特肯斯原来这么会装。   “没事了你就多往导演身边跑,你是男主角又是新人,让导演给你说戏也是情理之中。罗伯特肯斯就算再横也不敢在希克斯导演面前乱来。”   “我和他没什么恩怨,他应该不会这么针对我吧。“   南希冷笑一声:”他暗地里欺负新人不是一次两次,女演员遭她猥亵也不敢吭声。要不是有一次没长眼得罪了有大背景的新人,给好好教训了一次,现在哪会这么老实。这次电影他本来就想要竞争男主角,可惜希克斯导演只要年轻演员,他争不上肯定对你这个男主角没好感。再加上,我和他的经纪人是老仇家,他肯定会往死里打压你。不得不防。“   林楚西没想到自己演个电影居然危机重重,心里想果然不是白给他这么大一块饼的。   经纪人和经纪公司之间的斗法,林楚西清楚。以前在,这种事实在看得太多了。互相敌对的公司旗下的艺人在公共媒体上表现得和平友好,私底下那是各种争抢,抢镜头,抢化妆间,抢造型师,抢剧本,抢角色,抢节目主持人介绍的先后顺序,抢红地毯的噱头,简直无所不抢。上到公司台柱,下到新人练习生都是火药味很浓。不过也有对这方面不感冒的。就像林楚西,完全对打压对家公司的人没兴趣。当然,他也没那个能力去打压别人,别人欺负他还差不多。   而他对上罗伯特肯斯那是完全没啥反抗能力,除了躲就只能找能罩住他的人了。也难怪南希要说这么多来让他起防心。   不过林楚西他可是直到自己没那么好欺负的。明着来他不好还手,要是罗伯特肯斯暗着来那就正中他下怀了。   别说他还有次声波这个顶级大杀器,人类里就算是高级特种兵来他也能三两下把对方打趴下。就罗伯特肯斯这种娇生惯养,肌肉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人,只要摄像头拍不到,随随便便把他肋骨打断好吗。而且他要是敢张扬出去,林楚西难道不能恶人先告状,装可怜博同情吗。毕竟,谁能相信他一个新人有胆子和魄力殴打影帝大人,想不想混了。   虽说如此,小心着点罗伯特肯斯还是好的,不然一个不小心把人鱼的身份暴露,下半辈子估计都得生不如死了。   南希把林楚西送回了家就离开前往公司,《风之旅人》还没有那么快开拍,林楚西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揣摩该怎么样对戏。   林楚西站门口拖鞋,在客厅内打扫的佣人向他问好,他一一应了。裤兜里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林楚西皱眉看手机上的来显,是赵景和的号码,但是赵景和本人是绝对不会用这个号码给他打电话的。他接起电话,那边果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一口饶舌的英文,音色温柔不张扬却让林楚西听着不舒服。那人说赵景和明天下午的飞机到洛杉矶,林楚西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接机。   还没等林楚西说什么,那边电话直接挂了。   林楚西心里一股无名火冒出来。这尼玛是谁!难道他不知道这个号码不让打电话吗!而且赵景和居然让别人用这个号码给他打通知。有没有搞错。   林楚西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那些因为得到了《风之旅人》主角的喜悦完全消散。气得他差点没直接砸手机。   他才不去接机呢,当他是什么人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凭什么他因为一个电话就气成这样,他偏要去瞧瞧赵景和到底搞什么鬼! ☆、第三十章   第二天,林楚西把自己收拾好,把头发藏进帽子里,带了个墨镜就让家里的司机载着他去机场。林楚西没去的太早,全世界就没哪趟民用飞机准点过,再加上是下午到达,他还在家里把下午茶给喝了。送他过来的司机杰森是个年纪挺大的男人了,据说给孟家开了一辈子的车,他的父亲也是孟启东爷爷那辈的司机。他知道林楚西拍了电影,也是名气不小的人,所以就没让林楚西一个人进机场。   赵景和坐的头等舱,出站口也和其他飞机舱的乘客不一样。林楚西挑了个能一眼看到VIP出站口的休息椅坐下,从包里掏出平板看电影。好在杰森没有穿他平常爱穿的黑西装白手套,不然这样子分分钟把机场来往旅客的眼球给吸引过来,还谈什么低调。   距离《风之旅人》开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林楚西打算在这一个月里把范哲希克斯以前拍的电影好好看几遍,就算不能完全读透他的拍摄手法和理念,至少也得了解下他的喜好。   范哲希克斯是少数一些出产量和电影质量齐头并进的导演,在他年轻的时候几乎每年都会出一部片子,简直就是劳模的典范。虽然有的看起来有些粗糙,水准比不上他现在这个阶段,但考虑到年代差的问题,放在当时来看还是相当惊艳和震撼的。   林楚西生前也钻研过不少拿大奖的片子来学习表演方法,对于范哲希克斯的电影不会太陌生,现在开始重温他的那些电影,总有一种回到了当年窝在自己的狗窝里啃着泡面在不大的屏幕前一遍又一遍看那些胶片电影的时候。喜欢的电影甚至把所有台词都记得滚瓜烂熟,兴致来了,跟着电影里的角色一起表演,一起哭一起笑。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亢奋地一连几天睡不着觉的英勇之举了,虽然在那之后因为贫血被前来探视的经纪人火速押解去社区医院打点滴。   想到这里,林楚西叹一句,果然年轻就是能折腾。   机场广播这个时候开始用纯正英文播报赵景和乘坐的那班飞机已经降落,林楚西看了下平板上的时间,迟了二十分钟左右。   把手里的东西收进包里,林楚西从椅子上站起身往前走,杰森很自然地帮林楚西拎着挎包。大概十分钟后,林楚西便看到出站通道上,一个年轻小伙推着赵景和出来。隔了这么远,以林楚西的视力还是能一眼看清那个年轻小伙长什么样,身材不错,穿一身休闲运动装,浅咖色头发,蓝眼睛,鹰钩鼻,面貌不是很正统的英俊,但是整体看上去却很有气势。不笑的时候有种生人莫近的疏离感,一笑起来倒是完全颠覆这种感觉变得非常温和。此时他正笑着俯下身去和赵景和说话,赵景和反应不咸不淡,偶尔点头应几句。   虽然机场很吵,但是只要林楚西想,把那些闲杂噪音过滤掉专门去捕捉赵景和那边的音波还是可以的。   远远的,赵景和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朝林楚西这边看,随即便看到即使带着帽子和墨镜依旧和扎眼的林楚西。他转过头去吩咐小年轻往这边走。很快两人间的距离便缩短了。   “怎么突然回洛杉矶了”林楚西话是对赵景和说的,视线却又落在小年轻身上。刚才林楚西已经听出来了,小年轻就是昨天打电话给他的人。   有些人天生看不对眼,做什么事都能恶心到对方。小年轻对于林楚西来说刚好就是这么的一个天生不对盘对象。撇开昨天一下把他和赵景和两个人约定俗成的短信沟通默契给打破,现在林楚西更是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不善。他在海里生活了那么久,对于危机感有非比寻常的敏锐。说他被害妄想症也好说他心理扭曲也罢。总之林楚西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年轻。   “刚好有几天假,就过来了。还以为你不在洛杉矶。”   林楚西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欢喜的笑,说:“怎么,专门挑我不在的时候来,这感情好。”林楚西这话说得颇有点阴阳怪气,就算是司机杰森都听出点不对劲来了,偷偷瞄一眼林楚西和赵景和,嘴巴抿得更紧。   赵景和没露出什么生气的表情,心里在想,林楚西怕是试镜的时候被那些老油条给欺负了,火憋到现在旺得很,没计较太多。反倒有点开心林楚西在他面前发脾气,这小子人前装得绅士贵公子,人后脾气就没那么好了,不过也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敢这样。   林楚西见赵景和不说话,那面瘫脸是让他心里那股火噌噌噌往上涨,他视线滑到小年轻身上。   “这位先生面生得很,怎么也不见介绍一下。”   小年轻绷紧了下巴,刚想说什么,赵景和抢先说:“雷纳欧,我的特助。”   林楚西察觉到赵景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雷纳德脸僵硬了一下。   林楚西朝雷纳露出一个很是友好的笑容,心里没把赵景和掐死,骗谁呢骗谁呢,当初孟家聚会的时候和骈头吵架也是抢着胡说八道,三岁小孩才会信!特助是什么意思当他不知道呢。有意思吗,遮遮掩掩的,坦坦荡荡说出来他难道还会在公共场合撒泼?   “很高兴见到你,雷纳,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我的荣幸。”   林楚西和雷纳打了个招呼就不愿意多聊,转过头去问赵景和莉莉科恩斯小姐这次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赵景和说她放年假回都灵老家去了。林楚西随即不再开口,一行四人相对无言地走出机场大厅。途中雷纳貌似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开口。   杰森率先去停车场取车,而赵景和则是有专车过来接送,是林楚西第一次和赵景和见面那天晚上他来孟家的那辆车。那个时候在黑夜里没看多真切,现在近距离观摩才发现这是辆改装车。   林楚西心情不好,原本打算上自家的车然后直接回家的,赵景和却不同意。左磨右磨最后还是让杰森一个人先回去。   赵景和的车比普通SUV长一截,加上后备箱的话估摸着可以按上四排座位,驾驶座和第三排之间是空的,专门安装了固定轮椅的器械,赵景和的轮椅卡上面,车子行驶时就不会让轮椅乱跑了。林楚西和雷纳坐在第三排。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老子火着呢,怕死别搭话”的气场。   赵景和明显属于那种不怕死的人,他像是没看出来林楚西一脸黑气,时不时回过头去问林楚西一些日常琐碎,有的没的。问到最后林楚西直接从生气转成了没脾气。   赵景和就是来克他的,没错!林楚西心里咬牙切齿的想。只是,食物链最低端的孟启东才想哭呢。招摇过市,作威作福二十年碰到林楚西这样一个煞星,眼泪可以流成一条密西西比了。   车子停在洛杉矶唐人街一家中餐厅门口,林楚西瞄一眼赵景和。   司机下来给赵景和解锁,将他搬下来。林楚西见他这样子难免又莫名其妙地觉着难过。   林楚西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中国菜了,进了这餐厅瞬间勾起无数回忆,即使餐厅的装饰中西混搭,又带着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香港风和古早的旧上海范,整一个不伦不类。   菜单中文在前,英文在后,一些热门的菜色底下也标注了一些比较通用的语言。林楚西不跟赵景和客气,十分利索地点了几个他前世爱吃的菜,很家常。林楚西生前是湖南人,尤其能吃辣。北漂之后花了很长世间适应甜咸的鲁菜。要说他现在最想吃的菜是什么,一定是剁椒鱼头和麻辣火锅。可惜少有外国的中餐馆能把这些菜做得好吃。   赵景和同雷纳都没点几个菜,雷纳不同说了,完全的德国人,喜欢洋葱汉堡。赵景和混血的皮,外国人的芯,口味也不会中国到哪去。   菜上得很快,林楚西却有点失望,因为这菜果然又做成西式中国菜了,完全是讨好外国人的口味。辣倒是挺辣。   林楚西觉得菜味道还不错,卖相就算了,想夹给赵景和尝尝,临了还没忘用刚刚拆封的新筷子。谁知道一下就被雷纳德银叉给挡了下来,直言赵景和不能吃辣。林楚西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赵景和腿的缘故,辛辣的东西最好少沾,筷子一转就回自己碗里。林楚西还想给赵景和夹什么菜,筷子刚悬在那菜上头还没动手,雷纳又说话了。林楚西换了好几个菜都被雷纳振振有词给挡出去。圣母白莲花都要被气疯了好吗。   吃中国菜老子没逼你用筷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赵景和自己都没说话,你当你是他代言人啊,他又不是林妹妹,难道连小油菜都不能吃?!林楚西在心里骂,面子上却不显山不显水,没让人看出来他的恼火。但是之后他却再没这么热情地给其他人布菜了。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憋屈。   谁知道之后赵景和居然顺着他刚才筷子停落的顺序又一个个尝了个遍,算是给足了林楚西面子。雷纳脸色都变了,看林楚西的眼神不再是带着点倨傲的温和。   林楚西回他一个毫不退让的眼神。心里冷哼了一声。   吃饭吃到中途,雷纳貌似因为菜太辣吃得肚子不舒服,向赵景和道了个歉就跑去了厕所。这下子包间里只剩下林楚西和赵景和两个人,林楚西立马原形毕露了,筷子一拍,双手抱胸。   赵景和:“你别闹了。”   林楚西:“怎么成我闹了,明明就是你家特助不待见我,找我麻烦,OK”   赵景和:“他这是职业病,不是特别针对你。”   林楚西:“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别拿特助忽悠我。”   赵景和:“在家里一个人不方便,就找了个能照顾的人,雷纳跟在我身边已经五年了。”   这下林楚西不说话了。   赵景和:“你不要乱想,晚上带你去我在洛杉矶的房子。”   林楚西闷声应了,闷闷不乐的。赵景和见他这样子知道一时半会是哄不开心了,就由着他生闷气。雷纳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人在默默吃饭,和他出去之前没什么两样,于是便不作声坐自己的位置上。   赵景和的房子在洛杉矶近郊,距离黄金沙滩也不远,是一栋独门独楼的别墅,没有二楼,占地面积很大。进了房子发现这里完全没有设计阶梯,就算有高低错落也是缓坡,房屋内更是一平四海,所有通道隔出两个轮椅宽,除了卫生间的防水栅,其他地方一律没有地面凸杠。室内的设计一切都是建立在让赵景和坐着轮椅也能畅通无阻的基础上再进行创意设计的。   赵景和给了林楚西一串钥匙,雷纳一对视线停在那串钥匙上许久,林楚西直接把钥匙甩挎包里。   坐客厅沙发看雷纳忙来忙去伺候赵景和,林楚西一天的气也消了。雷纳主人气场太强,林楚西浑身都别扭,没坐多久就想赶紧走人。打个电话回家叫杰森到这边来接他。   贝弗利山庄离这里有点远,再加上这个点,洛杉矶市中心堵着车,杰森足足一个小时才到。   赵景和没留他,送他出门。   林楚西遥遥看一眼站在别墅房门前的雷纳,目光转回赵景和身上。   林楚西:“我要换号。”   赵景和抬头看他一眼,林楚西又说:“明天我把新号码发给你,记着了,别再让其他人用你的电话给我打语音。”   说完林楚西一下钻进了车子里,那辆蓝旗亚车屁股灯很快消失在转角。   赵景和慢慢转动着轮椅回去,雷纳注意到赵景和脸色不好,他喊了声赵景和的名字,却见赵景和根本没理他,径直进了卧室,房门“哒”一声,关了。   雷纳咬牙,回望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大街,心里瞬间就把林楚西的危险等级升了好几个层次。从他在机场见到林楚西时他就觉得这个人和赵景和的关系一定不一般,但又不能肯定他和以前那些妄图爬上赵景和的床的人是一样的。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却让他明白,林楚西绝对不是轻易对付得了的。以前,只要他引导那些花蝴蝶们触赵景和霉头,没有哪个第二天不是乖乖滚蛋的。林楚西不一样,赵景和忍让得简直不像他了。   不过,雷纳并不心急,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赵景和身边的是他,以后也肯定只会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借用下黄浦江的梗)   赵景和:你到底怎么了?   林楚西:伐开心,我要买包包。   赵景和:好好,买,多少都给买   (哗啦,一堆burberry、gucci男包落地)   林楚西(怒):我说的是杭州小笼包的包!   赵景和:………… ☆、第三十一章   林楚西回去火速换了一个新号码,之后却不太喜欢和赵景和发短信了,每次抬手在手机上输入时总想着那个雷纳会不会又在赵景和身边,又或者是这条短信根本就没被赵景和看到而是那个雷纳背着赵景和悄悄删掉了。一来二去,想得多了难免膈应得很,久而久之发短信的习惯都快要消失了。只是问了赵景和的私人邮箱,偶尔蹲在电脑面前给他写邮件。   这个时候《风之旅人》已经开始了拍摄前期的电影宣传,一般只是把范哲希克斯要拍新片的消息故弄玄虚地泄露出来,然后再让某些知情人士透露是根据一款著名游戏改编的,吊起群众们的胃口,让他们大家猜测,等到各种网络社区里充斥着讨论范哲希克斯的新片时,这个初步的宣传便圆满完成。随后的一段时间才会正二经八百地公布电影海报。   不过换号之前,林楚西手机里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该男声音厚实富有磁性,光听一句林楚西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   林楚西还没傻到以为该男只是纯粹打错电话,但他接下来说的很好的解释了他究竟是怎么那到林楚西的电话的。所来说去还是孟启东那个小混蛋的错。明明还有半个学期就要毕业了,居然在学校里勾三搭四抢别人女朋友,结果一个不小心踢到铁板,人家直接找上门来了。然而孟启东最可耻的是,他居然把林楚西的电话谎报给了对方。   林楚西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道孟启东这小子越来越损了,抢了人家女朋友居然还扬言要让人在学校呆不下去!简直不负他纨绔富二代之名。林楚西还以为他真的改邪归正,没想到坚持了一年不到就给打回原形。   不过林楚西也没那么蠢,听信别人一言之词。这段时间孟启东表现确实还好,没道理在学校作威作福回到家给他装孙子拌好学生。挂了那边的电话,林楚西给孟启东打了个电话。谁知道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   然而此时身处学校男生宿舍的孟启东却远没有林楚西想得那么悠哉游哉。相反,悲剧总是经常发生在他身上。他现在正被绑在自家宿舍的椅子上,对那个罪魁祸首大喊大叫。   “快放开我,你这个混球,我要到风纪委去投诉你!”孟启东被绑在椅子上,不停往上蹦跶,椅子在他激动地晃动下一直在磕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嘘,安静点。”   “去你妈的安静,凯恩斯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女朋友不是我勾搭走的,就她那个模样倒贴老子老子都不要,谁还会花心思去勾引。再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你脑子是坏掉了吗。快放开我!”   站在孟启东面前的高大金发男人面上带着一股玩味的表情在翻孟启东的手机,而刚才他刚刚用自己的手机给孟启东以前忽悠他的那个号码打了个电话,本以为是孟启东随便胡诌的数字,没想到还真打通了。   孟启东听着凯恩斯在电话里和林楚西胡说八道就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他都能想象林楚西在知道他把他的电话号码随便给别人之后会有多生气。想想吧,那条人鱼本来就暴躁得可以,再加上武力值破表,要是自己被他掐死了,他下地狱也要拉着凯恩斯这个神经病。   孟启东觉得凯恩斯上辈子一定是他的奴隶,被他驱使被他毒打,不然这辈子自己怎么会栽在他手里!   落在凯恩斯手里的孟启东的手机此时嘟嘟嘟嘟震响起来,凯恩斯吹一声口哨,摆正了手机屏幕在孟启东面前晃了晃,孟启东看到来显上林楚西的名字,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   他咽了下口水,说:“听着,凯恩斯,你冷静点。手机是手机,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要对我手机做什么。”   千万不要人工挂电话啊伙计,不然他绝对看不到明年的太阳了,林楚西会把他扔进太平洋里喂鲨鱼的。孟启东在心里泪流满面。   “你好像很重视这个人。”凯恩斯挑眉,两根手指捏住手机一角晃悠晃悠。   孟启东一双眼睛粘手机上,就差没一张嘴把手机给咬嘴里。很快,手机铃声消停下去,孟启东松一口气,没想到它下一秒又响了起来,孟启东简直要哭出来了。   “哎呀,这个铃声果然还是太吵了,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聊天,对不对,james。”凯恩斯辣手一提,在孟启东绝望的眼神里把来电给按断了。   完了,完了……孟启东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与此同时,林楚西看着手机屏幕上去电被挂断的信息,怒极反笑。孟启东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挂他电话。   他倒是想收拾孟启东,只是没等孟启东周末回家,林楚西就接到南希的电话说让他开始上工。电影那边貌似需要进行一些拍摄前的专业技术指导。   《风之旅人》前半段有绝大部分场景要取景沙漠,玩游戏的时候最哈皮的就是操纵角色在沙漠里滑沙,还有一个就是利用围巾飞翔。飞这个动作用吊威亚的时候多练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滑沙就有点难度了。想要像滑雪一样在沙漠里滑行,普通人没经过训练绝对hold不住。电影开始拍摄之后也不会花太多的时间来让演员练习。所以在开拍之前就让需要拍这些镜头的演员率先和专业教练学习一下。   林楚西以为学习一下就是跟着在室内耍一下,谁知道飞机直接给载到澳大利亚的维多利亚沙漠边缘了。难怪走之前南希交代大卫一定要带上足够的防晒霜,一定要买大牌的,不要省钱。   这尼玛太坑爹了,对于一条鱼来说,沙漠就是地狱。要是在沙漠上晒一个月,他一个海洋生物要被晒干的! ☆、第三十二章   “水……”   “快给我,水……”   林楚西瘫在纳凉棚的椅子桑,虚弱得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维多利亚大沙漠就算在南半球处于秋冬季节时也干燥酷热得不行,空气里所有水分都仿佛被蒸干了,只能看见一波又一波的虚浮热浪涌来,以及永远那么有精气神的太阳。   早早就准备好了凉水以及冰块的大卫手脚麻利地给林楚西降温。冰袋一敷在脸上,林楚西便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刚到维多利亚大沙漠的那几天,随行人员被林楚西那剧烈的中暑反应以至于快速进入脱水状态吓个半死。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林楚西对于炎热干燥的沙漠气候这么不适应,不管是组织者还是助理身上都没有带足够的应急药物。林楚西那样子实在吓人,大卫甚至不敢让他在沙漠里多待一刻钟,火急火燎开车直接送林楚西回了附近小镇剧组租赁的旅馆。   好在林楚西自己知道该怎么恢复,把大卫打发走,自己在放满水的浴缸里泡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一缓过神来要面对的确不仅仅是未来一个月的沙漠恶劣气候,考虑他这种体质,谁也不敢保证等到电影正式开拍后不会影响到拍摄的质量和进度。范哲希克斯向来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如果林楚西无法适应沙漠,那么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换主角,并且剧组和林楚西签约的合同里规定的违约金这位大导演完全支付得起,林楚西完全没什么筹码来和范哲希克斯周旋。   但是他本人也很无奈,在海洋里有那个生物会去考虑没水了该怎么办。要是海洋真的被烤干,那么他们肯定在这之前就已经受不了海水温度死翘翘的。更何况现在海洋海水还丰富着呢,就算要贯彻居安思危也没到这种程度。更多的海洋生活根本就连沙漠的概念都没有。一生当中那是完全不会到达这种地方的。林楚西也是,如果他没有上岸,别说是沙漠了,稍微缺水一点的地方他都不会自不量力地过去踢铁板。现在却是没办法,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啊。   他自己也高估了身体对沙漠的抗拒反应程度,以为只要降温补水措施做得好一点咬咬牙就挺过来了,没想到他直接被秒杀,还没开始咬牙就已经挺不住。   只不过,他不想成为人鱼干,却更不想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老板,您要回洛杉矶吗?”大卫等在林楚西浴室门外,隔着门问。   “不回,回去干嘛!”浴室内传来哗啦的水声,林楚西从浴缸里走了出来,然后把试衣服脱了,直接裹着浴袍打开了浴室的门。   “可是您……”   “没事,我适应适应就好了”林楚西无所谓地摆摆手,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内心的挣扎。   大卫劝不动,但他不能就这么看着林楚西瞎胡闹。刚才那一连串的反应没把大卫这个铁汉半条命吓出来。在他看来,像老板这样的瘦瘦高高的小孩子身体肯定不会好到哪去。要是真在这沙漠里出了什么事,别说老板对他会怎么样,boss那一关他就别想过了。当初他被boss派过来当老板助理时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老板,把一切危险因素都掐灭在萌芽状态。   大卫跟了boss很多年,没见过boss对谁这么重视和关注的,当了林楚西助理之后自然把位置摆得很端正,把林楚西生活上的事打理得很好。以他个人来说他倒是蛮喜欢林楚西这小孩的,出生豪门,样貌又好,各方面都能拿得出手的年轻人多少带着点傲气,即使彬彬有礼。林楚西却很平易近人,只要别人不惹恼他,他和身边的人都很好说话。大卫以前没做过明星助理,不过以前boss床上也不缺大牌明星,大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和那些趋炎附势两面三刀的人比,林楚西确实天使得不得了。   当然,大卫是没见识过林楚西狂暴的样子,不然他绝对不会这么信誓旦旦把林楚西当自家儿子来养,归类为天然无公害。   此时,大卫已经启动了超S级警报系统,在这个级别上,他是不会任由林楚西乱来的,事关林楚西健康安危,大卫不得不和远在洛杉矶的boss,也就是赵景和商讨一下该怎么做。   赵景和那边显然也有点意外林楚西居然这么不耐艹,他可是知道海之人鱼族战斗力有多剽悍,虽然沦落到如今整个地球只剩下林楚西这个单薄的血脉,但能够把它从万尺地脉中唤醒,血脉纯度一定很高。不过,赵景和转念一想,恐怕也和这血脉纯度有点关系。林楚西的血脉越纯,越加无法适应沙漠,因为他们对水元素会相当依赖。缺水的鱼尚且只能做垂死挣扎,林楚西这种进化到极致的生物自然需要付出一定的牺牲以得到庞大的力量。   “他自己是什么意思”赵景和在电话中问大卫。   “老板似乎并不太想回去,他本人也满不在乎的样子。Boss您看是不是…………”   大卫这边话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大卫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去果然看到林楚西面色不好地看着他。   “大卫,你在和谁打电话?”   “老板…………”   这个时候大卫又听到赵景和说:“把电话给他,我亲自和他说。”大卫只好乖乖呈上电话给林楚西。大卫也不知道赵景和说了些什么,只能听到林楚西的话音。   “我挺好的,没大卫说得那么惨。”   “我都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判断!”   “你别跟我打岔,反正我是不会回洛杉矶的。”   “我这是工作,又不是来沙漠观光旅游。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要是放弃我就是全世界最脑残的傻子。我要是在沙漠死了,反正也不用你来收尸!”   大卫听着林楚西暴怒地朝电话吼,一边担心林楚西惹怒boss一边又诧异boss和老板的怎么跟小情侣吵架似的。   “你爱干嘛干嘛,反正有你家特助跟着,别管我了。”   林楚西啪一声把电话给挂了,扔回给大卫。摔门摔得震天响。这电话没挂多少分钟,赵景和又拨了过来。他显然知道手机已经回了大卫手里   “他要是真不想回来就算了,大卫你多注意点,过两天我送两个医护过来,你安排一下让他们跟着贴身照顾着。”   “是,我就说是我在镇上找的人。”   “他现在气头上,对你有点意见,说了做了什么不用往心里去。”   “是,属下明白这个道理。“   赵景和又叨叨地吩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才挂电话,大卫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直视这样的boss。说好的寡言面瘫呢,说好的冷酷高傲呢。怎么碰上林楚西就一秒变属性啊。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林楚西虽然没有对大卫有什么恶言恶语,却也冷淡了不少。但同时他似乎渐渐有点适应这个沙漠气候,不再是一进去就晕得不省人事了。工作人员见了终于松下一口气。   赵景和做事从来都是迅猛快速,电话打完的第二天,大卫就接到信息要去小镇车站接两位医护。一男一女,样貌都很普通,典型的欧洲人面孔。大卫很快把他们介绍给了林楚西,用的便是他之前想的接口。鉴于大卫刚刚做出”背叛“他的举动,林楚西对这两个医护不是很亲近,但也没拒绝他们的照顾。因为这两个医护的日薪还是得他掏,所以他压根没往赵景和那边想。   又过了几天,林楚西能在沙漠曝晒下待得时间比之前长了不少,貌似也想通了大卫的行为,算是稍微原谅了他,休息的时候会和大卫一起聊天了,但还是有点赌气的意味。大卫很理解林楚西,他儿子乔森没得到心仪的玩具后也是这样,先是冷战,再是别扭地缓和。他现在是越来越觉得林楚西像他儿子了。   和林楚西一起到沙漠里做先行训练的还有艾伦斯洛文罗尼。   艾伦斯洛文罗尼所扮演的角色是林楚西所演的主角在电影上半部分遭遇的旅人,也就是说沙漠里的绝大多数戏份都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戏。   相比较要防备的影帝大牛罗伯特肯斯,林楚西对艾伦斯洛文罗尼的印象还算马马虎虎。原本他们交情只能算一面之缘,经过这次滑沙训练后,林楚西却能感觉到艾伦斯洛文罗尼对他没有以前那么冷淡。或许是林楚西即使难耐酷暑也坚持下训练让艾伦斯洛文罗尼明白林楚西不是娇气的少爷花瓶,而是对待工作严肃认真的演员。   努力又不傲慢的后辈,很少能让人生起厌恶之心。艾伦斯洛文罗尼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若是他和林楚西真的投缘,以后未尝不能在演艺事业上拉他一把。   滑沙训练并没有想象中的严格,毕竟演员们都是临时抱拂脚,就算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让他们不停训练也难以达到专业级别水准,所以这次先行训练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演员率先适应沙漠气候和滑沙的感觉。真到拍摄时,高远镜头下流畅爽快的滑沙都是专业替身来进行的,林楚西和艾伦斯洛文罗尼只要补插几个镜头进去就行。更何况,背后还有特效团队做靠山。   所以林楚西和艾伦斯洛文罗尼都是真的在划水,不算太辛苦。   在付出沙漠待一小时就得回剧组临时搭建的纳凉棚泡三个小时的代价,并且辛苦地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后,<风之旅人》剧组终于全员赶赴维多利亚大沙漠了。   开拍在即。 ☆、第三十三章   范哲·希克斯所带领的团队专业素质果然很高,布置电影道具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因为没有太多的主要演员,也没有其他群众演员,化妆师和服装师的压力都很小。但是定妆的时候却也费了一番功夫。范哲·希克斯怎么都不满意化妆师给林楚西上的妆。他想要的是表现出主角单纯、热忱、纯透的妆容,不能太过于眼里,也不能被那一身绣金玟红斗篷给压住了。化妆师倒是喜欢林楚西那张脸,被范哲·希克斯左一个不满意右一个还差点韵味折腾来折腾去也乐此不疲。最无奈的反倒要数林楚西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三分之一是被抓着蹲在镜子面前试妆,弄得他现在一闻到化妆品的味道就打喷嚏。唯一的好处大咖就是和一堆化妆师以及其主力打好了关系。   男化妆师多gay,少不了偷偷给林楚西暧昧暗示,搭搭肩膀摸下腿什么的。年轻女化妆师就更直接了,明目张胆给林楚西塞避孕套的都有,暗送秋波那是家常便饭。不过他也不是全体通吃,也有人不稀罕他那模样,不喜欢他这种刚发育好的青涩小毛孩。   林楚西以前就学精了,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拒绝别人的同时又不得罪人,一张嘴把所有人都哄得服服帖帖,不能不服。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就有小团体。窝在一个地方不能走的女人们闲暇时间总是喜欢聚起来聊天,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多时候明星们的怪癖八卦就这么穿了出去。林楚西手腕高超早就传遍了整个剧组。有不屑的、有沉默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暗地咬牙的,不管怎么,到也让那些起初对林楚西不以为意的人渐渐转变的想法,也让那些想耍心机让林楚西出丑的人收了心思重新掂量。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整个剧组在小镇的溢价餐厅聚餐后,《风之旅人》便低调开机了。没有开机发布会,也没有中国影视剧组那样隆重的烧香敬神。只是普普通通的,像往常一样,嘴里叼着块三明治的范哲·希克斯慢条斯理地坐在主摄像机面前,说了句,开拍。   《风之旅人》第一幕,第一场,a   黄沙漫天,满目寂寥,唯有狂风呼啸   “我没有名字,也不曾有来处,但我知道我要走向何方。我仿佛能在记忆中找到这片沙漠的景象,但脑海却一片空白。似曾相识的封,似曾相识的黄沙,似曾相识的太阳。”   身穿绣金玟红色斗篷的旅人缓慢行走在沙漠中,帽子盖住了他的半张脸,斗篷只遮到他的膝盖,露出他穿着纯黑色贴身长靴的细长小腿。   他抬起头眺望远方,在地平线上的太阳下方似乎若隐若现出一座像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的雪山,它周围萦绕着淡淡的白光。   “我要去的地方很遥远,我和它相距十万八千里,我要趟过沙漠,走过暴风,翻越雪山。或许我会在途中丧命,但这并不要紧,我生而为此,若无法成功抵达圣山,便是冥冥中的因果注定。是我经受的磨练不够多,是我的灵魂不够纯粹。”   旅人背后被风扬起的围巾上的符文闪烁着光芒,在漫天的黄沙中宛若星星一般,不甘寂寞地释放光辉。   远远的他看到远处有一处废弃的圆台建筑,那里飘荡着由绘有金色符文的红绸构成的符文风筝,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绕着圆台打转,却一直没有飞到更远的地方,似乎被什么力量囚困住了。   旅人快步走过去,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做。他走到一块半陷入沙地的木箱前,伸手轻轻碰触从木箱缝隙中飘荡出来的符文红条。这一瞬间,周围所有的符文风筝身上的符文都闪烁起来,被旅人碰触的红条碎成一段一段在空中舞一圈融合进旅人背后的围巾里。围巾顿时涨长三寸,符文自负浮出更明亮的光。旅人仿佛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灌输进身体里,脸上露出一种满足的神色。   符文风筝鸣叫着飞舞在更高远的天空上,旅人抬头仰望着他们,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有符文风筝从高空落下,亲昵地绕着他转圈,在他高举的右手指尖小小亲吻一笑便轻灵地飞走。   旅人摸摸符文风筝,脸上是无垢敞亮的笑。旅人有一张清澈的脸,绿眼睛带着不染俗世的光芒。   ………………   “卡,过了。大家休息三十分钟。”   随着范哲·希克斯的一声令下,林楚西很是送了一口气,这要是第一场就NG的不停,绝对很让他受打击。好在这一条一次性过了。别说其实这第一条戏还真挺难演。就不说他得装纯装虔诚信徒,和天上飞的符文风筝互动。这些戏都是他一个人在哪对着空气卖力折腾,特效都是后期才会加上去的。   刚喊拍完,大卫立马就冲了上去,生怕in吹一个不行直接再到在沙地里。不过等他过去了才发现林楚西状态还不错,精神挺好的,还在和摄影师插科打诨。大卫见他这么热的天还得穿着不透风的长斗篷和长靴,帽子掀开头发都被汗大湿了,怎么看怎么心疼,想着要是boss见了估计会直接把人给绑回洛杉矶吧。这拍戏还真不是普通人干的活。   范哲·希克斯满意地点头。他之前听说林楚西对沙漠严重水土不服还担心林楚西能不能胜任拍摄,现在看来他是适应了。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没想到林楚西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虽然和他心目中的旅人感觉有些出入,但无疑林楚西表现出了另外一种更为舒服和清新的风格,因此范哲·希克斯并没有中断并修改林楚西的表演,反而开心得很。他以前碰到过很多演员,有的演技好有的很有个性,也有的平庸碌碌。林楚西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特征。范哲·希克斯见过很多年轻演员没有办法放开手脚去表演,又或者局限于打牌导演说戏说出来的境地里去。这虽然也能完成一部电影的拍摄,但很显然,这样的演员很容易被角色套住,是没有办法走长久的。只有有灵性,懂得揣摩角色并赋予其现货灵魂的演员才能大放异彩。这样的演员不多,并且珍贵。林楚西有这样的灵性,但却还没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他已经站在了这道门面前,并且解开了锁,拉开了一道小缝隙。只要他努力,经过打磨,跨过那道分水岭并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他年少成名经受不住诱惑,像流星一样,只能闪耀一时。   范哲·希克斯小声地嘿了一声,吸一口烟,也不知道他家那个小鬼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捡到这么个宝贝。   林楚西不愧被外界出多媒体喻为新人王,第一场戏就把整个剧组给震住了。他居然在范哲·希克斯手里第一条戏一条过!这绝对不科学!   剧组里除了那些临时工,谁不是和范哲·希克斯合作过多次的老人。外人不知道范哲·希克斯有多龟毛,他们还会不知道吗。尤其是他们知道范哲·希克斯有一个很奇葩的爱好,那就是电影开机后的第一条一定要NG,不管主演多大牌。   没人知道范哲·希克斯是怎么染上这癖好的,有知情人士透露,据说这是导演在示威,告诉演员,尤其是那些自诩为大牌就尾巴翘起来的演员们,都给老子老实点,别打什么歪门邪道,不好好演,管你影帝还是新人,照样NG几十遍不让你过。   但是,林楚西一来,希克斯导演居然破天荒让他一条过!维多利亚大沙漠明天是要被印度洋淹没了吗?   林楚西长呼出一口气,跟着大卫匆匆赶回休息棚里,他疑惑地摸了摸脸,问大卫。   “大卫,是不是我脸上的妆花了?”   “没有,老板。”   “那他们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大卫向周围扫一眼,所有人立马收回了目光,聊天的聊天,工作的工作。   “大概是您感觉错了,老板。”   林楚西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没再问下去。他现在懒得理这些有的没的,唯一想的就是赶紧回他的私人休息棚。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休息棚,林楚西I类吗没了之前的神清气爽,朝着架在室内的行军床就扑了上去,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大卫这才知道原来林楚西之前一直都憋着没表现出来,回到没有外人的地方菜原形毕露了。大卫不敢马虎,而休息棚内两个医护早在林楚西进来后就拿着一系列补水降温工具凑上前了。   “老板,您没事吧。”   “没事,我只不过有点使不上劲罢了。”   大卫无奈叹一口气:“您这样硬撑着也不是个办法。”   林楚西瞪一眼大卫,说:“我哪里硬撑了,你们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明天就给我滚回美国去,尤其是大卫你!”   大卫知道林楚西是在说他以前给boss打电话的事,沉默片刻才说:“是,老板,我一定配合您。”   大卫也是左右为难,老板一门心思挂在拍戏上,谁劝跟谁急,他一个助理也只能尽力减少老板的痛苦了。   “大卫,去门边守着。有人来了就赶紧回报。”林楚西说。   “好的,老板。”大卫立马捡了个板凳坐休息棚门边,林楚西身边有专业医护照顾,少他一个也没事。   约是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敏感的大卫便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回报给林楚西。林楚西一个鲤鱼打滚从行军床上起来,让另个医护一边玩去,自己拿了瓶矿泉水佯装喝水。   进来的人是导演助理,通知林楚西去补妆,下一条戏就要开拍了。林楚西笑着应了,就跟着导演助理出去,手里握着的水也没放。   接下来的戏却拍得不是那么顺利,有时候是林楚西走出了最佳拍摄角要重来,有时候是表情动作没有做到位,有时候是希克斯导演突发奇想要改戏,之前已经拍好的镜头也要重拍。一天下来,第一幕居然只拍了三条戏,进度很是缓慢。   好在第四条戏后,艾伦·斯洛文罗尼终于有戏份了,林楚西也终于不用对着空气玩耍了,而整个电影最欢乐的部分也要开始了。 ☆、第三十四章   这是一座被黄沙埋葬的城市,有一目望去看不到边际的墓碑群,它们已经不知在这片沙漠上历经了多少风霜,早已失去了石料的光华和棱角,只剩下沧桑和身死灭亡的悲怆。但,即使满目荒凉和断壁残垣也能让人想象在当年它还未被摧毁时该是如何的一种盛况。   在年轻的旅人抓住符文风筝的尾巴放开心性滑沙来到沙漠的中央地带时,那巨大的祭祀台和耸立在沙地上的巨大的桥梁柱让旅人目不转睛。祭祀台边有零散分布的破碎的石箱,光芒暗淡的符文红绸从这些破碎祭台的缝隙中伸出,在呼啸的沙风里猎猎作响。不远处从天垂落的沙瀑气势浩荡地落下,声震如雷。   符文风筝轻轻嘶鸣着在旅人头顶盘旋片刻便飞离。   吸收了符文红绸内的符文力量的旅人发现他可以利用围巾的能量在空中飞翔,只是时间并不长,他必须得把握好高度。   他脚步一深一浅地走近沙瀑,没有多加思索便跨过了像是帘子一样的沙帘,在沙瀑内是一方小小的一如洞穴的空地,空空荡荡,唯有墙壁上那一面精致细腻的壁画抵挡过千万年的岁月隐匿于此,安静地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旅人的目光被这块壁画吸引,他看到在这块壁画面前的沙地上画着复杂的符文阵法,旅人一脚踩过,那阵法的字符闪出几丝光亮,随后从那阵法中钻出几丝流光,它们在壁画面前盘旋一圈,又绕着旅人的脸庞亲昵地跳跃,随后姿态优美地融入进了旅人的围巾,围巾再一次涨长。旅人开心地摸了摸围巾的尾巴,有一道温暖的力量顺着金色符文流过旅人的身体,在旅人周身一闪而逝。   旅人放下围巾,好奇地去观摩那块壁画。壁画上描绘的是天空中布满着符文字符,穿着和旅人相同衣衫的,千万年前的祖先们发现了这些符文,并在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下获得了这些符文所蕴藏的力量。   旅人似是悲伤又似是留恋地轻轻抚摸这壁画一角,转身离开了这个被沙瀑所隐藏的洞穴。破败的巨大建筑依旧庞大,像一个巨人般耸立在这沙漠当中。黄沙在飓风中掀起越发热烈的沙浪,拍打在旅人并不高大健硕的身板上。忍不住抬手遮挡风沙的旅人艰难往前走,他必须去飘满红色经幡的地方,他必须解散他们,不知为何他内心就是有这样的想法,这是根植在他灵魂中的职责。   但他不是神,他也会觉得累,也会觉得寂寞,在这幽寂空旷的模式遗迹里。   就在这个时候,旅人的眼角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那个影子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旅人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瞬间的影像便再也看不见它。旅人的心一下子便提上来了。   复杂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是兴奋是激动,也是怀疑和不解。   单纯的旅人,他脱胎于纯粹之源,心境透明,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朝圣之路上,他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也不知该如何和别人交流。他们这些朝圣旅人没有语言也没有文字,唯一的能量便是这些金色符文。   旅人仰着头远望一圈,却再没有见到任何白色的影子,却又能看到那些自地面喷薄而出的红色经幡碎片,它们被解放后在高空中自由在在地盘旋飞舞。旅人这下才是真正确定有另外的人存在。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石箱前,解放那些红色经幡,重获自由的碎片飘向不远处的那一座断桥上,重新拼凑成拱形的巨大布幡连接起那些残破不堪高低错落的桥柱。   红衣的旅人从石台上跳下,快步跑向最矮的那一处桥墩。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微微扬起的脸庞上带着茫然的惊和喜。从他绿宝石一样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从高处翩然而至的白色身影,他周身萦绕着无数金色的流光,白色的绣金玟斗篷在呼啸的风中鼓胀,漫天的风沙在他身后漂浮旋转好似梦幻。   这一刻,那白衣人仿佛是来自远古,带着让旅人感动和酸楚的气息,从天而降。   ………………   林楚西眨眨眼,他分明看到了艾伦·斯洛文罗尼额头上冒出来的青筋,一不小心,林楚西噗嗤一声就笑场了。这个真的不怪他,谁知道是不是艾伦·斯洛文罗尼得罪了威压师,原本他是非常潇洒,带着天神气质地飞下来的,结果飞到半空中威压松了下,艾伦·斯洛文罗尼在半空中打个踉跄,重心不稳后身子是歪着落在林楚西面前的。林楚西没有当场爆笑出声已经相当给他面子了。但是一看到艾伦·斯洛文罗尼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笑起来。原本在威压出问题后导演就喊了卡,所以林楚西这笑场也算不得他搅黄了一场戏。   “你没事吧,斯洛文罗尼先生。”林楚西问。   斯洛文罗尼黑着一张脸摆摆手,很快有工作人员跑过来给他解开绑在身上的威压,他的助理也抱着功能饮料上来递给他,顺便也给了林楚西一瓶红牛,林楚西道谢,那小助理倒是诚惶诚恐地朝林楚西眨眼睛,脚跟一转就飞快地跑走了。   “斯洛文罗尼先生,你家助理好腼腆。”林楚西忍不住说。   斯洛文罗尼撇一眼那个跑走的男助理,说:“他是我侄子,天生性格内向,这次他放长假,他母亲想锻炼锻炼他,就让他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斯洛文罗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摇摇头。   林楚西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小助理这么腼腆,怎么在这娱乐圈混得来,得愧是在自己亲族长辈身边做助理,不用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也不会很累。就是不知道他进来了这个圈子会不会对以前喜欢的明星感到幻灭。   这威压出了问题,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再开拍,林楚西和艾伦·斯洛文罗尼都没继续呆在这大太阳地下的意思,喝了几口饮料就一边聊天一边回休息棚。如今林楚西总算是掌握到了艾伦·斯洛文罗尼的萌点,只要对着这些萌点狠狠戳,不愁斯洛文罗尼不对自己不以为然。   因为范哲·希克斯的精益求精,《风之旅人》拍摄的进度很缓慢,上半部分迟迟不结束也就意味着林楚西一天不能离开这该死的沙漠。被太阳晒得满肚子热气,给赵景和写邮件的时候自然心情不会好到哪去。现在他在赵景和面前脾气是越来越不好,尤其是赵景和如果二十四小时以内不回复他邮件的话,他绝对会爆发,让赵景和邮箱被海量邮件撑爆。林楚西好像是吃透了赵景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洛杉矶不敢对他怎么样,又像是知道赵景和不会生他气,反正就是可着劲地折腾,赵景和就好这口。   当然林楚西相当记仇,绝对不会忘记雷纳当初让他自吞了多少口恶气。既然赵景和时雷纳的主子,他不好找雷纳的晦气,只好发泄在赵景和身上了。但问题就出在于他又不敢让赵景和找到他时因为雷纳才总是胡乱发脾气,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憋屈死了。越憋屈越生气,恶性循环。   林楚西觉得等《风之旅人》拍完,他得找赵景和好好谈谈了。   没等林楚西休息上多长时间,威压据说是修好了,可以开始工作。刚才那条废了自然得重拍,林楚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感觉这沙漠是越发的炎热难耐了。   好不容易这次顺利拍完,一个中午就这么过去了。午休停下来吃饭,林楚西看到大卫领回来的盒饭,没翻开盒饭盖子他的鼻子就已经闻到了气味,然后他简直要哭了。   尼玛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带这么欺负鱼的,有本事到印度洋来吃海鲜啊,在沙漠里吃烤肉是想烫死谁啊。他拒绝吃这些富含碳毒火毒的东西!   林楚西非常表明立场地在翻开盖子看到里面的食物后把脸撇了过去。大卫脑门落下一滴汗。   “老板……”   “不吃,我要吃凉面、凉皮!”   “那是什么?”   林楚西怒瞪大卫。一群不懂得享受人生的欧美蛮子。   “总之给我凉性的食物,不然我喉咙受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大卫,发挥出你金牌助理的超能力来,我相信你。”   “…………”大卫脑门再次落下一滴汗。   把那些烤肉端下去自己解决后,大卫很是果断地给赵景和打了个电话,他相信从老板嘴里蹦出来的陌生名词boss一定懂。结果赵景和也傻了,他哪里会知道凉皮、凉面这种只在东南亚流行的小吃。要问他米其林三星的名菜他倒是能如数家珍。   “可是老板不愿意吃剧组的盒饭,我该怎么做?”依老板那小身板两餐不吃估计就不挺不住了。   赵景和倒是想告诉大卫你直接给林楚西准备一桶活鱼他大概会喜欢,但是他不会也不能,只能招来万能秘书去查查这凉皮凉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把菜谱传给大卫,于是大卫在做助理的同时光荣兼任了林楚西的厨爸,虽然经常把凉面弄成意式冷面但也足够让林楚西喜出望外了。由于大卫开始经常走动酒店套间里准备的厨房,林楚西又贪心地开始教唆大卫鼓捣酸梅汤。原本随便买些酸梅粉泡就好的,大卫哪会让林楚西吃这些食品添加剂过多的东西,只能自己弄杨梅熬,搞得每次回酒店房间林楚西总被那味道勾得流口水。   但是,结果证明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在一群喝凉水的人里面喝冰镇酸梅汤简直优越感爆棚,但最主要的是,喝起来太爽了!感动哭。传承了五千年的吃货帝国的智慧是永远不可估量的。   当然,林楚西肯定是不能自己躲起来偷偷喝的,有好奇的人厚脸皮过来讨,喝了几口就沦陷了。没过多久酸梅汤就攻克了全剧组的味蕾。   剧组众人员喝得开心,林楚西也开心啊,至少他是讨了不少人的欢心。   这沙漠里的日子总算没那么难过了。   林楚西窝在这人迹罕至的沙漠里拍戏,一天到晚没那个美国时间刷推特和脸书,却是不知道外界有关他的那些流言蜚语早已甚嚣尘上。 ☆、第三十五章   《风之旅人》会被改编成电影并且定档明年六月中旬上映的消息初来时雷霆万钧,却并没有掀起足够持久的大水花。范哲·希克斯的名头确实响亮,但也还没一手遮天到长久不衰地霸占头条的地步。归根究底在于曝光度不是太够,只是放了预演海报而已,能够吸引的也只有那些范哲·希克斯的死忠影迷了,大多数人都只是一时激动,然后很快就被其他稀奇古怪的事吸引走了心神。   唯一让制作公司比较烦恼的是《风之旅人》的游戏迷,改编消息出来之后,《风之旅人》的游戏粉丝褒贬不一,对待这一次电影改编的态度也是两极分化。高兴得放烟花庆祝,不待见的逮着官方消息就黑,不管不顾。有比较激烈的小团体甚至放话要给《风之旅人》的拍摄剧组寄危险物品,阻止电影的完成。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有贼心没贼胆还是真能丧心病狂做出些阻挠的事情来。制作公司虽然财大气粗,但也绝对不会因为一些流言就停止了电影的拍摄,那不就真让滑进去了上亿美元打水漂了吗,不过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前期宣传就没有这么猛烈了。范哲·希克斯是知道这事的,他也没说什么,钱到位了就行。   制作公司有点想息事宁人的样子,这也确实达到了效果,反正之前那么一闹大家都知道《风之旅人》开拍了,虽然制作公司神神秘秘的不愿意透露演员名单。坏就坏在,原本已经快要让大家遗忘的事件却因为一个小报消息再次被引爆。这一次可不止是制作公司和《风之旅人》原著游戏粉丝之间的战争了。牵扯面之光简直就是年度之最!   事情最开始是这样的,艾达克斯专门负责处理《风之旅人》电影所有公关事项的小组在某一天早上查看每天清晨将会出版的各种报纸时无意间在臭名昭著的美国报纸《星月报》上发现了一条堪称劲爆的消息。   如果说让全美诸多大牌明星排一个他们最讨厌的报刊杂志媒体,那么《星月报》一定会高票数当选。不仅是北美的明星们讨厌这家报纸,欧洲那些有点名气想要维持良好形象的明星都对《星月报》敬而远之。没错,这家报纸被喻为北美的《太阳报》,有时候甚至比《太阳报》更没节操更没下限。他们无比乐忠于挖掘明星们的私人内幕,尤其是那些丑闻,手底下的狗仔记者们功力深厚,偷拍技巧他们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尤其是这群人就像有一只狗鼻子一样,对于明星们的大事小事尤为敏感,时常能够发布其他报纸根本挖不出来的深度丑闻报道,因此发行量节节攀升,引得无数同行嫉妒红了眼,又只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语气偏低《星月报》是彻头彻尾的小报,完全不入流。但《星月报》却很是自恃甚高,他们从来不对那些没名气的小明星下手,专挑大牌,尤其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大牌。每每得手都是一场粉丝里的腥风血雨。这么多年来,《星月报》得罪了这么多明星都还没倒下,只能说全天下的人身体里八卦的因子都是天生的。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星月报》每日发行量上百万,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曝光平台。那些想红的新人老人还真有挤破了头想让《星月报》给自己来一条爆炸性丑闻的。   圈子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能够上一次《星月报》那就说明你是真红了,而这红的代价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支付的。   林楚西红吗,或许,但这种红不踏实,他基础太过于薄弱,如果不是有那张令人难忘的脸,可以说要多少新人就有多少新人能把他现在的位置给占了。当然,这是《风之旅人》还没上映的前提下。但就是这样的林楚西居然就这么登上了《星月报》。最让人无语的是,由于林楚西横空出世的时间实在太短,《星月报》居然没有他的偷拍照,拿了一张巴黎时装周上相当正式的走台照刊了上去,实乃少有。但这张十分养眼的漂亮照片和配图的文字报道一对比,落差就显得更大了。   报道上称他们得到知情人士的消息,手上已经拿到了《风之旅人》的演员名单,并且堂而皇之地就亮出一记大牌,表明林楚西一飞冲天拿到了本片的主演。但是如果你以为《星月报》只是单纯的给林楚西做宣传就大错特错,《星月报》非常适时的就在接下来的文字描述里引导读者进入林楚西以不正常的竞争手段得到了这个主角位置,更胆大地猜测在之前横扫威尼斯电影节新人奖的《阿诺德的舞鞋》主演一角也拿的不干净。又暗讽林楚西手段高超,居然把艾伦·斯洛文罗尼和影帝罗伯特·肯斯都给逼成了配角。声泪俱下给罗伯特·肯斯打抱不平,暗喻林楚西抢了本来是给罗伯特·肯斯的角色。   《星月报》这次的报道也是担了很大风险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林楚西真的做了什么不耻的事来获得角色,搞不好林楚西本人相当强势不打算放过《星月报》。但林楚西一个小小的新人,就算签的经纪公司的霸王龙西莫,就算得到范哲·希克斯的赏识,西莫会愿意为了他和《星月报》大打出手吗,明眼人都知道不会。而且娱乐圈潜规则这件事谁都说不清,再加上这次飙升的发行量已经让《星月报》乐不可支,无数钞票进账,谁还会管这些小明星的死活。   可惜啊可惜,如果是别人可能直接就会因为这场莫须有的报道而陨落,星途不顺了。可是《星月报》时运不济,被人利用了都还帮对方数钱,连林楚西什么身份都没查出来就敢写这报道。当然,等他们想后悔时,已经没有后悔药给他们吃了。   这报道一出来,整个北美娱乐圈都炸锅了,各怀心思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因为不管是谁都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能在娱乐圈混长久的人,谁不是有一颗敏感的心。   但很显然,《星月报》并不是战争的主战场,随着消息在推特、脸书上传开,口水仗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展开了。首先发难的不是《风之旅人》的那些疯狂粉丝们,而是罗伯特·肯斯的死忠饭,异口同声地指责电影制作方的黑箱操作,痛骂剧组和制作公司后还不忘捎带狂踩林楚西,再骂一句艾伦·斯洛文罗尼的粉都是缩头乌龟。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把原本同一个战壕的艾伦·斯洛文罗尼粉给逼去了中立,把林楚西的粉给引了出来。林楚西虽然只是个新人,但人家可是拍过摄影大师的大片、走过Hermes巴黎高定、拿过威尼斯电影节大奖的新人,人也是有粉丝的好吗。粉丝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就是自家偶像被人踩被人骂,尤其还是因为《星月报》这种烂报爆出来的模棱两口的报道,老虎不发威当人是病猫!   原本粉丝们说话还算理智,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家人身攻击,就开始各种吵和嘲讽了。   孟启东作为林楚西的忠实小弟怎么可能任由林楚西被人诬陷,抄起袖子就噼里啪啦打字和对家战上了,临了还要叫上凯恩斯一起上。虽然孟启东对凯恩斯有点发憷,但是凯恩斯冷嘲热讽也是一绝。   三家掐架掐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呼朋唤友,大有不死不罢休的架势。罗伯特·肯斯以前得罪过不少人,很多路人粉都不太看得惯他,这次本着《星月报》要掐谁我就帮那人反掐回去的心理,义无反顾投身林楚西联盟大军。罗伯特·粉丝剽悍啊,一战十也不是没有。再加上还有在外面煽风点火本来就不想电影拍成功的《风之旅人》疯饭们,这场大战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倒愈演愈烈,战线越拉越长。罗伯特·林肯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一股脑都被倒了出来,艾伦·斯洛文罗尼也不幸被翻旧账,牵连一大片男明星女明星。倒是林楚西,扯来扯去只有那几个人,粉丝们里面还没谁有那么大力量能挖出林楚西的背景来。   躺着也中枪的局外人明星们表示很愤怒,你们掐你们的,掐死了也没人管,找旧账泼脏水算什么!   这边随着掐架战白热化,已经逐渐控制不住势头,要往现实里发展了。这下子,就连躲在背后数钱数得开心的《星月报》都震惊了,没预料到居然会闹得这么大,他们本以为三家粉丝就随便吵吵就算了,哪能料到原本只是区域战争变成了世界战争。先不说林楚西算是彻底扬名整个欧美,罗伯特·肯斯的粉丝也出名了。最让人不解的是,林楚西的经纪公司居然不在骂战开始时就做危机公关,而是任由粉丝胡闹。等着看西莫笑话的人也收敛的笑意,因为他们看不透西莫到底想干什么。而且西莫并不是那种小经纪公司,他们不出手肯定不会是吓懵了不知道怎么做,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不管不顾的做法才是他们危机公关的第一步。   果不其然,在掐架达到高潮时,西莫站了出来,相当高调地宣布他们已经以诽谤罪起诉《星月报》,不日,法院传票就会送达至他们报社法人手上。   西莫一招让所有吵得不可开交的粉丝闭口。而且这案子进展得简直神速,《星月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败诉,被强制向林楚西赔偿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若干。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这还没玩,又过了不久,传出《星月报》易主,除了主编和资深编辑还在,所有员工大换血。这下子,所有人都忍不住胆颤了。   他们回头再看林楚西,在这一次大战中,他没有发过一句言,甚至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可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原本是对着他的一场围剿战,却反被他围剿,更甚至他才是这次事件的最大获利者!   这个Gavin·Lin,绝对不是什么普通新人。   而对于《星月报》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灾难,隐藏在金子底下的利刃,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现在甚至开始怨恨那个把消息卖给他们的人了。   新老板在买下《星月报》的第二天就过来巡查,顺便委任新的高管。所有幸存下来的旧人只见新老板是坐着轮椅被人推进来的,但是没有敢和他对视,也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莉莉·科恩斯推着赵景和进了《星月报》在费城的总部大楼,身后跟着他带过来的当接盘侠的属下。赵景和当着《星月报》的老人说了一些客套话,随后摆摆手把场子撂给属下了。莉莉·科恩斯随后把赵景和推进了已经空出来的高管办公室。   《星月报》倒是会挑地方,这楼不是在费城的闹市中心,但位置也不错。写字楼建得非常高,《星月报》的编辑部在六十几层,从这里能俯瞰整个费城。   莉莉·科恩斯放在西服上衣口袋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眼睛闪了一下,用手捂住手机话筒低声对赵景和说:“是亚当·兰考先生来的电话,您要接吗。”   赵景和点头,莉莉·科恩斯便把手机递给他。   “喂,你好。”   赵景和普一发声,电话那头就传过来了小声的啜泣。   “Ivan,真的不是我,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要陷害Gavin的意思。”亚当·兰考的声音是婉转又带着委屈。赵景和没应声。亚当·兰考哭得更是急促。赵景和就这么举着电话听亚当·兰考哭,也没有安慰的意思。他透过落地窗的玻璃远望费城的蓝天,想着亚当·兰考这个名字,居然已经忘了和这个名字对应的人脸了。他心里冒出一点怒气来,想着亚当·兰考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眼。要不是亚当·兰考背后有劳伦斯,他现在哪还有闲情逸致给赵景和打电话哀哭。   “别考验我的耐心,兰考先生。虽然我和劳伦斯是朋友,但并不代表我拿你没办法。”   电话那边亚当·兰考噎个嗝,哭泣的声音一抽一抽的。   “帮我向劳伦斯问个好。”赵景和说着,掐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莉莉·科恩斯。   “boss,就这么算了?”   赵景和严重泛起一股刺骨的冷意:“怎么可能。”   ——————————   亚当·兰考满脸泪痕地挂断电话,一边穿着酒红色浴袍的劳伦斯端了两杯红酒走过来,递给亚当·兰考一杯。亚当摇头,劳伦斯便把酒杯放在了茶几上。   “我的小亚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惹伊凡,他脾气不好。”劳伦斯嘴角挂着一个滑腻腻的笑,空出来的手将亚当一揽,揽进自己的怀里。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擦亚当的耳背。   “怎么,还以为伊凡对你留有旧情?”劳伦斯哈哈大笑起来,揉压亚当耳背的手指越发用力,亚当疼得皱眉,却还是乖巧地依偎在劳伦斯怀里不做声。在劳伦斯无法看到的地方,亚当一双眼睛透出浓浓的不甘心和狠毒。   他心里狠狠念着Gavin·Lin,越发对林楚西愤恨起来。当初在孟家宴会,林楚西撞见他和赵景和的争吵,而他当时因为差点把赵景和推下阶梯吓得完全懵了,这个初见完全不美妙。林楚西出生豪门,本来完全不是他这种靠着攀金主大腿的小模特能惹得起的。可该死的,林楚西不应该招惹赵景和!   亚当以前确实是因为赵景和的钱和权势爬上他的床的,但越到后来他就越来越无法自拔,即使最后赵景和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和他断了那些关系,他还是走不出这份感情。他爱赵景和,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他绝对无法容忍赵景和身边有任何能够取代他的人。   这一次事件的背后主谋的确是他,《风之旅人》演员的消息也是他卖给《星月报》的,甚至于这场掐架大战能扯得这么久也有他雇佣的水军的功劳。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暴露得这么快!而且赵景和居然直接从克拉尔传媒集团把《星月报》给摘了出来!   亚当抱住劳伦斯,在他胸口蹭了蹭,:“劳伦斯,你会帮我的,对吗。”   “没错,我的小亚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劳伦斯低头在亚当额上亲吻一下,随后仰头一口将酒杯内红酒喝干,眼神却冷冷的,只不过亚当靠在劳伦斯怀里,根本就看不到劳伦斯此刻的神色。   “谢谢,亲爱的。”亚当一下跃起,抱住劳伦斯疯狂深吻起来。闭上眼睛,任由劳伦斯疯狂略去他的口腔。   林楚西,我不会放过你的。   ——————————————   远在澳大利亚的林楚西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亚当·兰考列入了黑名单,他甚至不知道,因为这场掐架大战,他和即将要公演电影下半部戏份的罗伯特·肯斯已经完全没了和平相处的理由。 ☆、第三十六章   《风之旅人》所改编的电影很忠实原著,就连剧本也是跟着游戏的五个不同章节分别作分镜剧本处理的,所以换句话说,这个电影很像是两个人的冒险之旅,后期特效处理过后跟着看则会更像在看一幅幅原画师画出来的美图。而按照这样的章节划分,艾伦·斯洛文罗尼的戏份比起罗伯特·肯斯的还要多,因为他是到了第四章节的初段才离开的,而罗伯特·肯斯所扮演的旅人却是在第三章节的末段才出现。   剧组早在拍完第一章节的沙漠场景戏份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开拔去日内瓦,在那里的室内特效摄影棚里拍第二章节和第三章节,地底雷暴世界和温柔浩淼的水下世界。顺便去霞慕尼小镇取景勃朗峰。   “来,Gavin,闭上眼睛不要睁开。”化妆师的声音在林楚西耳边响起,林楚西很快便顺从地闭上眼睛。之前还在沙漠拍戏的时候虽然做了很多防晒和美白措施,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晒黑了。好在没把皮肤晒成一截黑一截白,定妆的时候也考虑到这个现实因素故意把他的皮肤弄得有点黑,现在只要稍微打点粉底就可以了。   林楚西鼻子灵敏,天生闻不得化妆品的味道,每次上妆都像打仗,惹得化妆师们纷纷打趣捉弄,喜欢那腮红刷刷他鼻头。林楚西那叫一个敢怒不敢言。   “不要捉弄他了,斯塔克。他待会可是要生气了,他一生气,你们就没得梅汁解馋。”坐一旁让造型师弄发型,自己翻着份杂志聊胜于无的艾伦·斯洛文罗尼插嘴。   明明是男性却带着点妖气的斯塔克哎呦一声,笑嘻嘻地把腮红刷转个方向落在林楚西脸颊,一点也没歉意地说:“我们的Gavin才不会如此小心眼的,对吗。”   “还是艾伦好,哼!”   林楚西那手肘给了斯塔克一个手肘,表示他非常小心眼。要不是他现在闭着眼睛,估计得狂翻白眼了。斯塔克哈哈大笑,根本就不计较林楚西动手。他们这几个人已经混得相当熟了。   他和艾伦·斯洛文罗尼的关系因为大卫而有了做火箭上升的势头。林楚西没想到自己和大卫鼓捣出来的中国小吃很得艾伦·斯洛文罗尼的欢心,甚至不耻下问地过来讨要制作方法。林楚西于是顺水推舟和艾伦·斯洛文罗尼做了一堆好食友,这么一来两个人聊天的话题就多了。尤其是在他们离开维多利亚大沙漠之后,斯洛文罗尼甚至带着林楚西翘班去旁边的城市扫荡小吃街。   在好吃友面前,职业,身份,什么都是浮云,能一起逛街吃美食才是真理。   当然他们一个不小心被当地晃悠的狗仔拍到照片,澳大利亚娱乐报纸乐开了怀,林楚西和艾伦·斯洛文罗尼的粉丝不就之前还因为《星月报》有点小矛盾,现在这偷拍照一出来,货真价实证明人正主根本就关系好得不得了。本命关系好,底下的粉丝自然化干戈为玉帛,转身变成好姐妹了。   等他们回剧组,免不了被范哲·希克斯骂一顿。   或许是因为在电影里,林楚西和艾伦·斯洛文罗尼扮演的旅人就像前行者和引导者。   艾伦·斯洛文罗尼所扮演的旅人穿一身白色斗篷,上面繁复精美的绣金玟和长至脚踝拖在地面上的围巾无不昭示他是一个前辈,一个比主角要经验丰富得都的人。懵懂的红衣旅人在他面前就像什么都不懂的婴儿,白衣旅人教他姿态优美地飞翔,教他在陡峭的沙坡上灵巧地滑沙,教他如何躲避石龙的探查。虽然红衣旅人经常因为跟不上、走错路、摔跟头被白衣旅人鄙视,虽然白衣旅人总是高傲地甩斗篷抽他小腿,一不顺心就瞪他,但依旧会别扭地在他迷路时回来找他,走在他面前为他挡风,担心他被飓风刮跑拿围巾缠住他的腰。   艾伦·斯洛文罗尼入戏太深,不知不觉把戏里关照爱护红衣旅人的那种心情延续进了现实。他确实很有当长辈的魄力和细腻,或许是因为他身边跟着侄子,又或许是他原本就享受这种照顾孩子的感觉。维护某个人,当他的保护伞,但又不至于溺爱,不管是在电影里还是现实中。   ………………………………   红衣旅人呼扇一下衣袖,浮力托着他往上飞,很快他便钻出了水面。这些液体可以帮助他恢复完整围巾上的符文力量,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飞到半空中就掉下来。这个水底世界泛着淡金色朦胧的光,水面上漂浮着淡淡的金红色雾气,包笼遥远的黑暗和悬浮在空中的一座又一座从附近岩壁伸展出来的石台。那些石台上燃着暖黄的雕花灯笼,耸立在水中的一个个巨型八角柱子,从他内部发出温暖美好的光亮。从天顶用细腻的铁链垂下圆环网,贴脸上绑着小巧的烛台,烛台上燃着金红的火焰。   有巨大的符文经幡鱼从水底跃起,又或者快速在旅人们身边游过。这些符文鱼只是红色经幡搭建出来了大体的骨架,内里是中空的,所以旅人时常在它们的肚中穿过而其不自知。   红衣旅人虽然喜欢这些大个子,却不敢随便乱走,紧紧跟在白衣旅人的身后。他看着距离他半个身子远的白衣旅人飘渺空灵的飞翔姿势,再看自己的笨拙,忍不住垮下脸来。   白衣旅人回头扫他一眼,亮起一道钟鸣声,甩在身后的白色符文围巾像是有意识一般飘向红衣旅人,圈住他身子瞬间便将他拖至身侧。红衣旅人有点小不高兴地撇嘴。   白衣旅人带着他站在一条符文鱼身子上,符文鱼摇晃着长长的红绸尾巴载着他们飞上一座石台,随后这符文鱼倏然解体,散开一条条巨型红色经幡,连起了那些高低错落的高中石台。那些红色经幡上的符文闪烁着淡淡的金光,这光照亮远处朦胧的黑暗,好似带着从深山传来的古老梵语,驱散一切迷茫和无知。这连起的符文之路,便是通往最高经阁的道路。   白衣旅人率先踏上去,红衣旅人左瞧瞧右瞧瞧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小跑着跟上。   他们顺着符文经幡搭建的桥走上这座巨塔的最高处,点亮石台的壁画。壁画闪过一层光,随后射出一道立方形的光柱照向对出。旅人们转身便看到原本虚无之地浮现了一座八角石台,上面立着祭祀柱。随着这道光柱的亮起,巨塔中八角石台所对应的墙壁一层一层亮起浩大的金红色光芒,无数金色符文像夜空中的繁星般挂在天花板上。更远的地方,一座巨大的高门耸立。   红衣旅人和白衣旅人飞至那八角石台,走进位于正中央的的雕刻处。天花板上无数符文想被吸引一般飞至他们脚下,一团越见庞大的白光从他们脚底浮现。红衣旅人有点惊慌地下意识扭头去看身边的白衣旅人。白衣旅人难得朝他微笑,抬起手拍拍他的头让他安心。白光将他们的视线隔离前,红衣旅人只能看到白衣旅人略带孤寂的眼神。   白光落下后,红衣旅人发现他依旧在这巨塔中,只不过身边站着的人换成了一个巨大的足有四人高,带着古怪面具的白衣旅人。它长袖一挥,四周场景一变,脚底景物完全消失,巨塔也消失不见,四周的黑暗中亮起了一面面连接起来的壁画。红衣旅人仔细看了,那壁画上描绘的正是从那漫漫黄沙开始的他,以及接下来他遇到的白衣。   他们穿越沙漠,在一片金黄的阳光中划过古老都城的神殿走廊;他们深入地下,遭遇飓风和雷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躲避石龙的探照灯;他们跃出被海水淹没的祭祀神塔;他们走过了无数危险和迷途,这是他们所走过的路,是他们相伴的证明。壁画却并没有在这里结束,然后他们便和圣山近在咫尺,来到了圣山的山脚。这里会有无尽的狂风、大雪和寒冷,有陡峭的高山和危险的悬崖小路,还有深可末至膝盖的积雪。   壁画最后,两个旅人倒在风中,沉睡于大雪里。   如果继续走下去就会死,你还要继续吗?   红衣旅人仰望这壁画,却又绽放出笑容。   是的,我要继续。我想到圣山去,我要到圣山去。我的同伴一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我不愿意他孤身一人受这严寒,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我们会埋葬在雪山里,那至少我们最后还在一起。   巨大的白衣旅人不点头也不摇头,它再一次挥动衣袖,周围场景尽数褪去,红衣旅人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巨塔中,率先看到白衣同伴半是期待,半是挣扎的眼神。   红衣旅人大笑着朝他挥手。   不要担心,我不会抛弃你,我们会一起走到圣山,我们得一起。   巨型高门轰隆一声向两旁敞开大门,有刺骨的寒风从门外吹来,旅人们红色白色符文围巾在这风中交织缠绵,翩翩起舞。   他们安静对视一眼,默契地并肩而行,迎着这寒风走向另一个世界。   那里天空是暗淡的,一切都被冰封。脚踩在雪地里会发出不算好听的响声。远方圣山发出的光指引着他们。   白衣旅人不让红衣旅人走远,他们依偎在一起,逐渐从围巾尾巴蔓延而上的霜冻便会咯吱咯吱碎裂开。寒风在狭小的山道摩擦出恐怖的声音,像人濒死前的叫喊。他们逆着风,走得很慢。好不容易走出山道,前面却是更为广袤无垠的雪地。数条巨大的石龙游弋在空中,从他们嘴巴发出一个辐射型的灯光,如果旅人们被这个搜寻灯找到,石龙便会直接攻击他们,绝无生路。   这个石龙是旅人们内战时创造出来的生物,它能够吞噬符文的力量。远古时期,旅人先祖通过手机符文力量创建了文明,随后发生分歧的旅人先祖们爆发了战争,却几乎所有族人都死在这种怪物手中。所有的繁荣和文明都因此覆灭,汇聚起来的符文重新回到游离状态,飘荡在世间。旅人们在路途中所搜集的红色符文经幡则是那些死在各地的先辈们身体里四散出去的力量。他们为后人垒起了一阶又一阶通往圣山的台阶。   只要能够躲避开这些石龙发出的搜寻灯,最大的危险就算过去。可是他们却小瞧了环境的力量。   风太大了,他们不止行走艰难,就连想要即使避开靠近的石龙也不轻易。雪地就像生出了无数藤蔓抓住他们的脚。搜寻灯扫过来,红衣旅人惊恐地看到那明亮地灯光在自己身上滤过,他能感觉到一股疼入骨髓的痛楚,痛得他脸色煞白完全无法动弹。却又是被人一推,滚出这道光圈范围。只听得背后一声巨大龙啸,红衣旅人转身目瞪口呆地看到白衣旅人一脸痛楚地站在光圈内,飞速而至的石龙张开大嘴瞬间将他吞入腹中,掀起的烈风化成片片刀锋,在红衣旅人脸上割出一道血痕。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一眨眼间。白色的围巾从石龙身体缝隙飞出,红衣旅人抬手想要抓住,却见那围巾啪一声碎裂在空中,就像红衣旅人茫然的眼泪,悄无声息地破碎。无数流光从碎片中竞相飞跃而出,在天空中盘旋着被石龙全部吞走。   石龙满足遁走,独留呼啸寒风,如雷霆鼓鼓响彻红衣旅人耳边。   红衣旅人的围巾开始一寸寸结冰,风雾冻住他的眼眸,绿色在沉寂。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所适从,随后便快速地走到岩石底下躲避大风,艰难往上走。冰冷的风迎面吹来,红色斗篷被风吹得胡乱飞舞着,上面的符文黯淡无光,整件斗篷都像是涂了一层灰浆,渐渐暗沉下去。   会帮他挡风的人已经不在了,是啊,不在了。   会牵着他走的人已经不在了,是啊,不在了。   眼泪安静地落下,就好像只是下了一场雨。   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声音,他穿白色绣金玟斗篷很好看,却喜欢用斗篷下摆抽人,是个坏脾气的家伙。但是还没有告诉他,很高兴能和他相遇啊。   一直以为一定能够一起走到圣山,就算死也可以死在一起,可是为什么……   别抛下我一个人啊……   红衣旅人的围巾已经被完全冻住,死气沉沉。他感觉到生命力在消散,无力地倒在悬崖小道的路口。   风雪拍打在峭壁上,宛如一曲安魂送终歌。   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但他已经穷途末路,油尽灯枯了……   ……………………   艾伦·斯洛文罗尼终于杀青,临了却没急着走,而是在罗伯特·肯斯来了与其打过招呼后才离开。无意间听到他助理小小抱怨明明行程排得那么满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林楚西心里很感激艾伦·斯洛文罗尼,他知道艾伦是想告诉罗伯特·肯斯,他和林楚西关系不错,让他别那么有恃无恐地欺负新人。不过这貌似没起到什么压制的作用,然而激起了罗伯特·肯斯更强的敌意。   具体表现在罗伯特·肯斯来剧组的第一天就和他开战了。 ☆、第三十七章   罗伯特·肯斯很大牌,非常大牌,这不仅仅体现在他的拍片薪酬上。事实上罗伯特·肯斯如今正如日中天、红得发紫,四十岁以下的欧美男演员没有谁比他能捞金,他有资格大牌。林楚西再一次见到罗伯特·肯斯的时候他正蹲在片场的角落里看剧本,穿着松松垮垮的迷彩衣裤,头上斜戴了顶树叶纹黑色鸭舌帽。没有化妆,脸上还带着熬夜的黑眼圈,因为一个上午都进入不了状态,拍一条单人戏都NG十几次,被怒火中烧的范哲·希克斯罚去蹲墙角反思。   罗伯特·肯斯驾临片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一个经纪人,两个助理经纪人,七个生活助理,瞬间吸引了全片场工作人员的注意。   林楚西蹲得腿酸了站起来揉揉小腿肌肉,他感觉到有不友好的目光像探照灯一眼扎在他后背,他回过头去看,看到罗伯特·肯斯站在不远处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看他。怎么形容呢,大概就看小丑的眼神,一边带着傲慢的鄙视,一边又期待你到底能怎么蹦跶。林楚西在心里冷笑一声,和罗伯特·肯斯打招呼,既不冷淡也谈不上多热情。罗伯特没搭理他,径直走向片场属于他的休息室。这一下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了,罗伯特·肯斯和林楚西关系肯定很不好,不然就算初次见面的两个演员需要演对手戏也不会一方打招呼一方不理不睬。职业素养高的演员一般不会把现实里的私人恩怨带进戏里,但是谁说的清楚在摄像机都拍不到的地方,仇敌们会不会已经在暗中厮杀。更何况,两个不对盘的大牌待同一个剧组,不用发生什么口角,光是对一切是否平等对待的敏感度就够让剧组鸡飞狗跳了。所以选角顾问非特殊情况不会向导演推荐两个明显不合的演员在一起合作。   剧组里大部分人都知道双方粉丝几个月前发生了一段小不愉快,闹得人竟皆知,但也没想到罗伯特·肯斯会这么敌视林楚西。说起来林楚西和罗伯特·肯斯只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关系就已经变得如此僵持不下,倒有点飞来横祸的感觉。   罗伯特·肯斯对林楚西的不满如此明显,剧组里有一些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经了。原本愿意和他聊天说笑的人也不经常打闹了,大家貌似都对他避而远之。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样,没有帮着金大腿一起欺负你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是还想着别人会为了你一个新人而得罪当红影帝,那是天真到让人发笑。   林楚西也没多大所谓,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海了去,他没必要和这些人生气,等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这些人恐怕是最会诚惶诚恐过来讨好他的,所以现在他们越是不理睬自己越是疏离自己,以后他们就会越后悔,这样看起来不是更有意思吗。若是真心朋友,也不会因为这个影帝那个影后的不对付就不再来往。而且,他又不是第一天见到这种情况,太熟悉了。只不过前世的他毫无反抗之力,现在那就说不一定了。   范哲·希克斯招呼他和罗伯特·肯斯过去说戏,这个意思明显是不打算让罗伯特·肯斯有个歇息的时间。   下一场要拍罗伯特·肯斯所扮演的黑衣旅人的出场。   如果说艾伦·斯洛文罗尼所扮演的白衣旅人代表着引导者和无私奉献者,林楚西所扮演的红衣旅人是被引导的传承者的话,那么黑衣旅人则更像是游弋于旅途中,独来独往的独行者。   他的出场很狼狈,就连黑色斗篷都是破破烂烂的,但是斗篷上的符文却异常光亮,非常有活力。绣在他斗篷下摆的金色符文数量甚至比白衣旅人还要多。他很强,但很不好相处。   黑衣旅人救了奄奄一息的红衣旅人,但是他并不是个老好人,他需要红衣旅人付出代价。红衣旅人接下来如果想要和他一起同行并且获得帮助的话,那么就必须把他围巾上一半的符文力量续接在黑衣旅人身上。红衣旅人没得选择,只有两个人一起,才能走过这一片雪域。   老实说范哲·希克斯实在太会挑人了,排除掉这个男人糟糕的性格,罗伯特·肯斯演起这种带着冷郁气质的无情角色简直叫人拍手称赞。他的脸部线条很硬朗,这一次的妆面在眼窝和鼻翼两侧都刷了强阴影,带着一点点脏脏的视觉感,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难看,罗伯特·肯斯再用他的那双眼睛露出点小尖刻小防备小无情的眼神来,便是只有经历过风霜,有故事的男人才会有的感觉了。女观众们绝对通通在大屏幕面前忍不住尖叫出声,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好的男演员最高明处在于,他能在表演的同时挑逗女性观众,稍稍勾起你的那点心思,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人,被挑逗的人甚至不能怪他。因为他确实在老老实实演戏,观众欲求不满了都是定力不足,肠子太花!   所以演员这份饭啊,走马观花的人以为是吃青春,往里看了才知道吃的是天赋。   但是,林楚西可不会因为罗伯特·肯斯的好演技就展开无视忽略他对自己的敌视。单单说他在拍戏的时候搞小动作档林楚西镜头都足够让他和罗伯特·肯斯不死不休了。罗伯特·肯斯这招有够缺德的,又损了林楚西,又很少有人看得出来。范哲·希克斯没有开口阻止说明拍出来的效果在他的容忍范围内。若是罗伯特·肯斯要对付的是一般新人,那绝对是把对方压制得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血压往肚里吞了。但是很可惜,林楚西并不是普通的新人。要论镜头感,有人鱼天生的超强五感,他绝对不会输给罗伯特·肯斯。   要比站位风骚是吧,来啊,谁怕谁。输了的人戏外把斗篷吃了。   相比起罗伯特·肯斯这么肆无忌惮地拉仇恨,他的那个胖子笑脸佛经纪人就显得圆滑很多了。   罗伯特·肯斯没在剧组集体顶的酒店住,他住的是隔了两条街的五星酒店,反正是自掏腰包,只要上工的时候不迟到,范哲·希克斯根本不会计较这些。他刚来那天,他的经纪人就非常阔绰地请了剧组内所有重要制作人员吃饭。和林楚西聊天的时候那叫一个自来熟,笼络得好像他根本就不是南希的死对头。   这两个人一冷一热,白脸黑脸都齐了,是已经准备好了油锅要林楚西自己往里跳了估计。林楚西可没那么傻,随便和罗伯特·肯斯的经纪人聊了几句就借尿遁离开了。西莫和罗伯特·肯斯的经纪公司本来就不对付,他还乐颠颠地凑上前去和人王牌经纪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外人见了还不得以为他谋划着什么时候跳槽啊。   或许是看准了林楚西是个刺头,软硬不吃的,所以罗伯特·肯斯才会在片场那么肆无忌惮地释放杀人视线。   罗伯特·肯斯想孤立,折腾林楚西太容易了,随便找个小跑腿的装作被林楚西欺辱了,林楚西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这还算是柔和的手段,要不是林楚西身边有大卫看着,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奇葩事来。罗伯特·肯斯是摆明了林楚西不敢面对面和他交手,怎么阴损怎么来。   “这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把他切了!”林楚西左手餐刀在餐盘上猛地一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大卫坐在林楚西身后的小板凳上,瞄他一眼,忍着没说话,打算先让林楚西发泄一下。   “不就是个史上最年轻奥斯卡影帝吗,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他喜欢,我们就得把休息室让给他,逼我当汉尼拔!”林楚西又是刷刷几刀,白瓷餐盘上三分熟的带血丝牛排已经被切成了肉丁。   大卫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   “大卫你说,我们该不该让出来!”林楚西右手一挥,银叉尖锐的那一端指向大卫,大有你不答出个让他满意的答复来,就要神叉伺候了。   “这个……我……”   “你也觉得因为他红,所以我得任他欺负,是吗。”   “…………”   “我他妈…………”林楚西一句脏话没骂完,手肘边的手机便嗡嗡震响起来,看来电显示,是维力·克莱顿。这小子怎么突然记起来打电话给他了,自己这电影都拍了大半年了也没见他来个联系。   林楚西接了电话。   “Gavin,你猜猜我现在在哪?!”   林楚西无语地翻个白眼:“你又发病了吗,打电话之前吃药了没。”   “吃了啊,我特别正经地跟你说话呢。”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别玩儿我了,我现在正火大呢。”   “嘿嘿,我就是来给你灭火的,还是我好吧。”   林楚西眉毛一皱,耳朵好像听到了外面的一些动静。他不敢相信地把餐刀一扔,拔腿往外跑,休息室门口背对着蹲那打电话的白胖子不是维力·克莱顿是谁。   “我靠……”林楚西只剩下这句话了,电话都没关,上千给了维力·克莱顿屁股一脚,维力·克莱顿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吃了一鼻子灰的维力·克莱顿爬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林楚西骂:“有你这么见面打招呼的吗!”   林楚西嘴角一勾,张开手给了维力·克莱顿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探班也不提前支会一声,还让我猜,我让你让我猜。”林楚西恶狠狠地说。“英雄,我错了,我忏悔!”维力·克莱顿十分配合地求饶。   林楚西注意到旁边围了许多围观工作人员,眼神带着热切和惊讶。看他们俩的眼神像看怪物一样。   “他们怎么回事?”   维力·克莱顿摊手表示无辜,拉着林楚西要进休息室里去。   “你就空手来的?”   “嗯,是啊。”   “你都不学学别人怎么探班的吗,没要求你炖个汤煮个粥,至少给我来几罐汽水和水果啊,抠门到这份上。”   “滚,摄影棚出门左转五百米处就是果蔬市场,大卫五分钟就能给你跑一趟。你都一垃圾筒果核了!”   “你到底来干嘛的。”   维力·克莱顿顿时讪笑了下,搓搓手说:“闲得无聊,来当当导演助理。”林楚西冷哼一声表示不信。   “给副导当助理?”   “当然是范哲·希克斯!”   “你走什么后门进来的啊。”   “还用走后门?范哲·希克斯就是我爸。”   “………你确定你出门前吃药了?”   ……………… ☆、第三十八章   【电闪雷鸣,风动云涌。这是一场要将所有人埋葬的暴风雪,他疯狂呼啸着,带着冷酷无情的冰寒。红衣旅人的帽子瞬间被吹掀,他扎成马尾的长长的绿色头发就像陷入深海漩涡中的海藻,在狂风中舞动……】   “停!”范哲·希克斯从摄像机前站起身,手中卷成筒的剧本砸在椅子上,砸得砰砰响。   “麦翠娜?麦翠娜!”范哲·希克斯随便朝向某个方向大喊,很快就有一个狮子头中年女人跑上前,范哲·希克斯说:“过去把Gavin的头发弄弄,把他的马尾弄得再蓬松一点。你是让他三天不洗头了吗,为什么他的头发就像粘了胶水一样黏糊糊的。”   “雷德,风再大一点,你的工具也和你一眼没吃饱饭吗,把斗篷给老子吹得再高一点。”   …………   范哲·希克斯大骂一顿,骂完大家又再次开工。   【他们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强大的风雪,雪片和风吹打在皮肤就像刀割。旅人们被吹得七摇八晃,完全无法走稳……】   “停!”   “肯斯,你喝醉了是不是,酒鬼也比你晃得要正常,我不需要羊癫疯。还有你Gavin,需要我在你脚底下画一个圈告诉你哪里是B号摄像机的视野范围哪里不是吗,蠢货。你们脑袋都落酒店了?!”   “抱歉,导演。”   “对不起。”   范哲·希克斯发飙,就算是罗伯特·肯斯也得乖乖认错,更别说林楚西了。偷偷瞄一眼坐在范哲·希克斯身后拿着个苹果咬得咔擦咔擦响的维力·克莱顿,林楚西终于知道这小子片场里那股子毒舌属性是遗传自谁了。   “维力!带着你的苹果和那些不知所谓的噪音滚远点,如果你不想尝尝的我巴掌的话。”范哲·希克斯回头瞪一眼维力·克莱顿,那小子立马把手里苹果扔了,正经危坐,还没嚼碎的苹果塞在口腔不敢咬,嘴巴一侧鼓鼓的。   范哲·希克斯被气得都快没脾气了,骂了句小混蛋就坐下让全体工作人员继续拍刚才那条戏。   …………   【旅人们的围巾早在霜冻中彻底被粉碎,他们再无法借助符文的力量取暖。他们的斗篷不再有光彩,他们的面容也不再热情、饱含希望。在他们面前那些稀疏零落的墓碑似乎表明能走到这里的人很少,又似乎昭示着他们的最后下场。圣山的光辉就在他们眼前,却又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近在眼前而永远都不能靠近。黑衣旅人转过头看向红衣旅人,伸出手。那双手并不好看,指节粗大,皮肤肮脏皲裂,是经历过万难的一双手。红衣旅人忽觉热泪盈眶,他宝石绿的眼睛噙满泪水,看一眼黑衣旅人,再绝望地望向圣山。他颤抖地握住黑衣旅人的手,斗篷符文最后一点光亮也在这一刻熄灭。   红衣旅人猛然回忆到从前,自出生懵懂便只是一派黄沙和茫茫石碑墓群的世界,淹没的璀璨文明,述说遥远历史的壁画,神奇又温暖的符文,光怪陆离的旅途,无情的敌人,还有一起走过一生最快乐时光的人。   圣山啊,若是我们注定要死在您的脚下,那么我们的旅途究竟有什么意义。   圣山啊,这也是您的考验吗,考验您的信徒是否忠诚如斯,是否无畏无惧。   圣山啊…………】   ………………   “辛苦了,今天就拍到这。”   林楚西长呼一口气,和罗伯特·肯斯牵着的手立马缩了回来,也不去看罗伯特·肯斯的脸色转身就跑了。他才不管会不会更加得罪罗伯特·肯斯,反正他做什么罗伯特·肯斯都看不顺眼。再说了,自己现在可是有剧组大BOSS之子撑腰,谁见了不是咧着嘴上来讨好搭讪的。   当年那个拍《阿诺德的舞鞋》还要跑网站上找主演,剧组穷得连主角的片酬都支付不起,成天缩衣节食吃燕麦面包度日的小导演居然是范哲·希克斯的儿子!说出去谁信,谁也不会信啊。要真是范哲·希克斯的儿子,跟着他老爹出去逛一圈绝对收到一堆影后影帝大牌制作公司高管的名片,拍片有人排着队塞钱投资,演员们一个赛一个的热情想要参演。怎么也不会混到维力·克莱顿那种揭不开锅的窘迫。但事实就是如此的让人啼笑皆非,太子非得微服私访体验生活,不依靠父辈的名气,从底层开始打拼。事实也证明了维力·克莱顿确实有那种一飞冲天的能力。   不过维力·克莱顿也非从小生活富足的星二代。范哲·希克斯到现在还没正式的婚姻,媒体从来没报道过他有子女,不过女朋友倒有一个,却没什么要结婚的风声。维力·克莱顿是范哲·希克斯还籍籍无名时和当时的女友所生的孩子,两人分手后,孩子就被女方领了回去。范哲·希克斯除了偶尔过去拜访之外,就是寄生活费了。但是维力·克莱顿的母亲似乎并不想他和那个大名鼎鼎的大导演父亲范哲·希克斯培养关系,不仅让他冠了母家的姓,并且严格控制两父子的见面时间。   林楚西曾经问过维力·克莱顿,那你们现在相处不会很尴尬?   维力·克莱顿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知道当我知道范哲·希克斯是我老爸的时候我差点没把房顶蹦穿!每个周末都在期待和他见面。当然,你要知道他在导演方面是个绝对的天才,但他没什么当父亲的才能。瞧瞧他现在这种禁欲的生活,估计一辈子就我这个儿子了,我尴尬什么。反正以后他的钱他的名都是我的,然后我会在电影艺术上达到比他更高的位置!   林楚西无语地白了眼这个把牛皮都吹爆了的小子,心里却感触很多。维力·克莱顿当初不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来就是为了不用顶着范哲·希克斯的光环办事,不然他的一切才华一切努力都将被盖上一个“范哲·希克斯之子”的理所当然的印记。媒体会大肆吹捧他,范哲·希克斯的粉丝也会爱屋及乌地关照他,影评人影迷在看待他维力·克莱顿这个人名之前都会首先想到的标签是范哲·希克斯的儿子,而不是有实力的新人导演。   但是现在因为他,维力·克莱顿却主动暴露出这个身份,只是想不让他在剧组里被罗伯特·肯斯欺负。林楚西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遇上这样交心的朋友。   “谢谢,我的好兄弟。”   “得了,鳄鱼眼泪放戏里流吧,要是拍哭戏的时候眼泪出不来,老头子就要骂死你喽。”   林楚西当即一巴掌朝维力·克莱顿脑袋呼了过去,果然是贱人。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欣赏罗伯特·肯斯有火发不出来的表情实在爽翻天,维力·克莱顿简直就是行走在剧组内的免死金牌。这一串关系曝光后,可能可以上升至整个欧美娱乐圈内的坚实护盾,毕竟范哲·希克斯可是大手中的大手,名导中的名导,多少人得看他的脸色过活。   《风之旅人》拍到现在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顺利一点的话至多只需要一个礼拜就能把所有坯片戏份拍完。这个时候又要开始宣传了。酒香也怕巷子深,之前林楚西大闹推特和脸书,给了《风之旅人》曝光率,却也给中立观众带去了不太好的印象。所以宣传的第一步就是让罗伯特·肯斯以及林楚西摆出哥俩好的姿势让公关公司派过来的记者拍几张不那么清楚的照片流出去,美名其曰,本报记者潜入铜墙铁壁的《风之旅人》剧组,踢爆影帝罗伯特·肯斯和新人演员加文·林举止暧昧,尤为亲昵。报道写了,照片甩上去,围观群众要怎么YY那就不是记者们需要管的事了,当然公关公司就要适当在柴堆下加一把火,泼一点油,总之搞得满城风雨就是了。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罗伯特·肯斯要出柜了!要跟风钙化了!那他那些绯闻女友就该出动了。怎么赚眼球怎么来,谁的好处都缺不了。   记者们照片拿到手,美滋滋地回去交差。等那些记者走远,林楚西和罗伯特·肯斯两人脸上的笑容立马撤下,瞬间远离对方三尺远。互瞪一眼,两人一个冷哼一个撇嘴往相反的地方走了。   “我靠,那个混蛋下阴手!”林楚西一回休息室就骂骂咧咧地掀起了上衣衣摆,露出一截腰肉来。   “狗【哔】的,居然在背地里掐我,他是女人吗!他父亲一定会为他这样的行为骄傲的,一定!”林楚西扭过头去竭力想看腰,却怎么也折不过去,只好叫大卫来。   “大卫,帮我看看,是不是青了。”   “好的老板。”大卫蹲在林楚西背后,果然看到他后腰偏上有一块掐痕,“老板,我帮你把它揉开吧,留着以后会更疼。”说着没等林楚西反应,直接上手搓,林楚西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很好,很好,罗伯特·肯斯,你这该死的又有一笔账记下了。   电影临近杀青,,大家却并没有什么放松的心情,因为范哲·希克斯龟毛程度在显著提高,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想要来一个完美的收官。林楚西和罗伯特·肯斯私底下磕磕碰碰,你来我往,这一会在戏里却配合得相当好。《风之旅人》的最后一场戏,没有NG一条。   ………………   【黑衣旅人和红衣旅人的尸体横陈在雪地里,他们牵着手,身体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们面朝着雪地倒下,方向却依旧是向着圣山的方向的。风雪没有因为旅人们的死亡而停止,他们唱着残忍的送葬歌来了,又走了。在这灰蒙蒙的天空里,只有圣山山顶的光依然圣洁、明亮。   良久,一片白光闪过。红衣旅人尸体上有透明的灵魂脱身而出,红色斗篷抖落霜雪,符文闪亮,长至拖地的围巾伸出。他的身体慢慢升高慢慢升高,往圣山的方向飞去。穿过化作漩涡的雷暴、风雪,穿过穿梭于其中的巨大石龙。尽头深处明亮而温暖的白光在慢慢靠近。   猛地飞出,一切严寒、恐惧都已经成为了身后历史。像两人合抱在一起的圣山便伫立在面前。   这里有蔚蓝高原的天空,有高低错落安静祥和的雪山,有绵绵细密的柔软白雪,有淙淙而下的瀑布溪流,有飘渺缠绵的仙音云雾。符文风筝欢快地游弋,巨大符文鱼拖着笨重的身子缓缓在云雾里游荡,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符文灯笼串联着装扮瀑布和仙池。   这里洗涤一切罪恶与迷茫,这里是所有旅人的归处。   有璀璨的流星一般的光亮从圣山上飞出,往远方坠落。带着一个又一个死亡的旅人灵魂,重返朝圣之旅。   红衣旅人继续腾飞,左顾右盼却并没有见到黑衣旅人。他失望地偏过头,不想放弃追寻黑衣旅人的足迹。他穿过云雾和瀑布,绕过仙池,越飞越高,终于离圣山只有一步之遥。两人环抱的圣山下巴于肩部之间有一处空间,那里便是最终的终点。   红衣旅人回头望去,一片祥和中,独独没有黑衣旅人的身影。他忍下哽咽,努力往上飞。   到了这一步,也不能一起结束吗。   他飞落至圣山上,无数金色符文像雪片一般温柔飘落,洒下一地的金粉。圣山上的沙子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是温暖而充满力量的。红衣旅人眼中泪水还未落下,转头却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站立于金色银色的沙地,黑色斗篷上的符文璀璨而绚丽。   红衣旅人稳稳站住,有透明的泪水于眼角滑落。   是了,是了。终于明白,为何如此艰险依旧还要不遗余力地走向圣山。原来关键并不在于是否能够抵达终点,而是要享受旅途。不是为了朝圣圣山,而是为了在途中遇见他,遇见你啊!   黑衣旅人向红衣旅人伸出左手,那是好看的一只手,干净、充满力量。在他身后,从山缝中透出来的圣洁白光将他映得美好,俊美。   他微笑着,仿佛在向红衣旅人说。   来,我们走吧。   嗯。   红衣旅人快步走上前,一下握住黑衣旅人的手。他们并肩走向那一片白光。   这并不是终结,只不过是新的开始而已。   他们会带着全新而纯粹的记忆,轮回重生,再次在这朝圣之旅上遇见你,遇见他。   ………………】 ☆、第三十九章   从去年的十一月初开机,到今年的十月中旬杀青,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风之旅人》终于圆满收官。吃了杀青宴,林楚西回了一趟洛杉矶。公司给他安排的时间很秘密,所有媒体都没有接到风声。他也是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维多利亚大沙漠把他折磨得够呛,后来又和罗伯特·肯斯争锋相对,每天都能精神奕奕派去片场完成范哲·希克斯极尽龟毛的要求他真的已经达到了极限。劳模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他现在很想出海,独自一人潜入到南太平洋的深海里睡一觉,谁都不用来打扰他,就这么泡一泡熟悉的海水,晒一晒熟悉的太阳。但很显然,这个时候谁也不会让他一个人无缘无故消失这么多天的。   林楚西以为南希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急急忙忙赶回去却是让他马不停蹄地开始搬家。南希早已经帮他物色好房子,是一片保安很严密的明星公寓。非常高,17楼,足有三百坪,精装修,一应俱全。南希带林楚西去看房子的时候林楚西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地方赵景和一定不会很喜欢的。随后他就一脸古怪地把这些莫名其妙地头绪抛开了去。   “房子的所有费用公司都已经缴纳清,你慢慢还就是了,没利息。”南希跨坐在吧台上,随手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她拎着瓶子朝林楚西晃晃,问他要不要,林楚西摇头。依旧还在房子内部转圈打量。   “是姨妈的意思?”林楚西没想到原来自己重新活一次还要成为房奴啊。   “不,boss只不过吩咐下来拿你当普通艺人来看待,这一切都是我为你争取到的。”南希抿一口酒,挑眉道。言语间虽没有挑明,却也足够让林楚西感觉到她的那股子骄傲。仿佛在说,是老娘在罩你懂吗,看清楚恩人。   林楚西没这么好打发,不会因为南希这么一句话就感动得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你不会看走眼的,南希。我会是你手上最成功的明星,让你那枚金字招牌更加无坚可催。”   “哦,永远都不缺会说大话的新人,Gavin。”   林楚西抱着双臂靠在门缘,似笑非笑看向南希:“嘛,我知道就算有姨妈的关系也逼不了你签我。所以,我这可是在赞叹你那高明的前瞻性眼光。”   南希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想着,林楚西果然是boss家的小孩,一个个都已经练成了人精,哪还用担心会不会被圈里人欺负,不去主动欺负别人已经是相当善良了。   南希干掉杯中威士忌,给了林楚西房子的钥匙,拍拍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没人挡得住你,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大卫有另外一串钥匙,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让他住进来。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只要你不被媒体抓到,想怎么玩都可以,懂?”   “那我要是喜欢和男人搞怎么办。”   南希登时露出一个有点困扰的表情,随后倒是没什么所谓地说:“事实上,圈子里的gay多得你数不清。如果你是,那么你最好不要刻意隐瞒,也不要炫耀。我说过,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只要不被媒体抓到。不然,我一定会让你知道很多你无法想象的惩罚。”南希最后拥抱一下林楚西,拍拍他的背:“不要想太多,我的男孩,睡个好觉,明天继续干活。”   林楚西哭笑不得,南希这也太放纵他了吧。   听着南希Prada高跟鞋敲击在走廊地板的声响走远,林楚西关上门,把角落里的背包踢远了,随手翻了下衣柜,都是造型师准备的衣服,呢子大衣,长风衣,三件套西装,黑色卡其色牛皮鞋,深色水洗天鹅绒面翻边靴和长筒牛仔裤。看来是打定主意让他走英伦贵族范儿了。   林楚西现在对于英国唯一的印象就是大西洋的水蛮冷的,比南太平洋要咸一点,当然那海底下埋葬着的珠宝可是让他获得了大丰收!当年在大西洋把西班牙打趴下的日不落帝国不是盖的。所以林楚西喜欢英国,喜欢挪威!要是把他藏在海底的那些珠宝运到大陆,绝对能一秒摆脱房奴身份。哦,得了吧,他现在都没什么机会能回去。除非放所有人鸽子去澳大利亚度假然后偷偷溜进海里。   这个房子就好像他已经住了很久,也不知道南希是不是找了孟家那些佣人过来布置生活用具,在他最习惯的地方永远摆放着他最习惯用的用具,就连毛巾和牙刷的牌子都没有变。林楚西注意到浴室洗手池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不透明置物盒,上面贴着用法语写的便签条。   哪个好心人,欺负美国人都不喜欢学法语吗。掀开盖子发现里面装了满满一整箱的洗手液,林楚西目瞪口呆。他现在终于知道是哪位大拿的手笔了。这个牌子的洗手液附近便利超市绝对没得卖,管家一定是怕他用完了又懒得跑远路买凑合用别的,干脆直接给他购置一整箱,一年份估计都有了。   林楚西无语地将盖子盖回去,拿了浴巾和浴袍去洗澡。洗去了一身疲劳后,林楚西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然后找出了一把水果刀。他站在大门前,右手持刀,对着左手腕一刀下去完全不眨眼。有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伤口流下,滴落在林楚西脚下的地板,顺着地板缝隙钻了进去。这伤口切得并不是很深,所以血液流得不算特别多,滴得差不多时学校办已经自主开始凝结。照着这样的方法,林楚西又在这房子的各个方位都滴上了自己的献血。   他并不是犯精神病,而是在确认领地。草原里的食物链上层者会用他们的尿液圈占领地,以示权威。林楚西所做的正是这样一种圈占领地的方式。但他不可能用他自己的尿液来确认,而血液是更加具有证明性的。当然,在海里他完全不需要割腕流血来圈占领地。他是所有海洋生物的安卡,整个海洋都是在法则上属于他的,所有进入大海的生物都必须臣服他。   人鱼是被上帝馈赠的生物,他们拥有其他生物无可匹敌的力量,拥有高人一等的容貌,他们还具备学习魔法的能力,用他们的血液化成禁制,在这个禁制内,他们便是法则,绝不可能被击败。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林楚西待在这个房间里,就算原子弹来了他也不怕。   得亏这房子只有三百坪,不然林楚西血流干也圈不完。这尼玛坑爹得还限制了住房面积。林楚西苍白着一张脸,碎碎念地爬上床去睡觉。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场睡眠来恢复,如果明天早上有谁胆敢在他自然醒之前弄醒他,他发誓,一定要让对方好看,不管是谁。   一夜无梦,低血糖的林楚西猛然睁开一双泛红的眼睛,随后这双眼睛内的血色又慢慢消退下去,恢复一汪绿色。他听到了门铃声,并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像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烦不胜烦。林楚西一下扔掉身上的被子,裹着浴袍,散乱了一脑袋乱发就跑去开门,脸上带着明显被打搅的怒容。   他开门看一眼门外的人,瞬间又把门关得震天响。   卧槽,赵景和为什么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难道外国人的礼仪不是在拜访别人家之前得先打个招呼吗,现在这算什么,来砸场子的吗,看自己没洗漱乱糟糟的模样很爽?   林楚西随便洗了把脸,将头发扎起,快速换了一身衣服再去开门。门外,雷纳脸臭得像是从粪池上捞起来的,赵景和依旧那种波澜不惊的模样,简直让林楚西看着来气。   “早上好,先生们。”林楚西笑得不痛不痒:“我昨天刚得知要搬家,你们今天就能前来拜访,我真是高兴。”   “Gavin,你确定我们要在门口聊天吗。”赵景和说。   林楚西的视线落在了雷纳·欧身上,他今天看起来相当帅气,还喷了香水,但并不是赵景和喜欢的那款味道,也不知是打了什么主意。但林楚西依旧觉得那张脸非常恶心,不舒服。他不愿意雷纳踏入他的领地,这是对他的一种威胁和侮辱。尽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赵景和鼻翼微动,尔后皱起眉头来,问:“你做了什么,Gavin。”   “我只是睡了个觉,然后醒了,就这样,Ivan先生。”林楚西瞪赵景和,笑得咬牙切齿,你他妈居然敢带着你家特助来踢场子,劳资还跟你们客气劳资不姓林。   林楚西复又笑起:“雷纳,你得待在门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雷纳的眼睛一瞬间睁大。   赵景和:“Gavin?”   雷纳:“如果我不愿意让我的老板远离我的视线呢。”   林楚西冷哼一声,伸脚猛地将门踹到一边。抓住赵景和的轮椅扶手一下就将赵景和从雷纳手中拉至自己身边,咧开的嘴角阴影里尖利的牙齿早已突起。   “你可以试试,我的朋友。”你可以尽情体会一下惹恼了患有起床气的暴怒人鱼的后果。   雷纳愤怒地脸部肌肉抽动着,他不信邪,一只脚踏进门框。   一刹那,整个走廊回荡着雷纳凄厉而痛楚的尖叫声。 ☆、第四十章   “Gavin!”赵景和难得提高分贝说话,林楚西无动于衷地看向满脸冷汗的雷纳,勾起一个既无辜又嘲讽的笑。   雷纳·欧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腿,那里完好无损,就连裤腿的褶皱都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但这不科学,就在刚才,穿过了门框的小腿就好像被一万根针扎进去了一般,那种疼痛感是绝对不会错的!他甚至在赵景和面前失态地尖叫了出来!   可是……   冷汗顺着雷纳光洁的额头滑下,平静的空气告诉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像个疯子一样丑态尽出。   赵景和的脸色不太好,他看起来很生气。   “你就待在那,雷纳,我很快就出来。”   “……好的,老板。”   林楚西立马冷下了一张脸,赵景和转动了轮椅进房子,林楚西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看向雷纳·欧,反手将门甩得震天响。他现在是彻底和雷纳·欧撕破了脸,以后怕是每次见面都得大战一场。   林楚西感觉到赵景和的怒气,慢慢地跟在赵景和身后进去。   林楚西客厅做了地陷,中间正方形客厅地势低,周围一圈地势高。赵景和的轮椅走到这里就停了。林楚西整个房子的装修配置都透着浓浓的对于残疾人士的不欢迎。他站在赵景和身后不说话,赵景和微微抬着下巴打量这屋内陈设,浑身都散发着冷意。两人全然没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和欢欣,趋于冷冽僵硬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蒸腾。或许打从林楚西见到雷纳·欧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打算和赵景和有一个愉快的会面。他曾经想过要找赵景和谈谈,但很显然,这个谈话已经于这样不适合谈话的气氛中被迫提前了。   林楚西:“我以为你至少会给我一个消息,告诉我你要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赵景和:“我给你发了邮件,昨天二十一点三十七分,并且在五分钟后给你发了两条短信。”   林楚西抿唇不语,赤着脚跑到沙发角落翻笔记本出来看邮件,果然有一封来自赵景和私人邮箱的未读邮件。看一眼赵景和,林楚西又拿出被随意塞在包里的手机,确实有短信。   “关于这点,我向你道歉,昨天晚上我实在太累了。”又放了很多血。   “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只是把脾气都发在了雷纳身上。”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向雷纳道歉?”林楚西笑:“你在开玩笑,我不会向他道歉,永远。如果你觉得这样对你的雷纳不公平,随时欢迎你替他来教训我。”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Gavin。”   林楚西抿紧唇线,他静静地望着赵景和,怒极反笑:“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赵景和没有说话,他已经注意到林楚西的不对经,充血的双眼,不停抖动的尾指,一切都昭示着林楚西正处于即将爆发的状态。赵景和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林楚西变得如此暴躁易怒,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不会这么冲动地把内所有喜好和厌恶都表现得如此明显。林楚西向来都是聪明机警的,而人鱼只有在受到生命威胁时才会狂躁,戒备如孤注一掷。   赵景和感觉血液在沸腾,这四周有一种熟悉、美妙而又诱惑的气味萦绕着,像毒药一般让他无法抗拒,从每一个毛孔钻进他的身体里,让全身的细胞都发出蠢蠢欲动的信息。   林楚西做了什么,这是肯定的。   赵景和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林楚西究竟在这个房子里搞了什么小动作,他只知道林楚西这个小炸弹随时都要爆炸了。而林楚西确实快要气疯了,他从来没想像现在一样那么想杀死某个人,没错,杀了雷纳,这个愚蠢的、自作聪明的、令鱼恶心的人类。拧断他的脖子,撕碎他的喉咙,放干他的血,把他一片一片剥下来喂鱼!   “你说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林楚西红着眼睛吼道,“咔嚓”一声,右手握住的手机瞬间被捏碎。   雷纳·欧是敌人,现在他把不允许敌人踏入他的领地,这也做错了吗?!赵景和偏心,他只不过是担心雷纳·欧被自己伤害而已,没错,他是人类。人类都是自私而偏心的,他们永远会无条件保护他们认为正确的人。这就是人类!而自己,永远不可能真正和他们融合在一起。   赵景和站在了雷纳·欧那边,想到这一点,林楚西顿觉头疼欲裂,无节制放血的副作用爆发在他体内,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在叫嚣着濒临死亡时的亢奋和战斗。   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发痒,一种强烈的肆虐欲在心底缓缓发酵。   林楚西掐住自己的喉咙,不舒服地转动着头部,断断续续的次声波从他的声带中泄露出来,距离他最近的玻璃杯“啪”一声碎成粉末。林楚西睁大眼睛,微微张唇,刺目的红色开始蔓延上他的眼球。   “Gavin,Gavin?”赵景和音调都颤抖了,只因为他看到林楚西无法抑制地倒在地板上,身上所有衣物都化成碎片,而原本修长的双腿瞬间变成了墨绿色的鱼尾。   “不,不不……”林楚西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尾巴,整颗心瞬间凉透,他下意识地尖叫:“不,别看!”他哆哆嗦嗦地想找到可以遮盖的东西,可是衣服全都碎成了渣,沙发也离他很远。   上帝啊,别这么对我……   林楚西颤抖地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变成了尖鱼鳍的耳朵,一边艰难地挪动到沙发背后,绝望地喊:“Ivan,别看,求你了,拜托!”   他一定会认为我是怪物的,一定会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楚西感觉眼泪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先前被遮盖在衣袖底下的,因为割腕还未修复完全的左手腕伤疤明晃晃暴露在赵景和面前。赵景和终于怒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一双手都在颤抖。他再也不顾阶梯对于轮椅的障碍,怒火中烧地操纵轮椅磕磕碰碰从阶梯上淌过,靠近极力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林楚西。   “别过来!”   “别过来,Ivan,我求你。”林楚西颤抖着嗓音,再也无法仿照人类声带发出属于人类的声音。次声波想水纹一样在赵景和眼前一圈一圈泛开,只不过它的破坏力已经远远没有先前那么强悍。   墨绿色的鱼尾拖在地板上,干燥的鱼鳞和地板摩擦出刺耳尖锐的嗓音。   “给我站住,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赵景和失控地喊道,林楚西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景和发飙,完全不知所措。他脑袋里某根神经似乎被这一声吼给震响,随即他便哭着回吼赵景和。   “你他妈喊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喊!你以为我怕你吗,别碰我,混蛋!带着你的特助给我滚,滚出我的家,我不欢迎你!”   林楚西哭得一抽一抽,随手抓了一个沙发靠枕朝赵景和扔过去,赵景和面无表情地侧头躲过,满眼都是愤怒。他普一靠近,伸手就抓起了林楚西的左手。   “别碰我!”   “该死的,你究竟放了多少血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关你什么事,我不要你管。”   “你想死吗,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有一条纯血统的阿美利加上古人鱼混在了人类世界吗,你想让全世界都来追捕你是不是!”   “我乐意,你管不着!”林楚西一双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恶狠狠看向赵景和,眼角余光看到插在身边茶几刀具盒里的水果刀,一雷霆般的速度拔起一把在自己手臂上干净利落地划了一刀,又炫耀似的在赵景和眼前晃。   “你疯了!”赵景和睁目欲裂,急忙伸手上去捂住林楚西的伤口,献血流到赵景和手掌心,他像是被灼伤一样露出痛苦的神情来。   很快,林楚西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得意的表情,因为他看到从赵景和接触到自己血液的右手开始,一种金色的鳞片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蔓延,渐渐覆盖住赵景和整个右手臂,和他的右脸颊,然后这种蔓延趋势像是被墙壁抵挡住一样停在了右半边脸。   林楚西完全惊呆。   此时此刻赵景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那么熟悉,以至于林楚西在瞬间就回忆了起来,他以为宴会上那惊鸿一瞥只不过是幻觉,却没想到根本就是赵景和在涮他。他真是世界上愚蠢的鱼,他早该想到的,早该察觉的。   “是你……”   “是我。”赵景和此时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两个嗓音交叠在一起,一个是成熟低沉的人类Ivan赵的声音,一个却是厚重沉蕴,带着深海冰冷气息的声音。强大的次声波和普通声波夹杂在一起。   “好,好样的,你赢了,老泥鳅!” ☆、第四十一章   “你以为你把我搬进浴缸里我就会感激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哼。”   十分钟前,林楚西彻底被赵景和就是海里那条蠢龙,并且把他耍得团团转这个真相点爆。鱼尾狂怒一扫就把所有沙发茶几都给拍碎了,就差没和赵景和在这房子里大战三百回合。要不是雷纳·欧那个烦人的家伙听到动静在外面拍门,林楚西绝对不会就这么乖乖罢休的。   “老板,老板!出什么事了!”   林楚西撇一眼门外,又将目光转回赵景和。他指指自己的喉咙,说:“我的声带有点问题,无法发出人类声波了。”   “你的禁制下得很强,他进不来。”赵景和这么说着,忽又扬声道:“雷纳,没事。如果你无聊,可以到楼下去走走。”   “你疯了,要是他……”林楚西刚想说要是他听出你这古怪的二重音怎么办,然后又瞬间意识到,人类是听不见次声波的。   “老板,你确定不需要我进来吗。”   “……好的,老板,我会到楼下去转转的。”雷纳半天没有听到赵景和的回应,只能落寞地开口。   林楚西无语地翻个白眼:“呵呵,这么对你的小可爱真的好吗,傻子都能听出来他的不愿意。”林楚西一边说着,一边转一个方向,朝着浴室爬过去。墨绿色的鱼尾在他身后一甩一甩,就像是在他腰上系了千斤重的石头,全然没有了海洋里推进器一样的灵活。   “别挡道。”   “你就打算这么爬过去吗。”   “废话,你以为我想爬?我现在变不了腿,不然我干嘛遭这个罪。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你居然说这种风凉话。”   “我抱你过去。”   “开什么玩笑!”林楚西怀疑地打量一眼赵景和的轮椅,不知道赵景和究竟哪来的自信。他心里突然又觉得好笑,赵景和腿脚不好不能走路,他现在则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没了腿,成了残废。真是难兄难弟。赵景和一条深海巨龙居然能混到这个地步,说出去谁信!   “你可以相信我。”赵景和原本英俊的脸因为覆盖着半边的金色鳞片显得极为可怖,但自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沉着冷静却告诉林楚西,他依旧是那个赵景和,即使坐着轮椅也能让所有人都在他面前弯下腰,与他平视。   林楚西半信半疑地搭上赵景和伸出的双手,赵景和只不过是轻轻一拉,林楚西整个身子便被扯上了轮椅,横躺在他怀里。林楚西有些不舒服地眨眼睛。他想着赵景和或许根本没有残疾,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障眼法,又或者,这架轮椅也不普通,拥有千变万化之大能。但是很可惜,林楚西所想的都没有实现。赵景和既不是装出来的残疾,轮椅也只是人类世界质量比较好,智能化比较高的一辆单纯的轮椅而已。赵景和强大如斯,也依旧得服从地球的法则,重力,摩擦力,阻力。   林楚西见着赵景和脑门上的汗珠,又开始犯贱般地心疼了,在赵景和怀里挣扎:“放我下来,我自己爬过去。”   赵景和无奈地蹭蹭林楚西的脸颊,说:“别闹了,乖点。”   “哄孩子呢你。”林楚西小声嘟囔。   赵景和的轮椅在台阶上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林楚西望一眼这该死的台阶,发誓明天一定要把这地全都给推平了。   所幸,折腾得赵景和满身大汗后,轮椅千辛万苦终于爬上了上层平面,一路高歌顺利滑进了浴室。   林楚西从赵景和的怀里滚进浴缸,迫不及待拧开出水开关,清水漫过鱼尾时,林楚西发出一声满足地长叹,整个身子滑了下去。赵景和滚动轮椅停在浴室花洒地下,按下凉水开关,淅淅沥沥的冷水便从莲蓬头上落下,洒在赵景和身上。他慢条斯理地脱衣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金色的鳞片只覆盖了手臂和脸颊,身体上却没有蔓延半点。这些金色鳞片好似有生命一般,水珠落在鳞片上,便引动他们小小得轻颤和蒲扇,将水珠全部吸了进去。不一会儿,这些吃饱喝足地“小家伙”们终于偃旗息鼓,满满从赵景和皮肤上褪去,留下一片浅浅的鳞纹。   林楚西将这一切收于眼底,他说:“鳞纹会消下去吗,毕竟身上还可以遮住,脸上就不太好办了。”   赵景和摇头:“我们得回去一趟。”   “回去?现在?!”林楚西惊讶地挑眉。   “我们需要真正的海水来恢复,不然你的声带在人类世界养不好。”   “怎么回去,大冬天出海的话不会被人类怀疑吗,更何况要是有狗仔追上我们,后果太糟糕。”   “我在斐济有私人岛屿,我们可以先去那里待几天再挑个好日子出海。”   该死的有钱人……   林楚西环保双手靠坐在浴缸里,凉凉眼神撇过去,说:“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所有,毫无保留的。”   赵景和苦笑,叹一声气。   “就如同海洋生物称呼你为安卡,我的名字是拉法利尔,是一条深渊龙。而你,阿美利加人鱼,我们都是地球上一个本纪的生物。”   “上一个本纪?什么意思。”   “地球就好比中国神话中的凤凰,寿命将至时便会开始涅槃,然后在烈火中获得新生。每经过一个十百万年,地球便会开始一场涅槃,这十百万年就是一个本纪。而在十万年前,涅槃降临,地球重新降维蜕化成初始状态,法则开始大量屠杀上一个本纪的生物。”   林楚西眼皮颤抖,说:“这听起来就像一个童话故事。”   “你一定被你的父母保护得很好,所以你无法理解涅槃的恐怖。”赵景和眼神深邃下来,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个世界末日里。   “你不能不相信,这就是事实。我们和人类不同,和这个地球上所有生物都不同。而且我们所掌握的能力也早已经不是现在人类用科学能够解释得了的。你对孟家那个孩子下了言誓,对吗。我能从他的手心看到咒言的光芒。”   林楚西皱眉:“只不过是个小魔法,让他不能把我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而已。”   “没错,只不过是个小魔法而已。在上一个本纪里,所有人都可以学习这样的小魔法。但对于现本纪的人类来说,这是神术,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多么孱弱的人类。所以为了保护像新生婴儿般脆弱不堪的现本纪生物,法则要清洗上一个本纪。”   “法则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他降下天灾,翻搅海水,撕裂大地,焚山煮海。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地死去,有的在聊天茶会中忽然咽气,有的在街边爆体而亡,有的精神失常自杀而死。整个世界都混乱不堪,各方势力也只顾着保护自己子嗣的延续,其余人在法则的力量下抵挡不住一击。”   “但是,你……”   “是啊,我存活了下来。”赵景和冷笑一声:“苟延残喘躲在地心深处,每日受炎融煎熬,一睡就是十万年。而逃出生天的一缕元神在这个世界流离失所,只能寄居在现本纪的生物体内。若不是怕法则发现我的行踪,又怎么会让现本纪度过十万年安生日子。”赵景和停顿一下,继续:“法则是狡猾的,就算有我们这样的漏网之鱼,他也有办法对付我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这个房子里下了法则禁制,所以遭到了反噬,褪回真身,狂躁易怒。法则在束缚我们的力量,他不允许我们伤害现本纪。”   卧槽啊,这都什么跟什么。林楚西感觉自己真的被雷劈了,赵景和居然光睡就睡了十万年,那要是再加上他在上一个本纪活的日子,这个老怪物到底活了多久!   林楚西神色复杂地说:“你恨现本纪?”他没有经历过涅槃,无法理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无奈,但任何经历过屠杀的人肯定都不会轻易原谅仇敌。而更让林楚西觉得矛盾的是,他的身体是上一个本纪的生物,但是他的灵魂却是现本纪的孩子。如果赵景和要报仇,他该怎么办。就像赵景和所说的,无论拥有多少先进武器,人类本身实在太过于脆弱了。当初在海底,赵景和只是稍微露出一点气息,他就吓得浑身不能动弹,他可以毫不怀疑地确定,如果赵景和想屠灭地球上某个种族,他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赵景和深深看一眼林楚西,慢慢摇头:“自从人类进化而来,我便寄居在他们身上,从石器时代到现在。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没有医疗措施,也没有任何科学知识,人类一般活不过三十岁,甚至于百分之五十的婴儿会在周岁前夭折。那个时候平均二十年我便需要重新找一个身体。我扮演过许许多多的人类,在一个又一个百年里成长、死亡。人类是一个很难评价的种族,他们正朝着最优良基因进化,却永远难以褪去劣性。他们很矛盾,聪明却自作聪明。”   “法则没有对我赶尽杀绝大概是希望我能理解这一点吧,地球的涅槃就像一个圆圈,一个本纪走到了头,下一个本纪便在这个结束里开始,重新走这一圈,而因果轮回便如此生生不息永世长存。或许上一个本纪的人并没有彻底死亡,他们轮回成现本纪的生物,只不过再没了上一个本纪的气息。这是命中注定,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止。”   “这简直……”林楚西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满心震撼,只能露出一脸不可思议地神情来,甚至无法在匮乏的词汇库里找出什么形容词来表达现在的心情。这一切都太过于奇幻了。   赵景和关掉花洒,推动着轮椅靠近林楚西,笑着伸手轻抚林楚西的脸庞:“你果然还是个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不选一个好一点的身体。”林楚西靠在赵景和腿上,全然不顾会弄湿赵景和的裤子。   赵景和轻轻抚摸林楚西的头发,语气温和下来:“这个身体吸引了我的元神,却在母胎里死亡,若是没有我,怕是无法出生,双腿残疾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等了你十万年,你将我的元身唤醒,等到这个身体老死,我便可以不用再寻找人类婴儿寄居了。”   “告诉我,安卡,你之前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我哪里闹别扭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你不该在雷纳面前动用力量。你不喜欢他可以和我说,但是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施展非人类的能力,这太容易把你暴露。”   赵景和又说:“你为什么不喜欢雷纳?”   林楚西不满地撇嘴:“我就是不喜欢,还需要理由吗。”   赵景和突然笑了,低下头去亲吻林楚西的脸颊:“你在吃醋,我的小阿美利加人鱼。”   “滚,谁吃醋了!”林楚西猛地跳起来想揪赵景和衣领,手伸过去了才发现赵景和裸着上半身啊:“把衣服穿上,这样我怎么揪。”   “你可以抱我。”   “我咬死你。”林楚西一把扑上去,张嘴咬住赵景和下唇。这咬却又慢慢变了味道,辗转反侧,津液共鸣,甜甜腻腻,深吻至窒息。   两人结束亲吻,赵景和抱着林楚西耳鬓厮磨。   “他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你在担心什么,嗯?”   林楚西赌气地立起嘴里尖牙,张口咬穿赵景和颈脖血管。   赵景和仿佛根本没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只是轻抚林楚西的头发。   “人类终将消亡,只有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第四十二章   回太平洋这件事被迅速提上了日程,并且是重中之重。对于雷纳·欧这个人,林楚西虽然没那么抱有威胁感了,却依旧喜欢不起来。他不管赵景和到底把这个人怎么捏扁搓圆,是扔回老家还是留在身边,只要雷纳·欧不要在他面前蹦跶,他大可以大发慈悲地留他一条小命。至于雷纳·欧对赵景和的那些叵测居心,他现在只想哈哈哈哈,老怪物估计只把他当蚂蚁,没有人会看上一只蚂蚁并且爱得死去活来的。   林楚西开始开口称呼赵景和老怪物,赵景和笑了笑由着他闹。   去斐济的事被安排得很严密,因为林楚西无法发出人声,赵景和便让大卫帮他向南希请假,等南希接到电话并且严厉拒绝这种莫名其妙的请假时,林楚西已经抵达了赵景和位于斐济的私人岛屿。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事风格把南希气个半死,声称回来一定要扒了林楚西这个小混蛋的皮。骂归骂,却是还要给林楚西擦屁股,她手里刚刚定下来这两个礼拜的行程,这一下全部都要推掉了。   11月的斐济干冷,大风,除了渔民,很少有旅游船出海。但是这里有很多富豪们的私人岛屿,所以即使寒冬腊月也能够看到拉风的豪华游艇在公共海域行驶。   赵景和决定的“好日子”可真的是个好日子,斐济周围海域起了大风,乌云蔽日,暴雨连绵。巨浪在海上滚来滚去,像是顽皮的孩子们在玩摔跤。   林楚西站在游艇的甲板上,呼啸的狂风将他的长发吹得翻飞,雨水落到他周围却奇迹般地温顺下来。   “我喜欢这样的天气。”林楚西笑着说:“就像是海洋在欢迎我们,欢迎我们的回归。”   赵景和推动轮椅停在林楚西身边,他们都没有打伞。整条船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驾驶员,游艇却如履平地般行驶在这片暴风狂狼中。海面升起了迷茫的白雾,可见度不足五十米,所有船只都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退避三舍,龟缩于港口中不敢出航。而正行驶在大海中的船只船员只能绝望地咒骂这害死的天气,在摇摇欲坠的船舱内写下遗书。   “她只是在生气罢了。”赵景和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忽略林楚西跃跃欲试的表情。   “切,我也没离开多久啊,再说了,洛杉矶就在北太平洋边上,她又不是感受不到我的气息,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近海环境不好。”   林楚西想到近海海域那些脏兮兮的海水就一阵反胃,浑身抖了两抖:“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要下海吗?”林楚西有些疑惑地问赵景和,他腿脚不便,在海里反倒更不方便了吧。   “不,我不下去。只要吸一些海雾就好。”赵景和说着,微微张嘴。萦绕在船身周围的白雾便源源不断被他吸进体内。这些白雾似乎根本就不介意被赵景和吸纳,甚至还顽皮地在林楚西脖子上饶一圈才进赵景和嘴里。   赵景和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林楚西,林楚西仿佛想到什么,脸蹭一下红了。   “滚,你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我什么都没做。”   “…………”   林楚西瞪一眼赵景和,麻利地把身上衣服全脱光,踩着游艇护栏纵身一跃,水花漂亮地落入海中,光洁修长双腿在空中瞬间幻化出墨绿鱼尾,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我的小鱼们,我回来了!”林楚西浮在水面上,悠长的次声波在整片南太平洋海域蔓延开。海水更加欢快地激荡起来。   所有南太平洋的生物们都沸腾了,冬眠的在沉睡中苏醒,捕食的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食物,约会的也立马往声波发源地赶来。   “安卡回来了!”   “安卡回来了?”   “安卡回来了耶,不知道带没带好吃的回来。”   “安卡回来了,安卡回来了,Wahoo!”   “安卡,呜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安卡,兰尼又欺负我,那个老混蛋总是抢我的猎物,你要帮我报仇啊。”   “安卡,电水母们要集体造反了,她们居然要成立雌性联盟,不让雄性们娶媳妇。安卡你一定要阻止她们!”   ………………   海洋生物们乱七八糟的回应传回林楚西耳朵,让他无语地掏了掏耳朵洞。这群小娘们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都给劳资闭嘴!”林楚西怒吼一声,霎时间,所有海洋生物都萎了,全都不敢再大声说话,蚊子叫似的软绵绵求饶道歉。   圆头圆脑的海豚们并没有被林楚西的怒声吓跑,滴溜溜围在他身边打转,拿鼻子蹭他的腹部。林楚西被蹭到痒痒肉,一边笑一边推开小海豚的胖头。   “乖啦,乖啦。”   忽的一声充满力量的龙吟传来,海豚们顿时吓得四散而开,纷纷钻进海里瑟瑟发抖。远处滔天巨浪翻滚,从浪花中模糊可以看到是一个巨大的金色生物。他的速度非常快,瞬间便游至林楚西面前,不是赵景和的真身深渊巨龙又是什么。   原本纷纷朝着林楚西这个方向赶来的海洋生物立马感受到一股来自远古的庞大可怖气息,是极致冰冷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整个海洋冻成块的气息。他们立马僵在原地动弹不了,只能在最原始的恐惧下颤抖。   林楚西悬立在海水中,目不转睛地注视这条巨龙,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但第一次不仅短暂,并且显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会面。只是,不管怎么样,林楚西都不得不承认,这条龙真是该死的帅气,酷!   林楚西伸出手,巨龙很配合地缓缓低下头颅。在指尖碰触到巨龙的胡须时,林楚西笑了。   “行了,别吓他们了,收收你那些龙威。”   “你们也是,该干嘛干嘛,跑过来围观我做什么,又不是百八十年没见过面了。有事找霍华德,他一定非常乐意当中间人给你们解决问题。”   巨龙轻轻晃了晃脑袋,随后一个巨大的次声波咆哮冲出,席卷着千万海浪卷着那些大鱼瞬间滚出几海里以外。所有电灯泡解决,巨龙不耐烦地喷了喷鼻息,右前爪深处,将林楚西抓在爪心。   “真小只。”厚重的声音缓缓回荡在这个海域内。   “是你太大了好吗,有没有搞错,我没嫌你大就不错了,居然敢嫌弃我小。”林楚西从巨龙的爪子里挣出来,鱼尾恼怒地甩了巨龙一脸。   “你就不能变小一点?”   “不行,我的元神没有完全融合,无法控制元身。”   林楚西顿时有点泄气,巨龙虽然酷帅狂霸拽,但是这体型他还真有点hold不住。照赵景和的说话,他的元神要融合必须等他的人类身体死亡才可以,要是赵景和不会早逝也没人暗杀他,他估计能活到八九十岁,也就是说,至少还需要五十年,他才能看到一个完整的拉法利尔。   “到我的手上来,我带你去沉睡之地,你要在那里修养。”   “我要养多久?”   “大概七天左右。”   林楚西点点头,游到巨龙爪心,抱着巨龙的爪指坐稳。他抬头向上望去,白色的游艇底部依旧平稳行驶着。林楚西察觉到海面上白雾的消泯速度正在减少,赵景和大概已经吸收到足够的白雾了。   沉睡之地并不远,要抵达那,以巨龙的速度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那里长满了漆黑的水草和湿漉漉的墨绿色海藻,就连海水都似乎是黑色的,的确很符合它的名字,沉睡之地。   “你确定我要在这里躺七天?”林楚西满脸质疑。   巨龙小心翼翼地将林楚西放在水草上,那些水草感觉到林楚西的身体立马疯狂缠绕过来,林楚西吓了一跳,刷一下涨出尖锐指甲慌张地切割这些水草。   “不不,不要这么做,安卡。它们不会伤害你。”   有漆黑的汁液从被割断的水草切面流出,消散在海水中。从水草深处传来婴儿哭泣一般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尤为惊悚恐怖。   “拉法利尔,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相信我,睡吧。”巨龙温言细语安抚林楚西,按住他让更多的水草缠上林楚西的身体,直到将林楚西整个身子完全包裹住。   “喂……”林楚西一句抱怨还没有说完,嘴巴已经被一条水草封住,然后便是长久的暗无天日,昏昏欲睡。他在沉睡过去的最后一刻听到巨龙的声音。   “睡吧,我的小阿美利加人鱼,我会在你身边守着你的。”   混球,林楚西在心里骂了句,彻底闭上了双眼。   巨龙拉法利尔缓缓将自己的身体降落在沉睡之地,他的心脏靠在包裹着林楚西的那个黑色水草茧旁边,整条龙身蜷缩起来,像一堵墙壁将这颗茧团团围住。   真想带你去见一见上一个本纪的沉睡之地,安卡,不是现在这样的漆黑,暗悚。而是明亮的,盛满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和五色鱼。上一个本纪的沉睡之地可是约炮圣地啊。   巨龙拉法利尔如是想着,龙爪轻柔抚摸那颗小茧,叹一声气。   真的太小只了。 ☆、第四十三章   林楚西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或许就像拉法利尔所说的,七天大概,又或许是很久。他醒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黑暗,柔软的水草依旧捆绑在他身上,但却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威胁,反倒是从水草上源源不断传输进身体的能量让他感到温暖、充足。   “醒了?”隔着水草,林楚西听到拉法利尔的声音,随后水草便快速地撤开,让他重见天日。   巨龙拉法利尔将林楚西捧在爪心,送他上海面,赵景和的游艇就等在那里。林楚西攀上游艇护栏,发现赵景和沉沉地闭着双眼歪在轮椅上,他走过去推了推赵景和,没反应。   巨龙拉法利尔在海里轻轻笑道:“我的意识无法同时控制两个身体,等到我的元身回到栖所,意识就会自动回归到人类身体里的。”   “那你以后不会睡着睡着觉醒来发现意识跑到龙身上去了吗?”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弱小,安卡。”   林楚西无语地翻个白眼,看着巨龙慢慢沉下深海中,在快速恢复平静的海面上消失不见,然后赵景和便像睡醒了一般直起身子。   “你不去穿衣服吗。”赵景和说。   “嗯?”林楚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好像是的,立马撒丫子往船舱跑。   回航的旅程风和日丽,海风清扬,就像是迎来了暴风雨后的平静和昭祥。林楚西在沉睡之地不多不少正好睡了七天,而在这七天里,谁也不知道有一辆白色的游艇在南太平洋某一处荒无人烟的海域逗留了七天,谁也不知道,这艘船上的两个非人类在海里做了些什么。   赵景和身上的鳞纹已经完全消失,林楚西也可以顺利发出人声,这一趟回娘家也算不虚此行。不过林楚西回程走到半路突然很后悔没有回他的老巢搬些古董珠宝带回人类世界。   两人回到斐济后马不停蹄地飞回了洛杉矶。不只是林楚西的工作电话快要被打爆,赵景和的邮箱已经被工作邮件塞爆了。七天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只不过是四分之一个月而已,但是对于林楚西和赵景和,一个礼拜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浪费一个礼拜的时间在他们所在的圈子看来简直不可饶恕。   赵景和要立马回苏黎世,林楚西没多留他,因为他自己也马上突入了疯狂的工作里。   林楚西再见到南希的时候被骂个狗血淋头,要不是公共场合顾虑到两个人的面子,南希真的要大发神威拧着林楚西的耳朵开骂了。好在南希生气归生气,教训了林楚西一顿便开始帮他安排日程。   《风之旅人》就在林楚西回洛杉矶的那一天定档今年圣诞节,林楚西早就知道范哲·希克斯一定会赶上奥斯卡盛宴的末班车,圣诞节倒也是个挺受关注的节日。他搜了下圣诞节左右其他上映的电影,有两部圣诞题材的儿童电影,一部恋爱文艺电影,还有一部大制作的科幻电影,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风之旅人》的定档也就意味着林楚西从现在开始到电影上映所有的工作重心都会转移在电影宣传上面,南希说所有行程安排,时间地点,接待人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已经传给了大卫,大卫会再跟他做详细的说明。   “我一直以为大卫只是生活助理。”林楚西翻了翻南希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表,脑袋都有些僵。   “他也是工作助理,亲爱的,要相信你的这位金牌助理非常全能。哦,他有时候还可以兼任贴身保镖。”   “呵呵。”   南希把所有工作安排下去就把林楚西一脚踹出了门,然后扔了张信封给他。林楚西一边往公司大门走,一边拆信封,里面是两张后天飞往纽约的飞机票,头等舱。   《风之旅人》全球宣传的第一站,纽约。也就是说,林楚西还有那么个一两天可以休息。   粗鲁地把飞机票塞回信封,林楚西长呼出一口气。迎面走来几个高挑的美女,纷纷言笑晏晏地向他打招呼,他意思意思回了个笑脸,虽然他一个也不认识。擦肩而过时,金色长发的那位美少女摸了一把他的屁股,在他耳朵边吹了口气便扭着腰风骚走远。林楚西皱着眉头伸手在屁股袋上掏,果然掏出一张名片,相当花哨,除了电话号码居然还有脸书账号。   走过一个拐角,林楚西很果断地把这张花里胡哨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他现在不是特别想回公寓,那地方简直被赵景和改造成了他的第二行宫。林楚西对此种行为表示强烈地不满,并且拒绝住在不是他自己亲自设计装修的房子里。赵景和却很义正言辞地说他是请了非常著名的室内设计师给他重新装饰房子。林楚西当场就怒了,哪个设计师会疯狂得把整个空间布置成海洋馆啊,尼玛还想不想混了。   林楚西执意不想住这套公寓,赵景和没有勉强他。他倒是巴不得林楚西离那所悬在17楼高的小公寓远远的,虽然那地方耗费了林楚西不少血。赵景和有的是钱,想要在洛杉矶购置一套别墅实在简单到不行。但是赵景和太过于挑剔,林楚西又不喜欢住在赵景和原先的别墅里,所以到现在还在物色新房子。搞得林楚西只能回贝弗利山庄的孟家待一段时间。   最近孟家有一场腥风血雨,因为孟启东终于毕业了。   林楚西的座驾驶进孟家别墅大门,他在车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孟启东没作死一般地在寒冬腊月里躺花园草地晒冬阳,也没想一出是一出地帮佣人们干活结果通通搞砸。林楚西下了车,问正在扫雪的女佣孟启东在干什么,女佣回答他说,少爷有客人来了,所以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招待对方。   林楚西挑眉,察觉到一点点的不对劲。哪有招待客人成天待房间里的,又不是俩好闺蜜聊八卦,摆一杯果汁就能做上一天。林楚西摆了摆手,没怎么想管孟启东的私事。他倒是听说孟家的两位大家长有意在子公司给他找点事做,说不定孟启东这是来点进监牢前的最后的狂欢。   露西跑了两杯热可可想送进孟启东房间,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   “Gavin少爷,这……”露西转头向林楚西求助。林楚西疑惑地走到房门前去敲门。   “James?James你在吗?!James!”林楚西先是礼貌地瞧,再后来就是梆梆梆地狂拍门,但就算是这样里面也没一下动静。   “你确定他还在家,或许他和他朋友什么时候出去了也说不定。”   “可是,可是三十分钟前James少爷还下来吩咐我们准备饮品,他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呢。”   “你把盘子给我。”   “好的,Gavin少爷。”   林楚西接过银盘,打发露西离开。他心里想孟启东估计又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敢开门了。   “James,我要进来了。”林楚西右手手指划过门把手,以他的耳力便能听到“咔哒”一声门锁已经打开。他掰下门把手推门进去,乌漆墨黑的房间又装逼似的拉了窗帘关了灯。但是林楚西是谁,上古阿美利加人鱼,黑暗对他的视力根本没有阻挡作用,所以他一眼就看清了这个房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手上两只盛着热可可的瓷杯在他的瞠目结舌下,十分干脆利落地跌碎在地板,发出相当清脆的碎裂声。好在这房间隔音效果异常之好,估计不会吸引管家和佣人上来。   林楚西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在孟启东的房间里看到一场活色生香的纯G片,虽然是静止的,但那个视觉冲击真心杠杠的,尤其在他如此毫无防备下。   “两分钟……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穿衣服。”   林楚西眼球里成千上亿个视锥细胞将床上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肌肉纹理,眼神表情传输进他的大脑皮层。他能清楚地看到孟启东僵硬的脸,以及伏在他身上的那个男人相当嚣张的手臂肌肉。令林楚西极为愤怒的是,那个明显在攻位的男人根本没有肌肉僵硬,也就说根本没被突然闯进房间的林楚西吓到,但是这个家伙的老二却到现在还埋在孟启东体内没有要出来的打算,并且还炫耀一般地把屁股往上抬了抬。   林楚西脑门上蹦出了好几条青筋,这个王八蛋,他一定会为他的无知后悔的。   “你们最好配合点。”林楚西按亮房间大灯,往床边走,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衣服扔到床上去。孟启东终于从当机里回过神来,一下推开身上的人,爬下床哆嗦着腿穿衣服。   林楚西抱着手臂打量那个慢条斯理穿衣服的陌生男人,金发蓝眼,脸部线条凌厉,是个帅哥。身材很有料,最重要的是老二也特别雄伟。不过在林楚西看来只不过是个骄傲自大的欠揍男而已。   孟启东穿好衣服,林楚西横他一眼,说:“滚墙角去站着!”孟启东小媳妇似的哭丧个脸扶着腰一步一步往角落走。欠揍男眼神复杂地看向林楚西,随即便露出小小的惊讶。   “是你,Gavin·Lin!”欠揍男又意味深长地来回打量孟启东和林楚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林楚西冷笑一声:“我认识你的声音,给我打过电话,对吗。”   欠揍男瞳孔瞬间收缩。   “没想到我还记得是不是,好啊,很好。你们居然敢合伙骗我,胆子不小啊。”   “是又怎么样。”   墙角面壁的孟启东顿时泪流满面:“去你妈的,凯恩斯,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参与你那个电话欺骗,我是无辜的啊,Gavin,你要相信我。我怎么敢骗你!”   “你闭嘴,允许你说话了吗。”林楚西瞪过去,孟启东立马在嘴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凯恩斯微妙的视线随即落在林楚西脸上,带着一种好奇的研究,以及不屑。   “哦,原来你叫凯恩斯。”林楚西低头轻笑着,下一秒,疾风一般的拳头便落在了凯恩斯脸上,一拳便把凯恩斯打翻在地。一只带血的牙从凯恩斯嘴里飞出。孟启东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子,要是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一定会把你那双漂亮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给你吃。”林楚西脸上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   凯恩斯完全没想到林楚西这种瘦了吧唧的小男生武力值这么高,刚才林楚西拳头过来时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要把他撕碎的压力,但这一拳也非常有力量,至少现在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能打得过林楚西。   林楚西揪起凯恩斯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凑近他的脸。   “听着,小子。我不管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管刚才你们像发情的公猪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是谁先发起的。”   “你看起来很自信,嗯。你似乎忘记了这里是哪里。你觉得如果我现在在这个房间把你全身的骨头卸了再装回去,谁会去举报我吗。”   “哦,别露出那种不屑的表情来,我绝不是那种只会放狠话的人。”林楚西笑得很美很灿烂,左手捏住凯恩斯的下巴一掰,只听得凯恩斯痛苦地闷哼一声,脑门冒出一层冷汗来。   林楚西像扔垃圾一样把凯恩斯扔进一边的椅子里,冷下一张脸走向孟启东。   “我,我真的非常抱歉,Gavin,我……我错了……”孟启东吓得浑身发抖,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生气的林楚西了。   “跟我过来。”林楚西扫一眼孟启东,脚后跟一转,方向便转去了房间门。   “好,好的。”   临走前,林楚西还不忘勒令凯恩斯待房间里别动。   林楚西带着孟启东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交叠起双腿,冷冷地看向孟启东。   孟启东躲闪地不敢直视林楚西,腰疼腿疼屁股疼,简直地狱般地煎熬。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打我一顿。”   “没错!你真是大脑开发了啊,我现在真想一巴掌拍死你。但是我更想切开你的脑袋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卷卫生纸,为什么那么白目!我以为你是真的在学校学到了东西!”林楚西气得从椅子上蹦起来,抬手想给孟启东来上几拳,最后却又放下了手。   “没错,你二十二岁了,你大学毕业了。你可以合法地开始进行男女关系发展了。你和男的搞,还是和女的搞我不管,反正你是出了名的双插头。你就算和男人女人玩3p也行,只要不染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病,也不要随时喜当爹。你可以带他们去你在外面的房子,可以去开房,可以去随便哪个允许你们玩儿的地方。但是你TM居然把男人带回家,还在家里做这些事。要是被Juli女士和Richard先生知道,你之前做出的那些好印象就全完了,你知不知道!”   “而且你TM居然还是下面的,下面的!WTF!”   “我,我……”林楚西简直要被孟启东气疯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啊!”   孟启东低垂着头,抖了下身子。林楚西要被打败了。   “你喜欢他?”林楚西问。   孟启东抬起头来望向林楚西,眼里满是挣扎,他没有确定也没有否认。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啊,该死的,明显就是喜欢上对方了!   “听着,James。那个凯恩斯,不是你能把控的人。你可以和他做朋友,就算是也行,但是千万不要和他玩真心。那是个已经成型的小混蛋,狡猾又风流。你玩不过他。”   “可是我……”   “可是个球,你的眼睛是长屁股上了吗,为什么会看上那种歪脖子树。”   “不是歪脖子树。”   哦,上帝啊,这都已经开始护短了。   “多久了,你们。”要是孟启东敢告诉他那个凯恩斯是他最近勾搭上的,他绝对会先杀凯恩斯,再拧断孟启东的脖子。   “六七个月了。”   “…………”林楚西顿时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Gavin,我知道你很生气。我和凯恩斯在家里确实不对,但是我们两个真的不只是玩玩而已。”   林楚西质疑地冷哼一声。   “真的,拜托,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妈,我随便玩玩他们不会管,要是他们知道我真的和一个男生在交往,一定会把凯恩斯弄死的。”   “哈,我倒觉得这小子不会死那么快,你还可以考验一下他究竟对你有几分感情。”   “Gavin……”   林楚西感觉孟启东都要跪在他面前哭了,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典范。   “行了行了,我最近工作都很忙,没空理你家小男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会被我弄死,或者被我和Juli女士联合弄死。但是,如果你自己露出马脚,我一定不会站在你这边的,懂?”   孟启东的心情在林楚西这句话里好似做云霄飞车,一下飞天一下落地。   谈话在孟启东苦情的脸里结束,林楚西大发慈悲过去把凯恩斯的下巴接好,然后就像个恶毒丈母娘拆散恩爱眷侣一样把凯恩斯扫地出门了。   林楚西对于孟启东居然和一个男人,并且是当初给他打电话控诉孟启东抢了他女朋友的男人谈恋爱这件事给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只不过去拍了个戏,回了娘家一趟,回来这个世界就已经颠覆成这个样子了吗!WTF! ☆、第四十四章   那天被林楚西抓包后,孟启东又开始夜不归宿。林楚西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那个凯恩斯混在一起。林楚西倒是想劝劝孟启东,只不过他自己在家里也待不上多久,还没怎么见着孟启东的人影他就要开始各地飞,跟着剧组去宣传电影了。   范哲·希克斯知道他和罗伯特·肯斯嫌隙大,所以只要是上双人节目和访谈都是他和艾伦·斯洛文罗尼一起,引得一些媒体开玩笑说罗伯特·肯斯直接在宣传期间被流放成单打独斗了。   发行公司对于宣传很舍得花钱,上大牌节目,在地铁上投放广告,联合《风之旅人》的游戏老东家索尼一起推出让游戏迷们等待了数年之久的《风之旅人》全平台版本。就连林楚西都免不了赞叹一声财大气粗。范哲·希克斯这样的大神果然能让投资人心甘情愿往外掏钱。   《风之旅人》的制作公司在日本,而游戏的主创人来自中国,电影却又是启用的北美演员,融合了多国血统的《风之旅人》似乎凭借归属感就已经超过大部分电影。再加上游戏在全球范围内的粉丝,制作公司并不担心回不了本。重要的是能赚多少钱,能吸引多少普通观众进电影院花钱买票。   《风之旅人》的卖点在哪?画面和想要抒发的感情。没错,如果把电影比喻成一个人的话,那么《风之旅人》无疑是那种外表非常漂亮,却并不风骚暴露的知性女人。她不是爆米花电影,除了特效其他一无是处;她也不是能让你坐在电影院一直憋尿憋到电影结束的悬疑片;更不是看完让你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侮辱的小白片。她只是需要静下心来欣赏,让你的眼睛目不转睛。你们像在一个春天的下午喝了个下午茶,你们聊了一本小说,然后在氤氲芬芳的茶香中说再见。再回想时不会有太激烈的余波,只是会有漫漫而悠长的感动。   所以选准受众对象很重要。   前段时间有几部片子在中国市场取得了非同一般的反响,更确切的说是中国区票房把那些制片人都给震住了。纷纷开始重视起这块大蛋糕。   中国观众偏爱大制作,喜欢巨幕、IMAX、3D,尤其喜欢那些带有中国元素的外国大片。《风之旅人》非常幸运的把这些标签都给集齐了。论制作,他有异常强大的卡司班底。论特效,《风之旅人》的特效公司是整个好莱坞都鼎鼎大名的工业魔方。论中国元素,《风之旅人》根本就不需要填塞广告,电影本身就自带中国背景。仅仅游戏主创来自中国就足够让人沸腾,更别提电影里那些源自于藏传佛教的元素。金色和红色,简直就是为中国人的喜好量身打造。   毋庸置疑的,《风之旅人》绝对不会错过中国区票房这块市场,宣传力度也是相当足够的,就冲范哲·希克斯拎着一众主创亲自到北京、上海等地进行宣传就足够表示出重视。   说到这里林楚西就不得不发泄一下怒火了,他真的非常想回中国,奈何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剧组要去中国宣传,林楚西那叫一个高兴啊,虽然北京的雾霭把很多国外明星都给搞进了医院,简直威名远播的大杀器。非常想当然的,林楚西以为自己会跟着剧组一起去中国。但是,但是范哲·希克斯居然二话没说就直接把他踢去了法国参加在巴黎的首映礼。范哲·希克斯说得相当义正言辞。什么林楚西在中国的知名度不够;什么他之前在巴黎时装周走秀,又在威尼斯电影节拿奖,在那边肯定能吃得开;什么能者多劳,让他一个人去巴黎是信任他,看重他。   林楚西只想骂一句,你妹啊。可范哲·希克斯说的他又没办法反驳。谁叫他是新人,谁叫他国际知名度不够,谁叫他票房号召力不够。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虽然不忿,他也只能收拾好行李搭上最近一个航班去巴黎。笼统算起来,他这两个礼拜已经飞了四个大洲,九个国家,将近三十个城市。每天都在跟时差作斗争,明明精神萎靡还要在摄像机面前摆出一副我很精神我昨晚睡了一个好觉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找时间睡觉,就连化妆的时候都能在一鼻子粉底味道里睡过去。尤其是一天内在伦敦和多伦多来回,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天黑了。   抵达巴黎的时候是十二月中旬,到处都是庆祝圣诞来临的景象,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在巴黎街头还是能看到露出一双双大腿的时髦女性,今冬似乎比较流行穿男式大衣,所以能看到高挑的女生们头发剪得很短,画着精致的妆容,穿一件像是他们父亲才会穿的老式皮衣,脚上是彩色的袜子和尖头皮鞋,站在寒风凛冽的巴黎街头,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色彩。她们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当真是一个在冬季一个在秋季。   底蕴丰厚的时尚之都,巴黎的女人们似乎怎么稀奇古怪地穿都能让人觉得时髦前卫,而不是在恶搞。   这一次在巴黎的首映礼搞得相当小资,逼格高。地点在范哲·希克斯好友,摄影大师皮耶罗·麦肯达的大型别墅里,就像举办一次大型沙龙,大家谈谈天,聊聊地,拍拍照,然后吃个饭,再顺便看个电影。没请多少个人,但都是法国电影界的大腕,还有和制片公司关系比较好的媒体。电影这边只让主演林楚西一个人过来还真是有点不给面子。不过在场的谁都没说就是。   法国这边的记者颇有点没节操,或者说欧美圈的娱记都整体性的掉节操,不怕得罪人。   范哲·希克斯让电影的首映礼开在皮耶罗·麦肯达家,多少也有点担心媒体欺负林楚西这个新人,想让皮耶罗·麦肯达帮忙罩一下的意思。谁知道记者们根本就不买账,问题一个赛一个劲爆,林楚西招架无力,扯着笑脸和这些老油条们打官腔滑滑梯,有时候记者们扯远了还得把话题扯回电影相关方面来。   忽然有个女记者说,Gavin,我听说《阿诺德的舞鞋》的导演维力·克莱顿是希克斯先生的儿子,而你又是维力·克莱顿的好朋友,那么当初在进行电影选角时,是否有克莱顿先生的相关因素才让你在众多演员当中脱颖而出。   哦,这问题提得可是相当不留情。   原本首映礼上来的媒体们都已经被制片公司打点过,一般不会怎么刁难嘉宾,轮到媒体提问时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就好了。现在这样直面选角黑箱操作的尖锐问题按理说是不会出现的。所以在女记者说完时,不仅是林楚西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铭牌,就连周围的人也都转头看她。气氛有些尴尬。   伯特纳报,玫琳凯·蒂亚戈   这是什么鬼报纸,怎么没听过。怎么有家这样的小报混进来了。   林楚西的目光往上滑,落在这个女记者的眼睛上。这个叫玫琳凯·蒂亚戈的女人扎着长发马尾,眼睛看起来精明而狡诈,甚至带着一点傲慢。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来砸场子的,但是有胆子在这样的场合下问这样的问题想必也有恃无恐,不怕这个别墅主人的施压。他倒是给林楚西安了个高帽,似乎打定主意要让林楚西背上走后门抢角色这个黑锅。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不好回答。   林楚西要是说他认识维力·克莱顿时根本不知道他是范哲·希克斯的儿子,谁信?那可是范哲·希克斯啊,没人会相信他不知道维力·克莱顿和范哲·希克斯的关系,并且在有这么一层关系后还不加以利用,这太愚蠢了,也及其不符合他的经纪人南希的风格,她向来把手中能掌握的资源运用得很好。要是说范哲·希克斯是忠于直觉,单纯欣赏他的演技和气质,觉得他能胜任男主角这个角色,谁信?哦,得了吧。商业电影里永远没有哪一个角色是只有某一个演员才能演的,尤其当那个演员还是个透明新人的时候。   林楚西能够说的事实是公众不会相信的事实,也是喜欢八卦和爆点的记者不需要的事实。但如果他什么都不说,这更糟糕。明天估计就能在这个什么伯特纳报纸上看到这位记者小姐充分发挥想象力所撰写的充满槽点和黑点的文章。   所以,林楚西只是微微一勾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应对这位记者的咄咄逼人。他眯起眼睛,微微歪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随后一拍大腿小小惊呼起来。   “其实,如果不是蒂亚戈小姐说起选角这件事,我倒要差点忘了那天发生的事呢。”   “希克斯先生对于这次电影选角很看重,所以选角导演将我推上去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希克斯先生真的非常和蔼,当然,在你没有犯错的时候。我去试镜了,然后我和梅佐夫竞争同一个角色。”林楚西微微扬起下巴,扬起一抹嚣张的笑:“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自己比梅佐夫差,所以在希克斯先生犹豫不决时我就向他保证,如果他启用我的话,电影的票房一定会突进全球电影票房排行榜前五十。你们简直无法想象当时希克斯先生是用一种怎样眼神看我的,哈哈哈哈。”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朝他投过去目光,包括玫琳凯·蒂亚戈。   “没错,就是你们现在这样的眼神。然后希克斯先生就决定让我当男主角了。”   林楚西交叠双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眼神玩味地望向玫琳凯·蒂亚戈。怎么样,既然怎么回答都是错,那就给你们一个任谁看都像是假话的答案。只要林楚西不纠缠这个问题,随便打哈哈,那么记者是绝对不敢跑到范哲·希克斯面前问他是不是被儿子吹了枕边风给林楚西开后门的。如果记者要写,那么林楚西也给了说法,她要是敢自己随便胡说八道,《星月报》就是个完美的前例。那么如果记者乖乖按照林楚西的回话写,最多塑造一个新人骄傲自大的形象而已,更何况林楚西确实有料,《阿诺德的舞鞋》反响很好,一出道就拿奖,他有那个资本骄傲自大。至于票房,林楚西又不是神,就算突不进前五十也最多是被其他媒体酸一酸。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林楚西轻巧一击让所有媒体都知道这个新人绝对不是以前那些记者一发问就脸红耳赤率先乱了阵脚的姑娘小伙,他极为嚣张地告诉了别人,他,不好惹。   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之后的首映礼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直到结束都没人敢再捣乱,林楚西算是比较高质量地完成了这一次首映礼宣传,顺便结识了不少法国当地的名流大腕。   散了场,林楚西脸色瞬间不好了。协办这次首映礼的法国当地公关公司负责人过来直向林楚西道歉,表示是他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林楚西没怎么表露出怒气,随便应付了下就要走,心里果断把这个公关公司给拉进了黑名单。   回酒店的路上他打了个电话给南希,跟她说了这件事,南希说她会关注下这个报纸,林楚西见她已经接手,后来也就没再想这些事了。   林楚西倒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句应付找茬记者的戏言,居然一语成箴。 ☆、第四十五章   圣诞节当日,《风之旅人》如期在全球多个地区同步首映,而早在首映日前几天,各大相关媒体早已经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讨论。网络上更是有很多人在抱怨因为电影关注度太高,首映日当天的票都很难预定,更别说当日临时去电影院购买电影票了。《风之旅人》预热很成功,前期所做的那一系列有意无意的炒作很好的勾起了民众的观影欲望,而这种欲望在并不是特别长的时间集聚下终于在电影上映后全面爆发。   全民热议同一部电影的境况向来只会出现在哪些已经积聚了一大片粉丝的系列电影里,当然《风之旅人》也堪称名门之后,冲着名导、影帝来看电影的人也不在少数。   《风之旅人》首映日单天,北美区票房狂刷七千万美元,在亚洲区的票房增长速度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简直就像是开了挂的刷分。谁也不知道公布出来的票房成绩有没有水分,制片公司有没有亲自买票来引起这种虚幻似的受欢迎热潮以吸引后续的观众。但是,从观影人的回馈上来讲,《风之旅人》无疑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仅是各种社交网站上的用户在看完电影后感叹电影非常精彩,不管是剧情还是演员的表演,又或者是导演的拍摄手法和特效都非常值得花费一张电影票价的钱去电影院观看,这是一场不会后悔的观影经历。并且《风之旅人》IMDB上的分数达到了惊人的9.0,打分人数短短的一天内内已经突破四万。观影人们的好评如潮让影院管理者看到了《风之旅人》辉煌的将来,他们迫不及待地增加《风之旅人》电影排片,更是自发在影院大厅内为《风之旅人》做更为显眼的宣传。   而电影的宣传海报里,林楚西得到了男主角应有的待遇,正中央位置,无比显眼,影帝和巨星都得作为陪衬。所有人看这张海报的时候都能够第一眼看到他,看到他姣好的双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和如霜雪雕刻的脸颊。而随着《风之旅人》的热映,所有人都会记住这张脸。   如果说《阿诺德的舞鞋》是林楚西初入丛林的雏鸟一声清脆啼鸣,那么这一次的《风之旅人》就像是雏鸟已经学会飞翔,而《风之旅人》给了他一场风,将他托上了万丈青空上。有的人会说,撇除掉范哲·希克斯、艾伦·斯洛文罗尼和罗伯特·肯斯因为明星效应所催生的联动性票房增涨,只剩林楚西的话他根本掀不起不多大的风浪。确实,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些已经成名的大腕来看电影的,但是,哪一个明星不是从籍籍无名中成长的呢。林楚西初出茅庐,在一切名气都还没有开始积攒时得到这样的机会,并且准确的把握住了,这才是这场电影所带给林楚西的。因为范哲·希克斯关注《风之旅人》,因为罗伯特·肯斯,因为艾伦·斯洛文罗尼来电影院观看,然后看完电影,便爱上了那个有点傻有点小执着,方向感不好,没那么坚强,时不时还会哭鼻子的红衣。   林楚西有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风之旅人》里面的角色不仅是主角,也很讨喜。但更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这个角色更够引起普通人的代入和共鸣吧。   《风之旅人》这部电影与其说是在描述旅人们忠于信仰的朝圣之旅,不如说是在描绘一个所有人都需要走过的未来人生。我们就像电影里的红衣旅人一样懵懵懂懂了来到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带着不一样的信念和目标,但是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我们会恐惧,会无助,会迷茫,会感到寂寞。但是我们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会碰到什么人。他也许是好人,又或许是坏人。我们以为身边的这个人可以相伴到老一起走到尽头,到最后却只能无奈牵起另外一个人的手。这是命运的无奈,也是不可避免的遗憾。   电影里的红衣旅人就像是他们在人生道路上的投影,行走在磕磕碰碰的艰途,历经生离死别和抉择。他不完美,却喜怒哀乐地真实、可爱。但他又不会让人无法正视,因为他是人们内心当中正能量的投影,善良、热情、积极向上。   《风之旅人》的成功并不是偶然,原作游戏本就蜚声世界,不仅销量显著,口碑也非常好,可以说是殿堂界别的游戏作品,粉丝自然不会少,这些才是打下城堡的最坚硬的基石。再然后是一众强悍卡司,再加上当初推特上的一场骂战,足够引发全民关注,再则制片公司相当愿意花钱,不管是宣传海报和预告片的效果都很不错,又是在人流量特别大的地方狂轰滥炸,吸引的路人绝对不少。而更多的普通人则是被不说台词的电影给吸引了去,想要看看这没有台词的电影到底怎么拍。跟风刷新闻,刷明星炒作,刷首映的也不少。这么加起来,一场观影大军就已经组成了。   《风之旅人》全球首周票房疯狂攀上五亿美元,刷新电影界票房最快达到五亿美元的记录,笑傲北美周票房排行榜。这个记录的上一个保持者是名导埃里诺·科威里奇的传奇之作《无垠》。   《风之旅人》票房一路高歌,而现在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不管是制片公司还是电影主创都要开心得飞起,他们已经看到了无数地钞票在哗啦啦进入他们在银行的金库。当然,这个主创里面不包括林楚西,因为他当初签的合同里表明他只拿片酬不拿分成。林楚西也没什么资格争,毕竟能拿到角色就已经很不错了,能赚到多少钱倒是其次。只是,现在看到《风之旅人》疯狂吸金,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都觉得好心痛啊。所以他一直在洛杉矶抚慰自己受伤的小心脏,没出门。   至于赵景和,他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一部电影的。《风之旅人》在瑞士也有放映,赵景和早就让莉莉·科恩斯订好了电影票。有关于电影的质量他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赵景和不得不介意一下那几位坐在他旁边的小姑娘们的言论了。当然,以赵景和的胸襟和阅历,就算有一些没那么有教养的小姑娘冒犯了他,他也不会和她们计较。但是坏就坏在,这些小姑娘的关注点并不在赵景和身上,而是在他的逆鳞上。   事情得回到赵景和去看电影的那天晚上说起,他早早进了放映厅,左边坐的是莉莉·科恩斯,右边坐了两个看起来是同伴的小姑娘。她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些私话,赵景和没那个心思去偷听几个小女孩的聊天,但是她们一直在聊让人烦不胜烦,赵景和只好让莉莉·科恩斯提醒一下这几个小姑娘在公共场合应该遵守的礼貌。于是她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很正常的看电影程序,小姑娘们总是时不时爆发尖叫和一些莫名的赞美词。只是,让赵景和感到一些不对劲的是这些小姑娘的谈话。   “上帝啊,我现在无法克制我内心激动的心情!我先在想要立马狂奔回家,打开我的小可爱把我脑子里现在冒出来的东西全部写出来!天啊,主角完全戳到了我所有的萌点,帮我看看我鼻血有没有留出来。”   “你又要开脑洞了吗,但是你忘了在此之前你的那些未完结坑吗,我知道如果你再开一篇新的文,读者们一定会想要把你捏死的。”   “哦,不管这些东西了。灵感就是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不是吗,没有灵感的作者才是最悲哀的呢。我感觉我要疯狂地爱上他了,没有名字的红衣旅人。我做梦都会想着他的!糟糕,看他哭我也要哭了。”   “等等,官方就这么半路换攻真的好吗,我要强烈抗议!我要我的白衣!”   “黑衣也不错啊,鬼畜腹黑攻,画图简直能让人鼻血流一地。”   “……我要白衣,养成才是王道!”   “切,多少养成把自己养死的,又或者辛辛苦苦养成却成了别人家的。”   “可是白衣和红衣绝对不会养成失败!”   “已经失败了,好吗。黑衣是命中注定的正牌攻,看坚冰化为绕指柔才是一件爽事。”   “好吧,就算是你这样说,红衣心里最重要的人却肯定是白衣,谁也争不过死人,尤其白衣还是为救红衣而死!”   “哦,狗屎,我的洁癖症要发作了。我最无法忍受这种磨磨唧唧,藕断丝连的前情。”   “我打赌,以后绝对是白红胜过黑红。”   “哼,黑红坚定不移,不可拆不可逆!”   ………………   两个小姑娘吵得不可开交,赵景和觉得他们的对话实在有够莫名其妙,却又听到莉莉·科恩斯在一旁小声咂嘴说,这官方好好弄一个CP不就行了,非得来个三角恋,这下子又得掐得腥风血雨了。赵景和怪异地瞄她一眼,没做声。   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女声插入了她们的对话。   “你们也是Gavin的粉丝吗!我从《阿诺德的舞鞋》开始就特别喜欢他!”   “诶,是的!我非常喜欢《阿诺德的舞鞋》,Gavin在里面表现得非常棒,我简直恨不得每一帧都打印出来贴在墙上,而现在我觉得我必须为我的墙壁增添一位客人了。”   “是的,我还搜集了他在巴黎时装周走台时的杂志照片,我现在已经要求我的男友必须购买一套当初Gavin在T台上穿过的那套衣服,虽然他很不情愿,但是他拿我没办法。”   “哦,亲爱的,你的推特账号时什么,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互相关注一下!当然,如果你也有tumblr的话,那就完美了。”   “有的,我的推特账号是xxxxxx,还有我的tumblr是xxxx。”   “等等,等等,你是xxxx,难道是以前混TF圈的那个xxxx?!天啊,我太喜欢你那篇蚀心者了!我就是跟随你的脚步才踏入TF圈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诶?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一篇文章,非常感谢你的喜欢。”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能和你一起出《风之旅人》的联合志吗?”   “可是刚才听你和你朋友的谈话,你好像是站在黑红。”   “嗯,是的。”   “真是太遗憾了,我是白红,当然我是互攻党,红白也是可以的。但是……黑红的话就……”   “……啊啊啊,上帝啊,这是您对我的惩罚吗,为什么我最喜欢的作者居然和我拆CP!”   ………………   赵景和的耳朵里冲着这些小姑娘说的,鬼畜攻、养成、黑红白红、互攻以及各种他不是很理解的名词,他转过头去问目不转睛看电影的莉莉·科恩斯。   “你的tumblr账号是什么?”   莉莉·科恩斯大脑立刻当机,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的圣母玛利亚,难道boss知道我在tumblr写他和Gavin的劲爆虐心小黄文了?!   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死——定——了—— ☆、第四十六章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莉莉·科恩斯绝对不会放任自己被一时的爽快蒙住了眼睛而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在自己的tumblr上更新文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她就算再激动再没有理智也会一巴掌把自己扇醒,然后把那些据对不能任别人看到的文档永远缩在自己的私人电脑硬盘里,成为永远的硬盘文。而不是像现在,很多人在她的tumblr上留言让他快点更新那篇既重口又黄爆还矫情得要死的总裁X明星文,嚎叫着要看肉要来H。莉莉·科恩斯感觉她的虚荣心已经被撑大,因为她也算是有粉丝的人了。   但是,但是现在,莉莉·科恩斯所有的虚荣心和飘飘然都在这一刻化成了恐惧占据她的内心。她仿佛偷了龙蛋的小偷,还在沾沾自喜偷窃的成功,却不料已经被狂怒的成年龙给追上了。   “boss,我……”莉莉·科恩斯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她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顶住,顶住,这电影院这么暗,老板肯定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只要说话别露出马脚一定能混得过去!   “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喜欢逛那样的网站。”   “呵呵,是啊。简直就是闲得没事的典型。但是boss,我绝对不属于这些人,您是知道的。”   “那么,你究竟是有账号还是没有。”   莉莉·科恩斯顿时哭了,她要是还死不承认会不会下一秒被老板给炒了:“我有……”   “很好,那么待会回去的路上让我观摩一下。”   “…………”莉莉·科恩斯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做不出多余的表情来了,她现在只能祈祷boss的怒火不会那么旺盛。上帝啊,她完全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每个周末的礼拜也去得非常准时,只不过有时候在牧师讲经的时候打瞌睡而已,所以现在就要对她开始进行如此悲惨的惩罚了吗。   接下来的电影莉莉·科恩斯完全没有看进去,她一边绝望地祈求电影永远不会播放完,一边又只能眼睁睁看着画面上终结旅人生命的白光消失,然后就是滚动制作名单的片尾。   这是对她的倒计时,对她这条岌岌可危的性命的倒计时。   莉莉·科恩斯强装冷静地将赵景和推出电影院,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电影院门口。她的手在赵景和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着。   进了车子,赵景和从一旁的内胆包里抽了平板出来交给莉莉·科恩斯。如赴刑场的莉莉·科恩斯佯装平静地接过了平板,心里却在哀嚎。她挣扎着点开tumblr的首页,输入自己的用户名的登录密码,事实上她因为手指发抖连密码都输错了两次。莉莉·科恩斯现在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快银的能力,然后她就能在零点零零零几秒内把她的所有犯案证据给删了。   “你看起来很熟悉该怎样操作,很不错,莉莉。”   “是……是的,boss。”可是我真的非常不想得到您这样的表扬!   “莉莉,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赵景和转过头来撇莉莉·科恩斯一眼,说道。   “嗯?!”莉莉·科恩斯还在等待死期降临,赵景和一句话把她给问住了。   “我并没有要查看你的账号内容的意思。既然你对于这个网站这么熟悉,那么我想你一定能够很快让我也了解该如何使用这个网站。”   “啊……”莉莉·科恩斯傻傻地长大了嘴巴,一脸痴呆。   什么?什么……什么!   莉莉·科恩斯又要哭了,boss啊,不带您这么玩人的好不好……   吞下眼泪,莉莉·科恩斯及其迅速地将自己账号退出,蹲在赵景和轮椅旁边开始手把手教她的boss怎么玩弄tumblr。   从此赵景和的新世界大门打开了。   ……………………   赵景和圣诞节放假,回洛杉矶和林楚西一起过节,顺便敲定了两个人最后的巢。搬家的时候林楚西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是需要搬走的,当初这个公寓他还没来得及住上两天就已经直接报废,亏他还放了那么多的血下禁制,简直暴殄天物。   林楚西没过圣诞节的习惯,也不怎么喜欢过这种过于西式的节日。赵景和一切都随他,所以别墅里既没有准备圣诞树,也没有吃烤鸡,一切都正常得好像是一年当中的某个普通日子。   林楚西既然和赵景和住一起,那么大卫自然不能跟着一起住下随时伺候他了,林楚西因此怨念了许久,好在赵景和给大卫安排的房子距离别墅也不是太远,大卫基本上可以做到随叫随到的地步。鉴于林楚西被赵景和惯得越来越在熟人面前无法无天,大卫表示他真的快要hold不住老板的那些鬼点子了。   赵景和在洛杉矶待不上多久,他似乎永远都有看不完的文件,讨论不完的回忆,打不完的电话。今天用德语,明天用西班牙语,后天就用阿拉伯语和那些中东武装分子勾结买卖石油了。   最近叙利亚那边又爆发了战争,被五大流氓控制的联合国还在新闻上粉饰太平,想着趁战争把叙利亚周边的国家输油管都给控制住,哪知道上游大宗商品公司可不会因为这些停止他们赚钱的脚步,就算是臭名昭著的军他们也敢偷偷卖油卖武器给对方,顺便向对方推销自家旗下的佣兵。   林楚西不太清楚赵景和在和谁谈生意,不过听他的口气,貌似金额有点大,不能有差错,也不能被哪国政府抓到小辫子。所以每一步他都得亲自监督,工作量才会这么大。   “圣诞节也不让人消停下,你就算再怎么工作狂,你家CEO也看不见,只有我看的到。”林楚西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包薯片,每隔三秒往嘴里扔一个。他吊着个死鱼眼,瞪向赵景和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满。   最近赵景和总是抱着他的电脑,也不知道到底在弄些什么东西,林楚西甚至觉得赵景和是爱上他的那台机器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林楚西转个身,上半身挂在沙发背上,脑袋探向坐在隔壁沙发上的赵景和。赵景和手腕微动,将电脑转了个方向便挡住了林楚西探查的视线。   林楚西被赵景和这种藏着掖着的行为给惹怒了,问他看什么直接说看文件不就得了,他难道还能抢着去看他们公司的机密。但是现在这样子是想怎样,一看就有问题。   “晚上吃什么?”赵景和说。   “能不用如此生硬并且差别甚大的问题来转移话题吗。”   “不,我问的是事关我们味蕾和一整晚精神情况的重要问题,很显然这个比较重要。”   林楚西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吃什么?”随即身子一歪,仰面躺在长沙发上。   “我随你。”   林楚西恼火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朝厨房快步走去,一边回头冲赵景和恶狠狠地说:“你说的,要是我弄一锅猪食出来你也得吃下去!”   “好的,亲爱的。”   林楚西自然是不舍得让赵景和吃猪食的,虽然他的料理能力不太行,做个咖喱饭还是绰绰有余。原本今天的饭应该大卫来做,但是大卫的宝贝儿子突发肠膜炎,大卫请假照顾儿子去了,于是林楚西自告奋勇做了临时接盘侠。不过,说起来大卫那家伙在料理方面简直就是个天才,如果不是林楚西把大卫这方面的潜能挖出来,大卫至今还觉得厨房是只有女人才会进的地方。   将盛好的咖喱饭端至饭桌,林楚西招呼赵景和过来吃饭。赵景和终于舍得放下他的宝贝电脑,滚着轮椅过来。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像老夫老妻一眼在家里面对面吃饭,所以压根没什么冒红心泡泡和怦然心动欲念横生的气氛。   林楚西还在想赵景和古怪举动的原因,而赵景和在想些什么,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   “明天我要去公司,我今天一个人睡。”   “嗯,不准。”   “我又不是非得经过你同意。”   “我可以保证让你明天能够正常去公司。”   “哼,我怎么可能相信你这条发|情的老龙的话,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你可以相信我。”   林楚西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老怪物早就在他面前透支光信用度,林楚西要是还信他,立刻改名和赵景和姓。   吃过饭,赵景和被林楚西赶去洗碗,趁着这回林楚西瞧瞧跑过去想瞄几眼赵景和电脑,如果真的是正事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对多罗嗦一句。   把电脑转了个向,林楚西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随后惊讶便占据了他的脑袋,他万万没想到赵景和居然也玩tumblr。而且这页面排版风格简直就像个非主流小流氓才会喜欢的,和赵景和平常那种严肃冷淡的气质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林楚西打了个寒战,听着从厨房那边传出来的水声,心里想着那个老怪物脑子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   林楚西一手放在笔记本触摸板上滑动网页,目光从上至下依次从最顶端的文章看起,他倒是对赵景和会在tumblr上关注些什么感兴趣。他换了个姿势,不再站着躬身去看屏幕,而是盘腿坐在地板上,目光有神,显然兴致勃勃。但是,很快林楚西的脸就黑了。   这尼玛都是些什么啊?!   这些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画的是什么该被叉掉的图!老子怎么可能会穿着那些绑带S|M跪地上像条母狗一眼流口水,要是让他知道这些图是谁画的,他绝对要踢爆他的脑袋!但是现在,他首先得踢爆赵景和的脑袋。   林楚西简直要被气疯了,他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赵景和的脑回路了,他居然……他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来刷他的tumblr的!而且联系到赵景和这几天的状态,他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抱着电脑,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一整天都在看tumblr,看这些莫名其妙的小黄文小黄图,而且主角还是自己。   去尼玛的上帝,他能说脏话吗,这个老怪物究竟有多欲求不满啊!   林楚西听到轮椅行驶在地板上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赵景和便静静地停在他背后。然后被撞见这样的事,赵景和依旧是那副面瘫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林楚西感觉自己要被气吐血了。他抓起电脑猛地站起身,差点想要把电脑往赵景和身上砸,试了几次都没真砸下去。   “你……你……”林楚西转头看一眼屏幕上那简直黄爆到极点的图,气得浑身发抖,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他同时又觉得脸上发烧,就好像那图里真的是自己,被欲望支配到毫无意识。   “其实那些小朋友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尝试一下能够使用的体位。”   “…………”   “Gavin?”   “你去死吧,老怪物。今晚滚去客房睡!”林楚西把电脑往墙上一砸,怒火冲天地往主卧走,半路上还一脚把沙发踹出半米远。   “砰”一声,一个巨大的关门声响彻在别墅里,赵景和无奈地摸摸鼻子,看也没看被砸烂的电脑一眼。   “哎,这孩子,脾气越来越不好了。那些小朋友写的文章确实挺鲜,花样也多。”   只是……   赵景和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和膝盖,最后只能无奈叹一声气。 ☆、第四十七章   圣诞的假期一过,所有人都开始异常忙碌起来。赵景和偷偷在tumblr上看林楚西的真人同人让林楚西生了好一阵的闷气,甚至动过自己动手也在tumblr上写一篇蹂躏老龙的文章报复回去,后来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得不行。再后来赵景和要回苏黎世,林楚西表示为了监督赵景和改正这种愚蠢的习惯,要赵景和把他的tumblr的账号密码交出来,他会定时查看赵景和到底有没有继续转发那些奇奇怪怪的文章和图画。赵景和很干脆地交出来了,没有一句怨言,顺便向林楚西表明忠心他绝对不会再犯。   起先林楚西还有那闲情逸致每隔两小时登陆一次刷一下,检查赵景和动静,后来这频率便逐渐下降,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管这些有的没的了。   《风之旅人》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令人惊恐的票房成绩,还有林楚西的名动全球。在电影还未上映之前他最多只能算作粉红,在西欧和北美年轻一代有点知名度,那么电影上映后的他便是大红!彻彻底底地大红!整个年末,全球百分之七十的电影院在放映他主演的电影,每天的观影人数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一个前所未有的曝光度。   Gavin·Lin,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走红,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不够资格成为下一个名符其实的国际巨星。   而出名给林楚西带来的便是排满时间表的通告,广告、拍写真、上杂志、脱口秀、访谈、聊天节目、真人秀、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剧本像雪片一样朝他飞来。   林楚西不需要赚那么多的钱,他只不过是想演戏而已,所以很多邀约都被他以各种理由说服南希帮他推掉。尤其是一些内容比较奇葩的真人秀和专门以恶搞为主的访谈节目。但是有两个活动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南希也不会任由他胡闹不参加。那就是在全球范围内都具有广泛权威性的一月金球奖颁奖典礼和二月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这两个就像是最为严酷和艰难的战场,让林楚西不得不严阵以待。当然,在此之前他必须把几个广告拍摄和杂志内封照给搞定了。   纽约,摄影棚内——   “Gavin,你的头偏一点,嗯,就是这样,让你的鼻尖稍微碰到对方的脸。好的,非常完美。保持这样的姿势不要动。很好。”蹲在摄像机面前的摄影师一边看图像效果一边纠正林楚西的动作。   他们正在拍摄一款品牌手表广告照,双生情侣表,表盘镶嵌着璀璨而昂贵的钻石和,就连指针都看起来闪耀夺目。这款情侣表的系列名就叫“最高情侣”。虽然看起来会价格会标得相当吓人,但事实上这类型的表只不过是该品牌的中低端系列,面向年龄较轻购买力没有大富豪那么强的顾客。在偶尔打折的情况下,就连普通人咬咬牙也还是可以买回家的。   品牌请了另外一位新生代女星和林楚西一同代言这个产品,自然是看在他们在年轻人中的受欢迎程度和影响力。   拍名表广告,又是钻石表的广告宣传照,大强光绝对不能少。而摄影师又被要求在璀璨耀眼贵族气爆棚的同时也要要拍出属于情侣间的暧昧甜蜜气氛来,所以摄影师让林楚西坐在一张白色无靠背椅上,让女星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右肩头,露出她手上佩戴的那只手表。而林楚西佩戴着手表的那只手则轻搭在女星的手臂上,小幅度扭过头,鼻尖擦过女星的侧脸,似吻非吻。   起先拍得非常不顺利,因为该女星也不只是原本皮肤就不好,还是化妆太多把皮肤给糟蹋了,以至于她为了在强光下遮盖住皮肤瑕疵打了非常厚的粉和BB霜。林楚西应着摄影师的要求侧过脸去,一眼便能看到她坑坑洼洼的侧脸颊和尤为放大的毛孔。这也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坏就坏在林楚西对化妆品,太过于敏感,结果鼻子将将擦到她脸上那层粉,一下受不住就当场打了个喷嚏,口水喷了她一脸。   那女星憋了一脸的气,却在林楚西的连声道歉下怎么也不好发作。她似乎本来就在圈子里名声不好,这下一出丑,很多人都在偷偷发笑,更是把她气得不轻,回去补妆的时候林楚西也能听到隔壁化妆室传出来的砸东西声,接着便是该女星的女助理红着眼睛出来,怕是又把气都发泄在了自己助理身上。   再后来虽然林楚西一再忍耐,还是没办法,但至少没再喷口水在人脸上,也算有点进步。   磕磕碰碰,把摄影师气得摔凳子骂了好几次,林楚西几番道歉自己也烦躁得不行,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化妆师别给女星上太浓的妆,皮肤不好大不了后期修图修好,要不然林楚西总破功,大家都别收工了。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拍到了一套据说还过得去的照片,林楚西终于被放行。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辛苦了,收工收工,要不去蓝月喝一杯?”   “滚滚,我还得回家陪老婆孩子。如果这一次我再因为工作而错过安妮的家长会,我一定会被她讨厌的!”   “行吧行吧,快回家去吧,善良的女儿控。”   “哼,你这是嫉妒,嫉妒我有一个可爱的小天使来疼爱。你这个单身汉只能无奈地对月流口水。”   “麦克!!”   ………………   一大群人打打闹闹出摄影棚,林楚西立马钻上大卫提前停在路边的车子,然后躺在后车座闭上眼睛补眠。从上一个礼拜前开始,他已经持续了一个礼拜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的日子里,他现在是无时无刻不在抠时间出来睡觉,只要能躺下,他是在哪都能睡,当真仿佛回到了拍《阿诺德的舞鞋》的时候,能睡个饱觉简直感动天地。   迷迷糊糊中林楚西听到大卫在说。   “老板,现在是十点二十二分,十一点您要去海德大厦拍摄locar`s杂志封面,还需要接受他们的专访。采访稿我已经放在您车座上了,希望您能现在开始浏览。虽然南希说locar`s不敢提什么刁难的问题,也知道您现在很劳累,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你看一下,好有个打算。”   “…………”   “老板?”   “别说话。”林楚西埋怨地嘟囔一声,没有睁开眼睛。   大卫从后视镜里看到林楚西的样子不禁好笑:“老板,您还是不要躺在后车座上睡觉,不然要是待会我急刹车,您一定会摔坏的。”   “闭嘴,大卫!我的睡意都快要被你呱噪的嘴说没了。”林楚西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嫌弃地从一旁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看,上面就是待会他要接受采访的采访稿。   林楚西迅速一目十行浏览完,随后嗤之以鼻。   “行了,我看完了,别打扰我睡觉。”说完蜷缩在座椅上,一只手盖住双眼。   大卫无奈地摇头,却又很配合地把车子时速降低了下来。   “哦,对了,老板。南希小姐让我提醒你,她已经把最近送到他手上的剧本全部发到您的工作邮箱里了,希望您尽快阅读个大概。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明天就能和您一起讨论接下哪一个角色邀请。”   “够了!有完没完啊!她以为我是扫描机吗,可以秒懂十几部剧本?”林楚西愤怒地坐起身,瞪了大卫后脑勺一眼。随后又问:“我的平板你放哪去了,大卫。”   “在您的背包里,老板。”   林楚西揉了揉眼睛,从背包里找出平板,登陆工作邮箱,果然看到了南希给他发的几部剧本。   到目前被指,通过南希的手送到他手上的剧本数量不少,不乏有出自名编剧之手,质量却只能说差强人意,不是情节薄弱就是角色塑造不深刻,再不然就是太过于狗血。林楚西的心情由起先的期待到随后的热情浇灭再到失望然后是焦虑,简直就像坐过山车。到现在,林楚西已经有点不想打开这些剧本文档,怕又是一场空欢喜。只是不想归不想,看还是要看的。   南希这次发给他的剧本很少,只有三部,并且全部都是电影剧本,故事篇幅都不会太长,也难怪南希会说让他今天看完明天讨论的话。   第一部是一个歌舞青春片,林楚西想都没想就pass了,不是他不喜欢青春校园戏,坦白的说这种贴近年轻人校园生活的片子反倒更加吸粉,主要是他不喜欢在人类面前唱歌,除非是在他想要对方的命时。   第二部是一个系列电影,至今已经拍了九部,在全世界积累了大量粉丝。林楚西看了剧本,大概属于中等偏上但算不上顶好,保持着这种系列电影的一贯行事风格和矛盾点。这种片子就算拍烂了依靠粉丝也能在上映后掀起不小的话题,揽上不少的票房。但是片方表示能够提供给林楚西的角色选择不多,并且大多数都是戏份很少的配角。这个林楚西倒是可以理解,这个系列电影的主要角色已经非常深入人心,大家拍戏时配合起来也有默契,凭空换演员,除非全员大换血,不然弊大于利。不过如果只需要依靠这个电影来露脸的话那就绰绰有余了。   林楚西在心里给这个片子打了个暂时待定,然后点开了第三部。   第三部片子名字叫,《达芬奇的“情人”》 ☆、第四十八章   《达·芬奇的“情人”》   林楚西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看的一部悬疑小说《达·芬奇密码》,当初抱着看一代文艺复兴大师的秘辛兴冲冲跑去看书,结果里面达·芬奇相关少得可怜,还不如改名叫《圣杯争夺战》得了。至于《达·芬奇的“情人》这个名字看起来更加像某一个野史,吸引着别人来观看这个讲述千年前的绝世天才埋葬在时间长河中那个不可告人的故事。   不过当林楚西完完整整看完这部剧本时,心情说不上是激动多一点还是失望更胜一筹。激动在于他非常喜欢这个剧本!又失望在于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莱坞大片风格的本子,挖不出更深的内涵来了。拍出来也只不过纯粹让观众爽一爽,或者感叹一下自己的智商又被导演和编剧鄙视了。   《达·芬奇的“情人”》主角布兰登是一个小偷,哦,或者我们应该称呼他为艺术品偷盗家。他光顾过所有闻名遐迩的欧洲博物馆,却始终没有被发现过行踪,实乃业内良心。   这一天,有一个消息流传在各大上流社交圈和收藏家圈子里,那就是苏富比拍卖行在月末要进行的拍卖当中有一副传奇大师达·芬奇从未被公开过的失落画作《情人》,并且在拍卖前,该幅画将会被放在苏富比英国拍卖展馆里展出,让所有有意竞拍的收藏爱好者欣赏。   达·芬奇在艺术界地位超然,保存完好流传下来的画作却不多,且都历经多次盗窃。如今默默无闻这么多年,突然横空出世的《情人》在受到空前瞩目的同时也引发了很多质疑,但这个时候,苏富比邀请的由多位知名权威达·芬奇画作研究专家组成的鉴定团通过对《情人》的绘画手法,颜料以及画布的年代进行鉴定得出这幅画的确是出自达·芬奇之手,是作于文艺复兴年代的古画。   这个鉴定一出,《情人》身价暴涨,慕名去苏富比拍卖展馆观摩的人也与日俱增。   就在距离拍卖日只剩下一个礼拜的时候,摩肩擦踵准备将这幅新出炉的世界名画偷走的超级小偷们也纷纷聚集在伦敦。而流连于伦敦夜店的风流小偷布兰登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神秘雇主的委托,开出五百万英镑的高价让他去偷藏在苏富比拍卖行的一个东西,但这个东西却并不是最近被炒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情人》,而是一个木箱,一个做工粗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收藏价值的原木箱。   布兰登本以为在所有人都被《情人》吸引过去目光之后,偷一个不知名的普通木箱一定简单得不行,却不料在偷窃当日碰得到同来偷画的同行,对方误以为他们也是来偷窃《情人》,双方展开了一场乌龙争斗,又不能惊动安保,惊险万分。等布兰登甩开这些人,到达安置着木箱的房间时又发现居然还有小偷要偷这个箱子。不过对方的偷窃手法却并不利落。   经验丰富,调戏过数不清艺术品安保系统的惯偷布兰登理所当然地把这位新手菜鸟给KO掉,顺利偷走木箱。他下意识觉得这个木箱或许真的藏着什么秘密,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要赶紧联系神秘雇主把木箱交出去。只是,还未等布兰登和神秘雇主接头,布兰登发现他的藏身之处居然被人发现,而在他躲藏处鬼鬼祟祟游荡的不是那个菜鸟小偷又是谁。布兰登几经转移躲藏处,却惊恐得发现不管他怎么躲都能被对方追上。   神秘的雇主,高额的雇佣费,神秘木箱,神秘的偷窃者,一连串未知的东西让布兰登不再敢轻举妄动。而就在这个时候,布兰登意外得知,雇佣他的那个神秘雇主居然就是以前杀害他多年好友的大仇人。布兰登几次想要弄死他都没得手,这一次对方居然自动找上门来。布兰登原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作为一个艺术品小偷虽然坚持着行业的一贯潜规则,拿了钱帮别人偷东西便不能私吞。但是,在面对率先撕破这种规则,在得到东西后便杀害佣者的雇主,布兰登不觉得自己还应该愚蠢地坚守原则。他不仅不想把木箱送到雇主手上,他还要把雇主允诺给他的佣金全部骗到手。于是布兰登便伪造了一个木箱,打算欺骗雇主。   带着假木箱去和雇主接头的布兰登并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场夺命追杀和更加惊人的真相……   ………………   林楚西看完剧本的最后一行字时,大卫刚刚好将车子停在海德大厦大门前。林楚西还满心沉浸在剧本奇妙的剧情里,大卫连连喊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老板,老板?!”   “嗯?怎么了 ,大卫。”   “我们到了,老板。”   回过神来的林楚西眨了眨眼睛,关掉平板塞回背包,然后下车。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小激动,脸上泛着止不住的微笑。浑身的疲惫都在看完刚才的剧本之后烟消云散,现在他只觉得精神饱满,干劲十足。就连在海德大厦碰到几个趾高气昂的大明星对他评头论足了一番也不生气。之后的杂志拍摄更是顺利得不行,让摄影师直呼林楚西天生就是吃模特饭的。   拍了一堆照片,和一个有些娘娘腔的杂志记者对着采访稿聊了一段无聊至极的话,随后林楚西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海德大厦,直奔回经纪公司。   他已经等不到明天了,他想现在就和南希讨论该接下手上哪一个片子的角色。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个时候南希通常都在公司大楼的第七层给她手底下一个女歌手做下一张专辑的专题,包括专辑封面,在确定歌曲后的每一只MV制作和营销渠道。林楚西不怎么确定南希有没有多余的时间。   林楚西上了七楼,在大家或真诚或不真诚的打招呼声中往南希的工作房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出一个巨大的“砰”,像是什么大物件倒下去的声音。周围很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有些知情者见此状况便立马凑在一起小声碎语,眼神嘲弄。   林楚西加快脚步往前走,还没等他敲门问个究竟,大门便打开了。只见一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房间走出来,南希站在门里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离开。那个男人看到林楚西站在不远处观望这边,对他露出一个相当猥琐的笑容。林楚西扯了扯脸皮,回他一个还算有礼貌的笑。   林楚西对这个男人有点印象,是一个词作者,据说很有名,到底怎么个有名法林楚西就不知道了,毕竟对于欧美音乐圈他没有太多的涉猎。   “怎么了?南希。”   南希没说话,只是把林楚西拉进房间去。一进门林楚西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个大书架。   “难道说,你们打架了?”林楚西几乎不敢相信南希会在公司和别人动手,就算动手至少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南希从包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翘着腿坐在滚椅上抽烟,脸上表情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嘲讽。她没回答林楚西的问题,反倒问起林楚西起来,问他怎么突然回了公司,不是还有通告要赶吗。   林楚西瞬间便知道南希是不想谈有关于刚才这个房间里所发生的事的话题,他叹了口,很配合地和南希说起剧本的事来。林楚西絮絮叨叨说完一堆权衡利弊的话,抬头却见南希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些什么。林楚西注意到她眼角的皱眉和眼底的青色,知道她可能已经有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南希,或许是我太急躁了,我还是明天来找你吧,你看起来很需要休息。”   “不,不需要。”南希揉揉鼻梁,有些疲惫地像林楚西道歉:“很抱歉,我刚才走了下神,能重复一遍你刚才所说的话吗,Gavin。”   “南希……”林楚西很无奈:“好吧好吧,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达·芬奇的“情人”》这个本子,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你不喜欢那个《歌舞青春》吗,我倒是觉得这个片子会更适合你。更何况《达·芬奇的“情人”》这部片子片方已经决定了男主角人选,你选择的余地不多。”   “呃,话虽如此,不过我更相信后者可以让我表现得更好。我想南希你一定也阅读了《达·芬奇的“情人”》的剧本,知道剧本里所描述的男主角布兰登是一位年龄至少三十岁以上的风流大叔,和我的气质外形相差甚远,注定不可能是我的角色。但是南希你依旧把剧本传给我,说明你认为这个剧本里还是有其他角色值得争取的,不是吗。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你之前所想的而已。如果我没猜错,你也一定觉得我很适合那个神秘的小偷,对吗,我亲爱的南希小姐。”   林楚西说得流利,笑得自信。就连南希也不得不露出一个感慨地笑容:“你让我无法反驳你了,Gavin。”   “那就不用反驳。”林楚西笑着说。   “我会和导演联系的,他本就想邀请你饰演这个角色,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会因为竞争不到主角而发脾气了。”   “上帝,我可不认为我已经嚣张到非主角不演那种程度了!”林楚西夸张大叫。   “好了好了,过几天就是金球奖颁奖典礼,礼服你去试过了吗?”   “试过了,感觉还不错,不过薇薇安一口气让我试了十几套衣服把我累得够呛。”   “薇薇安就是这样,你得习惯。不过,不可否认,她是优秀的造型师。”   林楚西赞同地点头,他看一眼墙上的钟,说:“你的工作结束了吗,我请你吃饭。”   南希摇头:“抱歉,我还有点事,改天我请你吧。”   “没事,工作重要。”林楚西没有勉强。   离开之后,林楚西接了个电话,是薇薇安打过来的,他的造型师女王大人又吩咐他现在立马空出时间来去试需要在红地毯上佩戴的珠宝配饰,可以的话她其实还想把林楚西的头发给弄一下,不过被林楚西郑重拒绝了,他表示他的绿头发才是标志和特色。   行至电梯口,听到不远处几位女性在聊天。   “你听到刚才从九号办公室传出来的声音了吗,那可真是够呛。”   “南希现在恐怕已经快要气疯了吧,哈哈。李察出尔反尔不愿意把新词给泰勒唱,一下子把她的所有计划都给打乱了。”   “李察疯了吗,他就敢这么得罪南希?”   “你知道什么,李察现在被米兰达那个小|婊|子迷得团团转,大概所有能思考的脑细胞都变成精子射|进米兰达肚子里了。最重要的是泰勒自己嚣张糜烂惯了,搞出那么多丑闻,有人发话要整她,李察难道不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南希自己也焦头烂额吧,我听说吉莉安早就已经准备好跳槽,不愿意签她手里。失去这样一个王牌巨星和砍掉双臂没什么区别。”   “早上我听贝娜说南希好像在和他丈夫打离婚官司,她老公烂赌,在拉斯维加斯欠了一屁股的债,居然偷偷把他们在费城的房子抵押了。”   “啧啧,当初他们结婚时可闹得惊天动地,现在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看这场离婚官司的笑话。”   ……………………   林楚西不动声色地进了电梯,没有让她们察觉到自己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他心里有点堵,情绪也渐渐低落下来。南希的处境他多少还是了解的。外人看来这个金牌经纪人威风八面,培养起来很多大明星。但是行内人才知道她手里带的艺人到底有多青黄不接,大明星们翅膀硬了要飞走,新苗子们一个个都不安生,还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就惹是生非引来无数丑闻。她性格不好,得罪的人多,即使在公司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这些年一步一步走过来,心力交瘁自然不必说。事业和家庭都面临着巨大难题,作为一个女人,她或许比所有人想象中得要难过得多,只不过她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样的南希不禁让林楚西想到上一世的杜眉歌,他的经纪人,也是这种女强人性格,一样有一个人渣老公。   林楚西靠在电梯扶手杠上,忽然就觉得喉咙有点痒,想要抽烟了。等电梯在一楼开了门,林楚西出去后就给大卫打了个电话,让他去买一袋棒棒糖过来。   一想到杜眉歌,这回忆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怎么拦也拦不住。   林楚西坐在回家的车子上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回想到了湖南老家,回想起了那个曾经和他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最后却又背叛了他的好兄弟沈文星,回想到了他在北京租的那个夏天漏水冬天漏风的小破屋,回想到了胡同边上一块五一个的煎饼果子小推车店,回想到了他和他的第一任金主的那一夜。   这些东西在他的记忆力趟过了三十多年,起初在海里一直被林楚西反复咀嚼来咀嚼去,后来就再没想起过了。林楚西在海里把自己当做一条鱼,那些属于人类林楚西的记忆就像早已失去的双腿,从他的脑子里分隔开。而现在,这双腿又回来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也要再度卷土重来。   不,不,林楚西已经不是当年的林楚西了。   这么想着,林楚西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了双眼。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仅仅为了金钱和名利。这个世界的法则永远都很简单,强者为尊,实力说话。所以他和以前不一样,若是现在有人背叛他、伤害他、轻贱他,他必然要百倍千倍地奉还给对方。   ***********************   金球奖向来都被称为奥斯卡风向标,,虽然被大众们当做奥斯卡前菜,却一点也没受冷落。林楚西好歹也是走过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红地毯的人,晃悠着长马尾一派巨星风范挥着手就上去了。《风之旅人》在金球奖上获得了电影部门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虽然最后只有罗伯特·肯斯获得了最佳男配角,但依然不能削减它作为奥斯卡夺奖大热门电影的气焰。林楚西在金球奖红地毯上走的那么一遭又是迅速登上各大报纸杂志头版头条,谋杀了无数菲林。十九岁的金球影帝提名者,就算没有拿到奖杯他就已经拥有足够资格俯视整个美国大部分演员了。   然而,重磅戏还在后头。二月中旬的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终于如期举行,全世界的天皇巨星们集聚一堂,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洛杉矶。   颁奖典礼上的红地毯,林楚西是自己一个人走的。林楚西腰细腿长,穿一身Kris Van Assche为他量身打造的轻熟男风西装,在一众奢华高定长裙和庄重西服里就好像一个大学生稀里糊涂闯进了大人们的社交舞会,但无疑这个“大学生”获得了所有人的目光。《风之旅人》的其他几个主创都各自携带了女伴,而范哲·希克斯则是带上了他家儿子当装饰品,不过维力·克莱顿样貌只能说是可爱,一身肉嘟嘟裹在西装里就好像高大的希克斯导演拎了个球过来。   红毯边上影迷们的尖叫像潮水般涌来,摄影师们一个个摆好架势狂按闪光。林楚西悠然走过这由闪光灯组成的道路,这条只有巨星才能走的道路。   他回过头想要再享受一下这种狂涛怒焰,却不其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人,一张熟悉的脸。那人穿着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装,英姿勃发。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满面笑容地从红地毯一端走来,在他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和穿着拽地抹胸长裙的女人。   这三个人林楚西都认识,又或者应该说,是中国人就不可能会不认识这三个人。能代表整个中国娱乐圈来奥斯卡的,有哪一个不是国内大腕。   林楚西嘴角的笑容逐渐变了味,他的目光疏疏落落地落在那个男人身上,带着一点诡谲,也带着一点嗜血。   “沈文星,好久不见。” ☆、第四十九章   【X大所在的城市一到夏天就是个超级火炉,虽然一直标榜自己是南方城市,但是干燥炎热的气候实在无法让他的说辞得到大众信服。X大宿舍和教学楼都没有装空调,所以每每到夏天,所有X大学子们都恨不得晚上卷上自己凉席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去睡觉,而他们也确实这么做过,为此X大女生和男生还为了划分天台地界大大了一场,由于太多男生气管炎,家里那口子一横眼就不敢说话了,由此男生丢失了众多领土,只抢到几个地理位置不是那么好的地界。这场轰轰烈烈的露天睡馆还没有持续上一个礼拜,诸位学生们就被狠毒的蚊子给打回了宿舍。   X大工程学院所在的校区有人尽皆知的三宝,一宝强风沙、二宝大毒蚊、三宝公交飞车。这里的蚊子攻击力强悍无比,这么一堆白花花的血库放眼前,不吃那还叫蚊子吗。   打道回府的学子们表示这日子没法活了。而整个学校唯一有空调的地方只有图书馆,学生们若是不想被蒸干只能去图书馆。学校奸险居心终于在这个时候让学生们意识到了。   林楚西在X大工程学院读书的时候就参加过这种浩浩荡荡宛如示威的天台裸睡学生活动,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还是让他热血了一把。也是在这个时候,林楚西认识了沈文星。   沈文星是X大名人,因为长得帅,一直都被喻为X大工程学院的院草。林楚西长得也很不错,性格也和善,但是在沈文星的光环下,自然就被盖住了。他们两个读的同一个专业,但是不同班,除了大课一起上,小课都是分开教室上的,所以沈文星其人就林楚西来说都只不过是旁人嘴里的一些模糊影子而已。   当然,林楚西除了那副好相貌外,给别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学霸了,但林楚西又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学霸。他虽然很认真学习,从来不逃课也经常上自习,但是很多课外活动也会积极参加,在学生会里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又因为沈文星也是院里风云人物,林楚西免不了经常被拿来和沈文星作比较。   林楚西一直对沈文星有种好奇心。没想到就在大二上学期的天台裸睡活动里结识了,后来就是说起来让人觉得惊奇的迅速成为死党。就连围观群众都对林楚西和沈文星的结交速度感到惊讶,暗地里诧异他们两个不会是一见钟情就双双钙化了吧。也没见着这两个有钙化的倾向啊。   外界一直在猜测是林楚西主动和沈文星交好的,日常生活中也是林楚西被使唤得比较多。但事实上却是沈文星追着林楚西跑。林楚西老家在湖南一个很小的小镇,是家里的长子,底下有一个妹妹。他母亲平日里身体不太好,父亲工作又忙,妹妹差不多都是林楚西一个人拉拔大的。林楚西从小到大已经养成了有好吃的先让给妹妹,有好玩的先让给妹妹,自己的零花钱省下来给妹妹买芭比娃娃,事事都要先照顾妹妹的习惯。他性格说好听点是温柔,说难听点就是圣母。沈文星比他小了几个月,他就不知不觉把沈文星当弟弟来看待、照顾了,掏心挖肺,恨不得就把心肝挖出来塞沈文星嘴里让他吃了。   林楚西和沈文星很快就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的程度,而作为学院双壁,沈文星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任,林楚西却还是从大一打光棍到现在,有人说他就是钙,有人说他老家女朋友牵着呢,也有人说他就是哪方面不行根本对别人硬不起来。总之就是急得躲后面送情书的女生们木头棍子咬断了好几根。   林楚西不急,也不想交女朋友。工科学院本来女生就少,他们学院不仅独霸一个校区,还和主校区离得远,简直和一个纯男子高校没什么区别。天天泡在男生堆里听他们对女神的渴望,看他们对着毛片打飞机,林楚西感觉自己似乎都有些反感了。也不是反感女生,而是有点反感这种跪舔漂亮女性的风气,似乎只要长得好就算杀人放火也可以置之不理了。而且碍于拙荆见肘的生活费,林楚西觉得他似乎没那经济条件养女朋友。他妹妹就快要读大学了,他还得帮着存她的学费,钱都不能乱花。至于沈文星换了多少个女朋友,什么你说他会不会嫉妒?管他毛事好吗,沈文星就算一夜七女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林楚西被传着钙化的谣言一直到大四,他开始着手准备公费出国深造的申请,在他的导师的支持和帮助下。这几乎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整个工程学院还没人抢的过他,当然,只要没有黑箱操作。   整个工程学院的准毕业生们似乎都在为了将来的生计奔波,有的在找实习单位,有的埋头苦读准备考研,也有因为学分没修完还在苦逼重考的人。只有少数富家子弟完全不担心工作,沈文星家境虽然算不上富家子弟,但是林楚西也见不到他有多少因为毕业后的忙碌。   林楚西知道沈文星一直都不喜欢信息工程这个专业,他是被他的父母们逼过来读书的,他真正想要报考的是中戏,暑假时甚至瞒着父母独自坐火车北上去参加提前批考试,结果被他父母给一哭二闹三上吊拎了回来。前段时间林楚西和沈文星的生活照不知怎么流到网上去了,就像以前的奶茶妹妹一样,在著名社交网站里莫名其妙地火了起来。有人人肉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国内顶尖学府学生的标签又为他们脸上镀了一层金,脸帅再加上高智商,生活照又不像是ps的,两个人顿时被冠着X大校草的名号一路高歌被疯狂传播。   林楚西只觉得好笑,笑过之后又一脸苦逼地攻读英文文献了。他想申请康奈尔大学,无奈这所大学需要的指标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吃力,不加紧学习不行啊。沈文星却觉得这是他的机会来了,当年他死活要读中戏没读成,这次简直就像是告诉他老天爷都要他走娱乐圈这条路。   沈文星这人,表面上绅士君子作风,其实心高气傲,姿态端着呢。他和林楚西没有早早翻脸就是因为林楚西总是顺着他宠着他,什么事都依着他。虽然林楚西也会反对他,说不好听的话,但沈文星也不是傻子,知道林楚西是为他好。他就是太习惯林楚西的宠和好了,习惯到以为这是理所当然,习惯到他以为林楚西会永永远远站在他身后,陪他笑,陪他看风云。】   *****************   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大厅内昏暗暗的,林楚西坐的位置比较前,这还多亏了同剧组们的大腕,顺带也把他捎上了大牌们才能坐的前排。台上主持们插科打诨说着一些毫无节操的笑话,语速奇快,林楚西都感觉自己快要听不明白了。   他抬起头往台上大屏幕看,他以为他从大屏幕的一角倒映里看到了在他后面坐着的沈文星。   林楚西眨眨眼,晃掉这个身影,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魔障了。   **************   【图书馆——外文原版书籍区——   “阿西……”   “嗯。”   “阿西?”   “怎么了。”   “阿西阿西!”   林楚西无奈地放下书本,抬起头,沈文星一张俊脸立马凑到眼前。   “到底有什么事啊你小子,而且图书馆你喊那么大声,待会管理员过来把你扔出去。”   “这不有事找你商量吗。”   “有事,晚上回去也能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林楚西说完,手中签字笔又在笔记本上写出几行公式。   “得了,你一会儿再学霸不成吗,少这几分钟死不了。”   “行行行,我怕你了。我们去厕所说行了吧,沈大爷。”林楚西把笔记本往左手边砖头书现在翻到的那一页里一夹,合上书本。   沈文星立马急不可耐地拖着林楚西去厕所。   “到底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别跟我说你喜当爹问我借钱去医院打胎。”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我有那么缺德吗。”   “嘿,那就说不准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前几天我个朋友跟我说有个电视剧的配角想找我试镜,是一个武侠偶像剧,问我去不去。你是知道我想法的,我思考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他。”   “你都做好决定了还来问我干嘛,玩儿我呢。”   “我是答应了啊,可是我又不是那些科班出身的演员,和他们比肯定不太行。你说我是不是答应的太草率了。”   “你的自信哪去了,你那身王八之气哪去了。亏得还在学院里作威作福呢,出了学校就蔫了。而且既然是偶像剧,应该不太需要演技吧。反正只要帅得让那些小女生无视你的演技不就行了?如果你要演的角色正好面瘫脸,就更好了,只需要耍酷。反正台词随便说,后期有配音。”   “…………”   “挨,我也不是很懂,总之你就去试试,你不是喜欢吗,反正试了又没什么损失,落选也不过浪费半天时间罢了。”   “那你陪我去,给我壮胆。”   “滚,我还要准备GRE!”   “阿西!好哥们!我们可是超级死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我那是教你独立自主,有压力才有动力,懂不懂,弟弟。”   “你不去我就告诉别人你喜欢我。”   “…………”   “我帮你付GRE的报名费,我还给你买全套的GRE复习资料。”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尼玛,我请你去吃柳谭庄!”   “成交!我们什么时候去!”   “狗【——哔——】,能出息点吗,你全部情商都点在吃上面了。后天吧,我来叫你。”   “行,你事先来个电话啊。”】   *****************   台上颁奖嘉宾着盛装,笑着念出获奖人,随后台下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斑驳的灯光落在林楚西脸上,很快又离开。这灯光刺得他眼睛疼,眼泪都被逼了出来。坐在他旁边的艾伦·斯洛文罗尼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   “你不要灰心,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来冲击这个最佳男主角。要知道有时候评委也是会因为你的年龄给你打分的,太快站上巅峰会让你停下追逐脚步的。”   “我明白,能被提名已经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你能想得开就好。”   林楚西忍不住苦笑,他刚才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颁奖典礼上,尤其这个奖项他还被提名。这个事实让他觉得痛恨,明明他应该潇洒无视过去的。他不愿意再想起以前,但是沈文星的出现让他的脑子不受控制了。   然而,想到这些只能让他觉得悲凉和苦楚。   年轻时候的自己果然太甜了,太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   世事难料,谁又能够预测到后来那些事会化作割袍断义的长刀,割裂所有曾经。   好和不好,坏与不坏,对同错,谈论这些都已经毫无意义。   从此,请再也不要用朋友来称呼对方,也再不要回忆以前美好的友谊,以前我们情谊有多深厚,那么现在我们的仇恨便有多郁结。 ☆、第五十章   《风之旅人》在奥斯卡上斩获颇丰,拿奖拿到手软。且不说当年詹妮弗·劳伦斯以二十三岁年轻之姿摘得后冠,成为欧美电影圈一等一的大姐头。林楚西今年二十岁,先后获得金球奖和奥斯卡的影帝提名,虽然最后都没有拿到奖杯。但是二十岁这个年纪实在让人觉得可怕。以后不管是电影圈还是娱乐圈都将是年轻人的天下,而林楚西无疑在所有欧美青年演员中是最快蹿红也是最具有实力的。   电影和明星文化作为一种软实力向来都是依附在国家的硬实力上的。欧美等事经济政治上作为领跑者已经数百年,不管是作为文化渗透还是全球经济化的自然发展,他们自然而然成为了文化输出国。而作为文化输入国的其他发展中国家以及第三世界国家在消费力量与日俱增的情况下会潜意识的对于自己消费文化输入国的产品感到优越感。这其实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不过能够扭转这种战争的关键也不仅仅是时间。   林楚西现在是好莱坞最炙手可热的新星,他确实是搭上了一班快车。假如他的起点不是在美国,也不是在这种文化输出国的任何一个国家,他都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就譬如,所有中国明星都挣破了头想要去戛纳去威尼斯去奥斯卡,在国外随便一些新闻都能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亚洲明星们卯足了劲想要在外国大片上露脸,即使只是说一句很挫比的台词。而在欧美明星心目中,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红地毯也不过是为了在中国内地宣传电影的手段罢了。当然,更多的电影只会在中国香港和台湾地区上映,这个时候来内地就显得更加无足轻重。   所有人都会骂那些说外国月亮比较圆的人,但是整个社会又确实在营造这样的一种氛围。   林楚西就是在这样一种氛围里,装着中国人的芯子,背后笼罩着开挂一样的圣光,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上辈子想在国内争取的地位给弄到了手。   当初公司里踩他的明星们现在也不知道混去几线被别人踩了,当初他每个月都一分钱掰成两分来花,现在拍一个广告就是七位数进账,并且还是美元。当初他接不到角色只能去跑龙套演死尸,就连摄像机都会拐着弯地避开他。现在他最新的Emporio Armani时装大片挂在上海巴黎春天的超级广告牌上,所有路过的人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不需要卖萌,不需要麦麸,也不需要雇佣水军大炒特炒。Gavin·Lin这个名字现在对于整个中国影迷来说就是高贵冷艳贵族范儿的代表。   有人喜欢接地气的明星,有人喜欢飘在云端的明星。林楚西无疑给了所有人后一种感觉。   其实林楚西的这张脸虽然西化的厉害,但是在中国相当吃得开。中国人向来都会喜欢繁复精致的东西,看看那些汇聚了一代又一代人心血的宫殿和手工艺品就能很清楚的认识到,大中华民族的人对于那些精雕细琢能够体现出地位的东西又多钟爱。林楚西的脸准确地说也可以形容成一个工匠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尤其是林楚西很特立独行,那一头墨绿色的长卷发,就连神魔无数的时尚圈也没有多少个人敢这么染,更不用说是男星,还把这一头长发带进了两部电影里。   现在谁看到一头绿色长发不是率先想到我们的“GW”。   但这些对于林楚西来说当然是不够的,虽然他上陆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报仇,但是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不搞死几个当初嚣张的硬茬他就不是鱼。   这个好机会说的就是林楚西下一个要参演的电影,《达·芬奇的“情人”》里要挑中国演员,而前来试镜的就有沈文星!   《达·芬奇的“情人”》里有一个情节是主角布莱登要把偷到的木箱藏起来,他便把木箱交给了他的中国朋友武,让他帮忙藏。而这个武以前是布莱登小偷团队里的人,虽然不是很精通偷窃技术,但是在设计逃跑路线上非常厉害,又精通多国语言和易容术,是藏东西的绝佳人选。   选角顾问曾经问过编剧能不能把这个中国角色武换成欧美人,被编剧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没办法,选角顾问只能尽量在考虑到演员的档期和是否符合角色气质上在中国找到了几个演员来试镜。   林楚西得知这个消息纯属偶然,因为他看了剧本之后对于编剧非常感兴趣,于是便联系上了她,没想到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孩儿。两个人年龄相仿,又有工作联系,很快就熟稔起来,也是通过编剧林楚西才知道导演要去北京。林楚西想都没想就闹着要一起去。他所饰演的神秘小偷和这个武有对手戏,他提这个要求不过分。更何况,林楚西在这些前辈面前都很乖,也不会因为名气大了甩大牌,所以和大家关系都不错。他背后靠山太大,也没人敢得罪他。于是他想要干些什么就算是制片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几十年没有回北京的林楚西感觉这个地方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导演担心他人生地不熟惹出什么事来就让他不要乱跑,还跟他说就算要出去玩也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带上保镖和翻译。林楚西现在可是个金娃娃,要真出了什么事,头疼和遭殃的可绝对不止导演一个人。   林楚西怀念归怀念,也知道随便在北京街头走,他那一头绿头发实在太扎眼,不出多久绝对被认出来围攻。他很听话地待在酒店,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趁着夜色和保镖出门去逛街。他在等,等来试镜的沈文星。他这次就是特地来搞沈文星的,所以不仅没让南希跟着一起来,就连大卫都被他扔洛杉矶了。他不想让身边的人察觉到他对沈文星的敌意。当然,他耍耍演技,有很大把握可以让试镜评审也察觉不出   很快就到了试镜日,试镜的地方就在导演住的总统套房里。来试镜的人不止沈文星一个,另外两个人林楚西倒是不怎么认识了。大概是他死后崛起的新星吧,五年也够他们攒人气了。   林楚西出现在试镜房间里时,前来试镜的中国男星们都有些惊讶。因为事先谁都没有得到消息,林楚西会来。而林楚西的出现对于这个三个人的成败也增加了一个不确定因素。林楚西的意见一定能影响导演的决定,毕竟这个角色只不过是没什么戏份的龙套,他们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中国籍的演员罢了,而这个演员也不需要演技精湛如影帝。对于导演来说其实三个人当中谁都可以。   林楚西对他们三人微微一笑,他的目光落在沈文星身上。今天沈文星穿着并不是很讲究,很像是穿着日常便服就来了。但是这才在其他两位正装男士当中显得自信和潇洒。沈文星很聪明,他一定事先打听过导演的喜好,他知道这个导演不喜欢搞排场,私生活很简朴,所以他没有穿那些昂贵得要死的西服过来。更值得一说的是,电影中武这个角色并不光鲜。他是个小偷,做一些不太见得光的工作,有点阴郁又不喜高调,所以生活中一定把自己打扮得最不起眼。男星们是来试镜的,不是来参加舞会,原本代表着对此次试镜表示重视的正装便显得有些滑稽了。   不过,既然林楚西来了,那么不管沈文星表现得多好,他都别想拿到这个角色。除非他手段通天搭上制片人这条船把导演也换了!   诶,要说他现在做的,搁那些金手指小说里自己就是那些阻挡男主角成名路上的炮灰垫脚石,有些小牛逼,不停阴险地给男主角下绊子,提拔那些不如男主角的其他炮灰攻击男主,简直就是瞎了眼和昧良心的典型人物。当然,说不定换一个剧本,主角不是沈文星了,而是这两个小朋友其中一个。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为了男主大贵人,是将男主这颗沧海遗珠捡起来的慧眼之人。在沈文星的光环下一下看穿男主的潜力,力保他拿到这个角色。然后就是各种给男主垫脚。总之不管在哪一种小说里自己都是那种充当垫脚石的配角。   林楚西倒不怕,去了国外这些小瘪三们才知道圈在国内斗个你死我活是多么坐井观天的事。那里才是他的地盘,才是他的大本营。他的人脉,他的粉丝,他的靠山都在那边。他还就不信这些来演个龙套的男星们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导演让林楚西和这些前来试镜的男星对戏,第一个就挑上了沈文星。   当沈文星的眼睛对上林楚西时,林楚西蓦地一怔,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和沈文星的那一场对手戏,也是因为那一次的无心之举,像蝴蝶的翅膀,把他原本的未来全给扇没了。 ☆、第五十一章   【“剧本讲什么的?星子。”林楚西蹲在片场外的阴凉处,怀里抱着一罐巨型酸梅汤,插了吸管进去喝。   “讲一个失势皇子怎么在恶毒后妈和各种极品亲戚的辣手下卧薪尝胆,成功逆袭登上皇位,然后收复周边国家一统天下的故事。”沈文星翻了翻手里剧本,说道。   林楚西又问:“那你演谁?”   沈文星:“那个战死沙场的将军,谢芜笙。”   林楚西:“哦,挺好的嘛,看起来戏份挺多的。不过……”林楚西顿一下,眼光扫描射线一样扫在沈文星一张脸上,不确定地说:“你确定你这模样适合演将军?我想想你穿盔甲,带上假发套的样子就想发笑。”   “喂,有你这样的吗,叫你来给我压阵的,你倒好,先让我漏气来着。”   “好好好,我错了。你绝对能拿下这个角色!瞧瞧你那双眼皮,那克妻唇,不就是这剧本里的谢芜笙将军吗,这角色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你怎么不去死。”   “诶,那边人叫你过去呢,估计是快轮到你了。”林楚西立马转移话题。   沈文星无奈,只好拉着无所事事,嘴巴跑风的林楚西回试镜地点门外去。果然是快到沈文星了,下一个就是他。沈文星见林楚西还抱着他那宝贝酸梅汤喝个不停,差点没把那罐子给一脚踢飞了。他拍拍林楚西让他把装着酸梅汤的罐子放下,跟他进去。林楚西表示你演你的,我喝我的,又没妨碍到你,干嘛不让喝啊。沈文星没办法,只好由着林楚西了。   上一个试镜演员出来后,沈文星整了整衣衫,踢一脚身边的林楚西,两个人站起身一同进去。   这试镜的房间挺空的,评委席上就坐了两三个人,有几个位置是空着的,估计是因为来试镜的都是小透明演员,懒得过来浪费时间。导演蓄着杂乱的胡须,看着让人眼睛疼,说话口音还带着陕西话的调调。   “你们两个谁是沈文星?”   沈文星和林楚西对视一眼,林楚西很自觉地退了一步,把手上的罐子也放地上了。沈文星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对于沈文星一个学工科的跑来试镜导演也没感到意外,他只是随便翻了翻摊面前的剧本,说,那就演谢芜笙临死那一场戏吧。导演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再次开口,嗯,这场戏原本是谢芜笙和部下傅英的对手戏,让你一个人演的话可能没那么快入戏。要不然这样,跟着你一起来的小哥就帮下忙演傅英吧。   这下轮到林楚西傻眼了,怎么突然就扯上了他。   “可是我……”   “行,就这么办吧。”沈文星扯一下林楚西的手臂,打断他的话。又凑在林楚西耳边给他好说歹说终于让林楚西同意临时客串一下傅英这个角色。   “等下,能让我看下剧本吗。不用太久,五分钟……不,两分钟就可以了。”林楚西连忙说,得到导演允许后抓过剧本翻到要演的那一幕一目十行地看起来。所幸这一幕里傅英根本不用说话,只要在一旁哀伤春秋内心挣扎而已。林楚西很快松一口气。   两分钟过去,林楚西搬了几张凳子过来让沈文星躺着,自己腰背挺直站军姿一般站在靠近沈文星小腿处的位置。林楚西微微低着头,拼命回忆伤心的事逼出一脸哀伤,目视躺面前的沈文星。他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让本不看好他们的导演微微坐直了身子。   很好,沈文星开始飚戏了。   在林楚西看来沈文星已经演得足够好了,把一个将死之人的无奈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但是看导演的表情似乎还不是特别满意。   “这位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导演忽然又笑嘻嘻地和林楚西搭话,林楚西受宠若惊地报上自己名字。   “我看你条件也不错,谢芜笙这个角色也挺适合你的,要不然待会你也来试一试这个角色?”   被惊呆地林楚西看看同样惊讶的沈文星,又看看胡子拉碴的导演,不知道该作何决定。最后还是沈文星帮他答应下来。导演乐呵呵地直笑,甚至还特别体贴地让其他试镜演员进来,等林楚西熟悉完剧本再让他试。   “什么情况啊这……”林楚西握着剧本坐在试镜房间的角落里,满头黑线。   “刚才你也表现得不错啊,说不定被导演挖掘出你的潜质来了。”   “狗屁,我从小到大唯一演戏的经验就是小时候扮家家酒演爸爸,哪来的金手指潜质啊。”   “那你也不用急啊,不就再折腾十几分钟吗,就算玩玩也行。”   “得得,还能怎么。”   林楚西静下心来仔细看剧本。   谢芜笙是被流放到贫苦之地的九皇子梁潇阑幼时在姚林结实的伙伴,谢芜笙木匠出生,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给别人干木工活的,给九皇子造马车时碰巧认识。梁潇阑虽然贵为皇子却也不嫌弃谢芜笙低贱出身,两人逐渐交好。梁潇阑甚至带着谢芜笙一些上学,由此谢芜笙真正开始接触儒道和兵法。为了报答梁潇阑知遇之恩,谢芜笙十三岁辞家参军,心甘情愿做一枚梁潇阑安插在大梁军营里的暗棋。而谢芜笙也不负所托,靠着一条条战功和一身伤痕,二十一岁便掌控住大梁近四分之一的兵马大权。同年以清君侧名义打上汴京,助梁潇阑登上皇位。又十年,官拜大司马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三公九卿皆行跪拜之礼。再八年,在落雁城围困战中病逝。   整个剧当中,不管是胸怀大志、野心宏达的男主角梁潇阑,还是美艳娇贵、心思细腻的女主角沈梅语,亦或是戏份堪称男二,站位当称男主蓝颜的曲凌风在人物刻画描写的浓厚程度上都比不上谢芜笙。谢芜笙从一个小木工学徒到蜚声天下的不败战神,历程跨度之大,之艰苦恐怕是连梁潇阑都比不上,更不用说贵胄出身的沈梅语和书香门第探花郎的曲凌风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梁潇阑,但是最后却被梁潇阑放弃背叛。而整部剧的氛围也在谢芜笙死后阴郁到了极致。谢芜笙在戏里虽然往往只出现在朝堂和战场,但他绝对是整个片子不可获取的重要人物。因为谢芜笙,梁潇阑的人生才有了那两个关键的转折点。   看完了整个剧本,林楚西终于知道刚才沈文星为什么没有让导演满意了。因为沈文星只表现出了谢芜笙的无奈,确实,谢芜笙身中剧毒,朝廷却拖着后援,面对病魔他无力回天,只有无奈。但是谢芜笙更多的却还要数不甘心吧。他并不是神,他也是血肉筑成的人,也有七情六欲。皇帝的怀疑让他伤心绝望,而故意让他去落雁城送死则让他彻底凉透了心。他曾经发誓要保护梁潇阑,保护大梁,却最终只能惨死在异乡。他不甘心!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皇帝看不见。他不甘心!大梁依旧危机四伏,他还不能死!   “阿西,你怎么了……”沈文星惊讶的话语把林楚西拉回现实。林楚西蓦地回神,满脸都是眼泪。   林楚西赶紧把眼泪擦了擦,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笑:“没什么,就是看得太入戏了。这谢芜笙死得可惜了。”   沈文星翻了个白眼:“就这你都能哭,眼泪不要钱啊。”   林楚西没反驳一个劲笑。又过了一会儿,所有试镜的人都已经表演结束,导演就招呼上林楚西。林楚西做了一个深呼吸,躺在了临时用椅子搭起来的床上。这一刻他仿佛穿越数千年附身在这个濒死将军身上,他就是谢芜笙,谢芜笙就是他。所有前尘往事都化作一股股痛楚涌进脑海中。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目空一切又像是看尽世间百态。他没有去看沈文星,只是久久凝视天花板。   林楚西压低声音,幽幽地说,我这一辈子杀人太多,仇家太多,怕是死了尸骨也要被挖出来鞭笞。将我烧了,骨灰撒于护城河,世世代代守护这城,也算赎这一世罪孽。   平复下喉头涌起的献血和咳嗽,林楚西声音变得沙哑,说,我死后,将我身后之物均数赠与小妹谢荃,她若不要便烧了吧。   林楚西说,我戎马一生,不偿败绩,殚精竭虑皆为官家。自知时数无多,无法再为官家效犬马之劳,尤恐官家身侧奸佞小人作祟,祸我大梁。官家英明一世,又怎能糊涂这一时。   他说完这句话,便掩嘴剧烈咳嗽起来,伏在椅子边缘,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这里原本没这一处咳嗽,而傅英也只是静静听。但是沈文星被林楚西带入了戏,他这时扑通一声向前跪倒在地,一边扶住林楚西的胸口一边朝另一个方向面目狰狞大喊军医。   林楚西无力地摆摆手,让沈文星不用担心。他将手腕搁在鼻尖,仿佛此时便穿的广袖服,那宽大的袖子便遮盖住嘴唇。   林楚西说,也罢,也罢,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断不可宣扬出去,不然,官家又该气恼了。   他又咳了一阵,才渐渐平复,却不再多费力气说话。许久,他眼中莫名闪着泪光,平静地面容却又带着淡淡的悲伤。他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好光景,嘴角勾起温暖地笑。   林楚西轻轻长叹一声,模糊低喃,阿阑,姚林的桃花,又开了。头顺势歪了下来。徒留沈文星还在不敢置信地大喊,将军,将军!   这出戏一演完,林楚西立马就从凳子上爬了起来。他现在只觉如释重负,也不管评委席那边什么反应。   直到导演对他说:“林楚西,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饰演谢芜笙这个角色。”   “啊?!”   不止是林楚西,沈文星也顿觉晴天霹雳。】   **************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林楚西拿着被被退回来的申请书,站在自己的导师面前,带着一丝怒火地问道。   “楚西啊,你要理解,学校也有学校的做法。这个公费出国的名额竞争非常激烈,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学校没有选你肯定有校领导自己的考虑所在。”辅导员笑眯眯地说。   “放你娘的狗屁,你倒是跟我说是哪个校领导觉得我没有资格拿这个名额。王立泽不管从哪方面都比不过我吧,不就是有个当校领导的舅舅吗,有本事直接跟我说一开始就内定了啊,搞这一套算什么。”林楚西也怒了,说话跟机关炮似的,说完把那申请书撕了个粉碎扔地上,也不管辅导员什么反应,摔门就走了。   等在门外的沈文星见他这么气冲冲出来,就知道林楚西那出国的事是没戏了。   “王立泽,别让我看到他。”林楚西简直要气内伤了,想他准备了这么多,现在告诉他回家玩儿吧,他没立马冲去王立泽寝室把他大卸八块就已经很克制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继续在国内读研吗?”   “不读了,上次那个什么《风起天阑》剧组不是让我去拍电视?我想去试试。”   “呵呵,那也成啊。正好我不是也被导演钦点演傅英吗,我们兄弟俩也好有个照顾。”   “嗯。”   林楚西考虑得很多,当初他打定主意要公费出国读研究生也是因为国外的读研环境比较好,林楚西潜意识里还是更喜欢做技术而不是攻理论的,自然比较倾向去去国外的大学深造。而且老板给的工资也多,他自己勤奋点再找些零工的话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寄钱回家。现在一切泡汤了,在国内读研他欲|望不大,不然他大可以考个自家学校的研究生继续读下去。但是工作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还不如先去那个电视剧剧组混混,反正只是演个配角,花不了多长时间,还能赚钱。   林楚西想这些想得入神,自然没注意到沈文星勉强的笑脸。】   *********************   【林楚西因为饰演了谢芜笙这个角色,狠狠地火了一把。提携他导演很喜欢他,只要有新作品就一定要拉林楚西来掺合一脚。林楚西长相好,扮起古装戏尤其惊为天人。再加上这次参演《风起天阑》就好像真的打开了他身体里封印的那扇窗户一样,让他对戏剧表演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虽然他演技还很青涩,但作为一个纯新人菜鸟,还是能预见得到经过打磨后的光华的。   林楚西就这么红了,很多人追着喊谢将军男神,谢将军嫁我,谢将军和我组CP,谢将军我要给你生孩子。   反倒是沈文星,比起一同出道的林楚西来说,真的算是平淡如水了。他确实长得帅气,挑的剧本也不白烂,但就是没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让他火。   他和林楚西即是好兄弟,又是一同从《风起天阑》中出道,还签在了同一个公司,虽然经纪人不同,但是关系绝对非常亲密。别人提起沈文星就能记起林楚西,也免不了把两个人放一起比较了。   林楚西事业蒸蒸日上,经纪公司愿意捧,他自己也努力,很快成为了网友评选出的新四小生之一。他正准备主演一部史诗大戏,这是他第一次挑大梁演大制作电视剧,所以推了好几个通告研究剧本。沈文星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不得不停下手边工作。   “阿西,你帮帮我!”电话那边传来沈文星慌乱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   “怎么了这是?”林楚西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才他练台词练得喉咙有点干。   “阿西,你一定要救我,不然我就死定了!”   “你倒是说发生什么事了啊。”林楚西灌一口水:“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在建和路的温斯特酒吧,来三楼。”   “你去哪种地方干嘛?!被狗仔拍到了你就完了!”   “阿西,快点啊!现在别说这些了,你快点过来。”   “泥煤,找我帮忙还这个口气,混蛋。”   林楚西嘴里这么说,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去温斯特酒吧。这地方外表看起来普普通像个破烂酒吧,进去第一层也确实是个正常喝酒的地方。但进里面了才知道这里有多糜烂,招小姐找鸭,吸毒嗑药的人比比皆是。林楚西刚刚走上三楼,面前第一个房间砰冲出一个口水横流赤身的女人,满身痕迹,瞳孔都发散了。随后从这房间里出来一个男人把这女人给抓了回去,恶狠狠看了林楚西一眼就用力甩上门。   林楚西压了压帽子,咽了下口水,忽然有点后悔来这个地方了。   这个时候林楚西又接到了沈文星的电话,他被沈文星叫去了三楼的男卫生间。一进卫生间林楚西就被沈文星拉进了一个隔间里,沈文星嘴唇都在发抖,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到底怎么了?吃霸王餐被抓了?我帮你付钱总行了。”   “听着,阿西,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沈文星握住林楚西的肩膀,手指用力捏紧。双眼通红。   “我怎么帮你?你都不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你当我是神啊。”   “待会我让你进一个房间,然后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开口说话。”   “就这样?”林楚西露出一副“很简单,so easy嘛”的表情:“OK,带我去吧。”   沈文星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带着林楚西走到门牌号为【037】的房间面前,他让林楚西一个人进去,自己在外面等他。林楚西有点疑惑沈文星的举动,但是想着兄弟应该不会害自己,就义无反顾地拧开门把手进去了。   进去了林楚西才明白,自己被沈文星骗进了油锅。   沈文星为了红,攀上了大佬的老婆,没想到被大佬发现,把林楚西骗进去当了替罪羔羊。可怜他还以为沈文星不会害他,可正是沈文星,毁了他。   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闹得很大,大佬被闹得面子无光,更加对林楚西不客气。一个小小的明星对于大佬来说,想要捏死多少个都不成问题。好在大佬也不是要林楚西的命,但林楚西娱乐圈的前途是彻底没了。林楚西和经纪公司签了十年长约,现在经纪公司要雪藏他,他完全没办法反抗。   而沈文星,不仅取代林楚西成为史诗大剧的主角,更是莫名其妙受到经纪公司的强捧,资源赶超影帝天后。   林楚西知道,他一定是找到能给他更多利益的金主了。   林楚西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识人不清的滋味,而付出的代价太大。】   *************   “Gavin,Gavin?你在发什么呆?”导演的声音落在林楚西耳边。   林楚西蓦地回过神来,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面前人的脸上,他瞳孔深处忽的因为这张脸愤怒地燃起火焰,随后又渐渐熄灭。   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装出生硬的中文跟沈文星道歉,然后两人进入对戏状态。   想不到吧,沈文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了。 ☆、第五十二章   试镜过得很快,笼统不过三个人,导演对于这次的试镜也不是特别看重。他来北京只不过是来见那些来自中国的土豪投资商,希望能拉到更多的投资。至于中国演员到底挑着三个人当中的哪一个,林楚西敢肯定,这就要靠谁家的后台硬,塞得钱多了。   林楚西和是沈文星阔别几十年再度对戏,沈文星给林楚西的感觉却和当初没有多少改变。虽然从眼神和肢体动作上何以看出沈文星的确浸淫表演多年,但是沈文星却没办法放开了身心完全投入进角色里,这是他的特点,也是他的瓶颈。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沈文星还是没发现,又或者说他就算发现了也很难去改变这样的表演习惯。他和林楚西正好是完全相反的两种表演模式,林楚西一旦演戏就绝对不会把现实生活中的个人习惯带进角色里,他只会让自己融成角色,而不是让角色和自己中和。   但这也并不是说沈文星的表演方式就绝对是错,同一个角色,换不同的演员就有不同的诠释方式。沈文星可以不抛却自身特色地表演是有很大可能自成一派的。只可惜要达到这样的成就非常难,而沈文星在对于自己本身和角色之间的取舍却远远还没有达到让人惊艳、过目难忘的程度。换句话说,他只要稍微没弄好,就会造成千人一面的效果,因为他不管扮演哪个角色都是他自己。他要是不做点突破的话,观众迟早会看腻他这张脸的。   而且,从刚才那个对戏来看,沈文星根本就不认真。他大概以为这个角色会给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努力,也不需要做过多的准备。所有小聪明都放在了讨好导演上。   林楚西眼神微暗,默默坐回沙发上。   导演没有立马决定谁赢得角色,只是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哼,林楚西怎么会不知道导演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不盖棺材板是想让其他比较弱势的演员经纪公司看到希望吧,男演员也谈不上什么色诱卖身,这个片子的导演对男色也没什么喜好。唯一剩下的不就是钱喽。   林楚西有点恶心这种行为,却也无可奈何。更重要的是,让沈文星出局就变得不再困难。   唯一让林楚西感到一点欣慰的大概要数另外来试镜的一个青年男演员了,他长相不是特别符合中国大众的审美,细看却也不丑,放娱乐圈里这样貌大概只能算中等。试镜对戏时表现得却相当有灵气,跟他外表完全不符。   林楚西注意得到这个青年男演员眼睛深处还带着稚气,行为举止很规矩,眼神在对戏外都很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这房间里的大佬们生气。他个子不算很高,穿着一身略显老成的西服,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是喜感。   说起来,林楚西倒不是很明白导演怎么会挑几个年龄差这么大的演员来试镜。要说沈文星现在少说也是三十六七的人了,保养得再好和其他两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几的小年轻也没得比啊。气质上更是天差地别,从哪比较?   林楚西侧头看一眼面上无虚实的导演,也不知道他究竟卖什么关子。   等试镜彻底结束后,出乎意料又是情理之中的,导演果然问林楚西的意见了。林楚西当然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您绝对不要选那个年纪大的男演员。他只能旁敲侧击的说他和所有人的不是很熟悉,没有合作过不太好下评价,但是依照刚才的对戏来看,他更喜欢某某某。这个某某某自然是林楚西看上的那个小年轻了。   导演又问林楚西为什么,林楚西装作那么随口一说,年龄相仿的比较谈得来吧,要是在剧组也好相处啊。   导演哈哈哈大笑,尔后林楚西又说,若是电影中这个善于藏匿和收集情报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技术宅,不是更有意思吗。诚然他不比沈有名,也不比沈帅气,但我想气质上他和片子里的角色更搭配。不过这只是个人的意见而已。   林楚西当坏人当得开心,更何况他确实有意提拔一下那个后辈,沈文星老了,初心也忘了,也是时候让路给新人了。嘛,以年纪来看,林楚西也可以划分在这个新人行列里。   晚上导演要参加投资商给他办的扮演,问林楚西去不去,林楚西很是委婉地拒绝了。笑话,让他去那大开杀戒吗,他可是不能保证自己要是去了还能不能克制得了杀气。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什么晚宴尔虞我诈好玩多了。   林楚西既然决定要报复沈文星,那么光是现在这么小打小闹岂不是很不给沈文星面子?人现在好歹也是国内一线男星,赴过海外的实力派影星啊。要搞就搞点大的嘛。   所以,林楚西正寻思着建个工作室,扶持自己在国内的专属力量。这个时间线可能会拉得很长,但没关系,林楚西最不缺的是什么,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百八十年后,沈文星老掉了牙,路都走不动了,林楚西或许还是十八少年郎的模样。   只是,他自己是不可能亲自运作这个工作室的,不管他本人出马合不合适,更重要的是他的工作重心不在中国,这就表明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只能抽出一个礼拜来中国。所以雇佣一个同行才是关键。但这个代理运营人员又不能随便找,他赚的也是辛苦钱啊,扔下去让人打水漂他也会心疼的。   国内的工作室无外乎是艺人工作室和经纪人工作室,前者靠艺人本身的名气牵头资源,后者则更多是一些大牌经纪人出来单干,手里同样有不少底牌和资源。林楚西自然是要做经纪人工作室,但在他过往的记忆力,有这个实力出来单干并且还能混得风生水起的经纪人要么被东家抓得死死的,要么早就有自己的公司了。他现在要临时找一个还真有点困难,以他现在的资金来看,他能拿出来的待遇未必会比那些大经纪公司好。   坐在酒店房间自带的电脑面前,林楚西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他倒是想起了赵景和,那老怪物手里应该人才挺多的,要来一个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林楚西转念一想,国内娱乐圈风向其实挺奇怪的,有些人还真就火得莫名其妙。那些外国人过来说不定也摸不清内里乾坤了。   林楚西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在微博上搜索了沈文星。哎呦吼,这家伙微博粉丝居然有两千多万嘞。搜索出来的第一页大部分都是粉丝的表白,少数几个在掐架的,貌似在掐和哪个女星的绯闻,林楚西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也没仔细看。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过来,林楚西很快把页面关了,挂上一个音乐播放器。   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敲他的房门,他可不知道这种五星酒店还会在客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提供一些特殊服务。他拉了拉身上的浴袍,勒紧了腰间的带子。从房门猫眼上能看到自己房门前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林楚西瞳孔猛地一个收缩。   门外男性就是今早前来试镜还颇得他心意的青年男演员,而女性却是林楚西怎么也没想到的一个人。   杜眉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她是那个小年轻的经纪人?   可惜,现在可不是让他和杜眉歌相认的境况。他拉开门,佯装恼怒地冲出几句英文。那小年轻站在穿了高跟鞋的杜眉歌身边还没她高,被林楚西吼了一句就有点慌神地望向杜眉歌。杜眉歌不愧是业界老手,见过大场面,脸皮也练厚了,根本没被吓到。她拉了拉小年轻,直视林楚西的眼睛说明来意。   果然,他们是来走后门的。   林楚西不知道杜眉歌用了什么手段打听到他的房号,但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就冲杜眉歌这个人,他都可以无条件帮小年轻。但是,他现在是Gavin·Lin,不是当年的林楚西了,Gavin·Lin不认识杜眉歌,也不是什么随便就能贿赂的人,他要是表现得太好打发了才是奇怪。   所以他带着点年少成名特有的傲慢,绿眸扫视一遍,抬了抬下巴用很是微妙的腔调让他们等在门外,随后门一关回去换衣服了。   他们在酒店大厅茶座上找了个不是很隐秘也不是很敞亮的地方,反正他们就是喝喝茶聊聊天,谁敢报警抓他们,就算被狗仔拍了照片也是给小年轻提升逼格。顶多背后碎碎念小年轻本事好,和林楚西这么快打好了关系。   林楚西知道肯定有人在拍照,也知道这些拍照的人是杜眉歌找来的。他装傻充愣,由着他们拍去了。   杜眉歌年纪也不小了,带过很多艺人,要说早该坐享手底下的人分提成给她。现在却依旧还是劳心劳力带新人,为了手里艺人一个小小的配角跑到林楚西这里来看比她小上二十岁人的脸色。杜眉歌名声好,混得却远没名声那么好了。   杜眉歌希望林楚西能托罗宇一把,也就是小年轻,帮他在导演面前美言几句。   “认真计较起来,我们没什么交集,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杜眉歌随即推了一只信封过来,林楚西拆开信封,两根手指夹了里面的东西出来。一张支票,金额五十万,单位,美金。   林楚西笑了笑,支票塞回去,信封重新推回去。杜眉歌抿唇,直直注视林楚西。   “我并不缺那点钱,如果你们真的有好好调查过的话,就会知道。”林楚西喝一杯热牛奶,顿了顿又说:“当然,我也不怎么喜欢别人爬上我的床,我有洁癖。”   杜眉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倒是罗宇,似乎松了一口气,后想到什么又苦了一张脸。林楚西差点没当场笑出声,乖乖,这罗宇还真是,新人啊。   “不过呢,我挺喜欢中国的文化,如果罗导游当得不错,我倒是觉得他进剧组也无所谓。”   够哥们了吧,五十万美金,罗宇该花多久才能赚得回来,让他当小弟跑跑腿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不止罗宇,杜眉歌也被砸傻了,一脸不敢相信。   林楚西撇了撇嘴,放下杯子,说:“你们想好了再来找我吧,不过,后天我就要会回洛杉矶,过时不候。”   “等等,罗宇能给您当导游是他的荣幸。”杜眉歌拍一下罗宇的背,罗宇连忙说:“是的,是的,我对北京很熟悉。Gavin先生想去哪玩儿?”   “是吗,我第一次来北京,不太清楚去哪玩好。”   “那要不我制定一个游玩路线图,明天我带着您去逛逛?”   “听起来不错。”   “那我明天八点过来找您,可以吗。”   林楚西点点头,一场贿赂看起来就这么圆满结束。   林楚西坐在椅子上目送杜眉歌和罗宇离开,一个人静静在卡座上喝完热牛奶才上楼去。他叫刚踏进电梯门上,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能不能让杜眉歌来经营工作室? ☆、第五十三章   林楚西在北京生活的时间不算短,却没怎么逛过。罗宇也算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细听他平常说话还会带着儿化音的京味。他出生不错,年轻的时候不愁钱花,读书的时候也是把整个北京城都玩高了。要当导游的话还是可以的。不过这小子怎么都放不开,似乎还比较介意林楚西的身份。当然,林楚西也没让他好过,充分发挥了对东方好奇心强烈的少年人所有的兴奋和无知,顺便把罗宇指挥得团团转。罗宇自然任劳任怨了,他在国内名气还不错,演过一些偶像剧但都不是主角,有不少萝莉粉。应着市场需求发过写真集和几只单曲,反响平平。杜眉歌想让他转型进军大荧屏,摆脱少女偶像的身份,所以这一部汇聚了的国外诸多大牌的《达·芬奇的“情人”》对他至关重要。他很需要在这部片子里露脸,随后借机拔高自己在国内演艺圈的格调。如果这在片子里表现得好,在剧组里勾搭上谁的话,说不定他可以直接跳过国内电影圈直接走上国外的舞台,到那个时候他再回国内发展那绝对是抢手货。   罗宇自己也知道事情轻重,对于林楚西好脾气得很。   林楚西使唤罗宇这个度拿捏得比较稳,既不会让他觉得自尊心受辱,也不会让他太过于轻松。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能让人觉得得到一件东西很轻易,要不然他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林楚西虽然可以感觉出罗宇心性不坏,但这是交易,如果双方摆放的筹码不对等,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是对于林楚西来说,还是对于罗宇。最重要的是,杜眉歌,不能让她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现在让她先入为主觉得自己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外国青年就好了。   有时候林楚西也会觉得现在生活蛮累的,似乎每天都有烦恼的事,似乎永远都要为那些看不清的未来做打算。就好像现在他明明想要提携一把罗宇,却也只能这么绞尽脑汁地遮遮掩掩。他要报复沈文星,不能冲到他面前一巴掌把他所有牙齿打碎,只能步步为营地铲除他。还有杜眉歌,他上一辈子的大恩人,她过得不好,他亦帮不上什么忙。   这么看来他上岸真心上得挺失败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回酒店就可以。”   “诶?这样可以吗,离酒店还有点远,你一个人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退一万步讲,我随便打的就能回去。”   “可是这边一到晚上还是挺乱的,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见你一个外国人在街上乱逛,找你麻烦就不好了。”   “你怎么这么烦,我都叫你先回去了,难道你是担心我说话不算话?”   “不,不是……”罗宇眼神闪了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又全了几句,见林楚西的脸色都不好了就干脆闭口。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你又没带保镖在身边,要是被粉丝认出来会很麻烦的。”   “我知道,我知道。”林楚西摆摆手,赶人。   罗宇无奈,只好拦下一辆的士回去。   林楚西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又把脑袋上戴的针织帽往下扯了扯,盖住耳朵。北京的冬天环境向来不怎么好,干冷干冷的,脸皮都要被冷风吹干一样,再加上一两个月都不下一场雨,空气能让人不停打喷嚏,所以很多人都会在街上戴口罩,林楚西也算不得什么异类,再加上是夜晚,光看那一双模糊灯光下的眼睛,很少有人能认得出他。他在街边挥了挥手,拦下一辆的士,用很纯正的北京味普通话报了个地名。不管是哪里的的士司机都很能侃,无关乎性别,这的哥一看上来个本地老乡,话匣子就开了。林楚西听着就挑着关键地方应几声。   林楚西去的地方是自己上辈子在北京租的房子,那里是一片老城区,只要不集体改建,估计也不会有拆迁办和哪个房地产开放商会特意去动那块第,所以林楚西知道有很大的可能,那地方还在,说不定自己以前住的房间也有了新房客,就是不知道房东有没有把他的行李都给扔了,还是他的家人在给他死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带回了湖南老家,又或是一起烧了装进没有骨灰的骨灰盒里。   老房子都建的很密集,的士根本进不去,林楚西付了钱就下车了,这一片的胡同很暗,就连路口那些泛着哑黄灯光的瓦灯都有种凄凉的阴森感,林楚西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怖,反倒是觉得怀念和温馨。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很多年前,还是苦逼北漂,被沈文星害得到处碰壁的三流明星林楚西,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往光亮的地方走。因为胡同建得很相似,岔路又多,到了晚上黑漆嘛乌更容易找不着北,林楚西都是用胡同口的灯来分辨那里是回家的路的。过去这么多年了,这里好像一点都没变,就连灯都还是那个模样。   不知为什么,林楚西感觉有一股水汽从泪腺往上涌,他快速仰起头深呼吸,将眼泪眨回去。   他慢吞吞地往自己曾经租过的房子走,远远的可以看到低矮的房屋窗户上亮起的灯光,那里果然已经租出去了啊。不知道新房客是什么样的人呢,知不知道在他之前有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人住在这里,还不幸身死了。林楚西站在那栋小房子地下,怔怔抬头向上望去。   不过这样的地方会来租的人恐怕就是生活窘迫吧。   林楚西看到窗口的影子,是一个不算高大的影子,看起来还是个年轻人,后来又有一个女性的影子靠近,他们拥抱在一起,随后离开了窗户边。   原来是情侣啊,也是北漂吗,不过至少不用住地下室,也算能勉强安慰一下自己吧。   林楚西轻叹一声,靠在墙壁上,撤掉自己的口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拆开包装纸往嘴里塞。他有点想抽烟了,不过身边既没有卖烟的,身上也没有烟。   国内的娱乐圈还是那个娱乐圈,老人死在沙滩,新人不断涌出,谁还会记得林楚西这个人。每年国内浩浩荡荡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纪念亡故明星的也只有张国荣了,但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又有多少人是打着哥哥的旗号搏出位的。   北京还是那个北京,车水马龙,沙尘漫天。胡同还是那个胡同,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一切都没有改变,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死了也就死了,一滴水还能倾倒大海吗?   他的这些执念,现在看起来多么没有意义,多么可笑。   林楚西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安卡,是一条鱼。   他到底为什么上岸,他什么也做不了,这个人类社会与他格格不入,他该回到海洋里去,那里才是他的家,才是他的地盘。抛去所有功名利禄,沉睡进千万英尺下的深海里去,没有人找得到他,就连现在最发达的探索机器都没办法潜入那么深的海底。他会很安全,不用担心被人类发现。那里很安静,没有哭泣也没有争吵。   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根本就不应该还留着人类的思想,他本来就是一条鱼啊,上岸什么的真是荒唐。   林楚西把口香糖吐到包装纸上找了个垃圾箱扔掉,快步走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招了的士。   “去哪啊?”   “去塘沽。” ☆、第五十四章   的士到天津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没怎么堵车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塘沽,不过塘沽这么大,司机不知道林楚西究竟要到哪去,再问过之后才明白原来林楚西要去塘沽的海滩浴场。   这大冬天的塘沽哪天不在狂吹冷风,大家下班之后谁不是我在室内吹暖气,除了生计所迫要出来赚钱的小商贩们,少有人会这么大半夜跑到海边来的。天津冬天的风非常冷,往身上吹是刀刮一样的寒,再加上风力强劲,往往在外面待几分钟脸就被吹得根本没知觉了,在建筑密集的地方至少还有遮挡物能躲几下,海滩上却是根本没什么遮挡物的。   司机不知道林楚西究竟要干嘛,虽然感觉奇怪,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林楚西付了钱,还给了小费。没办法,在国外待久了,给小费都成了习惯。司机欢天喜地地开着车离开了。林楚西站在沙滩上,从海面上吹来的风让他打了个寒战。   “呕……”   林楚西鼻翼动了动,从这些风中嗅到一股恶臭味,差点没弯下腰呕吐出来。   好臭!   林楚西皱着眉,立马打消了要从这个地方下水的念头。他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火急火燎突然来这里是不是有点太肆意妄为了。不过近海的水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这得是排了多少污水。人眼或许无法从这些海水表面看出什么端倪,林楚西却是远远的都闻到了那股子让他作呕的味道。   重金属、核废料、排泄物、各种各样的垃圾腐朽物糅杂而成的气味,一秒就能让林楚西窒息。   开玩笑,这种脏水他是绝对不愿意碰的,说不定还没等他游回老巢就已经被毒死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有点出神地望着海水,天上现在已经不怎么看得清楚星星了。哗啦哗啦,潮涨潮落的声音鼓点一样落在林楚西耳膜。他微微叹一口气,伸手到衣袋去掏口香糖,摸了许久也没摸出一个来。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他来北京圈子里也没多少个人知道,工作的电话没带,私人电话里存的号码不多,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喂。”   “喂喂,Gavin吗,哈哈哈哈,我跟你说,我前段时间跟你讨论过的那个剧本终于写好了!”   “维力?”林楚西眼珠子转了圈,维力·克莱顿又开始机关枪一样说话。   “你在洛杉矶吗,你在吗你在吗!”   “不在。”林楚西翻个白眼,淡淡地说。洛杉矶那边现在应该是白天吧,难怪这家伙这么有精神。   “真遗憾,不然你就能第二个见证我这个剧本成型的。”维力·克莱顿的声音明显下降了两个分贝。   “你是说那个有关机器人的故事?”林楚西开始回想有关于这个剧本的事,维力·克莱顿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后拖着他到一边跟他说了一个故事的雏形,他当时还没有完全构思好,只不过是一个初步的构想而已,也就是一个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出来的梗,但是他本人相当有自信说完全写出来之后一定是一个非常棒的故事。结果只是跟他说了这些就开始闭关写剧本,林楚西离开洛杉矶的时候,这小子还没出关。   “我已经想好了名字《逃离坎普斯》,不错吧。我现在太想让你看剧本了,你居然不在国内,难道想看到明天的洛杉矶头条报道我跳楼身亡的消息吗。”   “欢迎欢迎,你一定要选一个一跳就死的高度,不然重伤成植物人就不好了。”   “损友!损友!”   “呵呵,有种你倒是跳啊,瞎扯呼。”   “好吧,放松点,我的兄弟。我只不过开个玩笑,你现在这个片子最迟什么时候能杀青?”   “这个不太好说,要看导演的拍摄顺序,我和这个导演没合作过也不太清楚他的习惯,说不定我得和全剧组一起杀青。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了?”   “当然,我们可是最佳拍档。你可是我内定的男主角,其他人我都不想考虑。这还不够迫不及待?”   林楚西微微惊讶,换了一个坐姿,空闲的手指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打节拍。   “就算你这么说,要是制片公司看不上我,那也没办法啊。更何况你现在剧本已经出来了,筹资应该不成问题,不用等我杀青就能开拍。刻意等我的会让我觉得我在拖累你。”   “哎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这么多愁善感啦,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去死!”   “哈哈哈哈哈,我不急,剧本既然是我写的我自然知道挑谁合适,再说了你没见过一个剧本写五年十年的吗,我现在刚赶完工,还有得润饰。才不是刻意等你档期,你就别在那自恋了。”   “行行行,我自恋,我自我感觉良好。”林楚西在电话这头笑起来:“你现在还在你爸家里住。”   “我得事先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他简直就是个暴君!我完全无法忍受他了。管东管西,管东管西!我要把他房子拆了。”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一点都不好。”维力·克莱顿在电话那头哭诉:“Gavin快回来,我要去你那里避难。死老头太难伺候了。”   “我在北京呢,回去的话还得过几天。”   “北京?你去中国做什么?”   “跟着导演来试镜,挺无聊的。不过有个男演员挺有意思,我还想帮他争取争取呢。”   “哦,你直接跟弗兰克林说,他大概会听你的。我听说《达·芬奇的“情人”》制片公司好像特别喜欢你,当初片约给南希的时候特跟弗兰克林提了一定要让你参演的意思,难道说,你和制片公司的高层搞上了?”   “我倒是想搞,以后都不用愁片约了。”   “嘛,你回来的话,我请你吃饭。”   “有钱了就是阔绰啊,那餐厅随便我点。”   “当然没问题,我相信亲爱的你绝对不会让我大出血的。”   嘻嘻哈哈地挂了电话,林楚西长长呼出一口气。想到维力·克莱顿,又忍不住想骂他是个神经病了。因为维力·克莱顿随即又想到了很多人,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大多都是上岸之后认识的人。还有,赵景和。老怪物现在也不知道在干嘛,瑞士现在是白天,说不定又在一边喝咖啡提神一边工作吧,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那么猥琐得跑去tumblr刷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林楚西颠了颠手上的手机,最后还是没给老怪物打电话。   虽然貌似什么都没做成功,但至少还认识了这么多朋友,还遇到了赵景和。既然让他重生了,也不会让他在开挂的同时再给他降低游戏难度系数。   有时候稍微满足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拍拍屁股起身,林楚西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慢慢走到临近的大街上,招了的士又让人把他载回北京的酒店。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路边光秃秃的树丫被狂风吹得一颤一颤,所幸路灯都是彻夜明亮,就算地下一个小时也不会路过一辆车。的士靠近酒店那边的街区时才能感觉到更多的人气,不过也没有多少个人,就算有通宵党现在也该是在某个夜店狂欢。   林楚西不得不说自己真是脑壳打坏了,瞎折腾,大半个晚上都在来回北京和天津中度过了,坐车玩。   他在酒店里泡了个澡出来脑袋还完全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开了电脑,查杜眉歌的事,这么一坐就坐到了天明。   早上吃早餐时,林楚西给弗兰克林导演打了个电话,说罗宇的事,那边弗兰克林虽然拐弯抹角说了很多,最后还是答应了。   杜眉歌和她所属的公司美星娱乐的关系比林楚西想象得还要恶劣,她手里居然只有罗宇这一个艺人了。也不知道杜眉歌做了些什么,惹来那么多人的讨伐。罗宇对杜眉歌算忠心,一直没改签其他经纪人,也难怪杜眉歌愿意为他处处奔波。经纪公司不给他们资源,光靠杜眉歌,能拉到《达·芬奇的“情人”》的试镜机会,真是老天爷赏口饭吃。   林楚西知道他的手脚要快一点了,趁着罗宇还没有身价暴涨之前,把他们两个人从原经纪公司里弄出来。想到违约金,林楚西忽然苦逼地发现他好一段时间又要勒紧裤腰带来过日子了,不然就得向老怪物要钱。后者就算了,老怪物虽然不会问东问西,掏钱掏得很爽快,但林楚西也不是没脸没皮要靠别人来养。   中国有好几个专门做炒作公关的团队,林楚西认识几个,挑挑拣拣找了个比较靠谱的联系。他现在不需要别的,就是要先把罗宇和他的经纪公司关系给炒坏,还得让罗宇处于受同情的一方。找网络水军其实很便宜,要顶上微博首页人们话题也只不过是花点钱的事,最重要的是煽动粉丝情绪,把矛头准准指向经纪公司不人道待遇,逼走罗宇。公关团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业务了,着手很顺畅。要买通那几家报纸和媒体也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刚起床想刷一下微博看看有啥新鲜事,就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轰炸了。   美星娱乐苛责艺人,罗宇被逼无奈意欲跳槽。整个娱乐圈都在这一天讨论这个话题。有人说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要搞美星,又有人说罗宇只不过是借此机会赚眼球。   林楚西着手联系杜眉歌。   事实上杜眉歌也被吓了一大跳,她其实早就不想在公司干,无奈她和美星的合同还有一年才到期,而罗宇更是还有三年的合约。光是违约费就足够让他们倾家荡产。别看杜眉歌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赚得钱大部分都被他老公败光了,根本谈不上什么积蓄。罗宇就更不用说了。新人合约都得先扒了艺人一层皮,一只鸡炖了,艺人估计只能喝点汤。   林楚西电话来的时候,杜眉歌正急得团团转,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操作,但是他们现在一头雾水,出名是出名了,可要是这风波过了,罗宇还在美星,美星绝对会雪藏他。她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楚西把话说得很明白,说完杜眉歌就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虽然我这样先斩后奏的做法可能不讨喜,但是你们中国人不是说过,十万火急,火烧眉毛吗。你也应该看清现在的态势,我只不过是帮你一把而已。违约金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们出。林楚西提醒道。   《达·芬奇的“情人”》那个角色已经确定是罗宇,公布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你也应该知道在此之前就把解约合同搞定。林楚西咄咄逼人地说。   当然,请你也发挥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不要让美星提一个让人咋舌的违约金数额。   林楚西在逼杜眉歌,不逼不行啊,世间所有伟大创举和奇迹都是逼出来的。   隔日,在新浪微博罗宇事件已经飙升只三千多万关注热度时,罗宇的官方认证微博已经挂出整个事件的解释,顺便表明他已经和美星解约,成为自由身,希望粉丝继续支持。   这个声明挂出来一个小时不到就有上万转发,和数千条评论。   晚上,又有媒体报道出好莱坞知名导演弗兰克林新片《达·芬奇的“情人”》已经确定在三月份开机,中国演员罗宇也将参演。然后了罗宇的微博。   一时间整个微博都快吵翻天了,门户网站也大肆报道。不仅仅罗宇再一次受到强大曝光,《达·芬奇的“情人”》在中国的开机前宣传算是有了着落。美星估计已经后悔死,没敲诈到更多违约金,又或者在后悔把罗宇放跑了。   林楚西很快飞回了洛杉矶,把资金划到了杜眉歌账户,他相信杜眉歌不会卷着钱跑,而且他知道杜眉歌一定会用心经营这个工作室。因为她已经彻底得罪了美星,除非去美星的死对头那里,她找不到更好的出路。而林楚西能给罗宇带来的机会,远比美星能给罗宇的,要大得多。   这一场闪电战,林楚西已经赢了。 ☆、第五十五章   三月中旬,《达·芬奇的“情人”》终于开机,饰演布兰登的男演员是在圈内有“游戏狂人”之称的尤金·怀特,他长相俊朗,偏偏一直都是演一些邪魅狂狷的角色,坏笑起来尤其一绝,死忠粉丝遍布全球。电影里他是三观不正常的神经质反派,生活中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游戏宅。最重要的是他是风之旅人的狂热粉丝,前段时间林楚西把风之旅人的主角给拿走了,他还在记者采访的时候好说了一通这事。他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也没找林楚西的麻烦,说不定还真只不过是遗憾之下的一些抱怨而已。他向来口无遮拦,常常不知不觉就得罪了谈话的对方,好在他的经纪人手腕了得,总是在他闯下大祸之前扼杀源头,所以他到现在都还能乐呵呵地在访谈节目里无节操吐槽。   电影在伦敦取景,并且大部分场景都要在苏富比拍卖行内进行拍摄。林楚西跟随剧组赶赴伦敦,那天伦敦又在下雨,地面湿漉漉的,起了大雾。恰逢波兰国画,达·芬奇在十五世纪末期创作的《抱银鼠的女子》被送至伦敦展览,林楚西有幸前往一睹芳华。   弗兰克林导演对于艺术品画作鉴赏颇有心得,他本人也时常作画,所以看得尤为痴迷。林楚西粗人一个,除了觉得这画上光影处理得舒服,银鼠特别传神之外也没啥太大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名画的Buff加持,弗兰克林在开拍之后显得尤为干劲十足,对于尤金的演技也很是挑剔,不过不仅仅是尤金,其他演员也被NG了不少。   林楚西档期排得很密集,三月的头几天在巴勒莫看Dolce&Gabbana的高定秀,整个秀场摆在巴勒莫街头,看秀的嘉宾就在街边坐着,模特们信步走来,就像是在逛街,又像是来这个西西里小城中旅游的游客。林楚西是Dolce&Gabbana新一季的男装代言人,顺便也拿走了他们家副线珠宝的代言,林楚西在观众席上坐了上半场,下半场就到后台去换装准备好压轴出场了。这一季的主题是阳光和海水,带有这西西里小岛特有的慵懒和风情,又不失清新。林楚西一头绿头发,晃动起来炫目得很。   这么跑完又去了西班牙的塞戈维亚一趟,在那里停留四天,拍完了PIAGET将要投放在电视和户外ED屏的广告大片,女搭档是个丑闻不断的女星,长得性感漂亮,一双长腿打天下。只是,据说手脚不干净还被抓个正着过,现在勾搭上了PIGAET的欧洲区设计总监,被钦点来拍广告。她性格火爆,又张扬得很,穿衣打扮不露不欢,塞戈维亚大冬天穿棉袄的温度她也能光着大腿穿个深V皮衣出来招摇。她倒是想和林楚西套近乎,有事没事贴着他说话,林楚西碍于她背后那人的面子不好开罪她,只能小心地躲。然后在广告拍完之后立马就溜了。   中旬匆匆赶往伦敦参加了电影的开机仪式和发布会又得坐当天的飞机去巴西,倒时差的头晕脑胀已经让他来不及欣赏圣保罗街头花花绿绿的裙摆和少男少女们健康热情的肤色了。   等到林楚西终于进了剧组,他简直高兴得要欢呼基督万岁。至少,在拍戏的时候他不用在飞机上睡觉了。老怪物难得主动打电话给他问候他的生活状况,林楚西躺保姆车里迷迷糊糊地回答,都快要睡着了。他们约好那一天一起吃饭,老怪物说他的朋友举行生日会,想让他一起去,林楚西起先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答应了,只不过没问他的那个朋友是谁。   林楚西所扮演的神秘小偷在电影初期有一幕镜头需要男扮女装,进入剧组拍得第一场戏也是这个,林楚西无奈,只好任由化妆师、造型师给他变装了。林楚西挺高,足有一米八五,再穿上高跟鞋和尤金站在一起,身高总是被外界诟病的尤金立马变成了小弟弟。林楚西五官其实并不柔和,刀锋眉,寡薄唇,精致倒是精致,但拼凑起来绝对不会有人误认他是女性。好在电影里也不是让他扮绝代美女什么的,镜头也不会着重往脸上打,再丑也不是他的错啊。   ***********   布兰登清晨从酒吧出来,左拥右抱,娇俏的美女们在他怀里娇媚嬉笑着,他肆无忌惮地在美女们脸蛋上亲吻,丝毫不害怕街边路人的注目。   然后他接了一个电话,轻浮的表情逐渐收起。   “嘿,亲爱的,我有点事,改天再来找你们玩。”   布兰登坏笑着,掏出一叠钱塞进其中一个女人丰满的胸脯里,顺便捏了一把。女人们捻起钱,笑着和布兰登挥手再见。   布兰登拢了拢身上的夹克,戴上一副墨镜,默默地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   “你们怎么确定这幅画就一定是达·芬奇的作品?”   “sotheby`s的专家团队已经做出了鉴定,是真迹!”   “哈,你也傻了吗。如果是sotheby`s的老家伙们合伙欺骗那些脑袋里只剩下咣当咣当响的金币的富商呢。你要知道,如果这幅画被确定是达·芬奇未经世的著作,它一定能拍出一个天价。想想《拿烟斗的男孩》,上亿美元已经有足够的诱惑。而达·芬奇,他的所有绘画作品可都是在博物馆挂着呢,哪一个收藏家会不想拥有一个达·芬奇?”   “我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布兰。sotheby`s没有就算有这个能力造假,但他绝对不会想砸自己招牌,除非他不想混了。一副假画,不可能一直不被揭穿。更何况约瑟夫·夏普也在这个鉴定团队里面,这个老家伙可不会骗人。”   “约瑟夫·夏普?”布兰登蹙眉:“如果是他的话倒可以稍微相信一下。”   布兰登说着扭头朝天空望一眼,看这个天气,或许又要下雨了。   “怎么,你想去sotheby`s逛一圈?如果你想带我一份,我只想说恕不奉陪,sotheby`s实在没什么挑战乐趣。”   “别这样,布兰,你就算不喜欢sotheby`s的土豪作风,也不能无视他的安保系统嘛。不过我确实没有让你一起来偷画的意思,只不过我最近脱不开身,想让你帮我去sotheby`s瞧瞧。那画会在sotheby`s的拍卖展馆里展出,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请求的,对吗。”   布兰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塞了根烟,点燃。   “如果我说不,我应该会被你全球追杀了,索菲娅。”   “那就拜托你了,亲爱的。”   还未等布兰登回一句,电话已经挂断。布兰登哼一声,撇嘴收起手机。既然要去那种绅士名流汇集的地方,自然不能穿着H&G去了。   两个小时后,穿着妥帖名贵西服,梳着老式发型,蹬着不新不旧尖头皮鞋,拎一把长黑伞,宛若最正宗英伦贵族绅士的布兰登出现在sotheby`s大门前。   刷了会员卡进门,里面果然熙熙攘攘,大部分人都是来看那副传奇的《情人》。布兰登维持着面部淡淡冷漠表情,实则内心已经把这些所谓名流吐槽了个遍。   装腔作势——   眼高手低——   庸俗谄媚——   当然,还是有几个人确实保留了一点绅士品格,但是这些优点则完全不能加持在那些看到名画便两眼放光,贪婪尽显的大油肚身上。   展览走廊灯光不是特别明亮,画作被挂在一间大开门的中空方块屋的白色墙壁上,上面罩着一层保护罩,往下了看距离挂画墙壁五十厘米处划了一根线,客人们只被允许在这个根线外进行观赏,有荷枪实弹的军警站在房间两个角落,面目肃然,叫人望而生畏。   虽然空间不是很大,来往人群也比较多,但人和人之间却会下意识地隔开一个微小的距离,这是私人领域。   布兰登远远看到人群中有一位高挑的夫人,她带着羽毛斜帽,穿一身暗色皮草大衣,遮住颈脖,盖至脚踝。从皮草裙摆底下露出包裹住整个脚步的油亮皮靴,以及纤细妖娆,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的细高跟。   从背影就能看得出,这是一个美人,身姿高挑,品味优雅的美人。而布兰登,喜欢美人。   布兰登脸上露出一个看到猎物的笑容,他慢慢从人群中走过去,走到她身边。   美人身高居然比他还要高,这让他感到一丝懊恼,随即他又释怀,到了床上,也就没所谓这身高差了。布兰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围绕着美人上下打量,然后滑到眼前的画作上。   《情人》是一幅肖像画,画中身穿当时意大利流行服饰的贵妇姿态柔媚地靠坐在藤椅上,手捧着书本,细细研读。背景是花团锦簇的花园,贵妇身上的华服亦是显眼,斑斓的色彩显得明艳动人。   “精巧细腻,巧夺天工。”布兰登面露陶醉,眼神却挂在右侧的美人身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尊尊诱惑。   只见那美人微微偏过头来,布兰登瞄见她尖尖的下巴和烈焰红唇,以及,从帽檐下泄露出来的一抹绿发,是墨绿色。美人嘴唇微动,一串声波传进布兰登耳朵,仿佛一道电流在他脊柱内流窜,布兰登瞳孔微缩,回过神来时,美人已经踏着细高跟离开了这个房间。   布兰登意味深长地目光追着美人的背影,直至她消失不见。   刚才,那美人用意大利语骂了他一句,只不过这种好几百年前的旧贵族才会使用的词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难道美人还是一位语言历史学家?   布兰登挑衅一笑,大拇指抵在嘴唇上来回摩擦,这是他兴奋的前兆。   够辣,这才有意思! ☆、第五十六章   《达·芬奇的“情人”》拍得不紧不慢,闲来无事,副导演时常带领大家聚众聊天,聊一些他所知道的有关于达·芬奇的秘辛。电影的艺术顾问是知名艺术学院的教授,不会天天来片场报道,但是只要他来,身边就一定带着好几个学生。那些打扮神奇的艺术学院学生所学的专业大多繁杂,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系的,不知道是怎么在老教授的手底下一起学习。   尤金最喜欢在歇戏的时候找林楚西打游戏。尤金的助理随身携带他的那些娱乐工具,Xbox和高配轻薄游戏本都是必备的物品。尤金一开始是招呼林楚西玩对战游戏,这家伙实在厉害,下至魂斗罗,上至刺客信条最新版都有收集,玩的游戏五花八门,乙女乙男全部通吃,林楚西已经震惊了。又一次林楚西受邀跑尤金酒店房间打双人,恰巧碰到这小子在玩十八禁,电脑画面正播放到工口处,外放音响里还传出啊啊嗯嗯的声音。两人尴尬相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把那个游戏玩到了通关。之后两个人还因为最后选项吵了半天,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搞了个BE结局。   两人在游戏里逐渐变成好基友,尤金开始拉着林楚西玩网游,巧了,还是林楚西生前玩过一阵子的游戏,只不过他那号满级都没练成就弃之不顾了。现在游戏里满级已经升级到林楚西当年所玩版本的两倍,装备属性也早已不能同日而语。林楚西干脆花钱买了一个顶级号,是他在所有游戏职业里唯一熟悉的枪械师号。高攻高敏低防低血,虽然攻击力强悍得吓人,一招能秒掉血牛半管血,但是需要读条和装弹时间。而且出了名的血薄职业,差不多实力的职业普通爆发攻击一串就能把他打死。所以玩枪械师的要么厉害得不行,要么就是一直被虐。   林楚西初期在主城门外和别人PK一直都被虐个半死,整个服务器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穿神装的菜鸟枪械师天天在主城找虐。后来,林楚西终于上手,琢磨出PK技巧。他脑子本就灵活,手指行动起来比普通人要快上很多。这个时候就只有他虐别人的份了。以前尤金时常在他被其他人虐时蹲在一旁嘲讽,现在林楚西打得他只能不停告饶。   尤金技术好,装备好,舍得花钱,服务器名人,林楚西跟着他也渐渐出了名,两个菜刀去参加双人对抗赛,愣是把遇神杀神遇人杀人遇奶杀奶,气得有人直骂绝对是开了挂!开了挂!   剧组里饰演索菲娅的女演员被爆男友在她拍戏的时候出轨,还被狗仔拍到了深夜在街头拥吻的照片,记者们闻风出动纷纷挤到片场。她的经纪人和助理临时充当保镖为她挡住蜂拥,她则是面容憔悴地应对那些长枪短炮,刊载在娱乐杂志上的照片满是灰头土脸。她在人前娇弱哭诉男友的恶行,梨花带雨到处找安慰。记者们一走就在化妆间尖叫怒骂,甚至一巴掌把助理扇到双耳暂时性失聪。经纪人立马联手各大报纸和杂志给她接采访,痛批其男友偷腥人渣,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片方乐得这件事闹大,他们本来也想为了电影宣传炒作一下演员,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制作方却不得不因为该名女演员的精神状况适时删减她在电影中的戏份。   《达·芬奇的“情人”》这个时候已经拍摄过大半,林楚西所饰演的神秘小偷华伦蒂诺正式和男主角布兰登正面交锋。   ******************   “把画交出来。”   站在布兰登面前的,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声音带着淡淡的怒气,从遮蔽住他身形的阴影中传出的声音非常年轻,是不谙世事的声音。   “什么画,我不知道。”布兰登皱眉,这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斗篷人,一到晚上便会出现,布兰登抓不住他又躲不过去,只好挥出谈判旗帜来。   “你别跟我装傻,画明明就在你那。”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所谓的画是那副《情人》,我想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我能感觉得到,画就在你所生活的房子里,不会错。快把画交出来。”斗篷人失去耐性地低吼,但对于布兰登来说完全没有威慑力。但他敏感地捕捉到斗篷人所说的细节,他说他能感觉得到,感觉什么?感觉到画的方位?这是什么神奇的力量。并且他根本就没偷《情人》,他确实不知道斗篷人所说的画究竟是什么。   布兰登对于斗篷人也是有怨气的,这家伙鬼鬼祟祟跟踪了他这么多天,害得他心惊肉跳不断换住所,现在不好好报复一下怎么咽得了那口气。   于是布兰登双手抱胸,挑高眉眼,抬起下巴,傲慢地说:“就算画在我这里,我也不会给你的。”   “你!”   “你跟踪了我这么多天都没有下手,不正是说明你根本就没有从我手上抢夺走画的能力吗。那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把画交给你。我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那么,好吧。你们这些人总喜欢这样讨价还价,我知道。我可以支付报酬,你想要什么,金币,还是爵位?”   “哈?!”布兰登受到惊吓一般微微瞪大眼睛。   “你究竟愿不愿意把画给我!”   布兰登摸摸下巴,说:“说老实话,我不愿意。”   斗篷人被气得直喘气,忽然手一扬便向布兰登冲过去,布兰登嘴角撇出一个不屑的弧度,伸手抓住斗篷人挥过来的手臂将其反手一扭,借着冲劲就将斗篷人面贴墙壁地压制住。布兰登将斗篷人盖在脑袋上的帽子翻下来,露出一张怒目横眉的精致脸蛋,墨绿色长卷马尾瞬间流泻而下,从布兰登身后射过来的暗淡暖黄光线像是给他那双眼睛涂了一层光辉。   很年轻的一张脸,漂亮得不像话。   “放手,你这个坏家伙,流氓,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我为什么不敢对你动手,更无耻的行为我都能做,你也说了我是坏蛋,流氓了,不做岂不是对不起这些称谓。”   “你,你!”斗篷人气得发疯,大力挣扎。   布兰登嫌弃地“啧”一声,抓着斗篷人回家。   进了屋,把人扔沙发上,布兰登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搬把椅子坐在斗篷人对面,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斗篷人从沙发上爬起来,如临大敌地坐在沙发一角,和布兰登对视。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追着我跑。”   “我要我的画。”斗篷人立马说道。   布兰登皱眉,抿一口咖啡,:“我这里没有画,更不会有你的画,听清楚了吗。”   “你骗人,你这个骗子。封存画的箱子就在你这里,画怎么可能不在!”   布兰登心里一个咯噔,偏头望向斗篷人,问:“你的意思是,那个木箱里装着一幅画?”   斗篷人冷笑一声:“无知,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偷那个木箱。你以为这里值钱的是什么东西。”   “我只是受雇去偷箱子,箱子里有什么我没必要知道。”   “箱子和画是我的东西!”   “哦不,这位先生,准确的说你无法证明这个箱子是不是你所属。就算以前是你的,现在也是我雇主的东西了。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不然我的名声就坏了。更何况那二百五十万英镑的尾款。”   “你要是不把画给我,我就一直缠着你,你知道只要画一天在你手里,你就一天逃不掉。”   “OK,OK,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爱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布兰登无所谓地摆摆手,喝干咖啡去洗杯子,然后进了卧室门就没再出来了。   斗篷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攥着斗篷下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戒备又疑惑地朝着布兰登卧室的方向看几眼,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坏蛋又在打什么主意。他环顾四周,眼露疲惫和倦意。他忍不住轻咬下唇,面上浮现挣扎的表情。最后还是脱下了斗篷盖在身上,蜷缩着躺倒在沙发,慢慢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布兰登回卧室并不是单纯去休息。他在居所所有地方都安装了监视器,客厅里斗篷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前。他只觉得奇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浑身都透着怪异。但他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就连之前在楼下的搏斗都被布兰登一招打败。除了一直叫嚣画是他的,也干不出什么别的事情来了。更让布兰登惊讶的是,他本以为斗篷人会在他离开后翻箱倒柜找箱子,却没想到他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静,最后居然躺沙发上睡着了。该说他是太信任自己还是太小瞧自己呢。   微微叹一口气,布兰登总觉得这箱子古里古怪的。自从他接下这单生意就开始倒霉,还是赶紧联系雇主把箱子交出去吧。拿到尾款他就不想在伦敦待了。   他出去将客厅的灯关掉,又把暖气的强度提了几档,便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次日,布兰登迷迷糊糊起床,走出房门一眼看到斗篷人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他一出现就把视线粘在他身上不放。   “洗漱了吗,我帮你找找牙刷和毛巾啊。”布兰登抓乱一脑袋头发,哈欠不断,半眯着眼睛在储物柜里一阵倒腾,终于倒腾出一只包装都被压扁了的牙刷。   “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我们两个就凑合凑合一起刷牙好了。”布兰登把斗篷人拖到卫生间,把牙刷和毛巾塞他手里,布兰登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斗篷人脱掉斗篷后居然穿着一身黑色立领及膝鹅绒大衣,里面是金色刺绣小马甲和白色丝绸衬衫,白色丝巾暧昧地缠绕在他纤细的颈脖上,花团锦簇地堆在领口,脚上瞪的漆黑骑马靴将整个小腿美好的曲线都完美呈现了出来。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拿着牙刷和白毛巾,布兰登一定以为这是哪幅画中出来的中世纪贵族少年。   布兰登洗了把脸,脑袋重新恢复清醒,他上下打量斗篷人,越瞧眉头皱得越深。   “你叫什么名字?”   斗篷人还在纠结手里这些东西究竟该怎么使用,听到问话,便下意识回答:“华伦蒂诺·美第,美狄亚。”   “哦,华伦蒂诺。”   “你应该称呼我阁下!无礼的人。”华伦蒂诺怒道。   “please,my lord。”布兰登翻个白眼做一个鞠躬动作,华伦蒂诺撇他一眼,稍微满意了点:“起来吧,原谅你刚才的轻慢了。”   布兰登低估一声,“Cosplay玩傻了吧。”尔后看到华伦蒂诺一直站着不动,问:“你还不刷牙,难道需要我帮你刷吗,阁下大人。”   “难道说,您不会用?”   布兰登一语道破华伦蒂诺不愿意表露的挫败,脸一下涨红起来,尴尬地站着原地,眼睛都不敢往布兰登身边放。布兰登却是再一次震惊了,他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奇葩才能连牙刷都不会使用。   布兰登无奈,叫华伦蒂诺张嘴,他将牙刷沾上点牙膏便凑上去帮少爷刷牙。堂堂飞天大盗沦落成起居仆人,传出去他绝对会被同行笑死。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布兰登要出门,华伦蒂诺想要跟着去,被布兰登以“衣服太拉风”郑重拒绝。布兰登坐在楼下咖啡厅用手机查看监视器拍摄的画面,华伦蒂诺一如既往很老实地坐在沙发上,时常新奇地左顾右盼。布兰登抓狂地发现他居然无比期待华伦蒂诺为了找箱子把他家搞得一团乱,但他显然并没有受虐倾向的前科。   华伦蒂诺坐在布兰登家的客厅沙发上,吃面面包的肚子还是有点饿,他揉了揉小腹再一次张望大门,没有动静,布兰登还没回来。他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奈地垮下脸来。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敦促他快点找到画,一个教育他要维持绅士风度。   他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把布兰登客厅内所有的东西都数了一遍,然后大门被踹开。布兰登凶神恶煞地走进来,一把捏住他的肩膀,目露凶光。   “说,那箱子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华伦蒂诺被布兰登捏得仿佛骨头都要碎掉,他眉峰痛苦地纠结起来,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他疑惑地望向布兰登,不晓得这个坏蛋是受了什么刺激。   “快说!”布兰登的声音很沙哑。   华伦蒂诺痛得脸色发白,挣扎着说:“是画,是《情人》”   “不可能,情人明明就在……”布兰登猛地停顿,瞳孔微缩。   “没错,sotheby`s拍卖的那幅《情人》是假的。” ☆、第五十七章   ***********   布兰登躺在床上,闭眼假寐,耳边回荡的声音像是交错了时空一般反复纠葛在一起。   “布兰,你知道雇佣你的那个神秘雇主是谁吗?”   “是画,是《情人》!”   “恰巧我手里有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你呢,不过你可别妄想不花一分钱拿到情报,我可是知道你那个神秘雇主豪爽地预先支付了你三百万英镑,骗我说没钱可没门儿。”   “没错,sotheby`s所拍卖的那幅《情人》,是假的。”   “嗯,我最近看上Bulgari的一套珐琅珠宝,你送给我吧。”   “箱子是我的,画也是我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   “好吧好吧,看在你以前还算将信用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那个神秘雇主的名字是……”   “你的雇主一定知道个中原委,他了解拍卖行拍卖的《情人》并不是真品,所以才会让你去偷窃外表一无是处的木箱。”   “费雪,费雪·科洛沃,你一定不会陌生的吧,布兰。”   “而且箱内所封存的那幅木板油画背后镶满了鸽血红宝石,如果全部剥离,估价至少有十亿。再加上《情人》本身的价值,这个木箱的消息如果泄露出去,全世界的人都会疯狂的。”   布兰登猛地睁开眼,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现在正努力消化这两个对于他来说太过于震惊的消息。   sotheby`s上的那幅《情人》居然真的是赝品,但是不仅学者和艺术学家们没有分辨出来,就连所有的高科技检验设备都被欺骗过去,这种造假方法何止是先进,简直就是恐怖分子一般的存在。而华伦蒂诺的来历则更加让布兰登感到疑惑,这个身穿古老贵族服饰的Cosplay爱好者言之凿凿抛出这个真相,他究竟是谁?   更为让布兰登怒火冲天的则是索菲娅提供给他的消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阔绰的神秘雇主居然是费雪·科洛沃这个该死的混球。布兰登的至交好友拜伦·耶夫曾经是一名技术卓越的艺术品小偷,在为科洛沃偷袭一幅传世名画后就被恶意枪杀。当初布兰登本是劝阻拜伦不要接下这个单子,毕竟科洛沃这个小人的名声实在是糟糕透顶。但是拜伦执意,因为科洛沃给出的价码实在太具有吸引力了。而拜伦早就有大干一票后金盆洗手退圈,跟着他那位乡村女友回老家结婚生子的意思,科洛沃显然已经看穿了拜伦的渴望。布兰登以为科洛沃名声坏归坏,应该不会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没想到等他从摩洛哥回来,接到的却是拜伦身死的消息。   布兰登和拜伦情同手足,更是一同踏入这个灰色行业的,可谓是生死之交。拜伦的死,绝对不是大众嘴巴里所说的意外车祸。布兰登暗中查访发现就是科洛沃下的黑手。布兰登几次三番想要为拜伦报仇,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科洛沃就像是只老乌龟,总是蜷缩在自己的龟壳里。   而现在,这个老家伙居然自动找上门来了,布兰登可不相信他是好心好意给自己送钱,说不定等他乐颠颠带着箱子去换后续尾款的时候,小命就要搭上了。   布兰登冷笑一声,双手紧握成拳,双目泛红。他一下从床上跃起,从衣柜夹板中拎出一只扁长型的铁灰色保险箱,缓步走向客厅。   客厅里,华伦蒂诺还在懊恼肩膀的疼痛,见到布兰登出来根本没有好脸色。目光落在布兰登手上的保险箱时才有些微怔愣。   布兰登打开保险箱,露出内里木箱整个顶面,华伦蒂诺立马探出头来,眼睛瞪圆。   华伦蒂诺看一眼布兰登,有点难以置信,:“你,改变心意了?”   “你别想太多,虽然出于某种原因我不想把这东西交给我那个雇主了,但是短时间内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是不会把箱子给你的。”   华伦蒂诺立马失望地坐回沙发上,有些哀怨的眼神零零星星漂浮在布兰登周围。布兰登咣当一声管好保险箱。   “到底怎么回事,有关于《情人》。”   华伦蒂诺捉住自己的之间,不愿意和布兰登对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Leonardo Di Ser Piero Da Vinci,他其实是一个很古怪的家伙。”华伦蒂诺抿一下唇:“创作《情人》时他正为佛罗伦萨公爵效力,那个时候他虽然名气不是特别大,但肖像画绘制得非常棒却是人竟皆知的,许多贵族乡绅都愿意找他为自己活着家人绘制肖像画。《情人》所画的贵妇是当时佛罗伦萨公爵的情妇,美蓝朵夫人,但是达·芬奇却在绘画完成一半时灵感大发跑去绘制另外一幅木板画,所以《情人》的另外一半是达·芬奇的助手兼学徒完成的。学徒受到达·芬奇多年悉心教导,绘画风格和他极为相似,并且因为绘画过程中由于有达·芬奇的全程指导,画作完成后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这幅画并不是完全出自达·芬奇之手。sotheby`s`的《情人》以你们现代的技术是无法判断真伪的,更何况这幅画的的确确有一半是他的手笔。”   华伦蒂诺说着,停顿下来,瞥一眼保险箱,:“那么,相比你也应该猜到了,木箱里封存的便是当时达·芬奇所绘制的另一幅《情人》。”   布兰登拍了拍箱子,眼神微妙,意有所指,华伦蒂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那个神秘雇主会放心让你去偷箱子,并且完全不担心你会带着这个东西跑掉。”   华伦蒂诺定定望向布兰登,神色复杂。布兰登没有立刻答话,面色却冷峻了下来。   “达·芬奇不仅在绘画上有骄人的天赋,对于机械和医学他同样有超越时代的新潮理念。画是他本人亲自封进木箱的,而这个木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木箱,如果要打开他,必须要有一把钥匙。没有钥匙,就算是上帝也无法安然无恙地将画从木箱中取出。”   华伦蒂诺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和懊悔。   “钥匙本保存在我身上,却不慎遗失。你的雇主既然花费巨额佣金让你偷盗出这个木箱,那么他一定拥有钥匙,又或者是拥有得到钥匙的途径。现在,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强行破箱。”   布兰登眼神微暗,忽然猛地站起身,气势凌厉。   “不,我不需要钥匙。我只要费雪·科洛沃的命!”   华伦蒂诺呆呆地抬起头去看布兰登,不知为何心里冒出一股非常微妙的感觉。   ************   《达·芬奇的“情人”》拍摄至此,罗宇终于进入剧组。大家都知道罗宇和林楚西有点说不定道不明的关系,虽然可能并不是床底关系,但罗宇肯定是林楚西一边的人,所以对于这个陌生的东方男人,整个剧组还是相对友好的。只是罗宇自己有中国人的通病,一出国就哑巴了,别人搭话也生怕自己这个语法错误那个单词不会引来笑话,只能羞涩地笑。他身边带着翻译,杜眉歌却是没有跟着一起来。   罗宇来的当天晚上就大出血请全剧组吃饭,简直贯彻了国人不管认不认识,先吃顿饭讨好了再说的理念。罗宇还算大方,大家吃得高兴,那些自来熟喝高了已经拦着罗宇直喷酒气将黄段子了。   罗宇在剧组一直都很规矩,因为要台词需要用英文念,所以经常能看到他没戏份时坐在片场边上拿着剧本狂背,身边带着的小哥则一直在纠正他的发音。   罗宇对林楚西非常尊敬,甚至还有些敬畏。林楚西虽然比他还小,但可是货真价实的顶头大老板。他哪敢造次,林楚西歇戏了和他聊天他都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但是更多的,还要属感谢。罗宇知道,没有林楚西,他绝对没机会出现在这里。而自己在国内越来越旺的人气,也大多是林楚西的“闪电战”功劳。林楚西不仅是他的贵人,也是他的恩人。   只是,他一直以为林楚西现实生活中也是那种高贵冷艳,傲慢不可攀的性格,当初在北京那些稀奇古怪的折腾可没少让他吃苦头啊。但,罗宇觉得林楚西就该是这样样子的人,他就应该盛气凌人、霸道任性。可是,真相永远都让人泪流满面,玻璃心碎一地。   “混蛋,退退退,你进入boss的技能范围了,开始读条了!快退。”林楚西狂放的声音从尤金休息室敞开的大门传出。   “呼,好险好险,差一点就中招了,还好Gavin提醒得快。”   “下次我不提醒你了,你自己躺boss脚下钻裤裆去!”   “我错了,我错了团长,我一定好好打。”   “尼玛,你就不能认真点,真想掐死你。”   “我一定认真打!…………啊!我怎么死了。”   “…………蠢死的。”   半个小时后————   “Gavin,我在副本外面看到了我的大仇人,这个卑鄙的家伙上次城战居然偷袭我,把我砍了。”   “砍回去。”   “可是……我打不过……”   “…………”   罗宇望天,平复下想仰天长啸的冲动,低头看剧本。我看剧本,我看剧本,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他在这个片子里分量还不错,不仅仅有好几段的镜头,台词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初到好莱坞的异国演员已经足够好了。他饰演的科技宅武,帮助男主角布莱登藏匿木箱,介绍工匠给布兰登让他伪造新的箱子,在男主布莱登负伤从费雪·科洛沃手上逃出来时负责接应布莱登。   从尤金休息室传出的吵嚷声忽然停下,罗宇知道该是林楚西被叫去化妆了,很快就要开始下一个拍摄。   从各方面来说,罗宇其实很崇拜林楚西,确实,林楚西出道至今三年过大半,一个威尼斯最佳新人将,一个金球奖最佳男主角提名,一个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提名,处女座便有八千万的票房,其后的《风之旅人》更是雄赳赳气昂昂登上年度最吸金大片宝座,太风光了,风光到大家都只顾着嫉妒他。但这三个奖项又何尝不是在说,林楚西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运气。   罗宇曾经也以为,林楚西是乘了名导和影帝配角的东风,进了剧组一起共事后才发现,其实林楚西的努力不会比别人少。导演因为几个眼神,一个细节NG十几次他从来不会有怨言,非常配合。不迟到也不会早退,除了和尤金玩游戏玩得疯,他更多的时间待在房间里看旧电影。最让罗宇动容的是,他总能很快将自己调整到角色的位置上去,不是我要怎么演,而是以这个角色来思考的话,这个细节会如何处理。林楚西实在太适合做演员了。   有时候罗宇又莫名觉得林楚西不像个人,总觉不太真实。   罗宇摇摇头,望着远处林楚西和尤金相伴往拍摄地走去。   ********************   繁华的城市中心区现在已经是一片混乱,一串串成长龙的追击车链像条钢铁破坏蛇,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时不时有枪声从这些车内传出。   布兰登狡猾之极,在前往交换地点前早已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向警局报了案。   费雪·科洛沃果然要杀他,而且他真的有钥匙,若不是华伦蒂诺身上那诡异的力量,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凌空从科洛沃这个老奸贼身上抢走钥匙还全身而退,顺便将科洛沃逼近警察的包围圈里。   但是布兰登还是小看了科洛沃的实力,他们居然能一边拖着警察的围追堵截一边追击他们。三方大战,好不快活。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甩掉他们的。”   “嗯。”   华伦蒂诺双手紧紧握住钥匙,脸上担忧神色却并没有缓和下来。他微微撇过头去,眼角余光注意到尾随在车后怎么甩也甩不掉的黑色雪佛兰。   “不能让他们得到画,布兰登。”   “这还用你说吗,我要科洛沃下地狱去。”   布兰登眼神一狠,狂打方向盘,金蛇摆尾高速绕过一辆横向驶来的车子,华伦蒂诺一下没坐稳,整个人被狠狠甩在车窗玻璃上。   “这幅画对我很重要,布兰登。”   “我说你就不能安静点吗,钥匙我都给你了,难道我还打算私吞?你给我老实闭嘴,不然我把你踢下车去。”   华伦蒂诺红着眼睛,愤怒地瞪向布兰登,随后却委屈地缩了缩肩膀,不想再搭理布兰登。布兰登见他这种模样,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安慰的话。真是麻烦死了,这个大少爷,语气稍微重点都能哭鼻子,怎么没生成女孩子?   这时前面转弯处突然冲出几辆黑色雪佛兰朝他们开枪,布兰登果断放弃方向盘按着华伦蒂诺的头一起缩身往下躲,车子失去控制狠狠撞在道路一旁的路灯杆上,布兰登闷哼一声,无数碎玻璃哗啦啦冲进车内,布兰登半边脸颊都是血。他踹开车门,拉着已经吓傻的华伦蒂诺往狭窄的小巷跑,一边打开准备在身上的定位器,通知武准备直升机来接应。   华伦蒂诺被拉得一跑一个踉跄,他看到从布兰登侧腰处蔓延出鲜红的血迹。   “布,布兰登……你受伤了。”   “闭嘴,留着力气跑吧!”   布兰登根本不敢朝后看,他已经听到无数的脚步声在后面越来越近。腰侧疼得已经失去知觉,他能拉住华伦蒂诺都已经是极限。但是不行,他现在还不能倒下去。布兰登狠狠咬舌尖,脑袋一下清明起来。他拉着华伦蒂诺跑进一间废弃旧楼里,跌跌撞撞往顶层走。   “布兰登……”眼看着布兰登衣服上血色越来越浓,华伦蒂诺声音都颤抖了。   “都说了闭嘴!”   好不容易走上天台,好在他们还没有背运到极点,天台并不是毫无遮蔽物。布兰登和华伦蒂诺爬进一个巨大的废弃铁盒里。华伦蒂诺慌慌张张伸手想捂住布兰登的伤口,却让布兰登痛吟出声。他慌得手足无措,急忙把脖子上的丝巾扯下来往布兰登腰上绕。   “怎么办,怎么办啊布兰登,血止不住。”   “……不用管。”布兰登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布兰登!”华伦蒂诺眼睛泛红,就差没掉眼泪了:“快止血啊,你会死的。”   布兰登实在被他闹得烦了,双手固定住华伦蒂诺的脑袋,凑近去用极度沙哑的话音说:“听着,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相信我好吗,我会带你回去的,我会把画还给你的。”   华伦蒂诺微微点头,一眨眼,一串眼泪掉下来。他把脑袋从布兰登手里挣脱出来,两边脸颊都沾上了布兰登手掌心的血迹。   天台铁门被踢开的声音传过来,布兰登一下捂住华伦蒂诺的嘴,两人缩在箱子内就连呼吸都只能小心翼翼。有人开始一个个查看天台那些废弃铁盒,直到直升机轰隆隆的声响传过来,然后便是站在直升机上英姿飒爽的红发女人,吊着烟,手持步枪把天台上所有敌手都给消灭了。   华伦蒂诺扶着布兰登出来等级,红发女人索菲娅幸灾乐祸地嘲笑布兰登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直升机很快把两个人载回藏匿箱子的安全地点,武和索菲娅要引开警察和科洛沃一群人,没作多少停留便匆匆离开。回了家,布兰登没力气,只能叫华伦蒂诺找出急救箱帮自己做紧急措施。华伦蒂诺笨手笨脚,仿佛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把布兰登痛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敲爆华伦蒂诺的脑袋。   “布兰登,你想要画吗?”   “你不是说画是你的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画送给你的话,你接受吗。”   “爱送就送。”布兰登不耐烦地回答。   华伦蒂诺听了,脸上表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把布兰登扶进卧室休息。   “那,再见了,布兰登。”   “你去哪?别到处乱跑,要出门也至少换身衣服。”   “嗯。”   布兰登并没有想太多,他太累了,很快便沉入梦乡。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按着腰缓缓走出房门,却并没有看到本应该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华伦蒂诺。   “华伦蒂诺,华伦蒂诺?小少爷?”   布兰登嘶哑着嗓子呼喊几声,没有人回应。随后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忍着腰腹的疼痛急忙爬上阁楼。木箱就被藏在这里。他普一上去就看到原本应该藏在暗处的木箱明晃晃立在阁楼地板中央,盖子也被挪开一寸。   布兰登此刻的心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失落,他只觉得愤怒,那个小子居然不打一声招呼就拿着画走了,亏他之前还那么保护他。布兰登走到木箱边上,垂目一看,却发现木箱里还有东西。他心里一惊,连忙挪开盖子,一副70cm x 50cm的木板油画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一堆缓冲草里。   布兰登觉得指尖发凉,浑身都在冒冷汗。他颤抖着手指握住木板画边框,翻转到背后,上百颗鸽血红宝石被磨平拼接成一只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背面右下角空白处,布兰登注意到有一小串刻上去的文字,是意大利文,布兰登认得,是一个人名。   华伦蒂诺·德·美第奇。   这幅达·芬奇冒着宁愿得罪佛罗伦萨公爵的风险也要亲手完成的《情人》上描绘的是一个年轻的贵族少爷,他穿着黑色立领及膝鹅绒大衣,内里是金色刺绣小马甲和白色丝绸衬衫,白色丝巾暧昧地缠绕在他纤细的颈脖上,花团锦簇地堆在领口,脚上瞪的漆黑骑马靴将整个小腿美好的曲线都完美呈现了出来。他正躺在花园草坪上睡觉,一朵玫瑰花瓣落在他墨绿色头发上,近处鲜花烂漫,远处天光大好,鲜花易逝,天光易抛,唯有少年缱绻永恒。 ☆、第五十八章   至此为止,《达·芬奇的“情人”》内所有林楚西相关戏份都已经拍完,正式杀青。他马上从伦敦飞回洛杉矶,顺便和杜眉歌联系。她果然是个当老板的料,把工作室打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之罗宇在国内的名气越来越大,工作室前段时间也顺利签下一个有潜力的新人歌手,总体来说发展得还是相当顺利的。林楚西让她抽个时间来一趟洛杉矶,和南希协商代理经纪公司的事,杜眉歌很快答应下来。她虽然忙,但也知道现在罗宇是工作室的首捧人物,耽搁不得。林楚西回洛杉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南希商量让罗宇挂靠在自己家经纪公司的名下,全权代理他在欧洲这边的商业活动。再然后他就开始休长假了。不接新片,不接广告不接采访,完全家里蹲模式开启。   老怪物跟他说这几天他要回洛杉矶,林楚西在家里等他。他们的确很久没有见面了,大部分时候不是林楚西忙着拍戏忙着到处上节目,就是老怪物在上班在开会在加班在出差,他们总是能计算好一样错开彼此的空闲时间。因为老怪物没有要求他推掉工作,空出时间来陪他,林楚西也不好意思指责老怪物是个工作狂。但林楚西时常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想起他,想他在做什么,想他紧抿的唇角,想他在私底下总是做一些和他性格面貌严重不符的事情。谈恋爱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无论看到什么总是能奇妙的联想到自家那人。   再见赵景和的时候,林楚西总觉得心情特别微妙,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又觉得因为工作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我总觉得我们有好几百年没有见过面了。”   林楚西弯下腰和赵景和拥抱,在他耳边呐呐地说。赵景和轻轻笑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   “对不起,应该去看你的。”   “你忙嘛,我也忙。”林楚西抽开身:“吃过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洗澡?我给你放水,跨了那么多时区,还是休息下好。”   “我吃了飞机餐。”   “什么啊,吃那些不能下咽的东西。”   赵景和摇摇头:“也还行,你刚拍的电影决定好什么时候上映了吗。”   林楚西正打开冰箱找蔬菜坐些沙拉让赵景和缓缓胃,听他这么一问,便回:“估计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吧。那边进度没怎么拖,首映日应该和以前估算的不差。不过我也没接到消息。怎么,这次我们俩一起在洛杉矶看首映?”   “到时候我会抽出时间的。”   “嘿,那感情好。”   做个蔬菜沙拉也不需要太久,林楚西很快弄好,招呼赵景和过来吃。他自己则飞快跑去给浴缸放水。赵景和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他不太想扫林楚西的兴,就一言不发地吃起来。只不过,笼统也没吃多少。   洗澡的时候林楚西也跟着进了浴室,他不是第一次帮赵景和洗澡,早不会害臊了。只是每每看到赵景和的腿都会怨念老怪物这个身体什么时候寿终正寝啊。   “我觉得我是不是有必要向你的按摩师学习一下专业手法。”   林楚西干脆利落地脱了衣服一起洗,他们家的浴缸很大,装两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没事的,你不用花时间钻研这些东西。”   林楚西哼唧哼唧趴赵景和身上,赵景和抬起手捏他的后颈,捏得他浑身发软。他抱住赵景和的脖子,贴上赵景和的鬓角,暧昧地耳鬓厮磨。   “这次在洛杉矶待多久。”   “四五天应该是可以的。”   “哎,我怎么觉得我就是你在洛杉矶包养的小情儿呢,我在这望穿秋水地盼啊盼就盼你从苏黎世来这偷情几天。”   赵景和被林楚西逗笑了,侧头去亲吻他的脸。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搬来苏黎世。”   “切,我才不去呢。”   “好好,不去。”   两人在浴缸里泡了二十来分钟就起来擦身了。林楚西没怎么闹赵景和,进了卧室就让赵景和早早睡下。他知道赵景和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估计累得想倒头就睡。   他这几天其实很少这么早睡觉,有时候是单纯的睡不着,有时候是游戏里副本一打就打到了深夜,过了那个困点又得熬到三四点才能睡下了。今天不一样,有老怪物在,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林楚西也很快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清晨醒来,老怪物已经起床。林楚西打着哈欠起来洗漱,朝门外看一眼,老怪物在客厅看报纸。林楚西洗漱完,穿着家居服,随便扎了下头发,走到赵景和身边和他拥抱。   “早上好,亲爱的。”   “早上好。”   林楚西走向厨房,看到餐桌上已经摆放了热牛奶和吐司,感慨下老怪物单调的饮食喜好,林楚西坐下来吃早餐。   他们两个其实一点放假计划都没有,待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没有什么太过刺激的活动,要么是一起看电视,要么坐些其他很日常的事。林楚西曾经也想养些宠物,但是所有猫狗都很怕他们两个,就连最呆傻的哈士奇都不愿意和他们待在一起。所以说动物们的直觉果然比人类要强大太多,两个老怪物合一起的气息会让所有地球动物吓得瑟瑟发抖。   “老怪物,要不我们今天去水族馆吧。”林楚西一边吃早餐一边说。   赵景和应了声好,很快打电话吩咐手下的人准备车,顺便开始查看洛杉矶哪里的水族馆比较好。   他们两个都是行动派,很快就在家里坐不住,杀到了目的地。   水族馆里琳琅满目的鱼类能够满足大部分顾客的要求,但很显然林楚西并不在这个行列内。他普一进水族馆,那些在水箱内悠闲游泳的鱼类纷纷如临大敌,缩在水箱的一角动都不敢动。林楚西很是鄙夷地撇了撇嘴,发出细小次声波表明自己不是来开杀戒的,平常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暴露了劳资的身份,撕了你们。于是所有鱼儿们都颤颤巍巍地重新活动起来。   林楚西挑挑拣拣,总觉得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好,他在海里生活得太久,见过的鱼类没有上万也有上千,稀奇古怪的更是没少接触。在他看来,这些水族馆的鱼都太呆了,一点灵性都没有。   最后林楚西挑了个最蠢,最普通的鱼回家。这个鱼蠢到什么地步呢,他连林楚西和赵景和的气息都感应不到,只会傻呆呆地游直线。因为不怎么漂亮,就连鱼缸都很小很普通。林楚西觉得要是他养鱼的话就应该养这种白蠢类型的,不然放家里那些鱼天天跟他接触,只会吓得缩角落发抖,太煞风景了。   中饭是在家解决的,现在林楚西跟着大卫一起,在料理方面也算拿得出手了。下午林楚西在客厅玩网游,顺便拉着赵景和一起玩。本以为赵景和这种正统金融精英是不会涉猎二次元网游这方面的,没想到赵景和居然对这游戏很熟悉。   “我名下有个风投公司,当初游戏创始人到处找投资,我看过企划,觉得还不错就给他们投了两千万,拿到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林楚西觉得他唯一能向林楚西炫耀的事都没了,真是可恨!玩游戏的心情顿时散到天外去。不过赵景和的眼光的确好,游戏公司开发的这款网游非常成功,全球流行,为赵景和赚得钱绝对不止两千万。   末了赵景和跟他提起之前在电话里跟他说过的生日宴会,是赵景和朋友的。   “带我去合适吗?”   赵景和摸摸他的头:“没什么不合适的,是私人宴会,很安全。”   林楚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赵景和又说起是在明天晚上,林楚西立马主动请缨帮赵景和挑明天出席宴会要穿的衣服。虽然他们一年到头在这个房子里也住不上多少个月,但衣帽间依旧准备了不少东西。既然是私人宴会,又是好友,也没必要穿新衣。林楚西帮赵景和找衣服时又见衣帽间里似乎多出来了一个大衣柜,他好奇地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摆放了他所有代言过的东西。   Hermes的成衣系列、PORTS的太阳镜、Dolce&Gabbana的高定系列和珠宝、PIAGET的腕表……   林楚西所代言的通常都是品牌面向年轻人推出的产品,完全不是赵景和会喜欢的类型。他不知道这家伙居然收了这么一柜子,还完全不告诉他。   林楚西抽了抽鼻子,死不承认自己被会心一击了。他转过头去忽然看到赵景和停在衣帽间门外。   “你干嘛买这些东西,又用不到,浪费钱。”   赵景和操纵着轮椅进去,停在林楚西身边,摸了摸挂在衣柜内的那些衣服。   “我是你的粉丝,收藏这些也不为过。”   林楚西的脸蹭一下红了,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动,全身都发热。看都不看赵景和一眼就满脸通红地冲了出去。   晚上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林楚西忽然抱住赵景和,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一下。   “我也是你粉丝。”   赵景和蝴蝶一般轻巧的吻落在他眼睑。   “嗯,我知道。” ☆、第五十九章   说是去朋友的生日宴会,保镖却是一个都没少带,虽然没有一起进会场,也让林楚西多少有了一个底,这个所谓的朋友怕也不是什么善类。   宴会在旧金山的国际酒店里举行,赵景和的私人飞机堪堪在酒宴开始前才降落在酒店顶层的停机场里。   老实说林楚西还是蛮紧张的,毕竟他第一次陪赵景和出席这种宴会,待会见的人不用说也是世界金融领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他站在女伴的位置上又难免要被人多看几眼了。好在现实让他的担心有点多余,宴会里也有单身而来的主,倒也不缺身边跟着个冒昧小年轻的中年大叔。林楚西看看那些中年大叔,又再看看赵景和,忍不住凑在赵景和耳边跟他说。   “老怪物,现在这么一看,差距真是显而易见,啧啧,不说别的了,你就算到了中年也绝对是美大叔行列。”   赵景和抿一口香槟:“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林楚西眯眼笑得欢,抬头扫视那些漂亮的男伴女伴们,忽的就看到了一个熟人。他脑袋转上几圈,终于回想起来,那个跟在宴会主人身后的小俊哥儿,不就是当年在孟家酒会上差点把赵景和推下楼梯的人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亚当·兰考。   赵景和见他眼神一直落在某一处,随口问道:“在看什么,这么专神。”   “我似乎看到你老情人了。”   “我的,老情人?”赵景和不明所以,顺着林楚西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劳伦斯一把将亚当拦在怀里,凑近亚当耳边微笑着说些什么,而亚当则是满脸通红。   他了然,“也算不得情人。”只是睡过几晚而已,要不是在这地方遇到,他早就记不得有这一号人物了。   “我记得当年他不是和一个吊脚裤小酷哥好吗,怎么又转阵营了?不过这位劳伦斯先生看起来可比那个吊脚裤小酷哥要威风厉害得多。”   “你见他的那个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他至少也是换过两三任了。”   林楚西忽然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转过头来问赵景和:“当初你也是从某个人手上接手他的?”林楚西想想都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景和倒是满不在乎地说:“不,据他所说,我是他第一个男人。”   “怎么听着我觉得你很得意。”   赵景和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没答话。   林楚西无语地看一眼赵景和,说:“行了,你别喝太多,早上医生还叮嘱我要消灭掉你晚上睡觉前喝红酒的习惯。”   “唉,我也就这一项爱好了。”赵景和装作哀叹,一只眼睛盯住林楚西的表情,就希望林楚西能稍微露出点不忍心来。   “不能喝酒时不能喝,装可怜也没用。”林楚西语气确凿,在一旁的餐桌上端了一杯水给他:“要是平时不节制,做腿部护理按摩的时候有你好受。喏,还是喝水比较保险。”   林楚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浑身一抖,心有余悸地说:“我上次去看牙医,那个老家伙居然说我有牙周炎。非要我做洗牙健牙全疗程,折腾了我好几个小时,还嘱咐我要远离所有非纯净水饮品。可恶,劳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类才会得的病。”   赵景和却是摇摇头:“你在海里有专门的小鱼帮你清洁牙齿吗。”   “有定时清洁鱼鳞的小家伙,牙齿的话,貌似是没有。”   “那你要知道,曾经也有阿美利加人鱼因为牙齿疾病过世的。”   林楚西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会吧,这也行?”   “以后我会定期帮你预约牙医,平时你也注意一点牙齿的清洁。这种小地方的病菌反倒比一些强大的敌人要危险得多。”   ”啊……“林楚西哭丧着脸:“可是我讨厌看牙医。”   赵景和失笑,摸摸林楚西的脸;“怎么像小孩子一样,不过以你的年纪,也确实只是个小孩子了。”   林楚西和赵景和在宴会一角小声聊天,这宴会的主人劳伦斯也终于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这个老朋友身上。   “伊凡,我的朋友,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劳伦斯·哈特,今天举办这个生日宴会的主人公,四十有五,风度翩翩,招摇过市,看外表和谈吐是和赵景和完全不一样的人。就拿衣着来说,赵景和是绝对不会穿深紫色暗花纹西装的。不过这个劳伦斯穿着倒也撑得起这颜色。   劳伦斯弯下腰来和赵景和拥抱,行了一个贴面礼。尔后盯着赵景和手上的那杯水笑了。   “怎么,伊凡现在也是要从良了?”   赵景和不说话,眼睛瞄了下做旁边的林楚西,林楚西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和劳伦斯握手。   “你好,劳伦斯先生,久闻您的大名,我是Gavin·Lin。”   “哎,这不是那位大明星嘛,我的女儿房间里满墙壁都贴着你的海报,非常喜欢你呢。”   “我的荣幸,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见见您的女儿,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林楚西笑笑。   劳伦斯哈哈大笑,直夸林楚西。说着又从路过的男侍者托盘上端下两杯酒,一杯递到赵景和面前。   “老弟,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喝一杯。”   赵景和没有立马接手,而是偏过头去看一眼林楚西,询问意见。劳伦斯愣一下,竟也没料到赵景和居然会这么做。林楚西笑着伸手接过了那杯酒。   “劳伦斯先生,真的非常抱歉。伊凡今早刚刚做完医疗按摩,医生嘱咐过不能喝酒。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代他喝。”   劳伦斯呵呵笑了几声,和林楚西碰了碰被就一杯灌下。林楚西心里嘀咕他喝得也太粗鲁了,一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红酒。   他感觉到从劳伦斯身边那个男人投射过来的凶狠视线,像是一把剃刀,要生生从自己身上刮出一层皮肉出来。亚当·兰考,林楚西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转过头去朝他微微一笑,亚当·兰考瞬间眼皮都僵硬下来。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雷达区域里对于情敌的捕捉系统都是最顶级的。林楚西的直觉虽然无法媲美雷达,但也是伴随着他躲过多次生死一瞬的好伙伴。所以他不用多久就判断出亚当·兰考对赵景和余情未了。   既然是情敌,那就不需要善良对待了,说不定这个家伙早就暗地里算计过自己来着。   林楚西这么想着,俯下身去跟赵景和说些什么,赵景和点点头。随后林楚西便笑着对劳伦斯说:“劳伦斯先生,能借用您的男伴几分钟吗。”   劳伦斯没怎么停顿便答应下来,林楚西抓了亚当·兰考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拖着他来到一片小空地里。   “好久不见,亚当,最近过的好吗。”林楚西笑得相当善良。   亚当·兰考别扭地抽了抽嘴巴,回道:“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亚当·兰考暗地里瞪林楚西,心想关你什么事,我们之间有熟悉到称呼单名的地步吗!   “事实上,我是有点事想要请教你。”林楚西的表情有些无奈,脸部肌肉紧绷,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现在和伊凡先生在一起。”林楚西蹙眉,极力让自己的眼神凄楚:“我非常喜欢伊凡先生,他也对我很好。但是,他的身体。哎,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在床上不是很和谐。我总是不能让伊凡先生高兴,虽然他总是安慰我说我做的很好,但我还是非常愧疚,对于不能让伊凡先生高\\\\潮这件事。我知道亚当你以前也在伊凡先生身边待过,能不能透露点窍门给我。”   林楚西说完,还用可怜兮兮的眼睛望向亚当·兰考,就差留下几滴鳄鱼的眼泪。他清楚地看到亚当·兰考的脸瞬间难看得厉害,嘴唇直打哆嗦。   “我不知道,别问我这个问题。”亚当·兰考一甩手转身走人。   “哎,亚当,别走啊。”林楚西心里笑得直打跌,面上却还要焦灼担忧地追上去。   亚当·兰考很快扯着劳伦斯走了,林楚西慢悠悠地回到赵景和身边,满脸都是奸计得逞后的舒爽。   “你又做了些什么。”   “一些好玩得事呗,谁叫他还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刚才和劳伦斯先生说了些什么?”   “生意上的事,你不懂。”   “哦,那些我倒是真不懂。”   林楚西推着赵景和到甜点区,偏头去看餐桌上摆放的点心。   “你想要哪个,不过貌似每一个都很甜的样子。”   “随你,我不喜欢吃甜食。”   林楚西哦了一身,绕过赵景和的轮椅想要到餐桌的另一头去,没想到转头一个端着小蛋糕的女士迎面撞了上来,整个蛋糕全报废在他的西装上了。林楚西黑了一张脸听那位女士的尖叫,抱怨林楚西走路不长眼。   很快那位女士的男伴就跑了过来,林楚西一看那位女士男伴的脸,顿时笑了,冷笑。   “怎么着,今天这是熟人见面会?嗯,凯恩斯先生。”   这位穿着手工西装,一表人才,英俊不凡的男伴先生不是孟启东他家那口子又是谁。 ☆、第六十章   店是顶好的法国餐厅,菜是上好的鹅肝和红酒,耳边萦绕的音乐是莫扎特土耳其进行曲。如果不是面前坐着的人是孟启东的话,林楚西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告白晚餐。当然,既然来人是孟启东,那么这小子无事献殷勤,突然请他吃饭,怕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林楚西注意到孟启东眼底的青灰,这小子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吧。   身穿燕尾服的苗条侍者躬身为他们倒酒,林楚西抬手制止了侍者的行为,叫他先下去,待会有事会通知他。侍者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退下了。   林楚西抬眼撇一下坐立不安,显然有话要说的孟启东,没有搭理他,只是径直用桌上事先准备的柠檬水漱口,再将白色餐巾一角塞进衣领里,另一块则扑在大腿上。   十二把餐具整整齐齐摆放在他面前,他也不想这么麻烦非得遵循什么贵族餐饮礼节,随便挑了两把顺手的刀叉开始切鹅肝。   “还不说?有什么事找我。”   “呵……呵呵,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吃,吃完了我们再谈也没关系。”   这就是说很要紧,很有关系了吧。林楚西撇了撇嘴,还会猜不透孟启东这点小心思。   “别搞了,你拉我出来吃饭总不会是为了向我学习切鹅肝?”   “我那个……怎么说好呢……”孟启东挠挠头发,一脸无措和紧张。   “你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终于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我哪有!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林楚西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不过想想也是,孟启东和凯恩斯交往时间不短了,他倒是真为他守身如玉啊。   “行行,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我知道。所以说你究竟有什么话这么吞吞吐吐,就不能干净利落点。像你这样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以后怎么在重大事情上做决定。”   “我知道啊,可是我……”   林楚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刀叉,“男人之间嘛,有两种是最难以启齿的,一是抢了对方女朋友,二是要问对方借钱。说吧,你是哪一个。不过我倒是没什么女朋友给你抢,那就是第二个喽。”   林楚西说得孟启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林楚西算是知道自己猜对了,但这才让他有点无法接受,孟启东居然问他借钱,那个金卡从来刷不爆的孟启东,居然要问他借钱。   孟启东难堪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林楚西的眼神,林楚西难得正色。   “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被林楚西揭穿,孟启东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于是全盘说了出来,包括当初他和凯恩斯如何做设想、写企划案、注册公司以及开展业务的事情通通倒苦水一般说了出来。他和凯恩斯当初毕业后就有一同创业的念头,凯恩斯在大学是学经济的,自然想往金融行业发展。孟启东也很支持他,他的家族很大一部分产业都是做金融期货和衍生产品,孟启东对于这些东西的熟悉度至少比其他行业要多。凯恩斯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富裕,但是他很聪明,他会自己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而自己能给的也只有钱了。他以前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银行卡里还是有很多流动资金的。这对于公司的初建非常重要。并且由于这些初始资金,孟启东不仅是公司法人,凯恩斯还在合同中签署同意孟启东占有公司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份额。孟启东也很期待这个公司会给他赚钱,这样他就可以让老爸和老妈看看,他也不是只会乱花钱的人。但是没想到这个公司却想一个吞钱的无底洞,孟启东不仅无法正常获得红利,凯恩斯还不断让他投钱进去。   孟启东什么都不懂,他并没有进入公司工作,也不知道这个公司究竟是怎么运转的,他只知道在这个公司率先为他赚到三十万美金之后,它就开始变身饕餮。   距离公司开办一年之后,孟启东已经被榨干了。但是凯恩斯告诉他,如果不继续投钱的话,公司就会因为负债过多向政府宣布破产保护,到时候银行会想尽办法从他身上榨钱出来还债。这样一闹大,家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经营了一个如此失败的公司。   林楚西听得目瞪口呆,首先他想纠起孟启东的耳朵来问他究竟是那里来的自信什么都还没开始准备,刚刚毕业就挥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在金融领域自立门户的,这不是把自己烤熟了送到那些饿狼手里吗,别人不吃才蠢呢。   但是他并没有立马发飙怒斥孟启东,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在旧金山参加的那场宴会。没错,在那场宴会里,他遇到了凯恩斯。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女伴是拥有亿万身家的跋扈名媛。他收敛了在孟启东满前的狠辣和傲慢,像一条温顺的小狗一样乖乖跟在他的女伴身边。温声细语地回应着那个千金小姐的闷闷不乐,简直就是新好男友。   他向宴会里其他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凯恩斯和那个名叫奥利维拉的女人一个月前就搞到了一起。奥利维拉非常喜欢他,不管出席什么活动都带着这个英俊的小帅哥,而凯恩斯则由此结交了不少上流社会的有钱人。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楚西还以为孟启东是终于开了眼,知道这种人只有外表能看,和他分了手,所以在凯恩斯没有回应他讽刺的招呼时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本想在宴会结束后打个电话给孟启东,回了洛杉矶忙着这个就忘了那个,一直没打成这个电话。   现在,他怎么也没想到,凯恩斯这个狗娘养的居然敢这么做。一脚踏两条船,男女通吃,孟启东在这边急得抓瞎,他在那边人模狗样混上流酒会。   林楚西觉得自己肺快要气炸了,他最恨的是什么,最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亲密的人的背叛!   凯恩斯好巧不巧,把他无法容忍的底线给踩了。但,林楚西还没有被愤怒烧得完全失去理智,他知道就算现在跟孟启东说凯恩斯那些破事,他也不会相信。   “你想要借多少。”林楚西灌了一口酒进嘴。   孟启东还以为接下来就要面对林楚西的狂风骤雨,却没想到连个小雨点都没有,脸上惊讶尽显。他搓了搓手,想了几想才说:“那就五十万吧。”   “出息!还就五十万吧。”   林楚西忍不住提高分贝,孟启东被吼得肩膀一缩。   看孟启东那怂样,林楚西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强势、太暴力,把以前那个还有点硬气的孟启东训得完全转变成毫无威胁感的小娘皮了。他无奈地从鼻腔喷一口鼻息出来。   “别说是五十万了,如果你问我借的话,就算一百万,我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签支票给你。”   孟启东的眼睛立马跟灯泡似的亮了起来。   “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变一个法子,这一百万不算借你,就当是我投资你的公司,然后我也得到公司的决议权利和分红。”   “这……”   “你犹豫个球,就算这事让凯恩斯当面跟我讲,他也不敢说不让这么做。怎么,不想我插手你和凯恩斯小两口的公司?”   “也不是,就是……”   “不用多说,就这么决定了。”   “那,好……好吧。我打个电话和凯恩斯说一下。”说着,孟启东掏出手机就要拨电话。林楚西连忙按断。   “等等,先别告诉凯恩斯。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唉,谁啊?”   “这么多问题,见着不就知道了?”   “哦哦。”   林楚西摇摇头,这小子,这傻劲不是吸引着别人去骗他吗。   这一顿饭吃完,林楚西去付账,让孟启东开车载他回了他和赵景和的家。赵景和明天就要回苏黎世,林楚西原本想在家里陪陪他,无奈孟启东一个电话过来,左磨右磨请他吃晚餐,就只好让赵景和一个人在家里看家了。   赵景和看到孟启东跟在林楚西身后,也没惊讶。倒是孟启东,看到林楚西弯下腰来和赵景和拥抱,亲吻,吓得走路都不会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准你在家里和男人上床,不准我交男朋友?”林楚西撇孟启东一眼,从冰箱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扔过去。   孟启东哪敢跟林楚西叫板,站客厅地板上,狂摇头。   “随便坐。”赵景和说。   孟启东见鬼一样看赵景和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只敢一半屁股做沙发上。   林楚西附在赵景和耳边说了好一通,尔后,赵景和微微点头表示了解了。他转过身来正视孟启东。孟启东哪又会不知道赵景和大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不知道做过多少震惊世界期货领域的事。   “Gavin既然想要投资你的公司,不过一两百万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我愿意以Gavin的名义向你公司注资三千万美金。”赵景和双手交拢在腹前,语气轻描淡写,表情波澜不惊。孟启东却是吓得直把手里矿泉水瓶捏得卡啦响。   “但是……”赵景和其后又来一句,孟启东却是送了一口气,不怕赵景和不提一件,就怕这钱从天上砸下来把人给砸死了。   “不管怎么说,每一笔投资出去的钱都是很金贵的,不分多少。既然投资人愿意投钱,那就是对公司发展前景寄予厚望,但也不希望这钱出去了,就跟打了水漂似的没了反应。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够派遣专门的财务人员对你们公司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财务审计和监管,以确保投资金额能够应用在正确的地方。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而我也有撤资的权利。”   孟启东愕然地望向林楚西,目光随后又回转到赵景和身上。赵景和这话说的的确没错,但是由外人来审计公司财务,凯恩斯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气得跳脚吧。   “我好想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不,James,半透明的行政和财务管理会吸引投资人,但不要适得其反。”赵景和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后吩咐林楚西把他的电脑搬出来。   五分钟后他们和一位正穿着睡衣,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的男人通了视频。赵景和向孟启东介绍这是行业内专门为投资人调查属意公司财务状况的工作室,不带有任何财团色彩,是非常中立的一个组织。   谈起工作,这位从被窝里被抓起来,还带着些许愤怒的男人立马精神抖擞,表示明天立马赶到洛杉矶和客户面谈。   孟启东完全没想到他原本只是单纯得想和林楚西借钱,最后居然会发展成这样。不过,那可是三千万啊,无论如何也要争取过来。   所有事情聊完,林楚西却并没有放孟启东走。他非常好心地留孟启东过夜,孟启东在赵景和刺刺的目光下,胆战心惊地答应。没办法啊,他不敢反抗林楚西,不然以后有的好瞧了。   林楚西把孟启东踹去洗澡,翻了赵景和不怎么穿的衣服给他换,临了把孟启东手机电池拔下来扔了。   事情没搞定之前,可不能让孟启东打电话给凯恩斯。 ☆、第六十一章   林楚西曾经想过要不要和Juli女士谈谈这件事,但到最后他都没有约Juli女士出来谈。或许对于整个孟家来说,能让孟启东得到个深刻的教训,几千万也不算是太昂贵的学费。   赵景和因为公司里的事,并没有全程参与,只不过经常打电话过来询问事情的进展。林楚西对这些东西都不懂,赵景和介绍过来的那位詹姆·扎可嘉先生所带领的团队尽心尽职,很负责。林楚西现在还记得当初他带着詹姆·扎可嘉一起去孟启东公司说明来意时,凯恩斯那种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林楚西朝他微微一笑,很快让人扫出一个办公室来装来使人员。   要做空一个金融公司究竟有多容易,尤其是在有一个完全相信你,并且愿意不停往里面撒钱的冤大头时。眼光毒辣的交易员往往是除了公司大股东外最能赚钱的人。当初注册公司时,凯恩斯为什么这么大方地把所有权益推在了孟启东身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用这个公司来赚钱。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套走孟启东身家金钱的手段而已。他只需要一个漂亮的框架,外加无数花言巧语。   孟启东和凯恩斯交往已经快要度过第二周年纪念日了,从被林楚西捉奸在床开始,他们早就如胶似漆,甚至一度亲密地要去英国结婚。林楚西对凯恩斯第一眼印象就不是很好,但这是孟启东的私人恋爱,他无权干涉,而且现在也不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孟启东爱和谁谈恋爱他管不着。   对于恋人来说,能够一起生活两年时间,那就至少说明能够和对方一起烦恼柴米油盐酱醋茶,也能包容对方在生活中的各种小缺点了。比起其他人的八年长跑,十三年共度,两年或许真的很短,但林楚西无法相信一个人是如何在这两年时间内,扮演一个欲擒故纵的男友,扮演一个深爱对方的恋人。甜言蜜语、亲吻、做爱。毫无保留的。林楚西自诩自己演技不错,但碰上凯恩斯这种资深影帝,他也要甘拜下风。至少林楚西从来没有在片场因为角色诠释得太好而让演对手戏的演员爱上自己。   凯恩斯,这个骗子,花了两年的时间精心编织着一个美妙的情网,将孟启东牢牢套在里面。只是因为钱而已,只是因为钱!   林楚西真想拿钱砸死他。   “林先生,这是我们这三个月来所做调查的总结报考,以及对此间公司的审核结果。赵先生的意思是,先让您过目。”詹姆·扎可嘉坐在孟启东办公室的沙发上,对面是正经危坐的林楚西。他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份文件,从茶几上推给林楚西。   林楚西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孟启东,心里叹气。看与不看他其实都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在孟启东面前,不看却又是不行。林楚西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翻了几页,然后便狂怒地把文件扔给了孟启东。   “怎,怎么了这是。”孟启东急忙问。   “你自己看!”林楚西怒吼。   孟启东于是连忙翻看这份文件,随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手抖得甚至连文件夹都拿不住。   林楚西发了好一通火之后,才摆正了脸色对詹姆·扎可嘉说:“你确定这份文件的内容没有任何错误或者夸大之处?”   “是的,林先生,请您相信我们的工作水准。我想我们并没有什么商业对立关系,又或者其他祸及利益的关联,所以我们也没有必要为贵公司做假账。更何况,事关我们公司信誉问题,每一单生意我们都会很用心完成的。”   “好的,非常感谢你这三个月来的努力。”林楚西站起身来,向詹姆·扎可嘉伸出手。   “我的荣幸,希望以后还能和您合作。”詹姆·扎可嘉立马站起来握上林楚西的手,“那么,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嗯。”   目送詹姆·扎可嘉的身影离开,林楚西的目光重新落在孟启东身上。只见孟启东呆呆地看着文件,似乎僵死在那里。尔后他又很快从沙发上跳起来,把文件扔了,在走道上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凯恩斯不会骗我的,凯恩斯怎么会骗我呢,凯恩斯为什么要骗我?   林楚西没有多费口舌来反驳这些天真地自问,因为他从孟启东挣扎的眼神里已经知道,孟启东自己内心已经产生了无数个事实来反驳掉这些问题。这太正常不过了,孟启东还爱着凯恩斯,他会找无数的理由来为凯恩斯做借口。这并不是因为凯恩斯是真的做了这么多温情的事,而是孟启东想要安慰自己罢了。他无法接受凯恩斯的背叛,他只能催眠自己。就像那么多年前的林楚西,一个人在一个又一个夜晚为沈文星开脱,然后在第二天被狗仔围追堵截问出难堪话题时彻底崩塌。   而孟启东,终于也是要走他的那条老路了吗。   “James,你……”   “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拜托。”   孟启东坐在老板椅上,椅背对着林楚西,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我知道了,有事打我电话,不要乱来。”林楚西走过去,拍拍孟启东的肩膀:“别忘了,还有很多人站在你身边呢。”   出了孟启东的办公室门,林楚西朝凯恩斯原来的工作间望去,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搬得干干净净。林楚西此时倒有点后悔让凯恩斯这么早滚蛋了,不然现在还能把这家伙拖到厕所里狠狠揍一顿。   因为证据不够充足,资方根本无法起诉凯恩斯,更何况凯恩斯现在已经勾搭到奥利维拉,真要掐起架来,怕是阵线拉得会非常长。而且,赵景和本和这件事无关,林楚西也不愿意再把他拖下水。孟启东这个空壳公司如果没有其他人来接手的话,倒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于孟启东来说,这大概就像是他和凯恩斯的第一个孩子一般吧。现在,这个备受宠爱的孩子不可避免要夭折,而相当于孩子父亲的凯恩斯在这个过程中实在出力不少,这才是最为讽刺和悲哀的。血泪教训也不过如此。   在那之后的几天,林楚西一直担心孟启东想不开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来。他想过很多和孟启东再见面的方式,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在医院。   林楚西拎着一篮水果进病房,身后跟着一个褐色头发的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面相柔和,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温柔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很快安心下来。这是林楚西给孟启东找的心理医生,早在他离开孟启东公司时他就开始着手寻找专攻情感伤痕的心理医生。最后还是托着南希的关系,找到现在这位米歇尔·诺顿。本该带着孟启东登门拜访,没想到却要让这位医生跟着一起来医院。   没错,孟启东自杀了,并且是自杀未遂。都说自杀未遂才是真正成功的自杀,因为所施加给别人的威胁和得到的重视度会急剧上升。孟启东确实成功了,全家人都知道他为一个人渣男人去自杀,简直成功得不能更成功。   “诺顿医生,能麻烦您先在门外等一会儿吗。”   “好的,林先生。”   林楚西敲门进去,将水果篮放在病床头,拉了把椅子坐下。孟启东气色很不好,蔫蔫地半靠在床头,颓废至极。左手手腕包得跟个馒头似的,看到林楚西进来,眼珠子也只不过是转了几圈,随后又望着面前的电视机出神。林楚西到了嘴边的嘲讽和冷笑都给硬生生逼了回去,满心都是愤怒。   “你知道凯恩斯现在在哪,又在做什么吗。”林楚西盯着孟启东的侧脸,淡淡地说。   静静等待孟启东的反应,林楚西看到他一瞬间颤抖起来的身体,于是他又接着说:“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皇冠蜘蛛你有听说过的吧,凯恩斯就在那里度假,和一个超级女富豪。”   “我以前总是骂你,教训你,甚至还会动手打你,那都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有救,还能听进去别人的话。我重视你,才会想要把你从歪路上拉回来。”   “但是,我真的很失望。”   “你的命是五年前我从北太平洋上救回来的,在你自杀之前,难道不需要征求一下我的同意?我当年把你从海里捞出来,可不是让你现在因为情伤自杀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是真活不下去了,还是单纯想让凯恩斯回心转意,增添点负罪感,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根本没有想过要度过这个坎。”   “你好好想想吧,这个人生,你究竟是为谁而活的。”   林楚西站起身离开,再没看孟启东一眼。差不多给我清醒一点了,混蛋,想放血自杀也给劳资割喉啊,划个手腕想死也难,尼玛是不是还要把自己流满一浴缸血的照片发给凯恩斯吓吓他啊!林楚西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永远有人在爱情里做傻瓜。   出了病房门,诺顿微笑着迎上来。   “就拜托你了,诺顿医生。”   “我会尽全力的。”   “非常感谢。那家伙,请帮帮他。”林楚西忍不住叹气:“请一定帮他。”   诺顿微微一愣,笑道:“我了解了,放心吧。” ☆、第六十二章   孟启东的事何止是让林楚西头昏脑涨,偏逢《达·芬奇的“情人”》进入宣传期,他没多少时间往医院跑,首映礼上又不知是哪家报纸派出去的狗仔拍到他进入医院的照片,问的问题有恃无恐,大大咧咧,唯恐林楚西回一个没什么吸引力的答案。林楚西烦得很,又不能在摄像机面前发脾气,只能拐弯抹角地回应着。孟启东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孟家大少以前可是娱乐圈里皮条客的老顾客了,谁不知道他。风流裤下的人数也数不清,要是现在暴露出来这小子为情自杀,明天医院大概就要被挤满了。   出事之后Juli女士找林楚西谈过,聊了很久。Juli女士对于孟启东自杀一事耿耿于怀,不想再让孟启东出去惹祸,大有要把他关家里面壁思过的意思。林楚西也知道孟启东这一次是做得太过,再怎么帮忙说好话也没用。但真让他看着孟启东被迫足不出户,他也不忍心。更何况,以孟启东现在的精神状况,最好的方法并不是将他封闭起来。林楚西一直以为,什么样的伤口就应该用什么样的药物去治疗。既然孟启东是情伤,那么展开另外一段可靠的感情才能彻底根治源头。   “我认为把James关在家里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万一被关出病来的话,倒是得不偿失。我们得让他振作起来才是真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先帮他找一份工作。”   林楚西是这么劝说Juli女士的,Juli女士显然也不是铁了心要封死了孟启东,听林楚西这么说也冷静了下来思考。但这一时间竟也是不知道该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不然,让他来公司吧。您也可以安排一个人手在他身边看着。我的话,也正好能一边工作一边监督他。”   “他要是愿意,这是最好。”Juli女士叹一口气:“这个娱乐公司本来就是想在他成长起来后转到他名下的,现在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我也赞同。关键是,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他愿不愿意工作也是未知数。”   林楚西抿唇,静默片刻才说:“我们这边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期望他自己振作起来。”   感情之事,有的人一辈子都想不通,有的人折腾一段时间后边豁然开朗,更有甚者根本就不在乎。至于孟启东,好事多磨,就算有高明的心理医生在一旁辅助,他自己心里郁结的话,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这种阴影来。Juli女士的担心也正是现在所有后续安排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聊了这么久,也没有谈出个所以然来。林楚西最后对Juli女士说,希望她这段时间能躲挤出时间去医院看看孟启东,这小子年少缺爱现在又被挚爱背叛,母亲再不闻不问的话,估计更看不开了。Juli女士点头,她对待孟启东也不尽然是冷血无情,只是过于失望罢了。现在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再打骂也无济于事,只能多用亲情呵护。   《达·芬奇的“情人”》宣传得如火如荼,尤金经常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突然不怎么上游戏了,林楚西无奈地回他现实里时间表太密不透风了,睡觉都闲不够,再熬夜打游戏的话,估计上节目眼袋都盖不住了。尤金笑骂林楚西这是赤果果的炫耀,只有大红人才能这么忙。林楚西回骂尤金不解风情。两人嘻嘻哈哈在电话里聊,聊完林楚西心情也渐渐转晴。末了,把自己的游戏账号扔给尤金叫他养着这号,至少也把每天的日常给做了。尤金又在电话那头骂了,说他们两个账号是对立阵营,做对方的阵营日常真的会忍不住想开红砍人。林楚西冷笑,说这不是正好送他一个机会去偷袭他那大仇人。尤金听了很是不屑,既然是仇人,自然是要用自己的号把对方砍到,偷袭这事做多了太得罪人。尤金虽然是这么说,最后却也是答应了会帮林楚西养号。   《达·芬奇的“情人”》美国首映日的一礼拜前,林楚西在深夜录制完一个十几分钟的脱口秀节目回家,却没想到家门口有一人百无聊赖地站着。看模样也不似偷偷摸摸,想踩点盗窃。林楚西的车停在近处,灯光照在那人身上,林楚西才惊讶地发现,那人不是孟启东又是谁。。林楚西急忙下车开门人,让大卫把车开进车库去。   将孟启东领进家门,倒了水给他,再做端详,发现孟启东整个人的精神气质都发生了质的变化。以前的孟启东喜欢把自己收拾得体面,穿戴也是非大牌不穿,非时髦不戴。但眼神却算不得明亮。他看自己的时候会畏畏缩缩,也很容易不敢和自己直视。更多的时候坐没坐姿,站没站姿,虽然不会再弄出一些丢自家人脸的事来,但也对外拿不出手。别人看了只会说,大概就是普普通通的公子哥了。   但是现在的孟启东一眼看过去便能发现和以往的区别,眼神坚毅了,精气神也更足了。因为前段时间的破事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有些肉的脸颊也消瘦下来,颧骨突出。只是这面向因为那坚定下来的眼神和挺直的眉峰显得更加精神和成熟。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和林楚西说话时终于也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林楚西很欣慰,能看到孟启东这样的变化,这表明,孟启东是真的迈过了这道坎,了解世间险恶,真正地长大成人,有了更为理智和成熟的思维。他是真的产生了凤凰涅槃一样的精神蜕变。   看到这样的孟启东,林楚西一时间竟然也有点感谢起凯恩斯来。确实,挫折永远都是最好的老师。孟启东大概也已经深刻认识到,对待背叛者和仇敌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对方杀死,而是让对方看到更为成功的自己,让他们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也不只不过是垫脚石。凯恩斯之于孟启东,也是这样一种垫脚石。现在孟启东愿意踩上去,才能走得更高。   林楚西把和Juli女士商讨的事和孟启东说了,他听过之后沉思一阵,说:“我现在肯定是没有能力代替母亲接管公司,可以的话,我想从底层做起。”   “你倒是放得开。”   “我想锻炼自己,以前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你这不是废话,你就算想也不会一上来就让你干总监的活。至于你说的想从底层坐起,也没必要太底层,学不到什么。你自己想从哪开始干?”   “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楚西晕了,孟启东这家伙果然还是不怎么靠谱。   “行了,可以先到南希手底下跟着学。”   “嗯。”   因为Juli女士的关系,孟启东进公司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在北美娱乐圈,孟启东这个花花公子早就销声匿迹了许久,他早年也是经常回香港玩,故而公司里认识这位小祖宗的人也不是很多。大家都只当是南希本家的亲戚,想手把手带上来。   南希心思倒也缜密,总裁亲子放手里不管怎么说都是颗烫手的山芋,打不得骂不得,天天带在身边也不好,干脆让孟启东去做林楚西的第二经纪人,南希自己时不时指导一下,更多的事还是让孟启东自己从中摸索。孟启东大感亚历山大,他一个新人菜鸟,跟着林楚西简直就是个助理的命。   再说林楚西,《达·芬奇的“情人”》终于上映,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赵景和,手里就捏着两张首映电影票。却没料到赵景和当时在柏林谈生意,谈判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分,一时半会怎么也脱不开身。林楚西只好失望作罢,一腔期望也落了空,难免闷闷不乐,心里骂赵景和这个死工作狂,居然不守信用。他也不是蛮横的人,做不来撒娇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赵景和赶回来的事。手里两张电影票也跟着了火似的,分外烫手。最后还是找了孟启东一起去看电影。   孟启东是受宠若惊,惊得连忙答应下来。   “怎么突然就要请我看电影?”   “你以为我想啊,本来也不是请你。”林楚西没好气地说,直接明了地绝了孟启东那点自恋。   “好吧……”孟启东一瞬间是知道他这替补的是谁。这世上能让林楚西准备电影票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了。他一直很奇怪林楚西和赵景和是怎么勾搭起来的。再细细想过之后有觉得有点难过,赵景和再好再有钱,也是一个人类而已。活到百岁就是顶天了,而林楚西是海里的人鱼,据他自己说活了很长很长时间,依旧还是年轻人的面貌。他和人类相爱,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圆满的未来。   这么一想,孟启东对林楚西是一点都生不起气来了。   “干嘛,就你也好意思用这种眼神看我?”   “咳咳咳……”   孟启东知道林楚西气头上,笑着赔罪后就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电影的放松。他不是第一次来电影院看林楚西的电影,但每次来的心境都不一样。   电影院里观众们都很有素质地保持安静,就算要聊天也是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没等多久,大屏幕便已经开始渐渐变了光影。   舒缓温柔的钢琴曲划过,率先在画面上出现的是一座明亮的乡下小屋,独栋屋顶是奶白色,屋外木质走廊边角堆簇着色彩清新的盆栽,屋外草坪几个圆头圆脑的小鬼头们正拿着水枪玩闹,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穿着围裙的年轻主妇从门里走出来,呼唤着孩子们进屋吃饭。玩得起劲的小鬼们哪有这么听话,非得主妇生气地一个个拎着耳朵回去。   “瓦伦蒂,去叫祖父下来吃饭。”   “哦!”   金发小孩扭着屁股撒丫子往楼上书房跑,也不敲门,风风火火冲进书房里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对着门,面向一面装饰精美的墙壁,坐在雕花藤椅上,安静地一动不动。直到小鬼冲进来才缓缓回过身去。   “爷爷,爷爷!”   “哎呦,瓦伦蒂小宝贝,跑得这么急要是摔跤了怎么办。”   “怎么会!我可是幼儿园里跑步最快的小孩,爷爷太小瞧我了。”   “好好,是爷爷小瞧你了,那瓦伦蒂来找爷爷是有什么事呢。”   “妮可妈妈叫您下去吃饭。您总是待在在这里看画,小心骨头都会坏掉。爷爷真是不听话的老人,以后清早也要和瓦伦蒂一起早起跑步啦。”   “爷爷知道错了,我们下去吃饭吧。不要让妮可久等了。”   “今天有我最爱吃的烤鸡翅!我们快点下去!”   “哎呦,你慢点跑。”   老者慈爱地看着小孙子蹬蹬蹬跑下楼去,满脸笑容地也跟了下去。   这个时候镜头却并没有跟随老者的脚步,而是拐了一个弯,再一次进了书房,从墙壁一处往上滑。画面中逐渐出现了木质的画框,以及油画左下角露出来的冰山一角,是鲜艳夺目的花丛。镜头继续往上走,背景却逐渐变化模糊。此时的画面就像处于一个放大镜中,整幅画都被这个放大镜放大数倍,然后逐渐向上推移,先是灿烂的花丛,然后是坐在花园当中看书的贵妇。   镜头此刻又慢慢拉高,显露出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几个年龄颇大,满脸皱纹的实验员眼睛从显微镜下移开,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他兴奋地对着不远处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说。   “是真迹,的确是达·芬奇的画!”   镜头再一次落在安放于实验台上的那幅画,电影的片名终于缓缓浮现在大屏幕。   观影全过程中林楚西一句话没说,倒是孟启东常常倒吸一口凉气,换一个坐姿以表紧张,他看得入神也没心思和林楚西聊天。在电影末尾,在片中华伦蒂诺消失,布兰登拖着满身伤跑上阁楼看到那幅画时,林楚西听到孟启东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好像千万心绪都在这一声长叹里。   片中,布兰登金盆洗手,从此再不干偷盗艺术品之事,带着那幅画回到了考文垂乡下老家。费雪·科洛沃在那场枪战的最后被警察逮捕。而华伦蒂诺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sotheby`s的那幅《情人》被盗走后也彻底消失不见。轰轰烈烈的达·芬奇旷世遗作拍卖会还未开始变已经夭折。这个世界上,除了布兰登,再没有人知道《情人》有两副,也没有人知道这画中人曾经的惊鸿一现。《情人》终究成为了一种传说。   影片的结尾,画面再度回到那个乡下小屋,一家人正好午餐结束,从屋外传来几声孩童的呼喊。   “瓦伦蒂,出来玩滑板吧!”   “瓦伦蒂,瓦伦蒂!”   ………………   在孩童天真纯澈的呼喊中,画面渐渐暗下,流水一般的片尾曲泄出。许多人还怔怔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大概是还没有从影片中回过神来,就连孟启东也是。直到那片尾的滚动字幕已经走过大半,才能听到观众们一边交谈一边陆陆续续往外走。林楚西能清楚地听到各种评论,无外乎在讨论华伦蒂诺究竟去哪了?而这个问题直到电影上映一周后依然火爆异常。   有人说,穿越过来的贵族小少爷是回到了他自己的那个年代,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人说,华伦蒂诺应该是去了现在的佛罗伦萨,在这个曾经的家乡定居下来,彻底作了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类。   也有人说,华伦蒂诺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他最后问布兰登的那句话看似没头没脑,却是给出了一个很关键的讯息。而最后为了报恩布兰登,华伦蒂诺回到了画中,《情人》圆满。   甚至有人说,华伦蒂诺是彻底消失了,因为他是附身在画中的画魂,《情人》易主,他的执念消失后,灵魂也跟着消弭。所以他是彻底消失了。   毫无疑问的,《达·芬奇的”情人“》的讨论度见证了他的成功,华伦蒂诺的消失是神来一笔,也是无法解答的悬念。电影的结局看起来非常平淡,结合起所有情节来看却又觉得释然、唏嘘,似乎再没有比这种更好的结局了。有一些人,有一些事就适合生活在回忆了,封存在永远不会褪色的时间内,就像那幅画,恒古不变。   林楚西的华伦蒂诺或许也是这样,会在一些人的记忆里永不枯老。 ☆、第六十三章   林楚西似乎每出演一部电影,就能够引起热议,似乎永远都能慧眼识珠般地跳到好剧本,拿到出彩的角色。多的是的演员一朝成名,却是后继无力。有的演员空有一身演技,无奈可供其挑选的剧本实在少之又少,只能矮个子里拔高。林楚西肯定是不会愁剧本的,以他现在隐隐的票房万金油预兆,不仅仅是制片方愿意把手里的好剧本送到他手上,经纪公司也愿意栽培他,有什么好资源一定会让他先上。   但林楚西却不是那么劳模的人,他出道已经快五年,才只不过拍了三部电影,接了四支广告和代言,零零散散的电视节目发布会上过许多,但赚得也只是曝光度和知名度而已。他是出名了,但还远远谈不上日进斗金的程度。南希知道林楚西是压根不在乎钱,也没天天奔波跑通告的意思,她也没办法,林楚西手里拿的合同内容让她不能强迫林楚西接活动,再加上林楚西那背景,她也是不敢妄动的。所以林楚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拍完一部戏就要休长假这种要求,南希也答应了。得亏林楚西眼光好,一拍一个准。   他现在休息够了,手里剧本堆积如山,看了一两天还是挑出了几个不错的。倒是维力·克莱顿那边,出了不小的问题。原本在拍《达·芬奇的“情人”》之前,维力·克莱顿便已经将手里的剧本写完,这都已经过了七八个月,那边却依旧没有传出要开拍的消息。林楚西打电话给维力·克莱顿,那小子却说剧本还在改,一直没改到他完全满意的程度,所以现在还不是开拍的最佳时机。后来,林楚西又从南希嘴里知道,原来早就有制片公司看中维力·克莱顿的剧本,想要投拍,只是投资方那边想要干涉剧本内容,还要指定男主角。维力·克莱顿哪会答应,这男主角早就是给林楚西预定好了的,再说投资方想要捧的男演员,维力·克莱顿还真看不上眼。他这么倔,一点不肯屈服,投拍的事自然就告吹了。不少圈内知情人知道这件事暗地里嘲笑维力·克莱顿脑袋不会拐弯,又说他是有个好爹,不怕没制片人带着钱找上门。   林楚西一时间也不知道维力·克莱顿究竟是为了面子跟他说剧本没完善好,还是真的费力改剧本中。亲自跑了一趟维力·克莱顿的家,看他的脸色也不像是失意的样子,只是房间一团乱,他本人脑袋上帮着一条彩色长丝巾,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的精神病患者。林楚西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实在把维力·克莱顿想得太正常了,这小子怎么会有心思来维护自己的面子呢。恐怕是真的剧本不行。   实在见不得维力·克莱顿那狗窝,林楚西勉为其难帮他收拾了一番,看到他工作台上乱扔了许多原稿图,随便翻了几张才发现是一些场景的概念设计。林楚西忍不住抓了几张扬手问维力·克莱顿,他这才说是自己在鼓捣剧本里所描绘的科幻场景。   “你这么闲,剧本怎么样?”   维力·克莱顿于是扔了两份剧本给林楚西。林楚西两手同时翻看,这才发现原来维力·克莱顿根本就不是在改剧本,而是重新写了一个故事。   当初在奥斯卡宴会两人口头上相聊的故事是林楚西左手边的剧本,写的是一个从遥远外太空坠落在地球上的机器人被男主人公捡回家,因为机器人对于地球的不熟悉所引发的一系列爆笑故事。前期大部分剧情和之前林楚西拍《达·芬奇的“情人”》时从维力·克莱顿手里拿到的没太大区别。男主人公技术宅,为了研究机器人而将其藏起来,又因为这机器人和人类外表及其相似便没有被人发现过。这机器人AI尤其高,在弄过许多笑话之后倒是反过来嘲笑技术宅男主生活不能自理,随后照顾起他的生活起居。机器人外形非常帅气,技术宅男主想让机器人帮忙约自己心仪的女生,没想到因为信息采集错误,机器人误认另外一名男生,在技术宅男主精心准备的表白大会上闹出一个大乌龙。机器人为表歉意愿意让技术宅男主研究自己的心源之火一小时,没想到在这个期间不小心连接起机器人和其母星的联系。原来机器人的母星是一个叫做坎普斯的星球,机器人却是从这个地方逃离出来的,现在被捕捉到关联信息,很快坎普斯的追杀队伍就会赶到地球。坎普斯和地球的文明程度根本不在一个等级,无法阻止坎普斯追杀队伍的强大袭击。一筹莫展之下,机器人决定让技术宅男主取下自己的心源之火,用一种专门用来存放心源之火的盒子储存起来扔进深海,然后将他的身体和飞行器运回当初他坠落的地方,让坎普斯误以为他的心源之火已经彻底消散,回收这些残骸回到坎普斯。   到这里结局却有点不一样,以前的结局是,什么争斗都没有发生,盛装心源之火的盒子坠落深海后便再没有消息,而来自坎普斯的外星人似乎根本不屑于占领地球这种低等文明的星球,领着机器人的残骸便离开。只有技术宅男主的生活回归平静,好似机器人的出现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现在的结局却是技术宅男主不想机器人就这么消失,没有听机器人的话把心源之火的盒子扔进深海,却是想着自己制造一个小机器人在嵌入心源之火好让机器人复活。没想到这些手段还没成功却被坎普斯来人发现,一通追杀技术宅男主,最后关头,心源之火自爆杀死所有追杀者,坎普斯追杀队伍全军覆没。技术宅男主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然后地球和坎普斯征战千年的始端随着坎普斯舰船开拔,拉开了序幕。   而右边的剧本则是一个全新的故事,男主人公某一天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刷薄荷味的牙膏,用飞利浦剃须刀刮胡子,然后是一成不变的鸡蛋吐司配咖啡早餐。然后男主人公却逐渐感觉到身边的人都有些不对经。公司里的同事不再在办公室聊天,也不会讨论和工作无关的事。所有人朝九晚五,每天早上九点钟准时到公司,下午五点准时下班。不会多一秒也不会少一秒,就好像机器人一样,一丝不苟地执行系统设置,绝无逾越。越来越多奇怪的事发生在男主人公身边,公司里一位女同事结婚,男主人公收到请柬参加婚礼,那新郎却并不是男主人公记忆中的女同事未婚夫,而是同公司里的另外一个男人,并且该女同事未婚夫还是伴郎。所有宾客没有喜庆的表情,新郎新娘在牧师祝词下交换戒指也没有任何欢喜的神色,所有人都像是人偶一样,被一股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来表演这出戏。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似乎全世界的人在那天之后都失去了情感,彻底泯灭掉欲望。这个城市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机器,人就是这机器上的零件,一日不停地在自己岗位上工作,既不会偷工减料,也不会做超过本身工作范围的事。   而像结婚,生子这样本应该由个人情感所决定的事,在这里却是有一个专门的机构统一分配。每个人的档案和DNA数据都在这个机构的数据库,他们会匹配出某一个工作区域内DNA最佳匹配的两人让其结合,在最恰当的年龄生下子女,而孩子的人数也由DNA的优良程度决定。有超生或少生的家庭将会被消除。没错,被消除,也就是彻底抹杀。   男主人公吓坏了,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严重的妄想症,医院检查结果却让他更不安。就在男主人公茫然、恐惧、不知所措的时候,男主人公的好友出现在他身边,告诉他,这里是坎普斯,在这个城市,他所见到的人类都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说着,男主人公的好友在他面前脱掉衣服,徒手开胸,暴露出来的并不是一般人类所具有的内脏,而是一个个细小的零件和串联起各个部位电路板的线路。   男主人公彻底呆滞。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   结果,剧情到这里戛然而止。林楚西登时怒了。   “所以我跟你说剧本还不行啊。”   “你什么时候能写完?”   “这我怎么知道,灵感来了一天能写好几幕,然后其他时间几个小时都憋不出一段对话。”   林楚西把剧本扔回给维力·克莱顿,说:“你这是精神分裂了还是怎么的,俩本子氛围完全不一样。”   “嘿嘿,这才叫创作嘛,总写一种类型有什么意思。别人不腻,自己嚼着也没滋味。”   维力·克莱顿手里拿着个苹果咔擦咔擦咬起来,给林楚西则是磨了杯咖啡。他说,“我早跟你说我剧本没完成,你手里剧本不少,应该有几个过得去的吧。不然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一直等我。”   “有是有,只是……”林楚西难得皱眉不语,语气有点无奈。   “没有冲奥斯卡的剧本和导演是吧。”维力·克莱顿了然,林楚西光看外表完全是偶像派演员,虽然他的演技不俗,但到底是太漂亮了。任谁看到他也是先看脸,再看演技。这么一来,难免又要落入花瓶不需要演技的恶潮里。再说了,奥斯卡评选里向来歧视帅哥。多少昔日的美男子因此转型,然后美貌就像那草泥马,一去不复回。   “转型对我来说还是太早了,虽然前面几部电影反响都不错,根基却还是不稳。”   维力·克莱顿点点头,苹果依旧咬得很有存在感。   林楚西,说:“倒是你,难道不想给自己弄一尊小金人回去?”   维力·克莱顿愣了下,没说话。   林楚西:“别告诉我你这么费力重写剧本只是单纯不喜欢而已,依我看,先前的剧本拍出来效果也不会太差,但明显是商业片不是吗,后面那个剧本才符合奥斯卡评审们的口味。你是什么心思,我难道看不出来?”   维力·克莱顿当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林楚西也不笑他,就说:“当初我们那么艰难,最后也能在威尼斯电影节惊艳亮相。现在,有更好的条件和创作环境,没道理我们攻不下奥斯卡。不管我和哪个导演合作,我们永远都是最佳拍档。”   维力·克莱顿感受到林楚西那无以伦比的自信,一腔热血霎时间被激起。   “没错,我们是最佳拍档,就算是死老头子也不能阻挡我们!”   林楚西忍不住微笑:“剧本你可以慢慢写,慢慢改,改到最满意为止。这段时间,我就要为我将来的转型打下坚实的基础。”   维力·克莱顿把苹果扔了,头上丝巾随着他身体的蹦蹦跳跳胡乱飞舞。   “奥斯卡,我们来了!” ☆、第六十四章   林楚西的新片,还未开拍就已经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新片的剧本时南希一手把关的,最后剩下的几本到林楚西手里也都是精品。南希对于林楚西最后会挑这个片子感到意外,因为林楚西要饰演的角色也只不过是戏份不太多的配角而已,除开这个片子外,其余的可都是男主角的片约。   南希不明白林楚西为什么选了这个片子,孟启东却是一眼就明了。   新片《人鱼日记》,林楚西要演的就是那条神秘的人鱼!来说说,全世界有谁能比林楚西更有经验,有谁能比林楚西更能有那种神韵,有谁能比林楚西更适合这个角色!   南希原本不是很满意林楚西的这次择片,在她看来,同等层次的剧本挑选的角色自然是戏份越多越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那么如果是单纯为了赚钱又或者是拿奖,那么在挑选剧本的风格上会再做分类。这一次的《人鱼日记》林楚西所挑选的角色的戏份那是连第二男配都够不上,导演的技巧和拿不拿奖这倒是其次了。好在如今林楚西的身价已经飞速蹿高,就算是演配角,也能拿到近八位数的片酬,更何况他还能签票房分红的合同。南希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林楚西既然坚持,她也不好勉强。倒是林楚西还是知道这一次拍片不会太累也没说过什么要休假的话,很快就定下了在《人鱼日记》杀青后要接演的片子。南希终于松一口气,很快让孟启东跟着林楚西一起去片场报到。   这片子的投资不是很大,大部分的先头资金都用来支付演员的片酬了,像林楚西这种当红炸子鸡,五分之一的戏份都没有,就已经吞掉整部片子十分之一有余的资金。不过这片子演员很少,整部戏都没什么大排场的镜头,在道具方面需要花的钱就很少了。更何况这片子是彻彻底底的写实片,没什么特效要做,更是省下了一大堆钱。这么看来导演手里估计还是宽裕得很。   和林楚西合作的是一个中年男演员,丹尼·伍莱。说不上特别有名,但在北美电影圈也算是大家都能叫得出名字的老戏骨。林楚西没和他有多少接触,但听别人说,这丹尼·伍莱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年纪大,一线演员了,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总之就是很不招人待见。像林楚西这种年纪轻轻就红透半边天的人尤其是丹尼·伍莱最不屑一顾的。   “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孟启东在林楚西背后啐了一口,相当不喜欢他们进片场后,遇到丹尼·伍莱打招呼时这个家伙的冷哼回应。   “你管这种人做什么。”林楚西面上还带笑,心里也有点生气。但是生完气就觉得这丹尼·伍莱也聪明不到哪去,算不上什么威胁了。要是真哪得罪了自己,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四面树敌的人。   “哼,我就奇了怪了,这种人怎么还没被碾死?按理说该是得罪了不少人,我才不信那些人都大发慈悲,不和这老家伙计较。”   “说不定是懒得计较。”反正也是这样了,说到底掀不起什么风浪:“你看他这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演技也有演技,背后的经纪公司也不错,还只能混到这种二线顶天的程度。不是得罪人得的还能有什么。”   “换我上,早把他摁死了。”   林楚西像是想到了以前的那些事,冷笑一声,把孟启东吓了一跳,以为林楚西又要发癫了,偷偷摸摸往后挪了几步,就听到林楚西说:“人渣也是有朋友的。”   孟启东没听懂林楚西这话里的意思,也没多问。   大卫早就先一步过来打点住处,这酷暑天,林楚西这一到片场,大卫就从车后备箱搬下好几箱冰镇可乐下来,一一分了。大家又见林楚西虽然红但没什么架子,一来就很敬业地跑导演那去报到,别人问他要签名也顺利得很。和这同剧组的丹尼·伍莱一比,瞬间差距就出来了。出了什么事也会多照顾照顾林楚西这边。   《人鱼日记》倒不真是人鱼所书写的日记,而是五十年前以为考古生物学家所留下来的笔记本,上面罕见地记录了该名生物学家圈养一尾人鱼的种种事迹和对于人鱼的习性发现。这本笔记本在生物学家过世之后尘封五十年才终于在一次意外中重见天日。片子的男主人公是一位海洋动物学家,一生致力于研究那些深藏在海洋中不曾为人类所见,只生活在小说传记,又或者是当地口口流传的小故事里的生物。并且,他一直坚信一定又人鱼这种生物的存在,并且还发表过多篇与此相关的论文。   只可惜,他的研究方向实在无法带来更多的现实效益,也没有办法证明在将来可以实现效益回收,所以他的实验室一直都处于捉襟见肘的状态。不断缩水的储蓄让他一再搬家,搬到更加便宜的居所。而就在一次意外的搬家里,他在这个破旧的小屋内发现了这本不曾对外公开过的笔记本。   随后这个海洋动物学家把自己最后的积蓄也拿了出来,孤注一掷地带着这本笔记本走上了寻找美人鱼的艰难旅途。只可惜他顺着线索一路走过去,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路上他也曾迷茫过,也曾后悔过,会想着笔记本会不会只是谁恶作剧弄出来的东西,又或者说五十年过去,这条曾经被人类圈养过,被记录在这本笔记本上的人鱼也已经悄悄死亡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在他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几经周转却得到了几盘录像带,是一种几十年前才会使用的录像带。费尽心思找来能播放这种录像带的播放器,这录像带里的内容再度燃起他的希望。这录像带就是当年那个考古生物学家所拍摄的,而所拍的人物就是那条人鱼!   他兴奋异常,全世界有关人鱼的真实资料记录都烧得可怜,许多都只不过是波风捉影的噱头,根本不足为信。但是,这几盘录像带却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他隐隐觉得他已经离找到那条人鱼不远了。   顺着这录像带中的建筑背景,动物学家一路找寻过去,终于找到了那条让他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的人鱼。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去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   这戏吧,对于林楚西来说不难,与其说不难,更不如说是轻而易举。比如他根本不需要学习就能够像条真正的鱼一样操纵着鱼尾砸水里,虽然这假鱼尾实在让他难受得很。但问题就在于他不能立马表现出这些特异功能来,只好憋屈地在那些蹩脚的专业教练手里学习所谓的正确姿势。林楚西真是一口盐汽水都要喷出来。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敢教他怎么游泳,真是个大笑话。而这个笑话非常喜闻乐见地逗笑了孟启东。只见他凑热闹似的每到林楚西学游泳时就站在一边围观,美名其曰随时伺候林楚西。其实就是在笑话他这个人鱼被人类教游泳。后来回酒店被林楚西老老实实给教训了一顿之后就不敢幸灾乐祸地这么明显了。   折腾了好几天,终于还是让天赋异禀的林楚西在打架的惊讶中迅速学会如何穿上假鱼尾在水中顺畅。好歹是给导演省下不少钱,导演自然心情好得就算NG都不舍得骂林楚西。林楚西的戏份实在不多,分两个场景拍,一个是拍录像带上的内容,一个则是拍被男主人公找到之后的戏。   第一个部分,人鱼是单纯懵懂的,眼神要茫然和无知,对上镜头,也就是拿着拍摄相机的生物学家时要开行兴高采烈,带着一股子别人无法理解的依赖。   第二部分,人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水室被关了五十年,双目失明,神志不清。这个时候的人鱼已经接近癫狂状态,是疯癫的,但又是安静的神经质和阴森。   孟启东是第一次在片场看林楚西拍戏,在林楚西套着那假鱼尾入水时,有那么一瞬间孟启东是真的以为林楚西又变回了那海里的霸主,张口能震碎巨石,徒手能撕碎巨鲸。但再看林楚西的眼神,却没有半点嗜血之感,到让人觉得傻乎乎,柔弱得可以。再过了几天,跟着摄像组一起深入地下水室,看林楚西演戏,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孟启东并不是站在一边看全景,这么一把周围的场景布置看在眼里立马就出戏。他是跟着一个摄像机转,看那摄像镜头下的画面。只见那暗沉沉的水里爬上一个黑影,粘稠的水声响起,粘在耳朵上好似要把人给腻死。那黑影半个身子露在岸上,却又因为四周太暗看不清楚。等到那动物学家带着照明用具跌跌撞撞冲进来往那黑影处一照,原来那黑影是一个人,墨绿近黑的头发乌鸦鸦披在身上,将那背脊和手臂也缠上。   丹尼·伍莱那手上狼眼手电一个强光照过去,林楚西的眼珠子本能地收缩了。   “卡!!”导演果然叫停,周围很快打开了大灯照明。导演的脸色不是很好,因为这个镜头已经NG十几条了。   “算了,Gavin你休息休息。”   林楚西黑着脸从水上起来,很快服装师过来给他脱身上的鱼尾。孟启东眼明手快,拎着大毛巾就裹林楚西身上。   “这个老家伙,他是故意把光源最强的地方往我眼睛上照,该死的。”林楚西忍不住低声骂道。   “那怎么办?”   “哼,看我不整死他。”林楚西脸一沉,脸上是不着痕迹地冷笑。   孟启东抖了两抖,突然有点可怜丹尼·伍莱了。 ☆、第六十五章   【这地下水室非常黑,又特别大,从入口处向里面望居然一眼望不到边。杰克无法估计这个地下水室的大小,这里说是一间地下室,面积却远远不止一个房间那么大。杰克拿着手电筒向远处照去,只见一片死寂的水,就连一点细微的水波声都没有,这让他感到一种从尾椎骨升上来的恐惧和寒意。冷汗从头顶上冒了出来。   这个地下水室是几十年前彼得,也就是写下杰克手中那本手札的考古生物学家,为人鱼建的巢穴。杰克在看到这个地下水室时,觉得彼得或许并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是个大好人。相反的,杰克觉得,彼得很心理变态。这个地下水室充分地表现出了他的变态,黑漆漆,一汪水深不见底。没有人会把宠物的巢穴弄在这种地方。彼得是生物学家,更应该懂得,失去阳光的生物只会越活越畸形。   杰克咽了下口水,他从彼得的手札里了解到人鱼并非是和善的生物,只不过是因为彼得所饲养的人鱼从小就生活在与世无争的地方,也没有染上族群内那种嗜血的习性。但是,不论如何,人鱼都是海洋中最具有杀伤力的生物之一,就算被人类养温和了,也并不代表真的没有战斗力。更何况,手札在人鱼还在幼年时期便戛然而止,也就是说彼得在人鱼还没有真的成长就已经死了。而被关在这地下水室五十年的人鱼,杰克可不敢用自己的小命来赌这条人鱼还善良可爱得很。   不过,五十几年过去,这人鱼或许早就已经饿死了。   杰克看着眼前这面平静的水室,面上很是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然后将手里的微型狼眼手电咬在嘴里,伸手从背包里掏出那本手札来看。   手札上用炭笔画着人鱼的简易骨骼图样,有分好几个角度绘画了人鱼的面貌。杰克再翻,便是一些日常的琐碎,大都是今天喂了人鱼吃什么东西,什么它吃下去了,什么它不喜欢吃。吃了多少都一一记下了。   杰克来来回回把这最后几页看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头绪的踪迹,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快把这手札翻烂,要说内容那是倒背如流。现在再翻也只不过是让自己放心下来。   忽然,这原本死沉沉的地下水室传出一个哗啦的水声。杰克吓得浑身一抖,急忙往后退。   这水声却并没有结束,就好像被煮沸的水一般,一个个水泡炸裂开,鼓动起一下下闷响来。   从手电灯光的远端,杰克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个人影慢慢从水上爬到岸边。从水底下伸出来的那只手白得吓人,并不是健康的白,而是常年没有日光照射,营养不良的惨白。而那只手臂和那几根手指也吓人得很,瘦的皮包骨,那骨头都仿佛要从皮肉当中刺穿飞出。伴随水声,那个人影已经露出半个身子,杰克吞咽着口水将手电照过去,只见那人披散着凌乱的长发,颧骨突起,眼睛没有一丝光彩。但是从那凌乱的头发地下若隐若现的脸,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杰克的心脏瞬间砰砰砰,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不仅仅是因为这诡秘人影漂亮的脸,而是因为这张脸和录像带上那人鱼的脸一模一样!   杰克兴奋地往前冲,嘴里喊着彼得为这人鱼起的名字。   “塞壬!”   在越渐接近中,杰克可以看到这人鱼瘦骨嶙峋的上半身,仿若海藻一般的头发湿漉漉地披着,好似从这水中冒出来的水鬼。   “彼……得……”喑哑、迟缓的音节从人鱼口中吐出,就像卡带了。   “彼……得……,彼……得……”这一把嗓子好像被烟熏了,又像是声带在砂纸上摸来摸去,刺耳又阴冷。但又有另外一重声音,饱满而动听,仿佛是上帝天乐。   杰克一瞬间便被这声音摄住,手中狼眼手电咚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摔进了水里。那手电的光还没弱下,在水底往上一照,居然微微照亮了这岸边的所有景况。   杰克眼神涣散,着了魔似的往水里走,走到人鱼身边。人鱼枯瘦的双手仿若无骨的藤蔓缠上杰克的身体,纤长消瘦的手指缓缓从杰克的脖子爬上他的脸。那十只手指动得很缓慢,一如优雅的黑寡妇,紧缚却又小心地捕捉猎物。   手电最后一点光照亮人鱼臀部森森鱼鳞,以及他嘴角一抹天真又满足地微笑。接着便是彻底的黑暗。   “彼……得……”   在这句既难听又莫名动人的喊声里,哗啦的水声落下,便很快消失。随后便是永久的死寂】   *********************   林楚西扯着丹尼·伍莱下水,一下就把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给按到的水底下,原本以为马上就能上岸的丹尼·伍莱根本就没有准备,林楚西来这一手,他瞬间就呛了一口水。再之后则是不停地挣扎和难受地吐气泡。一张脸早就憋得不能更红了。他哪里能挣脱出林楚西的手,扑腾没几下就快要不行了。   林楚西见好就收,也不能让外面的人看出来他是要淹死丹尼·伍莱。于是他就拎着丹尼·伍莱爬上岸去。   “伍莱先生腿抽筋,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拉起来。”林楚西装作气喘吁吁地将半死不活的丹尼·伍莱托上去,很快就有人过来把丹尼·伍莱架走。是跟着丹尼·伍莱的助理,忙向林楚西道谢。   当初导演为了逼真,还真找了一处水深得不行的潭子,把四周和天顶一围,弄出暗无天日的环境来。潭子水深,真掉下去是难捡命了。更何况,林楚西这脸红脖子粗,脱力的模样实在装得有够像,压根没什么人怀疑他是做了什么手脚。   林楚西脱了鱼尾,大卫和孟启东快速围了上来,围干毛巾的有,递饮料的也有。   《人鱼日记》他差不多只拍了三个礼拜不到就杀青,并且是和剧组一起杀青。所以,这也是短时间内唯一能折腾丹尼·伍莱的地方了。林楚西回休息室洗澡,卸妆,换了身衣服,出来看到孟启东神秘兮兮的笑脸,也不知道这小子捡了什么便宜。   “刚才报仇去了?”孟启东靠在门框上,笑着问在镜子面前梳头发的林楚西。   “这还用说。”林楚西漫不经心地笑一声。   “这戏就这么拍完了?”   “你想怎么?”   “我总觉得这剧情刚刚到高|潮部分啊,怎么就突然戛然而止,感觉跟有个爪子在心里挠似的,又觉得空落落。”   “因为要的就是你们观众这种空落落,猫挠的感觉。”林楚西给自己绑了个马尾,翘了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是在剧组混了几个礼拜,有没学到什么?”   “啊?!”孟启东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你个猪,蠢死得了。让你过来玩的啊。你平常里难道就不学学导演怎么掌控剧组,学统筹怎么管理琐事?”   “…………”   “你就不能上点心?”林楚西又忍不住骂孟启东,就差没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抡天上让他脑袋好好清醒清醒。   “我,以后会注意的。”   林楚西见他语气还算坚定,也没嬉皮笑脸,火气渐渐降下来。   “算了,我也不逼你。你别忘了自己当初说的话就行。”林楚西说,孟启东沉默地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这个时候大卫端着手机一溜烟跑进来,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怎么了?”林楚西问大卫。   大卫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手机送到林楚西面前,只说是有找他的电话。林楚西看了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串号码,狐疑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年迈嗓音。第一句话,就让林楚西眼皮子一跳。   “我是赵景和的父亲。” ☆、第六十六章   Leonard Zhao 赵景川,是一个传奇。在二十年代时白手起家,然后用了五十多年为自己打下旁人不可撼动的商业帝国。他是美籍华裔,祖籍在广东潮汕一带,小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没钱供他上学。他十几岁远渡重洋打工赚钱,却靠着与生育来的经商头脑和敏锐的商业嗅觉,一步一步从金字塔的最顶层走上了巅峰。赵景川一辈子的历程如果写成一本书,妥妥的就是起点小说网站里那些主角开了金手指,还带着重生外挂的金融小说。   他拥有世界上最赚钱的大宗商品交易公司;他拥有澳大利亚最大的煤炭出口码头;他拥有挪威最大的造船厂;他拥有英国百分之三十的房地产,他有钱得吓人。   人人都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而这种“奸”也不仅仅指商人唯利是图,在这个字地下,也说明了,只有头脑灵活的人才起得来。而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作为一个华裔在欧美国家做生意,所受到的困难和阻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经受过这些风吹雨打的赵景川,绝对能称得上一句人上人。   这位老先生书没有读过多少,涵养却很好,电话打过来,并没有一开口就骂人,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意思,只不过像是打电话给相熟的晚辈,挑个时间出来聚一聚,吃个饭。林楚西当然是连声称好,随着赵景川的意思定了日子,在阿姆斯特丹。他想了想,那日期的前几天他刚好要在阿姆斯特丹附近的城市拍Valentino最新季度的品牌宣传大片,还要给《P》拍摄杂志彩页,忙是忙了点,但抽出时间来吃一顿晚餐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他不用为了吃这顿饭到处奔波。   这么说来,其实这个老先生人还挺不错?林楚西傻不兮兮的在心里这么想。   吃饭的地方不是在什么餐厅,而是在一幢七十层高的大厦顶层,那里整层都是这位赵景川先生的行宫。林楚西坐着观景电梯往上升,阿姆斯特丹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而这座伫立于市中心的大巨人也变得光彩照人。林楚西眼尖地发现对面商场的巨大户外LED屏幕上正在放当季的Burberry男装广告,那是林楚西前几个月拍的广告,穿着铁灰色的夹克风衣,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神朦胧深邃,嘴巴叼着一根皱巴巴的烟,走在伦敦湿漉漉的街道上。这广告是Burberry御用广告导演拍摄的,照例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浓郁英伦风。短短几分钟那是随手一帧截下来都能当电脑桌面,或者贴墙上天天观摩。是帅气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满心发痒。   这广告播得久,少男少女们那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林楚西倒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巧合,不过从那电梯的角度上看过去却多少有点诡异。   见到赵景川本人,林楚西终于相信基因遗传这个东西,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就赵景和那招蜂引蝶的模样,赵景川却是不遑多让,老了也是有老了的魅力,一张脸不怒自威,看起来倒是比赵景和那张冰块脸要舒服来着。赵景川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惹得各家女儿贵妇尽折腰的妖孽了。   这餐桌摆放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阿姆底特丹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当真是一股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超脱感觉。想来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女人站在这种高度是会上瘾的,这风景太美,上来看一眼就再也不愿意下去。   林楚西不明白赵景川把这餐饭摆在这种地方的意思,示威?还是其他。   吃的中餐,地地道道的粤菜,把林楚西那个馋的。   “我听说你小时候在香港生活,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这些菜。”赵景川这么说着,手上的筷子放下。   林楚西噎了下,老实说这老先生真不是在玩他?知道他从小生活在香港的话,怎么着也是请他吃西餐比较不会出错。不过他也不计较这些,咽下嘴巴里的东西就笑着点头,说他非常喜欢这些菜。他这是说了大实话,鬼知道他这些年东奔西跑的,想找一家正宗地道的中餐厅都难。   “我想你是知道我为什么约你见面的。”   得,他还没吃饱呢,这正事就来了,就不能让他吃完了再谈,忒没人性了点。于是他板着脸,像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般,郑重地放下筷子直视赵景川,点头。   “你和Ivan,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和哪一个人维持这么长时间的情人关系。他从小就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我也没有逼他做过什么。他生来腿脚不好,没有什么朋友,床伴也少。我曾经也烦恼他究竟是不是那里出了毛病才不喜欢男女间的那些事,不过现在我知道他只不过是没有遇到想要的那个而已。”   “他一直都是我的骄傲,就算他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一辈子都得依靠轮椅代步,我也觉得能有这样的一个儿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赵景川笑了下:“他母亲生下他就过世了,我和他母亲并不是因为感情原因结婚的。我不喜欢她,她也不是很喜欢我。只是她娘家的势力是我当时非常需要的,所以我想娶她。而她心高气傲,觉得我是那群追求者里最有潜力的,所以嫁给了我。很快我们的家族企业强强联合,在他父亲过世后,我便打败她那一家子亲戚拿到了最多的遗产。”   “我活了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扮演一个商人的角色,而很少扮演丈夫,或者是父亲。但是我很庆幸我能有个儿子。”   林楚西听着赵景川在那里无视听众,自言自语一般地喋喋不休,眉头微微皱起,他有点不明白赵景川的意图,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赵景川接下来又笑着说了好多赵景和小时候的事,老怪物大概装小孩装得多了,已经练就了这种神功,拎着几十万岁的魂儿干一些蠢得发笑的事也不会不好意思,以至于到现在还被赵景川拿出来说事,林楚西听着都要笑破肚子了,心里想着老怪物当时是个什么心情。   这么谈话的气氛倒是好得不得了,两人围绕着赵景和这个话题,居然真的没有剑拔弩张地吵起架来。又或者是赵景川这种回忆儿子童年趣事的语气和神态让林楚西想起了自家爹妈,什么气都冒不出来。看起来,赵景川是真拿赵景和当回事儿。   “我老了,估计活不了几年。他年纪也不小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他后继有人……”   得,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一句话吗,要他和赵景和分手,然后让赵景和乖乖结婚生子去。   赵景川说的有点口渴了,喝口水,见林楚西无动于衷的,脸上多少是带着些怒气。想他多久没拉下个脸来和这么个小辈说话,结果这说了一大堆,还是没什么反应。早知道软的不行,直接就来硬的了。想他就算是孟家的人,也不敢有什么反抗。都是成年人,该分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了。   但是他到底还是不太想和林楚西闹得太僵,毕竟考虑到赵景和确实挺喜欢这小子,要是因为他父子俩闹得不愉快那就不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林楚西自己乖乖退出,也省的他私底下再做些不太能见光的事。他虽然不信天主教,但也不喜欢儿子和个男人一直搞一块。不说将来能不能在宴会带得出手,就说家里,没个女人主事,总是要出点烦心事。   结果他就听到林楚西上下嘴皮子一搭,说话了。   “赵先生,您的意思我了解。但是,其实您应该直接找Ivan谈,而不是来给我施加压力。”林楚西说了落落大方,一点没有害怕的神色。   赵景川皱眉不语。   “您看,Ivan在这段感情上是掌握者,而我是承受者。就好像Ivan是一个巨大的圈,而我在这个圆圈里。单单是我自己想要离开的话,我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圈,只要Ivan不愿意放我走。再者,我和Ivan是非常正常的恋爱关系,不涉及工作上的事。您现在这样跟我谈,我倒是感觉我唯利是图勾引他。我是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指责的,因为这并不真实。您如果想要孩子,并不一定非要Ivan结婚不是吗,不论是试管婴儿还是代孕,都有各种解决办法。您想要说服我,恐怕有点难。”   “你……”   林楚西唇角微勾,半点不怯场。笑话,他要是还会怯场,那是丢海洋霸主的脸。   这一场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但也让林楚西知道了一个讯息,恐怕赵景川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儿媳妇人选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急不可耐地跑出来搅和。另外就是,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和赵景和见面,那么这个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赵景川的意思,他要是知道了怎么不说?   林楚西回了酒店,孟启东一脸担心地迎上来。   “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林楚西坐下来喝了杯水。   “老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那些呗。”林楚西摆摆手走近洗手间去洗脸,他忽然抬头注视镜子里那张脸。没有磨皮,没有PS,也没有任何美化,就是最素面朝天的脸。   他上岸时,身份证上的年龄是19岁,五年过去,他二十四岁了,但是他的这张脸,却完全没有变,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而且他知道就算再过五年,十年,这张脸也还是这个样子。   林楚西心里猛地一跳。   这张打了防腐剂的脸,能坚持多久? ☆、第六十七章   林楚西飞了一趟苏黎世找赵景和,约好吃饭。一家挺古典的餐厅。林楚西没去过赵景和在苏黎世的房子,他总觉得不太喜欢,大概是有不知道多少莺莺燕燕待过,进去了怕鼻子疼。   林楚西在餐厅预订好的座位等赵景和,老怪物居然一点都不懂得礼貌,姗姗来迟。推着他过来的人又换了一个,他最近换医护换得勤快,美名其曰是让林楚西放心,而且找得一般都是粗犷高大的黑人。不过对于赵景和的迟到,林楚西其实不是很生气。他和赵景和之间,相对于普通恋人来说,还是挺不正常的。两个工作狂,跨国恋,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多少面。待得圈子诱惑又多得吓人,两人倒是非常信任对方似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劈腿之类的事。   赵景和腿脚不好,就算有心,床第间的事也不会太尽兴。好在两个人在那方面也不太执着,只不过大多时候林楚西都会忍不住觉得遗憾,毕竟良好的床上活动是增进感情的良药。工作的时候林楚西难免碰到几个没眼力劲又色急的,毛手毛脚,林楚西也不怎么好发作,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平时倒也很快消散了,这次赵景和的父亲找他谈话,他是后知后觉气得不行。   赵景和拿了菜单点菜,这个餐厅的口味更偏向德国,看那菜单上一溜的土豆。   “你要吃什么?”赵景和问。   “随便吧,反正都一个味。”林楚西翻翻捣捣也没从这菜单里挑出个合心意的来,到最后直接把菜单丢回桌上,让赵景和帮他点。   赵景和微微颔首,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份牛排,又叫了瓶红酒。中规中矩的搭配。   “我听你父亲说你最近要结婚了。”林楚西那湿巾纸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景和抬头看一眼林楚西,表情却是没什么波动,只是问:“他去找你了?”   林楚西点头。   “你怎么想。”   “我有什么可想的,又不是我结婚!”林楚西几乎要忍无可忍。   “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呵,我能有什么意见。”林楚西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接着又说:“怎么,要是我不愿意,你还真不结这个婚了?”   赵景和见林楚西这种憋着气又不发作的样子,眼里带着笑意地说:“锦上添花肯定是不如雪中送炭的。”   林楚西嗤一声,听出赵景和话里的意思,居然有点小感动,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赵景和的对手。他铺好餐巾在膝上,再抬头看赵景和,眼尖地看到他眼角的皱纹。暗叹时光容易把人抛啊。   “你今年也是要过三十七岁的生日了吧。”林楚西突然问。   “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死,看你这无病无痛生活滋润的,说不准还得五六十年。”   赵景和无奈摇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立马死不了。”   服务生推着送餐车过来,小心地将盘子摆放好,又一一理好刀叉的位置。询问赵景和是否现在就开酒,赵景和点头,服务生随即为他们倒酒。   林楚西一刀切在还冒着热气的牛排边角,等服务生走远后才说:“你去结婚吧,我没什么意见。你也老大不小了,每个老婆总说不过去。”   赵景和有些诧异地抬头,没有预料到林楚西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以为得打一场硬仗,应付林楚西的怒火,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也打算好了推拒掉这个商业联姻。没想到这雷声大,最后却是连一滴雨都没落下。   “你没事吧?”在赵景和看来,林楚西不发脾气才怪得很,说不定这小家伙心里都快要气炸了。阿美利加人鱼原本脾气就说不上好,属于一点就能燃的类型,碰到这样的事,变身火药桶才正常。赵景和淡定了这么多年,也忍不住内心忐忑起来。   “能有什么事。”林楚西面无表情的,赵景和是真看不出他的喜怒。   “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商量这件事,你以为我就那么小肚量?”林楚西几下用刀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不爽地问:“怎么着,你还想着先斩后奏之后再通知我?”   “你不就是帮这个身体娶个人类老婆吗,我怎么就会不同意,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林楚西在那一股脑地喋喋不休,越说是越生气,看赵景和的眼神也如刀剜。赵景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我要回家。”   “嗯?”赵景和不明所以。   “不是现在,不过也就这几年的事。”林楚西说着,神色透露出疲惫来。   赵景和向来不怎么管林楚西在工作上的事,现在听到他说要回海里,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更何况他本就不想林楚西一直待在陆地上。哪天要真出什么意外,他这个半瘫痪的身体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要结婚,订好了日子,告诉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赵景和哪敢要他的红包,他不在宴会上大杀四方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他的意思是这婚礼能办得多低调就多低调,林楚西也不要来参加,那种日子过去了就过去了。只是,他要真叫他别来,他恐怕又得私底下胡思乱想写乱七八糟的了。于是就低低地应了声。   这饭吃的,着实说不上愉快。   林楚西忙得很,抽出时间来苏黎世已经是推掉了几个通告,这会儿吃完饭就要赶飞机去巴黎。赵景和差人送他去机场,林楚西带着墨镜坐在候机大厅,身边只有大卫。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心累。他也不认为赵景和会移情别恋喜欢上他那个未婚妻,商业婚姻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还不清楚赵景和的未来妻子是谁,不过逃不开是哪家大财阀的继承人。他心理上多少有点洁癖,赵景和娶了老婆,在他还没死之前,他的道德底线让他无法再和赵景和保持恋人关系,这才是他最恼的。搞得他现在跟个见不得人的地下小三似的。   “老板,您没事吧?”大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我有个屁事。”林楚西狠狠瞪大卫一眼。大卫立马缩了回去。   这个时候广播提示XXXXX号航班即将起飞,请旅客尽快登机。正是林楚西要乘坐的航班。   林楚西刚在巴黎落地,手机一开,刷了下推特就发现莫名其妙N多人艾特他。原来尤金昨天刚被他那圈内老相好点名ALS的冰桶挑战,这小子乐呵呵给自己倒了一大桶冰块水,给ALS捐了十万美金,然后就点名要林楚西也来一下。林楚西表示他是躺着也中枪。   COACH在巴黎开分店,这天邀请林楚西过来做嘉宾。非常巧合的是,亚当·兰考也在嘉宾之列。他和COACH这个品牌还有点交情,当初走过他们的秀,拍过广告。林楚西多少也能听说他的事,靠山很大,自己也挺努力,在模特界是混得风生水起,大品牌也要买给他一个面子。隔了许久再见面,林楚西倒是没从他脸上看到多少春风得意的申请。看来在镜头面前扮酷半多了,一时半会怕是也笑不出来。   走红地毯,在签名版上签名,然后就是一些挺无聊的活动,随后就是酒会和记者扎堆采访。在下面坐着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楚西和亚当·兰考比邻而坐。   “他就要结婚,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林楚西听到亚当·兰考这么说,余光瞥到他依旧面朝前看,似乎刚才根本没有说过话。   “男人,总是要结婚的。”林楚西回道:“劳伦斯先生也是一样。”   这话像是戳到了亚当·兰考的痛楚,逼得亚当·兰考转头怒视。林楚西凉凉地看他,根本没心思跟他调笑。   “我也不需要他帮忙,倒是你,就不一样了。”林楚西笑了下,亚当·兰考的脸色铁青。说完,林楚西起身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亚当·兰考注视他离开的背影时,那几乎要从眼珠子里跳出来的怨恨。 ☆、第六十八章   酒会上,有点意外地看到劳伦斯先生居然现身。亚当的背后大靠山来了,自然是志得意满,神色也更为无所畏惧起来,尤其是在对上林楚西时。对于劳伦斯这个人,林楚西还是有点忌惮的,能让老怪物另眼相看的人,怎么着也蠢不到哪去。林楚西自认为手段绝对比不上老怪物,那么自然也不太可能是这个劳伦斯先生的对手。更何况,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脸上挂着假笑的人,即虚伪,又危险至极。   可惜,林楚西越是想躲却越躲不开。劳伦斯带着亚当·兰考过来和他聊天,他总不能甩脸子走人。   说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劳伦斯是在打听维力·克莱顿那小子的新剧本的事。劳伦斯喜欢投资电影,听说维力·克莱顿先前的电影投资项目黄了,这不过来看看能不能把这小子捡回去。   林楚西见是工作上的事,倒上了心。劳伦斯财大气粗,指不准给维力·克莱顿的新片砸大钱上去。他是看过剧本的,知道这片子烧钱得很,要是找不上几个金山,怕是搞不下来。更何况,这片子也不仅仅是维力·克莱顿一个人的事,他这个未来男主角不出点力怎么行。   这么想着,林楚西也放了下酒杯和劳伦斯侃侃而谈。圈里人都知道林楚西和维力·克莱顿关系很好,现在林楚西泄露出口风也没有人会奇怪。林楚西倒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谁知道要是维力·克莱顿突然发神经又重新写剧本怎么办。   劳伦斯谈生意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弄得林楚西心里很是不爽,面上却还要带笑。   这劳伦斯也是老狐狸,任林楚西舌灿莲花也岿然不动,理智得很,让林楚西想当场说服他投资的念想也破灭了。亚当·兰考看他们在这里舌枪唇剑,你来我往的,眼神晦暗。他忽然想起先前林楚西跟他说的话【我也不需要他帮忙,倒是你,就不一样了】,似乎在嘲讽他第二次。   没错,他确实是靠男人上位的,但是林楚西不也是靠孟家吗。他有什么脸五十步笑百步?   亚当·兰考忿忿不平。   “亚当,亚当?”   “……嗯?”被几声呼唤喊回神,亚当·兰考愣一下转过头去,见劳伦斯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他随即露出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些事,出神了。”   “没事。”   “你们谈完了?”亚当·兰考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哪还有林楚西的身影。   劳伦斯没多说话,带着亚当·兰考往另一个人身边走。亚当·兰考用胳膊碰了碰劳伦斯,低声问:“劳伦斯?”   谁知劳伦斯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伊凡倒是找了个好伴儿,又漂亮又有脑子。”   亚当·兰考一瞬间脸色傻白,如遭雷击。   林楚西这边很快出了举办酒会的地方,大卫早早开车停在他指定的地方等他。这时手机来了个电话,看来显,游戏疯子。也就是尤金那个死宅男。电话那边吵吵嚷嚷,像是在闹市,林楚西勉勉强强能够听到尤金在电话那头扯子嗓子大喊出来的语音。   “Gavin,你听得见吗!你听得见吗?!”   “我听见了。”   “什么?你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再大声一点。”   林楚西脑袋上蹦出几个青筋,他停下脚步,对着电话那边提高分贝喂了几句,尤金还是听不清。林楚西干脆挂断了电话,给尤金发短信过去。很快,尤金回信息过来。   【我来巴黎监督你的冰桶挑战了,二十四小时之内可是必须完成的哦,不然的话就得乖乖捐款。或者说,你想赖一天加一桶?】   【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这是说什么话,你看都这么几天了还没有人点你名,说明你在这圈子里人缘有多烂了。我是屈尊降贵才愿意指明你的耶】   【是是,我非常感谢,万分感谢】   林楚西翻个白眼,噼里啪啦快速打字发短信过去。他一边发短信一边往酒店的地下车库走,四周镶嵌在墙壁里的灯很朦胧,大概是特意营造这种易于犯案的气氛。林楚西慢慢走着,心思还放在和尤金的瞎掰中,压根没有想过会有人偷袭他。虚虚握在手里的手机啪一声摔落在地。   乙醚被吸进呼吸系统,很快便作用了全身。   在昏暗灯光下就连监控器都无法照清楚绑架者的脸,那几个隐藏在阴影中的高壮男人几下将手机踢进角落,扛着晕过去的人便匆匆进了停车场。   大卫坐在车子的驾驶坐上再一次看了一眼手表,距离林楚西之前打电话叫他取车候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停车场和酒店距离并不远,没道理到现在老板还没有来。难道说是在路上碰到熟人多聊了几句?大卫试着给林楚西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他猜想林楚西大概是有些事在忙,便又放下了手继续等。又过了半个小时,林楚西还是没有出现。大卫心里陡然升起几丝不太好的预感。他立马下车冲向酒店,一边给南希打电话。询问酒店大堂的门童,却得知林楚西早就出了酒店,此时也肯定是不再宴会中了。大卫登时心底凉了一大片。   大卫开了车去和南希会和,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老板叫我去车库取车等他,可是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也没有过来。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手机呢?”   “根本打不通。”   南希眯起眼睛,嘴角紧抿。将大卫的话在脑袋里过滤几遍,随即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宣扬出去。”   “这样,我有个朋友在这个酒店工作,待会我介绍你和他认识,你跟他说Gavin有东西落在宴会大厅不知道哪个角落了,希望可以通过监控镜头找一下。你就注意Gavin消失的这个时间段里宴会里有谁也一同不见了。”   大卫默默点头。   南希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像这种艺人突然不见了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追究原因根本就没意义,找到那个把人绑走的大人物才是当务之急。   南希是气得直跺脚:“我早就跟他说过,要带好保镖,带好保镖,尤其是贴身保镖,他就是不听我的。这里面谁不是耍流氓耍惯了的,这下子一出事,所有人都得抓瞎。”   “您冷静点,等老板回来再生气也不迟啊。”大卫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么慌过,这打从大卫被派到林楚西身边,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的,就算有什么小口角也都是当面发作了,私底下也没人动手脚。有赵景和这个隐藏boss在背后罩着,大卫根本想不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找林楚西的麻烦。   现在可好了,老板一下出事,他怎么和boss交代。   ************   林楚西昏昏沉沉醒来,晃了晃头清醒脑袋,在一片昏暗中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辆车子的顶板,随后感觉到自己手脚被捆绑着侧躺在后座上,前面座位上有两个人影。林楚西没有动,他不想惊动那两个明显是绑匪的人。这车子看起来非常豪华,估计价格不菲,那绑匪头头估计不像是要绑架勒索的样子。不是劫财那就是劫色喽。   林楚西闭上眼睛躺在后座上休息,心里狠狠地计较着。管他是哪个,居然敢用乙醚晕劳资,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拼。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林楚西感觉自己被某个人扛了起来,往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有明亮的光感传过来,接踵而至的便是喧闹的声响。各种意义上,很美国式的趴。林楚西甚至还能听到从某一个角落传来的某一种既甜蜜又隐隐痛楚的呻|吟,并且是健朗的男声。   林楚西也算是见过世面,大概知道自己是被送到了什么地方了。   有权有钱的公子哥儿们最喜欢玩的地方。 ☆、第六十九章   林楚西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他听到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他怎么还没有醒,难道是我们用量太大了?”   “别问那么多,我们的任务只是把他送到这里来而已,至于他什么时候醒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   “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待会去哪,喝酒去吗。”   “不了,还要开车,不能喝酒。”   “啧,你就不能让我开心点?”   “不能,而且醉酒驾车很危险。”   “好好好,求你别板着这张脸教训我了,我耳朵都开要长茧了。”   “…………”   林楚西听着那两个人的声音逐渐远离,随后门便被关上了。他悄悄睁开眼睛,打量身处之地。是相当豪华的一个房间,洛可可风,到处都是掐丝金饰。林楚西拍了拍衣服从床上跳下来,摸摸裤袋,手机果然不在身上。焦躁地踢了床脚一下,林楚西跑到门边,打开门,拉出一些缝隙,喧闹声从不远处传过来,让林楚西知道他现在应该在这个房子的二楼。   很快他听到一串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大概就是那些出谋划策把他绑到这里来的人了。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门背后,静静等待那些人的到来。远远的,林楚西能听到他们的谈笑声,聊得话题倒也不是特别不入流,不过也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有人推开了门,却奇怪原本应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佳人根本就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艾力克?”   “这,我也不清楚,达蒙亲口跟我说他还昏迷着,达蒙没必要骗我。”   “那他去哪了?”   “会不会是刚才醒过来了。”   几人疑惑地进门,林楚西旋风一般从他们背后窜出,手刀快得肉眼都捕捉不到身影,几下就把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给劈晕在地。无趣地瞥了撇嘴,林楚西在房间翻箱倒柜要找绳子把这些人给绑起来,正常的绳子没找到,倒是在装了一堆道具的箱子里找到了弹性缚绳。再注意到放在箱子边上的尼康相机,林楚西嘴角抽了抽。作案工具倒是齐全得很,就差那些能让人欲罢不能的传说中的春|药了。一一把这些人绑好之后,林楚西又搜这些人的身,一个个钱包都鼓得要命,夹子里全是大钞。林楚西很不客气的把现金纸币全收归囊中。算是这些公子哥儿们请自己的出场费了。   林楚西可是个瑕疵必报的主,这些人眼看对他不怀好意,他是绝对不会圣母般地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的。   富家子弟们生活很糜烂林楚西是确实听说过的,而且有孟启东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林楚西相信这些看起来年纪轻轻,细皮嫩肉小白脸一样的男生一定非常会玩儿。要是自己没有阿美利加人鱼的能力,那么今天是不是就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任这些人为所欲为了?   林楚西不认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说起来应该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种道理他懂,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也绝对不能忘记。他今天就要让这些公子哥儿知道知道,随便绑人玩儿可是会玩出火来的。   此时躺房间地板上的人有三个,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林楚西从工具箱找出刀,在不弄醒这些家伙的前提下,将他们的衣服割成了一条一条,又把这些已经英勇就义的碎布从绳子底下抽出来,于是这三个人就这么赤条条地被绑着。林楚西手里把玩着相机,脚下一堆布料,他在这三人边上踱来踱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他怎么看怎么没有美感了,原来是这三个人晕过去时躺的姿势实在不是很好看。林楚西像是摆弄玩偶一样,拖着这三个上百斤重的男生,摆出各种他自己都觉得羞耻得不行的动作来,顺便再将那些碎布条随意扔在他们身上,静静看下来居然还真TM有点艺术感。   林楚西挑好角度咔擦咔擦拍得欢快。   大功告成时,拔了相机的记忆卡,又把箱子和相机放回原位。林楚西猫着腰,从二楼溜了下去。   这楼下果然是像他听到的那样,群魔乱舞,牛鬼蛇神般的景象。林楚西甚至在不太透亮的大厅里的一些桌面上看到了毒品的注射器和吸食管,神色癫狂的人有的躺在沙发上发蒙,有的在能走路的开阔地方胡乱摆动四肢。震响冲天的摇滚乐不知道是从哪里的音响传出来的。林楚西看的直皱眉。   他蹲在一楼链接二楼的楼梯阴影处,注意到有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男人朝着这边走来,林楚西旋即目光死死盯住他,那个人像是被打了一拳一般在半空中打了个跌,浑身颤抖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先前那种醉酒模样,直直冲林楚西走来,然后停在林楚西面前。   林楚西微微张口,声带开始以非人类的频率震动。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到的音波在林楚西刻意引导下被悉数灌进这人脑袋里。在黑暗中,林楚西的眼睛微微泛起红光。   那人慢慢抬起手,掏出手机,拨打了警局电话。   林楚西的目光一离开,那人立刻摔倒在林楚西身上,林楚西拉了他的手越过脖子搭在肩上,贴着阴影快速往大门那边走去。这大厅原本就不亮堂,再加上所有人都以为林楚西是扶着喝高了的朋友离开,没人去注意他,让他很顺利的就溜之大吉。嫌弃似的把身上的人扔别墅外面的花园里,林楚西松了扎头发的发绳,让头发挡住脸以防不知隐藏在哪里的摄像头。   他自认为是没有特工那种技术剽悍技术,不会搞车子,很快就打消了要在别墅车库盗辆车一骑绝尘的想法。只是这地方实在是偏僻,这大半夜的,除了家住在这边的上班族,谁还会没事往这里跑。无奈之下,林楚西也只能一双长腿走四方了,好在他身体好,走了一两个小时也不见大喘气,就是小腿有点麻。   他也不太清楚方向,遇到岔路口也是随便走,总不至于没有路。可怜的是,他在路上看到有公共电话亭,无奈身上纸钞一大把,就是搜不出一个钢蹦。   他一边走,一边又在想,是谁设计陷害他。知道他出席这个活动的人很多,但是清楚他什么时候离开宴会的人却很少。明着和他有仇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林楚西捏了捏兜里那枚小小的记忆卡,没忍住笑出声。不管是谁,你TM是快要让劳资把腿给走断喽。   ******************   大卫这头却是急得嘴角都快要起泡,巴黎虽然就这么大,可想要找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人也是难如登天。大卫开着车一条街一条街跑,根本就不敢有睡意。之前鼓起勇气打电话给boss报告这件事,boss半晌的沉默让大卫惶恐得手指直打抖。   “他不会被带出巴黎的,你多费点心。”赵景和这么说,大卫一颗心稍微放下了点。他永远都是无条件相信boss的,因为boss从来没有出过错。   只是,这么找,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要是耗到白天,那就危险了。   大卫头疼脑胀,太阳穴突突地跳。只能祈祷老板一定平安无事,一根毫毛都不会掉。   过来好一会儿,大卫接到赵景和的电话,赵景和干净利落地甩了个坐标给大卫,让大卫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接人。大卫算是彻底放下了心,boss应该是找到老板了。在GPS上输入坐标,大卫一路驰骋而去。可是到了那个地方却什么人影都没有看到,整条街都是空荡荡的。大卫又在附近找了一遍,却依旧没有看到老板的身影。   这一下,大卫经不住沉下了心。   ————半个小时前   林楚西慢吞吞地走在他不认识的街道,巴黎人夜生活虽然丰富,却也不是每个市民都崇尚日夜颠倒的生活。这里甚至比美国更注重私人空间。所以,不要妄想半夜一点钟,你会在偏僻的巴黎郊区遇见热情的人将某个流浪汉邀请进家门,因为这个时间点,要么人在夜店,要么睡得比猪还熟。如果你遇到了人,还是逃命要紧,说不定就是挥舞着菜刀要收割你小命的无赖。   所以,当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林楚西面前的时候,他立马进入的战斗状态,神经高度紧绷。但是从车上下来的人,却让他在稍微放松肌肉的同时,也皱起了眉。   “劳伦斯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第七十章   劳伦斯的车是黑色捷豹XJ,赵景和却是喜欢蓝旗亚,从开的车子也能看的出来这车主人是什么性格。   劳伦斯没有问林楚西这大半夜的怎么在街上晃荡来晃荡去,林楚西在问了个问题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后也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劳伦斯邀请林楚西上车,林楚西站在车外,看到车后座坐着亚当·兰考和劳伦斯,拐了个弯就朝副驾驶座方向走去。劳伦斯却叫住林楚西,让亚当·兰考钻副驾驶座去。林楚西犹豫了下,拉开后座车门,坐上车。   车子一溜烟朝着某一个方向开去,林楚西并不认识路,所以不知道这方向是通往哪里。他刚想说,麻烦劳伦斯先生把他送回希尔顿。没料到这话还没出口,劳伦斯先声夺人,说要请他去自己家里做客。   林楚西嘴角抽了抽,心想你这半夜的请别人去家里做客,脑袋没被打坏吧。但他能说什么好,总不能现在就跳车逃走。更何况,他没有从劳伦斯身上感觉出危险讯号。   夜晚的道路很是空旷,车子四平八稳地一路开着,停在一栋豪宅面前。劳伦斯引了林楚西进门,亚当·兰考与他擦肩而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林楚西感到好笑,似乎他总是能让亚当·兰考气炸,还不敢明显表示出来。   林楚西在劳伦斯在巴黎的豪宅稳稳当当,正正常常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虽然神清气爽,但是在依旧得穿回昨天的衣服的情况下,心情还是不怎么好。林楚西也曾经想打劫亚当·兰考的衣服,但是想想身材估计有些出入,就算了。一大早起来林楚西就在劳伦斯家一楼大厅看到正和劳伦斯一起吃早茶的赵景和。赵景和的位置背对着他,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赵景和。   撇了撇嘴,林楚西往他们那边走去。   “你怎么来了?”林楚西一屁股坐在赵景和身边的位置上。   “大卫找了你一晚上。”   林楚西掏了掏口袋,说:“我手机不知道去哪了。”   赵景和无奈摇头,往他手上塞了个新的黑色手机,嘱咐道:“以后出门记得让人跟着。”   “是是,我知道了。”   林楚西拿了手机立马找了个地方窝着玩手游,有赵景和在这,他没那个心思再搭理劳伦斯了。   “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我只是想请Gavin过来做客而已,绝对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劳伦斯笑道。   “他一直都只会惹麻烦,我实在烦恼。昨天的事,麻烦你了,劳伦斯。很感谢。”   “你这么说,是不拿我当朋友看待,太客气了。”   劳伦斯说着,端起手边的茶壶,手法优雅地给赵景和倒茶。   “我听说你已经决定要和梅朵家的那位订婚,真是恭喜了,那可是一位漂亮又不娇蛮的小姐。”   “多谢。”   这个时候亚当·兰考从楼上下来,整个人都是睡眼惺忪的,喊着佣人给他准备咖啡醒脑,却在看到赵景和的那一瞬间立刻清醒了过来,脸色煞白地转身往楼上跑。林楚西想,亚当·兰考大概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根本就见不得人吧,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   说起来,林楚西都有点奇怪亚当·兰考这个人,他似乎从来没有在他的金主面前掩饰过他对赵景和的执着,以前的吊脚裤男甚至因为这件事扬言要把他送到红灯区去。而劳伦斯很反常,他一点都不计较亚当·兰考内心的不忠,又或者说,他们两个对于对方都彻底贯彻肉体交易的观念。   林楚西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和赵景和聊天的劳伦斯,很快目光又重新聚焦在自己手机屏幕上。   劳伦斯想让赵景和吃过午餐再走,赵景和拒绝了。没过多久,赵景和就要带着林楚西告辞。赵景和的保镖没有跟进来,都在外面车子里等着,于是林楚西推着赵景和出去。劳伦斯和亚当·兰考送他们出去。   昨天晚上来的时候林楚西没怎么注意过这个豪宅,现在天光大亮,再看这里,设计得确实很漂亮,有一股子旧城堡的味道。林楚西推着赵景和在花园内弯弯绕绕的小道上走,在走到某一个地方时,他忽然闻道了一个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是深海独有的气味,很淡很淡,如果不是林楚西天生五感超绝,就算是久居深海的那些二货们来了也不一定嗅得到。   林楚西忍不住停下来的脚步,朝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一片空旷的迷你高尔夫球场。   “怎么了?”赵景和转头来问。   “没,没什么。”林楚西回过神来,不再东张西望。推着赵景和一股脑就出了别墅。   大卫是跟着赵景和一起来的,一直呆在外面等,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怕又出什么岔子。现在看林楚西完好无损地出来,面上也没带什么屈辱或者不堪的表情,估计是没受什么委屈。终于像充气娃娃放了气儿似的瘫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这熬了一天一夜没消停过的脑袋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车子驶离劳伦斯的别墅后,林楚西才注意到赵景和冷下来的面容。   赵景和的语气平平直直,却让林楚西听得眼皮一跳。   “为什么不带保镖。”   林楚西坐在一旁,理屈地低头不语。   “怎么不回答?”赵景和说:“你知道大卫为了找你,开车跑遍了整个巴黎,一晚上没睡。你有什么想说的。”   林楚西抿唇,低低地说:“对不起。”   “以后不管去哪里,至少让两个保镖跟在身边,听到了吗。”   “知道了……”   赵景和见林楚西被骂得头都不敢抬,终究还是缓下了语气。   “这里不比家里,你不要任性。”   林楚西知道赵景和说的家里是指大海,随即闷声应了。   车子很快将林楚西送到了希尔顿,赵景和陪着林楚西吃了中午饭,下午就要飞回苏黎世。临了让林楚西回洛杉矶好好待着,反省。林楚西手里捏着法兰西日报,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这报纸上面头版异常突出夺目,内容大抵是巴黎警方今日凌晨接到匿名报警电话,举报市内某一处别墅正进行聚众吸毒,赶往案发地后,抓获多名射线容留他人吸毒者和从犯,以及多名未成年吸毒人员。报道称,被捕人员内还有娱乐圈内几位知名歌手以及演员。更多消息需要等待警方的公布。报纸配图就是在警察抓人出来后,记者们对那些被捕者的抓拍,一个个都是眼神涣散,在相机的闪光灯下脸色白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林楚西在看了好几遍报纸也没有找出一点关于那几个被他脱光了绑别墅二楼的公子哥儿的描写后,冷哼一声把报纸扔了。   这群混蛋,害他被老怪物骂了,这事绝对没完。   “大卫,接下来的日程表是什么?”   “老板,您回洛杉矶的机票是今天晚上七点的,回到洛杉矶时应该是正午时分。因为这次意外事件,本来应该在晚上六点的杂志采访被推倒了明天早上九点。中午有一场剪彩活动出席,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五点钟需要赶一场脱口秀节目,录三个小时。十点有一场公益广告的拍摄。后天中午您需要参加《人鱼日记》的宣传活动,并且电影在一个礼拜后将在纽约召开首映礼。有两家杂志邀请您拍摄封面,并且有专题采访,采访稿已经在南希小姐手里,她今天应该会发给您。大后天,您的新片《Rimbaud》举行开机仪式…………”   林楚西眨了眨眼,问:“孟启东那小子去哪了?”   “孟先生,南希小姐让他回公司内部上班了。”   林楚西点了点头,忽然说:“把所有电视节目推掉,你去跟南希说,趁我现在精力旺盛,可以同时开工,之前推掉的剧本让她先别那么快回绝对方。”   “嗯?老板,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快去。行了,别打扰我睡觉了。”   大卫没办法,只好乖乖出门给南希打电话。   《人鱼日记》宣传的力度并不是很大,要不是有林楚西这个当红炸子鸡加盟,或许就泯灭于同期上映的大制作影片。当初林楚西确定出演后,投资方立马追投了两千万美金。但就算是这样,发行方也没有要加大资源为《人鱼日记》扩大发型渠道资源的意思。林楚西无法干涉发行方的操作手段,电影拍完了,票房到底怎么样,真的不是他们演员能控制得了的了。或许发行方会为了账面上好看买票房,但这和演员却没多大关系。   《人鱼日记》的卡司说不上多大牌,首映礼办得不算多热闹,很多大牌媒体都是看在林楚西的面子上派了记者过来。好在就是因为卡司不大牌,记者们没多少刁难的心思,这首映礼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林楚西拍了好几部电影,除了处女作,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惨淡”的首映礼。不过或许是他见得场面太大,一下落差感就大了。   活动快要结束,记者们在后台堵着林楚西采访,问他新片的事。有相熟的记者打趣道,Gavin出道以来,接的片子都是非正常性人类,新片《Rimbaud》不出意外便是讲述法国诗人魏尔伦和兰波的一凡情感纠葛。之前粉丝们还对《达·芬奇的“情人”》里的基情津津乐道,现在你就要演一部真正的边缘影片。以后是不是真的要在同志影片上一条道走到黑,不回头了。   林楚西冲着镜头笑,少有的调侃地说:“没办法丫,天生长了一张gay脸。其实我也非常想挑战纯情文艺片,就是不知道哪位导演看得上我了。”   随即笑倒一片记者们。   林楚西说着还不忘宣传新片,要大家多多照顾《人鱼日记》。   这时,忽然又记者问。   “Gavin,前几天在巴黎有关于聚众吸毒的报导,指出当时还有数名明星在内。我知道您在那段时间也在巴黎活动,不知道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林楚西下意识瞄了一眼这记者话筒上的标识,笑:“我也看过报导了,对于吸毒的人,我深表遗憾。吸毒不管怎么说都非常不好。身为公众人物更应该洁身自好。如果说需要我有什么看法的话,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吧。”   林楚西这话说得相当冠冕堂皇,正常人都是这种想法,挑不出什么错来。这记者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改问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首映礼很顺利结束,林楚西收拾收拾准备要进《Rimbaud》剧组。洛杉矶在这一天却充斥着一篇报道。上面刊登了林楚西推着赵景和从劳伦斯豪宅出来的照片。那照片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谁从远距离偷拍的。报道里扒出赵景和的背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又说他和超级财阀梅朵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有婚约。又点名劳伦斯这个大佬出于何处,这背景的房子就是大佬在巴黎的豪宅。报道文字里含沙射影,及其带有诱导意味的指林楚西和这两位先生有非常大的,并不是普通朋友关系的,甚至上升到情人的瓜葛。表示,林楚西靠着两位先生才能像坐了宇宙飞船一般高速蹿红,拥有超一线资源。   此报道一出,整个洛杉矶,甚至连带着大半个欧罗巴城市都腥风血雨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林楚西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没和哪个女明星有过绯闻,甚至也不曾听说他和圈内哪些女明星的私交比较好。从报纸里面传出来的绯闻对象不是男的,还是男的,而且一个比一个有钱,一个比一个权势大。不知晓他背景的人都要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他能同时勾搭上那么多有钱人了,想别人削尖了头往上流宴会沙龙里挤,妄图在大佬面前露露脸,得到青睐,卖尽风骚也不尽如人意。早前便有人在《星月报》事件中察觉到林楚西背后站着别人惹不起的人物,看林楚西那种长袖善舞却又下意识不和别人深入交好的态度,也知道他是有多有恃无恐。现在曝光了也只不过是让更多的人不敢惹他而已。   现如今,大报小报,北美的,西欧的各家娱乐媒体无一不是想撬开林楚西的嘴巴挖出第一手内幕。赵景和和劳伦斯那里虽然也有人鼓起胆子前去探听消息,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当事人当中的其中两个都不是媒体能够威逼利诱的人物,那么剩下的林楚西自然被所有人围而攻之了。但林楚西也不是傻子,现在风头这么劲,一出去就被狗仔围追堵截,话筒都快要戳到他脸上,他绝对不会跟个没事人一眼往外头晃荡。   他早前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愤怒地当场撕了报纸,碎了高档花瓶,电话差点没轰烂赵景和的手机。   这脾气发完了,坐下来喝茶,脑袋也终于可以正常运转。想一想这报道背后的猫腻。他和赵景和的关系在外人眼里多少是处于半遮不掩的,像他们在洛杉矶同居,在苏黎世一起吃饭。如果狗仔还算敬业的话,不可能会没有这种照片。但是在之前,从来没有哪一家的报纸敢大面积披露这些消息来。一方面应该是经纪公司打好了招呼的缘故,另一方面更大的可能是拥有这些照片的媒体得罪不起赵景和,所以一直隐而不发。现在,赵景和要结婚了,他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男性情人自然就要失去这种大树的庇佑了。当然这种说法可以换算为是要树立起一个超级强大的敌人了,也就是赵景和的未婚妻,又或者说是她的家族。赵景和的未婚妻来自梅朵家。这样一个从中世纪便开始兴盛的家族,绵延繁衍了几百年,在全世界的经济领域里都算是一颗无比庞大的巨树。他隐匿在繁华都市的背后,藏身在各国政要的幕帘里,这个家族举手抬足都是一种震荡。而从这样一种家族出来的女人,即使是商业婚姻,也不可能容许丈夫明目张胆包养地下情人,而她的家族更不会允许她受到这样的耻辱。   在所有人看来,他和赵景和势必要面临一个结束。   但报纸没必要现在就发这种会引起赵景和婚约动荡的新闻,事实上,这个新闻现在发出来惹怒赵景和的效果比以往要大的多。如果事情闹大,不管赵景和与梅朵家千金的婚礼是否顺利,都免不了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是了,这个新闻并不是表面上的想要给林楚西制造多少污点,它最终的目的是要搅浑赵景和的帝国联姻。他们的目标是,赵景和。   “一群狡诈的小人。”林楚西咬了后牙槽,小声地骂道。   “老板?”大卫在林楚西身后站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卫,你去查查这梅朵家的小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林楚西喝了一口茶,说。   大卫愣了一下,不知道林楚西在想什么,呐呐地应了出去准备资料。   林楚西眼眸染上冷意,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被莫名其妙地绑架,然后是在巴黎半夜街头碰到同样莫名其妙出现的劳伦斯,自己被半强迫地接到劳伦斯家里过夜。再然后是赵景和连夜从苏黎世飞来巴黎接他,出门就被狗仔拍了照片。而且这照片拍得相当有技术,既晃得像是躲起来偷拍的,又绝对不会模糊得让人看不清照片里的人脸。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是缘分,三个巧合那就是故意了。   劳伦斯在这场大戏里究竟扮演了一种什么样的角色?   林楚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抬手狠肉眉心。休息屋外头传来一个脚步声,很快就有人在外边敲门,林楚西拿了手边的剧本去开门。来人是剧务助理,通知他很快就有他的戏要开拍,让他先准备一下。林楚西点头,跟着出去。他坐在摄像轨道的不远处看现在正在拍摄的戏,有化妆师跟上来给他补妆。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不管林楚西走到哪里都寸步不离。林楚西进剧本已经快一个月,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大牌明星身边的保镖多也是很正常的。   《Rimbaud》里,饰演魏尔伦的男演员是好莱坞著名演技派男星,波尔·里耶,地地道道的法国人,说着一口纯正的巴黎口音。他相貌还算儒雅,有一头浓密的金发。扮起外貌粗鄙的魏尔伦来颇为费劲。好在导演并没有强迫他剃头扮丑。而波尔·里耶的确当得上演技派这个称谓,《Rimbaud》中的他,即使穿得像模像样,打扮得体,却也像裹着华丽外衣的腐尸。此时的魏尔伦还未和兰波见面,他是法国诗歌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贵族们的宴会和沙龙都乐意邀请他。他有一个美貌的妻子,富有的岳父。名誉和金钱他都有了,但他依旧过得不好。他在巴黎花天酒地,和不认识的男人女人过夜。除了诗歌,一无是处的男人。   现在这一场戏拍的是魏尔伦收到兰波的信,并高兴地回信给兰波,并邀请他来巴黎。   前奏是魏尔伦刚和正怀孕几个月的妻子吵架,他怒斥妻子根本不理解他,而他的妻子则大骂他根本就没有负上身为一个丈夫应负的责任,他只是一味地挥霍她父亲的钱财。魏尔伦被戳到痛楚,气急败坏地和她争吵。   波尔·里耶脸上满是怒气,他单薄的嘴唇在轻微地颤抖,那头发在激烈的争吵中已经变得散乱。他眼神怒视面前的人,整个人都在大喘气。即使穿着厚实的大衣也能看到他胸口剧烈得起伏。忽然他猛地抄起旁边的一个棍状物体就要狠狠往面前人面上砸去,这动作剧本里没有,那女演员也被扑面而来的棍风吓到,一句恶毒的话刚说完就已经睁大眼睛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那棍子却并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波尔·里耶挥到半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抬头复杂地看一眼握着棍子的手,复又隐忍地看向面前的妻子,最后狠狠把棍子扔在了地上。抖着手转身回房,房门砰一声关得震天响。   回到房间,波尔·里耶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立马消退了下来,他的肩膀以缓慢的速度垮下,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颓败起来,浑身像是在散发着黑气。波尔·里耶背对着镜头,高大的身形微微佝偻着,在一片暗色阴影中显得沉郁而苦闷。   林楚西这个时候将目光转向身边跟拍的摄影机画面,镜头跟着波尔·里耶,从昏暗的房门一路转移到阳光温暖的窗户旁。窗户前面并了一张胡桃木书桌,摆放整洁的书桌正中央安放着一枚轻薄的信封。   波尔·里耶慢吞吞走到书桌前,迫不及待地坐下,却迟迟没有打开信封。他眼神柔和似水,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从内心深处流露出来的自然笑意。没干过一点苦力的干净的手指轻柔抚摸上那廉价的信封纸。暖色的光从窗外照射在这一片小小的地方,慢慢便把这原本漆黑污浊的房间照亮洗涤。   为《Rimbaud》掌镜的摄影师是加菲尔德·克赖斯特,他是好莱坞业界人称“黑暗王子”的戈登·威利斯的弟子,戈登·威利斯当年拍摄《教父》的摄影技巧,放到现在也是教科书一般的神来之笔。而加菲尔德·克莱斯特,就像他的师父一样,喜欢运用阴影来表现人物的心理,而且他更注重人物细节上的捕捉,比如说手指的动作,嘴角和眼角的表现。《Rimbaud》各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基调阴郁的电影,那个时候的巴黎街道肮脏,街边衣着华丽的贵族和衣衫褴褛的贫民交错着,是个光怪陆离,充满讽刺的时代。很适合加菲尔德大显神功。但加菲尔德也说了,他更喜欢光阴交错的画面,因为光越强的地方,阴影也会越暗,对比会更为明显和具有视觉冲击。   镜头里的波尔·里耶脱掉了外套,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睡衣,他用沾了墨水的笔写信。   他写道:   亲爱的兰波:   我已经收到你的来信,我无法用我所知道的任何词语来表达我内心的喜悦。你知道的,我一直期待着你的新诗,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这很显然。你的才华让我折服,你是那么的天才,以致于我每每看到你的来信都会忍不住全身颤抖。我猜测,能够写出这么美妙诗句的手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双手。   我听说你在夏勒斯尔生活,哦,那是个天气非常糟糕的地方,你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意思是,我很想邀请你前来巴黎。当然,这一切都得基于你愿意。   我非常想和你见面,是的,我非常想。   期待和你的见面。   你的魏尔伦   林楚西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甚至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巴黎人。但他的口音有一点太过于纯正,因为兰波是法国东部口音,并且由于他的离经叛道经年流浪,说话的口音可能混杂了多个地方的方言。没办法,林楚西只能尽量和老师重新学习发音。   他现在被无数媒体追着,片方却挺开心。林楚西是这个片子的男主角,无形之中就给这片子免费宣传了。林楚西起初还在担心片方会因为他的负面消息停止合作,导演却是一开始就拍着他的肩说,不用担心,根本就没人敢换了他。   林楚西又看了一遍剧本,他现在真的怀疑是有人故意把这个剧本送到他面前,并且认准了他一定会挑。跟现在外面的情景比起来,这电影的剧情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但他不是诗人,他是个正常人。   《Rimbaud》拍得非常顺利,林楚西常常和波尔·里耶飚戏到酣畅淋漓。Rimbaud是一个很有张力的角色,也非常具有表现力。他貌美却肮脏放肆,他才华横溢但傲慢任性,他温情脉脉却又冷酷残忍。   大卫给林楚西搞到了梅朵家那些千金小姐的资料,林楚西看到,这位芳名叫莉莉丝的女人才二十三岁,比他身份证上的年龄还要小,却要嫁给比她大上十岁不止的赵景和。虽然赵景和也不是很磕碜就是了。牛津大学法学系的高材生,刚刚毕业。这份资料上附的是莉莉丝穿着学士服的照片,中等身材,栗色长发,戴眼镜。她的长相并没有多惊人,和身边的女同学比也差不多。就是那种走在街上不会有多少男人会回头看她的那种女性。   资料里讲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富家女,她非常独立,学费和生活费大部分都是她自己打工赚得钱。她很少回她那个像宫殿一样的家,也从来不会主动向别人炫耀她的家庭,而她的同学很多也根本不知道她是一个大财阀家的继承人。她很有能力,考上牛津的法学系后也非常努力,据说最大的愿望是能当上伦敦高院的行政官。   这样一个性格的女性,相貌倒是其次了。其实林楚西本人非常欣赏这样的人,如果她不是赵景和的未婚妻,林楚西会相当愿意和她交朋友。   林楚西挤出时间约她见面,她很干脆地答应。大卫吓个半死,生怕林楚西有什么想不开。   林楚西见了莉莉丝,她本人比照片要漂亮,穿得很休闲,没一点矫揉造作之气。或许和她学的专业有关,她给人的感觉也比较沉稳严肃。他们整个见面都很默契地没有聊赵景和,倒是关于电影聊得多。莉莉丝说她有个朋友是林楚西的影迷,临走时还要了不少林楚西的签名。   这一顿饭吃完,林楚西知道,赵景和结婚之事已经成了一个定局,   林楚西顶着逆风往上走,这报纸上的腥风血雨泼在他身上,也像是给他缝了一件战衣。他本人并没有对这次的新闻做多表示,网络上却又吵得不可开交。这一闹,闹了一个礼拜,水花渐渐就小了。   林楚西缩起来拍《Rimbaud》,一拍就两三个月没一点风声。   然后,赵景和就要结婚了。 ☆、第七十二章   良辰吉日的前几天,林楚西从剧组里抽身出来,去了一趟苏黎世。赵景和还是非常忙非常忙,他没有亲自去准备婚礼事宜,一切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在办,亲家那边有什么要求一律同意,他只需要在寄给他的支票上面签字。   林楚西还是不喜欢赵景和在苏黎世的房子,所以两人依旧在酒店见面。林楚西累死了,赵景和来的时候他窝在酒店房间睡得天昏地暗,房间里铺了地毯,赵景和的轮椅压在上面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来,是以林楚西没被吵醒。赵景和没有叫醒他,任由他在那睡觉,他自己则是端了笔记本默默地看着什么。   林楚西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不甚清楚的酒店房间天花板,转头撇过去,便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你怎么不叫醒我。”林楚西说着打了个哈欠,揉乱了一脑袋头发,掀开被子起来,自顾自去卫生间洗脸漱口,出来的时候又特地拐去酒柜面前。他以往来苏黎世都是住的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对屋里摆放了什么东西很是熟悉。   “要喝什么,白兰地还是威士忌?”   “白兰地,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没,我就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一见你,你根本就不像个要结婚的人的样子,好歹你也装装啊。”   “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力气装。”   林楚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取了玻璃杯出来,倒上品质还不错的白兰地,端了杯子过去。途径落地窗时林楚西朝外头看了一眼,发现苏黎世居然下起了大雪。估计是在他睡觉这段时间里开始下的,也不知是下了多久,只见酒店外边的街道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片。   一年的年关了,难怪赵景和要忙得脚不沾地,没闲情管其他事。   “过了年,你又要老一岁了,老怪物。”   “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得不行,巴不得你明天就七老八十。”   赵景和嘴角勾起一个小,放下酒杯,伸手去够林楚西的身子,林楚西走上前了一步,让赵景和能碰到他。   “过来。”   “干嘛。”林楚西走到赵景和的轮椅身边,干脆坐在地上,叠了手趴在轮椅扶手上。   “你很没有精神,最近很累吗。”赵景和问,伸手一下一下抚摸林楚西的头发,又说:“你的头发长了,什么时候去理一理。”   林楚西整个人都蔫蔫的,酒杯放在脚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子一直往下掉。   “大概是这边太冷了,就想睡觉。”   赵景和揉了揉他的太阳穴,说:“那你还跑过来,倒时差也很辛苦。”   “想见你,要不然几天之后你就是别人的老公了。”林楚西哼唧了几声,表示不满。   赵景和笑了笑,没接话。林楚西缩了缩身子,干脆整个人都半吊在了轮椅上。他和赵景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一些生活上的事,工作上的事倒不怎么谈,不过赵景和会问他在剧组有没有被欺负,休息时间长不长,工作期间都吃了些什么。林楚西挑着些赵景和喜欢听的回答了。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见了面也没什么激烈的感情,就是一起喝酒一起聊天,有时候兴致来了也滚几回床单。大概是两个人都上了年纪的缘故,在这方面向来波澜不惊。在感情上,林楚西又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大起大落的人,和赵景和凑一块,那就更像两块石头垒一起了。   苏黎世的冬天真的很冷,即使酒店房间暖气开得很足,林楚西却免不了被冷血动物的冬眠体质影响到。他趴在赵景和手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时,他自己躺在床上,而赵景和已经离开。   揉了眼睛起床,林楚西拎了一瓶酒出来,坐在落地窗前,倒了一杯子酒,目光落在窗外越来越厚的积雪上。这白茫茫的一片,一如赵景和婚礼上,新娘拽地的婚纱。   婚礼那天,林楚西穿着正装去了,他是跟着Juli女士和Richard先生一起去的,身边站的是孟启东。Juli女士侄子的身份也终于昭然若是,不再遮遮掩掩,一瞬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换了一番,让孟启东私底下很是嗤之以鼻一番。维力·克莱顿蹭着他老爸的请柬进来会场,第一时间就跑到他身边来问东问西。   “你没事吧。”   “好着呢。”   “别骗我,要是你自杀了,我电影的男主角就完了!”   “你有没有搞错,是我更重要还是你的男主角更重要。”   “当然是……”维力·克莱顿眼珠子转了一个圈,笑道:“当然是你更重要了。”说完,得到了林楚西一个了冷哼。   “说真的,你现在什么心情。”维力·克莱顿从酒桌取了一杯酒,一只手搭上林楚西的肩,只是他生得矮,手臂得伸直了才够得上,模样别提都搞笑。林楚西把他推开,一副我真不想说我认识你的表情。   “什么心情,大概就是,我来参加长跑五年的男朋友的新婚喜酒,并且包了一个大红包,这样的心情。”   “啧啧啧。”维力·克莱顿一脸假兮兮的同情,林楚西狠狠瞪他一眼。   “你是皮痒了还是怎么着,看来最近在你老爸那生活得很滋润。”   “滋润个球,老头子是更年期犯了,我苦不堪言。”   “剧本呢,进度如何,我有点等不及了。”   “快了。”维力·克莱顿喝一口酒,脸上带着一种憋了许久的得意,“这下非得让老头子好看。”   林楚西拍了拍维力·克莱顿的肩膀,已经不想对他这种青春期叛逆心理的老小孩发表什么看法了,一看就是缺爱缺的,极度想引起家长注意。   那一头,婚礼已经进行到最后,新郎和新娘一起切千层蛋糕。林楚西注意到整场婚礼,赵景和都没露出什么笑意来,甚至是很不高兴,林楚西不知道他在不满什么,这一切都是赵景和选的,而他这么配合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的。有了梅朵家的助力,在将来的几十年里,他将会是这个地球上最大的背后经济操盘手。   莉莉丝今天装扮得很有韵味,脸上是当初林楚西约见她时没有看到过的,小女人般的快乐和妩媚。这其实很正常,毕竟赵景和帅得一塌糊涂,除了那只轮椅外,堪称完美。女人内心总是渴望一个天神一般的男人的,用来仰视和顶礼膜拜。对于莉莉丝来说,或许也把赵景和当做一个猎物,她也想征服他。   林楚西看着那一片白出神了。   “Gavin,Gavin?”   林楚西被维力·克莱顿的呼喊叫回神,“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刚才?”   “好吧,不好意思,我出神了,不介意的话你重复一遍。”   “行行,失恋的人最大。我说,劳伦斯先生和我联系过了,他说他想投资我们这个新片。”   林楚西差点没把手里一杯酒泼维力·克莱顿脸上,他狠狠捏维力·克莱顿的腰,低骂:“谁失恋了?谁失恋了!”   维力·克莱顿被掐得一阵嗷嗷叫,忙说:“是我失恋,是我失恋了!”   林楚西撇他一眼,松开手,在宴会大厅张望一眼,看到衣冠楚楚的劳伦斯正和谁交谈着,满面笑容。   “你拿主意吧。”劳伦斯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范哲·希克斯想要借着这个宴会给维力·克莱顿开一开门路,很快就把缩在这里和他聊天的维力·克莱顿给揪走了。孟启东同样,这是个对他来说不错的机会。孟启东现在渐渐在公司打下基础,林楚西偶尔能听到公司里的女白领们闲暇时谈论这个小伙子。   这宴会热热闹闹的,他却感觉有点莫名的孤单。   干掉了手里这杯酒,林楚西找到孟启东告诉他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让他代为转告Juli女士。他最后还是没去看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就跑了。   从大厅出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苏黎世真TM冷。   **********   赵景和结婚后的第三天,《人鱼日记》上映了。票房对于小成本电影来说还是非常可观的。林楚西又一次证明了他是票房万金油,身价再一步上涨。不用多久就可以搭上好莱坞两千万俱乐部的班车了。   《Rimbaud》紧锣密鼓地拍摄着,被放进片场的记者逮住林楚西,不怕死地追问他关于赵景和结婚的事。林楚西笑了下,说,很喜欢莉莉丝·赵,有机会希望能深入结交。记者被他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楚西这是有多胆大包天,要向莉莉丝宣战。   让林楚西感到意外的是,劳伦斯突然缠上他了。这种缠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缠烂打,而是执拗的,非要林楚西去他位于巴黎的别墅做客。没错,就是当初害他被狗仔拍照的别墅。林楚西无法想象劳伦斯是如何开这个口的,他居然还有脸让自己去那个别墅做客。天知道要是他去了,第二天会不会传出更不堪入目的鬼扯报道来。   劳伦斯打过来的电话一律扔给大卫接,邀约全部用拍戏忙搪塞掉。《Rimbaud》杀青后,林楚西赶紧回洛杉矶躲风头。回家一看,家里养的鱼死了。这让林楚西心情非常不好,能休假的喜悦全消散光了。   林楚西看着鱼缸里的那几条死鱼,忽然想起他在劳伦斯别墅里闻到的那些气味。早前他本想和赵景和说这件事,却一直都忘了,现在才蓦地记起。   劳伦斯在巴黎的那栋别墅有古怪。   林楚西的脸色忍不住扭曲起来,如果劳伦斯家的那些奇怪气味是其他的话,林楚西根本就不想管,但问题是,他感觉到的是他老家的气息,那么,他可以推论,那栋别墅里要么存了很多很多从南太平洋中心运回来的纯净海水,要么豢养着某种生活在深海的生物。前者,林楚西觉得不太可能,除非劳伦斯脑子有坑,不然就这些海水用来填游泳池也是一种糟糕的液体,他既不能喝也没多大用处,劳伦斯没必要千里迢迢从南太平洋运水回巴黎。那么,后者的话,劳伦斯养了什么东西,他有智慧,并且感觉到了林楚西,或者是感觉到了赵景和,向他们发出了讯息。   这些都是什么狗屁事啊。林楚西忍不住骂道。   把鱼缸里的死鱼倒了,林楚西洗干净鱼缸,扔进了储物室,以后也不打算养鱼了。   晚上,劳伦斯例行的电话照旧打了进来,林楚西冷落了手机十秒钟,接了。他当然没那么傻一口就答应,总得和劳伦斯虚与委蛇一番,然后才是半推半就地顺着劳伦斯的杆爬上去。   挂了电话,林楚西让大卫顶明天去巴黎的机票。   这件事,林楚西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没和赵景和商量。 ☆、第七十三章   劳伦斯请林楚西去听歌剧,居然是《莱茵河女妖——罗蕾莱》。林楚西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用歌声诱惑水手触礁沉船的女妖,不管怎么样都能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塞壬,而塞壬,不正是被描绘成人鱼的样貌吗。   劳伦斯带他来看这个歌剧,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期上映的还有更为著名的莎翁剧,如果劳伦斯只是想带他见见世面,完全不用选择《莱茵河女妖——罗蕾莱》。难道劳伦斯知道了些什么?这种想法一旦在林楚西脑子里冒出来,就好似被施肥了的荒野杂草,疯长起来。   晚上,劳伦斯在别墅准备的丰盛的晚餐,并和林楚西约定好第二天去卢浮宫参观,林楚西微笑着应了,回到客房后躺在床上却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他起身站在窗前,撩开窗帘像窗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此前他感受到这一丝古怪的空地,他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又觉得这巴黎夏夜里的风莫名的冰冷。   如果地面上看不见的话,难道说是在地下?可是如果真的在地底的话,这入口又会在哪里。林楚西喃喃着,一夜无梦地睡下。第二天如约和劳伦斯去卢浮宫,回来的路上林楚西说要去买观赏鱼,又解释说他在洛杉矶养的鱼因为没照顾好全死了,现在想填一些。劳伦斯随即带他去了巴黎最大的水族馆。林楚西小心翼翼又挑剔非常地挑选着鱼。他观察过劳伦斯家通往地下的水管,买回去的鱼的尺寸绝对不能超过这水管的直径,而且他需要这些鱼足够聪明,聪明到不会在繁乱交错的水管中迷路。   劳伦斯似乎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无缘无故冒出买鱼的想法来,林楚西带着这些鱼回了劳伦斯那栋别墅,带着鱼缸端进房间里。   林楚西用剃须刀的刀片在手指上割开一个小口,挤出一滴血喂给鱼缸里的鱼吃,那些小鱼诚惶诚恐地接下这一滴血,不明白尊贵的安卡为什么要浪费这样宝贵的献血在他们这种低等级的鱼类身上。   “在这块土地的下面,找到和这一滴血气味相近的生物的所在地,以及入口,这是你们的任务。天亮之前,不管成功与否都要回到这里。”林楚西嘱咐道   小鱼们在鱼缸里游了一个八字舞,表示遵从您的吩咐。随后林楚西便把他们齐齐扔进了下水道。林楚西无法得知这样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这些小鱼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林楚西发现劳伦斯很喜欢问他喜欢吃什么,尤其在吃饭时,每当林楚西吃一份新菜,劳伦斯总会不厌其烦地问他味道怎么样,喜不喜欢。林楚西时常被盯得尴尬非常。   林楚西越来越觉得劳伦斯不正常,而更让他感到焦急的是,他不想在这栋别墅里待了,可是那个地下入口却迟迟无法找到。林楚西只能勉为其难地应付劳伦斯。   终于,苦尽甘来,最后还是让他等到了好消息。   深夜,林楚西拎了一袋子鱼让其指路,终于找到了隐蔽在一处偏僻之地的地下入口。林楚西一路往下走着,他不用灯光照明也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便见这足有一人高的甬道修建成四方形,铺的都是不易打滑的地砖,墙壁上却根本没有安装任何可以照明的工具。林楚西感觉自己一直在缓慢地下坡,顺着这条唯一的通道七拐八拐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感觉那来自深海的气息越见浓厚,还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海腥味。林楚西知道自己走对了,黑暗被他抛在背后,他脚步越来越快,只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这杯豢养在变态劳伦斯手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是能放走那是最好了,气死劳伦斯。   前方越见开阔,像是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忽的,林楚西面前出现一方宽阔无比的水池子,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池面平缓无波,辨别不清颜色的池水便越发沉寂。林楚西蓦地想起他向前参演的电影《人鱼日记》,在无人知晓的一望无际的地下水室里,生活着一只被全世界遗忘的人鱼。   在黑暗中,死沉沉的静谧营造起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林楚西慢慢靠近这池子,只觉得有一股冷涔涔的凉意从脚底升起。   就在他将将离池子只有一步之遥时,从甬道深处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仿佛一道催命符。林楚西猛地回过头去,整个心都沉了下去。   劳伦斯来了,现在怎么办!   林楚西脑子一片空白,忽的从水底伸出一只手唰一下把他拉下了池子,哗啦一声闷响。林楚西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嘴压在水下,他没有挣扎,只是睁了眼睛去看身边的那个人影,却在看到那人下半身的鱼鳞时,再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珠。   圣母玛利亚,林楚西完全懵了。   劳伦斯别墅地下的水池里,有一条人鱼……   有一条人鱼,有一条人鱼!!   林楚西一激动差点没挣脱那只手,浮上水面去。但他在下一秒便听到了劳伦斯的声音。   “罗蕾莱,亲爱的,你这几天还好吗。”   “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罗蕾莱,求你了,让我见一见吧。”   ……………………   林楚西转头瞥向身边的人,他依旧不为所动,任劳伦斯在岸边苦苦哀求。劳伦斯手中的手电往这边扫了下,罗蕾莱立马挡在了林楚西面前。好一会儿,劳伦斯终于说累了,失望离开。等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时,罗蕾莱松开捂住林楚西嘴巴的手,拉着林楚西一起慢慢浮上水面。   林楚西看着眼前瘦的不成人形,巴掌大脸全被那一头凌乱的长发遮挡住的罗蕾莱,长了张嘴巴,满腹心思这一会儿居然一句话都蹦不出来了。他本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一条人鱼了,他曾经幻想过能在海里遇见同族,但他死也不会想到,他和这世间第二条人鱼的见面会是在这样一个肮脏漆黑,活像个狭小的牢笼里。   林楚西眼珠子都要被怒火烧红了。   【我带你出去!】   林楚西拉着罗蕾莱就要往岸边游,罗蕾莱却挣脱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腰还有鱼尾。林楚西往下看去,看到罗蕾莱腰上箍着一个铁环,而这铁环则被一根长长的粗大铁链拴在了池底。更让林楚西鼻子一酸的是,罗蕾莱的尾鳍被斩断了,这意味着他再也无法漂游,就算回到了海里,也是一个死。   【这个混蛋,他怎么敢这么对你!我要杀了他!】   林楚西快要气炸了,罗蕾莱却是摇了摇头,推一下林楚西,让他赶快离开。   【你怎么不说话?】林楚西这会儿才意识到这样一个不对劲的地方。罗蕾莱指了指自己的喉间,再做一个割喉的动作,林楚西这才知道,他的声带被割裂了。再也没办法发出声音,也不能发出次声波。   如果以阿美利加人鱼来看,罗蕾莱已经是个彻底的废鱼。   【是他干的,对不对,一切都是他干的!】林楚西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池水染湿了,他心里堵得不行,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罗蕾莱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推林楚西离开。林楚西吸吸鼻子,爬上岸,回过头去对罗蕾莱说,【我还会过来看你的】   罗蕾莱冲他笑,然后挥手。林楚西憋着眼泪往外快步走,他生怕自己走慢了就会忍不住回去用暴力手段把罗蕾莱带走。   林楚西偷偷摸摸回到房间,在床边发呆坐了一夜,直到天边放晴了才进浴室冲了热水澡,换一身干爽的衣物,而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他的鱼没有带回来。会不会是落在甬道里了!之前罗蕾莱把他拖下水,他根本就没注意手里的那一袋子鱼去哪了。   林楚西内心有点慌,却硬压着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他又在劳伦斯这里待了一天才开口说要回洛杉矶,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理智来克制他没有一巴掌把劳伦斯拍死。   林楚西不敢让自己在劳伦斯耳朵眼皮子底下多待了,他潜意识里觉得劳伦斯恐怕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他得在劳伦斯发现水池边的鱼之前逃离劳伦斯的魔掌。   好在劳伦斯没有死乞白赖要求他多待几天,林楚西迫不及待买了飞机票连夜回洛杉矶。回到洛杉矶的当天夜里,林楚西就打了个电话给赵景和,他现在才觉得有个赵景和可以说话是多么幸福的事。   林楚西告诉赵景和他在劳伦斯家里发现的一切,说道罗蕾莱时很不争气地哽咽了。赵景和在听完后说了一句话。   “你马上回海里去。”   “我……”   “劳伦斯当初怎样捉到罗蕾莱,现在也能怎样捉到你。”   “可是他现在还不肯定我是人鱼啊。”   “不,不要来测试这个万一,安卡。”赵景和没有说他的下半句话,有很多事,他真的会有心无力。   “你在纠结什么,只要劳伦斯一死,你还可以回来。”   可谁知道劳伦斯什么时候死!要是他也长命百岁,几十年后才被收了小命,那他现在认识的那些人不也一样半只脚踏进棺材板里了吗。   “我还不行,我……”   “你不要任性了,安卡。人类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我比你清楚。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开玩笑。你立马准备好回海里去。”   “我不!”林楚西紧咬下唇,“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好吗。”   至少,也让我完成维力·克莱顿最后的合作啊。 ☆、第七十四章   维力·克莱顿到底没有让他等太久,而这个时候林楚西需要面对的却是经纪公司和他的合同到期问题。   至于孟启东,他不愧是Juli女士的儿子,真放了心思再工作上,很快就掌握了如何操控公司的运转。Juli女士在之前的半年里也渐渐开始把手里的权利移交到孟启东手上。这个公司并没有多少股东,建立之初将近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都是归于Juli女士的,现在她把股份转让给孟启东,在绝对有优势的股权下,反对意见也只是一些小水花。   林楚西近来烦心事很多,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孟启东见面。自从在赵景和的婚礼上披露了他们的亲戚关系,媒体是越发喜欢讲他们一起放在讨论。孟家在洛杉矶和纽约都非常有势力,更何况Juli女士的娘家是香港船业大亨,论有钱是绝对不会输给上东区豪门的。奈何当初孟启东各种破罐子破摔,让人气得不行。虽说那个时候大家以为孟启东在海难里死了,Juli女士又无法再生育,才把Richard先生的私生子接回家,但多少还是有埋怨孟启东不争气的缘故。现在这幅光景,大概也是众望所归吧。只要孟启东的弟弟不那么贪心,孟启东多少也是愿意容纳他的。不过林楚西也说不清这些事,就像赵景和所说的,这世上最善变的,便是人心了。真到了孟启东要和他弟弟厮杀争斗之时,他怕也早不在了,帮不上什么忙。   孟启东带着续约合同来时,林楚西坐在公司大楼内他的专属休息室里看报纸。这报纸上报道了前几天他和孟启东一同出席活动的照片。这是孟启东成为给公司高层后第一次在大众面前路面,穿的衣服也颇为老成,似乎并不想让别人再觉得自己轻浮。林楚西见过很多种模样的孟启东,这一次看他被拍下来的照片,却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孟启东也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只是上一秒还见孟启东板着个脸进来,严肃庄重。下一秒,这小子就扯了领带,咋咋呼呼地坐在他面前大呼装正经真难受。林楚西心底里摇头,白了孟启东一眼。   孟启东说明来意,还是和续约的事有关。林楚西放了报纸,倒是明明白白地跟他说了自己不会再续约了。孟启东一下皱起眉来。   “你不会是要,跳槽?”   “跳槽?跳去哪,还有哪能比这里提供更舒服的条件。你是看文件看傻了?”   “那你怎么……”   林楚西不说话,看了孟启东几眼。孟启东这次惊道,“你,你是要回去了?!”   “怎么这么突然,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   孟启东一时间竟然敢无言以对,只能呐呐地应一声,又木然地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合同文件。   “有决定好是什么时候吗。”孟启东犹豫了一下,问。   “没那么快,至少也得把维力的片子拍完了再走,不然他可能会把我埋怨一辈子了。”林楚西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完,他敛了笑容,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对孟启东说:“你有没有兴趣投资维力·克莱顿这个新片,我指的是你自己,不是公司。”   “我自己?”   林楚西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却也没有开火点燃。孟启东再一次震惊。   “你居然开始抽烟了。”   “不怎么抽,就是闻一闻烟草的味道。你别和其他人说,尤其是他。”   孟启东知道林楚西嘴里说的他是谁,只是这赵景和都结婚了,林楚西又要回海里,怎么他们还没断得干净?   “你和他还有来往吗。”   林楚西闻言,撇孟启东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懂个屁。”老子这么慌不择期的回海里都是那老怪物逼的,你还问老子是不是还和他有来往?等他死了我们估计还得有来往好几百年。   孟启东噎了下,不知道又是哪里惹林楚西不高兴了。   “怎么样,考虑下。”   “这,你知道的,就算我有心投资,手里的闲钱也没那么多。前段时间不是有消息说劳伦斯那边全盘出资吗,怎么现在倒像是你们自己在筹资。”   林楚西拔了嘴巴上的烟,装作嘴里藏着烟雾然后吐出,他淡淡地说:“推了,我们想自己搞。”   “你们还差多少?”   林楚西一眯眼,想了想,说“五千万。”   孟启东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你这是要我把身家全扔进去的节奏。”   “我不逼你,投资总是有风险的嘛。我可是把我这些年赚得钱全填进去了。”   孟启东长大了嘴巴,“你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少说也有好几亿,居然还满足不了维力·克莱顿的胃口?要是票房不爆,你不是亏得血本无归。”   “我要那些钱干嘛,我都得回去了。往海里扔是扔,往电影里扔也是扔,没什么不同。输了钱是我的,赢了钱就给你们。”林楚西说或者,又重新夹了烟塞在嘴里。   孟启东说,“行吧,反正这钱花了还能赚回来,我哪次不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有时间来海里玩儿?”   “哈……哈,别了,要再来一次海难我可能就真一辈子待海底陪你了。”   林楚西笑了下,赶孟启东走。   “嘿,你这人……”孟启东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   等孟启东走了,林楚西打电话给维力·克莱顿,跟他说钱有了着落,但也让他省着点花。维力·克莱顿连忙在电话那头打保证,就差没拉着林楚西跑教堂里指天发誓了。   林楚西多少也知道维力·克莱顿的尴尬,毕竟他一开口就问林楚西要这么多钱,就算是朋友也没这么厚脸皮的。无奈他自己两袖清风,又回绝了大制片人,想要独立制作,只好又回到了好多年前拍《阿诺德的舞鞋》时的为钱焦头烂额。   只是这钱到位了,开机却又并非这么顺利。   此前林楚西停止和老东家的合约又没有再续约,风声一出来,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外面又开始谣言四起,说林楚西和孟启东不和,所以才在孟启东成为公司高层后不再续约,为的就是不让孟启东将来打压他。然后拐到了所谓的家产争夺战,还有扯上林楚西抢孟启东女朋友的,总之什么奇葩的说辞都有,尽心尽力让林楚西上头条,让围观者以为他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只是随后又传出许多经纪公司和金牌经纪人工作室向林楚西提出了天价合约,想把这颗茁壮成长的摇钱树收归旗下。   维力·克莱顿收集演员行动受阻,他也很无奈,剧本寄过去人家有的不是很满意便推了,有的很喜欢但无奈没有那个档期,有的档期有了却又嫌扮演的角色没有挑战性也推了,维力·克莱顿到处奔波,这边找演员工会那边打听合适的人,很快在家里被养起来的双下巴就消了下去。   维力·克莱顿时常打电话给他诉苦,林楚西就骂他没出息,找个演员都嫌累,干脆别拍了。维力·克莱顿一被骂,就又屁颠屁颠打起了精神。有时候林楚西想,维力·克莱顿和孟启东真的是同一种人,不狠狠抽一鞭子不知道痛。   那边,戛纳电影节在秋末隆重开幕,林楚西作为《Rimbaud》主演,随同剧组一同去法国走了一遭红地毯。《Rimbaud》作为戛纳电影节的开幕电影,很应景,因为这一年便是Rimbaud诞辰两百周年。   林楚西自出道以来,走过的红地毯无数,获得的大奖提名也不少,却一次领奖台也没上去过,他即拍得了文艺片,也能驾驭商业片,却终归年轻得然人觉得还是再等等好。现在他跟着众人一起看《Rimbaud》的首映,知道自己已经等不了了。   他从电影杀青之后还是头一回看正片,这种现实主义片子有一种好处就是,拍戏时感觉很强烈,不比那些科幻魔幻大片需要大量依赖后期,对戏会比较爽快。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片子其实和自己亲身演绎时的感觉会很不一样。拍戏时你是在体会角色的人生,而看戏时,却是以一种旁人的角度来揣度。林楚西以前被问过为什么对演戏这么执着,那个时候林楚西是怎么回答来着,哦,他回答,因为想过一过别人的生活。倒是没想到这句话后来一语成谶,他死了,变成了一条鱼,过上了鱼的生活,然后又回到了陆地,过了一遭孟启东表亲的生活。他这几十年确实一直都在过“别人”的生活。   电影播放的时候林楚西一直在出神,甚至来不及看几眼那光影优美的画面,就已经被告知电影快要结束了,林楚西只来得及看一眼结尾,那结尾他熟悉得很,因为拍了很多遍才过。   满脸沧桑的兰波站在从巴黎开往柏林的火车前,五官依旧凌厉漂亮,阳光下的侧脸无懈可击。他回头看一眼巴黎,眼神幽深,令人看不清黑白,然后便义无反顾地登上了列车。镜头在蒸汽火车的汽笛声中转啊转,转上了碧蓝的天,又转下了巴黎,车马流动的巴黎,仿佛回荡着一声把魏尔伦送进监狱的枪响,然后渐渐归于沉寂,淹没在了马车和汽车的噪音当中。   电影结束,许多人齐齐站起身来鼓掌,又有人回过身来和林楚西拥抱。他似乎已经被众望所归。只是,最后却依然只是去陪坐的。影帝花落他家,他居然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维力·克莱顿打电话挖苦他,祝贺他再一次落选。林楚西气得马上挂了电话,之后维力·克莱顿好说歹说终于哄好了他,又跟他说,演员终于找齐啦,《逃离坎普斯》可以开机啦! ☆、第七十五章   林楚西把头发剪了,削成了只到耳际的短发。自出道以来,从来都是那一头长卷的绿头发招摇过市的林楚西居然剪头发了!这一个消息被披露出来,粉丝们一家欢喜一家愁,有的说剪了那把头发就是把他们的心头肉给剪了,有的说没了那头长发,林楚西就缺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也有的说短发的林楚西看起来更清爽有精神了,让人耳目一新。总之,以全新造型登场的林楚西顺势把《逃离坎普斯》宣传了出去,为了这个电影,能把之前怎么都不愿意动刀的头发给剪了,所有人都抱着一股瞧瞧这究竟是什么高级东西的态度开始关注《逃离坎普斯》。林楚西却在自己的官方推特里说,他很喜欢这个造型,剪头发也不是导演强迫他的,相反他很高兴能剪头发,因为他终于接了一个相对正常的角色。   《逃离坎普斯》剧组不仅注册了官方推特专门推送电影的最新进展,也公开了专属脸书供粉丝在底下讨论。林楚西粉丝量极大的推特更是充当了首席宣传大使,几乎所有的动态都是在将他的新片,上到今天合作的演员是谁,下到剧组今天的盒饭供应。往常林楚西是很少发这些东西的,在别人看来他实在高冷得不行,面貌高冷,性格也高冷,推特从来不卖萌什么的。现在弄这么一出,粉丝一度以为这号是不是被盗了。   但无论如何,宣传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再加上维力·克莱顿也学聪明了,知道请专门的公关团队炒热度,炒曝光度。时不时搞一点受非议的话题引起讨论,又时不时曝光一些独家报道。片子的名字就时常飘在大众的眼前。   《逃离坎普斯》就在这样乱哄哄的气氛中不紧不慢地拍着。整部戏,几乎没有多少缺了林楚西的镜头,除非是纯拍场景。所以,林楚西的工作量很大。别人能休息的时候他不能休息,别人不能休息的时候他也不能休息。武打镜头他从来不用替身,武术指导惊讶地发现他原本以为只是柔弱少爷的林楚西居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自从赵景和结婚之后,大卫一直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挺尴尬。说到底他是boss送到老板身边的人,现在boss一结婚,老板看到自己难道不会睹人思人,更加埋怨boss吗。只是老板没赶他走,boss也没招他回去,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什么要离开的话的,只好一直呆在林楚西身边照顾他。   大卫发现林楚西似乎变了,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林楚西以前从来不吸烟,拍戏间隙时却总是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坐在片场里看剧本。有人过去想给他点烟,他又不许。   《逃离坎普斯》在洛杉矶取景,林楚西晚上却没时间回家,就近住了酒店。大卫时常看到他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一边喝酒一边看外头,大卫总觉的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逃离坎普斯》的开头是在拍完中段剧情后才开始拍的,因为当时好像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样板房和写字楼层做场景,现在剧务终于商谈好这件事,开头的拍摄就提上了日程。   《逃离坎普斯》————   我叫亚利·马洛,是一个广告公司的普通职员,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积蓄也没有女朋友。朋友们说是因为我总是不给那些女人好脸色,所以她们都不喜欢我。但我知道那并不是我的错,因为我就算是这样也是有要好哥们的。如果女人都是因为我的性格不喜欢我,那么我怎么可能会交上男性朋友呢。朋友们总是拿我开玩笑,说我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就是专职伴郎了。我不想理会他们,他们都无法理解我。我觉得我并不是那么渴望女性。   今天早上,我像往常那般醒过来,卧室房顶的灯居然一直都亮堂堂的,我记得昨天我睡觉的时候分明关掉了灯。摇了摇头,我打了个哈欠,抓乱了头发去卫生间刷牙,顺手按了顶灯的开关,或许真的是我昨天睡前没有关灯。进了卫生间,却又看到一个奇怪的场景,我的牙刷插反了。我插牙刷在杯子里的习惯和别人不一样,他们都是把牙刷头朝上,而我却习惯把牙刷头的那段杯子里。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十几年,深入我的一举一动里,所以就算我当时昏昏沉沉也绝对不会弄反。   怎么回事,这个早晨,好像有点莫名其妙。   给牙刷挤上牙膏,我有点烦恼地开始刷牙,好在牙膏是我喜欢的薄荷味,这一个没有改变。   忽略掉这些奇怪的变动,出门前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表,七点四十二分,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和往常没有差多少的时间。   从租的房子到公司距离并不远,只需要步行三十分钟,如果快得话甚至可以缩减至二十五分钟。公司早晨上班打卡时间是八点半,所以在正常作息里我从来没有迟到过。但是今天走在马路上,我却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坎普斯的天空,很蓝,很高,没有多少云,太阳刚刚露出脸,阳光温温柔柔的。似乎又并没有什么不对。大城市的十字街头向来都是这么没有人情味的,没什么奇怪。   扶了扶挎包,我加快了脚步,顺带在内心嘲笑自己的敏感。   来到工作的地方,我感到很奇怪,因为公司居然一个人都没来。我刷了卡进去,感觉往常热热闹闹甚至有些嘈杂的办公室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我坐在自己的办工作前,开了电脑开始处理一些堆积的工作,就算同事没来,自己该做的还是得做。这样一直持续到正点八点三十分,我的同事们终于来了。他们像是昨晚齐齐去聚了餐,睡在同一个地方,然后坐同一辆车来的一般同时出现在门口,刷卡进来。最重要的是,我注意到他们进来之后居然没有任何交流。在我的印象中,维多利亚每次上班最先打开的并不是她的办公电脑,而是她的化妆盒;萨米喜欢在早晨泡一杯又苦又浓的咖啡提神;而卡卡则热衷于追求同事萝丝,每天必须爱心早餐奉上。而今天,他们一样都没有做,而是快速地走到属于他们的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开始工作。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半下班,没有任何人擅自使用工作时间干工作以外的东西。下午依旧是这样。一到十七点下班时间,所有人不管是在干什么,都立刻停下了动作,关掉机器,刷卡下班,就连加班狂人里茨也是这样。   我觉得匪夷所思,联系到今早起来后的那些事,又想到在街上看到的那些面无表情毫无人气的路人,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而这样的境况居然一直持续了一周的时间,并且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广告公司需要的是活力和创意,而在这里,除了头儿的问话,大家都不聊天,我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我感到无比的焦虑和恐慌,根本无法全神贯注地工作。终于,我搞砸了我手里的项目。头儿把我叫到办公室非常严厉地教训了我一顿,我在他毫不客气的语句里只能懊恼地一直道歉。   一切都乱套了,自从那一天睁眼开始。   后来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洛文敲响了我的房门。我快要忍受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而洛文拯救了我。   我打开房门,洛文便站在门外,笔挺而正直。他一直都是个值得人夸耀的男人,英俊、风趣、体贴。不管谁都围着他团团转。   “洛文,我的朋友,你怎么来了。”我站在门内,高兴地说,说完却又面露难色,我怕洛文也变成了我的同事那般的人。于是我又小心翼翼地去观察洛文的眼珠,青灰色的。顿时,我感到冰冷的绝望。洛文和眼睛和那些人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区别,而我记得,洛文以前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翠绿色。   “我来看看你,亚利,我听说你最近好像不是很精神,出了什么事吗?”洛文微微笑了一下,又说:“怎么不让我进去,难道你舍得让我站在外头和你说话?”   熟悉的说话调调让我一瞬间红了眼眶,我抓紧了门,抿着嘴请洛文进屋。他很不客气地在冰箱里找了一瓶啤酒出来,他知道我不喝酒,但是会为朋友备着啤酒。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有时候很怯懦,是的,我一直都不是什么胆大的人。我坐在洛文对面,沉默不语,只是双手紧张地背在了身后,抓紧了双手手指。我小心地偷看他,在他把目光转过来时又飞快躲开。但洛文是个很聪明的人,我的小把戏从来没在他面前成功过。他果然又开始笑,喝一口啤酒后却忽然面无表情。他站起身,反着这个房子里的装饰物,很快又回来了。   “听着,亚利,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也许你会觉得很奇幻,但请相信我,我的朋友,我最真挚的朋友,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很疑惑是吗,你觉得突然之间大家都变了,是吗。”   洛文的眼神凌厉非常,我感到心悸,机械一般点头。洛文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胸口,我觉得很奇怪,想要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洛文的力气出奇的大。我的手掌心贴近他的胸口,但是我完全感觉不到他心脏的跳动。我惊恐地抬头,更加用力在他身上按,我不信,居然没有心跳!可洛文真真切切地坐在这里,还在冲他微笑。   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一个奇妙地梦,梦里洛文居然是个没有心跳的活人。   “亚利,你知道……”   “不不,不要说!”我惊慌地站起身,在大厅里慌张地乱转。我直觉洛文接下来的话会完完全全破坏我的生活,我不想听。   “你无法逃避,亚利。”洛文说着,从茶几上反手握了水果刀,很缓慢地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西服扣子,然后是衬衣扣子,露出一片小麦色的胸肌和腹肌。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你干什么!你疯啦!”我抓狂地冲过去要制止洛文的疯狂行径,那水果刀刺进洛文的胸口却一滴血没有冒出来。顿时,我一双脚都仿佛被钉在了地板上,无法挪动丝毫。   洛文一点一点用水果刀剖开了自己的心,我紧闭了眼睛偏过头去,不愿意看那血淋淋的画面。   “请看我,亚利。”   “我,不……”   洛文一下跨到我面前,板住我的脸强迫我睁开眼睛,我的视线立马对上了他的胸口,但却根本没有看到所谓鲜血淋淋,但那画面却更加让我手脚冰凉。   从剥落的血肉里显露出来的并不是跳动的心脏,而是一块微型芯片在不停转动,无数传导线虬杂。   那一刻,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到一股仿佛从极地传来的寒气灌注了全身。 ☆、第七十六章   【婚礼】   自从得知坎普斯的真相后,我一直无法在夜里入睡,每当我闭起眼睛,我的脑海里就立马浮现洛文在我面前剖心的一幕,我不敢睡。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身体就虚弱得不行。早上我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看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人脸颊消瘦,嘴唇干裂,双眼无神,像个病入膏肓的瘾君子。以前的亚利·马洛不会这样。   我开始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抽烟,我一度不敢再出门。我抖抖索索地夹着烟,颤抖着去点火,那橘色的火苗在黑暗中幻化出一个嘲讽的鬼怪面孔,我的手一抖,那火苗差一点烧着了我的手指。只差那么一点而已,我吓得立马把打火机扔得老远。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就连想借着尼古丁发泄都办不到。   洛文经常来看我,但是我完全不想见到他。我执拗地觉得,是洛文破坏了一切,是他告诉了我真相,所以我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来。如果他什么都不说,如果他不要用那么粗暴的手段让我知道,我想我还能和缓地再度过一段时光。但是这个渺小的愿望都被洛文的自大和无知给毁了,我恨他!我对他疾言遽色,我不再拿他当朋友,我把冰箱里的啤酒全倒进了马桶,我不让他进门。   渐渐的,洛文便不再过来了。我每次都在窗户里偷看他离开的背影,有点痛快的同时又有点失落,我觉得我潜意识里是希望洛文再坚持一点的,再强硬一点的。后来,当洛文不再来的时候,我就有点坐不住了。我总是坐在客厅盼望着有人来敲门,然后我就会飞快地跑过去在猫眼里看到衣装革履的洛文,再然后我隔着门痛斥他,他就温声细语的和我说话。但是我总也等不到,我再一次产生了被抛弃的感觉。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去上班,不再期待和别人有交流,按时完成头儿布置下来的任务,头儿很高兴我恢复了正常。是啊,我恢复了正常。   同事萝丝要结婚了,给我发了请柬。大红色镶金边的请柬在我灰色的生活里增添了一丝喜气和颜色,我甚至没有去看请柬的内容就好似活过来了一般重新振作精神。距离婚礼已经不太远,我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回以前的亚利·马洛。我还在盘算要送一份怎样的礼物,就算卡卡这个家伙没有像当初承诺过的一样让我给他当伴郎。   我重新拿起了健身卡,早起还会练一练歌,心想说不定婚礼上还得表演一下。我高兴得就好像即将结婚的是我自己,我甚至一度在挑选礼物的时候逛去了珠宝店挑戒指,我真是蠢透了。我承认自己很蠢,但我很高兴。   萝丝婚礼那天,我打扮好我自己,揣着我的礼物去举办婚礼的地点,我心里想着这种地方不会是卡卡喜欢的,那恐怕是萝丝挑的,卡卡一向是以萝丝的喜好为喜好。可是,直到我见到新郎时,我才觉得我是真蠢,无可救药了,我就是个天真的大傻子。   萝丝的结婚对象并不是卡卡,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而卡卡,他甚至就坐在女方的家属席,我看了都快要晕倒了。我看不到结婚双方有任何欢喜的情绪,一切都像是在走一个程序。我觉得自己要哭了,但是我泪腺并没有分泌液体,这说明我的大脑中枢并不觉得我现在需要哭。也就是说,我可能快要免疫这种打击了。   这个结婚礼堂简直让我窒息,我放下礼物就想离开,我甚至想当场撕碎我身上的衣物,我觉得自己蒙受了巨大的欺骗!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我,我回过头去,看到伴郎打扮的洛文,我知道了,那个结婚的男士可能是洛文的好朋友。我觉得这不能更讽刺。而且,我以为洛文再也不会理我了。   洛文摘掉胸口的玫瑰花,拉着我往一个陌生的方向走。   “放开我!”我怒道。   “亚利,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我快要疯了!哦不,我已经疯了。”我朝他怒吼,尽管我知道这并不是洛文的错。   “这就是坎普斯,亚利,你不能不接受。”   “不,不,没这回事,没有!”我觉得我已经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一定要否定掉!   “婚配所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你了。”   洛文又说了一个我不懂的名词,我抬起头来看他。   “婚配所是一个机构,是政府的一个部门,他们储存了整个坎普斯过去以及未来的人的DNA,对这DNA库中年龄相仿的男女进行速配,匹配率最高的,婚配所便是要求他们结婚生子。携带了优秀基因的夫妻可以生多胎,而拥有残缺基因的人或许终生都得不到婚配所指定的配偶,也不可能拥有孩子。婚配所在繁衍这一方面有绝对的正确性,公民无权拒绝和反抗。而且,在坎普斯,早就已经没有爱情这种东西了。亚利,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这一下我是真的哭了。为人类感情的泯灭,为这种被支配的残酷社会。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如果你也没有了感情的话。”   洛文忽的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嘴巴都是苦的。我完全没有了力气,是那种从灵魂处产生的无力感,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坎普斯里,我什么时候会被逼得爬上公司的顶楼纵身跳下。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最绝望了,不是英年早逝,也不是坎坷跌宕,而是你根本就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终点,甚至还拥有漫长的寿命来饱受煎熬。原来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活着啊。   全世界都疯了,只有你一个人是正常的,那么你就成了疯子,不,你就是那个疯子。   **********************   林楚西躺在地板上,满目凄凉地望着天花板,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一两滴泪就顺着眼角掉了下来。林楚西完全进入了状态,就连导演喊“卡”都没听到,还愣愣地躺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林楚西是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刚刚变成人鱼时候的事,那个时候的他就和电影里的亚利·马洛一样简直绝望到了极点。在那个海洋世界里,他就是个格格不入的疯子,他看其他鱼是怪物,别人眼里的他更是怪物。那个时候整个地球海域里就他一条人鱼,而他这个人类又极其不适应鱼类的生活,孤立无援,也找不到人说话,好多时候他真的想一头撞礁石上死了算了。   这一场戏,彻底唤回了他已经快要遗忘的回忆。当时或许没那么心酸,现在一回想起来,眼泪就下来了,就想着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换了现在的自己过去,可能是真要成为这一纪年第一条自杀的人鱼。   维力·克莱顿走过来推了推躺地上不起来的林楚西。   “你怎么了,爱上这地板了?这可是便宜货诶。”   林楚西正悲伤着呢,被维力·克莱顿一搞,什么气氛都没了,他当即把维力·克莱顿的手拍开,没好气地说:“滚开。”   “别这么不高兴嘛,我们好几年没合作,比起当初《阿诺德的舞鞋》你是演技大涨啊。”   “你也是,欠揍的体质也蹭蹭往上窜。”   “你敢打导演兼编剧?!信不信我删你戏份。”   林楚西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冷笑:“你是不是忘了这电影谁投资的。”   维力·克莱顿的气势登时被灭到了负值,转眼又开始讨好林楚西。   维力·克莱顿和林楚西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死党,剧组里的人早习惯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斗嘴,不过这种斗嘴一般都是以维力·克莱顿挨打或者被损结束。   “这么多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面子?”维力·克莱顿嘴巴都弯了下去,很是不开心。   “有没有搞错,平时休息的时候,你不停耍宝犯二已经把树立起来的威风形象全败光了,你搞清楚主次好吗,还赖我。”林楚西都想一脚把维力·克莱顿踹飞了。   “好嘛好嘛。”   “滚,别来烦我,我要去看剧本。”   “我给你说剧啊。”维力·克莱顿星星眼。   “大卫,把人给我扛走。”林楚西冷酷无情地下指示,大卫立马拎着小胖子走远了。   林楚西回了休息室,放休息室的手机很巧地响起来。林楚西过去看了一眼来显就忍不住要爆粗口。这个劳伦斯真他娘的阴魂不散啊。   林楚西没有接,那铃声想了几十秒就消停了下去。林楚西背了一遍下一场的台词才给那未接电话回了过去。   劳伦斯这个老狐狸打电话来果然又是要请他吃饭,可惜现在他已经没那么好兴致去羊入虎口了,直接明了跟劳伦斯说自己拍戏走不开。或许是林楚西的口吻太过斩钉截铁,没有回旋余地,劳伦斯居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看着挂掉的电话,林楚西皱起了一双眉毛。他总觉得这事情不会这么快过去。 ☆、第七十七章   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劳伦斯却再没有任何动作,林楚西反倒高兴不起来。他并不认为劳伦斯是对他失去了兴趣,相反,他隐隐觉得劳伦斯在编制一个更大的牢笼。   《逃离坎普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考验林楚西的演技,因为他需要扮演一个心思复杂到极点又在苛刻环境中变得异常神经质的人物,这样的人往往眼神多变,表情也需要细微到极致,光靠旁白表现心理活动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很多时候灵感只是瞬间乍现,爆发出超常的发挥,但如果配戏的人状态不理想的话,还是需要重新拍,再拍的时候可能双方的感觉又都不一样了。维力·克莱顿在拍电影上要求是很严格的,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林楚西能感觉得到维力·克莱顿天生就是为电影事业而生的,他早就知道维力·克莱顿是个天才,而天才永远都是二分之一共同体的疯子。和疯子共事,有时候是非常累人的。   《逃离坎普斯》的拍摄进度很慢,彻底贯彻了慢工出细活这句话。尤其是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维力·克莱顿更是对细节各种斤斤计较。道具师被折腾得差点没抱着维力·克莱顿同归于尽。   这么春去秋来的,等剧组慢吞吞将电影拍到后期时,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赵景和因为他不愿意回家而生气,林楚西能感觉得到。他也知道赵景和时为他好,毕竟,有些人是防不胜防。但林楚西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的灵魂也算是成年人了,能自己思考问题,进行选择,就算后果很糟糕,他也会自行承受。   此时整个剧组已经转移到了丹麦的奥胡斯,这个港口城市有沿着海岸线生长的绵长而广阔的森林。维力·克莱顿看中的就是这个。接着便是一卡车一卡车地把拍摄器械以及剧组人员载进了仿佛迷宫一样的森林。   林楚西有的时候会趁其他人不注意时溜走去爬树,他总是能第一眼就看到附近最高的那一棵,爬上最高的枝杈能够瞭望到远处蔚蓝的海。林楚西记得他当年曾经来过这边的海域,但具体到过哪里他记不住。北海的海水看起来要比南太平洋看起来颜色更深,更瑰丽,像吸满了海洋精华的石头,再过几年就可以化出精怪了。林楚西又想起来,那个气管炎的深海巨章好像带着他妻儿老小搬到了北极,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它了,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那么得怕老婆宠孩子,把家里一个个养的脾气糟糕透顶。不过想想也知道答案,就它那样小的大脑,估计也不会产生要违逆几百年来养成的习性的心思。   林楚西不敢让别人发现他能爬上那么高的地方,所以一般都是在晚上偷偷的过来。他们会在森林里搭帐篷,但是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回森林外面的酒店,森林里太潮湿了,人受不受得了这是其次,机器也受不住。   最近维力·克莱顿很烦恼,因为他在等一场雨,但是这天气预报却显示未来一个礼拜内都是天晴晴朗适宜郊游踏青的好日子。他每每对着天气表上那一串的亮澄澄的太阳就唉声叹气。他心情不好就不想让别人心情好,导演要折腾演员实在太简单了,导演要折腾剧组里任何不适投资人的职员都很简单。他就像是更年期来了的大妈一样,一边看之前拍下来的胚片一边脸色像吃了大便,然后就是各种鸡蛋里挑骨头,顺便骂骂咧咧。   林楚西知道维力·克莱顿骂人的水准,所以尽量不去招惹他。   大家等啊等,翘首企盼着一场瓢泼大雨来结束维力·克莱顿的更年期心情。终于,有一天给等到了,下起雨来的森林仿佛蒙上一层厚重的纱,昏暗而沉重,就连阳光都退避三舍。维力·克莱顿立马穿上雨衣招呼人员架起摄像机、灯光、集音筒、反光板开工。   林楚西和饰演洛文的男演员便被所有人高高兴兴地扔进了大雨里   ——————《逃离坎普斯》———————   我和洛文进入这个森林已经快有一个月,从起初的跃跃欲试到现在的疲惫不堪,我经过了任何一个被困在森林迷宫里走不出来的人所经历过的一切情感变化。我想洛文和我是一样的,但,或许,他比我承受的心理压力会更多。因为是洛文带我来到这个森林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洛文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跑到我家里,隔着门跟我说,我们逃吧,亚利,我们逃离坎普斯。我以为我耳朵出了问题,到那个时候为止我的脑瓜子里从来没有诞生过一次所谓的要从坎普斯逃走的想法,我觉得可能是我潜意识里知道我根本就无法逃离坎普斯,这是个被所有人默认的铜墙铁壁。   但是洛文却斩钉截铁地说,我们逃离坎普斯吧。   我手抖了下,打开门,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他,我看到洛文的眼神其实也有一点动摇和挣扎,就连他抓住登山包背包带的手也有点轻微的颤抖。但是在我的质问下,洛文的语气却越发坚定起来。   “怎么逃?我们往哪逃?”我承认我被洛文的话诱惑到了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走出这里。”   “那要是我们被抓到了呢。”没有人能够逃出坎普斯,因为这里有专门抓捕妄图逃走的安全护卫队,他们都是一些冷血动物,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洛文一抿嘴,沉下语气,说:“我们,会死。”洛文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我身体抖了一下。   我惊呆了,洛文还在劝说我。   “你相信我吗,请相信我,亚利,我怎么会害你呢。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森林,只要走出那个森林,我们就可以再也不受坎普斯的控制了。你难道不想吗?!”   “我想……但……”   “你犹豫什么,亚利,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   我觉得我可能被这句话激怒了,所以才会那么快速地答应,又或者我只是被吓傻了,回过神来之后立马就答应了这种合心意的行动。   洛文准备的东西太齐全了,以至于我猜测他是不是早就已经预谋好。他甚至还买了两张汽车票前往距离那片森林最近的小镇。我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滋生起一股恐慌。洛文并不像我,他是和整个坎普斯的人都一样,我才是异类,而洛文不,他完全适应这里。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想要逃,自己一个人不是更好行动吗,为什么还要带上我这个亚健康的拖油瓶。我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看透过洛文,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害怕他有事瞒着我。   但我没有表露出这些负面的情绪,就在我们搭上那班汽车,走进这片森林里时,我就知道我和洛文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我除了相信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安全护卫队从我们离开我的家后便追击而来,我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在街上甚至不敢随便扔垃圾,就算半夜也不敢闯红灯。在我这二十几年来,我唯一亲密接触过的警察就是交警,而那次是因为有人醉驾差点把我撞死。而现在我却被一群警察性质的人追捕,我有那么一刹甚至有种回去自首的念头,但随后我看到了洛文的侧脸,我又莫名其妙地坚定了要逃走的信念。   我们一直逃啊逃,跑进了这片森林。再然后,我们在这里受困将近一个月。   三天前,森林开始下雨,连绵不绝。大雨让前路更加迷茫。我也因为这雨迷茫了,我和洛文真的能走出这片森林吗。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敏感易怒。洛文被我折腾得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我们两个拄着拐杖,浑身都是泥水地路过一颗又一颗树,我随时都有可能跌到,然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和洛文用矿泉水瓶接水喝,又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吃东西,压缩饼干只剩下一袋了,等到食物全部吃完,我们恐怕不是累死就是饿死。这让我更加绝望。我突然暴怒地挥起拐杖疯狂抽打周围的矮树丛,直到我脱力地倒在一谈泥泞里。洛文听到动静回过身来看我,我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一点奇怪,但是我说不出来。我抿紧嘴唇,雨水打得我脸生疼,我情不自禁闭上眼睛。然后我的耳朵在听到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的同时,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我疯了似的从泥滩里爬起来,脸上是狂喜交织着惊异。洛文也用同样的表情看我。   “你听到了吗?”   洛文没做声。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是海浪!”我一屁股坐在泥滩里,神情恍惚,大喜之后居然是一阵空落落。   洛文像是已经从天外神游回来,走到我面前一下拉了我就往声音的源头跑。我们两个像是冲向心上人的毛头小子,往一个地方狂奔,脸上还是傻笑。然后我们就在密密麻麻的树木间隙里看到了一抹水蓝色。   我和洛文在惊呆之后居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我们哭了好久,但是快要高兴疯了,就连刀子似的雨水也觉得可爱了。   我推开洛文率先往前走。   “亚利。”洛文突然喊住我。   “什么?”我扭过身子去看洛文。洛文神色狰狞地举着一把我们之前还用来割藤蔓的刀子向我冲了过来。那把刀子精准无比地穿透我的雨衣和内里衣物,刺进我的肚子里,一瞬间我只觉得肚子特别凉。   我呆愣一下,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为,什么。”现在我的的脑袋让我只能想到这个问题。   我感觉到洛文从我的肚子里抽出了那把刀,随后我就感觉到肚子那一片火辣火辣的疼,再是一阵剧烈的绞痛。我抖索地一下躺倒在地。洛文的眼神变得疯狂和毒辣,青灰色的眼睛像是一滩泥浆,浑浊不堪。他举着还在滴血的刀,嘴角裂开一个可怖的笑容,像是这森林里的罗刹鬼。   “为,什,么。”我咬牙,愤怒过后是绝望的悲凉。   “真是对不起啊,亚利。”洛文狞笑着,表情和语气没有一丝歉意:“我要借用一下你的心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只要有了你的心脏,我就能变成像你一样的人了!然后我带着你的心脏逃离坎普斯,我会好好对待他的!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   洛文已经疯了,我居然现在才知道。他一直都在骗我。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们可是好朋友啊。我的眼泪混着雨水流进污浊的泥土里。   “别……过来……”   “亚利,帮帮我,帮帮我吧。我也想变成人。”洛文忽然哭了,哭得特别难看,他脱掉上衣,露出胸脯,拿刀切开胸口的肌肉,露出那块中心芯片。   我难过得快要死了,而我确实快要死了。洛文一边哭一边拿着刀用力朝我心口挥下,我听着雨声和海浪声,生命的最后一刹那只看到一抹白色的刀光。特别像我卧室天顶里的那盏灯。   这是一个魔咒,逃离坎普斯,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   维力·克莱顿心满意足地拍完了这一段戏,而这也意味着这部拍了快有两年的电影是真的要杀青了。他招呼着演员过来看刚才拍下来的影像,却迟迟不见林楚西过来,他觉得林楚西又在耍大牌了。走出去一看,林楚西果然躺在那泥地里不动,这家伙上次粘地板就算了,这次居然粘泥地了,这是什么品位啊。维力·克莱顿无奈地走过去喊人,却听到在林楚西身边收拾道具的小姑娘一声凄厉的尖叫。维力·克莱顿愣一下,快步跑过去,只见一股红色的液体混在林楚西周围的小水洼里,维力·克莱顿心头一跳赶紧蹲下来摸林楚西的伤口,这一摸差点没把他吓死。林楚西肚子上的那个伤口居然是货真价实的!   “你干嘛啊。”   维力·克莱顿听到林楚西轻飘飘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毛病啊,真伤了你居然不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急个球。”林楚西嘴唇发白。   维力·克莱顿忍无可忍地大喊,“都TM愣着干嘛,快点扛进车里送医院啊!”这个时候大卫拿着伞和毛巾还有矿泉水跑过来,一听到维力·克莱顿的怒吼就愣了,再看到林楚西躺在血泊里,心都凉了。   本来应该是道具刀,却变成了真刀!   林楚西在感觉到刀刺进体内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劳伦斯来了。 ☆、第七十八章   林楚西受伤的消息被剧组全面封锁了起来。万幸他伤得不重,饰演洛文的男演员就算以为拿的是道具刀也没有真捅的那么用力。只是伤到了内脏,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出院再拍戏了。维力·克莱顿给林楚西好一通道歉,就差声泪俱下了。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想要找负责这场戏的道具师,问问他是不是眼瞎了居然把真刀当成道具刀交给演员。但奇怪的是,负责这一块的道具师居然找不到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刀替换掉的。维力·克莱顿差点没气吐血。这种摆明了有人故意所为,如此明目张胆,极度猖狂的做派已经把维力·克莱顿所有仇恨值拉了起来。他现在毫无头绪,只能从道具师那边开始查,好在当初招人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不明不白的人都弄进来,都是做了登记的。而循着那个道具师的名字查过去,却发现这个人就连名字都是假的!   那这个家伙当初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而且还埋伏了一年多才动手?!   维力·克莱顿挫败地坐在林楚西病房门口,他真是没脸见林楚西了。   而屋里的林楚西,正在接电话。林楚西使了个颜色让在病房里照顾他的大卫出去,随后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电话那边依旧彬彬有礼的话语在他听来就像是毒蛇吐信。   “我听说你拍戏的时候受了伤,伤得重吗,有没有好好休息。”   “您的消息真是灵通,劳伦斯先生。我才住进医院十几个小时,您就知道我因为拍戏受伤了。我都有点怕待会就有一大堆记者来医院堵门了。”   “哈哈哈,不会的,我只是有一个朋友恰好在你住的医院工作而已,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还不知道这件事。当然,我也会替你保密的。”   林楚西呵呵笑了下,任劳伦斯在电话那里胡说八道。行吧,嘴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怎么样,不会耽误电影吧。”   “不会不会,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而且需要我真身上的戏都拍完了,不会拖累剧组进度。”林楚西这么一说完,就是一愣。这TM劳伦斯这个老狐狸都是算好的吧。   林楚西咬牙,他究竟什么意思?   “这太好了。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还是让我派几个有经验的医生过来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太麻烦您了,劳伦斯先生。您的朋友不是在这所医院工作吗,您只要问他就知道我的确只是轻伤,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不过,还是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林楚西说着都觉得嘴巴疼,要不是劳伦斯从中作梗,自己还会被刺伤?这家伙居然还要装好人派医生过来,劳资要是答应了,那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你记得要好好休息。”   “好的,非常谢谢您这么忙还抽时间打电话给我。”像那个老怪物啊,一个消息都不给我,真是要气死人。   挂了电话,林楚西冷笑几声,直接把手机关了机。他没有招呼大卫进来,放平枕头,身体快速滑进了被子里。   这个时候的赵景和却完全不是林楚西所想的那样对他漠不关心,事实上他正心急如焚地坐在飞往丹麦的飞机上。大卫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还在上海谈生意,听到林楚西在片场受伤进了医院,立马扔下了手里的事订回程的机票。只是上海和奥胡斯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就连飞机都没有直达的,只能先飞芬兰再转机去奥胡斯,这么折腾下来就算是买时间最近的机票也花了二十几个小时。赵景和在赫尔辛基万塔国际机场候机时给林楚西打电话,对方却一直都是关机状态,气得他快要将轮椅把手捏断了。   林楚西慢慢在被子里睡着了,可能是吃的药物里有镇定剂的成分,他一直都有一种倦意。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林楚西有点纳闷,虽然他知道肚子里的伤口因为自己的人鱼体质在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复原,但好歹他也是个病号诶,居然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撂病房里了,太没公德心了吧。尤其是大卫,身为自己的助理,居然不见踪影!信不信不给发这个月工资啊。   林楚西愤愤地从床上翻身下来,出了病房。他看了眼病房外走廊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是九点二十分了,对于丹麦这种高纬度的国家来说,九点还不是特别晚。可是走廊上静悄悄的,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林楚西肚子咕噜一下打了个雷,他咂咂嘴,觉得有点饿了。他打算问一下护士小姐医院里有没有免费供应餐什么的,又或者直接开足马力诱惑一下女护士,总之就是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大卫实在太不负责了,居然让他沦落到出卖色相换吃的去。没办法啊,他一身条纹病号服,身上一个字儿都没有。   他被送进来的时候压根没注意这个医院的布局,现在也不知道去哪找人。   医院里这么空荡让他觉得奇怪,全世界像样点的医院每天都处于人满状态,林楚西不相信九点的医院里一整层都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以前看过的那么多有关于医院的恐怖故事,林楚西觉得自己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多。他摩擦着手臂,顺着角落里的安全出口下楼去。   这个医院居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楚西无言以对……   他站在这个医院的住院部大楼一层大厅里,有点茫然。见鬼了,这是。   他走出住院部大楼,往医院的大门走。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医院里明明没有人,却依旧开着灯,亮堂堂的。林楚西狐疑地往外走,却看到了一辆两厢车慢慢从医院大门驶进来。林楚西立马停在了原地,他认出了那辆车的牌子,彪马,他以前见过劳伦斯开这个牌子的车。   林楚西眼皮子狂跳,他转身就想跑,那辆车的车灯却照在了他身上。   “怎么要跑,不欢迎我吗。”   那车子停了下来,劳伦斯从后座走下,微笑着对林楚西说。林楚西慢慢转过身来,不再对劳伦斯和颜悦色,因为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事情走到这一步应该已经不用再戴面具聊天了。林楚西冷冷地看着劳伦斯,像在看一个死人。这没什么不对,就林楚西而言,要杀一个人类简直太简单了。   “哎,看来你确实不欢迎我。”劳伦斯叹了一口气,招招手,从那车上又下来三个黑衣男人,其中一个肩上扛着一个人。劳伦斯特意让那人转过身子来让林楚西看到被黑衣人扛在肩上的人是谁。   “维力!”林楚西惊呼,又恶狠狠地瞪劳伦斯:“卑鄙,有本事你对付我一个人!扯上外人算什么。”   “不不,我不是什么奉行骑士精神的人,相反,只要能让我最后胜出,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你想怎么样!”林楚西厉声道。   劳伦斯笑了一下,拍拍维力·克莱顿的屁股,“没事,只是有点想你了。你看你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三番四次邀请你,你都拒绝了我,所以我只好用一些不太友好的方式来见你了。”   林楚西不屑冷哼,“你是病的不轻了,老狐狸。”   “你去见过罗蕾莱了吗?”劳伦斯突然问。   林楚西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劳伦斯又笑了:“我知道你去过了,不然罗蕾莱不会就那么干脆地绝食而死。”   林楚西手指抖了一下,劳伦斯见他不说话,继续脸上带着笑意地说:“他被我囚禁了这么多年重来没想过要死,但是自从你见过他之后,他居然学会了骗我!我还狂喜地以为他终于原谅我了,没想到他只是想趁我松懈下来自杀!”   这个疯子。林楚西只能这么评价劳伦斯,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疯子了。   “你真是个奇迹,Gavin。”劳伦斯欣赏地打量林楚西全身,“罗蕾莱一生里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一双腿,光明正大地在陆地上行走。你们人鱼难道是天性就是这样吗,向往陆地,渴望陆地。”   “我知道你其实不叫Gavin,就像罗蕾莱也不叫罗蕾莱,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呸,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劳伦斯一直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苍白路灯照耀下劳伦斯的脸显得异常惨白。他摸了一下整体向后梳的头发,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罗蕾莱恨我,但我还是非常非常爱他。”   “放你的狗屁,你爱他?哈哈哈笑死人了!”林楚西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终于成功打破了劳伦斯装逼的表情,劳伦斯脸色难看地看着林楚西,一字一句道:“不允许你质疑我对罗蕾莱的感情,不管是谁都不允许!”   “你不爱他,劳伦斯。你只爱你自己。”林楚西笑得嘲讽,“如果你爱他,你就不会斩了他的尾鳍,不会拔了他的指甲,不会割裂他的声带,就不会把他缩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你只是想折磨他,因为他不接受你。你根本就是个只顾自己感受的小人!”   “住嘴!”   “我偏不!”   林楚西瞪大眼睛,寸步不让。他好整以暇地站好,闭上了眼睛,很快睁开。然后,他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天空。随即,劳伦斯众人便听到了歌声,一如天籁般的歌声,雌雄莫辩,一听是女声,再听却又变成了男声。这歌声像海浪一般朝他们扑面而去,将他们全部淹没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中。   三个黑衣人立马眼神涣散,四肢发软地跪倒在地,捂住脑袋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被扛在黑衣人肩头上的维力·克莱顿一下就掉了下来。   能够被人类的耳朵捕捉到的次声波已经足够在短时间内在人体里造成摧枯拉朽的破坏。传说中的塞壬在海中礁石唱歌引诱水手,水手们纷纷从船上跳下来追逐雾中倩影。事实上,水手只是走到船沿便已经死透了,尸体从船上栽倒在海中,沉下海底。   林楚西皱着眉看那几个黑衣人一边哀嚎一边打滚,却见劳伦斯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完好无损地站在那。   劳伦斯幽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楚西,他看也没看那些在次声波下饱受折磨的手下,而是走到维力·克莱顿身边,一脚踢在他肚子上。维力·克莱顿“噗”从嘴里吐出一声痛呼,悠悠转醒,结果便是一阵剧烈的头部疼痛,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自己脑袋里面乱窜,苦不堪言。   林楚西看到劳伦斯把维力·克莱顿弄醒,又见他在次声波的作用下痛苦打滚,只能停下吟唱。他满腔怒火地瞪向劳伦斯,心里又在奇怪为什么次声波对劳伦斯没作用。   这个卑鄙无耻,奸诈狡猾的混蛋!只要维力·克莱顿一直醒着,自己的次声波攻击算是废了。因为他不可能连带着维力·克莱顿一起杀了。   林楚西眼神一凛,脚步生风,快速朝维力·克莱顿冲过去,想要从劳伦斯手里把他抢过来。劳伦斯一眼看穿林楚西的想法,瞬间从身上拔枪出来,借着近距离的优势一下就将维力·克莱顿拎在了自己怀里,右手箍住维力·克莱顿的脖子,左手持枪顶住维力·克莱顿的太阳穴。   “你别轻举妄动,要是我的枪一不小心走火了。他的小命可就没了。”劳伦斯瞥一眼维力·克莱顿。   林楚西咬牙,攥紧了一双拳头。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维力·克莱顿还在莫名其妙于自己被劫持成了人质,而对峙的居然是劳伦斯和林楚西!   “你闭嘴行不行!”林楚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的眼睛逐渐染上一丝血红,就连神色都变得狂躁狰狞。   “你放了他,老狐狸,我留你一条狗命。”在狂怒的情绪中,林楚西原本齐耳的短发开始疯长,一直延伸到他腰际,墨绿色的长发在黑暗中透着一种诡秘的流光。上下颚的尖牙在牙床上蠢蠢欲动,叫嚣着慢慢钻出来。   维力·克莱顿直接看傻了。   “呵呵,久违地看到人鱼变身。”劳伦斯笑着,持枪左手抬起朝林楚西砰砰就是两枪。林楚西不屑地从容瞬步躲开,回神再看,劳伦斯拖着维力·克莱顿已经往医院外跑了。   “想跑?”林楚西邪笑一声,走到那三个黑衣人面前,五指成爪,锋利的指甲瞬间洞穿其中一人的心脏,林楚西摸到那温热的还在跳动的脏器,丝毫没有手软地狠狠切断了所有血管。将那心脏,握在手心,还是热的。林楚西闻到人类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喉咙又开始痒了。只可惜,他现在没时间停下来喝口鲜血饮料,他还有正事要办。   他不怕劳伦斯跑,人类的腿脚能跑得过他?   随意地把手上的东西扔了,林楚西快速往劳伦斯逃走的方向追上去。他一出医院大门,却发现劳伦斯根本没有跑远,就在那外面的大街上站着,怀里依旧抓着还没缓过神来的维力·克莱顿。   林楚西血红的眸子轻轻转动,他看到劳伦斯在朝他笑,他被激怒了!他现在恨不得把劳伦斯生吞活剥扔下海里喂鲨鱼,他会留着劳伦斯的一口气,让劳伦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食人鱼一口又一口吃得只剩下骨头,让他直到死都在体会切肤之痛!   林楚西长啸一声,抬腿直冲向劳伦斯。就在他从医院大门冲出的一瞬间,无数子弹从他身后喷射而出。消音手枪那微小的声音听到林楚西耳朵里就像一个又一个炸裂的爆竹。飞速而来的子弹直逼林楚西而来,林楚西无奈只能放弃一步之遥的劳伦斯,优先躲开这些小不点。密集的火力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子弹网,林楚西在空中做着各种姿势神奇的规避。一颗子弹擦过他脸颊,长长的伤口溢出几滴血。劳伦斯又趁林楚西躲身后子弹的同时向他开枪,林楚西腹背受敌,节奏瞬间被打乱了。只听见林楚西闷哼一声,左手臂和腰腹各中了一枪,鲜血很快染红了林楚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受伤让林楚西彻底狂躁起来,他没时间给自己包扎,但是他知道如果他的血流太多的话,他肯定会像以前一样被迫变回鱼身的。到时候,在干燥的陆地里,他只能对那些枪支束手就擒。所以他必须要快!比所有人都要快!   维力·克莱顿已经彻底跟不上事情的节奏了,劳伦斯在他身边哈哈大笑。   林楚西低吼一声,顶着一身剧痛,冲向子弹密集的地方。他大吼一声,那些子弹全部被次声波绞杀在了半空中。那边或许是被林楚西的凶悍给吓到了,攻势居然有一丝停顿,而就是这一丝的停顿为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林楚西只需要一瞬,就接近了他们,随后便是手起刀落般的将所有藏在暗地的老鼠全部拧断了脖子。他没有选择割喉,那样血就会溅到他身上。等他重新跳到街上,他发现自己中枪的地方已经完全麻木了。他的身体移动也不再是那么随心所欲。   林楚西嘴角呕出一口鲜血,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全然不顾。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和劳伦斯摇摇相望着,而这个时候劳伦斯眼中终于萌生了一丝紧张。他掐着维力·克莱顿的脖子对着林楚西大喊:“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立马杀了他。”   林楚西置若罔闻,他慢慢朝劳伦地走过去。他浑身是血,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但气势却更为凶狠,令人胆颤。   “你的人已经死光了,你只有死!”林楚西拼尽自己最后一点气力,犹如飓风般携带者惊人的气势和无边血腥冲杀过去。劳伦斯疯狂地朝着林楚西开枪,却都被林楚西一一躲开。他用力地扣动扳机,希望至少能有一颗子弹送进林楚西的身体里,就算林楚西不死,他也是赢了。但是直到他把手枪里所有的子弹都打光,依旧没有为林楚西填上新伤。他终于丢掉了绅士和冷静,慌张地一直不停扣动扳机。   林楚西咧开嘴,露出一口尖牙,“没子弹了?”他瞬间贴近劳伦斯,一手扯开维力·克莱顿扔到一边,一手紧紧恰住劳伦斯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我不会就这么弄死你的,我要把你带到海里,让你一点一点地死。”林楚西慢条斯理地说着,舌头舔了舔尖牙,血眸泛着快意的光。他收紧五指,劳伦斯的脸因为窒息而涨红,张大嘴巴伸出舌头来呼吸。   “看,你的样子真是丑陋啊。”林楚西面无表情的用指甲在劳伦斯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痕,“你就算死,也得丑恶无比地死。”   劳伦斯眼中流露出屈辱,林楚西笑了。   “老板!”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楚西背后传来,是大卫的声音。林楚西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大卫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一脸惊恐地站在不远处。这个混蛋,死哪去玩儿了。   “老板,小心啊!”   林楚西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刀光,然后那刀便直直插进了自己胸口。林楚西只觉得喉咙瞬间被一股血腥填满,他哇一声,呕出大量鲜血。   你TM怎么回来得这么及时啊,如果林楚西有力气的话,他一定会冲大卫大骂几句,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不要你的时候你就来。没你这么当助理的。   林楚西缓缓往后软到,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他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一双红瞳中印着赵景和从来没有过的慌乱表情。林楚西有点不高兴赵景和现在来,他以前去见赵景和的时候总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现在确实一身血,胸口插着刀,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可是他又忍不住哭了,哭道:“你怎么才来啊,你去哪了。”他说着,又是呕出几口血,染了赵景和一身。   “我来了,我来了,你别说话。”赵景和声音都是颤抖的。林楚西忽然一阵颤抖,一瞬白光闪过,他的双腿终究还是变回了鱼尾。大卫手里的东西”砰一下摔了。维力·克莱顿已经吓趴下了。   “我要回海里去。”林楚西模模糊糊地说着。   “好好,我们回海里去,我们回海里去,你别闭眼,你看看我。”   “把刀给我拔了。”林楚西倒现在还很不爽那刀依旧插在他身上。赵景和闻言,一手握住了刀柄,“你忍着点。”然后瞬间拔出了刀,林楚西抖了一下,伤口鲜血登时有如泉涌。赵景和立马撕掉林楚西的衣服按压住伤口,又简易地包扎起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赵景和低下头,蹭了蹭林楚西的脸:“你不会死,知道吗。”   说着,赵景和挽了左手的袖子,右手持刀狠狠在左手手腕上割出一到很深的伤口,他将伤口举到林楚西嘴边,温声道:“快喝。”   混杂了深海巨龙少量真元的血液像是不要钱似的拼命往林楚西嘴里灌,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赵景和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倒了,林楚西的伤口也已经不再流血,沉沉睡去。赵景和挖出他身上的子弹壳,又重新给他包扎。   林楚西靠在赵景和胸口睡过去,赵景和长长叹了一口气。后怕地又亲亲林楚西的额头,要是他再来迟一步,林楚西是真的要死在这了。   赵景和活了太多年,纪元崩塌时也没有像刚才那么害怕。深海巨龙无所不能,可是他现在只是赵景和,赵景和的力量太渺小了。所以他才想让林楚西回海里,五十年,六十年,这些都是弹指一瞬间而已。可是林楚西太倔了,谁都说不动他。   “你这个孩子,吃了亏,就知道家里才是最好,要回家了。”   赵景和无奈地摇头,他朝大卫招招手。大卫愣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备车。”   “啊?!哦,是是,我马上去开车。”   很快,大卫把车开了过来,很尽职地把赵景和连带着林楚西都推上了车子里。趴在一旁的维力·克莱顿终于反应过来大喊这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赵景和点头,大卫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让维力·克莱顿上车。   “去海边。”   “是。”   车子停在沙滩边,大卫和维力·克莱顿推着赵景和来到海浪边。   大卫注意到自己boss微微张开了嘴,但是他什么也听不见,然后,便有一大群体态有足球般大小的鱼朝这边游来。   “你抱他过去,不然那些小东西会搁浅在这里。”赵景和抱起林楚西,交到大卫手里。大卫普一接触到林楚西的鱼鳞,浑身抖了一下。他趟着海水,惊奇地发现那些海浪居然听话地绕着他的身体转,不会一下就把他拍开!他敬畏地往前走,直到海水没到他腹部。那些鱼非常有秩序地排好着队,拼成一个可以躺下一个成年人的大小。大卫小心翼翼地将林楚西放在了那些鱼身上,鱼群没有散开让大卫很是送了一口气。他看到有一条鱼从鱼群中游出来,冲着赵景和的方向游了一个八字舞,随后归队,载着林楚西慢慢沉了下去。随后,大卫便被一个巨浪冲回了海岸。   “boss……”大卫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觉得今天晚上看到的这些东西足够他震惊一辈子,他再也不可能看到比这些更让人不知所措的事了。   赵景和抿了失去血色的唇,朝维力·克莱顿看一眼。   “我不会说的,我以我的电影事业发誓!”维力·克莱顿立马开口。   “回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清理。”赵景和淡淡地说,大卫立马上前去推他的轮椅。   维力·克莱顿沉默地跟着走,他在上车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波澜不惊的海洋。他心里有种预感,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林楚西了。   但我会想你的,我的挚友。 ☆、第七十九章   三个月后,《逃离坎普斯》在洛杉矶首映。在此之前,让无数媒体感到奇怪的是,电影在宣传期间,身为主角的林楚西居然没有出现过一次!记者们对着剧组其他主创围追堵截,得到的回答不是【我不太清楚】就是【我也正奇怪着呢】,总之一无所获。有传言林楚西在拍戏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根本就下不了床,所以无法出席影片宣传活动。这个传言言之凿凿指责《逃离坎普斯》剧组故意隐瞒林楚西病情,要剧组给公众一个交代。维力·克莱顿很快在自己的官方主页上澄清这个谣言,并表示林楚西虽然确实在拍戏时瘦了伤,但只是轻伤而已,在医院缝过几针便出院了。根本没有重伤难治这种可笑的说法。再者,电影杀青后,林楚西的时间安排都归属于他自己,制片方没有权利强迫他应该怎么做。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就连作为好友的自己也不清楚。   维力·克莱顿的生命并没有完全将暴躁的媒体和粉丝安抚下来,媒体压根就无视这种声明,就想要挖出什么劲爆的独家消息来,而粉丝确实真正地担心自家偶像,担心林楚西究竟伤得怎么样,生怕剧组为了压消息就把病情往轻了说。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着林楚西自己出来说一句话。《逃离坎普斯》还未上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只是,直到电影上映,林楚西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维力·克莱顿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别人要猜,由得他去猜。别人要说,由得他去说。   《逃离坎普斯》在洛杉矶上映的第一天,赵景和包里整个电影院,而在其中一个放映厅里,只坐了四个人。   赵景和、孟启东、大卫、维力·克莱顿   这个世界上唯四知道林楚西究竟去了哪里的人。   他们看电影的时候特别安静,就连呼吸都似乎是轻悄悄的。面前那块巨幕慢慢在黑暗中亮起,率先跳出来的镜头便是一片日光摇曳,林楚西的声音从音响里轻飘飘地飘了出来。   【I wake up and then going to die】   只一句,就让人灵魂颤抖。   故事从一个睁眼开始,历经荒诞和泯灭人性,亚利正是应着片头那句话,死在污浊的泥泞中,死在欺骗和背叛中。镜头里森林的雨很大,洛文取下胸腔中的芯片,企图换上还温热的心脏,却在芯片离体的那一刻瞬间僵死过去,倒在距离亚利不远的地方。画面缓缓从洛文的尸体向上抬,仰望着那一片灰蒙蒙的光,随后这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白。忽的一刹,这光线被破开,清晨的坎普斯阳光很温柔,天高海阔。   电影最后的一个镜头,亚利从卧室床上醒来,那一双迷茫璀璨的绿眸,像是汇聚了生命中所有的光华。   故事从一个睁眼开始,也从一个睁眼结束。   巨幕开始缓慢滚动着演员表和制作人表,赵景和隐隐听到维力·克莱顿的哭声,接着这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片尾醉人的女声哼唱,维力·克莱顿嚎啕大哭。   《逃离坎普斯》很成功,非常成功。不管是对于林楚西,还是维力·克莱顿,都算是一个新的巅峰。维力·克莱顿写了将近两年的剧本扛住了大部分人的推敲。而林楚西的演技,这一会儿他终于不是高富帅,不是拥有特异功能的英雄,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任何人。他让亚利有了灵魂,有了喜怒哀乐,人之七原罪。每一个表情,每一个镜头和回眸,再没有人能比林楚西的亚利更让人惋惜和心疼。   网络上有关于这个片子的结局几乎要讨论疯了,最后一个镜头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一切都只是亚利的一场梦?但又有人说,那个镜头里的光线和片头画面里亚利醒来时的光线几乎一致,也就是说他卧室的灯是开着的,所以也有可能是亚利再一次回到了故事的开头。   《逃离坎普斯》满载着神作之名迈上了金球奖和奥斯卡的红地毯,而林楚西依旧没有出席。   《逃离坎普斯》横扫奥斯卡,几乎没有敌手。维力·克莱顿沉寂七年,自处女座《阿诺德的舞鞋》,再一次一鸣惊人,震惊世界影坛。当年林楚西主演的《阿诺德的舞鞋》送了维力·克莱顿一个威尼斯电影节最佳新人,七年后林楚西再次主演他的《逃离坎普斯》送了他一座奥斯卡最佳导演小金人。而时隔七年,林楚西再度入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当年聚光灯最后没有照在他身上。现在,当主持人念出他的名字,聚光灯却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   奖杯是维力·克莱顿和孟启东一起上台领的,孟启东说完感谢的话之后,宣布了林楚西将会无限期息影的消息,全场哗然。全球直播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在孟启东说完这句话之后收视率飙升。   媒体不知所措,粉丝哭红了眼。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逃离坎普斯》因此在上映三个月后,票房再爆,登上神位。再然后,林楚西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哪怕是娱乐八卦报道里。   在世界眼中,林楚西便戛然而止在他最美最好的时光里,再也不会老去。   **************   林楚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知道在他悠然转醒时,觉得很温暖。周围熟悉的气息让他知道他回到了海洋中,有陌生的小鱼在他身边滴溜溜地游来游去,似乎是在看他。林楚西从礁石中浮起身,抬手逗弄那些小鱼,头顶上方不时有其他水生动物游过,在看到他醒来之后纷纷兴高采烈地过来打招呼。   “安卡,安卡!您醒啦。”   “安卡,您睡了好久啊。”   “安卡安卡,这下子可不要去陆地上玩了,您看您好好的去,回来却一身伤。”   “安卡大人,您饿不饿,我刚抓了好多小鱼吃。”   …………   林楚西长呼出一口气,他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的,海洋才是他的家。   把那些鱼一一招呼了,林楚西准备游回自己的老巢去。下一秒却感觉身体有点奇怪,浑身都在发热,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龙吟声。林楚西眸光一亮,忽然摆起尾巴飞速朝一个方向游过去。   “安卡,您又要跑去哪玩儿啊。”   “没事,我很快回来!”林楚西说完,头也不回地游出了那些鱼的视线尽头。他感觉到老怪物真身的力量波动了,看来还是得回陆地一趟。   林楚西是趁着夜色上岸的,打晕了一个人,抢了衣服,虽然有点对不住那人,但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好在这衣服有帽子,能把他的头兜住。他在洛杉矶上岸,因为老怪物在这个地方的气息最浓。近海的水差点没把他熏死。他跟随着这股子味道找到了一栋房子。他不太敢用瞬步,怕被路过的人发现,只能用正常人类的速度走,走到那栋房子前时,太阳已经高悬在天上。他犹豫了一下,按响了门铃。从对话器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女声。   “您好,请问找谁?”   “您好,我找赵景和。”   那边是久久的沉默,林楚西怕这问话的人以为他是来找茬的不让他进门,又想开口说什么,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连现在日历上市第几年都不知道。   “我马上给你开门。”   诶……林楚西愣了一下,随后,雕花铁门很快打开。林楚西张望了一下这栋房子,沉默走进去,他没有松下帽子。在别墅主建筑门口,林楚西看到了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老妇人,她看起来非常老迈,除了脸,脖子和手上的皮肤已经皱得不像样子。但她站得笔直,一点不输气势,一头齐肩白发梳得干净利落。   林楚西从她的五官中看到了一点熟悉之处,努力回想后,才惊讶地问:“莉莉丝?”林楚西翻下帽子,一脸不可置信。他这一觉居然睡了六十多年!   而莉莉丝同样震惊得差点摔倒在地,连说几声:“你,你……”   林楚西笑了下,说:“能让我见见他吗。”他知道他的出现其实对莉莉丝非常残忍,非常。   莉莉丝慢慢点了头,拎着林楚西去见赵景和。林楚西想上去扶着莉莉丝,被她甩开了。   莉莉丝说,带着点哭腔,“他一年前得了胃癌,中期,却一直不肯接受治疗。医生说癌细胞扩散得非常快,如果不做任何措施的话,他活不了两年。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前几天,他打法了家里所有佣人,我只好亲自动手来照顾他。他我和他结婚六十几年,从来没明白过他在想些什么,他也从来不跟我说。”   “现在,看到你,我终于知道了,他一直在等你,他知道你会来。”   莉莉丝将林楚西带到一个房门面前,用一种极其复杂地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真是个怪物,Gavin。”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很多人记得你。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年轻如往昔。   没等林楚西回答什么,莉莉丝已经转身离开。她一直都是一个很骄傲的女人,骄傲到就算遍体鳞伤也不会在敌人面前流泪。   “对不起……”林楚西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地说,然后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有巨大的落地窗,和从窗外透进来的温和的日光。林楚西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和他记忆中的赵景和差了好多好多。   林楚西走过去,轻声唤他。   “老怪物。”   年迈的赵景和眼珠轻轻转动,缓缓说:“你来啦。”就算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像是费了他全身的气力劲。林楚西蹲下,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捏起他皱皱巴巴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你变得这么老了,老怪物。一点都不帅了。”林楚西轻轻地说。他感觉到赵景和的手指在他脸上微微摩挲了下。   “再等我一会儿吧。”   “我一直在等你啊,从我遇到你开始,我等了你七十年,再等一会也没事。”   赵景和笑了,傻小子,我可是等了你一个又一个人生。   “去吧。”   林楚西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林楚西坐在洛杉矶街头公园的长椅上,夜风吹得他有点凉,但是他一点没要离开的打算。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楚西就这么等啊等,差一点坐着睡着,他等啊等,等到街上所有人都回家了,等到了天边鱼肚白。然后他等到了一个人从街角走来。那人一头黑发,穿着长风衣,眼睛是瑰丽的青金色。看到赵景和沐浴着晨光朝他走过来,那一刻,林楚西又忍不住哭了。泪太咸也太苦。   “你怎么又哭了,小哭包。”   “要你管啊。”   “我不管你,谁管你呢。”   林楚西狠狠擦干眼泪,指挥赵景和,“你转过身去。”   赵景和有一瞬间的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子。林楚西后退几步,助跑,一下跳上了赵景和的背。赵景和打个踉跄,赶忙拖住林楚西的屁股。   赵景和无奈地笑,“你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林楚西哼一声,埋在赵景和肩窝,声音闷闷的,“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嗯,好。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景和背着林楚西往前走,他们一直走着,走到了沙滩。   原本在赵景和肩头睡着的林楚西闻到大海的气味,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大叫:“回家啦,回家啦!”   赵景和轻轻地笑,“嗯,回家了。”   赵景和背着林楚西一直往前走,应着似是欢迎他们回家的浪花,应着初生的绚烂朝阳,往前走。海水渐渐淹没了他们的身子。淹没了一切声息。   从这个时候开始,林楚西和赵景和这两个名字,已经被他们永远留在了这块陆地。   浩渺无垠的大海里,只有人鱼安卡和深海巨龙拉法利尔,相伴度过他们悠久而漫长的一生。   END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后记:   习惯写这东西,平常不太喜欢在作者有话说里说什么,其实心里憋了很多。七十九章完结了,我其实还是想凑个整儿,八十章来着,想了想也不知道写什么好。   当初本来想写成爽文,结果成了这德行,我可能真的get不到如何写有爽点的文【被打飞】   一开始就是因为想要把一些又腐又神展开的梗拿来写零散的故事,所以写了电影圈什么的,结果看到有GN说不喜欢大段戏中戏,啊,心塞嘞。   《逃离坎普斯》是我一年前的构思,原本想扩成一两万字的短篇,无奈一直一个字儿也没动。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在文里就大开金手指给了好多褒奖⊙﹏⊙b汗,差不多都我自己在那YY。奥斯卡级别的编剧绝壁甩我一整个地球。不过其他的故事也是我心头宝诶。   很感谢所有追文订阅扔雷留评尤其是写长评的GN,一直督促我完成这篇还有很多不足的文。鞠躬~   下一篇文还希望多多支持,大概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不会写太长了。三十万字都要了我老命。   PS:打滚球包养,球收藏作者~~~ 书香门第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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