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桃兒是好騷年!本书由【桃兒】整理!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书名:全职军医[未来] 作者:绝世猫痞 文案:   UN军医巫承赫在维和任务中不幸丧生,重生到一千年后人类外星移民地,成了一名悲催的人质。   身为战斗力负五的弱鸡,偏偏拥有禁忌的异能,在步步惊心的联邦军团里,这坑爹的金手指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巫承赫表示非常纠结。   好在有个人比他还纠结。   “老婆,你这么屌千万不要让人知道。”   这是一个星系破落户和叛逆杀马特相知相爱,携手共建和谐宇宙的热血燃文,1V1,HE, 【哨兵·向导】设定,不知道那是啥也不要紧,因为不影响阅读。   内容标签:遥远星空 军旅 生子 制服情缘 ☆、金手指不金   “强制指令……深海状态解除。”   “……心率73,高压93,低压65……体征安全……”   “……开启唤醒程序……”   一阵微弱的脉冲电击惊醒了巫承赫,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温热粘稠的液体中,下意识地大叫,喉间只发出一阵沉闷的呜呜声。   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被炸死了吗?巫承赫大脑一片空白,意识还停留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利比亚战地医院、歇斯底里的恐怖分子、地动山摇的冲击波……   整个接诊大厅都几乎被夷为平地,他怎么可能活下来?命运大神终于对他开金手指了吗?   浸泡着他的液体正迅速挥发,液面下降,很快就彻底干涸。巫承赫扒掉嘴里的呼吸器,大口喘息,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连体服,躺在一个状似棺材的长方形箱子里,箱盖是一层半透明的膜,透过膜可以看到不甚明亮的光线。他抬起手,试着用指尖戳了戳,膜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声,像肥皂泡一样破了,消失不见。   嘈杂的警报声瞬间铺天盖冲进耳膜,巫承赫脑子里“嗡——”的一声,半天才慢慢听清了警报的内容,那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橙色警报,橙色警报,D登机口已被不明身份入侵者强行登陆,全体乘客解除深海状态,请不要离开休眠舱,系好安全带,等候系统进一步指令。”   巫承赫有些轻微的头晕,爬出“棺材”,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长的大厅里,大厅有五六米宽,非常非常的长,两侧整齐地摆放着数百个银灰色的“棺材”,跟他刚刚待的一样,像是个大仓库。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巫承赫完全摸不着头脑。地板在轻微地晃动着,有点像是在飞机上,他踉跄着走了几步,看到相邻的长箱子里都躺着人,隔着半透膜能看到他们的脸。   视线高度有些不对,好像变矮了……巫承赫惊疑莫名,将双手伸到眼前,惊讶地发现小了一圈,再看脚,似乎也小了两号,愣了两秒,一个诡异的念头忽然如惊雷般霹进脑海——这好像不是他的身体!   脑移植?机械化?穿越?这金手指开大了吧?饶是巫承赫想象力丰富且擅长脑补,也惊得目瞪口呆,双手在身上摸了摸,越发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这个身体又瘦又小,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体重不超过五十五公斤,根本不像是个成年人。可是他明明已经二十八岁,在UN维和部队服役都两年了!   巫承赫要疯了!   不容他淡定下来,刺耳的报警声又响了起来,接着,一个粗犷的男声代替了之前机械的女声,“晚上好尊敬的乘客,你们乘坐的‘五月花’号公共飞船现已被自由革命军全面接管,请不要恐慌,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将会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自由革命军?作为一个维和军人巫承赫居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这不是地球吗?   而且什么叫“公共飞船”?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机械的女声再次提示,“所有乘客请注意,所有乘客请注意,休眠已全面解除,所有人请按橙色箭头指引的方向移动,十分钟内在中心大厅集合。重复,本船已被自由革命军全面接管,请务必听从他们的一切指令,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以免造成伤亡。”   “是自由革命军?!”一个胖子从巫承赫身边的休眠舱里爬了出来,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天呐,我们被恐怖分子劫持了,快报警!”他哆嗦着伸出左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掌心亮光一闪,竟然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荧光屏,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红色的X。   “天!互联网被屏蔽了!”胖子惨叫,“一点信号都没有!”   陆续有其他人从休眠舱里爬了出来,他们和胖子反应都差不多,先是惊恐大叫,继而在手心点起各式各样的光屏,然后看着上面的红叉叉发出绝望的惨叫。   巫承赫完全顾不上绝望,他已经出离惊悚了——这是什么技术?全息屏幕吗?那不是科幻片上才出现的场景吗?这么牛逼的技术现在连军方都没有大范围使用,民间怎么可能普及?   还是……现在已经不是“现在”了?   巫承赫瞬间加入了绝望的行列——休眠舱、半透膜、自动挥发的粘液、人手一部的全息屏,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是一个科技发展远远超过21世纪的时代!   娘啊我这是穿越到未来世界了吗?   炸不死很好,但一穿越就被劫机这完全是坑爹的节奏啊,难道要再死一次吗?巫承赫傻眼了。   然而凶残的“自由革命军”完全不给他消化信息的时间,噪杂的人声中,警报声再次响起:“重复警报,全体乘客请务必在十分钟内赶到中心大厅集合,移动时请排队沿橙色箭头前进,以免发生踩踏。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现在开始五分钟倒计时,四分五十九秒,四分五十八秒……”   一行亮橙色的全息箭头漂浮在半空中,指示着中心大厅所在的方向,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无奈惶恐的神色,慢慢排成一行沿箭头往前走去。   巫承赫混在人群中间走出了休眠舱所在的舱室,沿着一条银灰色的过道进入了中心大厅,这里有点像歌剧院,上下两层,密密排布着银灰色金属座椅,正对门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几个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彪形大汉正站在平台上,像饿狼围观鲜肉一样看着鱼贯而入的乘客。   巫承赫又瘦又小,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完全不起眼,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小小的惊吓。”为首一个皮肤黝黑的恐怖分子提高声音道,“请不要恐慌,现在‘五月花号’正式由自由革命军接管,我们会最大限度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   乘客们惶然对视,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巫承赫身边的胖子有点哆嗦:“自由革命军……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天呐!像我这样的穷逼,连绑架勒索的价值都没有,他们一定会把我像丢垃圾一样扔进太空里,呜呜……”他越说越怕,低声啜泣起来。   刚被利比亚的人肉炸弹炸穿越,就上了劫匪的贼船,巫承赫此刻的心情比他糟心多了,但出于医生的节操还是轻声安慰他:“放松点,深呼吸,你要晕过去了。别担心,这么大规模的绑架,一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但在此之前你先得保证自己活着。”   他的话像是有某种镇定的魔力,胖子看着他的眼睛,随着他指示的节奏调整呼吸,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瞳孔慢慢散开,表情有种梦幻般的放松:“你说得对,我得先活下去,你说得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紧紧拉着他的手,一脸“妈妈不要丢下我”的表情。   什么情况?巫承赫觉得略奇怪,是我的催眠技术又提高了吗?   这时黑人绑匪说话了:“安静!我们是自由革命军,是为了反对远航军独|裁暴|政而成立的民主武装,我们来自于公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公民的事情,请诸位不必担心,只要你们不做无谓的抵抗,我们会最大限度保证你们的安全。”   原来是太空版陈胜吴广……巫承赫大致推断这是一个由“远航军”统治的专|制国家,这帮家伙是在闹革命,就是不知道闹革命为什么要劫机,杀富济贫吗?还是恐怖震慑?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黑人版陈胜OR吴广接着道:“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并不针对诸位,你们很快会被送往最近的空间港,我们不是绑架,也不是勒索,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听说能活命,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恐慌而期待地看着他,黑人顿了一下,道:“在这艘船上,有一位特殊的客人,他的父亲是远航军最高统帅——汉尼拔星将。现在,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这位特殊的客人站出来,其他人将马上重获自由!”   满座哗然,一个胆大的中年男人颤抖着道:“大、大哥,您只要接驳这艘船的主控系统,就能查到所有乘客的名单,我、我想您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黑人阴鸷的眼神扫过发言者,道:“很遗憾,乘客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   “那他应该不在这艘船上吧?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情报确切,他就在这艘船上,在你们中间,只是使用了假身份。”黑人扫视全场,“那么,尊敬的小汉尼拔先生,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请你站出来吧。”   乘客们急切地四下观望,巫承赫也忍不住左顾右盼,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中心大厅里的噪杂声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人站起来。   “很好,看来小汉尼拔先生并不像他伟大的父亲一样勇敢。”黑人狞笑了一下,道,“那么让我们来帮助一下他吧。”他大步迈下平台,忽然抓住了前排座椅上一个瘦小的金发少女,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拉了上平台,右手一动,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枪对准她的太阳穴,“我数到十,如果还没有人站出来,我就打爆她的头!”   少女发出惊恐的尖叫,黑人提高声音:“这里有四百二十六名乘客,小汉尼拔先生,如果你站出来,他们都可以活下去,但如果你执意当个胆小鬼,那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了,当然,你自己也活不成!”   大厅里爆发出激烈的吵吵声,巫承赫也焦躁起来,如果这位传说中的官二代是个孬种,那所有人都要给他垫背了,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穿越者,他在利比亚的大爆炸中活下来不容易,可不想就这么被绑匪给一枪崩了。   话说崩了以后他还能穿回去吗?   至于他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官二代,巫承赫还没多想,毕竟四百二十六分之一的机会,那还是比较渺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哒~转圈圈求撒花花~~~   明天开始还是上午十一点更新么么哒~ ☆、光环太多数不清   “一、二、三……”   随着黑人计数的声音,整个中心大厅简直像是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大声祈求:   “求求您站出来吧,小汉尼拔先生!”   “是啊,救救我们吧,我的孩子才两岁。”   “我老婆还怀着孕呢,行行好吧小汉尼拔先生,您身份高贵,他们不会为难您的。”   “是啊,您现在站出来,将来统帅大人一定能救您出去的。”   然而他们的祈求全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直到黑人数到“八”,仍旧没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是汉尼拔统帅的儿子。   看着黑人手中嘤嘤哭泣的萝莉,巫承赫心急如焚,他是个医生,更是名军人,他不能眼看着恐怖分子在他面前杀人。但他一没刀二没枪,自己还是个战斗力负五的弱鸡,这种时候出头完全就是找死,最多把自己变成下一个挨枪子的人质。   最好就是能找到小汉尼拔……巫承赫四下观望,希望能从微表情判断出可疑者,他的第二专业是心理医生,但现场人太多了,他根本没时间一一甄别。   而且要命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汉尼拔!   “九……”黑人已经数到了九,右手食指开始缓缓扣动扳机。就在这时,被他抓在手中的少女忽然整个人软了下去,双手捂胸,两眼翻白,大张着嘴,仿佛搁浅的鱼儿一样,喉间发出窒息的“咝咝”声。   黑人有瞬间的错愕,以至于最后一个数字滑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单手捞住少女瘫软的身体,将她放到地板上,不过手中的枪还指着她的头。   是哮喘!巫承赫心里一沉,正在想要怎么救她,就听到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说“站起来,去救她”。   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   什么情况?!巫承赫傻了,这个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有没有!   这是我党舍己为人的政治教育太成功了吗?还是我自带圣母送死光环?   发现有人起立,纷乱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看向巫承赫。   “……我是医生。”定格半秒钟,巫圣母硬着头皮道:“她哮喘犯了。”缓缓举起双手,尽量以平静无害的目光与黑人对视,表示自己没有反抗的企图,淡定道,“她哮喘发作,如果不立刻救治,会窒息而死。”   站都站了,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巫承赫深呼吸,以缓慢而明确的动作拿出座椅下面的急救箱,平视黑人,诚恳道:“如果她这样死去,你刚才的命令将不成立,为了维护你的威信,请允许我医治她,如果你要继续之前的威胁,稍后可以拿我作为人质。”   一片死寂,没人料到这种关头会有人自寻死路,而且还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黑人对着巫承赫的目光,竟没有呵斥他,瞳孔轻微地收缩再扩开,面部肌肉放松,流露出一种半梦半醒的神色,虽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但也没有出声阻止。   巫承赫做了两年维和军医,没上过前线,但受过极其严苛的反恐训练,竭力稳定情绪,提着急救箱上了平台。   对视的视线错开,那黑人瞳孔一缩,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低头,手中的枪立刻抵上巫承赫的太阳穴:“你是谁?”   我也想知道好吗……巫承赫有条不紊地抢救着少女,道:“我是医生。”   “医生?”看着他稚嫩的面孔,娴熟稳定的动作,黑人有些狐疑,道:“你有多大,十五岁?还是十六?”   我也想知道好吗……巫承赫再次叹气。   少女在短暂的昏厥之后苏醒过来,碧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巫承赫,流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救救我,哥哥,我不想死……”   “没事了,没事了。”巫承赫给她戴上呼吸器,安抚地抚摸她顺滑的金发,“你会活下去,保持呼吸,不要紧张。”   少女看着他的眼睛,紧绷颤抖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手不放开,眼泪却慢慢止住了。   巫承赫于是十分怀疑他除了圣母光环,还带有催眠光环。   “我很敬佩你的勇气,小子。”黑人用枪管碰了碰巫承赫的头,道,“不过很抱歉,游戏要继续了!”看向乘客,猛然提高声音:“再一次,我数到十,小汉尼拔先生,如果你还不站出来,这个勇敢的小伙子就要见上帝了。瞧瞧吧,我们伟大的汉尼拔星将,他的儿子原来是个孬种,还不如这个小护士!”   冰冷的枪管顶着额头,巫承赫内心那是相当的苦闷,但出于乐观主义精神,还是抽空为“小护士”这个称呼翻了个白眼。   “不,哥哥,不要……”尚未完全恢复的少女握着巫承赫的手,绝望地摇头。巫承赫无暇顾及她的感受,耳中只有黑人计数的声音:“一、二、三……八、九……”   最后一个数字尚未出口,整个中心大厅忽然猛烈地晃了一下,接着,所有的照明突然熄灭,电光石火之间,巫承赫飞快地一低头躲开了枪口。“嗡——”一声轻响过后,一股炽热的电流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远处的金属壁发出一声闷响。   躲开致命一击,巫承赫想也不想,一把捞起躺在地上的少女,猫着腰往右后侧跑去,那里应该是一个狭长的过道,没记错的话还有一排空着的位子。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荡,整个大厅倾斜了起来,巫承赫发现自己现在这个身体虽然瘦弱,但耐力不错,平衡性也极好,扛着一个七八十斤的少女,居然不怎么费劲就跑到了目标位置。   “别出声。”巫承赫将少女放在隔壁的位子上,自己先坐好,扣好安全带,戴上呼吸器,而后又将少女也照顾妥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要紧张。   大厅倾斜的角度正逐渐加大,脚底下响起阵阵轰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爆炸。四百多名乘客发出失控的尖叫,夹杂着绑匪们歇斯底里的狂喊,四周一片混乱。   巫承赫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感觉整艘船在下坠,耳膜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忽然,耳边“噗”的一声,紧接着右肩一阵灼痛,像是被子弹打中了,但他无暇顾及,只紧闭双眼抵御加速度变化带来的失重感。   “黑色警报,黑色警报。”机械的女声响彻大厅,“左右主引擎损坏,冷却机停止工作,本船正在坠毁中,B、C、D、F登机口已被强行打开,不明身份入侵者正在登陆。”   是警察吗?巫承赫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右手被少女拽着,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都快把他的掌骨捏碎了。   “砰”一声巨响,四周忽然大亮,巫承赫被灯光晃了一下,眩晕之后发现前门的位置被轰开了一个焦黑的大洞,一大群穿着黑色野战服的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他们手中黝黑的武器射出刺目的红色光线,分分钟就将负隅顽抗的绑匪放翻在地。   “大家不要惊慌,系好安全带!”有人大声说,“我们是远航军游骑兵团,恐怖分子已经被我们完全控制。”   片刻安静之后,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呼。那人又道:“‘五月花号’损毁严重,我们的工兵正在稳定重力系统,大家不要慌乱,排好队,我会安排你们转移。”   他的声音低沉从容,带着某种让人信服的魔力,大厅中的乘客们很快都镇定了下来,纷纷在过道上排队。   地板恢复了水平,失重感消失,巫承赫摘下呼吸器,发现身边的少女不知何时又晕了过去,小脸一片苍白,忙将她打横抱起,扬声道:“这里有病人,请让一让!”   排队撤离的乘客主动让开一条空隙,巫承赫抱着少女挤到前面,门口站着一个黑衣男人,看外形有点像是俄罗斯人,非常高大魁梧,伸臂来接他手中的少女:“病人交给我,你受伤了,走右面的通道,会有航医为你治疗。”   “哥哥!”少女惊醒过来,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蜷缩在巫承赫怀里,抓着他的衣领不放手,一脸“妈妈别丢下我”的表情。俄罗斯男人试图将她接过来,她甚至扯破了巫承赫的衣领。   圣母光环赛高!巫承赫肩头剧痛,却根本没法撒手,只好道:“我抱着她吧,皮外伤不打紧。”   俄罗斯男人没有坚持,指示他往右走。   巫承赫跟着一群伤员上了一个标着“D出口”的连接通道,几分钟后到达另一艘军方飞船。几个医护兵在分拨伤员,巫承赫和半昏迷的少女被一个身材高挑的俄罗斯女医生送进了一个小治疗舱。   “她是哮喘,可能还有轻微的心血管疾病,没有受过外伤。”巫承赫将少女放在治疗床上,因为手还被她紧紧握着,只能站在床边。   “放心吧,你的小女友不要紧。”女医生熟练地给少女进行急救,辅助呼吸,注射药物,然后问巫承赫:“你怎么样,伤口疼吗?”   “我没事。”巫承赫苦笑,“还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认识她。”   “噢,原来是位骑士。”女医生挑眉,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用剪刀剪开他伤口的衣物,注射麻药处理伤口。治疗床上的少女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昏睡过去,终于松开了手,巫承赫龇牙咧嘴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虎口都被她掐青了。   “情况怎么样?”先前在门口遇到的俄罗斯男人走了进来,问女医生。女医生向他点头致意:“兵长。病人都安排妥当,有十七个重伤员,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好的。”被称为“兵长”的男人点了点头。女医生熟练地给巫承赫缝合伤口,问:“绑匪抓住了吗?”   “都死了,‘五月花号’已经爆炸,他们负隅顽抗,我们只有先撤出来。”兵长皱眉,“该死,这一片星域一向太平,怎么会有自由革命军?要不是我们出任务刚好路过,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们在找一个人,是汉尼拔统帅的儿子。”巫承赫插嘴道。   “汉尼拔统帅的儿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唯一的儿子不是今天参加星际棒球联赛吗?怎么可能在这里?”兵长看向他,目光忽然扫向他脖子:“这是什么?”   巫承赫低头,发现自己的衣领之前被少女扯破了,露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方形吊坠。   “特别通行证?”兵长伸手摘下他的吊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那玩意忽然闪出一块五公分见方的全息屏。   “什么?”巫承赫茫然问。   兵长扫了一眼全息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夏里·辛普森,汉尼拔统帅不就姓辛普森吗?你有他亲笔签发的通行证……于是恐怖分子找的不就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猫叔:不是圣母光环也不是催眠光环,是小护士光环啊弱受 =,。=   巫大夫:尼玛你才弱受!老子是大夫不是护士!   猫叔:小护士光环赛高!O(≧?≦)O   巫大夫:你有病吧……   感谢:   blueston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4 19:33:02   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4 15:14:23   C.C.ZHA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4 10:59:18   云在意俱迟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4 10:11:32   芒果番茄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2-24 09:48:37   北尘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13 20:48:40   么么哒~~~ ☆、救死扶伤神经病   巫承赫傻了,看了看吊坠投射出的全息屏,那上面是一个简单的表格。   姓名:夏里·辛普森(曾用名:巫承赫)   性别:男-   年龄:17   DNA序列:……   表格左上角旋转着一个立体头像,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华裔少年,虽然巫承赫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但估计这就是他的三维照片了。   坑爹啊!他居然就是那个差点害死四百多名无辜乘客的官二代!   这剧情还能再狗血一点吗?!   “你没事吧,夏里先生?”女医生发现巫承赫表情比较空白,温柔地问。   “大、大概吧。”巫承赫呐呐道,“你、你说这是我的通行证?”   女医生看了一眼兵长,道:“是的,这是汉尼拔统帅亲手为您签发的特别通行证,照片是您的,DNA序列也没错,刚才给您缝合伤口的时候我测过。”   “……”巫承赫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怎么回事,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汉尼拔统帅的儿子?”兵长诧异地问,“或者您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夏里·辛普森?”   巫承赫张口结舌,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荒诞的问题。   “他怎么了?怎么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兵长发现情况有点异常,皱眉问女医生。   “呃……会不会是撞到了头?”女医生犹豫着说,“或者是过度惊吓引起的短期失忆?”   “给他检查一下。”兵长严肃道,然后向巫承赫弓了弓腰,道:“您好夏里先生,我是远航军游骑兵团兵长,伊万诺夫,这里是‘斥候’舰队旗舰,您搭乘的‘五月花号’公共飞船已不幸坠毁,不过我和我的舰队会保护您的安全,确保将您送回汉尼拔统帅身边。”   “……哦。”巫承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谢、谢谢。”   “您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夏里先生。”女医生说,“我是斥候舰队的航医艾娃,我想我们还是先检查一下您的脑部有没有受伤吧。”   我脑子没事,只是换了个魂儿而已……巫承赫迅速思考要怎么才能让人相信他就是夏里·辛普森本尊,没有疯,也没有神经病,更没有借尸还魂——他可不想被当成什么怪物送进研究机构解剖化验。   “抱、抱歉,我脑子有点不清楚。”巫承赫迅速装柔弱,捂着额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休眠舱中唤醒以后我就感觉怪怪的,有点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哦,别担心,夏里先生。”艾娃同情地说,“也许这只是暂时性失忆,从前有过这样的案例,解除深海状态的过程中如果出现意外,患者脑部会受到刺激。”   确实很刺激,就是太刺激了……巫承赫依照艾娃的指示躺到了一个半米宽的金属台上,一个彩虹桥闪出来将他的脑袋来回扫了一遍,几分钟后在平台一侧显示出一个复杂的表格。   表格里有些参数是巫承赫熟识的,有些则闻所未闻,艾娃凝视着表格,眉头越皱越深,半晌道:“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记忆区的波动确实有点异常,但并不明显。”关闭仪器,对巫承赫道,“也许只是休眠中断引起的暂时性失忆,应该不是病理性的,您的大脑没有任何损伤。”   巫承赫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你说得有道理,可能过一阵子就能自动恢复了。”   伊万诺夫安慰他道:“是啊您千万别着急。对了,请允许我用您的通行证接驳汉尼拔统帅,我想他应该非常担心您的安危。”   “呃……好吧。”巫承赫非常心虚,但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个要求,眼睁睁看着伊万诺夫将传说中他爹给他亲手签发的特别通行证放在左掌心,几秒钟后,蓝光一闪,他身边出现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三维全息投影人像。   那是一个冰山脸的中年女子,金发碧眼,穿着黑色西装套裙,左胸别着一个飞翼狮子徽章,她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请通报姓名,上尉。”   “长官!”伊万诺夫立正敬礼,“我是游骑兵团兵长伊万诺夫,在斥候舰队旗舰向您致敬。”   “稍息,兵长。”中年女子道,“我是汉尼拔统帅的第一秘书尤娜,你现在正在使用夏里·辛普森先生的特别通行证,请问是他出了什么问题吗?”   “是的长官。”伊万诺夫道,“夏里先生乘坐的‘五月花号’公共飞船遭到自由革命军的袭击,已经坠毁,我和我的舰队正好路过,搭救了船上所有乘客,包括夏里·辛普森先生。”   听到五月花坠毁,尤娜瞬间惊呆,一脸“完了我要被上司枪毙了”的表情,后来听说巫承赫还活着,冰山脸立刻春暖花开:“太好了,兵长,我代表汉尼拔统帅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夏里先生没有受伤吧?”   “肩部中弹,不严重,不过因为劫匪强行终止深海休眠,他大脑受到刺激,好像失忆了。我的航医已经给他做了检查,他大脑没有损伤,这种情况应该是暂时的。”   尤娜马上道:“伊万诺夫兵长,夏里先生身份尊贵,舰队条件有限,请不要贸然对他进行治疗。”   “是,长官!”   “好的,谢谢你兵长,我会把这件事转告汉尼拔统帅,他一定会嘉奖你的。既然夏里先生的行踪已经泄密,请你立即亲自将他送回加百列军港。”尤娜颔首,加重语气道,“请务必保证他的安全,他对统帅来说非常重要。”   “是!”伊万诺夫严肃敬礼,显然对汉尼拔统帅怀着十二万分的尊敬,“我以生命起誓!”   通话结束,巫承赫这下彻底相信自己是官二代了,不过……“你刚才说汉尼拔统帅只有一个儿子,今天还参加星际棒球联赛,那我呢?”   “呃,抱歉我对统帅的私事并不了解。”伊万诺夫的表情略尴尬,“这您要问统帅本人了,或者等您自己想起来。”   “哦……”巫承赫瞬间脑补了一堆关于“私生子”、“干儿子”、“地下情人”之类的狗血情节,道,“那我好好想想。”   “您也不要太纠结了夏里先生,用脑过度容易致残。”伊万诺夫默默擦汗,表示对统帅大人的家族秘辛没有任何好奇。开玩笑,那是作死好吗,哪怕是战斗的种族,也战不过神一样的统帅大人……   伊万诺夫和艾娃忙着安排人质、抢救伤员,巫承赫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医疗舱里休息,趁机科普了一下这个时代的背景知识。   原来他穿越了将近一千年,来到了一个高度发达的宇航时代。   近九百年前,也就是公元2112年,地球爆发全球性的生化狂潮,99.99%的人类死于这场灾难,只有60万被甄选出的人类精英幸免于难,乘坐六艘‘诺亚方舟’救生舰逃出了银河系。他们通过长途星际旅行,最终定居位于Υ星系的敦克尔星球,建立了统一的新联邦,并开启了一个新的纪元——星历元年。   星历427年,联邦组建了远航军,和Υ星系本土的蝎形生物发生大规模战争,最终赢得胜利,之后,远航军一再扩充,将战线往星系深处推进,征服了数十个异星殖民地,并在浩瀚的宇宙中建立了上百个空间堡垒。   到了现在,也就是星历853年,远航军已经发展成了一个联邦几乎无法控制的庞然大物。因为以总统为首的联邦政府过于软弱,执掌远航军的三大星将甚至推选出了最高统帅,也就是巫承赫传说中的爹——汉尼拔·辛普森,与总统平等对话。   汉尼拔作风强硬,心狠手辣,导致很多人揭竿而起反对他的独|裁暴|政,劫持“五月花号”的自由革命军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因为军力相差悬殊,他们的“起义”活动对统帅大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压根没有浪费时间去剿灭的必要。   巫承赫弄清了自己所在的时间和空间,内心的震惊已经是天崩地裂——作为一个一千年前的远古人类,请问他要怎么才能扮演好“远航军最吊官二代”这个角色?   他上辈子为什么学的是医科,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他就去考电影学院了好吗!   身份啥的已经够苦逼了,但更苦逼的还在后面。随着更多的伤员被送往医疗区,巫承赫发现自己身上的“圣母光环”越来越明显——只要看见附近有人受伤,他就忍不住要过去帮忙,不去都不行,因为他的身体根本就不答应!   虽然他是念医科的,入学时宣读过希波克拉底格言,发誓要为人类医疗事业奉献终身,但拜托他也在受伤,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呢,要不要这么拼命啊!   但他实在是停不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好像救死扶伤已经成了他的一种生理需求,跟吃饭喝水一样,不干他就浑身不得劲!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精神?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精神病!   作者有话要说:  强制给人看病这种光环……多好呐 =,。=   打滚三章了求花花!   感谢:   sige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5 20:46:02   风之羽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2-25 12:16:46   火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5 11:20:29   独目双眼l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5 22:31:23   开心转圈圈! ☆、前情提要太糟心   战斗的种族拯救人类!   在巫圣母缝合了四个外伤创口、接上了三根腿骨,以至于全体医护人员一致要求把这个无照行医的强迫症叉出去的时候,伊万诺夫兵长终于通知他,可以出发去见他的统帅爹了。   巫承赫登上了一艘叫做“斥候025”的无工质聚变动力飞船,这种东西他上辈子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现在已经在远航军里大面积普及了。   因为给统帅大人下过军令状,伊万诺夫对巫承赫非常重视,非但带上了航医艾娃,还安排了十名身手矫健的游骑兵战士,共同保卫他的安全。   另外,之前巫承赫在“五月花号”上救下的少女也被加塞带上了“斥候025”,她叫莫妮卡,本来是去加百列军港探望叔父的,没成想遇上了恐怖分子。因为她叔父是伊万诺夫曾经的搏击教官,所以伊万诺夫在征求过巫承赫的意见后将她也带上了飞船,一同送往加百列军港。   少女莫妮卡对巫承赫简直崇拜的不得了,要不是未成年,估计都要以身相许了。巫承赫上辈子长得高大英俊,花痴女遇上过不少,没想到这辈子长个豆芽菜样也有人这么喜欢,虽然温言拒绝了萝莉的求爱,但内心非常欣慰。   没错,夏里·辛普森先生本尊长得……以巫承赫的眼光看简直就是个娘炮!   这个身体非常瘦弱,十七岁的年纪,身高只有一米六八,体重才五十四公斤,五官倒是很英挺,浓眉大眼,高鼻深目,但组合在一起作为一个男人来讲就特别违和,尤其是微笑的时候,左颊一个小小的酒窝,简直……就是个弱受!   发现巫承赫每每照镜子都一脸郁卒,莫妮卡十分不解:“哥哥,你长这么帅还有什么可郁卒的呢?我们学校的校草都没有你好看呢。”   艾娃毕竟已经是个熟女了,大致明白巫承赫在纠结什么,安慰他:“夏里先生,男人也有很多种的,不一定都要像我哥哥一样五大三粗(她和伊万诺夫是亲兄妹),你的气质干净飘逸,正是亚裔最受欢迎的一类呢。再说你才十七岁,还会继续长高的。”   巫承赫默默扭脸:“没什么,我就是发愁我长太帅了……”帅成个弱受样简直夭寿啊!   还好没来得及纠结多久,巫承赫就被塞进了休眠舱,“斥候025”在穿过一个小行星带后展开了曲率飞行,预计将在标准时45天之后到达加百列军港。   巫承赫心事重重地躺进了休眠舱,没想到才三十多天就被系统唤醒了,走出休眠舱,发现左手掌心正发出轻微的颤动。   那是他的个人智脑正发出来电提示,这个年代,每个人在生下来以后都会被植入一个生物智脑,终端就在左手上(左撇子则在右手),控制系统则与大脑螯合。   个人智脑的作用基本是电脑+手机+PDA等等的集合的未来加强版,而且因为是DNA绑定的,永远也丢不了,人只要身处互联网覆盖的范围,随时随地都能互相联系、查询资料。   默念“开启”,一束淡蓝色的光从掌心激射而出,投影在两米外的空地上,勾勒出一个挺拔魁梧的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戴着军帽,肩章上缀着一枚镶着金边的蓝星,胸口别着飞翼狮子徽章。   巫承赫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汉尼拔·辛普森星将,远航军最高统帅,他吊炸天的爹。   汉尼拔是一个有些日耳曼血统的男人,照一千年前的标准看年纪不超过四十岁,也可能这个时代的人因为频繁的修复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吧,总之他看上去英俊极了,亚麻色的头发,冰绿色的眼睛,五官轮廓深邃性感,一点都不像是个十七岁孩子的爹。   “夏里。”他的声音也非常性感,但带着浓重的担忧,“我刚刚休眠唤醒,他们说你受了伤,还失忆了,现在怎么样?”   “伤已经好了,失忆……还在失忆。”巫承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是爸爸干爹还是亲爱的,于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哦,太糟糕了。”汉尼拔皱眉,痛心地道,“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让你遭遇险境,我应该亲自派人去接你的。”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一丝迫人的戾气,“看来我对属地的治安有些过于乐观。”   这就是天生的王霸之气吧?巫承赫羡慕地想,统帅就是统帅,皱皱眉头就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不过万一他发现自己这个“儿子”是冒充的……呵呵。   心虚道:“都是意外,您也别太自责了。”   汉尼拔叹了口气,温和道:“无论如何,还算是有惊无险,你不要怕,相信伊万诺夫兵长会安全将你送到加百列军港的。”   巫承赫只能点头。汉尼拔接着道:“我担心你短期内无法恢复记忆,所以给你做了一个简单的资料,免得你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太着急。资料稍后会发到你的个人智脑中,离你们到达加百列军港还有一段日子,你可以自己看看。”   这个决定简直太贴心,巫承赫由衷地道:“好的,谢谢,我会加紧复习的。”   “也别太着急了,用脑过度容易致残。”汉尼拔和蔼地说:“那么就这样吧,夏里,我很期待我们的会面。”   “我也是。”才怪!   通话结束,三维投影消失,几秒钟后,掌心又是一颤,巫承赫默念“开启”,一个一尺见方的全息屏投影在面前,上面是汉尼拔发给他的未来版PPT。   于是巫承赫终于知道自己这“官二代”的身份是怎么回事了。   十八年前,汉尼拔·辛普森还不是星将,而是一名特种兵军官。他所在的兵团当时驻扎在一个规模颇大的行星城市外围,休假时大家常去城里找乐子。有一天,他不幸遇上了一个彪悍的土豪二代。   土豪二代是个年轻的亚裔女孩,叫巫溪。她当时正准备结婚,照当地风俗,婚前女孩会有一个放纵的单身派对,她在酒吧遇到汉尼拔,觉得他器大活好长得帅,便邀请他参加自己的派对。   一夜风流,本来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巫溪幸福地嫁了人,汉尼拔也拍拍屁股继续打仗谈对象娶老婆生孩子。转眼十八年过去,汉尼拔成了金光闪闪的最高统帅,儿子都上高中了,忽然收到了巫溪的邮件。   巫溪说她结婚两年就离了,原因是她生的孩子不是她老公的种,那个可怜的男人对别人的孩子没啥爱心,于是冷酷地离开了她。短暂的失落之后,女汉子很快重振雄风,也没有再找老公,而是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反正她家有的是钱。   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那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不幸的是,巫溪的父亲因为经营不善欠下巨额贷款,于去年申请破产,不久便抑郁而终。巫溪一个人扛着风雨飘摇的家族企业,三个月前只身去一个矿星处理事务,遇上一艘古老的核动力飞船坠毁,燃料大面积泄漏。她不幸被辐射深度污染,经过两个多月痛苦的基因治疗,与世长辞。   临死之前,巫溪深深担忧着他未成年的儿子,也许是因为老妈太过强势,这孩子性格十分软萌,比小熊维尼还善良,比懒羊羊还迷糊,没了母亲的庇护恐怕根本就活不下去。于是巫溪厚着脸皮写信给汉尼拔,请他勉为其难照顾一下他十七年素未谋面的亲儿子,起码让这货平安成年,娶个彪悍的老婆,或者嫁一个强势的基友,免得被这个残酷的世界啃得连渣渣都不剩。   看完狗血的前情提要,巫承赫的心情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全家死光光,不用再担心有人跳出来揭穿他,忧的是他现在一穷二白,除了几处不动产(都是鸟不拉屎的贫瘠矿星),手头只剩下不到两万联邦币的现金,勉强够他大学毕业前的学费。   当然他还有个吊炸天的爹,汉尼拔现在是远航军毫无争议的一把手,养活他这么个编外儿子简直易如反掌,但统帅大人有妻子有儿子,他妻子还是远航军另一个实力派星将蓝瑟的女儿,他的儿子则是远航军少年棒球队队长,双Q破表的天才儿童!   这样一个完美的家庭,忽然加入他这么一个真·坑爹货,连巫承赫本人都觉得:尼玛我简直太不和谐了!   前情提要太糟心,但巫承赫只能接受。不过这些信息都只是汉尼拔的一面之词,出于军人的习惯,他觉得不能完全相信。而且这个故事很多细节都有点经不起推敲——以严谨著称的统帅大人,约炮居然不戴套!不差钱的土豪二代,生娃居然不产检——要知道这年头测DNA跟测血型一样普遍,是产检必查项目。   而且巫溪临死能想得起来向EX托孤,家族企业遭遇麻烦的时候为什么不向他求助?远航军第一男神有木有,动动手指就救她一命有木有!   最离谱的是,她居然是核辐射致死的,要知道这年头核动力飞船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了,比驴车还少见,她得是多大运气才能撞上核飞船爆炸?   巫承赫头疼的不行,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事情本来就有着太多的不合理,关于这个身体的一切,像是缠满了蛛丝的盒子,知道的信息越多,想得越深,就越令人费解。   一个礼拜过去,飞行即将结束,两天后“斥候025”就要进入加百列军港。巫承赫的心情略沉重,很快他就要见到汉尼拔统帅了,不知道他老婆儿子会怎么对待自己这个多出来的家庭成员。   破落户私生子不好当啊……   正挥着球杆在高尔夫练习道上长吁短叹,忽然看到艾娃脚步匆匆往医疗舱的方向跑。   “怎么了?”巫承赫扬声问。艾娃脚下不停,冲他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道:“莫妮卡出事了,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她怎么了?”巫承赫吓了一跳,丢下球杆,跟艾娃往医疗舱跑。   艾娃道:“她初潮了。”   “嘎?”巫承赫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初潮?那不是大姨妈吗?需要他这糙老爷们帮什么忙?   去超市买姨妈巾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攻君不粗线……   因为……他可能在烫头或者纹身或者在总统府门前表演行为艺术。   因为他是个杀马特! ☆、逆天比率要人命   “她……来例假了?”巫承赫唯一没干过的就是妇科,略抓瞎,“痛经吗?”   “噢,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个‘向导’,刚才向导性觉醒了。”艾娃说,“像她这样十三岁才初潮的实在太少见了,真可怜,这下恐怕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什么意思?”巫承赫直觉她口中的“向导”跟自己印象中的“向导”不是一回事,“她为什么不能回家了?会被关起来?”   “差不多吧,只不过不是关在一个地方,而是关在一个男人的身边。”艾娃叹息,在进医疗舱之前才想起巫承赫“失忆了”,抱歉道,“对不起,忘记向你解释关于‘向导’和‘异能者’的问题了,可是我恐怕没时间了,你得自己查。”   “救人要紧。”巫承赫看到莫妮卡躺在一张窄小的治疗床上,双腕和脚踝被金属扣固定在身体两侧,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痛苦,嘴里发出虚弱的呻|吟。   “哥哥!”看到巫承赫,她伤心地哭了起来,挣扎着想要拉他的手,但被金属扣禁锢住了。   巫承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艾娃会治好你的,放松点,你要窒息了。”   莫妮卡和他指尖相碰,像是被火燎了一样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艾娃正在配注射剂,忙道:“不要碰她,她在初潮,五感增强,皮肤非常敏感。”   巫承赫连忙抬手,站远了些。莫妮卡双腮赤红,身上正散发出灼热的温度,整个人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看着他哀哀哭泣,语无伦次道:“哥哥,救救我,我好疼……灯太亮了,关了它。”   “嘘……”艾娃配好了注射枪,轻声在她耳边安慰,“会过去的,好姑娘,只要撑过二十四小时就好了。”   莫妮卡痛苦地扭着脖子,艾娃无法对准她的静脉,示意巫承赫帮忙。巫承赫照她的指示戴上一种半透明的手套,轻轻固定莫妮卡的头,让她顺利地把药剂注射进她的血管。   药物很快发挥了作用,莫妮卡抽泣着睡了过去,但高烧仍旧没有褪去,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着,毛孔里涌出大量的汗水,把床单都濡湿了。   “她还在发烧,要不要打一点退烧药?”巫承赫问艾娃。   “没用的,每个‘向导’都要过这一关。”艾娃道,“帮我照看一下好吗?药物我都配好了,在保温柜里,每个小时注射一次。我得马上去给兵长写报告,按规定发现‘向导’三个小时内就要上报联邦,时间不多了。”   巫承赫不知所谓,只能笼统地点头。   艾娃离开了医疗舱,巫承赫用清洁仪扫了一遍莫妮卡的身体,打开个人智脑,开始搜索“向导”和“异能者”。   事情要从星历427年说起,联邦海军和Υ星系本土一种蝎形生物展开战争,蝎子为了向人类窃取情报,将自身的基因和地球生物融合,制造了一种“变异人”,作为间谍投放联邦。   后来战争结束,蝎子大败,变异人却和人类成了盟友,他们和人类组成家庭,生儿育女,经过漫长的基因融合,终于产生出了一种异能者。   异能者体能超强,五感敏锐,具有超凡的自愈力,且对绝大多数疾病免疫。他们简直是天生的战士,因此在之后的星际扩张中担任了主要的角色,到了星历662年,远征军五分之一的战士都是异能者。   不过他们也有着致命的缺点——很容易发生“狂躁”。   这种周期性发作的遗传病一直和异能者如影随形,尤其在重伤或受了刺激的情况下,他们的情绪会变得非常不稳定,容易精神失控,攻击同伴,甚至自残。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狂躁症会越来越严重,直至令他们发疯死亡。   虽然科学家想了很多办法,制造了很多平衡剂、稳定剂,仍旧治标不治本,药物只能一定程度减缓狂躁症的发作强度,或者拉长发作周期,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此异能者的寿命往往很短,不超过七十岁,远低于这个年代的普通人类。   直到“向导”出现。   向导大多瘦小纤弱,性格温和,早期经常成为被凌霸的对象。有一天,一名异能战士在酒吧狂躁发作,试图强|奸一名服务生,结果被服务生杀死。   据现场目击者说,那名服务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非常瘦小,当时被压在吧台上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但当异能战士扯破他裤子的时候,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接着眼球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死死盯着试图欺辱他的男人。   然后发生的事情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异能战士像被扼住了咽喉的豹子一样摔倒在地,翻滚嚎啕,不过几分钟就发了疯,用一把冰锄杀死了围观的酒保、保安,以及他的一名同伴,然后将冰锄戳进了自己的眼睛。   当巡警赶到的时候,异能战士已经死了,冰锄从左眼刺入,贯穿大脑,从后脑戳出,血和脑浆流了一地。   这就是震惊世界的“鸡尾酒案”。   案件中,至始至终服务生都没有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反击,他只是一直尖叫,用诡异的竖瞳死死瞪着施暴者,当时围观者很多,所有人都声称他没有动手。   但在法庭上,这个看似弱小的少年却毫不犹豫地承认,是自己杀死了那个异能战士,他说他用自己的思维控制了异能战士的意识,加剧了他的狂躁,并催眠他,指使他杀死那些袖手旁观看热闹的恶棍,最后再用冰锄杀死他自己。   “进击的弱受”令法官瞠目结舌,不知道应该判他神经错乱还是防卫过当,但还没来得及进行第二次庭审,他便在羁留牢房中自杀了,临死留下一封简短的遗书:“我恨这个世界,异能者是魔鬼,是不应该存在的物种,他们将永远受到诅咒!”   这一案件令整个联邦军队陷入了恐慌,在此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异能者能被人操纵。   服务生死后,军部的科学家做了大量的研究,发现长久的基因演化令异能者中出现了一类变种,他们身体比普通人类还要孱弱,但精神力却异常强大,甚至能伸出看不见的“思维触角”,侵入异能者的意识云,操纵他们,让他们发疯、叛变、自毁。   变种人的出现令联邦军队大惊失色,当时异能者已经成为远航军主力,正在整个星系内战斗,如果变种人拥有毁灭他们的能力,一旦被敌人利用,将会给整个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星历641年,联邦通过《保护异能者特别法案》,法案规定,所有变种人都要被集中起来,隔离在远离异能者的小行星上。普通公民发现变种人后必须立刻上报政府,包括亲人在内,不得窝藏,否则一旦被检举,将以叛国罪论处。同时,所有孕妇、孕夫(没错这年头男人也能生孩子了)的常规产检中都被强制加入变异基因测试,一旦发现胎儿是变种人,立刻人工流产。   经过数十年残酷的大清洗,变种人几乎灭绝。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有些变种人的基因是隐性的,产检查不出来。而生下来后,如果他们的变种性觉醒得晚,自控力又比较强,就完全可以把能力隐藏起来,悄悄生活,平安一生。   然而世界上总有异端存在,星历721年,出现了第一对异能者和变种人情侣。   这是非常苦逼的一对,男方是远航军一名舰长,出色的异能者,女方则是他属下的航医。他们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可就在打报告准备结婚的时候,女孩忽然开始发烧、敏感,表现出明显的变种性。   因为她本人就是医生,她很快就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按理她应该立刻自首,主动申请隔离,但爱情的力量大于一切,她深爱着她的舰长,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她通过药物控制自己的变种性,向所有人,包括她的未婚夫隐瞒一切,照旧和他结婚,与他并肩作战。   在一次异星登陆战争中,舰长身受重伤,狂躁症发作,打伤了数十个战友,普通的平衡剂已经无法控制他的情绪,上司下命令将他格杀勿论。   危急关头,航医挺身而出,将自己隐藏了近十年的思维触手伸进了丈夫混乱的意识云。   她本来只是想控制他的思维,让他停止杀戮,平静地死去。但也许是他们深厚的感情起了作用,在航医的意识进攻下,舰长非但没有被她控制,反而平静了下来,狂躁症奇迹般消失了,彻底恢复正常。   事故发生后,航医被送往小行星隔离,此后三十多年没有再见过自己的丈夫,直到舰长六十二岁狂躁症发作死亡,才被允许在葬礼上亲吻他的尸体。   但在被隔离的三十年中,她一直坚持着医学研究,她发现变种人和异能者并不是天敌,而是相生相克的共生体,变种人固然能毁灭异能者,但也能拯救他们,以自然无害的方式抚平他们的狂躁症,如果经过特殊的训练,甚至能通过思维共感提升他们的异能,加强他们的战斗力。   而变种人也是一样,他们弱小而敏感,渴望强者的保护,同时还有先天性的“治愈需求症”——他们时刻渴望以自己强大的意识力救助伤者,尤其是与自己属性相容的异能者。如果压制这种渴望,他们会感到焦虑,空虚,甚至产生强烈的愧疚感。   总的来说就是强制圣母光环。   这个结论惊世骇俗,受到了联邦军队大多数人的反对。直到去世后十几年,她的研究成果才被军方另一些科学家验证并采纳,提交总统。   经过漫长的论证,星历808年,第一批变种人实验者被送进特殊的学校,作为“向导”学习如何为异能者引导思维,抚平狂躁,提升异能。而后他们被送往军队,和相容的异能者结成夫妇,共同生活。   事实证明航医的结论是对的,变种人不是异能者的天敌,而是上帝给他们的救赎,只有和属性相容的变种人在一起,异能者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并幸福地活下去。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近百年的屠杀和清洗,变种人几乎灭绝,全联邦在册的异能者有八亿,被隔离在小行星上的变种人只有四千。   从地球到宇宙,人类从未放弃作死。   200000:1,世界上最残酷的比率。   作者有话要说:  猫叔:某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呵呵   巫大夫:夜叉,弄死他!   【倾情推荐西安青曲社 苗阜、王声 的相声《满腹经纶》,”夜叉,弄死他!“出自此处】 ☆、真相太震惊   巫承赫花几个小时才消化完了关于异能者和向导的资料。   太震撼了,他从前只在一些科幻电影上见过基因融合——变态科学家将野兽的基因镶嵌在人类的DNA链上,制造出长着猫耳的萌妹,或者狮子头的壮汉。   万万没想到,一千年后的人类真的衍化出了这么多新奇特的品种,而且是跟外星人融合的!   智脑中有异星蝎的三维影像,那玩意就像放大了几万倍的蝎子一样,光脑袋就有一辆三轮车那么大。这么凶残的生物基因居然能和人类融合,简直丧心病狂!   我不会也是杂交品种吧?不然怎么会有圣母光环呢?巫承赫忽然打了个哆嗦,继而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我都十七岁了,不可能这么晚才变种,我应该只是情操太高尚了,或者我党思想教育比较到位……   定时器响了,巫承赫放下心头不安,准备给莫妮卡注射。小姑娘已经高烧五个小时了,而且有越来越烧的迹象,偶尔睁开眼,湛蓝色的眼球正一点点收缩,越来越像是猫的竖瞳。   巫承赫戴着手套给她注射完,忽听身后的自动门忽然发出“刷”一声轻响,以为是艾娃回来了,道:“搞定了吗?莫妮卡情况不大好,体温已经快超过四十度了,我总觉得这么下去很危险……”一回头,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艾娃,而是一个高大的游骑兵。   “中士,你有什么事吗?”巫承赫认出他的军衔,“艾娃医生去兵长那里了,你可以在休息室等一会儿。”   游骑兵的眼神有点不对,他越过巫承赫,直直看着半昏迷的莫妮卡:“那是谁?”   “一个病人。”巫承赫下意识觉得他有些危险,用被单盖住莫妮卡,转身挡住他试图靠近的步伐,道:“她在发烧,请不要靠近,中士。”   “她很甜。”中士喃喃说着,舔了舔嘴唇,伸手拨开巫承赫,“我闻到了,她很甜。”   “中士!”巫承赫挡住他的手,用力往门口的方向推他,“请你出去。”   “走开!”中士轻轻一搡就将巫承赫推倒在地,眼中流露出贪婪迷恋的神色,鼻翼抽动,像是闻到了什么极端美妙的滋味,伸手往莫妮卡抓去。   巫承赫脑中电光一闪,忽然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中士是一个异能者,他和莫妮卡是相容的!   莫妮卡正处于初潮,身体散发出大量吸引同类的气味,这种气味能令相容的异能者感到沉迷,产生冲动,进而诱发狂躁症,让他们发疯一样想要占有这个向导!   “她是个向导,天,她太美了……”中士的眼睛迅速浮上一层红雾,他小心翼翼掀开盖着莫妮卡的被单,梦幻般喃喃念着:“宝贝,宝贝……”同时低头向她颈部吻去。那是异能者对向导特殊的“标记”方式——将自己的唾液渗入他们颈部特有的腺体,和他们建立临时的伴侣关系,以排斥其他人的靠近。   “别碰她!”巫承赫飞快爬起来,抱住他的腰想要将他拖开。中士大怒,将他一把提起,狠狠往墙上一摔:“滚开!她是我的!”   巫承赫撞在金属壁上,脊椎发出锐痛,眼看他就要扒莫妮卡的衣领,爬起身抓起一个麻醉针冲了过去,用尽全力刺入他后颈,一口气将针管中的药剂都打了进去。   中士回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将针管拔下来丢掉,卡着巫承赫的脖子将他抵在墙壁上,粗壮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找死吗小子?她是我的!”   “她谁的也不是!”巫承赫费劲地说着,扒着他的手指想让他松开,却无法撼动他钢铁般的大手,渐渐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憋闷。   “松开手!”巫承赫大睁着眼睛,漆黑的瞳孔一点点收缩,直视中士血红的双眼。也许是窒息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大脑有些混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潮水一样漫出来,想要淹没一切,包括掐着他的人。   中士卡着他不放,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奇迹般的,眼中的红雾竟慢慢散去,脸上流露出怔忡的表情。他注视着巫承赫的眼睛,大手迟疑着松开了一点,拇指轻轻摩擦他的喉结,少顷,忽然附身吻了过来。   没错他是吻了过来,不过巫承赫并没注意到这是一个吻,因为窒息他思维有些混乱,视线也不甚清晰,朦胧中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向他的喉管袭来,立刻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丧尸,想也不想便挥拳揍了过去。   “咚”的一声,拳头像砸在钢板上一样,发出铿锵的脆响,巫承赫骨节剧痛,差点以为自己手断了。幸运的是掐着脖子的手终于松开,他摆脱禁锢,跌落在地上。   “嘶——”巫承赫痛苦地抱着右手吸气,忽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抬头,发现那名中士正弯下腰看他,眼神有点呆滞,但隐约闪烁着炽热的火苗。   “你、你也是……”他犹豫地说着,眼睛又开始泛红了。   巫承赫仰躺在地上,被他强势的气场压得心惊胆战,听到他的半句话,更是背后发凉——我也是?   我是什么?   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巫承赫直觉不能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起身一把揪住他衣领,集中精神盯住他的眼睛,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对他催眠:“我什么都不是,你在发烧,你在狂躁,你什么都不清楚……我是普通的,我什么都不是!”   中士的眼神被他死死擢住,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连眼皮都不再颤动。   良久他的瞳孔忽然缩了一下,眼中红雾褪去,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嗡”一声闷响,中士砰然倒地,头一歪晕了过去。巫承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艾娃回来了,用手里的电击枪打中了中士的脖子。   “你没事吧?”艾娃吓得一头冷汗,如果巫承赫在她这里出点什么事,汉尼拔统帅估计会枪毙她。   “没、没事。”巫承赫太过紧张,以至于嘴唇有点颤抖。   “抱歉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把船上的异能者都隔离起来。”艾娃内疚地道,“对不起夏里先生,我以前从来没处置过这种事件,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向导,我不知道她的初潮对相容的异能者有这么大的影响。”   “我没事。”巫承赫深呼吸,挥去脑海中的阴翳,道,“我用麻醉针刺中了他,他没伤着我。”   “这种麻醉针对异能者没有用。”艾娃有些奇怪,拿起掉在地上的麻醉针看了一下,摇摇头,丢进了垃圾箱,“幸亏有你在,要是莫妮卡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以渎职罪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心有余悸地看看地上的中士,接通伊万诺夫兵长的通讯,“兵长,请立刻将船上所有的异能者集中到远离医疗舱的舱室,并对他们进行一级气密性封闭。莫妮卡初潮的气味太浓了,已经有一名中士被诱发狂躁症,万一还有其他相容者,后果不堪设想。”   巫承赫喉咙火辣辣疼,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喉结两侧有五个乌青的指印,有个地方还被刮破了皮,刚想找点酒精消个毒,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喵呜”。   低头,一只雪白的布偶猫正蜷缩在他脚下,看上去应该是刚刚出生,非常瘦小,脸上有一个倒V形的丁香色斑纹,漂亮极了。   “喵……”布偶猫像是对他非常依恋,抬起前爪扒住他的裤脚,湛蓝色的竖瞳可怜巴巴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娇弱的叫声。   “得把他弄到封闭舱去。”艾娃通完话,打算将昏迷的中士弄到担架床上,往巫承赫看了看,道,“能帮帮忙吗?他太重了,估计有三百斤。”   巫承赫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她没看见自己脚下的猫吗?低头看看,小猫还趴在他鞋上,前爪抱着他的脚踝,雪白的爪子衬在黑长裤上,非常醒目。   “怎么了?”艾娃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他的脚,道,“脚受伤了?刚才摔到了吗?”   “你……”你看不到那只猫吗?巫承赫刚想问她,布偶猫忽然跳了起来,像是被艾娃的视线惊到了,竖着尾巴跑到病床下面躲了起来,只露出一点鼻头。   “没、没什么,我没事。”巫承赫意识到她是真的看不见那只布偶猫,心顿时狂跳起来,帮她将昏迷的中士搬上担架床,没有再说话。   艾娃推着担架床走了,巫承赫关了舱门,回到病床前,刚要弯腰往床下看,一个雪白的毛团忽然从被单里钻了出来,正是刚才那只小布偶猫,它摇摇晃晃走到床沿,挥舞着前爪想要摸他。   “喵呜。”小猫娇滴滴地叫着。巫承赫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它的皮毛非常柔软,身体暖暖的,一点都不像是幻觉。   “哥哥。”不知何时,莫妮卡醒了,迷蒙的大眼睛看着巫承赫,喃喃道,“我看见一只猫。”   巫承赫看看莫妮卡,又看看布偶猫,发现她们的眼睛是那么相似——同样湛蓝的颜色,同样诡异的竖瞳,就连看着他时可怜巴巴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那是什么?”巫承赫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那是我。”莫妮卡迷迷糊糊地说着,显然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那就是我。”   说着,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慢慢睡了过去。布偶猫打了个哈欠,在靠近巫承赫的床沿趴下,也跟着睡了过去。   巫承赫后退一步,再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那是量子兽……   异能者和向导都是基因大融合的结果,他们的基因中除了人类和异星蝎,还有各种动物的片段,因此他们诞生之时,都会有一个动物形态伴生兽,只是向导的大多是性情温顺的小动物,异能者则多为强攻击性猛兽。   伴生兽存在于普通人类看不到的高维空间里,只有异能者和向导能够互相观察到。因为人类是三维生物,对高维空间的研究非常困难,因此在最初很多科学家都认为,这种伴生兽是一种不稳定的量子态,于是它们也被称为量子兽,虽然后来研究证明这一结论并不科学,但这个称呼几百年来被沿袭了下来。   巫承赫几乎可以肯定,那只布偶猫就是莫妮卡的量子兽。   坑爹的是,他居然能够看见它!   难道我是一个向导?!   作者有话要说:  猫叔:准备好来大姨妈了吗骚年?   巫大夫:你有病吧?   猫叔:你会看吗?   巫大夫:为何你这么吊!QAQ   布偶猫很美哒,借用十四阙家的七七公主给大家科个普: ☆、萌宠很闹心   巫承赫石化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莫妮卡的方向,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也是一个向导,虽然之前那个中士的话已经让他产生了怀疑,但此时此刻真的看见另一个向导的量子兽,还是令他难以接受。   没人愿意自己是一个向导,虽然现在《保护异能者特别法案》已经被废除了,但向导们仍然没有人身自由,因为他们太过稀有,一经确认就会立即被送往向导学校,进行全封闭的培养,直到成年且成绩合格才予以毕业。   但毕业也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为了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联邦会为他们甄选特定的配偶,包括政要、军官、科学家等等对社会有显著贡献的人,让他们和这些人结婚,在他们身边作为辅助者继续工作。   当然,配对的过程并非强制性的,在特定的范围内还是会遵循民主自由的原则,向导仍然有权利选择对象——向导学校在每年的毕业季都会举行盛大的毕业舞会,让向导和候选人在浪漫的环境下互相认识、了解、恋爱,进而自愿确定伴侣关系,注册结婚。   简单的说,就是官方半强制相亲。   不过,因为有资格参加“官方相亲会”的异能者大都身居高位,身份显赫,这样的婚姻注定不平等,向导在家庭当中只能充当服从和辅助的角色。   而且,异能者一旦和向导发生性关系,就等于对其建立了最终的“标记”,从此以后他们会对伴侣产生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这种欲|望具有极端的排他性,一旦有别的异能者,甚至是普通人对自己的向导表示出好感,哪怕是善意的,他们也会马上将其驱赶,或者直接杀死。   这种羁绊是如此地牢不可破,与其说它是爱情,不如说它是本能,对伴侣的占有与保护对异能者来说就像空气和水一样,自然而然,深入骨髓。   这就是艾娃为什么会可怜莫妮卡,说她会被“终身监|禁在一个男人的身边”的原因。   巫承赫被自己可能面对的悲惨的命运吓傻了,请问作为一个21世纪穿越过来的,一心向往着软妹子的男人,他要怎么面对政府免费发放的女异能者——尼玛我都弱鸡成这样了,再找个女汉子,这是要女攻男受的节奏吗?   或者他们也可能给我分配个汉子……呵呵。   巫承赫被自己的想法雷笑了,毛骨悚然地呆笑起来。   “喵呜~”小布偶猫被他的笑声惊醒了,迈着小短腿跳下病床,在地上摔得打了个滚儿,摇摇摆摆走到他身边,挨着他的鞋趴了下来。   我能看见它,那我的量子兽呢?巫承赫忽然想,左顾右盼,也没有发现第二个动物。   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觉醒的原因吗?还是我是变种人中的变种,只是能看到别人的量子兽而已,并不是向导?   那么又怎么解释我的圣母光环呢?不是只有向导才有强烈的治病救人的使命感吗?   巫承赫纠结地挠头,最终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这个世界对向导来说太残酷了,他不能拿自己冒险。   莫妮卡在二十四小时漫长的初潮之后恢复了正常,而关于她的报告也被送去了联邦,当“斥候025”驶入加百列军港的时候,联邦正式回复,要求远航军在三十个标准日内将她送往向导学校。   时间紧迫,她连回家跟亲人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送进了加百列军港的临时向导保护营——因为初潮反应比较强烈,她必须接受专业的治疗,以保证能够适应向导学校的生活。   巫承赫告别泪水涟涟的萝莉,答应她在她临走之前去送她,然后走下了“斥候025”。   迎接他的是汉尼拔统帅的私人车队,当然一开始巫承赫没认出那玩意是车,还以为是飞碟,因为它没有轮子,只有一个圆球,腰部环绕着一层淡蓝色的光环。   “您好夏里先生。”汉尼拔的第一秘书尤娜奉命来接他,歉意地道,“汉尼拔统帅因公外出,不能来接您,让我先送您去住处。”   她说的是“住处”,而不是“家”,这让巫承赫松了口气,作为一个新手他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样,就算演个失忆者也稍微有点勉强,观众越少越安全。   三个飞碟前后起飞,沿着加百列军港的近地环线往前飞去。加百列军港规模非常宏大,足以抵得上一个小行星,整体像一截短粗的水泥管,军事中心修建在管的外表面,而生活区域则在管的内表面。一个巨大的能源中心悬浮在管内中心点,像太阳一样向四周辐射能量,为生活设施提供动力,同时以24小时为周期变换亮度,模拟昼夜交替。   飞碟的速度并不快,巫承赫透过透明车壁,可以看到地面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郁郁葱葱的林区,甚至还有一个宽大的湖泊,感觉非常震撼。   “您的住处暂时安排在军部旁边的社区。”尤娜说,“那里是汉尼拔统帅的私人产业,结婚前他曾在那里住过几年。明天上午统帅回来,会亲自过去看你。”   巫承赫牢记自己“软萌迷糊”的人设,乖乖点头,生怕流露出纯爷们的本性。   越过宏伟的远航军办公大楼,飞碟在一个环境优雅的社区门口缓缓降落,尤娜将他送到一个白色木栅栏围起来的小别墅门前,道:“这里是统帅的私人地方,未经授权不能接近,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统帅说他已经将您的DNA秘钥输入了门禁,您可以自己进去。有什么事请随时和我联系,我会二十四小时在线待命。”   “谢谢,麻烦你了。”巫承赫温和道谢,作为统帅的第一秘书,她应该是很忙的,汉尼拔能派她来接自己,可见对他这个便宜儿子十分重视。   还真是有点奇怪……   尤娜颔首,冰山脸上硬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道:“我的荣幸。”   巫承赫目送她离开,然后验证秘钥,进入了汉尼拔统帅光棍时期的单身公寓。   这是一栋非常精致的独立别墅,面积不大,上下两层,一层是客厅厨房和餐厅,二层是卧室和书房。家具陈设倒是和一千年前区别不大,沙发还是沙发,桌子还是桌子,就是线条都特别简单,色彩也只有简单的白,看上去雪洞一般。   巫承赫连行李都没有,全部家当就是他自己了,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厨房用烹饪机做了点营养素当晚餐,吃完后就直接洗澡睡觉了。汉尼拔的床很大,被单和枕头都是干净的纯白色,有淡淡的薄荷味,很干净,巫承赫在床上滚了两圈,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梦境。   梦里他来到了一个丛林,到处都是荫翳蔽日的参天大树,手腕粗的藤萝从树顶上垂下来,像线帘一样挂在半空中。   他看见一个蛋,就在他身边大树下的草窠里,有乒乓球大小,整体呈圆润的球形,浅橙色,半透明,表面带着淡淡的丝质光泽。明亮的光线穿过树叶的孔隙照在它侧上方,能看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它静静蹲在那,悠然自得,莫名其妙,巫承赫看着它,竟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它就应该在那儿,且一直在那儿似的。   巫承赫有点迷糊,伸出手摸了摸蛋壳,指尖传来一丝温暖柔软的感觉,非常熟悉,好像在摸自己的脸。   他忽然觉得很安心,嘴角露出一个迷蒙的笑,陷入了深度睡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股冷风突然吹了过来,睁开眼,依旧身处丛林,那枚蛋还静静站在草窠里,只是颜色更加透明了些,几乎能透过它看到草叶上的纹路。   “口桀——”一声悠远的鸣叫传了过来,巫承赫抬头,看到树冠的空隙里掠过一对黑色的翅膀,像是有什么大鸟在逡巡。   再看树下的草丛,那枚蛋已经完全变成了透明的,像个气泡一样藏在草叶里,要不是阳光折射,根本看不见。   头顶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巫承赫吓了一跳,抬头看,茂密的树叶被扒开了一个大洞,一束刺目的光线从洞里射下来,映出一对黑色巨翼的剪影。   “!”巫承赫猛地惊醒,房间里一片黑暗,依稀还能感觉到梦中那种冷冽的气息。   几点了?巫承赫往临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体内的智脑立刻和房间的主控系统连接,发出指令,让整面墙都褪去了遮光色,将外面明媚的光线投进来。   天光大亮,鸟语花香,已经是上午七点半,巫承赫深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伸个懒腰,习惯性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可还没滚完,他就石化了——角落里有个人!   他的统帅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就坐在墙角的沙发椅上,穿着一身笔挺的军便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咚”的一声,巫承赫从床上滚了下来——大清早一起床就发现有人在偷窥自己睡觉,太惊悚了好吗!   “噢,小心!”汉尼拔跳了起来,飞快将他抱起来放到了床上,道,“以后起床醒一醒再滚,不要滚错方向。”   他的话语轻松诙谐,还带着点爹宠儿子的亲昵感,但巫承赫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看见了他的量子兽!   汉尼拔是个强异能者,量子兽是一只强攻击型猛禽,在高纬度空间里,一只黑栗雕就站在他的肩膀上,翎毛高耸,金眼环睁,机警地逡巡着大床的方向,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巫承赫意识到它就是在梦中寻找自己的那对黑色翅膀,顿时后背心的冷汗都出来了,一边默默催眠着黑栗雕,一面催眠着自己,调开视线,从床上爬起来,干巴巴道:“我只是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被人围观。”   “哦,生气了吗?”汉尼拔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抱歉,我一回来就听尤娜说你到了,忍不住来看看你,因为太累,就坐了一会儿。”   巫承赫有一头柔软黑亮的短发,被他大手一搓立刻变成毛茸茸的,配上精致清秀的面孔,顿时更显得Q萌Q萌的。   “穿衣服,带你出去吃东西,你太瘦了。”汉尼拔看了他一会,忍不住又要搓他,巫承赫忙一后仰躲过了,爬到床的另一边去捡昨晚丢在地上的衣服。   汉尼拔看着自己的迷你儿子顶着一头毛茸茸,穿着内裤趴在床边捞衣服,纤细的脊梁骨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将白皙的皮肤绷得亮晶晶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和我有一样的基因,他美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巫大夫:为毛我的量子兽是个蛋?】   【猫叔:哈哈哈哈哈……】   【巫大夫:笑你妹啊!说好的萌宠呢?!】   【猫叔:哈哈哈哈哈……】   【巫大夫:谁把这货给我叉出去!】   【猫叔:QAQ 我是作者你怎能对我如此无情……】   【巫大夫:QAQ 我是主角你怎能对我如此凶残!】   科普一下黑栗雕,很王霸吧?尤其眼睛,灰常漂亮!   感谢:   寧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2 04:03:50   蝶之灵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3-01 20:13:52   追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6 23:26:13   躺,居然看见了小蝴蝶大神……   不好意思昨晚忘记设定时间了,刚刚从外面回来,才发现没发粗来……我是罪人…… ☆、杀马特提神又带劲   汉尼拔要向新儿子表现父爱,决定亲自驱车带巫承赫去吃大餐。   这个时代,人类已经习惯食用精确配比的营养素,但吃货总是普遍存在的,世界各地还是存在着很多传统食物饭店,加百列军港也不例外。   小飞碟上了近地环线,线路已被全程戒严,在他们前方两百米处有两个小飞碟在开路,顶部闪着警报,还有两个飞在他们侧后方,大约是保镖。   吃个早茶就这么大阵仗让巫承赫有点不习惯,汉尼拔却是习以为常,设好目的地,将小飞碟转为自动驾驶,开始和他聊天:“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有一个妻子,叫莉莉兹·蓝瑟,还有一个儿子,他比你小一岁,叫马洛。”   “是的,我看过你给我的资料。”巫承赫说。他还知道莉莉兹·蓝瑟身份非常显赫,她的父亲是远航军三大星将之一的蓝瑟将军,她本人也曾率领“木兰”舰队远征星系第二悬臂。蓝瑟家族是军旅世家,光星将就出过三个,汉尼拔能当上远航军统帅,与此不无关系。   “你以后就住在这边公寓,等你满十八周岁,我把它过户给你。”汉尼拔说,“家里那边,莉莉兹常年不在,马洛也是住校的,并不是不接纳你的意思,明白吗?”   “嗯。”巫承赫乖乖点头,这决定简直不能更英明。   “你很乖。”汉尼拔叹息,“关于失忆的事,我很抱歉,听‘斥候’的航医说你至今还没恢复,以后恢复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没关系,从新开始也没有什么。”这是真心话。   “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汉尼拔微笑。看了看左手心,道,“我要接个电话。”   巫承赫点头,他接通了:“尤娜?”   那头说了些什么,因为他用的是私密模式,巫承赫听不到。然后他说:“很好,让‘斥候’撤出来,继续执行巡逻任务,命令‘四分卫’舰队跟进,务必在两个标准月内全歼他们。”   尤娜说了什么,他的左眉微微一挑,道:“我知道那不是我的辖区,但我是统帅,有协管权,所以让‘四分卫’先打吧,我稍后会向蓝瑟星将解释。”   关闭通讯,他对巫承赫道:“是自由革命军,‘斥候’已经确定了他们几个重要据点的方位,我要干掉他们。”   他的口气非常随意,完全是“天凉王破”的节奏。巫承赫嘴角抽了抽。他又严肃脸道:“他们越来越放肆了,我不允许我们的公民受到恐怖威胁。远航军首要的职责就是保护公民的人身财产不受侵害。”   “嗯,他们是挺嚣张的。”巫承赫压下了自己关于他“公报私仇”的猜测。   然而他又笑了,道:“当然,这种级别的事件我本来无需过问,只是因为你卷入其中,才决定亲自动手——我痛恨我的家人受到白痴的威胁。所以即使稍微有点越权也无所谓了。”   于是还是公报私仇吗?巫承赫擦汗,又想:原来自由革命军的主要据点在蓝瑟星将的地盘上,作为人家女婿的非婚生子,他遇袭事件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狗血的原因?现在汉尼拔这么大阵仗地越权剿匪,蓝瑟星将会不会翻脸?   这么一想他还真是个蓝颜祸水啊……   “怎么?你不高兴?”汉尼拔发现巫承赫目光有点呆滞,摸了摸他的头,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弥补绑架事件对你的伤害。今后希望你即使你无法把我当爸爸,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可靠的保护者。总之不用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如果是亲爹巫承赫一定特别感动,可惜……他是个冒牌货。   于是巫承赫诚恳道:“还是‘为了公民’吧。”   汉尼拔大笑,停车入港,替他开门:“宝贝,你真甜。”   他完全是大人赞孩子的语气,巫承赫却无端想起那个企图侵犯莫妮卡的中士,他也说:“你真甜。”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巫承赫干咳一声,下车。   这是一家非常幽静的韩国餐馆,和一千年前的格局相似,中间是圆形的大堂,周围是小包厢。同样的,这里也已经被清场戒严了,除了服务生和厨师,只有几个便装保镖在四周巡逻。   巫承赫有点不自在,一边吐槽“习大大吃包子都没这么吊”,一边跟汉尼拔进入一个精致的包厢,包厢里是榻榻米和小桌,桌上有一个下陷式的烤炉。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餐厅吃饭了,太麻烦。”汉尼拔替他摆好坐垫,坐到他对面,“我儿子——我是说马洛——小时候很喜欢来这里,因为能自己烹饪食物,像做游戏一样。希望你也喜欢中华烧烤。”   “这应该是韩国烧烤吧?”巫承赫四下看看,墙上挂着水墨画,上面的落款是圈圈叉叉的韩文,桌子上放的茶杯也是韩式的。   “呃?怎么这不是中华餐厅吗?”汉尼拔有点迷惑,看看墙上的画,条案上的青花瓷瓶,墙角的古筝,“我一直以为这里是中华餐厅呢,国画、陶瓷、古筝……上次来他们有个宣扬古典文化的表演,什么活字印刷指南针火药,这不都是上古中国的四大发明吗?韩国餐厅的话为什么要展示这些,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化吗?”   “……”巫承赫黑线,一千年了棒子们还在孜孜不倦地剽窃吗?想了想,道,“也无所谓吧,韩国以前叫高句丽,是中国的附属国,城乡结合部而已,能有什么本土文化。”   “那还是中华餐厅嘛,我就是考虑到你是华裔,才带你来这里用餐的。”汉尼拔说,赞道,“你母亲说你理科学得好,原来文科也不错,古代亚洲史学得很深啊。”   巫承赫:“呵呵……”天知道他的历史早都还给数学老师了,这种逆天的夸奖真是人生不能承受之重。   炭火烧起来了,巫承赫用夹子将五花肉和香菇片铺在烤盘上,刷好调料,烤好以后放在便宜爹盘子里:“尝尝。”   “谢谢。”汉尼拔欣然接受,道,“马洛从来不会照顾我,偶尔献殷勤,也是为了要玩具和零食之类的,当然那时候他还很小。”   “你们很久没一起出来吃饭了吗?”巫承赫随口问。   “是的。”汉尼拔说,“他成长得太快,十岁的时候就有你现在这么高了,而且开始喜欢扮酷,后来又成了棒球明星,粉丝越来越多,面瘫就越来越严重。”   他吐槽自己的亲儿子时语气完全不一样,巫承赫不禁感叹亲的就是亲的,然后又替他烤了一条秋刀鱼,体验了一下“孝子”的感觉。   吃完饭后服务生撤下了杯盘和烤炉,给他们上了新鲜的大麦茶。汉尼拔道:“马上要开学了,如果身体没有大问题的话,我想送你去加百列基础学校上学,等户籍变更办下来就可以报名了。”   “哦,好的。”巫承赫点头,学校是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而且能系统地了解这个社会的知识结构。   “你母亲说你读十年级,马洛刚好也是,我会安排你们读同一班,这样好有个照应。”   这个时代大学以前的课程都叫基础教育,分为十个层级,十年级念完之后就可以参加联考(高考)。巫承赫点头:“好的,我会向他多多请教的。”   “你太乖了。”汉尼拔再次感叹,“马洛如果有你一半我就很欣慰了。”   饭后汉尼拔要去军部处理公务,建议巫承赫熟悉一下加百列军港的环境,于是在简单教了他一些操作要领之后,给了他操作小飞船的权限。越是智能化的东西操作起来就越傻瓜,巫承赫很快就学会了驾驶飞碟,将汉尼拔送到军部,便独自在加百列上空转悠。   和便宜爹的第一次见面堪称和谐,但巫承赫总有着强烈的违和感,主要是汉尼拔对他的态度太好了,完全超出了普通男人对“意外产物”正常反应。如果汉尼拔深爱着巫溪,或者和莉莉兹多年无子,那他这么做还情有可原,但明显巫溪只是他的泡友,他又有马洛这个金光闪闪的天才儿子,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怎么看,汉尼拔都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男人啊……   巫承赫心情莫名沉重,尤其想起蹲在汉尼拔肩上那只黑栗雕,那货在吃饭的过程中一直不停地看着他,还在他周围找他的量子兽,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过硬,恐怕早就被看出端倪了。   话说回来,昨晚梦里那只会变色的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他的量子兽吧?   坑爹啊!人家的不是萌萌猫就是霸气鹰,他长一个蛋算是怎么回事?过两天会孵出来个鹌鹑吗?   摔!说好的萌宠呢!   巫承赫糟心的不行,开着飞碟四处乱晃,晃了一整天肚子饿瘪了才往回走。   回到住处已是傍晚,社区大门口的广场上不知何时竖起了一个巨大的全息三维广告,说一个叫“King”的青少年偶像2月14日要来加百列军港,搞一个“宇宙垃圾与人类未来”主题的行为艺术表演,旁边的临时售票处已经排了几十米的长队,一大群少男少女跟吃了猫薄荷似的排在那,口水拖了一地,比见了亲爹还激动。   起码比他见了亲爹还激动。   巫承赫看着全息广告上那风一样的男纸抽了抽嘴角,这个“King”长得挺帅,典型的华裔,高大修长,剑眉凤目,就是留着一头脏兮兮的长头发,编着无数小辫,头上还缠着一条类似加勒比海盗的红头巾,看上去就像刚请村口王师傅做的杰克船长山寨模仿秀。   艺术家什么的太高大上了,巫承赫两辈子都没弄清楚他们跟杀马特有什么区别,看着King先生那乌黑的指甲、青紫色的眼圈,唯一的感觉就是特想让他赶紧去做个体检,看肾脏和肝脏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看到他的耳朵巫大夫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一个能给自己耳朵打四个耳洞,且每一个都穿上子弹(没错,是真·子弹)的男纸,他应该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肝脏和肾脏了。   巫承赫带着被杀马特清洗过的三观回到家里,照照镜子觉得对自己现在的身体也不是那么排斥了——起码他还是个正常人。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全身都长满脑洞的杀马特其实就是上帝专为整他而设计的存在。   他更加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的向导身份也会因为这货差点暴露在全校同学的面前。   传说中的孽缘,它就是这么吊!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黑了一下棒子……   攻君还要几章才会粗线,但他强劲的杀马特光环将会提前袭击巫大夫。   【说明两点昂,第一,异能者和向导都是有量子兽的,因为他们的DNA里都有野兽片段,只是异能者的量子兽一般都是强攻击型动物,向导的则都是些呆萌……至于巫大夫的量子兽是啥……先保密吧,不然他会疯掉的……   第二,这不是父子文。】   感谢:   早莫藻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2 16:07:52   纳兰十七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3-02 15:12:39   blueston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2 13:24:34   刚刚弄人弄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2 13:08:21   看见了萌主大人么么哒~ ☆、非主流技能超贴心   天黑透了,巫承赫做了点营养素果腹,洗完澡躺在大床上玩个人智脑,在系统的引导下加了一个叫“基础学校十年级”的互动群,这玩意跟一千年前的微信有点像,里面聚集着一大群他未来的同学们。   群里的公告板上贴着很多海报,都是联邦一些知名艺术家即将来加百列表演的广告,这年月虽然联邦政府军力式微,但在文教艺术方面还是远远超过远航军这边的,尤其在青少年圈子里,他们的男神女神以及不男不女的神,大多都是出自于联邦首都所在地——敦克尔星球。   海报中人气最高的还是那个杀马特男神King,据说这货居然是联邦总统的亲弟弟(巫承赫不禁感叹总统阁下真是想得开),粉丝多得不得了,连远航军首席青少年偶像马洛——没错就是巫承赫现在的便宜弟弟——在他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脑残粉的地方就有腥风血雨,留言板上掐着好几个热帖,大多都是King和马洛的粉丝在对掐,甭提多热烈了,从长相到身材到智商,连丁丁长度都被YY出来比了个长短,堪比微博“甜咸大战”,看得巫承赫津津有味。   不过这俩人确实也有挑起腥风血雨的资本——一个是总统的弟弟,一个是统帅的儿子,不战一战都对不起世界局势!   巫承赫躺在床上脑补着“相爱相杀”、“虐恋情深”、“豪门高干”等天雷狗血梗,然后愉快地睡了过去。   迷蒙中又来到了丛林当中,四周大树参天,荫翳蔽日,那枚蛋还窝在草窠里,一动不动,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像个浅橙色的灯泡。   巫承赫决定给它起个名字叫“小灯泡”。   连着两天出现在同一个梦境,感觉有点诡异,但只要有小灯泡在,似乎心情就特别踏实放松,巫承赫在梦中翻了个身,安心睡去。   不知何时,门响了,巫承赫睡觉很警觉,立刻醒了,睁开眼,感应灯正缓缓亮起。   “对不起,吵醒你了。”汉尼拔穿着军装,腋下夹着军帽,手中提着一个公文包,像是刚刚下班。   “哦,没事。”巫承赫放松下来,“我不知道你晚上住这儿,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唔,本来是要回家的,但想到你刚来加百列,也许会感到孤单,需要人陪。”汉尼拔将军帽挂在衣架上,脱掉军装外套,露出里面浅灰色的衬衫。他的体形好极了,胸肌轮廓分明,将衬衫撑得有型有款。   巫承赫无心嫉妒便宜爹的身材,道:“不会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哦?那是什么,小大人吗?”汉尼拔微笑,摸了摸他的头,道:“抱歉,我没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   “是我睡得太早。”巫承赫看看时间,不过午夜两点,以异能者的作息来说,再晚两个小时睡觉都没关系。   “睡吧,我要洗个澡。”汉尼拔说。巫承赫重新躺下,想到这个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便蠕动着往旁边爬了爬,让出大半个床给他。刚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惊得差点跳起来——床头柜上怎么有个蛋?!   小灯泡……吗?   卧槽还真是!巫承赫仔细一看,傻眼了——圆圆胖胖,粉粉嫩嫩,表面还带着浅橙色的荧光,不是它是谁?   巫承赫目瞪口呆看着床头柜上的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当中看到它,于是这蠢得像个乒乓球似的东西真的是他的量子兽吗?   神啊!这设定也太不讲究了吧!当初你在老子的基因片段里到底镶嵌了些什么啊!   没等他接受“我的萌宠是个蠢萌”这个残酷的现实,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外掠过,紧接着,汉尼拔那只黑栗雕便穿过墙壁飞了进来,黑色巨翼带起一股凌冽的冷风!   量子兽一般都会追随在主人身边,因为是高纬度生物,不受三维格局的阻碍。巫承赫被它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坐起身想要护住小灯泡,一伸胳膊却惊讶地发现这货不见了!   确切地说它并非消失,而是变成了完全透明的,像个小气泡一样沾在床头柜上,要不是巫承赫原本就知道它在那,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忘记它有透明渐变技能了!巫承赫松了口气,一抬眼却发现黑栗雕站在吊灯上,金色的鹰眼正看向他的方向,不知道是在找小灯泡,还是在观察他。   我看不见它,它也看不见我……电光石火之间,巫承赫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神和动作,视线从容掠过黑栗雕,手往前伸了几公分,拿起放在小灯泡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怎么了?”汉尼拔围着浴巾走出浴室,头发上还滴着水,神情有点仓促。他警惕地看看四周,视线停在黑栗雕身上。黑栗雕与他意识相通,展开双翼在他头顶打了个旋,落在他肩膀上,挫败地抖了抖翎毛,金色的眼睛却仍旧不甘心地四下观望。   “什么?”巫承赫无视黑栗雕,莫名其妙问,“什么怎么了?”   “我听到有奇怪的声音。”汉尼拔调亮了灯,兀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在他左右扫了一下,走到床前仔细看他的脸色,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有没有不舒服?感觉发热、耳鸣,或者眼睛发胀?”   巫承赫的心都抖了起来,他说的正是向导初潮时的症状——发烧、敏感、五感增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他?   “没有啊。”巫承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努力催眠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茫然道,“我只是喝口水。”   “哦,没事就好。”汉尼拔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失望的样子,道,“睡吧,是我太敏感了,异能者五感太灵敏,我总是听到奇怪的东西。”说着往浴室走去。原本站在他肩头的黑栗雕无声飞起,在巫承赫头顶打了个旋,穿过墙壁消失了。   巫承赫关灯躺进了被窝,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心里却像岩浆似的翻腾开了——汉尼拔为什么会这么问他?难道怀疑他是向导?   为什么?他能长到十七岁而不被人发现,说明他的向导基因是隐性的。而且他又没有明显的向导性,只表现出一些倾向,说明他还没有初潮。这种情况下,除了他自己,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一个向导!   汉尼拔凭什么怀疑他?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以前曾经表现出过异常情况,巫溪有所察觉,然后告诉了汉尼拔……那样的话,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完全觉醒,汉尼拔会怎么对他?把他送去联邦,还是帮他隐瞒?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纠缠,巫承赫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入睡,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汉尼拔是强异能者,很容易察觉他的不对劲,而且还有黑栗雕,那家伙一直逡巡在别墅四周寻找他的量子兽,他感觉得到。   巫承赫僵硬地躺在汉尼拔身边装睡,很快半边身子都麻了。看看小灯泡,它倒是非常淡定,一直像个透明气泡一样沾在床头柜上,四平八稳雷打不动,似乎压根没把黑栗雕放在眼里。   隐身技能不能更赞……巫承赫渐渐放松下来,发现穿越大神对自己也不是很坏——虽然这个身体是个弱鸡,但意识力貌似还不错,催眠效果很好。而他的萌宠,虽然是个非主流,但隐蔽性极强,非常适合和他一起潜伏在正常人群中间。   那么以后要磨练的就只有演技了。   这么一想压力也不是很大嘛……天光微亮的时候,巫承赫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没等他打完一个盹儿,门禁就响了。   巫承赫迷迷瞪瞪睁开眼,才凌晨五点半,将个人智脑与主控系统接驳,打开门禁提示,一个全息投影便出现在床头。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貌女郎,金发蓝眼,高鼻深目,以一千年前的眼光看不超过三十五岁,非常年轻,身上穿着黑色远航军制服,肩章赫然是上校衔。   “汉尼拔?为什么取消我的门禁密钥?”女郎神情冷漠而高傲,“怕我对你的新儿子做点什么吗?别傻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女人,也没那个闲工夫。”   居然是汉尼拔的妻子莉莉兹·蓝瑟!   巫承赫看着她的全息投影,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雪姨的拍门脸,不禁一口气堵在胸口——坑爹啊!深更半夜,丈夫外宿,老婆敲门,这特么完全是捉奸的节奏有没有?!   拜托破落户也是有尊严的,他明明只是个便宜儿子而已!   汉尼拔无声地坐了起来,皱眉。莉莉兹在门外道:“好了开门吧,汉尼拔,我有事要跟你谈,我刚刚从兵站回来,时差很乱,请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先请她进来吧?”巫承赫询问地望着汉尼拔。   汉尼拔“嗯”了一声,下指令开门,对巫承赫道:“抱歉,莉莉兹就是这种急性子,也许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关系,正事要紧。”巫承赫还能说什么?只能起床穿衣服,准备和便宜爹一起下去迎接彪悍的后妈。 ☆、后妈略强硬   莉莉兹是英裔,虽然因为出身军旅,气质较普通女人颇为硬朗,但自有一份英伦淑女的优雅高傲。   巫承赫跟汉尼拔下楼的时候她已经进来了,正在餐厅吧台边煮咖啡,一只条纹斑斓的狞猫懒散地趴在她脚边,冰蓝色的眼睛机警地四下张望着,看到汉尼拔的时候流露出亲近的神色,对着巫承赫的时候却明显有一丝敌意。   那是莉莉兹的量子兽,一只狞猫,比普通山猫大一些,尖尖的耳朵像雷达一样灵敏,时刻捕捉着四周的异动。   虽然“异能者×向导”是最佳的伴侣组合,但因为向导太过稀少,很多属性相似的异能者也会组成家庭——毕竟他们也需要爱情和亲情的抚慰,而他们过人的体能又导致普通人很难接受他们,所以和相似的同类在一起算是一个和谐的选择。   汉尼拔和莉莉兹就是这样一个“异能者×异能者”的组合。   巫承赫有些不理解汉尼拔的选择,以莉莉兹的军衔或许很难有资格参加向导学校的官方相亲团,但以他的身份绝对绰绰有余,为什么他要放弃得到一个向导的机会,和莉莉兹在一起?要知道即使在今天,减轻狂躁症的药物已颇为成熟,但比起向导还是差得很远,他这样的选择,等于放弃小一半的寿命。   是真爱?还是为了得到蓝瑟家的支持?巫承赫思忖着,如果是后者,那他真是一个豁得出去的人——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他实际上已经四十八岁了,而如果没有向导,仅靠药物的话他恐怕活不过七十岁。   “抱歉打扰了。”莉莉兹打开厨柜拿太古糖和牛奶,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她漂亮的蓝眼睛随意瞟了一眼巫承赫,直接无视了他,讥诮地问汉尼拔:“为什么取消我的密钥?我看上去像个恶毒的后妈吗?”   巫承赫有些尴尬,索性躲在汉尼拔身后不吭声,借着他的阻挡,视线扫过莉莉兹的狞猫,默默催眠它:我看不见你,我是普通的……哎呀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呢?   很快狞猫就接受了他的暗示,挪开视线趴在前爪上打盹儿。   汉尼拔解释道:“我想把这里过户给夏里,将来作为他独立的住处,所以取消了所有了密钥,对不起忘记通知你了,我以为你不在意。”   “我确实不在意,你也没必要特意通知我,毕竟这里是你的婚前私产不是吗?”莉莉兹倒了两杯咖啡,将一杯递给汉尼拔,嘲讽地笑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等等,我想我们还是先互相介绍一下吧。”汉尼拔打断了她的话,接过咖啡放在吧台上,将身后沉默的巫承赫拉过来,“这是夏里,你已经见过巫溪发过来的照片了。”又对巫承赫道,“这是莉莉兹,我的妻子,接你来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您好夫人。”苦逼的破落户只能做出一副呆萌的表情,对后妈歉意地颔首,“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他相信莉莉兹是同意接纳他的,毕竟他是汉尼拔的孩子,如果流落到福利机构,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收养,将来很可能令他们夫妇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不如收养他,反正也就是一口饭而已,这样大家都安全,舆论也好听。   巫承赫长得非常软萌可爱,尤其直视别人的时候,眼仁很黑很亮,特别无辜。莉莉兹对上他的目光,瞳孔收缩了一下,脸色不由得温和起来:“你好夏里,欢迎来加百列。”顿了一下,又道,“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请你节哀。”   “谢谢您的关心,夫人。”巫承赫诚恳地说。   他的笑有种很干净的感染力,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莉莉兹甚至将手里那杯咖啡递给了他:“要来点咖啡吗?”   “不了,谢谢,我喝不惯这个。”巫承赫知道她没准备给自己那份,识趣地婉言谢绝了。至此,他对莉莉兹这个继母感觉还不差——虽然她对他很冷淡,很无视,但也由此说明她是个不善于,或者不屑于掩饰情绪的人。   骄傲、冷静,干脆利落,目标直接,这样的性格不见得是个好妈,但肯定是个好后妈。说实话她真要是热情似火那才可怕呢——哪个女人会待见自己老公的私生子?哪怕只是婚前意外也够糟心的了不是吗?   莉莉兹没有和他多客气,转而问汉尼拔:“听说你让‘斥候’的游骑兵突袭了自由革命军的据点,还要让‘四分卫’舰队去围剿他们?”   汉尼拔皱眉,默默啜饮咖啡。莉莉兹追问:“那里是我爸爸的属地,要发起反恐行动,也应该由他的第二集团军负责,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越权?”   “是蓝瑟父亲让你来找我的吗?”汉尼拔这样称呼自己的岳父,“我以为我昨天下午已经取得了他的同意。”   “可你是上周下的命令不是吗?昨天才和他商讨是不是有点晚了?”莉莉兹不悦道,“爸爸并没有和我说起这个,是我自己打算问问你。统帅阁下,我并非质疑你的决定,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远航军三大集团是有公约的,你有权协管,但无权越区作战!”   顿了顿,加了一句:“请你不要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破坏公约!”   “我并没有放纵自己的私人感情。”汉尼拔眼睛眯了眯,道,“夏里的行程暴露,我不认为是偶然事件,可能牵涉一些别有用心的恐怖分子,或者……也许蓝瑟父亲才是感情用事的那个?”   “你在怀疑我?”莉莉兹嗤笑,“你认为是我把他的行程泄露给我爸爸?”   “不,莉莉兹,我信任你,我信任你超过这世上任何人,我相信你理解我做的每个决定。”汉尼拔温和地说,“我只是怀疑蓝瑟父亲在这件事上对我有所误会。亲爱的,有时候你可能没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了解我,理解我,时刻和我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蓝瑟父亲是你的爸爸,他对你的爱远远超过对我信任,而且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看似完全没有替自己剖白,也没有谴责蓝瑟星将,但就这样委婉的一番话,已经把岳父大人黑出翔了——还黑得让老婆心情舒畅。   巫承赫不禁为亲爹的情商点了三十二个赞,女汉子绝对吃这套。   果然,莉莉兹的表情缓和下来,湛蓝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温柔,道:“或许你说得对,很多事情我有点想当然了,没有给爸爸解释清楚。可是……无论如何,你要越权展开行动的话,还是应该顾及一下爸爸的权威,毕竟他才是第二集团军的星将。唉,别让我觉得难堪好吗?”   “对不起,有时候我太独断了。”汉尼拔放下咖啡杯,微笑着用右臂揽了一下妻子的肩膀,吻她的头顶,“有个跋扈的丈夫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   “确实。”莉莉兹苦笑了一下,道,“我会再向爸爸解释的,接受夏里的监护权本来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回吻了丈夫的嘴角,她转向巫承赫,从手袋里掏出一叠文件递给他:“夏里,户籍变更我已经签过字了,今后我和统帅会替你母亲照顾你。”   巫承赫拿过文件,发现那是一份监护权交接文书,委托方签着巫溪的名字,后附她的遗嘱,接收方则是汉尼拔夫妇。   从莉莉兹签字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正式成为他们的养子了。   “谢谢。”巫承赫今晚已经说了很多谢谢了,此时此刻不得不再说一次。   户籍变更很快生效,去基础学校报名那天,汉尼拔征询巫承赫的意见,问他是愿意跟自己姓,还是保留原来的华裔姓名。巫承赫想了想,决定保留原名,毕竟这是他唯一和前世有关的东西了。   汉尼拔对他的决定表示尊重,让尤娜为他缴纳了学费,购置了一大堆文具和生活用品,又亲自订购了一辆新车(飞碟)给他——巫承赫坚持不住校,每天回公寓通勤。   开玩笑,他才不敢住集体宿舍呢,加百列是军港,住户大半都是军属,基础学校超过三分之一的学生是异能者!他每天六个小时坐在教室里,看着各种猫猫狗狗狮子老虎在高维空间走来走去就够糟心了,要是和这帮孙子再住在同一个宿舍,那非猝死不可——装瞎太耗血槽了有木有,小灯泡扛得住他扛不住!   而且鬼知道他哪天会忽然初潮,以常识看蛋不会一直是蛋,所以小灯泡也不会一直是小灯泡,总有天它会孵出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到时候估计他就该来大姨夫了。   妈蛋,大姨夫什么的太丧失了!   就在巫承赫整天为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造访的男性长辈焦虑的时候,他接到了艾娃的电话。   莫妮卡已经做完了恢复疗程,很快就要出发去联邦向导学校了,临走之前哭着喊着要见他一面。艾娃拗不过哭哭啼啼的萝莉,只好向上级递交了申请,不知道是不是巫承赫“统帅养子”的身份发挥了作用,居然被准许了。   巫承赫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驾车去了位于加百列外环的军事区,在医院的隔离病区见到了莫妮卡。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小萝莉憔悴了不少,一看见巫承赫就拉着他的手不放:“哥哥,我好害怕,我总是看到和听到很多奇怪的东西,停都停不下来,吃了药也没有用。”   巫承赫摸着她的头安慰:“没关系,你只是刚刚觉醒,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意识力,等去向导学校就好了,老师们会帮你的。”   “不,我一点都不想去向导学校。”莫妮卡惶惶然道,“他们说毕业之前我都见不到家人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个向导?我们家从来没出过向导。”   向导是异能者的变种,有一定的遗传性,但在普通家庭中也可能随机出现。巫承赫叹息,轻声细语地哄她:“不要怕,很快你就能毕业的,再说你还可以给家人打电话啊,我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布偶猫就趴在莫妮卡的枕头上,伸出前爪够巫承赫的衬衫下摆,够不到,又懒得动,于是纠结地趴在那咬尾巴,跟自己生气。   巫承赫不敢再像上次一样碰它,因为莫妮卡现在是清醒的,很可能发现他的异常,于是只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小猫,同时感叹为什么萌宠和蠢萌的差距这么大。   小灯泡在莫妮卡看不见的角落愤怒地闪了一下,然后非常谨慎地恢复了透明模式。   【哼!】   “毕业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要嫁给不认识的人?”莫妮卡更惆怅了,“哥哥,我不想和那些可怕的男人结婚,我想嫁给你……呜呜呜……为什么你不是异能者?”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巫承赫被她哭得衬衫胸口都湿了,还不敢动,只能叹气:“别哭了,你这么可爱,一定能遇上更好的人,说不定是个将军,或者科学家。把我当成哥哥好吗?”这年头异能者和异能者在一起没人管,向导和向导就别想了——两个向导在一起,就意味着四十万异能者失去了脱单的机会,定你个反人类罪都不为过。   莫妮卡哭得更凶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哮喘病患者哪来那么大肺活量,哭了自由半个钟头才累得睡了过去,最后连她的量子兽都有点受不了了,一直保持着飞机耳的状态,小脸皱成一团。   巫承赫安顿好昏睡的萝莉,出去找艾娃——向导的初潮很难靠自己扛过去,需要舒缓剂的帮助,而舒缓剂是禁品,外面根本买不到。   当然他也没想通过艾娃拿到舒缓剂,那会给艾娃带来麻烦。他只是想找她要一点向导医学的资料,看能不能给自己配一点替代品。   感谢上帝他是个医生,药理学学得还比较扎实。 ☆、亲爹作弊灵   艾娃对巫承赫是非常感激的,自从遇上了这个金光闪闪的统帅养子,她就走了好运,先是在汉尼拔面前立了大功,紧接着就发现了一名向导。为了表彰她的功绩,军部特批她调入远航军第一医院,专门从事向导医学研究。   她的哥哥伊万诺夫也因此得到了统帅的青眼,从游骑兵团调入了近卫军,成了汉尼拔最最嫡系的属下。   前途一片光明,她看到巫承赫时表情也就十分的光明。   “你想考军医大?”艾娃得知巫承赫想要当一名军医,非常赞同,“那再好没有了,我觉得你天生就是个当医生的料——你的外科缝合比我的实习生都棒,对临床医学的认识也很深刻,如果能进入一流的医学院学习,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军医。”   “开学后我就是十年级生,再有五个月就要参加联考了。”巫承赫道,“你也知道,我失去了部分的记忆,所以挺没信心的,如果你能帮我找点医学资料就再好没有了。”   “哦,联考并不难,主要是基础知识,因为考试不分科,你也没必要专门学习医科知识。”艾娃说着,但还是打开个人智脑整理了一些资料传给他,“不过有余力的话提前学点也好,上了大学能轻松一点。”   巫承赫接收了资料,打开翻了一遍目录,发现都是些老掉牙的基础医学知识,想了想,问:“能不能给我一些向导医学方面的资料?我对这个很感兴趣,经历过莫妮卡的事以后,我觉得自己以后也许可以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你想考向导医学专业?”艾娃十分清楚莫妮卡对巫承赫的感情,见他执着于向导医学,还以为他对萝莉也有意思,隐晦地劝他,“莫妮卡是个可爱的姑娘,可她是个向导,配偶是要在军政高层选的,你们……不合适。”   巫承赫默认了她的误会,有点难为情地道:“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想……”   他顶着一张娃娃脸,纠结皱眉的时候特别招人疼,尤其是艾娃这样的大龄熟女,简直对他毫无抵抗力,马上心软道:“哎呀我不是为难你啦,少男情怀什么的我都懂,呵呵……”二话不说将一些标着“机密”的资料塞进他邮箱,“拿去看吧,都是关于向导医学的研究资料,不过别传给别人,这是违反医院规定的,被主任知道了我会很麻烦。”   “谢谢。”巫承赫装纯装得泪流满面,“我会小心保存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莫妮卡的情况,艾娃接到通知参加会诊,巫承赫便告辞了。回到家里,他立刻打开个人智脑,投了七八面全息屏幕,将资料摊开细细找寻起来。   艾娃的级别并不高,因此接触到的资料十分有限,巫承赫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舒缓剂的配方。他有点沮丧,但还是打起精神摘录了一些对自己有用的片段,比如向导初潮时会发烧,任何降温药都不起作用,所以最好处于0~5℃的环境以减轻高烧对身体的影响。另外,在初潮的二十四小时里,向导的五感会大大增强,光线、噪声和触摸都会令他们受到严重的刺激,所以最好呆在封闭、黑暗、绝对安静的环境中。   还有,向导初潮时会散发出特有的信息素,如果方圆半公里内有相容的异能者,很可能会被闻到。而且这种情况年纪越大越明显,像巫承赫这样十七岁才开始初潮的,因为身体已经接近成年,信息素浓度会非常高,很容易引发相容异能者的占有欲,尤其危险。   巫承赫认真研究着救命的资料,不时在全息记事本上写写画画,给自己制定迎接大姨夫的计划。   首先他需要一个温度低、气密性好的环境躲过这二十四小时,于是冰箱是个好选择——汉尼拔虽然不会做饭,厨房里却有个容量高达900升的对开门冰箱,他躲在里面完全没问题,只要解决呼吸问题就可以了。   如果怕冰箱气密性不够,还可以买上几公升的醋酸,稀释后喷在住所四周,这东西味道刺激极了,能有效地阻隔气味,这么一来即使有少量的信息素散逸出去,也不会被异能者捕捉到。   唯一的难题是舒缓剂——这玩意是禁药,任何医生领用都要注册在案的,除非他承认自己是个向导,不然根本买不到。   巫承赫纠结地挠头,手指在全息记事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完全没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背后接近。   “在看什么?”汉尼拔刚刚下班回来,手里拎着军帽,看看他周围的全息屏,恍然道,“怎么?对向导医学感兴趣?”   巫承赫吓了一跳,回头,视线习惯性地掠过他肩头的黑栗雕,道:“哦,是的,还有不到半年就联考了,我想考军医大,所以提前看看资料。”   “这些是艾娃给你的?”汉尼拔看到资料封面上面有第一医院的水印,道,“这是违反规定的,记得存储的时候加密,别泄露出去。”   巫承赫怕他找艾娃的麻烦,忙道:“是我缠着她要的,她本来不打算给我,拜托别告诉她上司……”   “别怕,我不会出卖你和你的朋友的。”汉尼拔笑笑,习惯性地摸他的头,搓成一头毛茸茸,道,“其实你可以缠着我嘛,我比她权限大多了,能弄到很多内部资料……我看上去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吗?”   “那不好吧?”巫承赫扭头躲开,把头发顺平,道,“你不是统帅吗?”   “我是你爸。”汉尼拔笑,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发给他一组用户名和密码,“拿去吧,用这个账号,你可以随意浏览第一医院的资料库。不过别告诉别人,包括艾娃和你的同学,还有你的女朋友……你有女朋友吗?”   “……没。”巫承赫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监守自盗什么的真的可以做这么明显吗?爹你不是统帅吗?   “嗯,晚点谈恋爱也好,你太呆了,一定会被女孩子骗得团团转。”汉尼拔摸摸他的头,忍不住再次把他搓成了毛茸茸,“总之好好学习吧,祝你梦想成真,考个好大学。”   “啊,谢谢……别搓了!”巫承赫挥开他的手,努力把头发压平,天知道他一个成年人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当手办一样搓来搓去,你丫没有童年吗?   汉尼拔笑着住手,为了补偿他又道,“楼上书房的隔间里是我的小药剂室,如果要做实验的话可以临时征用,不过记得用完要收拾整齐。”   “知道了,谢谢。”   “明天就开学了,第一天不要迟到。”汉尼拔拿了点东西就准备走了,“我今晚要回家,马洛的球队今天回航,要去接他。你自己一个人别贪玩,早点睡,明早我让尤娜叫你起床。”   “不用了,我能按时起来的。”巫承赫送他出门。汉尼拔点头,给他一个父亲的拥抱,拎着公文包匆匆离去。   这段时间以来,巫承赫和统帅爹相处已经颇为随意,汉尼拔每周会抽两个晚上过来陪他,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统帅的架子,虽然不像普通当爹的那么嘘寒问暖,但总会吩咐尤娜关照他的生活。   大概因为抚养过马洛,汉尼拔对带男孩子很有一套,对巫承赫的态度介于长辈和哥们之间,偶尔会逗逗他,跟他聊聊女人什么的,但适可而止,绝不会触及过深的话题。这种西式的父子相处模式让巫承赫感觉很新鲜,也很舒服,甚至有点惊喜。   当他走进汉尼拔的小药剂室的时候,就更惊喜了。   汉尼拔是个强异能者,需要定期注射药物以减轻狂躁症,而市售的药物都是批量生产的大路货,远远不能满足个体差异,所以他使用的是私人医生特地为他研制的平衡剂。这种平衡剂使用了很多活性成分,最好是现配现用,因此凡是他常住的地方都设有专门的药剂室,以保证随时有新鲜的药剂备用。   巫承赫打开药品柜,发现这里囤着很多特供原料药,简直就是个小型药剂房。他通过汉尼拔提供的用户名进入第一医院的资料库,找到了舒缓剂配方,两相对比,惊喜地发现配方涉及的试剂这里几乎全都有,缺的那几样,也有类似的替代品。   有个这样的爹简直完美!   巫承赫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了,戴上手套就开始配药,鬼知道他的大姨夫什么时候来,早点准备,有备无患。   折腾了半晚上,他终于DIY出了第一批自制舒缓剂,因为他还没初潮,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反正不敢浪费,就找了一堆试管分装了起来,放在保温柜最后面的角落里。怕被汉尼拔发现,还在上面贴了些其他药剂的标签扰乱视线。   放下一桩心事,巫承赫才感觉整个人累得都有点虚脱了,挣扎着洗完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陷入睡眠之前,他脑子里忽然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事情会不会有点太顺利了?想什么有什么,不大符合他悲催的RP啊……   放在上辈子,这么奇怪的事情绝对会引起他的怀疑,但也许是最近已经有点习惯扮演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智商有所退化,也许是对身份暴露的后果太过恐惧,他竟然没有多想,就这么让这个不安的揣测轻轻溜走了。   唔,无论如何先扛过大姨夫再说吧,他想。   床头柜上微光一闪,小灯泡不知何时显出了胖胖的身影,里面隐隐约约有个黑影在扭动,像是随时都会破壳而出的样子。   【哼!】   作者有话要说:  木呵呵呵和~~~~   推销一下我的专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收藏一下吧么么哒~   绝世帝国 ☆、熊孩子病得不轻   开学第一天,巫承赫顶着轻微的黑眼圈来到了加百列基础学校。   基础学校是一个规模颇为庞大的建筑群,有教学楼、实验楼、办公楼……还配有标准操场和棒球场、网球场等,在主教学楼的后面,甚至修着一个很大的花园,假山池沼,溪流环绕。总的来说境优美极了。   巫承赫穿着崭新的校服走在一大群熊孩子当中,感觉十分违和,他中学毕业都有十年了,忽然重温中二时光,感觉自己就跟个傻子似的。更令他郁卒的是,这帮熊孩子里面异能者太多了,他要时刻注意分辨哪些是自己“应该看到的”,哪些是“应该忽略的”,还要做出相应的表情反馈,搞得精神十分紧张。   还好他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演技也有大幅度的提高,于是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基本把自己也暗示成熊孩子的一员了。   巫承赫所在的班级只有四十来人,男女对半,因为他长得比较呆萌,看上去完全没有攻击性,所以很快就被接纳了,还有热心的女同学和他聊八卦。   通过八卦他知道今天学校不上课,早上开完开学典礼就解散了,下午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按常规开学典礼将持续两个多小时,除了校长和老师的讲话,还有各年级学生代表也要上台发言,巧的是,他的便宜弟弟马洛,正好就是他们十年级的学生代表。   “马洛今年可威风啦。”一个女同学兴致勃勃和他八卦,“假期他带着加百列少年队参加了远航军棒球联赛,得了冠军,昨天听说他参赛归来,好多粉丝都去港口接机了呢……话说你们是兄弟吧?他是你弟弟对不对?”   “呃……算是吧。”巫承赫含混地回答,虽然他在法律意义上说已经是辛普森家的一份子,但估计这个家谁也没把他当正经家人看,包括他自己在内。   “哎,可惜我昨晚有事,没去接机。不过昨晚校园网上比港口还热闹呢。”女同学说,“因为马洛要回来,他的粉丝昨晚在校园网里做活动发帖子,召集了好多人给他撒花儿。你也知道啦,校园网的人气王一向都是King神,他们这么搞King神粉当然发飙啦,结果刷了好多黑贴黑马洛,连统帅大人都中枪了呢,说他暗箱操作,以权压人,不然马洛他们队根本拿不了冠军。”   巫承赫昨晚忙着备战大姨夫,完全没顾上上网,听说自己居然错过了这样的盛事,不禁颇为遗憾——他这个人不追星,但还蛮喜欢八卦的,关键这东西锻炼情商,很适合他这样的技术宅熟悉人情世故。   “King神太强大了,马洛就算得了冠军,还是拼不过他啊。”女生唏嘘道,“不过King神也有这样的资本呀,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完美的男人哩?在艺术圈风评那么高,偏偏是学霸,文理双修技术帝有木有?而且虽然他哥是新任总统,他可一点都不卖总统的账,上次还在总统府门口搞行为艺术,讽刺联邦政府都是阳痿患者呢!最逆天的是他还长那么帅!哎呀简直是不给别人活路啊嘤嘤嘤嘤……”   巫承赫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跟年轻人有代沟,这个King怎么听都是个坑爹神经病吧?这种人有什么可崇拜的?   而且他那也叫帅?   年轻人逼格太高了我甘拜下风……   女生还沉浸在对King神的膜拜中,完全没注意到巫承赫尴尬的表情,自顾自道:“King神粉真心凶残,估计今晚还有得战呢,我下午好好睡一觉,今晚刷通宵呀。”   巫承赫倒是也想围观一下这种八卦盛事,不过他昨晚没睡好,今早起床就有点头晕,还有点发低烧的征兆,今晚还是好好睡觉休息一下吧。   这时教室里响起提示音,提示开学典礼即将开始,让所有人到大礼堂集合。   巫承赫跟着同班同学来到大礼堂,这里非常宽敞,上下五层,像大型歌剧院一样。十年级的座位在一层池座,离讲台最近。他到得早,为了不挡路只好坐在前排中间,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不一会周围就都坐满了。   几分钟后,悠扬的钟声响起,提醒大家典礼即将开始,嘈杂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随后,礼仪官走上讲台,请所有人起立,示意乐队演奏联邦国歌。巫承赫还是第一次听到联邦国歌,因为不会唱,只能跟着全息字幕做口型,好在几百人混在一起,他滥竽充数也没人发现得了。   奏完国歌,礼仪官让大家坐下,然后请校长、教导主任,以及各年级组长依次上台讲话。隔了一千年,老师们的讲话内容的还是老一套,不外乎是总结过去畅想未来云云。巫承赫听了一会就开始打盹儿,脑袋都快垂到膝盖了,忽然听到周围一阵骚动,有人窃窃私语:“嘿,是马洛!”   巫承赫清醒了一点,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学生代表发言环节,刚刚登上讲台的是一名非常英俊的金发少年。   马洛才十六岁,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五,宽肩窄臀,猿臂蜂腰,典型的运动员身材,因为年纪尚小显得略有点单薄,但修长挺拔,已经颇有男子气概。   他的长相中和了汉尼拔和莉莉兹两个人的特点,不过总的来说像母亲更多一些,冰蓝色的眼睛,淡金色的卷发,眉宇之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所谓的忧郁,淡然扫视全场,立刻引起女同学(也有少量男同学)花痴的抽气声。   巫承赫看着台上的便宜弟弟,再联想一下自己,算是彻底明白了“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这句话的科学道理。   “尊敬的师长,亲爱的同学们,非常荣幸能代表十年级生上台发言……”马洛面无表情念讲演稿,显然不大情愿承担学生代表这一重任,一边照本宣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观众席,无意间发现了巫承赫,视线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便即挪开,似乎很不屑有他这么个兄弟。   巫承赫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身份很难讨人喜欢,也没打算让他待见,默默低头继续打盹儿。   就在这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个鸡蛋,往讲台上砸去。马洛反应极快,一歪头,伸手将鸡蛋接在手里,只是因为用力过大,捏破了蛋壳,流了一手的蛋液。   发言戛然而止,马洛脸上浮起一丝戾气,冰蓝色的眸子倏然往鸡蛋飞来的方向扫去。站在一旁的礼仪官更是勃然大怒,大声道:“谁?干什么?”   “哪来的鸡蛋?”   “好像是二层那边飞过来的。”   “干嘛?干嘛扔鸡蛋啊?想打人吗?”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纷纷站起来往那边看。巫承赫被惊醒,瞌睡全飞了,也跟着人群站起身四下观望。   只听一个尖利的女声忽然道:“马洛粉滚出互动群!”   然后是几个参差不齐的声音——   “King神万岁!马洛粉不许再黑我大King神!”   “棒球手没资格和艺术家相提并论,简直Low爆了!”   “马洛粉滚出校园网!”   “……”   “轰”的一声,整个大礼堂的学生都燃起来了——卧槽粉丝大战居然战到三次元了,太Fashion了有木有?太鸡血了有木有?太高大上了有木有?   赶紧一起战啊,不然明天还怎么在互动群里混?   中学生,尤其是高中生,那简直就是中二病中的奇行种——他们即将走出叛逆期,不屑于初中生的幼稚,更看不起大学生的颓废,满腔子都是一点就爆的荷尔蒙,卯足了劲儿想干点什么家长所不允许的事情,又苦于生活平淡,无法施展。于是但凡遇上芝麻大的事情,都绝壁要搞出西瓜大的动静来!   还愣着干什么?战斗吧,少年!   巫承赫作为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少年,已经完全惊呆了,他当过兵,参过战,维过和,连宗教冲突都见识过,但唯独没见过如此莫名其妙的战斗——粉丝大战居然实体化了嘿!   真是刷新时髦值!   King神的粉丝和马洛的粉丝陷入了神经病一样的狂战,刚开始是对骂,骂着骂着有人吼了一句:“说什么说,马洛粉光会耍嘴皮子,有种干一架。”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哎哟我去!巫承赫被他们气得直翻白眼,他坐的位置略倒霉,身边不远处就坐着两拨不同阵营的粉丝,这伙人也不知道早餐吃的什么,火气大的不得了,没骂几句就打了起来,因为里面夹杂着好几个异能者,他们的量子兽也开始在高维空间里咬仗。   巫承赫从没应对过如此多样化的战斗,一时间眼睛都花了,刚想冲上去制止他们,忽然感觉脑仁一跳,腿一软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巫承赫甩了甩头,感觉四周的人声像是放大了好几倍,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耳膜。还有这帮熊孩子们身上的热气,跟蒸汽熨斗似的喷在他脸上,搞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扶着前排的椅背休息了几秒钟,他感觉好了点,正想挤出去离开礼堂,忽听旁边的战团里发出惨烈的呼救声:“救、救命!”同时,空气中弥漫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受伤!巫承赫一个激灵,圣母光环瞬间闪现,本能地冲战团大喊一声:“别打了!大家冷静!退后,有人受伤了!”可惜他声音太小,周围的环境又太嘈杂,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愣是没一个人搭理他。   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不舒服的症状更加明显了——心慌气短,心跳加速,呼吸间吸入周围浑浊的空气,鼻腔居然有淡淡的刺痛感,像被炽热的蒸汽烫了似的。不一会,连眼睛也开始酸胀起来。   怎么回事?一丝惊疑迅速在心头掠过,他刚想抓住,却被强大的圣母光环彻底淹没了,只剩下强烈的治病救人的使命感。   关键时刻这金手指太坑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么么哒~~~   爬上首页月榜啦~~各种求花花翻滚~~~   感谢:   深井冰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6 18:57:38   酥丫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5 13:23:57   喵喵输入法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5 08:15:59   sige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4 11:42:32   sige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4 11:41:13   anita158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4 02:06:37   才开文就有这么多人投雷,特别感动嘤嘤嘤嘤………… ☆、脑残粉世间极品   战团里的呼救声越来越惨烈,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显然有人伤得不轻。   巫承赫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本能深处那种神经病一样的责任感,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过去很可能会被踩成白板,还是苦逼兮兮地硬挤进了进去,一边挡着那些打太平拳的,一边将被踩在地上的少年扶起来:“同学,同学你怎么样?”   少年大概是低年级的学弟,长得比他都弱鸡,身上全是鞋印,额头破了一大块,血流了半边脸,拉着他的手哭得鼻涕眼泪的:“学长!我肋骨好像断了,疼死了,学长救救我……”缓了口气,忽然大叫,“马洛粉滚出校园网!”   巫承赫被他神转折的口号吓了一跳,耳朵里轰的一声,感觉耳鼓都差点被他震碎了,扶额晃了一下,恨不得再踹他两脚:少年,你粉偶像粉得这么投入你家长知道吗?   不过脑残粉也是人,巫承赫不能因为他脑残就不救他,轻轻按压了一下他受伤的胸口,让他轻轻吸气再呼出,皱眉道,“你肋骨可能裂了,这个位置很危险,万一再受到冲击断了,很可能伤到肺部。”   弱鸡少年见他说得笃定,不由得慌张起来,也不喊让马洛滚出校园网了,拉着他的手惊恐道:“那怎么办?学长你救救我,我不能死,我爸做了七次人工受孕才有的我,我家三代单传我还没找女朋友呢……”   巫承赫黑线,这么矜贵早干嘛去了?打断他道:“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带你出去找校医。”   弱鸡少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抱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起往人群外面挤。巫承赫本身就长得又瘦又小,拖着个包袱更是行动困难,为了保护他尽量将他护在自己怀里,一路上挨了好几下太平拳。   好不容易走到一半,前面呼啦啦又涌过来一帮人,巫承赫暗叫不好,正想翻到前排躲过他们,就感觉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上臂,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一拖,将他生生从前排拖到了后两排。   不知道是那人力气大,还是自己皮肤太嫩,巫承赫感觉上臂一阵锐痛,骨头都好像被他掐断了似的,痛得几乎尖叫起来,好不容易捯过来一口气,额头已满是冷汗。   混乱中也看不清抓着他的人是谁,巫承赫半天回过神来,发现原本护在怀里的小弱鸡不见了,忙伸手去前排够他:“同学,抓着我,我拉你……”话音未落,胳膊又被人拉住了,那人使劲一拖,居然又把他拖后了两排。   两次被拉的都是同一条胳膊,巫承赫被他抓得痛彻心扉,感觉自己都要成独臂大侠了,忍不住大叫一声。那人像是吓了一跳,马上松了手,道:“你没事吧?”   巫承赫眼泪都快出来了,泪眼朦胧往后看,惊讶地发现拉他的居然是他的便宜弟弟马洛,呐呐道:“怎么是你?”   马洛冷冷皱眉,完全不屑于回答他这个毫无建设性的问题,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拦腰一抱扛上肩头,长腿踩着椅子靠背一路跳跃,越过无数攒动的头颅,分分钟就跳到了大礼堂门口。   巫承赫头朝下倒挂在他肩头,颠来倒去整个人都晕了,被放到平地上的时候差点摔倒。马洛无比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扶着他的肩膀,嘲道:“你还是男孩子吗?拜托能不能别这么娇弱?怪不得老头子一再嘱咐让我照顾你,果然是个废柴!”   巫承赫也感觉自己这会子有点不对劲,他平时虽然人小力微,但协调性极好,行动十分敏捷,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老想往地上倒。   “谢谢你。”巫承赫无心和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斗嘴,道了声谢,道,“刚刚我拉着那个小男生呢?你快帮忙把他弄出来,他受伤了,万一再被踩踏,会有生命危险。”   “先顾好你自己吧。”马洛冷冷道,拉开大礼堂的门,发现巫承赫脸色酡红,眼神涣散,呼吸很费劲的样子,狐疑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好像还在发烧。快走,我带你去校医院,该死的,老头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弱鸡?”   “等等……”巫承赫来不及抗议就被他半拖半抱着弄出了大礼堂。   外面光线很强,巫承赫一出去就感觉眼睛一阵锐痛,忙低头用手挡住眼皮,道:“我不要紧,你快进去帮我把他弄出来,这么多人,他会被踩死的。”   “你的样子比他惨多了,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马洛都要被他烦死了,拉着他就要去找校医。   巫承赫圣母光环全开,根本顾不上自己,一想到那个小弱鸡就焦虑的不行,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拜托,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打起来的,那孩子受伤你怎么说也有点责任吧?你就不能帮帮忙吗?”   “又不是我让他们打的,是King的粉丝先战的好吗?再说那家伙不是让我滚出校园网吗?他是King的粉丝,要负责也应该他家King神去负,关我什么事?”马洛白他一眼,“脑残没药医,让他们去打好了。”   和小朋友讲道理太费劲了,还不如自己该干啥干啥。巫承赫对便宜弟弟无话可说,松了松校服领带,打开纽扣缓了口气,道:“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刚要走,眼前一花,被一个凶悍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只黑花毛色的雄性狞猫,身材修长,体态彪悍,冰蓝色的眸子虎视眈眈看着他,似乎他再往前走一步就要咬断他的喉管。   百分之一秒的怔忡,巫承赫立刻意识到那是马洛的量子兽——它和莉莉兹那只狞猫非常相似,只是个头更大一点,花纹也更清晰一点,看人的时候目光凶悍极了。   我看不见它!巫承赫下意识地催眠自己,脚步毫不停滞越过狞猫,就要冲进礼堂。   “你有病啊?!”马洛都要气死了,一把抓住巫承赫的手腕。他的狞猫也冲了过来,再次拦在巫承赫之前,在高纬度空间里发出轻微的唬声。   巫承赫现在对付量子兽已经很有一套了,电光石火之间,眼睛盯住狞猫冰蓝色的眸子,默默催眠:我看不见你,一边玩去吧!   狞猫瞳孔一缩,接受了他的暗示,一扭头发现了另一个异能者的蝰蛇,于是很开心地跑过去踩蛇玩了。   马洛看着自己欢脱的量子兽,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当巫承赫试图返回大礼堂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拦住了他,道:“夏里,你不大对劲,我劝你立刻去看医生,你脸很红,而且在发烧,我刚才拉过你的手,你的体温起码比我高两度,这是非常危险的!总之别在开学第一天就给我出问题,我讨厌老头子的唠叨!”   脸红、发烧、耳鸣、眼睛疼、皮肤敏感……巫承赫的表情忽然凝固,脑中一道闪电霹过——情况不对,他好像要初潮了!   怪不得刚刚在礼堂里的时候就觉得耳朵嗡嗡响,各种奇怪的气味钻进鼻子,还头晕……一定是因为四周异能者太多,影响了他的气场!   巫承赫身子晃了一下,闭上眼深呼吸,道:“抱歉,我有点不舒服,要先回家了,麻烦帮我给老师请个假,我明天大概不能上课了。”   “喂你……”马洛没想到他忽然来了个神转折,呆了一下,道,“你不去校医院看看吗?”   巫承赫被大姨夫吓得肝都要裂了,哪里还敢在外面逗留,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进汉尼拔的冰箱,匆匆往停车场走:“不了,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有点着凉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马洛下意识觉得他哪里不对,同时感觉巫承赫身上正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气味,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味道,但好像特别好闻,甜甜的,香香的,让人忍不住想闻到更多。   “等等。”马洛瞳孔有点扩散,赶上一步抓住他胳膊,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迷惘,“这是什么味道……好甜……”   巫承赫的肝非但要裂,简直都要爆了——马洛和他居然是相容的!   我去年买了个表!我们是兄弟,一个爹生的啊,相容性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坑爹?   老天爷你这种设定简直毫无节操啊!   “听着!”巫承赫彻底没办法了,只能铤而走险。他回头,双手抓住马洛的肩膀,努力集中所有的意识力,漆黑的眸子死死盯住马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事,我很好,我什么味道也没有,你闻到的是花园里的丁香树。开学典礼结束了,我现在要回家,还有,我是普通的!”   马洛的瞳孔猛地收缩,又迅速扩散开来,脸上流露出迷惘放松的神色。巫承赫不知道自己精神暗示是不是已经彻底奏效,但他没有时间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正有什么东西潮水一样蔓延出来。   他的瞳仁正在收缩,他的耳蜗正在颤抖,他的鼻腔因为空气摩擦而发出难以忍受的钝疼,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飘出奇怪的气味!   学校里有很多异能者,如果不马上离开,他会被更多的人发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他的精神暗示暂时还没有群发功能!   放开马洛,巫承赫飞快地往停车场跑去,跳进飞碟,连预热都没做就像火箭炮一样弹了出去。   心跳快得像擂鼓一样,双手抖得握不住控制器,巫承赫坐在驾驶座上,心里把总统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该死的King神!该死的King神粉!要不是他们作死搞什么粉丝大战,老子怎么会这么惨?!   杀马特什么的都去死去死去死吧!!!   虽然素未谋面,此时此刻悲催的巫大夫已经把杀马特男神King给恨出血了!   真是一粉顶十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粉顶十黑啊,给King神点个蜡……   【金轩:求王霸的粗场!】   【猫叔:你求我呀,你求我呀~】   【金轩:那我不粗了……】   【猫叔:TAT 你为何这么屌?】   感谢:   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7 21:04:23   leleh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7 14:57:27   x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7 13:07:48   talac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7 11:35:46   月下薄荷树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3-06 18:33:14   木呵呵呵和和~奸笑跑走~ ☆、向导性全面觉醒   巫承赫一路摇摇晃晃飞回住所,走进大门的时候都要虚脱了。   虽然他见过莫妮卡初潮,自己之前也查了不少资料,但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完全刷新了他的想象。   他的体温已经接近四十度,烧得他两眼放光,连走路都无法保持直线,只能走S形。他的视野变得十分奇怪,正常物体在他眼中都产生了严重的重影,有些连轮廓都是扭曲的。他的听力变得特别敏锐,坐在飞碟里连交通台都不用接驳,仅凭一双耳朵就听到好几公里外的交通提示音。他的鼻子比警犬的还要灵,下车时隔着一个喷泉,居然闻到了花坛泥土下新鲜的猫屎味。   还有他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极其敏感,仿佛所有的毛孔上都安了信号放大器,连气流的涌动都能带来明显的摩擦痛。   救命!巫承赫几乎是爬上二楼的,他哆嗦着打开小药剂室的门,将昨晚配制的舒缓剂取了一份打进自己的颈静脉,因为手抖戳了好几个针眼,又把自己疼了个半死。   还好他的专业技能十分过硬,第一次配药效果就不错,几分钟后他感觉自己不大抖了,视野也正常了一点,连忙将剩下的药剂全都装好,和注射枪一起放进保温盒里,然后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压缩氧气瓶,一个呼吸转换器。   离初潮症状全面爆发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巫承赫感觉自己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甜味,他将药品和气罐拖进冰箱,将控温器调到零上二度,趁着升温的功夫又回到药剂室,用洒花的喷壶配了一大壶稀醋酸,把刚刚坐过的飞碟以及整个别墅都喷了一遍。   冷静,冷静,一切都得照着计划来,一步都不能疏忽,要不然很快就会被发现……他竭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压下脑子里翻涌的潮汐,将沾满信息素的校服鞋袜等等统统脱下来扔进洗衣机。   等等,好像少了什么……巫承赫头昏脑涨,翻了翻衣物,发现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但都这种时候了,他不能再为一条领带跑出去,只好先不管了,给洗衣机里倒上洗涤剂和稀醋酸,开启了清洗功能。   把全部计划在脑子里轮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巫承赫舒了口气,反锁房门,一丝|不挂爬进了冰箱。   冰箱里冷极了,他一进去就打了好几个喷嚏,但身体的高温因此得到了缓解,反而舒服了不少。他摸索着戴上呼吸转换器,接上氧气瓶,然后给自己打了第二针舒缓剂。   冰箱里一片黑暗,厚厚的隔热层阻隔了大多数的声音,令他的眼睛和耳朵都舒服了很多,虽然他的皮肤依旧敏感,有些受不了空气中的冰屑,但比起刚才在外面,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巫承赫蜷成一团侧躺下来,头很晕,小脑里有什么部件像是坏掉了,感觉自己一直在没头没脑地旋转、下坠,却永远都触不到底。这种失重感非常难受,很快他就觉得恶心想吐,于是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姿势,半靠在冰箱壁上,但这么一来背部却受到了压力,变得疼痛难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承赫每一秒钟都像是在忍受酷刑。冰箱虽然有900升,但整体是一个立着的长方体,他无法在底端平躺,只能变换各种姿势,蜷缩或者半靠在里面,没多久身体就变得又僵硬又酸痛。   打完第十二针以后,身体开始变得有些麻木,肢体末端有轻微的麻痹感。巫承赫舒了口气,以为一切都要过去了,情况正在变好,殊不知最困难的时刻才刚刚到来——他的脑子里渐渐像是煮开了沸水,不停地冒泡,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像蒸汽一样溢了出来,向四周扩散。   它们涌出了他的头颅,在黑暗中凝结成了无数长长的“带子”,像章鱼的触手一样扭曲纠结。巫承赫意识到那是他的“意识云”正探出“思维触手”,但他完全没法控制,只能任凭它们像发疯的章鱼一样穿过冰箱门,穿过厨房,穿过客厅,向广阔的世界深处探去。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都陷在黑暗当中,却以另一种方式“看”到了周围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色彩,所有的物体都只有黑灰色线条勾勒出的轮廓,简单空洞。渐渐的,黑灰之中亮起了一点金色的光斑,然后是另一点……几分钟后,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始遍布于线条构造的世界。   巫承赫“看”着这些微弱的光点,慢慢意识到那些是生命体,因为它们在动,在闪烁。其中体积大一些的应该是人类,而那些分外明亮的,则是异能者。   线条的世界还在扩展,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无数的光点在线条之间亮起,飘忽闪烁,像暗夜的灯火,巫承赫能感觉到它们的思维波动,刚开始是微弱的,慢慢地却越来越强,像噪声一样在他的大脑中萦绕不休,纷乱嘈杂。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触手,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云停止扩张,他感觉自己都要被那些光点发出的思维噪声逼疯了,却偏偏停不下来。   沉寂了十七年的大脑完全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信息扩张,发出不堪重荷的锐痛,巫承赫痛苦地在冰箱里扭曲着,哆嗦着,挣扎着打完第二十二支舒缓剂,终于扛不住昏厥了过去。手里的注射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再也没有能够捡起来。   妈妈……救救我……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来,巫承赫抽搐了几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马洛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混混沌沌的,直到下午做完体能训练,回到家里坐到餐桌边,精神还有点恍惚。   “怎么了,马洛?”莉莉兹为了迎接儿子,特意从兵站赶了回来,亲手准备传统的爱心晚餐。她将一个九寸的苹果派放在餐桌上,担心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在发烧吗?狂躁症要发作了?你最近有没有按时注射平衡剂?”   “唔……我没事。”马洛拨开母亲的手,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时差还没倒过来,昨晚接机的人太多了,粉丝太疯狂,被他们吵得头疼。”   “哦,下次让你们球队的经理人不要再曝光行程了,人家还以为你炒作呢。”莉莉兹抱怨着,解下围裙,一边开香槟酒,一边指挥自己的量子兽叫丈夫吃饭。雌性狞猫穿过楼梯走进书房,很快汉尼拔就走了出来,微笑道:“给马洛也来一杯,我们庆祝一下。”   “他才十六岁,不能饮酒。”莉莉兹皱眉,嗔怪地白了一眼丈夫,但还是拿了高脚杯给儿子倒了小半杯。   “得了冠军,可以破例一下。”汉尼拔揉了揉儿子的卷发,不大趁手,想起另一个儿子来,但看了一眼莉莉兹,并没有提起。他坐到椅子上,端起酒杯:“为了冠军。”   “为了冠军。”莉莉兹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附和道。   马洛终究是个孩子,酷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来,举杯和父母相碰:“谢谢。”   莉莉兹的厨艺并不出色,但作为一个上校已经非常难得了。汉尼拔和马洛识趣地没有挑剔苹果派太甜,烤鸡排太咸,大口咀嚼着食物,并不时讨论一下球队和学校的事。   “最后一个学期了,还有五个月就要联考,球队要不要暂时退出来?”汉尼拔问马洛,“你想考哪个大学?第一集团军直属军校,还是你外公那边的航校?”   马洛道:“其实我想考阿斯顿大学,那儿毕竟是排名第一的军校。”   莉莉兹脸色一变,道:“我不同意,联邦和远航军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新任总统金辙是个强硬派,和老总统不一样,鬼知道什么时候会和你爸爸翻脸,我不同意你去首都念大学!”   阿斯顿大学是人类定居敦克尔星球以后建立的第一所大学,以军事为主,民事为辅,七百多年来一直是联邦军政高官的摇篮。但近一百年来,联邦政府和远航军的关系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尤其是新任总统金辙上台以后,很多政策都在紧缩,让远航军非常忌惮。   这种时候把唯一的儿子送到首都去上大学,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莉莉兹和汉尼拔都更倾向于把儿子留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我听说一个消息。”马洛犹豫了一下,道,“听说议会在讨论一个提案,要求远航军上校以上军衔的家庭里,至少派遣一名后代回敦克尔首都接受高等教育,尤其有志于从军的孩子,必须到首都军校上大学。爸爸,这是真的吗?”   莉莉兹显然从没听说过这个消息,吃惊地望着丈夫:“有这种事?”   汉尼拔道:“我也听说了,不过应该不会通过吧,我想联邦暂时还不会找远航军的麻烦——首都星团需要大量的能源,我们的第二和第三集团军正在仙琴座拓荒,稍微停一段,他们就会断粮。”   “万一真的有这个提案,我们难道要把孩子送到敦克尔首都?”莉莉兹忧虑地说,“如果联邦想和远航军动手,他们不成了总统手中的人质?”   “怎么会,你想得太多了,如果他们真敢和远航军翻脸,几个孩子能起什么作用?难道我会为了几个小孩放弃远航军几亿人的利益?”汉尼拔皱眉道,“金辙没那么蠢,他了解我的作风。所以如果议会真有这个提案,主要目的应该还是思想教育,毕竟我们的孩子大都出生在远航军,对联邦没有归属感,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培养下一代之间的凝聚力。”   顿了顿,道:“总之再看吧,如果马洛真的喜欢阿斯顿大学,去首都念几年也没关系,毕竟联邦在文教方面比远航军出色得多,我也希望他认识一些优秀的校友。”   “我不同意!”莉莉兹才不理汉尼拔那套大道理,在她眼里儿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马洛你给我听着,乖乖留在远航军念大学,不许动阿斯顿大学的念头。”   马洛翻了个白眼,没答话。汉尼拔笑了笑,道:“啊,还是吃饭吧,要尊重食物,还有我们伟大的厨娘。”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嫌弃我的手艺。”莉莉兹也不想儿子第一天回来就说这个。   “怎么会,你的手艺一直以来都好极了。”汉尼拔笑着说,趁着拿酱料的工夫对儿子眨了眨眼。马洛冲父亲挑眉,背着母亲给他一个“才怪”的口型。   饭后莉莉兹收了餐盘去厨房清洗,汉尼拔问马洛:“今天上学怎么样?遇到夏里了吗?”   “夏里?”马洛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回想起今天早上发生过的事,感觉像是笼着一层浓雾,居然有点记不清楚了。   “你没见到他?他没去上学吗?”汉尼拔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攻粗线,请大家不要捉急,剧情需要,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不然后面就不精彩了哦~~~ ☆、坑爹货非常幸运   马洛有些迷惘,但他毕竟是一个强异能者,早上巫承赫慌乱之间精神不大集中,给他的思维暗示并不牢固,此时被汉尼拔一问,渐渐就想起了那么一星半点:“不,他去了,参加了开学典礼,我看见他了。”   他一边努力回忆着早上的情况,一边说:“上午发生了一点意外,一些学生在开学典礼上打起来了,我怕他受伤,就把他拉出了礼堂。后来……他好像病了,说要回家,我本来想送他去校医院,但他不肯,只让我帮他跟老师请假……”愣了一下,皱眉道:“糟糕,我忘记帮他请假了!”   “你说他病了?”汉尼拔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什么病?有什么症状?”   “……我忘记了。”马洛困惑地说,“奇怪,我怎么感觉早上的记忆很模糊,好多细节都想不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汉尼拔看着儿子茫然的眼神,依稀明白了些什么,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道:“是你太累了吧,昨天那么多粉丝闹腾。算了,夏里的事你不用管了,晚点我帮他给老师请个假。”   马洛还是有点奇怪,总觉得早上从大礼堂出来到巫承赫走这一段的记忆不对劲,像是打碎的镜子似的,大块块拼起来了,边角的碎片却遗失无踪。   “行了别想了,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无论如何,谢谢你帮我照顾夏里。”汉尼拔笑着打趣儿子,“不过你可别吃醋啊,他跟你不一样,我照顾他是为了履行承诺。”   “行了吧,鬼才吃他的醋!”马洛一想到巫承赫心里就莫名烦躁,挥了挥手,“我去洗澡了,今晚要早点睡。”说着便丢下父亲往楼上跑去。他的狞猫穿过墙壁跑了进来,绕着汉尼拔转了一圈,扒在他背上试图用爪子够他肩头的黑栗雕。黑栗雕没好气地瞪它一眼,狞猫龇了龇牙,悻悻地跑走了。   无论表面上装得多酷多独立,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打心底深处,还是崇拜和依赖着父亲的,量子兽做不得假。   汉尼拔微笑着看着儿子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慢慢恢复了肃然的神色,扫了一眼厨房中忙碌的莉莉兹,往楼上书房走去。   “尤娜?”一进房门,汉尼拔就接通了尤娜的通讯。   “统帅。”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秘书立刻答道,“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有件要紧的任务要几个人去办,名单已经拟好了,稍后给你发过去,你马上给他们发消息,务必让他们在十分钟内出发。”   “是!”   “我的公寓从现在开始全面戒严,二十四小时内,整个社区除了业主,所有人只许出不许进。”   “是!”   汉尼拔挂断通讯,迅速拟了个名单发过去,包含跟巫承赫住同一个社区的所有异能者,十分钟内,这些人将会离开家,到远离社区的岗位执行任务,二十四小时内都不会回来。   社区戒严,只出不进,就不会有新的异能者进去。   安排好一切,汉尼拔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来,他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直到走到第十圈,脚步才停了下来。   外面起风了,最近几天这一区有点静电超标,天文台说天亮之前会下一场人工雨,汉尼拔看了看外面翻卷的乌云,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他肩头的黑栗雕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亲昵的低鸣。紧接着,莉莉兹的狞猫便施施然穿过书房门走了进来。它低头绕着汉尼拔转了一圈,却没有离开,而是趴在了他脚边的地毯上,温驯地靠着他小腿,冰蓝色的眸子柔柔看着他的眼睛。   汉尼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纠结,然而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将手中的外套重新挂回衣架,温柔地摸了摸狞猫的头顶,往卧室走去。   凌晨七点,寒风凌烈,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潮气,刮在脸上又冰又冷。   一艘来自联邦首都敦克尔星球的飞船缓缓降落在加百列军港一号港口。三三两两的旅客走出船舱,一个身材高大的华裔青年也夹杂其中。   他的头发又黑又长,在脑后束成整齐的一束,直垂背心。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铁灰色T恤,领口刻意设计成剪破的样子,露出健康的麦色皮肤,以及锁骨上一角蔷薇纹身。腿上的牛仔裤已经洗得发白,膝盖上还勾了几个破洞,但因为两条腿又长又直,一点不显得邋遢,倒有几分随意的洒脱,充满艺术气息。   要下雨了?金轩抬头看了看天空,将搭在臂弯的风衣披在肩头,拎着行李箱往出口走去。   “King!”经理人紧赶慢赶跑过来,“你确定要一个人走吗?主办方的酒店都安排好了。”   大风将金轩乌黑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他掏出墨镜架在鼻梁上,又将风衣领子竖起,挡住小半边脸,道:“再见。”   经理人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你是大神,听你的。”   加百列的人工空气让金轩很不舒服,总感觉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假,他没有多做逗留,对经理人冷淡地点了个头,大步往出口走去。   过了安检门,右手忽然震了一下,金轩浓黑的剑眉蹙了起来,足足耗了一分钟,见对方实在没有挂断的意思,才不情不愿地接通了:“哥?”   总统金辙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教授说你交给他的不是论文,是一本古典吉他琴谱。金轩,你是不是不想毕业了?想让老子养你一辈子吗?”   “连烹饪机都不会用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吧?”惜字如金的King神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口若悬河,他字正腔圆地给他哥糊了个嘲讽,“没记错的话我一直是自己在养活自己,你除了二十四年前把爸妈的精子和卵子从胚胎银行取出来,塞进人工子宫,然后给上面贴上一个‘金轩’的标签,之后还为我干过点别的吗?”   “你他娘的在跟谁说话你这个邋遢鬼?信不信我马上把你重新分解成精子和卵子然后塞进银行?”一向稳重谦和的总统阁下勃然大怒,“你还要不要你的学位了?或者你打算在你的博士毕业典礼上穿个硕士袍?行为艺术吗?你他娘的真是用生命在坑爹啊,可惜用的是老子的命,坑的也是老子这个爹!”   “留着精神去给你那些软蛋议员发飙吧,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跪舔你的。”金轩追加了一个嘲讽,道,“论文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操心!”   “别挑战我的底线金轩,国会的事轮不到你插嘴!”金辙对这个弟弟完全无语,斥道,“乖乖做你的论文,否则你会发现你亲爱的大哥我一点都不软萌,还是个鬼畜!”   “你该去参加相亲会了。”金轩冷笑,“让他们给你发个向导吧,免得你找错鬼畜的对象……我猜向导学校的调|教课程一定能满足你的各种特色要求。”   “下午两点。”金辙懒得跟他耗血槽,言简意赅道,“晚一秒钟,你一整年都别想再出敦克尔首都。”   “……Deal。”   挂断电话,金轩嘴里冒出一大串低沉的似是而非的咒骂,冲首都星团的方向比了个中指,然后用个人智脑接驳公共交通系统,叫了一辆自控计程车。   一个多小时后,计程车将他送到了军部旁边的高尚社区,这里有一个金辙的私人别业,是他在远航军服役时买的,已经有很多年没用过了。   “请接受身份验证,这一区现在在戒严,非业主不能进入。”门口两个巡警挡住了计程车。金轩皱眉,他走得匆忙,没跟哥哥要业主权限,只有一个进门的秘钥。   这个时候打扰他不太好吧?毕竟刚放过大招……金轩犹豫了一下,决定自给自足:“稍等我找一下。”将计程车外壁设为不透明模式,打开个人智脑,启动一大堆他闲来无事做的黑客软件,分分钟就破解了物业管理处的后台,把自己的业主权限加了进去。   “找到了。”金轩打开车窗,将右手伸出去。   你丫找了半天就是在找自己的右手吗?巡警黑线,拿扫描器在他掌心扫了一下,系统“滴”的一声,显示业主身份确认,于是开闸放行。   “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旁边的同伴问,“长得好像门口广告上那个艺术家,叫King的,就是没化妆看上去帅一点。”   “整容整的吧?”巡警撇嘴,“现在的年轻人追星都追出神经病了,我儿子勤工俭学半年多,攒钱做了个丹凤眼,说是King神同款,妈的,你说老子这是在给谁养儿子啊?!”   同伴同情拍肩。   进入社区,风更大了,还夹杂着淡淡的雨丝,金轩找到哥哥的别业,拎着行李箱往大门走去。忽然一阵风吹来,将一根暗红色的带子吹到了他面前。   金轩一把捞住了带子,发现那是一条领带,上面织着“加百列基础学校”的名字和校徽,显然是校服的配饰,翻个面,背面绣着一个颇为拗口的中文名:“巫承赫”。   哪来的熊孩子,连校服领带都丢了……金轩撇了撇嘴,刚要把它往风衣口袋里塞,忽然顿住了。   这是什么味道?   他捏着领带凑到鼻端,发现那上面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大概因为被风吹了一夜,又淋了点雨,几乎感觉不到,但……   太!甜!了!   是的,这味道对他来说太甜了,哪怕只是一丝丝,已令他心跳不已,那是与他百分之百相容的向导的信息素!   妈的加百列军港太神了,居然一下车就让他发现一个向导!   一个野生的向导!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野生的向导!   翻滚!杀马特就是这么屌!   攻君粗现了求花花求膜拜!!!   信K神得永生!!!   感谢:   二参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 21:27:36   猜猜我是谁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 13:46:55   黄桃味的小木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 11:12:42   sige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8 12:26:56   anita158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8 04:06:23   感受到了大家炽热的爱,擦汗! ☆、脑洞侠   金轩循着那个甜美但极其稀薄的气味找到了一座精致的小别墅,在白色的栅栏门前犹豫了两秒,推开门走进了庭院。   雨下得略大了一点,密集的雨丝冲刷着空气,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醋酸的味道,那味道刺鼻极了,将原本就极其单薄的向导信息素几乎遮掩殆尽。但金轩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没有办法,他们相容性太高了,即使只有一个分子的气味逸散出来,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分辨出来。   雨丝纷纷落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别墅里却寂静无声,金轩侧耳静听片刻,用意识力召唤来自己的量子兽——一只金棕色毛发的巴巴里雄狮。   巴巴里雄狮与他意识想通,因为感受到相容的向导,显得有些兴奋,在他脚边发出愉悦的咕噜声。金轩一声令下,它立刻舒展开修长的身躯,轻轻一跃跳进了别墅。   金轩闭上眼睛,通过与量子兽的通感“扫视”别墅内部,客厅、餐厅、厨房……最后在冰箱里发现了一点微弱的光。那是一个未成年的向导,要不是初潮,他根本闻不到他的气味。这孩子的意识云非常强大,但因为初潮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乱得像一团被猫挠过的麻线,连一个整齐的线头都理不出来。   这是非常危险的,放任下去说不定会伤到大脑和中枢神经……金轩有一瞬间的犹豫,犹豫着该不该马上报警,叫专门的向导医生来照顾他,但只一瞬间就推翻了这个想法——这孩子洒了这么多醋酸,一定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作为一个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金轩认为自己有责任替他保守秘密。   即使要将他送往向导学校,也应该先征询他本人的意见。   这就是无节操杀马特,哦不对,是非主流艺术家,和军人的区别了。   金轩走近了别墅的大门,张开右手,开启自己的个人智脑,开始飞快地破解对方的门禁密码。巴巴里雄狮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个向导的虚弱,从别墅里跑了出来,略显焦虑地在主人周围徘徊着,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金轩知道那是在提醒他,提醒他冰箱里的向导就快要崩溃了。   “别急,晚不了……该死这个密码是六重加密的,还用了双重DNA标定。”金轩修长的左手在巴掌大的全息屏上灵敏地划动着,各种手势令人眼花缭乱。他启动了一个又一个自制的解密软件,五分钟后,终于听到“叮”的一声,门禁开了。   “完美。”金轩收起智脑,双手合十轻触嘴唇,嘴角勾起一个毫无节操的微笑,嘟囔了一句“这样算是擅闯民宅吧?他醒来以后会不会告我……没关系那我也会告他。”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咔哒”一声,大门在身后合上,金轩被刺鼻的醋酸味冲得皱了一下眉头,但同时嗅到混杂在其中的信息素的味道,比外面清晰了很多。走进厨房,那味道更浓了,尤其靠近冰箱的地方,简直甜得不可思议。   “我也许该先打一针平衡剂。”金轩站在冰箱前自言自语,手伸到把手上又收了回来,他不确定自己能在一个百分百相容的向导面前保持理智,不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来。   于是他掏出风衣口袋里的药盒,用里面的简易注射器给自己的颈静脉上打了一针平衡剂。   静候三分钟,他轻轻拉开了冰箱门。   一股不可思议的令人血脉沸腾的气味铺天盖地涌了出来,瞬间将他整个人整个意识都彻底淹没!   那是一种甜蜜的,令人无法忘怀的味道,不是糖或者蜂蜜的那种甜,而是温暖干净的,像太阳晒过的棉被,或者新鲜青瓜切开后流出的汁水,清澈甘洌,充满治愈的力量。哪怕只嗅到一个分子,也会令人沉醉其中,想要闻到,更多,更多。   金轩二十四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崩溃,即使刚刚注射过平衡剂,他的眼睛还是立刻涌上淡淡的红雾。他迫不得已后退一步,再一步,直到脚跟碰到了一只洒花的喷壶,才停了下来。   “镇定!不要碰他,不是现在,不能伤害他!”金轩喃喃自语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不立刻扑上去标记他,然后哆嗦着掏出平衡剂给自己又打了一针。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超量使用药物来控制自己的狂躁症,史无前例。   半分钟后,眼中红雾褪去,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捡起脚下的喷壶,将里面残存的稀醋酸喷在四周,让那种刺鼻的气味将自己彻底包围,才深吸一口气,再次靠近了冰箱。   一个瘦小的少年蜷缩在冰箱底部,全身赤|裸,因为在低温下呆了太久,细腻白皙的皮肤上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只有面颊上有两团高烧引起的的红晕。   他看上去不超过十七岁,或者更小,手脚修长纤细,单薄的胸膛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但整个身体的比例好极了,像一只尚未长开的羚羊,充满灵动舒展的韵味。他的头发非常漂亮,又黑又亮,修剪得整齐有型,有几绺盖着额头,末端露出一对修长的眼线,卷翘的睫毛静静盖着下眼睑,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影。   巴巴里雄狮兴奋地呼噜着,在他周围来回打转,金轩知道它是在寻找他的量子兽,但奇怪的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向导身旁常见的猫咪、小狗、松鼠……甚至是浣熊等等,一概踪影全无。   “别着急,也许它被你吓坏了,躲得远远的。”金轩安慰自己的量子兽,“你太大只了,而且面相太凶,连我有时候也不大想见你呢。”   狮子表情呆滞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有点搞不清这是安慰还是嘲讽。   金轩没有理会自己的小伙伴,伸手将冰箱里一个保温盒拿了出来,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两支淡蓝色的药剂,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定是这名向导给自己准备的舒缓剂,只是因为初潮发作太厉害,没能坚持打完。   怪不得他的意识云那么混乱,金轩将药剂装进注射枪,扶着少年的头给他打进颈静脉,针头刺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像是很疼的样子,薄薄的嘴角微微抽动,令人心疼。   从他的体温看初潮已经是快要过去了,再呆在这么冷的地方可能不太好,金轩犹豫了一下,伸臂将少年从冰箱里抱了出来,为了不给他过于敏感的皮肤造成负担,动作尽量轻柔小心,但即便是如此,臂弯里的人还是深深蹙起了眉头。   他太精致了,像个瓷器,轻轻一下就能打碎,金轩撇撇嘴,但想想喷壶里的醋酸、保温盒里的自制舒缓剂,以及配套全面的封闭室(冰箱),他又觉得这孩子简直逆天的聪明,而且有着超人的忍耐力。   客厅里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金轩抱着他的向导,不对是他发现的向导——好吧在他眼里这二者是一样的——上了二楼,找到一间舒适的卧室,将他轻轻放在床上。   虽然今天是阴雨天,对初潮的向导来说温度还是有点高,金轩用自己的个人智脑侵入房屋主控系统,将卧室的温度调到八度,然后在浴室里找到超声波洁身器,给小向导清洁身体。他的巴巴里雄狮孜孜不倦地在别墅里上蹿下跳,寻找着那只传说中很胆小的量子兽,在一无所获之后不开心地跑到浴室,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个尽量慈祥的表情,继续寻找。   然后还是没找到。   “也许是一只跳蚤。”金轩再次安慰自己的小伙伴,“说不定你应该抖一抖你的鬃毛,它就会掉下来。”   狮子一脸呆滞地看着主人,仍旧搞不清这是安慰还是嘲讽。   但很快它就不纠结这个了,因为它看见自己的主人鼻孔里正蜿蜒流下一道殷红的液体。作为一个善良的量子兽,它立刻给了主人一个提示——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金轩与它意念相通,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上嘴唇,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流鼻血。   “噢,Shit!”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冲进浴室去洗脸,用冷水冰额头,但几分钟过去了,鼻血还在流,而且有越来越汹涌的趋势。   “这也太劲了吧?只是初潮的信息素而已……如果将来他成年了,引发结合热,我会不会爆掉?”金轩自言自语着,感觉自己心跳正在加速,眼睛里控制不住浮起红雾来,不得不再次注射了一针平衡剂。   他觉得自己这次亏大了,为了照顾一个还不是自己男朋友的向导(不过那是必然的事,只是迟早问题),破例用了这么多平衡剂,一定会减寿好几天……   天才的每一天都是很珍贵的!   不过想到等他们结婚以后一切都会更好,他再也不用使用平衡剂,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错,在脑洞过大的杀马特心目中,我发现的向导=我的向导=我的男朋友=我的未婚夫=我的老婆=我孩子的妈……于是当鼻血彻底止住的时候,金轩已经在YY他们的婚礼了。   走出浴室,金轩惊讶地发现他的向导醒了,正虚弱地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金轩不确定他是真的醒了,还是只是无意识地睁眼而已,小心地走近了,轻声道:“喂?”   少年薄薄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吃力地动了一下脖子,黑蒙蒙的大眼睛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却没有什么焦距,显然并没有看见他。   “巫……巫承赫?”金轩记得领带上的名字,轻声唤他,果然看到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有了一丝清醒的光。   太好了,看来他正在恢复,初潮应该很快就过去了,金轩欣慰地想。   然而下一秒,事情马上急转直下,当金轩靠近他想要问问他怎么样了的时候,这个名为巫承赫的向导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床头的金属保温杯劈头盖脸往他摔了过来。   “噢!”金轩大叫一声,刚刚收住的鼻血立刻再次飚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科普一下巴巴里雄狮,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狮子昂~大金毛么么哒~   【巴巴里狮子:最后一张绝逼不是我!】 ☆、彪悍帝   巫承赫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云就像一只疯狂的章鱼,伸出无数触手,在广阔的空间里扭曲、伸展。一开始清醒的时候他还能稍微控制一下它们,到后来力不从心,只能放任它们毫无节制地生长,变成一团理也理不清的乱麻。   他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只知道舒缓剂还剩下两支,但他实在没力气打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识云乱成一团,毫无办法地晕厥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离开了冰箱,躺在床上,大脑一片混沌,思维触手还在看不见的空间里凌乱挥舞。他想不清楚是自己爬出了冰箱,还是被人弄出来的,只是下意识觉得一切都不太对。   就在他拼命集中精神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巫……巫承赫?”   谁?这个世界上没人会这么叫他,汉尼拔一向都叫他夏里,马洛也是,基础学校的同学则只称呼他的姓。   巫承赫努力睁大眼睛,收缩瞳孔,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然后他发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站在床前,身后还站着一只表情很慈祥的大金毛。   不对,巫承赫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他的大脑太混沌了,一时想不起来。   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一个更加要命的问题:他的向导身份被发现了!   他的初潮还没有完全过去,他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子奇怪的气味,他的身边放着一支打空了的舒缓剂试管,还有一只装好药剂的注射枪!   他发现了我!他知道我是一个向导!   刹那的绝望完全击溃了巫承赫的理智,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变成了诡异的竖瞳,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跳起来在床头柜上捞了个什么东西就摔了过去。   他的视线不甚清晰,听觉也有点混沌,皮肤摩擦被单,发出钝钝的疼痛。但这些他都顾不上了,他又绝望又沮丧,只觉得自己完蛋了,死定了!   他要报复社会!   那人被他击中,大叫了一声,殷红的鼻血在空中飚出一条血线。巫承赫闻到刺鼻的血腥气,圣母光环在心底里闪了一下,但因为怒气值太大,很快就熄灭了。他踉跄着爬起来,下床的时候腿一软摔倒在地上。他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那只大金毛扑了过来,摇头晃脑地想要碰他。   滚开!巫承赫愤怒极了,像个炸毛的小动物一样恶狠狠冲它龇牙,连装作看不见它都忘记了,用自己的竖瞳对上它半透明的眼睛,用暗示令它无法靠近,然后将自己混乱的思维触手用力戳进它的脑袋,怒吼一声:“滚开!”   金毛猝不及防,在高维空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噗通一下倒了下去,四肢抽搐,强烈地想要滚走,但一摇三晃的,连滚也滚不好。   巫承赫第一次使用思维触手攻击敌人,把自己也累了个半死,他感觉到金毛内心的担忧和恐惧通过思维触手反馈回了他的大脑,让他本来就混乱不堪的意识云更加不堪重荷,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大脑剧痛,他呻|吟一声,抱着头瘫软在地上。这时一双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倒剪双臂拎了起来,面朝下轻轻丢在床上。   巫承赫挣扎着想起来,但是被人牢牢按住了,一动也不能动。那人力气大极了,单手扣着他两只手腕,比钢箍还要结实。   “放开我!”巫承赫挣扎了两下,手腕剧痛,眼泪都要下来了,声音也开始发抖,“我要,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的大金毛!”   巴巴里雄狮还没有从他的思维攻击中缓过劲来,但为了狮子的尊严还是发出了一声正义的哀嚎。   “它是狮子!”金轩不得不替他悲愤的小伙伴解释了一句。   巫承赫马上恶狠狠吼道:“杀了你的大狮子!”   巴巴里雄狮表示很圆满,它终于又回到了野生动物食物链的最顶端。   “你谁也杀不了。”金轩没想到他的向导看上去瘦小软萌,脾气却这么大,战斗力还这么强,生怕巫承赫混乱之下用思维触手攻击自己,匆忙从口袋里掏出那条校服领带,将他的双手捆了起来,然后单手压住他的脑袋,把最后一针舒缓剂打进了他的颈静脉。   短暂的战斗耗尽了巫承赫仅存的力气,他手脚颤抖,无法反抗,只能任凭对方给自己打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迅速扩散,他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用意识力“看”清了袭击他的人所在的位置,然后用尽全力控制住两根思维触手,往那人头部刺去。   “嗡——”的一声,大脑一阵眩晕,巫承赫感觉自己像是被高频声波袭击了一般,伸出去的触手还没有接触到对方就被挡开,带给他的只有剧烈的头痛。   “不许攻击我!”身后发出略带薄怒的斥骂,“再敢来一下我马上就标记你,不对,我马上强|奸你!”   “……”巫承赫长这么大受过很多威胁,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威胁要强|奸他,这威胁是如此新颖,令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嘴了,愣了半天才大叫道:“去你妈的!老子强|奸你!”   金轩也愣住了,在他的信念中除了他哥他就是这个宇宙的总攻了,应该没有人能够强|奸他。   不过杀马特……不对是艺术家的思维结构一向是和常人不同的,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发现如果对方是一名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向导的话,他不介意被对方用菊花强|奸。   于是他说:“等你成年了吧。”   “……”巫承赫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得神经病了,这货到底在说啥?!   “好了别闹了,深呼吸,放松。”金轩感觉小向导的意识力正在稳定下来,便松开了手,道,“初潮马上就要过去了,你正在好转。别害怕,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我会替你保密,前提是你不能再用意识力攻击我的量子兽,也不能攻击我。”   巫承赫发烧的大脑正一点点降温,他的身体依旧绵软无力,但理智正一点点回来,视野逐渐清晰,听力也趋于正常,就是庞大的意识云还没有完全沉寂下来,偶尔还能听到远方一些嘈杂的思维噪声。   短暂的交手,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无论体力还是意识力。对方太强大了,随随便便就能碾压了他。   于是他沉默,表示接受这个协议。   “你需要休息,还要一些镇定的药物,否则几天之内都会被别人的思维吵得睡不着觉。”金轩将领带从他手腕上解下来,顺手塞进自己裤兜,道,“除了舒缓剂,你还给自己准备了别的药物吗?”   巫承赫挣扎着想要翻个身,但力不从心,同时他发现自己还光着,连个内裤都没穿,又有点不确定要不要翻身了——这个身体很弱鸡,这个身体的鸡也很弱鸡,被人看见好丢脸!   于是他冷冷道:“不劳你费心!”   金轩无视他的冷漠,将他轻轻抱起来翻了个面,压根没有留意他的“弱鸡”(因为那一点也不重要呵呵……),帮他摆正身体,盖上被单,道:“一会你可能会觉得冷,要不要把室温调高一点?”   巫承赫的眼睛已经完全能看清了,他凝神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越看越觉得眼熟,那神采飞扬的浓眉,桀骜不驯的凤眼,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嘴唇,还有那标志性的四个耳洞,以及穿在上面的四枚子弹……   卧槽!   巫承赫此刻的惊诧不亚于那天在五月花号上发现自己穿越未来。   没有看错的话,这个站在他面前的,正在用面巾纸擦鼻血的男人,就是那个风靡万千熊孩子,让整个基础学校从二次元战到三次元,并害他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的杀马特男神——King!   而且他穿在耳朵上的好像是瓦尔特PPK手枪专用弹缩小版,当年希特勒自杀用过的那种……等等这关注点不对!巫承赫迅速清醒过来,失声道:“怎么是你!”   “你认识我?”金轩心底里浮上一丝小得意,虽然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他对粉丝什么的并不看重,更注重艺术本身,但就这样被自己的向导认出来,还是很开心的。   “呵呵……”要不是刚才答应过不动手,且确定自己动手也打不过他的话,巫承赫一定跳起来抽他个半死。   向来视名利为浮云的金轩居然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冲他呆萌(并不)微笑(才怪)的准·男朋友,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开始发烧了。   这一定是缘分的力量!他内心浮起一种崭新的喜悦,但表面上还保持着身为偶像的淡定,故作矜持地笑了笑,道:“你可以叫我金轩。”   “……”巫承赫对他的名字一毛钱兴趣也没有,咬牙切齿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捡到了你的领带,上面沾着你的信息素。”金轩解释道,“我和你是百分百相容的,你的气味对我来说非常有辨识度。”   你他娘的是狗吗?巫承赫才不管谁跟他相容不相容,压着火气接着问:“你想干什么?”   金轩想了想,又想了想,半天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应该直接一点。   而且巫承赫看上去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应该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   于是他轻咳一声,正了正嗓子,说:“我想和你交往。”   “……”巫承赫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要得神经病了,这货到底在说啥?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人质疑校服暗红色领带很土,其实我想说这种事还是看脸的。   我一直特别喜欢英美的校服,觉得庄重不失活泼。   虽然日式校服也很美,但因为岛国某行业发达的缘故,看了总让人觉得不尊重,有X暗示……你们懂的。 ☆、量子兽   “你觉得怎么样?”金轩等了半天,发现巫承赫的表情比较空白,不得不追问了一句。   巫承赫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样?”   “交往啊。”金轩解释道,“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巫承赫总算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了,勃然变色,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同!意!”   被拒绝了啊……金轩有点挫败,不过想想他刚刚经历完初潮,情绪不稳定,而自己又是一个破门而入者,还发现了他的秘密……于是他现在这种态度完全情有可原嘛!   “没关系,我会努力追求你的。”金轩诚恳地说。   追!你!妹!啊!巫承赫一口气差点没捯过来,杀马特的脑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不要激动。”金轩看他脸色不好,马上安慰他道,“我刚才说要强|奸你什么的不过是气话,我不是那种一看见向导就想扑上去标记的异能者,我会用正常的方式来追求你的。”   这是他的心里话,作为一个先锋艺术家,金轩一向认为那些因为信息素而产生的占有欲根本就不配叫“爱”,他崇尚传统的爱情,认为只有从精神层面延伸到肉体层面的感情,才是发自内心的真爱。这也是他宁可连着打三份平衡剂都不愿意放纵本能去标记巫承赫的原因。   所以即使对他的小向导一见钟情,他也要用传统人类的方式来追求他!   巫承赫听到他这番表白,简直无语凝咽,什么叫“用正常的方式追求你”?King神大大你全身上下哪个细胞是正常的?你现在对着我说这番话就已经极端不正常了好吗!   “我不需要你的追求,我对你没兴趣!”   “那是因为你太小了,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金轩遗憾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的头发手感好极了,于是又摸了摸,“我们是百分百相容的,等你成年,就不会这么想了。”   觉醒的向导在成年之后可以感受到周围的相容者,当相容性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就会不自觉地分泌出吸引对方的信息素,相容度越高,越无法控制。当异能者嗅到向导散发出的信息素,就会默认为是求爱,然后分泌出自身的信息素作为回应。两者信息素叠加,则会引爆结合热,让彼此都陷入强烈的想要交|合的渴望当中。而且相容度越高,结合热就越强烈。   巫承赫还没有成年,初潮过后身体暂时不会分泌信息素,也不能感受到相容性,所以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好感是非常正常的。   “我会耐心等你长大的。”金轩温和而坚定地说,“那时候你就会觉得我又英俊又强壮,各种完美,不容错过了。”   “呵呵……” 你现在就已经很完美了,完美的杀马特,完美的坑爹货!巫承赫哆嗦着拨开他的脏手,往远离他的地方蠕动了一点。   “你现在可以不答应我,但我会努力追求你的。”金轩发觉自己的小向导太幼|齿了,暂时还不可能对这种事开窍,于是决定先解决能解决的问题,温柔地威胁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追求,不要在爱上我之前和其他人交往,不然我会把你的事情告诉警察,那样你就要被送到向导学校去了。我猜你应该不想去那里,对吧?”   请问什么叫“爱上我之前不能和其他人交往”?如果我到死都不会爱上你(那是必然的),那我岂不是要光棍一生?   “要么爱要么死”的节奏?   巫承赫拼命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惹怒面前的这个神经病,不然自己就要被举报、被圈禁、被劳教、被相亲……深呼吸,咬牙道:“成交!”   反正他这个身份这辈子找老婆怕是比较难,慢慢耗着吧,被人追又不会少根毛,大家都是男人,也不存在吃亏与否的问题。   金轩对准·男朋友的机智与冷静非常满意,伸出右手,示意他与自己碰拳。巫承赫没办法,也握拳与他相抵,表示契约达成。   收回拳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有些冷场。半天还是巫承赫打破了沉默,道:“你不是要追求我吗?”   “啊?”金轩莫名点头,“是啊。”   “去把房间打扫一下。”巫承赫大言不惭地指挥道。他现在浑身酸软,根本没力气动弹,但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不去上学,马洛一定会告诉汉尼拔,估计汉尼拔很快就会来这里看他了。   楼下的冰箱还没清理,厨房里信息素的气味一定很浓,还有他用过的床单、踩过的地板,都要清理干净。这么大的劳动量他完成不了,正好让杀马特出点力气。   金轩长这么大还从没被哥哥以外的人如此颐指气使过,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但瞬间就被小男友又呆萌又娇嗔又女王的表情和语气俘虏了——真是甜蜜的命令!   “好的,没问题!”金轩心情好极了,其实就是巫承赫不说,他也会帮他把这些事情全部办妥。作为一个心思缜密的工学博士,一个擅长湮灭罪证的非主流学霸(骇客),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嗅到巫承赫的信息素。   这种事想一想就让人非常暴躁好吗!   “你好好休息,一切事情交给我就好。”金轩安慰地摸了摸巫承赫的头,转身下楼。他的巴巴里狮子终于从之前的思维攻击中缓过神来,敬畏地看了一眼巫承赫,夹着尾巴一起走了。   看着两个令人蛋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巫承赫长长出了口气,筋疲力尽地倒在枕头上,他本以为自己会糟心得睡不着,没想到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直到感觉有人戳他的脸蛋才猛地醒来。   “你干什么!”巫承赫被他戳得直流口水,愤怒道。   “要我帮你穿吗?”金轩两根指头撑着一条白色内裤,“房间我都处理好了,你饿吗?要不要做点营养素给你吃?”   “我自己穿!”巫承赫夺过内裤,“我不饿,不想吃!”   “那我给你做点心?”金轩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准备全方位展现自己的才华,“我看你厨房里食材很多,我会做水饺、锅贴、手抓饼……”   巫承赫被他说得还真有点饿了……   “别说了!”巫承赫咽了口口水,阻止了他,道,“今天咱们就先追到这里可以吗?你现在能不能离开这?”见金轩的浓眉皱了起来,不得不解释一句,“我爸爸可能马上就要到了。”   “噢。”金轩想了想,决定听从巫承赫的劝告,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搞定小男友之前,最好先不要招惹他的爹,那样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阻力。   “那好吧,晚点我再来看你,正好我还有个论文要赶。”金轩打开个人智脑,抹除自己在系统中留下的所有痕迹。他的巴巴里狮子还有点舍不得走,围着巫承赫来回转圈,纠结地在他身边嗅来嗅去。   “能不能让你的狮子离我远点?”巫承赫忍无可忍地道,“它这是想在我床周围尿尿圈地吗?”   金轩搞定了系统,收起智脑:“它在找你的量子兽。说起来我也很奇怪,你的量子兽在哪儿?”   巫承赫也愣了,自打他醒来就一直在焦虑中度过,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量子兽的问题,于是他的量子兽呢?   左右看看,连往常总是装死的小灯泡都不见了。   太丢脸了,作为一个向导居然找不到自己的量子兽……巫承赫脑门上汗都出来了,但这种事绝对不能告诉金轩,不然一定会被笑死。   于是他高深莫测地冷冷一笑:“你猜。”   好萌……金轩正中红心,看着小向导呆萌的小脸儿一副女王表情,简直不能更可爱!   “猜不到呢。”金轩宠溺地微笑,“等你喜欢再告诉我吧。”   巴巴里狮子在高维空间里发出一声悲愤的抗议,但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它专注抽风一百年的主人显然已经深坠爱河,为了讨好他的向导,完全不顾及它这个打光棍的量子兽了!   真是何弃疗!   全能杀马特带着他嘤嘤哭泣的巴巴里雄狮离开了公寓,巫承赫彻底放松下来,反锁房门,开始集中精神召唤自己的量子兽。   量子兽是一种伴生兽,和主人有意识通感,一般不用刻意寻找,心念一动就能召到身边。虽然小灯泡是个蛋,通感稍微差一些,平时他仔细感受一下也能确定它的方位。   但今天他又是召唤又是感受,就是找不到小灯泡在哪儿!   怎么回事?巫承赫有些着急,他感觉它的量子兽就在这个房间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不到,观察了半天,忽然感觉右耳耳背上痒酥酥的。   咦,在这里吗?巫承赫心中一喜,轻轻一抹耳背,送到眼前,然后惊呆了——那是一条浅橙色的毛毛虫。   毛毛虫?   你!妹!啊!为什么我的量子兽是个毛毛虫!   巫承赫要疯了,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小灯泡会孵出来个东西,可能是鹌鹑,可能是麻雀,可能是乌龟,甚至可能是只比较呆萌的黑栗雕……但他实在没想到会是个毛毛虫!   天哪这设定还能再奇葩一点吗?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郁卒,毛毛虫在他掌心蠕动了一下,浅橙色的身体开始慢慢变透明,很快就像个长长的气泡一样沾在了他手上。   什么意思?它想干啥?想证明自己很有用?证明自己有特技?还是证明自己是一只有腔调的毛毛虫?   就在巫承赫猜测它是不是正在努力表现以降低主人的怒气值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这货这次没有变成全透明的,它身上正显出一行不甚清晰的数字来——“2333”。   居然是一个嘲讽……   我——勒——个——擦——巫承赫托着他吊炸天的毛毛虫,真是欲哭无泪。   他现在总算知道当年托塔李天王发现老婆怀胎三年生出个肉球时候的心情了!   坑爹的是他连老婆都没有,他是自己生出来的。   巫承赫要给老天爷跪下了——一穿越就遇上劫机,然后发现自己是个向导,好端端呆在家里,忽然跑来个杀马特说要追他,现在好了,他的量子兽还是个会开嘲讽的毛毛虫。   他这哪里是人生,根本就是好莱坞灾难片顶配啊!   请问他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苦闷,他神奇的量子兽再次变色了,不一会就在透明气泡上变出来俩字儿——“呵呵”。   好吧,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巫大夫:为什么是毛毛虫?!】   【猫叔:因为你未成年呀。】   【巫大夫:那成年以后呢?】   【猫叔:你猜~】   【巫大夫:猜你妹啊!】   【猫叔:2333……】   鉴于毛毛虫不好脑补,只能在二次元找参照了,宠物小精灵中枪:   感谢:   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2 18:01:04   小鱼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2 16:14:48   sige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2 12:12:47   lc199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2 11:10:43   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1 18:10:33   怡然自得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3-11 13:22:28   690869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1 12:21:23   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 19:19:09   cc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 17:07:06   色可希咦小黄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 14:30:52   一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 12:28:36   你劝我也不学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 12:03:06   阿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 11:35:43   果然还是杀马特人气旺咩……哭着跑走去买个胡辣汤给他吃…… ☆、命不好   天光大亮,天空还飘着细细的雨丝,马洛去上学了,汉尼拔吻别妻子,将她送上飞往兵站的交通车,而后驾车往巫承赫的公寓飞去。   凌晨的大雨冲散了一切异味,将空气清洗得分外干净,汉尼拔下车的时候刻意在门口站了片刻,除了淡淡的醋酸味,什么都没有闻到。   开门进屋,客厅里窗明几净,地板纤尘不染,与餐厅相连的吧台上摆着一盘水果,上面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洗好的。   “夏里?”和想象中的情况不大一样,汉尼拔多少有点疑惑,扬声叫道。   没有人回答,汉尼拔快步上楼,打开卧室门,发现他的迷你儿子正躺在大床上,盖着被单,两眼望天,一动不动,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倒是脸色看上去还行,并没有十分病弱的迹象,睡衣也穿得整整齐齐。   “夏里?”汉尼拔轻声叫他,走近大床,温言问道,“马洛说你病了,怎么样?有没有去看医生?”   巫承赫化石般凝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漆黑的大眼睛动了一下,瞳孔慢慢收缩,看到汉尼拔,尤其是他肩头威武霸气的黑栗雕,不禁悲从中来,哽咽着摇头道:“我没事。”   就是我的量子兽是个实体化的QQ对话气泡,而且自带嘲讽功能。   “哦哦,这是怎么了?”汉尼拔鲜见他如此脆弱的表情,吓了一跳,忙坐在他身边安慰他,“很难受吗?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对不起我昨晚就应该来看你的,马洛说得太晚了,我想你没给我打电话,就以为没什么要紧。”   “不,不用看医生,我只是有点着凉,睡一觉就没事了。”巫承赫努力调整着沮丧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坚强点,免得以后便宜爹没事就来关心他,“你忙你的,我能照顾自己,我就是……总之我已经好了,休息几天就能去上学,不用去医院。”   “真的没事吗?”汉尼拔摸摸他额头,又用自己的额角轻轻挨了一下,道,“好像有点低烧,吃药了吗?我药剂室里应该有退烧药,我拿给你?”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巫承赫强迫自己从毛毛虫事件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安慰自己毛毛虫也好,起码潜伏起来很容易,比如现在,那货就趴在他耳朵背上,呈隐身模式,汉尼拔贴着他的脑袋都没能看出来。   要是小灯泡真孵出来个金轩那样的大金毛,那才真·坑爹呢。威武霸气对他来说没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才是真绝色!   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郁卒了,乐观的小向导撑着枕头坐起来,道,“你不用上班吗?我不要紧的,你去忙吧,别耽误正事。”   “上午不去了,在家陪你。”汉尼拔按着他肩头让他躺下,道,“我弄点营养素给你吃,你躺着吧。”   巫承赫折腾了一天一夜,又接连遭受了杀马特和毛毛虫的连环打击,确实又累又饿,看见汉尼拔这温柔的爹就觉得分外亲切,难得娇弱一回:“我要甜的。”   “好的。”汉尼拔极受用他这种小孩样,低头吻他的发顶,哄他道,“睡一会,很快就好,给你加很多糖,保证甜甜的。”   “嗯。”巫承赫点头,乖乖躺好。汉尼拔下楼去了,他的黑栗雕精神却有点亢奋,并没有随着主人出去,而是在卧室来回盘旋,还停在床脚的立柱上四下搜寻,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巫承赫的无视大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他一点都不担心黑栗雕会发现他的秘密,毛毛虫就趴在他耳朵背上,本来就是透明的,还有头发盖着,它能找到就见了鬼了。   十几分钟后,汉尼拔端着托盘上来,黑栗雕挫败地抖了抖翎毛,飞回了他肩头,但金色环眼仍旧注视着巫承赫的方向。   “给你榨了果汁,还有新鲜的牛奶布丁。”汉尼拔不大会做饭,只会料理一些半成品。   “哦,谢谢。”巫承赫肚子咕咕叫,坐起身吃东西。汉尼拔踱到窗前的沙发椅上坐下,忽道:“家里来过外人?”   “唔?”巫承赫手一顿,否认了,“没有啊。”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个向导,更加不想让汉尼知道有个识破他身份的杀马特要追他。   话说这货没留下什么痕迹吧?要不汉尼拔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有新鲜洗过的水果,你病着,我还以为有人来探视过你。”汉尼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   巫承赫在控制微表情方面是个行家,完全没露出破绽来:“是前天买的,早上想吃,就洗了几个,结果睡着忘记了。”   “唔,正好榨果汁。”汉尼拔没有再追问,打开个人智脑,与房屋主控系统接驳,扫描了访问记录,以及过去二十四小时的门禁监控,确认没有陌生人来过的痕迹,便释然了,道,“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帮你给老师请过假了,别着急上学,把身体养好。”   巫承赫从善如流地点头,他确实非常虚弱,虽然乍一看跟好人似的,其实五感还没有完全恢复,视觉和嗅觉等等都在间歇性发疯,比如现在,吃营养素的时候总感觉一口甜,一口淡的。   而且他的头还在疼,不时能“听”道周围人的思维噪声,尤其是汉尼拔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近的缘故,特别嘈杂,仿佛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令他非常紧张不安。   硬撑着吃完东西,巫承赫已经筋疲力尽,躺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汉尼拔收拾了餐盘,回到卧室,将光线调暗,斜倚着床头沉沉看着他。   小儿子显然是累坏了,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睡梦中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精致的眉头微微蹙着,心事重重的样子。汉尼拔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微微拨开一点,仔细观察他的脖子,又轻轻执起他的胳膊,看他的肘窝和手背,拇指在静脉血管上轻轻摩挲。   位置找得很准确,针眼已经在愈合了,他的手法非常好,没有淤血,也没有穿刺。   真是令人惊喜的小家伙,像他的母亲一样娇小可爱,又继承了来自父亲的坚韧与沉着,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之中,都能坚强地保护自己。   【他太完美了,像个精致的瓷器,只有我才能保护,只有我才能打碎】   巫承赫进入了闲散的养病时光,汉尼拔隔一天会来看他一次,期间让人补充了一次小药剂室的存货——巫承赫要给自己配制恢复性药物,怕引起他怀疑,折腾了很多其他药物做掩护,浪费了很多原料药。   有了亲爹的纵容,巫承赫恢复得很快,其实他还没成年,向导性对他来说无非是五感敏锐,意识力增强,前者只要习惯就可以,后者则需要长期的锻炼才能完全控制。但也许是他前世就是个医生的缘故,这一点似乎并不困难。   除了汉尼拔,还有另一个不速之客每天来他这里准时报道。   巫承赫对金轩实在是无语了,他想过很多办法试图阻挡杀马特靠近的脚步,但都不得其法——这货简直油盐不进,好言好语让他别来,他不听;骂他让他滚,他就威胁要报警;锁了门不让进……呵呵,人家撬锁技能满级,无论多高端的加密锁,分分钟都能给你破解开,顺道还给你科普:“你这个防火墙不行,我给你写一个新的吧,保准整个加百列军港都没人能破解。”   “你能给我弄个你不能破解的吗?”巫承赫真诚地问。   “恐怕不能。”金轩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那种东西应该不存在。”   巫承赫拿他没办法,好在金轩并不很烦人,每次来也就是给他弄点好吃的,帮他打扫一下卫生,然后剩下的时间就坐在他床边安安静静搞学术。   没错,巫承赫惊讶地发现这货居然是个双料博士,同时修着“星际战略”和“人工智能”两个学位。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是学霸,当巫承赫看见金轩手指如飞地在个人智脑上修改一篇名为《论异星蝎神经元智能在四维战争中的应用》的论文时,彻底毁三观了——这种人设完全不科学啊!说好的杀马特呢?!   不过金轩在外表上看绝对还是个称职的杀马特——他每天来追巫承赫都会很认真地拗造型,有时马尾辫,有时大波浪,有时爆炸头……破破烂烂的T恤上还总印着不同的图腾。   “这是宇宙环保组织标志,昨天那个打红叉的‘To punish and enslave’是反对远航军霸权主义的标语。”金轩耐心地给他讲解,“我还有一件小号的,送给你怎么样?”   巫承赫果断拒绝了,整天穿着反对爹的T恤在家里晃算怎么回事?   除了衣着,金轩的配饰也总让人不忍卒睹,比如他耳朵上的子弹,巫承赫曾建议他拿下来,他不同意,说这是仿照希特勒自杀的子弹做的,标志着上一个独|裁时代的结束,也表明他反对汉尼拔军事独|裁的态度。   巫承赫不知道杀马特还这么有内涵,又问他身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金轩整个左上身都纹着荆棘蔷薇,从锁骨起,到肚脐结束,包括整个左臂,全都是枝节缠绕的荆棘和怒放的蔷薇花。巫承赫甚至怀疑这货是不是坐过牢,为了越狱在身上纹了个地图啥的。   金轩解释道:“这是我们家族的标记,我曾曾曾……祖父,在四百多年前的异星登陆战中受了重伤,愈合后在疤痕上纹了荆棘蔷薇纹身,后来这个传统就沿袭了下来。”   巫承赫这才知道金家居然是敦克尔联邦声名显赫的世家,出过两个星将,一个总统,一个诺贝尔奖得主,三个奥运冠军……奇特的是他们家还盛产大厨,那个诺贝尔奖得主就是烹饪界一代宗师,铜像到现在还供在联邦美食学院的大门口。   总之这家人奇葩太多,惹上绝对巨麻烦,最终巫承赫得出一个结论——他命不好。   很快金轩也觉得自己命不好了,他惊讶地发现他未来的岳父居然是汉尼拔·辛普森统帅。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是父子?他纠结地想,画风完全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To punish and enslave”,“惩罚与奴役”,是变形金刚中霸天虎之一的警车“路障”身上的徽标,路障原先是汽车人,后来叛变成了霸天虎,在电影版一中曾追杀过男主山姆,被大黄蜂打败。   这是一个隐喻,远航军本来是隶属于联邦的,但因为野心的膨胀,开始背弃人类热爱和平的信条。金轩是反对这一点的。   杀马特是一个非常热血非常有信念的少年,只是因为性格叛逆,表达方式比较另类。随着时间的洗礼,以及巫大夫的调叫,他会慢慢成长为一个靠谱的小攻。   另外毛毛虫是很萌的呀!←觉得不萌的请重复这句话一百遍!”比由比由比由……“巫大夫群发暗示中——))))   感谢昨天评论中提供对话气泡梗的菇凉,今天用在正文里了……实在不能更萌……   鸣谢:   blueston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3 19:49:39   夜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3 15:51:38   娉婷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3 14:02:31   月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3 13:59:41   尐風.ゅ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3 13:06:01   呕心沥血的追文之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3 11:08:18   一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2 21:32:05   好多霸王,开心转圈~ ☆、糟心的岳父   巫承赫足足休息了两周,才被汉尼拔准许去上学。   他的初潮后遗症已经好多了,五感趋于正常,意识力也渐渐受到了控制,只是偶尔还会被其他人的思维噪声干扰,但白天醒着的时候并不严重。   销假当天,汉尼拔说要来接他上学,所以巫承赫早早就起床梳洗,结果穿校服的时候发现领带不见了,这才想起金轩一直忘记还回来。   正想打电话跟他要,门禁响了,然后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杀马特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拎着洗净熨好的领带走了进来。   巫承赫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请自入的行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金轩也早就习惯了小男友的傲娇(并不)呆萌,自顾自打开保温桶,在吧台上布置餐具:“给你准备了早餐,新鲜的烧麦,还有粟米羹和开胃菜,过来吃。”   巫承赫才不打算跟他共进早餐:“你快走吧,我爸爸马上要来接我了!”   金轩看看时间还早:“不邀请我一起吃吗?是我做的唉。”   “那你拿回去吃好了,反正我也不饿!”巫承赫实在不想让汉尼拔知道总统的杀马特弟弟在追他。   “你真无情。”金轩放下筷子,表情略受伤,“算了我走了。”   巫承赫看着精致的烧麦和冒着热气的粟米羹,稍有点内疚,毕竟这么复杂的早餐做起来是很耗时间的,而金轩的功课又非常紧。   可惜没等他安抚的话说出口,金轩就又来了一句:“谁让我疼你呢。”   “……”巫承赫发誓再也不会为他的任何事内疚了,愤怒地拉开大门,像赶灰尘一样摆手,“快走快走!”一扭头的工夫,惊悚地发现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汉尼拔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按在门禁上正准备开门,结果就看见自己儿子一脸怒火地冲了出来,然后玄关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男人。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同时都觉得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怎么会看见这个人?   还是金轩首先反应过来,走下台阶,道:“您好,统帅。”   “哦,是你。”汉尼拔还是好几年前在首都一个酒会上见过金轩,小孩子长得太快,已经有些认不出了,迟疑道,“你是金轩?金辙总统的弟弟?”   “是的,统帅。”金轩在外人(除了哥哥和巫承赫以外的人)面前立刻恢复了高深莫测的男神Style,冷淡地点头,“抱歉打扰了。”视线转向巫承赫,流露出一丝暖意:“我先走了,再见。”   “等等。”汉尼拔叫住了他,询问地看儿子,“你们认识?”   巫承赫扶额,金轩整天搞行为艺术反对远航军,反对汉尼拔,现在他要怎么跟便宜爹解释?   “爸,来认识一下吧,这是我一个恨不得你去死的朋友”吗?   还好金轩今天拗的造型略正常,头发束着,也没有穿反对远航军的T恤,只是衬衫上有很多破洞和补丁而已。巫承赫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他就住在东区。”   “我是来还他领带的。”金轩简单地解释道,“上学要迟到了,再见。”   看着金轩衣衫褴褛(大雾)的背影,汉尼拔的脸色沉了下来,问巫承赫:“你的领带怎么会落在他家里?”   巫承赫还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表情,心头不由得一哆嗦,呐呐道:“不、不是,我没有去他家,是丢在外面他捡到的。”   汉尼拔没有说话,沉默进屋,看到餐厅吧台上冒着热气的爱心早餐,以及两人份的餐具,脸色越发难看:“你们这是准备共进早餐?”   巫承赫那个糟心哟,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便宜爹解释了。   汉尼拔捏起一个烧麦看了看,又丢回盘子,顿了顿,忽然突兀地问:“你喜欢男孩子?”   “嘎?”巫承赫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脸哗一下涨得通红,他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根本没想过性向的问题,立刻否认道:“没、没有的事!”   汉尼拔看着儿子黑漆漆的大眼睛,将里面瞬间的尴尬慌乱尽收眼底,语重心长道:“夏里,我不是要干涉你交朋友,但你还小,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好吗?”   巫承赫尴尬得要命,这种小朋友早恋被家长抓住训话的场面简直不能更惨烈,哭丧着脸点头:“我知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想谈对象。”   “那就好。”汉尼拔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又放缓了语气道:“抱歉,刚才的话好像有点太严厉,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做父亲的都这样,夏里,将来你有了儿子,就会了解我的担心了。”   “不不,我能了解。”巫承赫真诚道,“你说得对,我会努力学习的。”男人,尤其他这样特殊的男人,还是以事业为重吧。   “好了,要迟到了,赶快吃一点,我们出发。”汉尼拔面色稍霁,取过领带亲自给他系好,等他吃了几口烧麦,便带他出门上学。   隔着喷泉花园,金轩看着汉尼拔的小飞碟缓缓起飞,掠过梧桐树的树冠,浓黑的眉毛蹙了起来。   “你也感觉到了对吗?”他用意识通感对自己的巴巴里雄狮说,“他很排斥我。”   大金毛哼了一声,喷出一个低沉的鼻息,那只黑栗雕一见它就炸毛,还发出刺耳的戾鸣威胁它,如果不是金轩的压制,它早就扑上去咬它了。   “这不对劲,就算他和哥哥政见不和,也不至于这么讨厌我吧。是因为巫承赫的原因吗?他不喜欢儿子有我这样的男朋友?怎么会?”金轩觉得不可思议,像他这样帅到没朋友的偶像巨星,粉丝都遍布全宇宙了好吗?多少男男女女为他痴迷。   巴巴里狮子对主人翻了个白眼,哪家家长会喜欢小孩有他这样毁三观的男朋友啊?   感受到小伙伴的嘲笑,金轩不高兴地瞪了它一眼,自言自语道:“爸爸什么的真是麻烦,幸亏我没有……”他是他哥哥一手带大的,从小对爹这种生物没有什么概念,印象中无非就是无趣的中年人,或者刻板的老头子。即使换成汉尼拔这样的大杀器,在他眼中照样没有什么威胁性。   “反正我爱的又不是他。”金轩有一下没一下地薅着狮子毛,道,“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了,那也算是过了明路了,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巫承赫了,对吧?”   狮子呆滞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同他的看法。   “你摇头干什么?”金轩白它一眼,“我又没有问你的意见,你这么蠢,到现在连他的量子兽都没找到呢。”   “……”巴巴里狮子膝盖中箭,流着眼泪默默扭头爬走。   巫承赫第一天上课就受到了好几个同学关心的慰问,连马洛都纡尊降贵来问他:“老头子说你病得厉害,现在怎么样?”   “没事,都好了。”巫承赫对他还有点心有余悸,毕竟就那天的情况看马洛和他是相容的,相容度可能还超过了百分之六十。虽然他现在未成年,不会分泌信息素,但时刻和这样的定时炸弹呆在一个教室里,还是挺紧张的。   “要参加棒球社吗?你太弱了,可能练一练会好。”马洛对那天忘记帮他请假的事一直有点歉意,别别扭扭道,“我不在棒球社,但社长是我朋友,我可以帮你说说。”   “谢谢,不用了,我对棒球不感兴趣。”巫承赫觉得以自己的身高还是不要挑战这种激烈的运动了,但看马洛的脸色有点不高兴,又道,“我跑不快,可能会拖后腿,不如打打乒乓球什么的。”   “随便你。”马洛觉得自己的责任已经尽到了,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少顷通过全息课件给他发了个消息:上两周的笔记我都做好了,发给你,记得晚上回去补习。   巫承赫没想到便宜弟弟在中二面瘫脸之下,居然藏着一颗圣母小清新的心,感激道:谢谢!   也许是因为金轩的出现,汉尼拔对巫承赫多少有些担心,接下来连着三天都住在他这边。   巫承赫糟心的不行,又不敢请他回自己家去住,毕竟这个房子是属于汉尼拔的,他没道理把屋主往外轰。想来想去只好把所有的账都记在了金轩头上,私底下又把这杀马特骂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挨到周五,第二天就是情人节了,汉尼拔还是没有回家的迹象,巫承赫拐弯抹角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才知道马洛去棒球队集训了,莉莉兹在兵站,整个家就剩下汉尼拔一个人,来这里是他唯一的选择。   大过节的,巫承赫在便宜爹的监视下压力略大,吃完晚饭,趴在茶几上看功课。汉尼拔最近对他慈爱得不得了,坐在吧台边给他削水果。   时针走过八点半,门禁忽然响了。   “我来,你继续学习。”汉尼拔放下水果刀便去开门。巫承赫担心是金轩,也站了起来。汉尼拔见他跟过来,微微皱眉,但并没有阻止。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金轩。   他今天的造型怕是自打巫承赫认识他以来最正常的一次——白衬衫,黑长裤,没有毛边,没有破洞,也没有“打倒汉尼拔”之类的反动标语。头发整齐束着,露出饱满的额头,飞扬的剑眉,以及冷淡桀骜的丹凤眼。   他似乎早就料到开门的会是汉尼拔,微微欠身,礼貌地道:“晚上好,叔叔。”   “……”汉尼拔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的微妙——联邦人尽皆知,总统金辙是个独身主义者,终身未婚,到三十二岁时才拿父母赠予的精子和卵子给自己造了个弟弟。说是弟弟,其实是当儿子养的。所以金轩虽然只有二十四岁,金辙其实已经五十六岁了,比汉尼拔还要大九岁。   金辙曾经在远航军服役,汉尼拔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两人一直兄弟相称,所以按辈分金轩喊他一声“大哥”就足够了,而且之前他们在首都见过几次面,他也确实是这么叫的。   现在这小子忽然改口,还大言不惭喊他“叔叔”,意图之明显简直令人发指。   孩子,你丫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不要脸啊……叹气,杀马特你为何这么屌?   【金轩:就是这么屌……】   下面杀马特要开始坑(男朋友的)爹了。   感谢:   起司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 20:35:50   一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 19:57:01   夜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 11:39:31   夜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 11:39:08   夜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 11:39:02   夜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 11:38:30   温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 00:30:57   啊哈哈哈哈… ☆、进击的男神   金轩厚颜无耻地给自己降了个辈分,但对着“汉尼拔叔叔”时表情仍旧是高贵冷艳的,身上的男神范儿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对不起打扰了,我是来找巫承赫的,我能见见他吗?”   汉尼拔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接下他这一招,但并不打算放他进门:“他在复习功课,有什么我能转达的吗?”   “我能亲自跟他说吗?”金轩话说得非常礼貌,态度却极其强势。他的巴巴里雄狮站在他身侧,半透明的琥珀色眼睛冷冷看着汉尼拔肩头的黑栗雕,虽然因为主人的压制没有冲进房间,但粗重的鼻息预示着它心情非常不爽。   巫承赫站在汉尼拔身后,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心里却十分的不是滋味。尽管他一向对便宜爹尊敬感激,但并不意味着会听任别人安排自己的生活。他已经十七岁了,作为监护人汉尼拔有劝告和建议的权利,却没有替他做决定的权利。别说他不打算和金轩谈恋爱,就算他真谈了,汉尼拔也不能这样简单粗暴地禁止他们见面。   所以巫承赫没有再给汉尼拔干涉自己的机会,在他拒绝金轩之前开口道:“我在这。”   金轩听到他的声音,眼睛立刻亮了,越过汉尼拔肩头看到他,嘴角绷不住微微上翘:“噢,太好了。”   巫承赫实在见不得他这样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样子,面无表情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作为父亲的权威被挑战,汉尼拔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但到底还是给了巫承赫面子,侧身让开,让他们两见面,只是浑身都开始散发出冰冷的戾气。高维空间里,他的黑栗雕发出一声警告的厉鸣,脖子上的翎毛危险地竖了起来。   收到它的威胁,金轩的狮子立刻龇出了雪亮的獠牙。这货和它的主人一样有着完美的精分能力,平时对着巫承赫以及他看不见的量子兽,那是各种卖萌讨好,对上外人立刻转换成了王者Styel,冲黑栗雕发出低沉的唬声。   金轩放任自己的小伙伴恐吓着准·岳父的黑栗雕,他自己面对巫承赫,脸上的表情却是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了,从兜里掏出一个装帧精美的信封:“送给你的。”   “是什么?”巫承赫接过信封,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非常精致的镂空金属门票,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上面不时有电流滑过,流光溢彩。   “明天晚上,在外环南方的再造平台上,有我的艺术演出,这是VIP贵宾票。”金轩说,顿了顿,认真道,“我很期待你能来。”   巫承赫对艺术一窍不通,对行为艺术就更欣赏无能了,拿着票犹豫不决:“抱歉,我有很多功课要补,可能不能去。”   “你可以考虑一下,反正位子已经为你留了。”金轩没有勉强他,“中午之前给我打电话,我会让助理来接你,演出晚上七点开始,九点结束,十点前我会准时送你回来。”   “……我考虑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正常状态下的金轩似乎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妥帖、温柔、彬彬有礼,完全不像他耍无赖的样子,巫承赫拒绝的话溜到嘴边,居然说不出口。   “那我先走了。”金轩目光温柔地在他脸上停驻了一会,转向汉尼拔,立刻一本正经起来,“抱歉,因为有几个反对派的表演嘉宾,恐怕会引起您的心理不适,所以就不请您去观赏了,请原谅。”   汉尼拔的脸色从他们俩开始说话就变得越来越难看,此时已是乌云压顶,沉沉道:“不用,我对你们那种艺术完全不感兴趣……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金轩礼貌地颔首,“叔叔再见。”退后一步,微笑着对巫承赫道:“晚安,好梦。”   你还可以再深情一点!巫承赫捂心颤抖,预计自己即将面对便宜爹的疾风骤雨,没好气道:“再见!”快滚!   送走不速之客,父子俩回到客厅,巫承赫坐在沙发上继续复习功课。汉尼拔将削好的水果端到他面前,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椅上,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夏里。”   “嗯?”巫承赫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是个爹发现自己儿子被个杀马特追,都肯定得跟他聊聊人生。   “你要去看金轩的演出吗?”汉尼拔心平气和地问。   “我会考虑的。”巫承赫道,“他说我可以明天中午之前决定,我会按时答复他。”   汉尼拔对他如此淡定坦然的态度颇有点意外,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孩子乖觉又腼腆,绝对不会忤逆大人的安排,此时此刻才感觉到他是一个非常有主见,而且很懂得谈判的人。   “我希望你不要去。”无论如何,汉尼拔还是要阻止他和金轩接近,不止因为金轩是金辙的弟弟,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我会考虑你的意见。”巫承赫诚恳地道,“谢谢你的建议。”   “夏里……”汉尼拔还想说什么。巫承赫打断了他,温和但坚决地说:“我想我可以自己做决定,爸爸。”   汉尼拔正拿着小叉子叉水果,手猛地抖了一下,那两个字像高压电一样瞬间贯穿了他的脑神经,让他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爸爸”。   这是巫承赫第一次这么叫他,虽然在外人面前巫承赫会这么称呼他,但从没当面叫过。   汉尼拔不动声色地抽了口气,将叉着水果的小叉子递给儿子,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微笑,道:“很好,你是个大人了,应该自己做决定,抱歉我有些……有些反应过度。”   “没事,我能理解。”巫承赫那一声“爸爸”只是无意间叫的,出口以后才觉得有点尴尬,但无论血缘上还是法律上,汉尼拔都是他的父亲,这么叫确实没有错。接过水果,道,“谢谢。”   汉尼拔摸了摸他的头,就转身上楼去了。黑栗雕没有跟他一起去,蹲在巫承赫旁边的沙发靠背上,犹豫着想要碰他。巫承赫不动声色地给了它一个“走开”的暗示,它就飞走了。   初潮之后,巫承赫明显感觉自己的催眠能力提高了,虽然对金轩和汉尼拔这样意志坚定的强异能者不太奏效,但对量子兽小乖乖们却效果很好。   因为缺课太多,巫承赫复习到很晚才睡,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境。汉尼拔处理完公务已经是半夜了,回到卧室,发现儿子卷着被子睡在大床一角,像个蛹一样。他一点点将被子从儿子怀里拽出来,重新给他盖好,然后在他身边轻轻躺了下来。   万籁俱寂,汉尼拔双手枕着后脑,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他才十七岁,华裔晚熟,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好恶,将来还会有自己的爱情。虽然他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就不能和任何人太接近,但人不是动物,是有感情的,有出色的对象来追他,他迟早都要沦陷。   不能允许。   【谁也不能把他抢走,敢动这种念头的人,都要消失】   第二天就是情人节,巫承赫一大早起床,无端觉得心惊肉跳,右眼皮控制不住地哆嗦,洗澡的时候用凉水冰了一会才感觉好了点。   汉尼拔再没有提起金轩的事情,照常与他一起用早点,然后去军部上班。巫承赫送他出门,回头就拨了金轩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功课缺得太多,要补习,不能去看他演出了。   其实巫承赫老早就做了这样的决定,昨晚那样和汉尼拔针锋相对,只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想要独立解决问题的立场罢了。   巫承赫说完,金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这样的表演?”   巫承赫自认还没有熟到可以对他的人生规划指手画脚,斟酌着道:“我只是不懂得欣赏,并不是你的表演有问题。”   金轩又沉默了一会,问:“那你欣赏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什么样的人生?”   巫承赫想了想,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好好回答一下,便道:“我只是个普通人,虽然……但我仍然向往普通的生活,希望能通过一些具体的方法改善和我一样普通人的生活,比如作一名医生。我对你们的行为艺术非常尊重,但抱歉,价值观方面可能有点不认同。”   金轩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点,半天才说:“我知道了。”隔了少顷,又道:“其实你所说的那种人生,用具体的方法改变世界,我也在做。”   巫承赫想起他的专业,他的研究课题,不得不承认他在实业方面的成就其实已经很出色了,只是艺术方面更逆天一点。   话说有些人的存在就是这么不合理。   “周末愉快。”金轩没有死缠烂打,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巫承赫看着手心的荧光暗淡下去,心里放下一块大石,但不知为什么又有点淡淡的失落。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杀马特之所以没有死缠烂打,不是打算放过他,而是有更加凶残的后招等着他!   八个小时以后,情人节之夜,整个加百列军港,甚至整个敦克尔联邦,都为巫承赫陷入了疯狂。当晚的演出结束后,因为他的缺席而一直空着的那个贵宾座周围丢满了臭鸡蛋和汽水瓶,上面更是被绝望的粉丝用各种刀具扎成了筛子。第二天一早,甚至有个彪悍的女汉子专门把那把椅子买了下来,拆回去浇上燃料油,在加百列最大的公共广场上烧成了一块焦炭!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一个原因——伟大的King神宣布,他要退出艺术圈了!   理由是他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说他不欣赏他的艺术。   有一种躺枪,叫全民情敌,巫承赫在懵然不知的情况下,就这样变成了千古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巫大夫的感召下,杀马特走出了精神病痊愈的第一步!   如果金辙总统知道这件事的话,一定会给巫大夫发一枚银星勋章的!   有人说杀马特很雷人,确实是这样,但其实金轩大体来说并不是一个主流杀马特,他更像是一个叛逆艺术家,摇滚青年之类,只是在老土的巫大夫眼中,把他和杀马特等同了而已。 ☆、凶残的告白   “在四百四十四个小时之前,我遇到了一个人,自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值得我用一生呵护的对象。”   全息视屏里,加百列大剧院一片漆黑,只有舞台正上方亮着一盏孤独的追光灯,在地上投出一个圆形光圈。   灯光如星河般倾泻而下,金轩站在光圈中,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剧场里:“我希望能和他分享我的生命,分享我人生中的每一点星光,如果他不愿意,我宁可这星光为他陨灭。”   他穿着一袭白色布条缀成的长袍,长发披散,手中拄着象征自由与民主的权杖,像个落魄的吟游诗人一般:“他今天没有到场,也不愿接受我的爱,但我愿意为他改变,为他放弃一切!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从今天开始,我的人生观永远都会和他保持在一个位面上!”   他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表情执拗而虔诚:“我要让他知道,我爱他,胜过艺术,胜过我的生命!”   黑暗中,观众席上发出不置信的抽气声。金轩却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面向观众微微躬身,平静地宣布:“感谢大家参加我的告别演出,今天之后,再无King神,我,永久性退出艺术圈。”   短暂的寂静之后,观众席传来绝望的尖叫,接着便是粉丝惊天动地的痛哭声。金轩退后一步,走出光圈,消失在黑暗当中。   视频结束,巫承赫看着全息屏幕上的影像暗淡下去,整个人都已经进入了石化状态,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不过隔了一个周末的工夫,他的人生居然再攀高峰,登上了“全民情敌”的宝座。   老天爷啊,你丫真是何弃疗!   巫承赫痛苦扶额,缩在教室靠窗的座位里,默默稀释着自己的存在感——前排的女生又在重播金轩告别舞台的那段视频了,从他进教室门到现在,她已经放了四次,看上去还有继续放下去的趋势,如果让她知道金轩口中的“挚爱”就是他……   呵呵。   此时此刻,巫承赫是多么希望自己和小灯泡一样有隐身功能!   感受到他的召唤,他神奇的量子兽立刻善解人意地出现了,在他的课桌正中蠕动了两下,慢慢变成了透明气泡。   半秒钟后,气泡头部出现了一根蜡烛。   它还学会点蜡了……巫承赫无语凝咽,将实体化的QQ对话气泡捡了起来,架在耳朵上,用头发盖住,通过意识通感给它发了个躺枪的表情:求闭嘴,谢谢!   小灯泡蠕动了一下,善良地停止了对主人的伤害。   “啊!”前排的女生看完第五次重播,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天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King神抛弃了我们!”   巫承赫被她吓得一哆嗦。女生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一定是哪个King神黑子搞的恶作剧,官网上明明已经公布了他下半年的演出计划,他怎么可能退出艺术圈!”   “是啊!”一个男生附和道,“什么真爱,什么一辈子要呵护的人,都是假的!King神这么完美,全宇宙不可能有人能配得上他!”   巫承赫默默捂脸,恨不得把脑袋戳到桌子低下去,感觉耳背上小灯泡不甘寂寞地蠕动了一下,连忙用意识通感给它发消息:求别说!   【哼!】   “这一定是阴谋。”一个胖子也站了起来,道,“King神是总统的弟弟,总统一向跟远航军不合,加百列军港又是汉尼拔统帅的地盘。这你们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King神一定已经被统帅的人暗杀了,前天晚上那个做表演的根本就是他的替身,是生化人!”   “对!”一个小正太激动地捶了一把桌子,“开学那天我们揍了马洛粉,马洛是统帅的儿子,说不定就是他为了泄愤,才让他爸爸设计杀害了King神!”   父子三人先后躺枪,巫承赫不禁对熊孩子们的脑补能力叹为观止,这么一会的工夫,他们居然就YY出了一台谍战大戏,真是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   “太可恶了!”女生为King神流下了悲愤的泪水,“远航军本来就是属于联邦的,我们和联邦同为一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King神?这根本是对国家的分裂!”   “King神一直主张自由与和平,一定是因为他声望太高,才引起了远航军的忌惮。”小正太悲壮地说,“加百列军港之大,已经容不下一张安稳的课桌,为了King神,为了联邦的统一,我们应该发起游行!”   巫承赫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转折,远航军后代一向对联邦缺乏归属感,对此连总统都一筹莫展,今天这个棘手的问题却被金轩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真是专注统战八十年,一朝败在King神前。   整整一个早上,基础学校兵荒马乱,游行的建议一经提出,立刻得到了大批学生的响应,好多年轻的教师也自愿加入。下午两点,活动代表向校方正式上交了游行申请,巫承赫因为身份特殊,被摈弃在了活动范围之外,所以对详情知道的并不具体,但就这他也够捉急的了,学生最是单纯热血,万一有好事者在幕后推波助澜,指不定会酿出多大的祸事来。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又一个爆炸性新闻从天而降——下午第二节课后,就在学生们准备各种横幅标语,在教学楼前集合的时候,传说中已经被汉尼拔消灭的某人,忽然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了基础学校大门口!   当时正好是下午四点,巫承赫拎着书包刚刚走出教学楼,就听见集合人群中发出不置信的尖叫,然后是学生们语无伦次的惊呼:   “King神!天哪是King神!活的!”   “真的是他吗?不是那个冒名顶替的生化人?”   “King风华绝代,有谁能够冒充他,那些都是你们YY出来的好吗?”   “天哪,他一定是听说了我们的游行才来学校看我们的。”   “King神果然与我们同在,嘤嘤嘤嘤……”   巫承赫头皮一炸,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货是不是来学校找他了,第二个念头就是是不是应该先给自己叫个救护车。马洛那么多粉丝当初都被虐成翔了,他形单影只,一定会被King神粉践踏成渣!   正在那腿肚子转筋,巫承赫就看见金轩在校警的保护下走进了校门。看清他的一瞬,巫承赫下巴差点惊得掉了下来——这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的杀马特吗?他的反动T恤呢?他的破洞牛仔裤呢?他的做旧人字拖呢?他那标志性的四个耳洞呢?   这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深蓝工装夹克,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青年才俊,真的是金轩吗?   是的没错,金轩今天的造型简直正常得让人害怕,他穿着基础学校助理教师的标准制服,甚至还打了领带,耳朵上的子弹也取了下来,换成了简单的黑色耳钉。   “King!”一个胆大的女生首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了台阶,拦在金轩面前,“King神真的是你吗?我是基础学校校报记者,可以采访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吗?”   金轩扫了一眼女生,表情疏离而冷淡,但脚步却停了下来。   King神除了表演一向不爱说话,这就算是默许的节奏了。女生没想到偶像如此亲民,激动得声音都抖起来了:“King神,你在前天晚上的演出中说要退出艺术圈,是真的吗?”   金轩:“是。”   “你说你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可以告诉我们吗?”   巫承赫被疯狂的人群堵在五米外的告示牌底下,一时挤不出去,听到她的问话立刻原地凝固,心惊胆战看向金轩,生怕他脑抽把自己名字说出来。   还好金轩这次没有坑爹,沉默了片刻,说:“抱歉。”   巫承赫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耳背上的小灯泡也如释重负地蠕动了一下,果然面对男神(经病),即使有强大的隐身功能,它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为什么呢?”女生锲而不舍地追问。   金轩眉心一蹙,冰冷的目光斜了她一眼,道:“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是单恋。”   从来没有人把如此悲催的话说得如此高贵冷艳,好像单恋是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巫承赫对金轩的厚脸皮简直都绝望了,不过他的粉丝们显然不这么想,虽然偶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一丝挫败,他们已经开始替他心碎了——单恋什么的太虐了好吗?哪个混蛋居然敢让King神受这么大的委屈?   “那么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还穿着助理教师的制服?”女生发现了偶像的不悦,马上改了个话题,“是要在我们学校任教吗?”   “是。”面对外人金轩绝对的惜字如金,连个标点符号都吝于施舍。   “据我所知你是阿斯顿大学在读博士,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   “短期学术交流。”   “是为了你口中的那个人吗?”女人的直觉总是异常灵敏,女生很快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他也在我学校?”   金轩有一瞬间的犹豫,沉默着没有说话。女生感觉自己挖到了独家消息,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追问道:“他是学生还是老师?”   金轩的丹凤眼危险地眯了起来,显然这个问题触到了他的火线,但他并没有斥责,也没有回答,居然就这样无视了她的问话,绕开她径直往办公大楼走去,连个“无可奉告”都欠奉。   看着金轩销魂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粉丝们立刻爆发出激烈的争论声,有人猜测那个幸运的混蛋到底是谁,有人询问接下来的游行要不要继续,还有人打听King神会留在哪个班级代课,好尽快转班。   暂时没有暴露的危险,巫承赫松了口气,混在人流中走出校门,去停车场的路上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货该不会是真的为了他才留下来的吧?   如果真是那样,暴露绝逼是迟早的事情啊!   感受到主人的绝望,趴在他耳朵上的小灯泡轻轻动了一下,虽然巫承赫看不到它,但猜到它一定是又在给自己点蜡了。   于是他也通过意识通感给它回了一个蜡烛: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擦!】   作者有话要说:  毛毛虫酱表示戏份太少,再这样不来了!   巫大夫马上就要和杀马特在一个屋檐下上学了,必须点蜡灭哈哈哈哈……   感谢:   惨绿少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6 17:46:20   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6 14:20:24   11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6 13:55:03   黄桃味的小木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6 11:37:41   夜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6 11:25:00   呕心沥血的追文之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6 11:09:20   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5 21:54:18   90秒☉噠厵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5 18:59:55   anita158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5 18:06:38   sige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5 11:09:58   blueston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5 10:30:19   1468010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5 06:48:32   啊哈哈哈哈好开心好多雷哈哈哈哈炸到飞起哈哈哈哈…… ☆、节操的祭奠   因为金轩的忽然出现,脑残粉们“反对远航军迫害King神”的游行变得有些不合时宜,经过组委会的商讨,临时改成了“和King神一起埋葬青春”的祭奠仪式。   第二天中午,熊孩子们自行筹款订购了数千朵白玫瑰,经过校方同意,在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挖了个坑,一边哼唱着悲痛的哀乐,一边排队走过大坑,亲吻手中的白玫瑰,将之丢进坑里,表示在送别King神的同时祭奠自己的青春。   巫承赫有幸在去餐厅吃饭的路上围观了这一盛事,想想以后金轩就要整天跟他呆在一个学校,不禁悲从中来,也捡了一朵丢了进去。   有个同学认识他是马洛的哥哥,汉尼拔的儿子,诧异地问:“你也是King神的粉丝?来这里埋葬青春的?”   巫承赫摇头,黯然走开。别人埋的是青春,他埋的是他的节操,杀马特已经放话要跟他死磕到底,他的人生恐怕会越来越“精彩”。   第一集团军军部,统帅办公室。   汉尼拔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全息投影,当金轩的身影消失在舞台上,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深不可测。   真是深情的表白,自己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儿子,看到这个一定会很感动吧?汉尼拔嘴角浮起一丝阴沉的冷笑,接通了他的第一秘书:“尤娜,帮我查一下金辙总统的弟弟金轩这次来加百列军港的所有资料。”   “是!”万能的秘书只花了几分钟就将一份资料传给了上司,“他是来做一系列艺术表演的,原定一共三场,两周后结束,然后回敦克尔首都。但情人节之夜他忽然宣布退圈,之后又向导师提交了留在这边做毕业论文的申请,现已得到准许。未来四个月,他将会联合基础学校一个研究小组,对距离加百列军港不远的一个小行星做科学研究。”   汉尼拔听到这个消息,神色越发冷峻,什么话都没有说,便切断了通讯。   办公室陷入安静,汉尼拔一目十行地扫完资料,十指交叉支在桌面上,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将所有页面一一关闭,统统塞进了垃圾箱。   “尤娜。”他再次接通了秘书,“近卫军特遣队的人选拟定了吗?”这是他新近展开的一项计划,打算在他的近卫军中挑选出一百名精英,组成一个精干的特遣队,执行一些棘手的秘密任务。   “已初步拟定,在做最后的政审,预计明天下午可以提交给您。”   “很好。”汉尼拔打开星域图,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图中轻轻点了点,“人选定下来以后,训练计划也要马上跟进了,28号兵站刚刚升级完毕,配备完善,我认为可以当做一期集训的大本营。”那是最接近那颗小行星的兵站了,连中继卫星都不用,无线通讯就能听得很清楚。   “是,统帅。”尤娜忠心耿耿地回答。   基础学校里,巫承赫开始了和杀马特惊心动魄的躲猫猫生活。   金轩正式加入了学校的研究小组,他的实验室就在教学楼后面的办公大楼里,和十年级教室是同一层,正好遥遥相望,中间还有一个空中天桥相连。   第一天上班,他就在空中天桥中段的自动贩售机旁边截住了巫承赫。当时巫承赫正在抽打贩售机,因为它吞掉了他两块联邦币,但掉出来的果汁是榴莲味而不是芒果味。   “别拍了,小心手。”金轩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腕,抬脚直接踹在售贩机上。他是强异能者,肌肉强度特别发达,这么一下子过去整台机器都裂了,营养素和果汁噼里啪啦吐出来,差点把巫承赫埋了。   “……”巫承赫气得发抖,但不想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   “反正都吐出来了,拿几瓶去喝嘛,我会赔钱的。”金轩捡起几瓶芒果汁塞给巫承赫,虽然他不介意自己的向导一直如此娇小迷人,但如果能突破一米七大关的话应该更好一点,25公分才是最萌身高差嘛。   巫承赫被他拽住了手腕,眼看对面露台上围了一圈人正往这边看,汗都下来了,道:“别拉拉扯扯的,你不知道自己的粉丝有多疯狂吗?”指着楼下花园里新堆的小土堆,“你是不是想下面的墓碑刻上我的名字?”   “埋葬青春”活动之后,埋了几千朵白玫瑰的土堆前面被立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墓碑,上面刻着“安息吧,青春”,巫承赫估计金轩要是再不放手,赶明儿“青春”就要改成“巫承赫”了。   “你放心。”金轩松开手,忧郁地看了看墓碑:“在有资格光明正大保护你之前,我不会说出你的名字。”   巫承赫再次气得发抖,所谓“有资格光明正大保护你”,其实就是答应跟他在一起。   那还不如直接被埋掉算了!   虽然事后一再向同学解释他和King神只是偶遇,还是被脑残粉们各种追问,巫承赫不厌其烦,不得不打电话警告金轩,不许他再在学校里接近自己。   金轩非常郁卒,但出于对他深深的爱还是答应了,此后果然没有再在学校里和他说过一句话。不过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每当巫承赫去露台或者天桥,都能看见杀马特隔着实验室的窗户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久而久之,巫承赫不敢出去了,一到下课就龟缩在座位上戳他的毛毛虫。   小灯泡长胖了一点,化身对话气泡都能换行了,所以每次嘲讽巫承赫的时候内容更加丰富。大概因为两人意念相通的缘故,它从巫承赫那里学会了很多网络用语,然后回头又都用到了主人的身上。   巫承赫吐槽虽牛,但毒舌战斗力不足,经常被它说得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只好戳它泄愤,小灯泡身娇体软十分好戳,戳中了痒痒肉还会翻滚哆嗦,笑得满身都是乱码,特别解恨。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大半个月,就在巫承赫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候,杀马特再次发了个大招。   这天下午放学前,一个老教师忽然来到了教室,道:“同学们请等一下,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学生们都安静下来,老头道:“我是教研处的负责人,有个阿斯顿大学的联合项目马上要开始实验阶段,需要一些实习生在实验室帮忙。”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阿斯顿大学可是联邦第一高校,能进入他们的研究项目组,将来联考面试绝对加分。连马洛这样心高气傲的优等生都十分心动,期盼地看着老头。   “我们这次准备在九、十年级选拔十名学生,名字已经定下来了,下面我公布一下,请大家回去以后和家长商量,如果有什么意见及时反馈。”   巫承赫直觉自己又要中枪了,果然,老头念的第八个名字就是他。收到周围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他只有长叹一声——有金轩在,他还能躲得过吗?搞不好征集实习生什么的就是他的主意。   马洛没有被选中,显得有点失望,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对巫承赫道:“恭喜。”   “……谢谢。”巫承赫揣着一肚子苦水,只能苦笑。   回到家里,刚做完作业,汉尼拔就来了,还给他带了坚果蛋糕:“莉莉兹昨天回来,做了蛋糕让我带给你。”   “噢,谢谢。”巫承赫接过蛋糕,拆开装盘准备当宵夜。莉莉兹作为后妈相当称职,那次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他的公寓,也从不给他打电话,只是偶尔做点零食让汉尼拔捎过来,以表关爱之情。   这种距离让巫承赫感觉非常舒服。   坐到吧台边,巫承赫想起实习生的事来,便告诉他:“今天学校教研组通知我当实习生,参加他们的一个研究项目。”   “哦?什么项目?”汉尼拔眼神一闪。   “是和阿斯顿大学的一个联合项目,要在一个小行星上做实验。”巫承赫道,“实习生要跟着老师轮班,可能有些周末就不能回家。”   “你想去吗?”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汉尼拔对巫承赫的态度更加温和,任何事情都是以商量的口吻来的。这让巫承赫莫名有点愧疚,觉得自己不该当着金轩的面折他面子。   “我也不知道。”巫承赫犹豫地说,“我挺想参加实验的,因为其中有一个生物药基培养的小项目,你知道我将来想当医生,所以不想错过。但是,那个,金轩也在组里,我有点担心……”担心杀马特的意图被人看出来,那他就完了,一旦被疯狂的粉丝知道他就是让他们偶像陷入“单恋”的元凶,那他一定会在某个幽暗的墙角被套上麻袋暴揍一顿,或者直接钉在十字架上烧掉,就像那把被女汉子烧毁的贵宾椅一样。   “唔,这倒是挺苦恼的。”汉尼拔皱眉,倒了两杯红茶,问“他最近经常纠缠你吗?”   他用了“纠缠”这个词,那就表示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了。巫承赫猜测他可能看过了金轩表白那段视频,不禁有些脸红,道:“那倒没有。”   “哦,如果他做出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我可以出面跟他哥哥说,毕竟你还未成年。”   “不,不用,我能处理好。”巫承赫马上摇头,这事儿汉尼拔知道都够尴尬的了,再让总统知道,未免太小题大做。   “那就好。”汉尼拔眸色略深,垂下眼帘看着红茶的热气,道:“实习生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不过你慢慢长大,这种事总是难免的,如果每次遇到追求者都恨不得躲起来,那恐怕什么事也干不成了。”   巫承赫默默擦汗,如果每个追求者都像金轩这么凶残的话,那他这辈子恐怕真的什么事都别想干成。不过汉尼拔说得确实有道理,要是他一直逃避,未免太过怯懦。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该受他的影响,我应该坚持自己的理想。”   “我尊重你的决定。”汉尼拔举了举茶杯,道,“等项目组忙起来,如果周末回不来的话,记得给我提前打电话。”   “好的。”巫承赫想通了杀马特和理想之间的轻重关系,心情豁然开朗,举起茶杯和他相碰。   作者有话要说:  爹是很腹黑哒~杀马特要注意啦~   身娇体软的毛毛虫很好戳哟~   感谢:   花藏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7 20:17:19   新月玫瑰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3-17 13:07:19   夜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7 12:03:40   风之羽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3-17 11:55:00   一夜青丝尽飞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7 11:18:00   想回到过去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7 11:11:06   木呵呵呵傻笑跑走。 ☆、风起时   第二天还要上学,巫承赫早早就去睡觉了。汉尼拔独自在书房处理当天的邮件,看到一封来自“四分卫”舰队的战报,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手指在书桌上扣了两下,接通了秘书尤娜的电话。   “统帅。”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秘书立刻上线。   “第二集团军那边,针对‘自由革命军’的反恐行动进展如何?”汉尼拔问。   “已进入扫尾阶段,‘四分卫’舰队在第二集团军的协助下捣毁了‘自由革命军’十二个据点,全歼两千六百余人。目前除了最后两个据点,只剩下一些逃窜出去的散兵游勇,预计三个月内就能彻底清剿。”   “唔,很好。”汉尼拔用食指轻揉着太阳穴,似乎正在抵御某种不适,在牙缝里“咝——”了一声,道,“那么让‘四分卫’撤回来吧,余下的事就让蓝瑟星将的人去做好了。”   “统帅。”尤娜显然有点吃惊,“现在让‘四分卫’撤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是命令。”汉尼拔额角的青筋暴了起来,他深呼吸,控制着发抖的右手,在保温柜里拿出注射枪,道,“我们越权动了别人的地盘,总要给人家一点好处。行动已近尾声,第二集团军完全能够应付,让‘四分卫’撤回,把功劳让给第二集团军,也算是我对蓝瑟星将的一点补偿。”   “是,统帅。”尤娜对上司深信不疑,恭敬地应答。   通讯挂断,汉尼拔眼中涌上淡淡的红雾,他摸索着将注射枪对准自己的颈静脉,扣动扳机。冰凉的药物瞬间在血液中扩散,不一会就让他躁动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眼中红雾褪去,汉尼拔长长舒了口气,将注射枪放回保温柜,眼角忽然扫到桌角的全息相框,那里面循环播放着他和妻子的三维合影,从恋爱到结婚到生子,男才女貌,门当户对,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完美。   这份完美将继续下去,直到他活到八十岁,一百岁……任何不和谐的音符,都必须剔除!   基础学校里,巫承赫正式进入了教研处的项目组。   他们十个实习生被分为五对,分别参与五个小项目,包括气象、土壤、动植物等研究方向。巫承赫所在的生物药基培养小组有一个老师作为组长,一个助教作为副组长,此外还有一个熟人作为他的实习小伙伴。   “学长,能和你在一组真是太好了!”来自九年级的小学弟一见巫承赫就感激地抓住了他的手,“上次还没感谢你呢,要不是你,那天我一定会被踩成肉泥的!”   没错,这孩子就是开学第一天,巫承赫在粉丝大战中救起来的那个三代单传小正太。他姓陈,叫陈苗苗,虽然长得又瘦又小,跟没发好的黄豆芽一样,但背景之显赫却堪比马洛——他那七次人工受孕才成功的老爹,就是远航军第三集团军星将莲娜·波波娃的老公,陈真。   莲娜·波波娃是联邦八大星将中唯一的女性,俄罗斯裔,据说论单兵战斗力连汉尼拔都要甘拜下风。当然,敢娶这样的女人,陈真陈先生也绝非凡品,他出身联邦黑道世家“陈福记”,因为有向导基因,从小就被送往向导学校学习,长大后在毕业舞会上认识了铁血女汉子波波娃小姐,和她一见钟情,喜结连理。   为了不耽误妻子的事业,陈真主动承担了孕育后代的责任,所以陈苗苗是在他爸肚子里长大的。陈苗苗出生以后,他逆天的妈根本没空照顾他,他温柔的爸倒是想玩亲子养成,但作为星将的专属向导必须时刻陪伴在妻子身边,于是陈苗苗就变成了留守儿童,跟外公外婆居住在加百列军港。   听说了陈苗苗一家神奇的家庭结构,巫承赫浑身冷汗直冒,参考陈真陈先生的履历,巫承赫基本可以想见自己身份暴露以后将要面对的命运——找个女汉子,生个娃,然后跟着老婆东奔西走。   于是他进一步坚定了隐藏下去的决心!   陈苗苗爹妈一个是向导,一个是异能者,神奇的是他本人却是个纯种的人类,没有任何变异基因,而且因为他外公外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他并不骄纵,所以他的性格也特别善良开朗,除了丧心病狂地粉着金轩,基本没有什么大缺点。   能和这样的普通人类分在一组,巫承赫非常欣慰,而且他们俩还有相同的理想——当一名医生,所以特别谈得来,没多久就成了好朋友。   实验室的活儿并不复杂,无非就是记录一下数据,打扫一下卫生,巫承赫本身就心细爱干净,很快就得到了项目组长的喜爱,决定下个月初就带他去小行星上的实验基地干活。   巫承赫拿到老师给他的工作计划,赫然发现“人员”那一栏上金轩也在列,原来他们在小行星的药基培养实验室是神经元智能控制的,而这个“神经元智能实验室”正是金轩的研究课题之一。   既然已经决定不受任何影响实现自己的理想,巫承赫对此没有太多纠结,平静地接受了老师的安排,在临走前把行程表发给了汉尼拔,告诉他这个礼拜自己周末会呆在小行星,不能回家。   收到儿子的邮件,汉尼拔刚好开完一个会,看着全息屏沉默了少顷,给他回了个信息:听老师的话,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巫承赫:知道了!   得到儿子的保证,汉尼拔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叫秘书尤娜进来:“特遣队一期集训结果怎么样?下一期什么时候开始?”   “教官团正在处理集训数据,稍后就会给您发过来。”尤娜恭敬道,“特遣队员昨天上午回到了加百列,做短期修养,下周一返回28号兵站进行二期特训。”   “很好。”汉尼拔点头,“暂代队长的人是谁?”   “是伊万诺夫,前‘斥候’游骑兵团兵长。”   “唔,很好,有游骑兵底子,很适合担任特遣队员。”汉尼拔道,“叫他来一趟,我想见见他。”   “是。”   这天上午,汉尼拔推掉了参谋团的例会,和他的先遣队代理队长密谈了半个小时之久,连一向淡定的尤娜都暗自嘀咕,统帅大人为什么会对一个游骑兵如此器重,亲自教导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救过夏里先生的缘故吗?   周五下午,巫承赫一放学就早早回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夜幕降临之前,学校派来的小飞碟降落在他公寓门口,接他去港口换乘飞船,赴小行星进行为期两天的生物药基培养实验。   登上小飞碟的时候,不出意外看到了金轩,杀马特在工作时间总是收拾得人模狗样,工装夹克、牛仔裤,领带中规中矩,只是按耐不住内心的风骚,将满头长发挑染了几绺蓝紫渐变色,束在马尾辫里并不明显,但光线变动的时候熠熠闪动,非常漂亮。   发现巫承赫注意到了他的头发,他眨了眨眼:“今天是周末,可以随意一点。”   巫承赫咧了咧嘴,坐到他旁边的座椅上,其实前一阵习惯了金轩惊天地泣鬼神的造型,最近他整天一丝不苟地扮青年才俊,还让人觉得颇有点无聊。   果然口味这种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重起来,就很难轻下去啊……   正在感叹自己被刷机的节操,一个东西被递到了手里,巫承赫低头一看,是一个印着卡通小熊的纸盒子,里面正飘出丝丝甜味。   “给你做的零嘴儿。”车子是智能驾驶的,车上就他们两个人,金轩不用遵守“假装陌生人”的约定,温柔道,“传统中式点心,甜馅儿的,我昨天做了好几个小时。”   巫承赫喜欢甜食,尤其喜欢酥皮带馅儿的,一听“点心”二字嘴里口水就开始泛滥,金轩的手艺是莉莉兹不能比的,做的点心无论中式西式都可以直接摆到橱窗里去卖。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排排小熊形状的酥饼,画着眼睛鼻子,漂亮极了,巫承赫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开,又酥又软,超级好吃。   “好吃吗?”金轩期待地问。   “好吃!”巫承赫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还想再说点细节,就听金轩洋洋得意道:“这是老婆饼,专门做给老婆吃的。”   “……”巫承赫含着一口“老婆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在半路上又接了两个同学,到达港口的时候巫承赫收到了汉尼拔的信息,信息上说伊万诺夫所在的单位正在28号兵站训练,离小行星很近,让他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兵站联系。后附一串通讯代码。   巫承赫回了个“知道了”,将代码存好。   等候大厅里,其他组员都已经到了,陈苗苗先跑来跟巫承赫打招呼,然后就脸红红地偷偷瞟金轩,小声嘀咕:“真不敢相信我能和King神在一起工作,真是死也瞑目了!”   巫承赫无端觉得“死也瞑目”四个字特别戳心,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道:“要出门了,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陈苗苗吐了下舌头,挽着巫承赫的胳膊跟他上飞船,大眼睛还不时偷瞄金轩。金轩一直惦记着巫承赫,眼角的余光扫着他,见他坐到座位上,又偷偷掏出老婆饼在吃,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这种二人约会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幸福!   虽然项目组有十几个人在船上,但金轩英明地忽略了小男友以外的所有人——那都是壁花!   作者有话要说:  【金轩:约会美,小行星的床单啊,请等我来玷污你吧……】   【猫叔:你想多了,等着你的其实是岳父大人的终极杀招……】   【金轩:人干事?!我还是不是男一了?】   【猫叔:杀马特杀马特,杀杀杀杀……】   【金轩:我先杀了你这无良的作者!】   昨天有读者质疑【工装夹克+领带】的搭配,其实这是非常常规的科研人员工作装。并不是只有西装才能配领带的,商务夹克、风衣、毛衫、马甲,都可以配。男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单调 =,。= 25情微动 经过六个小时的飞行,飞船终于抵达目的地。 进入小行星自转轨道,飞行平稳下来,船长开启了重力系统,大家纷纷解开安全带,在过道上活动手脚。 “瞧,那就是我们的实验室!”陈苗苗兴奋地趴在舷窗上往外看,巫承赫凑过去,发现肉眼可及的前方有一个规模颇大的空间站,整体呈哑铃状,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蚱蜢空间站。小行星地表温度极低,植被复杂,以基础学校的实力无法对地表展开研究,所以只在空间站建立了实验室,定期放探针下去取样。 “好了孩子们。”项目组长微笑着拍了拍手,“稍后我们将乘坐小型穿梭机摆渡到‘蚱蜢’里去,那边没有重力模拟系统,所以接下来的两天大家将要在失重状态下度过了,有什么不适应的,请立刻向你们的老师反映。” “是!” 穿梭机是双人的,巫承赫正好和金轩分在一起。舱盖合上的时候,金轩发现巫承赫紧张地攥着拳头,手轻轻一挪便盖住了他的手,“别紧张,只有半个小时路程。”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手指有轻浅的茧子,但非常修长端直。巫承赫注意到他的指甲做了微雕,奇问:“你的指甲也刻花了?不难受吗?”杀马特果然还是杀马特,只不过从原先的明着杀改成了低调地杀。 “唔,是激光内刻的,表面很光滑,不会影响工作。”金轩抬起手给他看,“这是篆书,认识吗?” 巫承赫老老实实摇头,他在书法方面实在没什么造诣。 “是你的名字呢。”金轩挑了挑眉,“我专门查了古籍才找到这三个字,又做了艺术变体,很漂亮吧?” 巫承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协议规定他不能阻止金轩追他,但这追求方式未免也太膈应人了吧?以前看新闻说有个男的把女朋友名字纹在那东西上,分手以后恨不得把自己切成太监,再这么发展下去这货会不会也…… 卧槽真是人干事!巫承赫发现在杀马特的影响下自己的脑洞也越来越大了。 “感受到我对你的爱了吗?”金轩见他被自己感动得都不会说话了,内心特别自豪,趁着小向导发傻的工夫握住他的手摸了摸,觉得好软好滑,于是又摸了摸。 “……”巫承赫清醒过来,脸顿时比锅底还黑,“你摸够了吗?” 险恶的用心被识破,金轩一笑,松开他的手:“我只是叫你别紧张嘛,你瞧都出汗了。” “那是被你雷的!”巫承赫没好气瞪他。 凶巴巴的呆萌简直太可爱!金轩笑得更加开心了。 半个小时以后,穿梭机进入“蚱蜢”空间站。巫承赫身体协调性极好,很快便掌握了失重状态下的行动要领,顺利飘进了实验室。陈苗苗有轻微的失重反应,连滚带爬找到个座位,立刻把自己固定在上面,抱个纸袋子开始干呕。 老师和助教去调试机器了,巫承赫只好一个人拖着巨大的保温箱去样品室。这次他们带了五百多份样本,必须一一放入条件不同的培养器中。 五百份的工作量可不小,虽然这里没有重力,但光设定每个培养器的环境条件就够复杂的了,巫承赫吭哧吭哧弄了半天,才搞了一小半。 “他还在吐?”金轩不知何时溜了进来,见他一个人在忙,蹙眉,“这么多样品你一个人要弄到什么时候?” “失重反应嘛,他年纪小不适应。”巫承赫左右看看没人,放松下来,将保温箱推给他,“你有空帮忙吗?” “乐意效劳。”金轩巴不得有机会讨好他的小向导,巫承赫虽然看着温吞吞的很好说话,其实可难追了,油盐不进,又特别害羞(大雾)。金轩就是为了换个环境好展开攻势,才擅用职权把他弄进自己负责的这一组的。 嘿嘿嘿嘿…… 两个人做事效率就高得多了,巫承赫虽然没成年,感受不到金轩口中“百分之一百”的相容性,但冥冥中和他有一种奇怪的心电感应,往往想要什么,一伸手还没说话,他就递过来了,特别默契。 还有金轩的大金毛,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也开始越来越黏巫承赫,看他干了一会揉肩膀,忙狗腿地用前爪给他按摩颈椎,那叫一个孝顺。 “它什么时候学会按摩了?”巫承赫被大毛爪按得很舒服,扭扭脖子,问。 金轩手指如飞地帮他设定仪器,道:“社区那只三花野猫生小崽子了嘛,它是跟小猫崽学的,你没看它完全是喵星人踩奶的节奏?” “……”巫承赫默默拂开了蠢狮的毛爪,以思维暗示警告它不许再给自己踩奶。巴巴里狮子遭到无情的拒绝,缩成一团飘在金轩身后,委屈地呜咽着,不时用尾巴抽他小腿。 金轩不胜其烦,只好问巫承赫:“它想知道你的量子兽在哪儿,能让它见见吗?我知道它这么久都没找到是有点蠢,但看在我的面子上吧,它最近都怀疑自己近视了,很郁卒呢。” 你在我这一毛钱面子也没有!巫承赫才不打算把小灯泡交出去,自打知道自己是个向导,他就特别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对着金轩的时候——这货太凶残太叵测了好吗! “我没有量子兽。”巫承赫吊着脸瞎掰,“我是残疾向导。” “……”金轩看着小男友一本正经的小脸,花很大力气才克制住了想亲他的冲动,通过意识通感对狮子道:我已经尽力了。 被主人和准·主人组队调戏的蠢狮子哭着飘走。 巫承赫感觉耳背上的小灯泡轻轻蠕动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接着便一下一下在他耳朵上动了起来。 不许学那蠢货踩奶!巫承赫黑线,通过意识通感训斥自己的量子兽:你脚太多了! 【TAT】 “说真的,你的量子兽到底在哪里?是隐形的吗?还是太小了?”金轩到底也是好奇的,忍不住追问他。 巫承赫处理好最后一份样品,关上橱门,诚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一级残废,没有量子兽。” 他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样子简直可爱到飞起!金轩实在没忍住,低头飞快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在巫承赫炸毛之前飞快转身,跟他的巴巴里狮子一起飘走了。 “你!”巫承赫大怒,扑上去踹他,却因为对失重状态还没完全适应,用力过猛,整个人在半空中转起了圈圈。没有阻力,没有重力,他转了半天都停不下来,最后还是吐完胆汁的陈苗苗赶过来解救了他:“学长你真厉害,我才刚学会飘,你已经会转圈了哩!” 巫承赫晕得很,都要被这帮蠢货气哭了,一边干呕一边道:“我这是动作失误了停不下来啊!”吃了炫迈都没这么惨好吗! 因为“非礼”事件,接下来的一整天巫承赫都没有理会金轩。金轩自知造次,不敢再招惹他,只悄悄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帮他一把,还生怕让他看见,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陈苗苗是个细心的孩子,慢慢看出他们之间有些猫腻,挑个没人的时候问巫承赫:“学长,King神是不是在追你?” 巫承赫一口血差点喷出来。陈苗苗又道:“学长,他在告别演出上说的那个‘挚爱’,不会就是你吧?” 这种事绝逼不能承认啊!巫承赫努力将胸口的老血咽下去,僵硬地干笑,道:“你想多了,他不是助理教师么?看咱们忙不过来,当然要帮忙,这都是他应该做的啊。” 陈苗苗将信将疑:“但是他看你的眼神也太那个了吧?好像猫看见鱼似的。”一点都不符合King神的高冷Style啊。 “那都是你的幻觉!”巫承赫一头冷汗,都想对他进行思维暗示了。 好不容易哄过八卦小正太,巫承赫口干舌燥,准备回休息舱休息一会,刚飘到门口就遇到金轩。 “还在生我气呐?”金轩微笑,伸手来摸他的头,“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本来就都是你的错!巫承赫躲开他的脏手:“走开!陈苗苗已经怀疑我们了。” “这孩子真有眼光。”金轩赞道,“你的两个老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巫承赫深觉他和自己的思维不在一个位面上,绕开他准备走人,却被抓住了脚腕。金轩凑过来小声道:“想不想出去走走?” 巫承赫不明所以:“怎么走?” “太空行走啊,我要去外面的实验舱换个零件。”金轩眨眨眼,“正好有一套备用宇航服,想不想一起出去玩玩?” 巫承赫有点心动,又有点担忧,“我没训练过,能行吗?” “一切有我。” 巫承赫到底没能抵制住诱惑,换上备用宇航服,跟金轩来到了A区出口。 “准备好了吗?”金轩用一根连接带将他们两人串在一起,用自己的头盔轻轻挨了一下他的。巫承赫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点了点头:“好了。” “我们走。”金轩输入密码,打开了太空门,拉着巫承赫跃入无垠的宇宙。 巫承赫透过宇航服面罩,看到幽深而璀璨的星海,空间站一侧,小行星像个巨大的发光体,笼着一层淡淡的绿光,在它的赤道上,环绕着一道亮黄色的光环,那是冰晶碎片组成的,折射了黄矮星散发出的光线,分外瑰丽夺目。 “看,那是加百列。”金轩用手指轻轻拨拉了一下他的肩膀,巫承赫便转了个小小的角度,展眼望去,加百列军港变成了一个暗淡的小星星,要不是面罩上有智能星域导航图,他几乎都认不出来。 “太美了!”巫承赫叹息道,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太空行走,站在空寂的宇宙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兴奋和恐惧而轻颤,指尖微微发麻。 “带你去那一侧,我的实验舱在那边。”金轩开启了宇航服上的矢量推进喷口,调整方向慢慢向空间站反面的小实验舱飘去:“我要去观察一组数据,顺便给实验舱换个小配件。” 巫承赫第一次穿宇航服,连动都不会动,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拖着,飘飘曳曳,感觉十分新奇。 “到了。”金轩停了下来,解开腰上的连接带,道,“你在这随便飘着玩一会,我进去换零件,五分钟出来,我们就回空间站。” 金轩的身影消失在实验舱里。广袤的宇宙里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巫承赫略有点不安,刚想通过通讯器说点什么壮胆,就听到那头传来悠扬的口哨声。 金轩吹起了一支简单的曲子,空灵婉转,温和清亮。巫承赫看着茫茫星海,莫名觉得这曲子分外契合情景,问:“这是什么歌?” “‘抹香鲸之海’。”金轩说,“宇宙像海,我们像鱼。” 他吹完一遍,又从头开始,巫承赫听了一会,竟也不由自主哼唱了出来。两个人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和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和谐,曲调分毫不差,简直像是排练过多遍似的。 巫承赫不知怎的心中一动,刚想抓住那种心悸的感觉,忽听金轩停了口哨,道:“等等!” “什么?”巫承赫也停了下来。 “有人在靠近我们。”金轩道,“我在一千公里外放了一些小探针,刚才收到了报警,有不明身份的飞行器在靠近。”他迅速从实验舱里飘了出来,靠近巫承赫,用连接带重又将他们串在一起:“情况有点不对,我们得马上回空间站里去。” 26战火烧 “那是哪来的飞行器?”巫承赫紧张起来,“之前没收到有访客要来的消息吗?” “没有。”金轩操纵矢量推进喷口转向,“再有几个小时实验就结束了,我们要回加百列,谁会在这种时候来。而且探针发回的信息显示他们没有任何序列号,包括军方和民用的,这不正常……只有海盗或者恐怖分子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海盗?”巫承赫吓了一跳,“这里有海盗?” “宇宙太大了,海盗就像捉不完的虱子,远航军再强大,也不可能对某一片星域进行拉网式的排查,总会有些漏网之鱼。”金轩拖着他慢慢往A区大门飘,道,“还有一些有名的恐怖集团,什么自由革命军、灯塔教会……这些人偶尔也会打家劫舍,弄点物资什么的。不过这里离加百列太近了,按理他们不会大胆到这种地步。” 听到“自由革命军”的名字,巫承赫心里莫名一沉,他记得没开学的时候汉尼拔曾经说过,要让“四分卫”舰队围剿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对于太空航行来说,一千公里只不过是一步之遥,几分钟以后,金轩和巫承赫刚刚飘到空间站侧上方,就以肉眼看到了向他们飞来的不明飞行物。 那是一艘规模不大的中型战舰,看样子有点像是军用的,但舰身并没有任何番号。金轩停了下来,拉着巫承赫躲到一块能量帆板的阴影里,道:“等等,我们现在飘过去可能会被发现。” 巫承赫调整头盔上的视窗,道:“也许他们只是路过,不是冲我们空间站来的……” 话音刚落,眼角一闪,一道白光从远处的战舰头部射了出来,正好打在“蚱蜢”空间站A区中部。巫承赫惊得半句话咽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真空状态下他听不到任何爆炸声,但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瞬间爆出一大团火光,因为没有空气,火光很快就熄灭了,大股的浓烟随后飘了出来。 “天!他们是来打我们的!”巫承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只是个基础学校的教研小组而已,为什么会有人袭击他们? 金轩没有说话,迅速拉着他往哑铃状空间站的另一头飘去,躲开了四散飞出的残片。少顷他们到达空间站中部,躲在一个舷窗下的阴影里,金轩打开个人智脑,接驳空间站内部:“有人吗?我是阿斯顿大学金轩博士,我和我的实习生巫承赫刚才在外面的实验舱换零件,看到有人攻击空间站,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 “我是空间站站长。”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焦急道,“我们受到了不明敌人的攻击,A区大面积损毁,已发出红色警报,项目组长正在组织人员往B区撤离。” “对方有没有和你们对话?” “没有,他们一上来就是强火力攻击,我们是教学空间站,没有攻击性武器,A区连量场防御罩都没有!”站长道,“现在只能先把人聚集到B区来,但这里的量场防御罩级别很低,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向附近的驻军发求救信号了吗?”金轩问,“我记得这里有28号兵站,还有一个巡逻队的值班点。” “28号兵站刚刚翻新过,里面只有汉尼拔统帅近卫军的一支小分队在搞集训,今天他们休假,全都撤回加百列了。”站长声音都有点喊劈了,“巡逻队已经联系上了,但他们离得远,恐怕几个小时之内才能赶过来,上帝啊,我们该怎么办……” 这种时候喊上帝也没用了,金轩沉默了一会,道:“你们继续和袭击者联系,我试试看切入他们的内部通讯,起码搞清楚他们想要什么。” “好的好的。”站长显然知道他的骇客技术,忙不迭道,“你们要不要先回来?B区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暂时先不回去,我要用空间通讯器,A区损毁严重,遥控设备可能已经坏了,我要到外置设备旁边去和它接驳。”金轩道,“保持联络,我们的宇航服能量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切断通讯,金轩解开了连接带,对巫承赫道:“你留在这,小心躲好,我要到上面去接驳空间通讯器,切入他们的通讯系统。” 巫承赫刚才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问:“要不要我帮忙?” “不,你照顾好你自己。”金轩隔着宇航服笨拙地拥抱了一下他,道,“如果半小时内我没有回来,你沿着空间站外壁走到B区,让他们接你进去……” 这种交代后事似的的话让巫承赫觉得莫名刺耳,打断他道:“我等你带我去。” 金轩语气一窒,忽然笑了,道:“好,我尽快回来。” 金轩刚飘走,对方便再次发动了攻击,密集的光炮打在空间站哑铃状身体的一端,几分钟过后,整个A区便成了一片残桓断壁,大多数舱室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他们又开炮了!”通讯器里传来金轩的声音,他在问站长,“情况怎么样?A区的人都撤出来了吗?” “……没有。”站长的声音异常沉痛,“还有四个人没撤过来,项目组长也……” 巫承赫心中一沉,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顿了顿,问:“站长,我的同学陈苗苗,他怎么样?安全撤离了吗?” 站长沉默了一会,道:“他失踪了。” 巫承赫气息一哽,整个A区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所谓失踪,不过是暂时没有找到尸体而已…… “别难过。”金轩切断了那边的通讯,安慰他道,“A区很大,总有炸不到的死角,也许他还活着,等巡逻队赶到,我们一起去搜救。” 巫承赫喉咙发堵,但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说丧气话,尽量让声音显得正常一点,道:“好。” 金轩已经操纵矢量推进喷头飞到了空间站正上方,他靠近了空间通讯器,将自己的个人智脑与之接驳,迅速搜寻附近陌生的通讯频道。 巫承赫躲在阴影里,忽然想起汉尼拔临走时候给他发的短信,忙打开个人智脑,照他给自己留下的通讯代码,给伊万诺夫发了一个求救信息过去。 令人惊喜,不过几秒钟,他就收到了伊万诺夫的回信。伊万诺夫说他正带人赶往28号兵站,准备周一的集训,现在马上改变航线,过来救援他们。 “金轩!我联系到了我爸爸的近卫军特遣队。”巫承赫接通金轩,把这个喜讯告诉他,“伊万诺夫兵长说他很快赶来。” “好。”金轩在忙,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巫承赫感觉稍微放心了点,扒着空间站外壁往上挪了半米,调整头盔的视角往袭击者方向观察,将比例调到最大,看到那艘没有番号的战舰前端正闪烁着橙红色的光。 “那是……”巫承赫暗道糟糕,大声道,“金轩!小心,他们要开始第三轮攻击了!” 话音未落,白光一闪,密集的光炮再次打向空间站,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是损毁的A区,而是幸存者们藏身的B区! 站长开启了量场防御罩,蓝光闪过,一个半透明的球状能量罩将B区整个包裹起来,袭击者的光炮打在上面,激起无数能量涟漪,但都被屏蔽瓦解,没有给空间站造成伤害。 飓风一般的能量波动向巫承赫袭来,他连忙将连接带一端扣在通风口的波轮上,两手紧紧抓着外壁,防止自己被刮跑。抬头看看金轩,他也将自己牢牢固定在空间通讯器旁边的梯子上,面前的全息屏数据流动,显然还在工作。 就在这时,袭击者发动了连环攻势,一波比刚才更加猛烈的炮火往B区打来,被能量罩阻挡,立刻又加上一波。空间站仿佛风中的树叶一般震动颤抖,能量罩的颜色越来越淡,涟漪越来越密集。 “轰——”一簇巨大的白光闪过,能量罩终于被彻底打碎,消失无踪。量场发射器闪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次形成一个能量罩,袭击者的光炮就打了过来。炮火狠狠击中了B区,将外壁轰穿了一个焦黑的大洞,洞里火光四起,冒出浓浓黑烟。 “天!”巫承赫被能量风暴吹得差点飞了出去,眼看B区毁于一旦,成为比A区还要残破的存在,心一下凉了,他颤抖着接通了B区的通讯,大声道:“站长,组长,老师……你们还在吗?有人吗?”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没有一个人回答。 巨大的绝望瞬间席卷了他的内心,巫承赫呆呆看着毁于一旦的蚱蜢空间站,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老师、同学、陈苗苗……半个钟头之前还活生生的人们,才一转眼的功夫,就被炮火轰成了碎片! 作为军人他经历过很多战斗,但这一次不同,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种屠杀,是手持凶器的暴徒对普通人的屠杀! 巫承赫的拳头狠狠握了起来,牙关紧咬,连颌骨都隐隐作痛,如果今天能活下去,他将来一定要杀了这些暴徒,灭了这些向老师和孩子们下手的刽子手! “巫承赫!”金轩焦虑的声音将他唤醒,“巫承赫你没事吧?回答我!” “我没事,我还在原地。”一想到还有一个人在身边,还活着,巫承赫心里涌上一股热流,他努力平息内心的愤怒,让自己镇定下来,“B区重创,目测损毁程度大于A区,我呼叫了通讯器,没有人回应,恐怕……都死了。” “别动,我马上回来。” 巫承赫抓着通风口的叶片,通过头盔的视窗看向远方,太空里四处飘荡着无数残片,连璀璨的星光都遮挡殆尽,那是空间站被炸毁时飞出去的部件,可能还有人的尸体,太远了,他看不清楚。 茫茫太空,没有空间站,没有飞船,伊万诺夫要一两个小时才能赶到,仅凭一身宇航服,他和金轩要怎么撑过这一两个小时? 巫承赫有些茫然,直到看到金轩安全返回,站在他的身边,内心才浮起一丝渺小的希望。 “我们怎么办?” 27两相依 我们怎么办? “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金轩的声音镇定从容,他张开双臂,将巫承赫抱在怀里,隔着宇航手套抚摸他的头盔,轻声道,“别害怕,我们都会活下去。” “金轩……”巫承赫眼圈一热,哽咽道,“他们都死了,老师,同学,陈苗苗……都死了!我、我要杀了这帮王八蛋!金轩,我们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金轩双手捧住他的头盔,隔着透明面罩看他的眼睛:“嘘……深呼吸,巫承赫,深呼吸,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会活下去,给他们报仇。” “金轩。”巫承赫感觉自己眼角有热热的液体滚落下来,很快就被自清洁头盔挥发掉了,但他知道,那滴泪已经烙在了他心里,永远都不会被抹去。他深呼吸,道:“你成功了吗?有没有切入他们的通讯?” “时间太短了,我刚刚切入进去,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对话,只下载了一点点信息。我怕你受伤,所以中途放弃了。”金轩说,“空间站已经毁了,所有人都死了,现在再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可能被他们发现。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起来,让他们以为没有幸存者,忽略我们。然后等伊万诺夫的人来搜救。” 巫承赫“嗯”了一声,金轩松开他的头盔,将他腰上的连接带与自己扣在一起,道:“他们可能马上要开始清场了,我们得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我们进A区,怎么样?”巫承赫平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到了身上,“那儿被毁得最早,灯下黑,也许他们会忽略。” “可以。”金轩同意他的看法,“水样实验室有一个大冰柜,我们可以躲在里面,冰柜壁可以屏蔽大多数射线,除非他们离得很近,一定发现不了我们。” 两人达成一致,一前一后往残破的A区飞去,金轩操纵矢量推进喷头十分熟练,灵活地利用地形隐蔽身形,几分钟内就悄然到达目的地。 半小时前还完好无损的实验区已经是废墟一片,样本和仪器的碎片飘在空中,到处都是焚烧的黑灰。巫承赫到底心存侥幸,暗暗将自己的思维触手放了出去,通过意识力在四周搜寻,期待能找到一两个光点,找到幸存的同学。 忽然,金轩的脚步停了下来,道:“有人!” 巫承赫也立刻感觉到了,就在他们药基培养实验室的储藏室里,有一个微弱的光点。 “有人还活着!”金轩的声音有一丝兴奋,他马上将自己的巴巴里狮子放了出去,通过意识通感以它的视角观察废墟。巫承赫也尽量伸展思维触手,往那个光点停驻的地方探去。 “是陈苗苗!”金轩的观察比较直接,很快就通过狮子的眼睛“看”到了幸存者,“他还没死,就在储藏室里!” “我们过去救他。”巫承赫激动得声音都抖了,跟着金轩一路往储藏室走,搬开各种烧毁的仪器和变形的金属块,靠近了储藏室大门。 “他在里面,是封闭的,有残存的氧气。”金轩撬开门边损毁的对讲系统,重新连接线头,然后将自己的个人智脑与之接驳,大声喊,“陈苗苗!是你吗陈苗苗?” “King!”陈苗苗微弱的声音通过对讲传了出来,带着哭腔道,“King神是你吗?我是陈苗苗,我被储物柜压住了,动不了,我腿好像断了,很疼,我流了很多血!” “苗苗!你别着急,我们马上想办法救你!”巫承赫激动极了,问金轩,“怎么办?我们怎么把他弄出来?” “他没有宇航服,我们打开门会害死他。”金轩四下看看,发现头顶的通风道有很长一段都是完整的,道,“也许可以通过通风道进去,通风道里有残存的空气,这样有个缓冲,我们进去不会让里面的气压泄露。” “我进去。”巫承赫马上道,“我体型小,可以爬进去。” “别急。”金轩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道,“储藏室隔壁是样品室,再隔壁是休息舱,这面金属壁是完整的,里面应该有残存的气压。我们扒开侧面的金属墙壁,先进去休息舱,然后再去样品室,褪掉宇航服,再通过通风道爬进储藏室,这样损失的气压就会很小,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就这么办。”巫承赫从来没觉得杀马特这么英明过。 金轩力大无穷,单凭双手就将侧面的金属壁扒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们先后从口子里钻进去,再过一道门,顺利到达样品室。 这里氧气很稀薄,但勉强不会窒息,金轩褪下宇航服,又帮巫承赫也脱了,将里面的供氧装置拆下来,道:“这个带着,余量还能撑一个小时左右。” 两人将供氧装置装在腰带上,先后进入通风道,往前爬了几米,顺利到达储藏室。 巴巴里狮子正在储藏室里转圈,看见他们俩立刻亲昵地缠了上来,绕着金轩的腿转圈。 “他在柜子后面,被卡住了。”金轩与狮子意识想通,很快便了解了陈苗苗所处的位置,在巫承赫的帮助下挪开变形的橱柜,果然看见他瘦小的身体被卡在金属壁和一个大柜子中间。 “学长!”陈苗苗一见巫承赫就大哭起来,关键时刻King神都顾不上粉了,“学长救我!我腿断了,好疼……呜呜呜……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老师说让大家转移去B区,后来就没声音了,他们是不是都去了B区?A区是不是已经没人了?” 巫承赫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别急,我们先把你弄出来,你这样子应该是骨折,血管可能也破了,不然不会流这么多血。” 陈苗苗脸色煞白,擦了擦眼泪,道:“嗯,学长,King神,谢谢你们来救我,呜呜呜呜……” 金轩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双手扳住柜子一角,硬生生将它拗得凹进去一大块,而后捡了一根金属管,将卡着他的墙壁捅了个坑。 巫承赫将陈苗苗从柜子下面拖了出来,果然发现他右腿胫骨骨折,大腿处被金属残片划破,血管裂了个口子,流了很多血,情况十分严重。 巫承赫圣母光环全开,根本不用说什么,就地便飞快地给他处理起了伤口。金轩在周围转了转,从橱柜里找到一个呼吸转换器,又撬开了和储藏室相连的水样实验室的大门。那边损毁不算很严重,气压还保留着一部分,冰柜完好无损,而且极大,藏六七个人都没问题。 “我们得尽快到冰柜里去。”金轩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按战争规律,对方可能马上就要开始清场。 “好了。”巫承赫已经给陈苗苗正了骨,用两片金属板做成了临时夹板,拿绷带缠紧,又用止血带勒住了他大腿上的伤口。金轩等巫承赫处理妥当,轻轻将陈苗苗打横抱起,往隔壁走去。 冰柜很大,三个人藏在里面还有富裕,金轩开启呼吸转换机,实验室里的氧气很快便充盈起来。他将陈苗苗平放在底部,自己坐在一侧,对巫承赫招招手:“坐到我怀里来,这里冷。” 冰箱里只有零上五度左右,巫承赫仅着宇航服内衣,冷得直打颤,顾不得陈苗苗震惊的目光,坐到金轩大腿上,偎到他怀里。金轩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下巴抵在他肩头,长长舒了口气。 两个人的体温互相熨贴,相贴的地方渐渐温暖起来,四周一片静谧,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们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虽然当时都很镇定,很果断,此时此刻安静下来,才感觉手脚发抖,后怕得厉害。 “我好怕。”金轩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好怕自己不能保护你。” 巫承赫鼻子一酸,想起进来时四周飘荡的残片,同学的尸体,伸手握住他的大手,道:“没有你我早死了。” 金轩气息一窒,渐渐收拢双臂,几乎将他勒得发疼:“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巴巴里狮子蜷缩在角落里,欣慰地看着终于有点像是在谈恋爱的主人和准·主人,为他们不再吵架而感到高兴。但隔了一会却又想起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鬃毛里连个多余的虱子都没有,不由得悲从中来,小声地呜咽起来。 “学长,King神,你、你们……”陈苗苗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学长,原来真的是你!” 生死一线,巫承赫无心再在他面前掩饰什么,点了点头,默认了。 “我去!”陈苗苗双手握拳,在胸前激动颤抖,“知道这么大的八卦,就是死我也瞑目了!” “别说傻话,什么死不死的,我们都会活下去。”这么大的秘密被人知道,巫承赫却没有觉得特尴尬,反而有种隐秘的快乐,斥道,“别说话了,你老实歇会吧,流了那么多血,伤口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炎。” “咝——”陈苗苗被他一说立刻感觉腿疼得要死,头也开始晕了,躺在那儿呻|吟起来。 “嘘!”金轩忽然示意他们噤声,道:“他们在清场了,不要出声,尽量不要动,这冰箱还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能大意。” 巫承赫和陈苗苗都紧张地闭上了嘴,四周陷入寂静,只听到三个人呼吸的声音。 金轩将五感发挥到极致,感受着周围量场的波动,感觉有一束光从他们所在的区域扫过,而后又扫了回来,如此三次,才彻底消失。 “他们清完了。”金轩说,“我们安全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先是欣喜,继而浮上悲痛的神色——对方清场完毕后没有再发动攻击,说明这个空间站除了他们三个,已经没有活人了。 想想昨天大家还一起开开心心工作,打打闹闹吃饭,今天却已阴阳两隔,三个人都难过地闭上了眼睛。金轩感觉巫承赫攥紧了拳头,微微发抖,轻轻将他的拳头包在掌心里,用力捏了捏,道:“别难过,血债血偿,远航军和联邦都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 巫承赫点头,沉声道:“嗯。” 左掌心忽然震了一下,巫承赫心头一喜,打开邮箱,是一条伊万诺夫发过来的消息,说他已经接近了他们所在的星域,再有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到。 “还有十分钟他们就到了。”巫承赫终于确切感受到了生还的希望,给伊万诺夫回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所处的位置,同时告诉他己方有三个幸存者,他、金轩和陈苗苗。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了,巫承赫靠在金轩怀里,鼻端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依稀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有把小灯泡告诉他的冲动。 大金毛太可怜了……他通过意识通感给他的毛毛虫做工作,傲娇的毛毛虫却有点不乐意,扭动了两下,居然开始毛手毛脚地给他的耳朵踩奶。 巫承赫扶额,想想金轩把大金毛调|教得那么好,自己却整天被个毛毛虫玩耍,顿时觉得人生有点失败。 “糟糕!”金轩的身体忽然绷紧了,低声道,“有人在用意识力清场,天!他们有向导!”他一直将五感放到最大在外面警戒,刚才依稀感觉到有一股意识力扫过,好像是向导的思维触手。 巫承赫一惊:“什么?” “敌方有向导,他们不放心,在试图用思维触手感知幸存者。”金轩低声道,“这下糟了,思维触手是无法屏蔽的,只要时间够久,他一定能‘看到’我们的光点!” “啊?向导?”陈苗苗也吓了一跳,立刻嘤嘤哭泣起来,“天哪,我们一定会被发现的,我爸爸就是向导,小时候我们躲猫猫,我躲在冰箱里他都能找到,他能感知到任何人的思维光点。” 巫承赫沉默,在现代战争中,向导非常重要,他们不但能安抚己方战士,诱发敌人的狂躁症,还能通过思维触手搜索隐蔽的对手。这种情况下,唯一的破解方式就是他们也有一个实力相当的向导,能为自己人建立意识屏障,保护他们的“光点”不被对方看到。 巫承赫还没有成年,也没有接受过专业培训,贸然出手很可能伤到自己的大脑,但这种时候,要么战,要么死,三个人的命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只能顶上去。 我来试试。巫承赫不想在陈苗苗面前暴露身份,悄悄在金轩手心里写道:我来建立意识屏障,把你们藏起来。 金轩一怔,在他手上写:对方很强,你还没成年,万一伤到大脑,会变成植物人。 巫承赫写:我变成植物人,是不是你就可以放过我了? 金轩握着他的手,没有再写,凑近他耳边,道:“不!永远不!” 明明是死缠烂打的口吻,巫承赫心里却是一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闭上眼睛,开始伸展自己的思维触手,密密在他们三个人的周围编织起一道思维屏障。 作者有话要说:猫叔脑洞大,写文总是吐槽与热血共存,欢快与狗血穿插,大家不要觉得太雷噢~~因为咱天生就是个响当当的大爽雷嘛~噼咔—— 救援还会有一些波折~杀马特吃了这么大的亏,是不会放过让他吃亏的人的,必然会让某些人吃更大的亏…… 25章里的《抹香鲸之海》是真实存在哒,聂峻的歌,现在还能搜到动画MV,非常简单的一首小曲子。小时候经常看聂峻的漫画,《丢丢侠》、《我街》,不知道有没有同好…… 哎呀暴露年龄了!!!捂脸跑走…… 28两个喜剧和一个悲剧 巫承赫还是第一次“看”到另一个向导的思维触手,在线条构筑的灰色世界里,它们像闪着荧光的“带子”,在广阔的空间里来回扫荡,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拖影。 巫承赫年纪太小,对意识云的控制并不很熟练,不敢将屏障筑得太大,只堪堪掩住金轩和陈苗苗的思维光点。越强大的人,思维光点就越亮,陈苗苗是普通人,又受了伤,所以光点非常暗淡,只要薄薄一层屏障就能掩住。金轩的思维却极端强大,光点璀璨夺目,巫承赫努力拆分着自己的思维触手,给他织上一层又一层的屏障,才勉强盖住它的光辉。 巫承赫的意识波动引起了那个向导的怀疑,带着荧光色的“带子”开始大量地汇集起来,往他们所在的方位扫来。一波接着一波,那些强大的思维触手冲击着巫承赫构筑的屏障,找不到可疑的光点,却不甘空手而回,反而加大了力度,发起更加凶猛的扫荡。 巫承赫感觉自己脆弱的屏障仿佛纸糊的堤坝,被汹涌的波涛拍打,分分钟都有坍塌的危险。但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用尽全力加固着它,被对方的扫荡冲刷掉一层,就再补上一层。 时间变得凝滞,每一秒钟都被无限度地拉长,巫承赫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他的大脑像是燃烧的煤球,为了尽可能地放出热量,连中心都烧得酥透了,再加一把火,就会变成一捧灰。 他头痛欲裂,心跳加速,汗出如雨,漆黑的眼球慢慢变成诡异的竖瞳。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失控,渐渐沉迷于意识世界,对真实世界失去了正常的感知。 他陷入了半昏迷当中。 金轩感受到巫承赫强大的意识力,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光点正被一道坚固的屏障隐藏起来,但同时也发现巫承赫在透支脑力——他的身体开始发热,肢体末端神经质地痉挛,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他才十七岁,大脑没有发育完全,这样不顾一切的透支,很可能会造成永久性伤害……金轩开始害怕起来,捏了捏他的手,没有得到回应,将他的身体抱起来一点,发现他的衣服都湿透了,连头发尖也滴出水来。 “巫承赫?”金轩拍了拍他的脸。巫承赫缓慢地张开眼睛,竖瞳迷惘地看着金轩,没有任何焦距,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 这是极端危险的情况,他已经完全失控了……金轩心急如焚,轻声念他的名字:“巫承赫,醒醒,巫承赫!” “学长?学长他怎么了?”陈苗苗也发现了他的异常,焦急问,“King,学长他怎么昏过去了?他受伤了吗?” 金轩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索性没有说话,将巫承赫平放在地上,关闭呼吸转换器,将里面的电机拆下来,扯出正负极连接线,小心地将尖端的绝缘体撕开,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电击器。 “你要干什么?”陈苗苗看明白了他的意图,扒着冰柜壁坐起身来,“你要电他?” “他昏过去了,再不醒来会永久性变成这个样子。”金轩扯开巫承赫的上衣,将线头对准他胸部,轻轻一触。 巫承赫的身体震了一下,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大眼睛睁开,迷惘地看着天花板,半天竖瞳开始扩散,恢复成了圆形瞳孔。 “巫承赫?”金轩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跟我说话巫承赫!” “他、他发现……我们了。”巫承赫整个人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虚弱得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对、对不起,我、我太没用了……” “学长,学长你怎么了?”陈苗苗惊疑莫名,看看巫承赫,又看看金轩,“King,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了?” “你很棒。”金轩掩上他的衣襟,将他抱在怀里,“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巫承赫叹了口气,他的大脑非常混沌,视线模糊,耳鼓轰鸣,但他已经尽力了,对方的向导太强大,能坚持这么久,他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命中注定,他们要死在这里。 一道明亮的光线忽然从实验室门上的舷窗里扫过,金轩瞳孔骤然收缩,将巫承赫放在陈苗苗身边,道:“看着他。”自己接近了舷窗,贴在上面向外望去。 一台流光闪烁的巨型“猛禽”机甲伫立在太空中,左胸铭刻着醒目的飞翼狮子标记,头部的探灯正扫向A区废墟。 “是远航军!”金轩大喜过望,“是‘猛禽’机甲!伊万诺夫的人到了!” “啊!救援来了?太好了!”陈苗苗兴奋地大叫,拉着巫承赫的手:“学长,别睡,有人来救我们了!” 巫承赫疲惫至极,整个人都在崩溃边缘,听到他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心头不禁放松下来,迷茫地点了点头。 金轩搜到了援军的通讯频道,切入伊万诺夫的通讯,大声道:“是伊万诺夫兵长吗?我是巫承赫的实习老师金轩,我们三个就在A区的水样实验室里。巫承赫受了很严重的思维创伤,你们快点放救生艇过来!” 一阵沙沙声过后,对面传来伊万诺夫的声音:“好的,我们已经锁定你们的位置,救生艇两分钟内到达。” 金轩回到巫承赫身边,将他打横抱起,刚想去门边,忽然感觉四周猛地一震,接着整个实验室便倾斜了起来。 “怎么回事?”陈苗苗已经是惊弓之鸟,扒着冰柜门惊恐地问。 金轩稳住身形,道:“他们打起来了,不用怕,伊万诺夫有‘猛禽’机甲,袭击者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猛禽”抵挡住了敌人,实验室再没有受到攻击。一分多钟后,一艘小型救援飞船靠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放过来一艘单人救生艇。金轩将巫承赫轻轻放进舱里,合上舱盖,送了回去。 第二艘救生艇过来,金轩又将陈苗苗放了进去。陈苗苗哭得稀里哗啦的,临走拉着他的手:“King神,谢谢你,谢谢你和学长,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一定会保密的,除非你们亲自公开,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金轩点头:“谢谢你,其实我只是喜欢他,他并不喜欢我。今天……情况特殊,他有点混乱,所以才对我比较亲近,等回去,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那个,你跟他关系好,能不能帮我……” “你放心!”陈苗苗已经彻底沦为他们俩的CP粉,况且偶像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简直不能更荣幸!“我会在他身边努力给他洗脑的,你这么完美,对他又这么好,他一定会爱上你!” 金轩下眼睑抖了抖,依稀觉得自己可能托付错了人。 “回去我请你们吃饭!”陈苗苗依依不舍地挥手,“一会船上见。” “一会见。”金轩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替他关上了舱盖。 两艘救生艇先后离去,金轩等待着,等待着,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第三艘救生艇却迟迟没有到来。 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他接通伊万诺夫的通讯,没有人回答,又搜索其他的通讯频道,一无所获。透过舷窗看出去,“猛禽”机甲已经飞到了远离空间站的地方,边打边撤,显然正打算离开。而近卫军的飞船,已经远得肉眼都看不清了。 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之前的对话明明已经告诉他们这里有三个人,为什么没有第三艘救生艇? 答案呼之欲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救他,有人想他死。 巴巴里狮子不安地走来走去,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金轩的脸色冷如坚冰,良久返身,拿起从宇航服上拆下来的呼吸装置,又将巫承赫留下的那个也挂在腰带上,穿过实验室的门,往之前发现陈苗苗的储藏室飘去。 “他们不会回来了。”他对他的狮子说,声音冷得像冰,“有人想我死在这里。” 巴巴里狮子发出愤怒的唬声,金轩冷冷笑了笑,道:“或许这一切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顿了顿,眼中流过一丝悲伤,“就是……拖累了他。” 巴巴里狮子喷着粗气,在他脚边紧张地徘徊。金轩摸了摸它的头:“放心,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逞。你这蠢家伙,连他的量子兽都没找到,我不会让你跟我一起消失的。”说着,扒住通风道口,轻轻一跳便飘了进去。 巫承赫精神透支,一进救生艇就彻底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夏里,夏里先生!” 巫承赫努力睁开眼,视野一片模糊,像是笼着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一道微弱的光在眼前闪过,他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终于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醒了!天,他终于醒了!”那人发现他醒了,激动地叫道,“兵长,夏里先生醒过来了。” 巫承赫五感紊乱,被他的声音震得耳膜剧痛,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那人扶着他的后脑,给他头上箍了一个什么东西,巫承赫只觉太阳穴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啊!” 疼痛转瞬即逝,他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视野也清晰了起来,艰难地动了一下脖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治疗床上,身边站着一个戴着航医徽章的黑人,另一侧则站着一脸焦虑的伊万诺夫。 “夏里先生,你怎么样?”伊万诺夫紧张地问,“他们说你受了严重的思维创伤,刚才医生给你做了电疗刺激,现在有什么感觉?” “很、很疼,不过好多了。”巫承赫喘息着说,他大脑依旧是混乱的,但心里惦记的事情还没有忘掉,“金、金轩呢?还有陈苗苗,他、他们都救出来了吗?” “安心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伊万诺夫含混地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巫承赫太累了,完全没听出他的敷衍,放心地松了口气:“哦,好的,谢谢你。” “是啊,放心吧,兵长会处理好一切的。”航医温言安慰他,在他头顶的仪器上动了动,“清醒过来就好,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吧,睡一觉就能见到统帅了。” 巫承赫还想说什么,意识却被浓重的倦意淹没,嘴唇蠕动了两下,就静静睡了过去。 治疗舱里安静下来,航医道:“让他睡吧,这种思维创伤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多休息,靠自愈力恢复。奇怪,他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受到思维攻击?还好人已经醒了,要是变成植物人,我们可怎么跟统帅交代?” “还交代个什么!”伊万诺夫皱眉,“行动出了这么大的偏差,人伤成这样,统帅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战斗就是战斗,总有很多无法预测的意外,我们已经尽力了。”航医拍了拍他肩膀,道,“队长,别灰心,无论过程如何,起码结果和统帅要求的一样。” “也只能这样了。”伊万诺夫的神情依旧是阴郁的,“没想到自由革命军的余孽火力这么强劲,我们被阻隔了这么久,差点没来得及救人。可恶!第二集团军的情报根本就是错的,逃出来的不是一艘小型舰,而是三艘中型舰!” “也许他们是有意为之。”航医沉思少顷,道,“上次的五月花事件,他们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当时要不是你们游骑兵团正好路过,那一船人肯定都活不了。说起来,蓝瑟星将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夏里先生?就因为他是统帅的婚前生子吗?不至于吧,统帅夫人都接受了,他为什么还这么执着?利用匪军,提供假情报,捅出去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统帅的家事,我们怎么清楚。再说统帅何尝不是想利用匪军……只是目标不一样罢了。”伊万诺夫沉沉道,顿了顿,“算了,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些事轮不到我们置喙,等战报提交上去,一切请统帅定夺吧。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伤亡,整个空间站都毁了,第二集团军难辞其咎,何况还有总统的弟弟遇难……”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但愿联邦不会因此和远航军开战,虽然我们只是统帅手中的一把剑,但我不想指向自己的同胞。” 航医神色凝重,显然和他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良久拍了拍他肩膀,道:“写战报吧,再有两个小时就回加百列了。” 两个小时以后,先遣队的强击舰降落在加百列军港外环,汉尼拔统帅亲自在港口等待,高大的身躯如同标枪般挺直,整个人都充满浓重的杀气。 “统帅。”伊万诺夫立正敬礼,被他冷峻的气势压得心惊胆战,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怎么样?”汉尼拔的声音毫无起伏,平静得让人窒息。 “受了严重的思维创伤,但人已经醒了,航医说慢慢会恢复。”伊万诺夫低声回答,感觉自己的小腿正不受控制地轻颤。这时航医带着几个先遣队员将两名伤员从机舱里推了出来,汉尼拔立刻走上前去,轻轻掀开盖着儿子的被单,确认他没有外伤,松了口气:“马上送第一医院,让院长组织医生会诊。” “是。” 汉尼拔又转向另一名伤员:“陈苗苗情况怎么样?” “胫骨骨折,血管开裂,好在有人给他做过急救,没有造成大的出血。航医已经给他重新处理了伤处,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不会有后遗症。” 汉尼拔点头,对紧跟在身边的尤娜道:“马上以我的名义向*娃星将发函,告诉她她儿子的事,注意措辞,不要引起第三集团军的群愤。” “是。”尤娜恭敬道。 众人各司其职,汉尼拔最后看向伊万诺夫。伊万诺夫走上一步,低声道:“计划出了偏差,叛军比情报显示的多得多,我们遭到阻击,没能在他们攻打空间站的时候赶到。基础学校的人几乎全部遇难,夏里先生和金博士、陈苗苗他们躲在一个水样实验室的冰柜里,遵照您的指示,我们只救了他和陈苗苗……” 汉尼拔抬了下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道:“你们离开的时候,确认空间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吗?” “空间站损毁严重,叛军还有少量残余,我们走后他们可能还会清查废墟,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金博士的死亡,但……” 汉尼拔再次阻止他说下去,提高声音道:“战报我已收到,第二集团军提供的情报有误,你们的补救还算妥当。但空间站受到如此严重的恐怖袭击,结果太过惨烈,你们预判不足,救援迟缓,难辞其咎。” 伊万诺夫额头冷汗直冒,立正:“是!” “等候处分吧。”汉尼拔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冷冷的,“虽然空间站已经没有幸存者,但毕竟涉及总统阁下的家人,我们必须慎重行事。你召集整个先遣队,现在马上返航,回小行星进行最后的搜救。”加重语气,意有所指地说,“一丝一毫的疑点都不能放过,务必找到金轩博士的尸体,我们必须给总统一个交代,明白吗?” 伊万诺夫完全明白他言下之意,冷汗冒得更凶了:“是!” “这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汉尼拔平静地说,“给总统的讣闻已经拟好了,我希望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发出去。” “属下明白!” 半个小时后,刚刚返航的先遣队再次踏上了飞往小行星的征途,汉尼拔看着强击舰消失在黑暗的太空,冷峻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亲爱的岳父大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着急,竟然不惜向他提供假情报,利用自由革命军的余孽去狙杀他的小儿子。经过“四分卫”舰队几个月的绞杀,自由革命军那些残存的小杂碎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听说巫承赫走出他的保护范围,当然会进行疯狂报复。 他本来是想利用他们杀另一个人的,没想到差点把自己的小儿子也给搭上,还好伊万诺夫不算太挫,小家伙运气也够好,总算逃过一劫。 很好,无论如何,结果和他想要的一样,虽然枉死了很多人,毁掉了一个教学空间站,但……也未尝不是好事。 有些过分自大的老家伙,知道的太多,手伸得太长,早该吃点教训了。他是统帅,更是一家之主,不管他要收养谁,干什么,都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尤娜。”汉尼拔回头,往出口的小飞碟走去,“准备给总统阁下发函,告诉他因为第二集团军的疏忽,导致自由革命军残部突围成功,在蚱蜢空间站和我的近卫军先遣队发生激战,造成大面积伤亡。我的长子身受重伤,他的弟弟……生死不明。现在先遣队正在进行最后的搜救,但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请他也做好心理准备。” “是。” 黑栗雕盘旋在空寂的港口,在高纬空间里发出一声得意的长鸣。 作者有话要说:【金轩:尼玛啊!把老子丢在打成筛子的破空间站,你还有脸问我感想!!!】 【猫叔:挖鼻,危险是促进感情升温的杀器啊,宝贝看我对你多好。】 【金轩:我特么谢谢你了!】 【猫叔:客气啥。】 【金轩:……(╯°Д°)╯ ┻━┻ 】 29一个计划和两个盟友 接下来的几天,巫承赫都在半昏半醒间度过,他依稀知道自己回到了加百列,在医院里,有很多医生为他会诊。但他的意识一直是模糊的,初潮之后好不容易控制起来的意识云,因为那个向导的攻击变得极其不稳定,像个试图苏醒的猛兽一般蠢蠢欲动。 真正醒来已经是一周以后,巫承赫睁开眼,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视野是清晰的,没有白雾,没有重影,甚至能看清窗帘上的花纹。 五感终于平复,大脑中的喧嚣变得安静,巫承赫深深吸气,感觉自己重又回到了人间,不禁深感幸运。 “你醒了,夏里先生。”艾娃穿着第一医院的医生制服,笑吟吟地将一瓶怒放的康乃馨放在他的床头,“统帅送来的,他一直在盼着你康复呢。” “哦,谢谢。”巫承赫开口,发现喉咙肿痛,几乎说不出话。艾娃用棉签沾着清水给他润了润嘴唇,又用小勺给他喂了两口水,道:“你太虚弱了,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思维云还在试图膨胀,巫承赫有些眩晕,清水下肚,干呕了两下,喘息道:“艾娃,他、他们呢?他们怎么样?” 艾娃知道他在问谁,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马上展开一个笑容:“你是说陈苗苗陈先生吗?他很好,骨折已经在恢复了,血管也做了修补。他说是你给他做的急救,夏里先生你太厉害了,连骨科专家都佩服你的正骨技术呢,要不是你,他很可能会落下后遗症。” “哦,他没事啊,那就好。”巫承赫勉强勾了一下嘴角,问,“金轩呢?” 艾娃沉默了,坐到他床前的椅子上,轻轻拉起了他的手:“夏里,你还很虚弱,睡一会好吗?” 巫承赫思维有些混乱,但直觉她表情不大对,追问道:“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受伤了?” “你别激动。”艾娃按住他的手,“听我说夏里,他们还在找他,统帅派人去了小行星,在地表展开地毯式搜索,他们一定能找到他的。” “什么?”巫承赫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喃喃重复她的话:“在找他?搜救?去地表……不不,他跟我在一起,他在空间站,为什么要去地表找?他为什么没跟我一起回来?伊万诺夫没救他吗?” “夏里。”艾娃哀伤地道,“出了意外,你和陈先生的救生艇刚刚离开,空间站就再次受到了炮轰,机甲建立的救援通道被打坏了,兵长没能把金博士救出来。” 巫承赫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半天才喘过来一口气,声音却开始发抖:“你说什么,他没有获救,他被落在空间站了?还遭遇了炮轰?” 连接在他身上的医疗仪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声,提示脑波、心率和血压都超出了正常值。艾娃吓了一跳,立刻给他配了一支镇定剂,“你别着急,夏里先生,金博士的遗体还没找到,也许他还活着,统帅已经让人去搜救了。”说着轻轻按住他的头,寻找他的颈静脉。 “不!他明明就在我后面,怎么会……放开我,我要见伊万诺夫,我爸爸呢?叫他来……”巫承赫头晕目眩,抓着她的手试图阻止她,但因为过度虚弱,挣扎了两下就被按倒了。冰凉的镇定剂打进他的颈静脉,他漆黑的瞳孔收缩了两下,散开了,整个人变得迷离混沌,语无伦次地道,“救救他,不要……我要去救他,让我……” 药效很快发作,他瘫软在病床上,渐渐闭上了眼睛,陷入不安的昏睡。 “可怜的孩子。”艾娃悲哀地看着他,替他盖好被单,轻抚他柔软的短发,“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巫承赫睡得极不安稳,思维云躁动不安,整个人像是被魇住了一样,时而感觉自己躺在床上,时而感觉自己已经起来了,时而又发现自己还飘在太空里,穿着宇航服,金轩就在不远处的实验舱工作。 耳畔传来悠扬的口哨声,时远时近,是那首《抹香鲸之海》,巫承赫听着听着,忽然想哭,哽咽着和他一起哼唱出来。 “夏里。”一只温热的大手盖在额头,巫承赫迷茫地睁开眼,慢慢看清眼前的男人。汉尼拔坐在床沿上,担忧地看着他,用柔软的毛巾替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你来了。”巫承赫浑身无力,大脑混沌,颤抖着抬起手抓住他制服衣角,“金轩呢?找到了吗?” 汉尼拔的眼神十分深邃,他淡淡叹了口气:“听我说夏里,大家都尽力了。” 巫承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不不,他就在我后面,他那么强,他不会……爸爸,救救他!叫人去找他,我不相信……” “嘘……”汉尼拔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安静下来,“搜救队已经找了他一周了,从空间站到地表,上千人展开地毯式搜索,都没能把他找到。七天了,小行星环境恶劣,没有供给的情况下没人能活那么久。” 巫承赫张着嘴,完全不相信这是真的,那个死缠烂打的杀马特,那个信誓旦旦要保护他的蠢货,为什么就这么没了?他不相信,不相信! “我今早已经上报总统,一个小时前总统发布了讣闻,宣布金轩去世。”汉尼拔看着儿子毫无血色的面孔,幽深不见底的黑眸,心底隐隐作痛,但同时又有一股邪恶的情绪蔓延出来——该死的,那个人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真是不可饶恕! 巫承赫感觉自己躁动的意识云像飓风一样翻滚膨胀,似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他挣扎着抓住了汉尼拔的衣袖,想要恳求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医疗仪器忽然发出尖锐的蜂鸣,提示他的体征已经到了危险边缘。 “哭出来吧,宝贝。”汉尼拔没有叫医生,而是轻轻抱起了儿子瘦弱的身体,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哭出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巫承赫本能地抵制这个消息,他哆嗦着推汉尼拔的肩膀,用力推他,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汉尼拔的怀抱坚硬而冰冷,制服的纹路硌痛了他的皮肤,精致的肩章让他觉得寒冷,一切都与金轩那样不同。 “不!”巫承赫深呼吸,竭力屏住眼泪,他发着抖,抓住汉尼拔的衣服,单薄的手背暴起淡青色的血管,“我不相信!” “嘘,都过去了。”汉尼拔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听到他濒临崩溃的声音,心中不知为何反而泛起一丝快意。他想象儿子在自己怀中哀哀哭泣,想象他的眼泪濡湿了自己的制服,然而当他松开手,却惊讶地发现巫承赫根本没有哭。 巫承赫眼眶通红,眼泪蓄在眼睑里,像有光芒在闪烁,但他忍住了没有哭,只是大口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蜂鸣声渐渐缓和,直至消失,巫承赫松开手,缓慢地躺下去,闭上眼睛,良久,沙哑道:“遗体还没有找到吗?” “是的,小行星地貌很复杂,有很多沼泽和丛林,还有一些猛兽,时间太久,我们不敢肯定他的遗体还是否存在。”汉尼拔看着儿子虚弱的面孔,心底的惊讶悄悄蔓延,握住他冰冷的手,道,“夏里,请你理解我,我不能为了一个人的遗体让那么多人去冒险,即使他是你的朋友,总统的弟弟。” 巫承赫的指尖神经质地抽搐着,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点了点头:“是的,爸爸。” 他太懂事,太理智,汉尼拔有一种奇特的无力感,又有一种发现宝藏般的欣喜,握着儿子的手,一种酥麻的感觉从指腹传来,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 巫承赫静了一会,睁开眼,道:“谢谢你告诉我实情,我很累,想睡一会。” “好的。”汉尼拔亲吻他的额头,将灯光调暗,温柔道,“睡吧,我还有公事要处理,稍后来看你。” 汉尼拔走了,房门关闭,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巫承赫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眼底那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滑落下来。 水滴落在枕头里,很快就被吸干了,只在枕套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巫承赫想起那天在空间站,他看着B区被毁,所有人葬身火海,也曾为他们流了眼泪。但那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还有斗志,还有勇气,因为金轩还在他身边。现在金轩没了,他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似的,整个人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跟他分享秘密的人,哪怕他不是自愿的,哪怕很多时候那家伙都很讨厌…… 巫承赫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躺了一会,他渐渐冷静下来,坐起来擦了把脸,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个人智脑。 总统的讣闻已经发出来了,非常简单——阿斯顿大学在读博士金轩,在与加百列基础学校的合作项目中遭遇恐怖袭击,不幸遇难,终年二十四岁。阿斯顿大学兹定于三日后在敦克尔首都公墓举行追悼会,因遗体尚未寻回,暂不举行葬礼,等寻回后,遵照死者生前遗愿,捐献给阿斯顿大学医学院。 下面是金轩简单的履历,因为太过年轻,履历很短,无非是求学经历,和一些学术、艺术方面的成就。末尾签着总统的名字:金辙。 巫承赫胸闷得厉害,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开始搜寻这次事件的相关报道。虽然金轩遗体尚未寻回,军方封闭了大多数消息,但还是有少量信息流传了出来——原来袭击他们的是自由革命军残部。 数月前汉尼拔的“四分卫”舰队协助第二集团军对自由革命军展开围剿,令他们元气大伤。一个月前,围剿进入尾声,汉尼拔将“四分卫”调回,谁知第二集团军疏于防范,竟让一支小型舰队逃出了包围圈,跃迁至加百列军港附近。 经过围剿战,自由革命军残部对汉尼拔恨之入骨,得知巫承赫要离开加百列去小行星做实验,便兵分三路,一路直击空间站,一路阻挡巡逻队,一路牵制前来救援的近卫军先遣队。当伊万诺夫的人摆脱牵制赶到空间站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整个空间站只剩下三个幸存者。 巫承赫和陈苗苗获救以后,袭击者对他们藏身的舱室发动攻击,实验室起火,金轩被封锁在里面,伊万诺夫认为营救他的希望太过渺茫,而当时巫承赫的情况又极端危险,便决定先送两名伤员回加百列,再带人回去搜救。 当先遣队返回空间站时,残余的袭击者已经被随后赶到的巡逻队全歼,双方会和后,组成了一个临时搜救队,搜查了整个空间站,没有发现金轩的尸体,但发现有一个破损的逃生艇不见了。于是他们又登陆小行星,对逃生艇可能降落的地点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当天就发现了坠毁的逃生艇。但七天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金轩的影子。 小行星地面环境极端恶劣,没有给养人类连三天都活不下去,七天以后,搜救人员一致认为金轩已经死亡,申请放弃搜救,汉尼拔无奈批准。 关闭全息屏,巫承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自己。 自由革命军残部的目标,原来是他。 从五月花号,到蚱蜢空间站,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他。 巫承赫躺倒在枕头上,用小臂挡着眼睛,他几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那么多人的死,都是因为他,金轩下落不明,也是因为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无奈的身份,为什么,他是汉尼拔的儿子? 强烈的内疚感让他辗转难眠,虽然艾娃又给他打了镇定剂,还是无济于事。整个晚上,巫承赫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遇难者的影子,那些平时他不太注意的人,面孔都变得特别真实,仿佛要刻在他脑子里一般。 尤其是金轩,他几乎一闭眼就能看到他,他微笑的样子,狡黠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样子,耍贱卖萌的样子…… 耳畔一直回响着若有若无的口哨声,是那首《抹香鲸之海》,一遍又一遍,像是有个妖精一直在他的耳朵眼里唱歌,赶都赶不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巫承赫终于扛不住打了个盹,结果梦里又见到了金轩。他梦见金轩和他的巴巴里狮子站在一个长满黑色枯藤的悬崖边,猛烈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将狮子的鬃毛吹得如火焰翻卷。 然后他们一起掉了下去。 “啊!”巫承赫猛的惊醒,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大口呼吸,发现自己的睡衣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全是冷汗。 梦里的景象回荡在脑海里,巫承赫确认自己没有去过那个山崖,但梦中那地方的环境却是那么清晰,仿佛他亲眼看到过一般。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心头忽然浮上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去小行星! 已经七天了,不对,现在是八天,越往后拖,金轩生还的希望就越小。巫承赫坐在床上激烈地思考着,忽然觉得大脑无比清明,数天以来那种混沌迷惘的感觉一扫而空,意识云重新回归平静,仿佛大海般沉静深邃。 他整个大脑都像是升级了,思绪异常清晰。 光凭他一个人不可能到达小行星,必须得有飞船,但他这个样子,汉尼拔是不会让他跟搜救人员去的,单独要一艘飞船,更加不可能。 他在学校里学过飞船驾驶,那是高年级生的必修课,可他只上过模拟机,没有实飞过,所以如果真的要找一艘飞船,必须是高度智能化的,最好是最新型号,内部有生化机器人协助驾驶。 这种高端货,在加百列军港,除了汉尼拔,就只有一个人能弄到了。 巫承赫掀开被单,下床的时候晃了一下,在床上躺了八天,他都快不会走路了,但头脑中那个目标却异常清晰,清晰得让他能忘记身体的虚弱,仅凭意志便能支撑下去。 他在地上站了一会,感觉自己可以了,深呼一口气,缓步往陈苗苗所在的病房走去。 新闻上说,第三集团军星将莲娜·*娃已在两天前抵达加百列军港,看望儿子。第三集团军是高度智能化机械部队,舰艇世代比汉尼拔的嫡系军队也差不了多少,他们一定有智能舰停泊在外环军港。 陈苗苗是金轩的死忠粉,他一定不会不管King神的死活,只要说动了他,一切就有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猫叔:木呵呵,千里寻夫什么的最有爱了!】 【巫大夫:求别笑得那么猥琐,体面点行吗?】 【猫叔:小行星很美的噢,要不要来点羞耻Play?你男人已经有点等不及了噢。】 【巫大夫:老子没有男人,老子自己就是男人。】 【猫叔:你是小受,挖鼻。】 【巫大夫:……(╯°Д°)╯ ┻━┻ 】 30一个梦境和一场冒险 哈?我昨天去看你,你还睡着呢,医生说你脑子伤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没想到你恢复这么快,都能走路了。” 巫承赫也觉得奇怪,被那个向导攻击过后他非常痛苦,但痛苦过去以后,意识云却好像更强大了。难道他还有“被攻击后自动加Buff”光环?卖血流?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巫承赫抽了面巾纸给他,“你在干什么?我敲门也没听见。” “哈、哈哈,没什么,就是瞎玩。”陈苗苗干笑,擦了擦鼻涕,没留神动了一下左手,刚才他只是将个人智脑转入待机模式,并没有关闭,稍微动一下就重启了,一面三维全息屏哗一下投映在半空中,耳麦里同时传来嘈杂的哭声和歌声。 巫承赫看着三维全息屏,略惊呆——那好像是现场直播,加百列最大的公共广场,数千人人头攒动,似乎正在举行什么集会。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手中拿着白玫瑰,一边哭一边唱着一首颇为凄婉的歌曲,每个人都跟死了亲爹一样哀伤。有些女孩已经哭得站不住了,全靠人多,被旁边的人夯着才没倒。 “他们……在干什么?”巫承赫迟疑着问,随后看到集会人群的最前面,广场北方的纪念墙下面摆着一个等身人像,旁边堆满了白玫瑰,还有花圈十字架、水果白酒纸扎什么的,中西结合,蔚为壮观。 巫承赫仔细看那人像,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是金轩的等身像,那些哭着唱着的人,是他的粉丝。 总统发布了讣闻,金轩的死已被落实,粉丝们失去这样伟大的偶像,自然要发起哀悼活动,刚才陈苗苗又哭又唱,连他敲门都没听见,大概是因为受伤不能亲临现场,便通过虚拟网络参与集会,以表达对偶像的哀思之情。 “学长,学长你没事吧?”陈苗苗发现巫承赫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害怕地拽了拽他衣角,“你、你是不是还不知道King神他……” 巫承赫心里一痛,低声道:“不,我已经知道了。” “哦哦。”陈苗苗也顾不上关全息屏了,拉着巫承赫的手急切道,“学长你别太伤心了,你脑袋才刚刚好,不能受刺激,要好好保重身体。”一边劝巫承赫,一边自己先哭了起来:“呜呜呜……我心里也好难过,早上总统发了讣闻,他们组织了哀思会,我妈非不让我去参加,呜呜呜……King神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没了,呜呜呜……” 巫承赫本来心里难受,被他这样连说带哭,反倒有点囧,摸了摸他头,道:“别哭了。”还想再说点什么,心里堵得慌,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们粉丝会好多人都要自杀呢,警察都介入了,呜呜呜……要不是我妈不让,我也不想活了,让我去追随King神吧,呜呜呜……” 你妈要是同意那就见鬼了!巫承赫被他气得想笑,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别说傻话,咱们那么艰难才活下来,难道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自杀吗?你忘了你家三代单传?” “你说得对……”陈苗苗抽泣着擤了一把鼻涕,打了个嗝,忽然抬头看他,“学长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巫承赫咬肌绷了一下,没说话,倒了杯水递给他。陈苗苗一下激动起来,拉着他胳膊道:“学长你也太冷血了吧?King神对你那么好,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能这么无情啊,要不是为了送我们俩先走,他怎么会死?他临走还嘱咐我,让我替他多说点好话,让你喜欢他……呜呜呜……King神太可怜了,那么多人为他哭,他最爱的人偏偏连一滴眼泪都舍不得掉,呜呜呜……学长我讨厌你,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巫承赫被他一惊一乍搞得头都疼了,明明来之前心里还跟刀子割似的,听他胡扯八扯反而有点哭笑不得,顿了顿,道:“你别哭了,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干什么啊?”陈苗苗用控诉的眼神瞪他,满脸写着“负心汉”三个大字。 “我想去一趟小行星。”巫承赫没法跟他解释自己和金轩之间的纠葛,索性不解释了,压低嗓子道,“我没有飞船,也不能跟我爸要,只好来求你,你能不能从第三集团军那里弄一艘飞船?我没有驾照,所以最好是智能飞船,或者有智能机器人代驾。” 陈苗苗震惊地看着他,嘴巴都合不拢了,半天响亮地打了个嗝儿,问:“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去小行星殉情吧?学长我错怪你了,你真是有情有义!不过你可不能这么做啊,King神不会希望你死的。” “嘘!”巫承赫捂住他的嘴,“小声点,我没那么无聊,我只是觉得应该去找找他,到现在他的遗体都没有被发现,说不定他还活着。” 陈苗苗扒开他的手,小声道:“学长你冷静点,几千人都没找到,你一个人能顶什么用?况且那地方环境太恶劣了,连氧气都没有,没人活得过三天的,你去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爸爸一定会杀了我,说不定还会干掉我妈我爸我全家。” 巫承赫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理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金轩还活着,脑海里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召唤他,让他去小行星看看,找找。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看,我不甘心。”巫承赫道,“你能帮帮我吗?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整个加百列军港的船只出入我爸爸的秘书都有监控,除非是第三集团军的。” 陈苗苗被他严肃的态度感染,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良久道:“好吧,我可以帮你,不过学长,我要和你一起去!” 巫承赫严词拒绝:“不行,你腿伤没好,小行星环境太复杂,你应付不来的。” “你还脑子有病呢。”陈苗苗理直气壮,“你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可以用辅助器材代替伤腿。” “不行,万一有什么意外,你的腿就废了,终身残疾可一点都不好玩。”巫承赫不得不恐吓他,“假腿丑死了,你要装那个过后半辈子吗?” 陈苗苗不怕死,但极怕丑,犹豫了半天,道:“好吧,那我不去了,但你一定要时刻跟我保持联系,让我知道你的行踪。” “那是必须的。”巫承赫一口答应,万一他有什么意外,总得有人帮他打报警电话。 陈苗苗行动力超强,很快就通过耍赖撒泼以死相逼等手段,迫使他老娘的秘书给他搞了一艘智能飞船,顺道还帮巫承赫搞了一张第三集团军的通行证。当天中午,巫承赫吃过午饭,就踏上了飞往小行星的旅途。 汉尼拔公务繁忙,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来看他,艾娃也被他以“想静一静”为理由支开了,巫承赫大致算算,当他们发现他丢了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到达小行星好几个小时了。 军用智能飞船航行极快,四个小时以后,巫承赫进入小行星自转轨道。蚱蜢空间站的残骸还漂浮在太空里,像个荒凉的坟墓,他放了一个探针下去扫描了一遍,和预想的一样毫无生机。因为金轩是乘坐破损的救生艇登陆小行星的,陈苗苗给他搞到了一张军方的搜救地图,上面有救生艇坠毁地点,巫承赫换上特制的野战服,对自己说:“出发!” 小灯泡在他的耳朵上蠕动了一下,表示自己也准备好了——虽然这家伙很傲娇很毒舌,但毕竟是巫承赫的伴生兽,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他的性格。 巫承赫通过思维通感了解了它的想法,嘴角微微一勾:“终于决定认识那只大金毛了吗?” 小灯泡扭捏地蠕动了两下,开始踩奶,它现在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主人的讨好。 “找到他们再说吧。”巫承赫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暗暗叹了口气,坐进登陆艇。登陆艇像炮弹一样弹出了飞船,急速穿过小行星单薄的大气层,而后开始减速,稳稳降落在一片还算平整的开阔地。 小行星覆盖着茂密的植被,粗壮的黑色树藤缠绕虬结,直冲云霄。无数头发一样的细须从空中垂落而下,微风吹来,飘出许多淡绿色的荧光点。地面上看不见土壤,所见之处都是扭在一起的粗藤,凹凸不平。 巫承赫乘坐的是全地形登陆艇,能适应复杂的地表,勘测过路况后它自动调整成为一辆轻型履带车,沿预定路线往前行驶,走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到达救生艇的坠毁地点。 救生艇显然不是正常着陆的,它的一个引擎有灼烧过的痕迹,不知道是降落时坏掉了,还是早先就被自由革命军打坏了。无论如何,乘坐这种东西着陆,金轩一定吃了很大苦头。巫承赫戴上头盔下车,弹跳着接近了救生艇,钻进去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也没有金轩留下的标记。 他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等人来搜救?巫承赫疑惑地四下张望,问自己:“他会去哪儿?”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他只能靠自己。巫承赫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微型探针,一一激活,这些小东西立刻长出了细小的钢翅,像苍蝇一样嗡嗡叫着飞了出去。他回到车上,打开个人智脑,投影出一面扇形全息屏,接驳探针。全息屏自动分割成数十块,每一块都与一枚探针对应,显示出它“眼睛”扫描到的景象。 感谢万能的陈苗苗!巫承赫双手合十,给三代单传小正太作了个揖,感谢他心细如发,财大气粗,给自己这个才穿越来不久的老古董准备了这么多神奇小工具。 观测画面太多,巫承赫费了老大的劲也只能看个大概,一个多小时下来,眼睛都花了。忽然,一个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陡峭的山崖,山崖边长满了黑色的枯藤,藤上的细须随风飘舞,像翻卷的火焰。 这场景与他睡梦中出现过的何其相似,巫承赫将那块屏幕放大仔细观察,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他来到小行星就是因为梦境的指引,虽然这种事根本解释不通,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巫承赫开车往探针显示的方向走,一个多小时之后,地面上的枯藤开始变得异常粗壮,车子右侧的履带被卡住了,再也开不动。 距他离开加百列已经整整一个对时了,汉尼拔四个小时以后就会下班,陈苗苗再胆大,也不敢对汉尼拔说谎,也就是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抓他回去了。 巫承赫咬了咬牙,收拾了一个大背包,决定徒步寻找金轩。 外面漆黑一片,巫承赫戴着夜视头盔,艰难地爬过那些比他身体还粗的枯藤,很快便气喘吁吁——他在床上躺了八天,身体极端虚弱,虽然这里重力很小,还是有些吃不消。 就这样爬了好几个小时,巫承赫走走歇歇,终于快要到达那道悬崖,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地面的缝隙里卡着一根细小的金属丝。 金轩的耳环!巫承赫心头掠过一阵狂喜,耳环以前是一个圈,现在被捋成了直直的一条,尖端就扎在藤里。 “金轩!”巫承赫通过头盔上的扩音器大声喊,但没人回应。他冥思苦想,半天眼睛忽然一亮——耳环是斜着扎在那里的,尾部偏向一个方向,难道这是金轩留下的记号,指示他所在的位置? 巫承赫振奋起来,喝了点水,往耳环所指的方向走去,不出所料,半小时后他发现了另一枚耳环,也斜斜插在地上,像个路标。 巫承赫心头浮起确切的希望来,又往前走了一段,发现一簇足有二十米高的树藤组成的巨型柱子,在离地面大概一米五的地方,平行分布着十几个黑色的弹孔,像是有人在这里发生过枪战。他在四周找了找,又发现了几排弹孔,在地上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甚至看见了几滴干涸的血渍。 怎么会这样?有人阻击他吗?巫承赫惊疑不定,顺着弹孔的方向艰难跋涉,一边喊着金轩的名字。走了也不知道多远,他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了下去,沿着一个树藤组成的斜坡滚了足有七八米。 膝盖剧痛,脚踝也好像扭伤了,巫承赫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刚想从背包里找点喷剂处理一下伤处,忽然愣住了——前方不到二十米就是一个陡峭的悬崖,崖边长满虬结的枯藤,发丝一般的细须随风摆动。 正是他在寻找的那个地方! “金轩!”巫承赫连滚带爬扑到崖边,歇斯底里吼出金轩的名字,山崖下传来沉闷的回声,慢慢袅袅消散,就在他以为没有人会回答他的时候,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忽然隐隐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吼:“嗷——” 那是巴巴里狮子特有的声音! 巫承赫惊喜若狂,这时他耳背上的小灯泡也蠕动了一下,身体一屈一伸,忽然跳到了他的手背上。巫承赫低头一看,发现它化身对话气泡,半透明的身体上浮现出一行字母,脑袋上还顶着个大号加粗的箭头:“Goooooo →” 巫承赫黑线,发号施令也轮不到你吧?咱俩谁才是主人?! 被训斥的量子兽不高兴地收起了弹幕,但很快就讨好地给他踩起奶来。 为什么它这么快就对那蠢狮子深情至此?之前不还是很嫌弃的样子吗?巫承赫忽然有种“女生外向”的感觉,略不爽。 31八个昼夜和一场挣扎 金轩前二十四年的人生说不上养尊处优,但绝对是顺风顺水的,自从金辙把他从胚胎银行领出来,他就没遭过什么大罪。他人长得好,智商高,又有一个超级强势的哥哥做靠山,就算有些人烦他烦得要死,等闲也不敢动他一指头。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来到远航军的地盘上,就遇上了人生第一场劫数。 从蚱蜢空间站到小行星,他一路被人追着屁股打,先是被炮轰,落地后又被不明身份的高手一路追杀,好不容易躲过一波袭击,悲催地发现氧气用完了。 怎么办?他站在陡峭的悬崖边,切实感觉到自己恐怕要死在这里了,这个小行星大气十分稀薄,氧气含量少得可怜,没有呼吸装置,强异能者也撑不过半小时。 巴巴里狮子非常焦躁,在他身边警惕地逡巡着,不时冲着他们逃来的方向发出凶狠的唬声。金轩将五感延伸出去,果然听到嘈杂的脚步声,追兵又近了。 他摘下呼吸器丢下悬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追杀他,只隐约觉得有点蹊跷——那帮人虽然衣着混乱,但装备十分精良,一点都不像是杂牌军。 “不能被他们抓住。”金轩自言自语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敏感,这里是远航军的地盘,如果他落在恐怖组织手中,很可能给金辙带来麻烦,甚至扩大远航军和联邦之间的裂痕。 如果不想被活捉,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他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这里大概是地质活动留下的板块裂缝,四面环山,陡峭无比,透过氤氲的淡青色雾气,能看出下面植被非常繁茂,依稀还有水声。 这地方重力很小,直接跳不一定会摔死,金轩深呼吸,听到肺部因为缺氧而发出干涩的咝咝声,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追兵的脚步正在靠近,几分钟内就能赶过来。没有氧气,他负担不起新一轮的肉搏,何况对方还有枪。 权衡两秒,他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悬崖比想象中还要深,他在空中飘了许久才撞上了一根手腕粗的树藤,然后是另一根,然后是更多。 大簇的树藤因为他的冲击而断裂,肋骨发出不堪重荷的咯吱声,他甚至能感觉到它们正在开裂,带来剧烈的疼痛。然而正因为此,他下坠的速度也急剧降低,等摔倒在一大丛柔软的菌类上时,已经跟两三层楼摔下来的强度差不多了。 落地的冲击让他有瞬间的休克,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摔在一条小河边,四周遍布一米多高的黑色蘑菇,伞大如华盖,边沿凝结着晶莹的水珠,正一滴一滴砸在他脸上。窒息感奇迹般减轻了,这里的氧气含量似乎比上面高很多,金轩捂着胸口坐起来,感觉自己肋骨肯定是裂了,右脚也崴了,好在并不严重。 头顶传来飘渺的人声,是追兵到了,他尽力延伸听觉,勉强听清一些零星的断句:“他跳崖了……死了……也许……探针……” 他们要放探针下来,金轩心中一凛,刚想找个山洞躲起来,就听见巴巴里狮子发出凶狠的吼声。 一只两米高、四米长的黑色猛兽就站在他身后,体壮如牛,头部周围生着一圈匕首般的骨刺,张着嘴,血红的獠牙凶光闪烁,丝丝涎水正滴滴答答掉落下来。 这完全是找晚餐的节奏啊……金轩不敢移动,悄悄拔出靴筒里的冷光匕首,那是他唯一的武器,还是从空间站里带出来的。他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戳穿猛兽粗粝的皮甲,上下扫视,试图找到它身上的弱点。 空中响起轻微的“滴滴”声,是上面的人放探针下来了,正在对谷底进行扫描。金轩忍痛缓慢地站起来,靠近猛兽,这家伙体型太庞大了,像一堵墙,而且散发着高热,能把他的身影和他散发出的热量完全掩盖。 当然前提是它不立刻跳起来吃了他。 猛兽被探针发出的光和声音吸引,伸头看了看它,又尝试用舌头去舔它,被探针释放的静电打了一下,吓了一跳,耸肩后退,颈部的骨刺发出淡淡的荧光。 金轩趁机接近了它,收起自己身上所有的气场,像个影子一样贴在它身侧,手中稳稳握着匕首,提防它忽然发疯。 探针没有过多停驻,扫完这边就掉头往山谷另一头飘去,金轩松了口气,趁着猛兽还在支棱着骨刺威胁探针的时候,瞅准它颈部一块细腻的软肉,悄无声息戳了进去。他运气很好,那猛兽只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就倒进河里死掉了,血液在水中晕开,染黑了大半条河流。 金轩不敢动,静静趴在猛兽身边的阴影里,少顷另一个探针来了,扫了一圈离开。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听到悬崖上的人在说话:“是黑甲兽……东面有一大群……打起来很麻烦……这么深的悬崖……摔不死也应该被吃掉了……告诉上边……走吧。” 噪杂的脚步声渐渐远离,金轩还不敢动,又等了一个小时才确定追兵都已撤走,他安全了。 当然这个安全只是相对的,在山谷的那一头还有一大群黑甲兽,万一它们过来给基友报仇,他就死定了。金轩爬起来,切了一大块黑甲兽颈部的软肉,塞在背包里,沿着河流往上游缓慢地走去。 这个山谷沿河都长着巨型蘑菇,走了一段后金轩发现了这里氧气浓度高的秘密——这些蘑菇能消耗大气中的惰性气体,产生氧气,他走一会儿觉得窒息了,就可以找个大蘑菇爬到下面去,吸伞底下凝结着的气泡补充氧气。 走出几公里以后,地势开始陡峭起来,再往前就都是石头山了,蘑菇无法生长,金轩考虑了一下,找了一丛茁壮的大蘑菇,在下面的浅坑里躺了下来。 这一躺,就是八天。 蘑菇产生的氧气勉强能维持呼吸,伞盖边沿的露水虽然有点苦涩,但可以喝,黑甲兽的颈肉非常难吃,尤其生食的时候,又臭又腥,好在烤熟了还凑合。金轩像个小强一样在小行星上顽强地生活了下来,他的肋骨在慢慢愈合,右腿也在恢复,但为了保持体力,不惊动可爱的邻居黑甲兽,他还是每天都很小心地呆在自己的蘑菇林里。 除了跟蠢狮子聊天,金轩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大蘑菇下面数小蘑菇,作为一个乐观的脑洞侠,他不大考虑自己现在有多惨,他哥现在有多着急,更多的是让自己不要绝望,好好活着。所以他更多的是畅想如何大面积种植蘑菇,改善大气,发展农业,称霸全球,自封球长,组建内阁……当然前提是他得有人。 想到造人,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深爱的小向导来,没记错的话巫承赫的性别是男-,可以怀孕,就是男人身体比较特殊,没有女人那么能生,一般一两个就是极限了,于是他可以拥有一个国务卿,一个议长,现在还差一个高等法院院长和一个国防部长…… 就在巫承赫着急忙慌找陈苗苗借飞船的时候,金轩已经在烦恼他们家是应该推行君主立宪制还是三权分立制的问题了。 脑洞侠的世界,就是这么神奇。 衣食住行都好解决,但金轩忽略了一个更为要命的问题——他的狂躁症。 作为一个天才,一个超级偶像,他的狂躁症还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雷打不动定期发作的。数了七天蘑菇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大对劲,身体里有一股躁动不安的力量悄悄蔓延,连带的,他的狮子也变得焦躁起来,一刻不停地在他周围走来走去。 金轩意识到他的周期到了,强忍着身体的躁动,打开背包翻检一番,遗憾的是他跑路太匆忙,根本没带平衡剂。 “妈的!”他只剩下骂娘了,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狂躁发作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几公里外就是黑甲兽的大本营,万一他丧失起来跑过去挑战野生怪,一定会血流成河的! 那帮追兵都不敢下来找他,所以黑甲兽数量一定很多,所以血流成河一定全都是他的血啊么么哒! 金轩骂了一会脏话,开始考虑寻找东西把自己控制起来,绳子、锁链……可惜最终什么都没找到。这地方唯一能用的是山藤,但这玩意强度不够,狂暴态的他一把就可以撕碎一大捆! 视野开始变红,金轩都要绝望了,他拖着颤抖的身躯走到小河边,一头扎进河水里,想让刺骨的水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体里与生俱来的火山根本无法依靠外界的冷却而停止喷发,他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纤维正在膨胀,血流正在加速,大脑里仿佛有个野兽在嘶吼,让他毁灭一切,毁灭世界,甚至毁灭他自己。 巴巴里狮子和他一样,双目血红,像个地狱来的凶兽一般在河岸上逡巡,鼻孔喷着热气,獠牙滴着涎水。 就在他即将陷入狂暴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飘渺的呼唤:“金轩!” 金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扑腾着从水里爬起来,顾不得肺部因为窒息发出的嘶鸣声,尽力延伸听觉。 “金轩!”又是一声呼唤,金轩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起来:“巫、巫承赫!” 巴巴里狮子一跃而起,跳上一棵巨大的蘑菇,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嗷——” “是他吗?”金轩牙齿咯咯发抖,眼中红雾时淡时浓,意识在清醒边缘徘徊,“是不是他?” 巴巴里狮子跳下蘑菇,往山崖的方向狂奔而去,金轩仰头望天,隔了一会,看到黑暗的夜空中一个单薄的黑影从崖顶飘了下来。 “巫承赫!”金轩歇斯底里吼了一声,踉跄着往岸上走了两步,扑倒在河水里。他抓着岸边的石头,大口呼吸着,扭曲的视野中那人越来越近,穿过氤氲的雾气,落在不远处的蘑菇丛里。 巫承赫穿着飞鼠滑翔服,因为还不大会控制,落地略失误,摔了一下,还好有肥厚的蘑菇缓冲,没造成什么伤害。 透过夜视头盔,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河水中的男人。几天的工夫,金轩瘦得吓人,一身黑衣,长发披散,肩胛耸立,几乎有点嶙峋的意味。他的狮子也瘦了一圈,金棕色的皮毛胡乱扎刺着,鬃毛一绺一绺结在一起。一主一宠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凶鬼一样,浑身都散发着要吃人的气场 “金轩!”巫承赫手忙脚乱脱下飞鼠滑翔服,拖着大背包往那边跑,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眼中弥漫的红雾。 “你别过来。”金轩嘴唇翕动,用残存的理智警告着他,但那的声音太小了,在稀薄的大气中传了没多远就消失殆尽。他的狮子发出焦躁的唬声,怂恿似的用头顶自己的主人,量子兽永远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哪怕主人清醒时也不一定能压制他们原始的兽性,何况此刻金轩本人也在兽性边缘挣扎。 “天!我以为你死了!”巫承赫又惊又喜,跑近了,将背包丢在岸边,就跳下河水来拖他:“快上来,温度太低了,受冷会引发肺水肿……” 被他的手触到的一瞬,金轩整个人的意志都崩溃了,发出一声脆弱的呻|吟,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将他抱在怀里,用力箍紧,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咝——”巫承赫被他勒得肋骨生疼,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还以为是他太激动了,安抚地拍了拍他脊背,“没事了,我带了履带车,大气层外还停着飞船,我会救你出去的。” 金轩一言不发抱着他,大手搓揉他的身体,鼻尖在他耳边猛嗅,渐渐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蹚着水往岸上的蘑菇丛里走去。 “你干什么?”巫承赫长得矮,被他一抱直接双脚离地,无奈勾着他的脖子:“你松手我自己走。” 金轩不答,将他轻轻放在一株大蘑菇底下,摘下他的头盔,整个人覆在他上方,大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 巫承赫没了夜视镜,躺在蘑菇伞的阴影里,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摸索着找到他的脖子,拇指撑着他下颌让他抬头,借着外面飘散的荧光点看他的脸:“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啊!” 看清那双红雾弥漫的眸子,巫承赫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金轩修长的身体死死压住,连双手都固定在身侧。 他在发狂躁症!巫承赫暗叫糟糕,挣扎着想推开他,但金轩力气太大了,压得太死,根本没法撼动。 “金轩你听我说!你在发狂躁症……”巫承赫试图说服他放开自己,但金轩根本不听他说话,捏着他的下巴令他无法说下去,干裂的嘴唇就这样盖上了他的,凶狠地吻了过来。 “呜呜……”巫承赫扭头躲避,却立刻被他扳了回来。金轩的舌头又热又滑,拼命在他齿关处撬动,想迫使他张嘴。 巫承赫远远敌不过他逆天的力气,慌乱中狠狠抬头,给了他一下头槌。金轩放弃了吻他,左手捏住他的脖子,扳着他的下颌往上推,右手撕开他的衣领,迫使他露出白皙的脖子,而后低头,舌尖轻柔地扫在他喉结上。 “咝——”巫承赫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喉咙是向导最敏感的标记点之一,仅次于性|器官。作为一名和他百分百相容的,狂躁发作的异能者,金轩唾液中充满了令他愉悦的信息素,一旦接触那儿,就会给他带来强烈的刺激。 “别、别这样!”巫承赫浑身颤抖,感觉有一道微弱的电流从喉结处扩散开来,让他心跳都瞬间加速,原本平静的意识云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扩开圈圈涟漪。 “你放开我!”瞬间失神过后,巫承赫剧烈地挣扎起来,他不想被异能者标记,哪怕是暂时的,哪怕对方是金轩! 虽然他还没成年,但这种标记一旦建立,就很难在短期内被抹除,他会对金轩产生依赖性,会主动寻求他的保护,会被他的意识云干扰,会臣服于他…… “你给我听着!”巫承赫努力压下心头那种暖洋洋的,想要继续被标记的念头,直视金轩血红的双眼,颤抖着对他发出暗示,“放开我,立刻,马上!” 同时,他用自己的思维触手对准金轩狂躁的意识云,狠狠刺了进去。 狂躁态的金轩没有建立任何思维防御,就这样被他侵入了大脑,眼中红雾瞬间变浓,几乎像是要溢出来了,抬起上身,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号:“啊——” 32好基友好朋友 趁着金轩的压制略有松动,巫承赫奋力将他从身上掀翻下去,爬起来拔腿就跑。巴巴里狮子与金轩意念相通,立刻冲上来挡在他面前,肩部高高耸起,发出威胁的唬声。 “走开!”巫承赫厉声喝道,无视它寒光熠熠的獠牙,一个凶狠的暗示直接糊了上去。巴巴里狮子瞬间怂了,夹着尾巴小步跑开。 巫承赫慌不择路地往前跑了两步,肺部开始发出剧痛——那些产生氧气的蘑菇只有一米来高,他的身高却将近一米七,之前躺着还不觉得,一站起来便觉得憋气。 但他并没有留意到高度和氧气含量之间的关系,他已经被金轩那一舌头舔得吓破了胆,宁可窒息也想立刻离开他的攻击范围,然而剧烈运动耗氧量极大,他没跑多远就开始窒息心慌,眼前甚至冒起了星星 不行,得回去取头盔……巫承赫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得先憋死,于是只好又折回去,一边心惊胆战接近金轩,一边注视着他凝固的身体,祈祷他被自己刚才那一下攻击定住得够久,不会这么快醒来。 堪堪走到离金轩两米远,巫承赫已经缺氧缺得快要晕过去了。他伸长胳膊,用手指勾住头盔的挂绳,试图将它拖过来。头盔和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动,在静夜中分外分明,金轩瞬间被惊动,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历喝:“啊!” 他这一声喊得极其惨烈,仿佛连胸腔都震裂了似的,即使在稀薄的大气中,也传得极为悠远。巫承赫心头一震,腿一软差点摔倒,胡乱将头盔往头上一扣,转身就跑。 金轩喊完,爬起来试图追他,但因为之前受到思维攻击,行动不协调,踉跄了一下便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巫承赫跑了一段,听到身后传来金轩痛苦的喘息,间或还有巴巴里狮子难过的呜呜声,忍不住回头,只见金轩倒在地上,身体蜷曲,四肢抽搐,仿佛正在忍受剧痛。他的狮子也是一样,趴在他脚边哀嚎着,用脑袋蹭他的小腿,企图寻求主人的安抚,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们眼中红雾弥漫,隐隐有点泛紫,巫承赫知道那是狂躁症恶化的表现,他刚才的思维攻击加重了金轩的狂化,他正在用潜意识的理智压制狂躁。这种压制注定起不到什么作用,没有向导的帮助,他几分钟内就会彻底丧失理智,攻击周围任何可能的活物,严重的话还可能掐死自己的量子兽,进而结果他自己。 “不能这样……”巫承赫的脚步停了下来,喃喃自语,“没有平衡剂,他会死的。” 向导与生俱来的治愈渴望渐渐在内心升起,巫承赫看着金轩抽搐的身体,不由自主往他走去。他无法坐视金轩自我毁灭,金轩爱着他,不惜用生命去救他,掉到小行星是因为他,狂躁症发作这么严重也是因为他的攻击。如果他晚来一点,金轩也许能自己撑过去,但现在……不可能了。 “我不能看着他死,我得救他。”巫承赫对自己说着,走近了金轩,竭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双腿,跪在他身边,将头盔摘下来。 半狂化的金轩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瞬间便攫住了他,钢箍一样的大手抓住他的上臂,狠狠将他扑倒在地。 巫承赫能感觉到金轩的挣扎,漆黑的夜里,他依稀看到金轩眼中红雾时涨时缩,那是理智和兽性在搏斗,金轩在这种时候依旧记得自己的誓言,记得答应过他,不在追上他之前碰他。 这样就足够了,他也不是愿意的,一切都是天意……巫承赫挣开一只手,扯开自己的衣领,扬起脖子,将喉咙送在他面前。 “标记我吧。”他扣住金轩的后脑,将他的头压到自己脖子上,“只有这样我才能救你。” 向导可以用思维触手攻击异能者的意识云,可以操纵他们,甚至可以杀死他们,但如果想要潜入他们意识深处,抚平他们的狂躁症,就必须和他们建立标记关系。 向导身上有好几个可以标记的部位,鼻尖、喉咙、胸部……异能者可以通过触碰这些部位,将自己的唾液、汗液留在上面,渗入向导的身体,以建立临时标记。临时标记的时效视部位和渗透深度的不同而不同。 而如果要建立终身标记,异能者则必须在引发结合热的情况下和向导性|交,这样建立的标记将是牢不可破,伴随终身的。异能者一旦和某个向导终身标记,生命将会和其绑定,一旦向导死亡,异能者也会随之死去。反之,向导亦然。 这也是为什么异能者会用生命保护向导,甚至不惜将其圈禁在身边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爱,另一方面是为了彼此的安全。 八天前,在蚱蜢空间站,金轩忍不住亲了巫承赫的鼻尖,少量唾液渗入他的毛孔,等于建立了一个虚弱的临时标记。这就是为什么巫承赫之后恍恍惚惚总觉得对他有好感的原因,也是金轩在遭遇危险之后,巫承赫会梦到他出事地点的原因。 但这标记太虚弱了,几天之内就会自然失效,此时此刻,巫承赫想要用自己的意识力抚平金轩的狂躁,就必须让他对自己建立更深层次的标记。 “来吧。”他抚摸金轩的头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标记我。” 未成年的向导除了初潮不会散发信息素,但那美妙的气味早已烙刻在金轩的大脑当中,一旦看到巫承赫,摸到他,闻到他的体味,那种气味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出现在脑海里。此时此刻,当巫承赫将雪白的脖颈送到他面前,金轩仿佛又嗅到了那个雨夜曾让自己血脉贲张的信息素,立刻张口咬住了他。 那是毫无瑕疵的,一个从未被触碰过的向导的喉咙,有着令人痴迷的热度,皮肤细腻而光滑。金轩贪婪地亲吻他的喉结,用嘴唇摩擦,用舌头舔,让自己的唾液渗入他的毛孔。巫承赫的身体神经质地颤抖着,因为紧张间或咽一口口水,喉结因此微微滑动,像试图逃走的小耗子。 金轩咬住他的喉结,用牙齿啮咬玩弄,因为太过激动,控制不住咬破了他的皮肤。细小的血滴从伤口渗了出来,吸进嘴里,有一股带着腥味的甜,令人更加悸动,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吞下去,永远占有,不让任何人看到。 巫承赫感觉炽热的电流从颈部散开,直击心脏,导致浑身都酥麻起来,下腹抽搐,竟然有种自渎的快感,又羞耻又愉悦。他猜测标记已经建立,不想再深入下去,便抓住金轩的头发将他推开,一边喘气,一边用手背擦拭脖子上残留的血丝与唾液。 稀薄的氧气中氤氲着腥膻的气味,暧昧而危险,巫承赫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标记是否能够奏效,但他没有时间了,在金轩回过神来之前,他控制自己的思维触手轻轻靠近金轩的意识云,然后戳了进去。 和上次不同,这次金轩异常安静,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迷恋地看着他,高大的身躯覆在他上方,修长的手指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眼睛,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轻轻摩挲。 当金轩再次吻他的时候,一股极为柔软的情绪忽然在心底漫开,巫承赫想要扭头躲开,但只是想想而已,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被动承受他的吻,张开嘴让他的舌头滑进来,舔舐自己的牙齿、上颚,以及最为敏感的舌根。 口水不由自主地溢出嘴角,巫承赫下颌酸麻,完全没有觉察。他闭着眼睛承受金轩凶猛的湿吻,无法拒绝,无法反抗。他知道那是临时标记发挥了作用,他在放纵标记了他的异能者,在臣服于他。 这种感觉并不难受,但也不见得多么美好,尤其对一个男人来说,巫承赫一边沉溺于被索取的欢愉之中,一边警告自己这只是治疗,只是一个医者应尽的责任,只是报恩。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侵入金轩的意识云,与他融合,感受他炽热的大脑,他的喜怒哀乐,他心底的阴影,他偷偷藏起来的小秘密。 标记状态的异能者在向导面前毫无保留,连最私密的记忆都不可能隐藏,金轩整个大脑变成了透明的,巫承赫的触手徜徉在他的意识云里,精确地扑灭那些躁动的火星,顺便也看到了他的思想:他对哥哥的崇拜,对老师的尊敬,对自己的爱,对汉尼拔的讨厌……还有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信仰,民主思潮、宇宙和平、联邦统一…… 巫承赫到后来都崇敬起他来,万万没想到他情操如此高尚,以前那些奇形怪状的表演竟然蕴含着如此高大上的思想性。 当然,那些关于养蘑菇种田打猎,以及生孩子建立政权之类的念头,就不用提了。 到最后巫承赫只有无力地感叹:神啊,这货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金轩的狂躁症正在缓解,但他整个人并没有清醒过来,而是从狂躁直接跌入欲|望的狂潮。他吻了半天,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巫承赫的嘴唇,然后决定进行下一步的侵略。他开始扒巫承赫的衣服,扯开他衬衫胸口的纽扣,抚摸他清瘦的胸膛,搓揉他的小豆子,并在它挺立起来以后试图含进自己嘴里。 “你够了!”巫承赫虽然年纪小,但身体很正常,被他这样又亲又搓,都有点硬起来了,收回思维触手,努力拨开他的脏手,“滚去睡觉,你已经好了!” 金轩眼中红雾渐褪,只留下薄薄一层,理智正在回归,却并未完全醒来,被他打断,迷茫地抬起头来,顿了顿,又来亲他的嘴。 “啪!”的一声,巫承赫无奈糊了他一个巴掌,将他从身上掀下去,掩住衣襟,喘息道:“去睡觉!”同时一个思维暗示丢了过去。 金轩有点茫然,在“终身标记”和“听老婆话”之间纠结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嗷呜!”巴巴里狮子发出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哀嚎。 狂躁症彻底消失,筋疲力尽的金轩躺在一株大蘑菇下静静睡去。巫承赫爬到河边洗了把脸,用清水搓洗自己的脖子,但始终觉得喉咙上残留着金轩的唾液。 被标记过的部位热热的,摸上去有点发麻,巫承赫抚摸颈部,发现锁骨中间出现了一粒小小的凸起,痒酥酥的像被蚊子叮了。打开智脑用全息镜面观察,看到那里长出了一个突起的小红点,有点像朱砂痣。 那是被标记的征兆,什么时候这个朱砂痣消失,什么时候临时标记才解除。巫承赫叹了口气,擦干脖子,系上纽扣,他不知道金轩醒来以后会怎么样,会不会利用临时标记的效力提出某种过分的要求,如果真要那样事情将会很麻烦——他的思维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向金轩臣服。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巫承赫愁眉苦脸回到蘑菇底下。金轩还在熟睡,额头有细汗渗出,巫承赫给他擦了脸,解开他衣服检查他胸口——刚才两个人贴着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金轩的肋骨有骨裂,肺部可能也有擦伤。 金轩的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紧紧绷在肌肉上,并不光滑,摸上去有细小的颗粒,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纹身。巫承赫摸索着给他用了一些促进骨质生长的喷剂,又在淤青处给他抹了一些药膏,然后替他穿好衣服,摆正身体。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巴巴里狮子崇拜地看着他,仿佛为主人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向导而感到幸运,或者它一直担心着脱线的主人哪天会被反对者套上麻袋痛殴,而现在总算有人能给他善后了。 “过来。”巫承赫收拾完金轩,冲狮子招手。狮子受宠若惊,愚蠢地向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可以被召唤,才同手同脚走到了他面前。 “想见它吗?”巫承赫问。 狮子秒懂,忙不迭地点头。巫承赫从耳背上将小灯泡拿下来,递过去。 狮子:“……” 清风吹过,发出轻微的哨声,狮子呈石化态蹲在巫承赫眼前,连眼球都凝固了。小灯泡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怀疑自己被嫌弃了,立刻不高兴地掉了个头,沿着巫承赫的手指往回爬去。 “喂。”巫承赫弯了弯手指,将它往狮子那边送了送,它立刻用所有的脚把他的手指抱紧,然后化成半透明的颜色,在身上显出一排蜡烛。 居然还会给它自己点蜡了……巫承赫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己的量子兽太奇葩了,普通人很难接受,于是叹了口气,将它收回来。 “嗷~”狮子发现毛毛虫被没收了,立刻像被燎了鬃毛一样跳了起来,前爪趴地,拼命给巫承赫摇尾巴。 “你不讨厌它?”巫承赫略诧异。狮子忙不迭地点头,就差给他跪下了。 “好吧。”巫承赫将小灯泡再次送到它面前,“认识一下,它叫小灯泡,是我的量子兽。” “嗷呜!”狮子抬起左前爪,小心翼翼去摸毛毛虫,但它的毛爪太大了,幼细的毛毛虫比在跟前简直像一根剔牙剔出来的肉丝,它拿都拿不起来。 “给你摸一下。”巫承赫将手指搭在它爪背上,示意小灯泡自己爬。 小灯泡现在可抖起来了,抱着他的手指不松开,连理都不理蠢狮子,背上一行弹幕滑过:“奏凯奏凯奏凯……” “它又不识字!”巫承赫翻个白眼。小灯泡想了想,换了弹幕,改成一长串大便。 巫承赫被它气死,无奈对狮子道,“它生气了,不想理你。” 狮子傻眼了,皱着鼻子凑近他的手,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呜声。 结果小灯泡抱手指抱得更紧了。 “改天再一起玩吧,它很傲娇,我也没办法。”巫承赫刚要收回手指,小灯泡忽然愤怒地咬了他一口,然后屈身一弹,跳到了狮子的毛爪上。 “……”巫承赫被自己叵测的毛毛虫彻底打败了。 巴巴里狮子也被软萌的小灯泡打败了,它还从没接触过如此娇小的量子兽,半举着毛爪,小心翼翼将它捧在爪背上,都不敢动了——这么小踩死了肿么办! 小灯泡仰头看着对它来说大到望不到边的小伙伴,也有点郁卒,于是它顺着狮子的毛爪开始往上爬,一路爬到了它脸上。 巴巴里狮子整只都凝固了,只有眼球灵活地转动着,看着毛毛虫从自己的左脸爬到额头,又爬下鼻梁,最后停在鼻头上……于是它变成了斗鸡眼。 看着两只萌宠(好吧毛毛虫什么的勉强也算)愉快地玩耍起来,巫承赫有种嫁女儿的失落感,又有点高兴,叹了口气,回头走到金轩身边坐了下来。 大蘑菇底下氧气充盈,巫承赫长途奔袭十几个小时,早就累得狠了,此刻放松下来,便不由得想睡觉,刚刚闭上眼睛,身体就滑落下去,躺在金轩身边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金轩抬了一下手臂,将他拥在自己怀里,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而后用下巴抵着他额头,发出满足的鼾声。 作者有话要说:【金轩:亲一下就算了?人干事?】 【猫叔:未成年人不能嘿咻!严肃脸!】 【金轩:那我太爷爷怎么算?十八岁孩子都生了好吗?】 【猫叔:风太大我听不清清清清清……】 【金轩:没办法和这样的作者再愉快地玩耍了!】 33要克制要反省 巫承赫醒来的时候,天色微微亮了一点,四周灰蒙蒙的,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河边一株大蘑菇下面生着火,金轩蹲在火堆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大狮子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沿河岸跑来跑去,不时抖抖鬃毛,歪歪脑袋,还把前爪立起来玩耍,跟春节舞狮子似的。 “你醒了?”标记过后他们之间建立了微弱的通感,巫承赫一醒来,金轩就感受到了他意识云的变化,立刻站起身往他走来。巴巴里狮子也停止了撒欢,小步跑了过来,将脑袋伸到他怀里求虎摸。 巫承赫安抚地摸了摸它大头,从它耳朵上把小灯泡收了回来。小灯泡趴在他手心打了个滚,身体化作透明,上弹幕:88888…… “它要跟你再见了。”巫承赫对狮子说,心里多少平衡了点,小东西好歹还是认主的嘛。 狮子有点失望,但能和小软萌玩这么长时间它已经很开心了,抖了抖鬃毛,跑去河边拱蘑菇玩了。 “这是你的量子兽?”金轩刚才忙着生火做饭,看自己的狮子跟神经病一样跑来跑去,还以为它又在玩精分角色扮演,这会儿看着巫承赫手里的小灯泡,诧异道,“这是……毛毛虫?” 巫承赫知道自己这个设定太丧失,苦笑点头:“对。” “不,这不是毛毛虫。”金轩眼睛忽然一亮,将小灯泡捏到自己手上,翻来覆去仔细观察。小灯泡被他搓揉两下,痒痒肉起来了,笑得扭成了一团。 “这是某种蛱蝶的幼虫。”金轩五感超人,不用显微镜就能看到毛虫身上的细节,越看越是惊讶,“天,这是女神蝶的幼虫!” 巫承赫黑线,毛毛虫能变蝴蝶当然再好不过,但他一个男人带着个“女神蝶”算怎么回事? “什么是女神蝶?”巫承赫对昆虫没什么研究,对蝴蝶的分类就更陌生了。 “这是一种变种蝶。”金轩解释道,“它是枯叶蝶、釉蛱蝶和光明女神蝶的混合变种,学名叫‘伊卡鲁幻色蛱’,因为本色是朝阳一样的橙红色,所以用希腊神话中飞向太阳的神明来命名。它继承了枯叶蝶和釉蛱蝶的特征,能够拟态和幻色,但本身的花纹像光明女神蝶一样美,所以也被简称为‘女神蝶’。” “……还是叫‘伊卡鲁幻色蛱’吧。”巫承赫诚恳道,“或者‘男神蝶’也行。你确定这货能变蝴蝶?” “应该能吧,我看挺像的。”金轩将小灯泡放在黑蘑菇上,半秒钟的功夫它就变黑色了,又将它放在绿色背包上,它马上变成了绿色,等托到掌心,它回归了本身的橙色,“看,它会拟色,还能透明化,只有女神蝶的幼虫才具有这些特征。” 小灯泡毕竟还小,被金轩和他的大狮子玩弄了这么久,娇弱地蠕动了两下,通过意识通感向巫承赫求救,巫承赫忙将它捡起来架在耳朵上,道:“它累了,要休息一会。” “哦哦,幼虫是要多休息。”金轩点头,“你已经快成年,它也马上要变第三态,需要积蓄很多能量。” 卵是第一态,毛虫是第二态,第三态应该就是蛹了吧?巫承赫猜测,又问金轩:“话说你不是学什么星际战略和人工智能的吗?为什么对昆虫也这么了解?”太全才了吧? “唔,昆虫我也不懂,仅限于蝴蝶。”金轩道,“其实是我哥的原因,他很喜欢研究一些有拟态的生物,比如变色龙,兰花螳螂,枯叶蝶之类,有一阵还对量子兽是拟态生物的向导感兴趣,去向导学校见过几个,不过后来他又发了疯,说不打算结婚了,把校长气得够呛——好几个向导都喜欢他,他这种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根本就是耍流氓啊!” 巫承赫:“呵呵……”这两兄弟论神经病之程度倒是颇像,一个光看不要,一个死缠烂打。 “不过他如果要结婚的话,就没有我了。”金轩耸肩,停止黑大哥,继续量子兽的话题,“说起来,我原先就一直觉得你的气场很奇怪,好像特别容易被忽略,原来是因为量子兽会拟态的原因啊。” 巫承赫觉得自己虽然比较矮小,但还不至于看不见的地步,之所以经常被人忽略,大概是因为他有比较强的暗示能力。但转而又想,这种暗示能力其实跟拟态的作用差不多,都是抹去自己的存在感,让人注意不到。 果然量子兽的状态和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不过傲娇叵测什么的,应该是小灯泡专有的吧?巫承赫这么想着,忽然闻到一股焦香的气味,抽了抽鼻子,问:“你在烤什么?” “噢!我的蘑菇!”金轩惊跳起来,跑到火堆边拿回来两大串树枝穿着的烧烤,递给巫承赫一串,“尝尝我的烤蘑菇,本来还有肉的,昨天被我吃完了。” 巫承赫接过蘑菇串,咬了一口,味道尚可。他忙碌了这么久,又睡了一觉,确实饿了,便大口吃起来。 “很好吃吗?”金轩见他吃得香,很是高兴。 “还行。”巫承赫吃得快,一口将最后一块咬下来,刚要嚼,金轩忽然凑过来:“不会吧?我天天吃也没觉得好吃啊,我尝尝,你的不一样吗?” “唔……”巫承赫完全没提防,嘴里的蘑菇就被他叼住了一头,两人嘴唇碰嘴唇,鼻尖碰鼻尖,就这样对在了一起。 “好吃。”金轩含糊地说了一句,便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嘴唇含住,用舌头将咬成两半的蘑菇顶进他嘴里,接着,一个缠绵的吻就盖了过来。 “……”巫承赫黑线,丢掉手里的树枝,抓着他的马尾辫拽他,“呜呜呜!”放开我! “我喜欢你,喜欢吻你。”金轩微微松开了一点,低声诱哄他,“让我吻你好不好?” 气流在两个人近在咫尺的口腔里回荡,像个魔咒,巫承赫完全无法拒绝,手按在他肩头,却无法发力,眼看着他朝自己压过来,嘴唇含住自己的唇瓣,只能被动地承受,任凭他柔软的嘴唇和舌头在自己口中肆虐。 那是标记的臣服性在作祟,巫承赫努力挣扎着,以理智压制本能,好不容易推开金轩,将蘑菇吐在地上,哑声道:“这样很好玩吗?” 金轩一愣。巫承赫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冷冷道:“这样命令我服从是不是让你很高兴?” “我没有……”意识到他在生气,金轩脸色有点发白。 巫承赫站起来,到河边用冷水擦了把脸,让心底翻涌的那种暖洋洋的情绪压下去,回头,道:“和你建立临时标记是我自愿的,我知道这样做会产生臣服性,但我没办法,你是因为我才遇到危险的,我必须救你。”顿了顿,道:“你现在这样对我,我也没办法拒绝,你想要继续下去的话我只能服从。” 金轩的脸色完全变了,站在原地,胸口激烈起伏。巫承赫站起来,隔着薄雾与他相望,冷冷问:“要继续吗?” 被最爱的人曲解,金轩气得连手指都抖了起来,良久将胸口那团气狠狠咽下去,道:“对不起。” “我刚才昏了头。但我并没有命令你服从的意思,那只是……只是本能。”金轩深呼吸,艰难地替自己分辨着,可是连自己都觉得无力。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是个矛盾体,一边向往正常人类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情,一边又无法控制自己基因中的兽性。他确定他喜欢巫承赫并不止因为他是个和自己百分百相容的向导,但他无法解释这件事。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爱到底是出自人性还是兽|欲,或者二者皆有,只是比重不同的问题。 看着他痛苦纠结的表情,巫承赫心底浮起一丝柔软的内疚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标记又在起作用了,还是他本身就是个圣母,明明想好了要一击而中,把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掐灭,但现在金轩如此委屈难过,又觉得自己太过分,太毒舌。 “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你。”金轩撸了一把脸,道,“对不起,你为了救我才让我标记你,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在你同意之前我绝对不会再碰你,我发誓。”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指的是你真的愿意,而不是臣服性。” 巫承赫看着他,没说话。隔了一会,金轩软声问:“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他瘦得厉害,脸上的颧骨都有点支棱出来,显得眼睛特别大,看上去特别可怜。巫承赫圣母光环Biubiu~响,心里跟有大狮子在踩奶似的,早就软成一团,点了点头。 金轩大大松了口气,抚胸,追问道:“那我还有资格继续追求你,对吧?” 他的话天然就有强制力,虽然因为语气不强,强制力很轻微,但巫承赫还是不由自主点头。 收到鼓励的杀马特满血原地复活,带着他的大狮子跑到开阔地去建立通讯。留下巫圣母蹲在河边痛苦挠头——尼玛本来就圣母,现在还有强制跪舔光环,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在跟自由革命军的战斗中,小行星附近的通讯卫星被打坏了,所以金轩一直没办法跟外界联系,现在巫承赫带了智能飞船来,他终于可以利用飞船上的远程通讯装置接驳自己的个人智脑。 巫承赫趁他忙碌的功夫跟他大致讲了一下袭击事件的始末,包括袭击者的身份,汉尼拔对他的营救,以及总统为他发讣闻,粉丝们给他举行追思会的事情。 金轩对粉丝的感情并不太关心,反而对袭击者的身份十分怀疑:“你说袭击我们的是自由革命军残部?那追杀我的人呢?也是他们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只听说后来巡逻队和近卫军联手剿灭了他们,至于有没有人降落到小行星追杀你,就不清楚了。” 巫承赫对战斗的细节并不了解,顿了顿,歉疚道,“说起来这件事都是因为我,我爸爸的舰队前一阵剿灭了自由革命军很多据点,他们怀恨在心,才想杀了我泄愤,结果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 “别傻了。”金轩安抚地摸他头,“他们是恐怖分子,不论打着什么旗号,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不用为他们背良心债。” 巫承赫叹气,他在UN服役多年,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知道是一回事,心里难受是另一回事。 “对了,你说汉尼拔统帅后来派人来搜救过我?”金轩疑惑地问,“可是第一拨追杀我的人离开以后,这里就在没有来过其他搜救者啊。” 巫承赫也疑惑起来:“不会吧?我爸爸说之后他派了上千人来寻找你,但都没有找到你的下落。” “唔,也许是我隐藏得太好了吧,追杀者走后我沿着河流往上游走了很远,就是怕有另外的人来袭击我。”金轩故作轻松地笑笑,但心底里已经激烈地翻腾开了——就算第一天追杀他的人是自由革命军,他跳下来以后也并没有遇到其他的搜救人员,连个探针都没有,汉尼拔要么是在对巫承赫说谎,要么…… 一个惊悚的念头浮上脑海——会不会真的有人想他死?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巫承赫只是一个幌子,他才是整个恐怖行动的目标? 联想起那天在空间站,伊万诺夫没有救他就率众离去,他好不容易降落到小行星上,却被不明身份的高手追杀,掉下悬崖后又没有人搜救……也许,汉尼拔根本就想杀了他? 为什么?因为远航军和联邦之间的矛盾?为了打击金辙?还是为了让他远离巫承赫? 或者三者皆有,甚至有其他更深的目的? 金轩没来由觉得后背发凉,金辙早就提醒过他,来加百列以后一定要尊敬汉尼拔,不要找麻烦,是他一直太过自信,追人都追到人家家里去了,还在告别演出上表白…… 真是No zuo no die whyyou try 啊! 34爹也慌哥也慌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巫承赫发现金轩表情有些凝重,眼神变幻莫测,怀疑地问道。 金轩惊醒过来,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些猜测太过大胆,很可能牵扯多方利益,远航军、联邦、汉尼拔、金辙……他不想让巫承赫知道这些。 “是啊,终于可以回去了。”巫承赫也微笑了起来,“你哥哥都给你发了讣闻,现在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会很高兴。” “是啊。”金轩笑着点头,有些人恐怕就不太高兴了…… 不过他生下来可不是让谁高兴的,让谁难受倒是一直驾轻就熟。金轩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对巫承赫道:“先给你爸爸说一声吧,免得他担心,你背着他跑了这么远,他一定急死了。” 提起便宜爹巫承赫也有点心虚,汉尼拔虽然对他很宽容,但这次他闹得太大,还牵扯到给他提供交通工具的陈苗苗。想了想,道:“要不还是先告诉陈苗苗吧,探探口风,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他担心的样子,金轩心里软软的,点点头,接通了陈苗苗。 “学长!King神!”线路一通,陈苗苗的立体投影就出现在眼前,小正太还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吊在支架上,一看见他们俩就尖叫起来:“天哪!你们都活着!真是太好了!感谢上帝!谢谢菩萨!” 巫承赫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发麻,道:“是啊,我找到他了,我们都很安全,苗苗,我爸有没有发现我走了?” “你说呢!?”说起这个陈苗苗的脸立刻狰狞起来,“拜托!说好保持联络的,学长你是在玩我吗?你走的第二天早上统帅就知道了,他都把整个医院翻过来了好吗?我被他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 巫承赫嘴角抽搐:“对不起,当时情况比较复杂,金轩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来不及和你联系。” “你还敢说!”陈苗苗捶胸控诉,“你爸太可怕了,你没见他的脸色,都能吃人了,我妈的秘书被他眼风一扫就怂了,没等他问就跪着把什么都招了,说我骗了一艘船,八成就是给你用的。嘤嘤嘤嘤……你爸虽然没揍我,但用眼神凌虐了我一千遍啊一千遍,我都被他吓尿了!” 巫承赫扶额,想安慰他,根本插不上嘴,陈苗苗跟倒豆子似的哭诉道:“我妈妈为这事儿都发了狂躁症,拿着枪说要崩了我,我爸为了护着我被她揍了一枪托,到现在脸还是肿的,病房门也被她撞碎了。学长我给你跪下了,你快点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就家破人亡了嘤嘤嘤嘤……”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巫承赫内疚的不行,道:“对不起苗苗,都是我不对,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解释,对不起,实在是情况太糟糕了。” “你赶紧跟你爸自首吧,他已经亲自去小行星接你了。”陈苗苗擤了一把响亮的鼻涕,道,“我妈本来也想去,他没让,说让她好好教育一下我,我妈现在决定要把我接到锡灵空间港去了,我一点都不想去锡灵啊,我要留在外婆家嘤嘤嘤嘤……” 锡灵空间港是第三集团军军部所在地,高度军事化管理,连个游乐场都没有,巫承赫完全能理解留守儿童那痛苦的心灵,安慰他道:“你别急,我爸就是那么说说的,再说他也管不到你们家的家事,我这就跟他解释。” “你快着点儿吧!” 挂断陈苗苗的通讯,巫承赫和金轩面面相觑,良久巫承赫苦笑了一下,深呼吸,道:“接我爸吧。” “好啊。”金轩左手在全息系统里点了几下,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夏里!”汉尼拔冷峻的面孔出现在面前,隔着十万八千里巫承赫都能感觉到他濒临爆表的怒气值。 “对不起,我一个人跑出去,让你担心了。”巫承赫老老实实承认错误,“陈苗苗是被我威胁的,他帮我是迫不得已,请你不要为难他。” “嗬!你还顾得上关心别人,为什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汉尼拔透过三维摄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完好无损,松了口气,但语气仍旧是非常严厉的:“你也知道我会担心!夏里,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让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一个小孩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 巫承赫语塞,垮着脸接受教训。汉尼拔接着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惊动了多少人?你还敢从第三集团军借飞船,你计划很缜密啊,连尤娜的眼睛都被你骗过了!” “对不起。”巫承赫羞愧道,“是我太冲动了,我、我就是想自己找金轩,毕竟他是为了救我才没搭上救生艇。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去,所以我才……对不起,这次是我太任性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爸爸。” 听到一声“爸爸”,汉尼拔不由自主抽了口气,咬肌绷紧了一下,道:“你这混账!简直无法无天!” 他说得严厉,但语气已经放缓了,顿了顿,道:“你给我呆在原地不要动,我让伊万诺夫去接你,回来再跟你算账!”转向金轩,和蔼道:“你还好吧,金轩,夏里能找到你真是万幸,我这就向总统阁下报告这个好消息。” “谢谢您的关爱,统帅。”金轩不知不觉就把“叔叔”二字给换过来了,“我很好,多亏巫承赫及时搭救,请不要过分责备他,他只是好心。” “他太大胆了,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连个卫兵都没带。”汉尼拔叹气,“他还是个孩子,我很担心他遇到坏人,请你帮我暂时照顾他。伊万诺夫已经确定了你们的所在地,半小时内就能赶到。” 金轩完全听出了汉尼拔的言下之意——还是个孩子,暂时帮我照顾他——一方面是提醒他巫承赫还没成年,不可以碰,一方面是在宣布作为父亲的所有权。 “好的,我们等他来。”金轩淡淡说,“我会替您照顾好他的,统帅。” 汉尼拔眼睛眯了眯,似乎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好,我们见面再谈。”说完,切断了通讯。 呆萌星人完全没听出来他们俩之间的机锋,烦恼地挠了挠头,嘟囔:“他很生气,这下惨了。” “不用怕,他不会收拾你的。”金轩替他顺了顺乱毛,“你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你还救了我,大功一件呢。” “唉。”巫承赫依旧愁眉不展,他清楚汉尼拔的脾气,平时又民主又风趣,其实控制欲非常强,最讨厌别人违拗他的命令……总之这下惨了。 金轩看看时间还有剩,接通了自己的个人智脑,翻看了一下这几天积攒的信息,然后给他亲爱的哥哥发了一条消息报平安。 很快金辙就把电话打了回来,大嗓门震得巫承赫一哆嗦:“金轩?你他娘的还活着?” 金辙长得跟金轩很像,就是身材更魁梧一些,因为曾经在远航军长期服役,整个人都充满军人彪悍的气质,眉宇间颇有风霜之色,典型的中年沧桑帅大叔一枚。 金轩冲总统阁下英武非凡的三维图像龇牙笑:“看见我是不是激动得要哭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金辙哈哈大笑,“老子现在心情很好,就不教训你了,等回敦克尔首都再好好跟你算算账!” 两名家长的话还真是有点相似,金轩翻了一下眼睛,道:“被袭击又不是我的错,你又跟我算得什么账?” “别忘了你还是学生,好好的学校不待,跑到加百列军港去搞什么行为艺术,你说你不是找抽吗?”金辙时刻不忘规劝他改邪归正,顿了顿,道:“得了,回头见面再说。现在不管你在哪,都给我呆在原地不要动,我让霍伯特马上定位你的位置,这就去接你。” “哈,霍伯特先生来了加百列?”金轩挑眉,“你为了找我可真是下了血本啊大哥,好基友都放出来了哈?” “废话,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说没就没了?我就不信那个邪!”传说中彬彬有礼的总统阁下在弟弟面前完全是一副活土匪的架势,一转眼看到巫承赫,问道,“你旁边那个孩子是谁?远航军的搜救人员吗?他们开始招募童军了?” 我看上去有那么幼稚吗?巫承赫黑线。 金轩嘿嘿一笑,摸了摸他头,解释道:“他是我的实习生,加百列基础学校的学生,和我一起在蚱蜢空间站做实验。这次就是他救了我。” “哦哦,你现在居然是老师了,真不可思议。”金辙感叹了一句,眉峰一挑,“哦,你说他也参加了蚱蜢空间站的实验?汉尼拔统帅的报告上说幸存者一共有两名,一名是他大儿子,一名是*娃星将的儿子,你身边的是哪一个?” “夏里·辛普森,汉尼拔统帅的大儿子。”金轩说,“他从母姓,华裔名叫巫承赫。” 金辙的表情有少许微妙,顿了顿,和蔼地对巫承赫颔首:“谢谢你,巫同学,感谢你救了金轩。” “呃……”巫承赫有点不适应他这样温和的表情,道,“不、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擦我在说啥?! “呵呵,真是个腼腆的小孩。”金辙看着他局促的样子,笑容更加温和,“一点都不像汉尼拔统帅,要是换了他,已经开始跟我谈加军费的事情了,哈哈。” 巫承赫囧,原来汉尼拔也有无赖的一面啊。 “好了,你们保重身体,我现在就让霍伯特先生去找你们,他应该已经在小行星附近了。”金辙说,“金轩,照顾好那孩子。” “放心。” 金轩收线,一边连接另一个人的通讯,一边向巫承赫解释:“霍伯特先生是国务卿,也是我哥哥的发小,霍伯特家和我家几代人之前是姻亲,我们有点亲戚关系。他是哥哥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的好基友,轻易不会放出来办事。这次为了我,算是破例了。” 敦克尔联邦的政治体系是三权分治,总统、国会、最高法院互相制衡,另外设有国防部长掌管兵权。原本国防部长下辖八大星将,分管海陆空宇等多个兵种,后来因为远航军自成体系,又推举了统帅,所以国防部长的权利被削掉一大半,分给了汉尼拔,两人算是平级,各安其事。 总统掌握着联邦总的用兵权利,并下设内阁分管各项事宜,国务卿作为内阁成员的首席,可以说是总统的左膀右臂,在总统遇到危险时,甚至能暂代其职。 巫承赫原本还觉得总统阁下对弟弟似乎有点漠不关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亲自核实就发了讣闻,现在看来不是这样,能把国务卿派来,算是大手笔了。 “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巫承赫问,“他和霍伯特先生都要来接我们,时间也差不多,或许能碰上。” “我先问问霍伯特。”金轩已经捕捉到了霍伯特的通讯,全息影像一闪,一个金发蓝眼的中年男人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国务卿霍伯特先生是典型的法裔,身材颀长,温文尔雅,眼神深邃而骄傲。看到金轩,他喊了一声上帝:“哦上帝,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以为金辙这次要疯掉了——再从胚胎银行弄个孩子出来可不容易呢。再摊上个你这样的熊孩子,我们又都得少活很多年,天知道,他本来就活不了多长,哈!” “他对我哥哥保持独身很不理解,一直想说服他找个向导续命。”金轩凑在巫承赫耳边小声吐槽,而后转向霍伯特:“你好霍伯特。” “噢,小可怜你在生气了吗?为什么不叫我霍伯特叔叔?算起来我可比你大一辈呢。”霍伯特微笑着说,虽然语气是调侃的,但看得出非常高兴。 “我们华裔出了五服就不算亲戚了,再说你敢让金辙叫你叔吗?”金轩眨眼。 “他太老了,又不懂得保养,我喊他叔叔还差不多。”霍伯特呵呵一笑,道,“我已经定位了你的地点,很快就能赶到,为了你我连续八天都在曲率飞行,都要累断气了,还好刚到就找到了你,金辙真应该给我发奖金……汉尼拔统帅也在赶来,我已经跟他联系过了,我的卫兵将和他的近卫军特遣队一起下去,他们接夏里先生,我来接你。” “好的。”金轩说,想到要和巫承赫分开,略惆怅,但还是点头道,“我等你们。” 35你挖坑,我挖坑 半个小时后,伊万诺夫和总统卫兵同时赶到,将巫承赫和金轩分别带回了各自的飞船。 金轩坐在穿梭机里,看着透明舱盖外巫承赫乘坐的穿梭机如流星般划过天空,怅然叹了口气,虽然过去的八天他受了不少罪,差点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但鉴于和巫承赫的关系发生了突破性进展,他还是决定将这八天划为“人生中最甜蜜的时光”之一。 他永远都记得亲吻巫承赫时那令人心悸的感觉,温暖、清澈、踏实、激情……虽然他当时在发狂躁症,神志不清,但他确定这一切都恰如其分地吻合了他对爱情最完美的想象,无论多少词汇都不能确切形容! 金轩嘴角勾起一个略显愚蠢的傻笑,左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嘴唇,回味着巫承赫唇瓣的触感。坐在他身边的两名卫兵面面相觑,头上同时掉下一滴冷汗:主啊,这熊孩子又在攒什么坏水儿?不会是又在策划新一轮的行为艺术吧?总统府门口好不容易才清净了几天啊! 这年头总统的卫兵可真不好当! 穿梭机对接总统专用飞船,金轩一进主舱就看见了他哥哥的好基友,国务卿霍伯特先生。 “噢,你这次的造型很酷嘛。”霍伯特笑着说,“演个流浪汉或者逃犯什么的都不用化妆呢。” 金轩瘦得厉害,头发枯乱,脸上带着细小的擦伤,衣服就更不用提了,简直破得跟烂抹布一样。不过他本人并不觉得违和,作为一名前·行为艺术家,这身行头比他以前一些演出服其实还更正常一点。 而且谁叫他天生丽质长得帅呢,顶块抹布也赛天仙好吗! “我带了你哥哥的私人医生来,让他先给你检查一下,顺便洗个澡换件衣服。”霍伯特建议道。金轩从善如流,去医疗舱检查了身体,却并没有换衣服,就这样破破烂烂又走了回来——他是穿着这身破烂抱他的小向导,并与之亲吻的,在巫承赫所有的气味都散干净以前,他才舍不得洗澡换衣服呢。 杀马特的世界,就是这么炫酷! “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霍伯特捏着鼻子忍受他身上的汗味,指了一把最远的椅子给他,“那拜托离我远点。” 金轩一脸“懒得跟你们凡人解释”的表情,坐到了椅子上:“我哥哥还好吗?听说我死了他哭没?” “他很好,他的泪腺早就退化了,五十年了我都没见他哭过。”霍伯特说着,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投影出一封邮件,“这是汉尼拔统帅发给总统阁下的信件,上面有他关于这次袭击事件的解释,你看看,然后跟我补充一下细节。” 金轩一目十行看完,没什么表情:“我哥哥怎么看?” “没什么漏洞。”霍伯特耸肩,“所以要你这个当事人来鉴定一下。” “我不知道。”金轩实事求是地说,“我只知道我们在蚱蜢空间站遭到袭击,只有我们三名幸存者,但救援人员只救了他们两个,我被落下了。”之后又详细讲述了一下他的小行星的遭遇,“就是这样,据巫承赫说统帅曾派上千人来搜救,但我并没有见到。” “唔,事情确实有些令人费解。”霍伯特摸着下巴说,“但你落到小行星后本来就做了掩护,这种情况也不是说不通。” 金轩挑眉,没有发话。霍伯特皱眉沉思少顷,道:“总统的意思,这次恐怖袭击事件,蓝瑟星将的第二集团军要负大部分责任,汉尼拔统帅对加百列军港的布防也需要进行整顿,还有学校和受害者们,联邦政府会优厚抚恤。至于其他的,就先不多说了。” 金轩点头,在政治上金辙比他成熟一千倍,这种事还得听专家的。 “好了,说说你的私事吧。”霍伯特谈完公事,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在加百列军港找到了你的真爱,还打算为他告别舞台,是真的吗?” “嗯哼。”金轩一想起巫承赫就嘴角含笑,“是不是我哥哥也知道了。” “当然,对于你的事情我们俩是没有秘密的噢。”霍伯特肆无忌惮秀着他和总统阁下的“恩爱”,“金辙知道你要告别舞台,可吓坏了,连夜打电话给我,让我核实一下你是不是被暗杀了,现在活着那个是不是你的替身,哈哈。” 金轩抽了抽嘴角:“他脑洞还是那么大。” “他还说,如果核实情况属实,他决定给你的真爱发一枚银星勋章,感谢他将你从邪路上拉回来,要知道这事儿他干了二十年都没干成呢,呵呵。”霍伯特优雅地奸笑着,“方便透露一下对方的名字吗?” “无可奉告。”金轩道,“这是我的个人*,我暂时不想和你分享。” “我现在代表总统。”霍伯特屈起指节扣了扣桌子,他非常好奇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拴住金轩这匹不羁的野马。 “尽管代表吧。”金轩不买账,“就算金辙当面问我,我也不会回答的。” “好吧,我还是用我智慧的眼睛自己去观察吧。”霍伯特眨眨眼,“反正我这次要在远航军待一阵子。” 金轩意外,“待一阵子?有什么事吗?你不怕金辙把你甩了另找个基友?” “我们的友谊情比金坚,不怕任何第三者。”霍伯特大言不惭地说,“我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你,还要和远航军讨论一下年轻人的思想教育问题。” “噢?”金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上次议会提出的那个议案吗,要求远航军上校以上军官家庭选派一名后代去敦克尔首都学习?” “是的。”霍伯特点头,“总统认为这些军官的后代是维系整个联邦和平的纽带,有必要加深他们对联邦的归属感。” 金轩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凝固了一下,啪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极了,我举双手赞成这项议案,我哥太英明了,总统万岁!” 霍伯特抚胸受惊,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没事吧?天,我要叫医生给你做个基因测试,你真是金轩那个熊孩子吗?” “我是金轩,但不是熊孩子。”金轩挑眉一笑,“我需要休息一下,先回舱室了,再见。”一边走,一边联通了他经理人的通讯:“嗨,是我,金轩……镇定,我还没死,详情见面再说,我现在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失踪期间,听说粉丝们给我开了追思会,我非常非常感动,为了答谢他们对我的厚爱,我决定……” 看着他衣衫褴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霍伯特耸了耸肩:“真爱是奇迹,我这下算是信了。” 近卫军特遣队专属战舰,巫承赫终于跟伊万诺夫回到了亲爹身边。 他本以为汉尼拔肯定一见面就得臭骂他一顿,像全息通讯中那样,谁知便宜爹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光是沉着脸吩咐航医给他检查身体,又叫尤娜带他去洗澡换衣服。黑栗雕蹲在主人的肩膀上,金色环眼虎视眈眈看着巫承赫,眼神阴鸷而危险,像是时刻想扑上来扇他两翅膀。 量子兽会忠实地反映出主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情绪,巫承赫虽然一直假装看不见它,但明显察觉它非常焦躁,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直觉汉尼拔心情极其糟糕,糟糕得有点让人觉得奇怪。 一路飞回加百列军港,汉尼拔让尤娜和伊万诺夫各自离开,自己亲自驱车带巫承赫回公寓。巫承赫一路上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都快压趴下了,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自己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于是他一进门就鼓足勇气对汉尼拔道:“爸爸,我知道你很生气,如果你想责备我就请说吧,这样闷着,我很难受。” 黑栗雕像是被电打了一样战栗了一下,颈部的翎毛刷一下竖了起来,金色环眼猛地收缩,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 巫承赫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住了嘴,小心翼翼看着汉尼拔。 汉尼拔居高临下看着他,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纠结的气场,良久良久,久得巫承赫以为他都不会说话了,才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你再敢这么胡闹,我保证会让你哭着喊爸爸!” 他的教训杀伤力十足,巫承赫连吓带囧,满头冷汗,同时又庆幸他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诚恳道:“我知道了。” “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第一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休息两天就去上学吧。”汉尼拔脸色仍旧不好,但语气已经和缓下来,脱下制服,到厨房去准备晚餐,“马上就联考了,你成绩本来就不算好,又缺了这么多课,我看可能要你请个家教补补课。” “不、不用了,我能应付,我会自己补习的。”巫承赫忙说,这个时代的基础教育比他上辈子其实要简单得多,因为专业知识都是在大学分科以后才学,中学课程被大大简化,教育主要以启发为主,目的是让孩子们在成年之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这样既能让他们享受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也能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大学生活里无怨无悔,学习自己最感兴趣的东西。 “好吧,听你的。”汉尼拔在这方面相当民主,照配方调制营养剂,挥挥手让他去客厅休息。 巫承赫体力透支,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汉尼拔收拾了餐盘,一进客厅就看见迷你儿子躺在沙发扶手上打呼噜,一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夏里?起来刷了牙再睡吧?”汉尼拔将儿子放在床上,拍拍他脸,巫承赫太累了。翻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算了,就这么睡吧。”汉尼拔调暗了灯光,将他抱正了,给他脱衣服,脱掉夹克,褪下裤子,一粒一粒打开衬衫纽扣,手忽然顿住。 一粒细小的朱砂痣印在巫承赫雪白的皮肤上,两根纤细的锁骨中间,因为他太瘦,那里有个浅浅的窝窝,要不是汉尼拔离得近,根本看不清。 “这是什么?”汉尼拔用指尖轻轻抚摸那粒小凸起,自言自语,“他以前有这个吗?我怎么不记得。” 黑栗雕在大床上盘旋了一个圈,落在床头柱上,金色环眼看着巫承赫敞开的领口,良久低沉地咕噜了一声。 “是,以前没有的。”汉尼拔与它意念想通,低声道,随即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是标记图腾 ,他被人标记了……” “咔!”一声轻响,床柱顶端的小圆球被黑栗雕抓碎了,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哨,在房间里气急败坏地飞了两圈,穿过墙壁飞了出去。 汉尼拔没有压制它,让它自己飞出去发泄情绪,量子兽虽然和主人同气连枝,但有它自己独立的型格,它最大程度地显示了主人基因中兽性的一部分,如果过分压制,会引起暴怒,进而引发主人的狂躁症。 他没有向导,多发作一次狂躁症,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常年注射平衡剂,耐药性已经濒临危险值,多用一次药,就离彻底失控更进一步。 他闭上眼睛,手紧握成拳,压抑着着内心的仇恨。良久,基因中人类的那部分发挥了作用,他控制住了自己,深呼吸,睁开眼睛,继续给儿子脱衣服。 未成年的向导纤细而脆弱,像个碰一下就会碎掉的瓷器,即使男孩也是一样。汉尼拔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盖在巫承赫的额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慢慢滑过他精致的面孔,他的鼻梁、嘴唇、下巴,直至喉结。 少年的喉结十分细小,将细腻的皮肤绷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某个人就是亲吻并舔舐了这里,才与他建立了标记,让他长出了一粒本来并不存在的朱砂痣。 【真是该死!】 汉尼拔的手指盖在儿子的喉结上,即使没有接触,仍能感觉到淡淡的温暖,他轻轻吸气,仿佛嗅到了某种甜蜜清新的信息素的味道,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但这幻觉是如此真实,甚至让他觉得即使真的也无非如此。 他开始后悔那个雨夜留在了妻子的身边,如果他再无耻一点,再下流一点,再不择手段一点,那个晚上他就能拥有一个向导。 哪怕那是他的亲儿子! 汉尼拔的气息粗重起来,手指微微颤抖。他并不后悔当年的决定,他娶了莉莉兹,放弃了得到向导的机会,但他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有权利的男人,即使国防部长也要俯首称臣! 还有总统,总统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掌握着联邦七成的军权,全国六成的能量开采都是他在运作,他动一动手指头,敦克尔首都连转都转不下去! 这一切得来不易,他不想那么早就撒手离开,交给别人去享受,哪怕是马洛,哪怕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 只有向导才能让他活下去。 以他的权利也许可以悄悄养一个向导,但以他的身份势必不可能永远不让人知道,莉莉兹、马洛、蓝瑟星将,还有他身边那些影子一样的总统密探,时间一长必然会将这件事曝光在大众面前。 他可以不顾世俗眼光,但他不能伤害莉莉兹,不能伤害马洛,更不能失去蓝瑟家族的支持。而且他还不够强,不够强到可以和联邦决裂,建立自己的帝国。 一百岁以前他都不能冒险,所以他必须活过一百岁。 巫承赫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向导,一个隐形向导,而且是他的亲儿子,他可以耐心地等他长大,成年,他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也不会有人质疑——他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比儿子呆在老子身边更正常的事情呢? 当然,儿子长大了是该找个女人,成家立业,但巫承赫是个向导,是个想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向导,他为了保护自己,势必要躲开那些追求他的人,更不会主动出击追求别人,他在这个世界上孤孤单单,唯一的依靠就是父亲。 即使强行占有他,对他终身标记,他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父子伦理、世俗的眼光、向导保护法、标记的力量……这一切会像枷锁一样把他牢牢锁住,锁在父亲的身边。 汉尼拔嘴角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大手轻抚儿子细软的头发,他会宠他一辈子,对他好,保护他,让任何人都不能碰他。 几十年后,他们父子会一起站在这个星系的最顶端,永远地,长久地在一起。 虽然还没有标记,但汉尼拔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自己的儿子,熟睡中的少年如此乖巧可爱,如此甜蜜馨香,像一汪干净的泉水,不用尝,只要看看就觉得满口生津,沁人心脾。 那只是个临时标记而已,只要时间够久,就会自动消失。汉尼拔轻轻摸了摸儿子锁骨中央的朱砂痣,安慰自己。 金轩这家伙和他的哥哥一样,运气好得惊人,居然这样都没有死掉! 这次是自己太心急了,不应该这么快就下手的,下次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汉尼拔给儿子盖好被单,独自上楼,站在楼顶的天台上遥望远方。天已经黑透了,能源中心发出暗淡的白光,像个巨大的圆盘子,汉尼拔轻轻抿着手中辛辣的烈酒,让自己翻腾的内心平静下来,压下欲|望,压下仇恨,抽身而离,站在更高的层面观察问题。 经此一事,金辙应该不会让金轩再在加百列军港呆下去了,霍伯特无论如何会把他带走,时间一长,巫承赫的临时标记就会解除。他再有不到一年就成年了,在此之前,必须更细心地看着他,一个尤娜可能还不够,得有专人二十四小时盯着。 至于金轩的命,就暂时存在金辙那里好了,只要时机成熟,他会让这兄弟俩一起去见上帝。 汉尼拔阴沉沉笑了笑,将手中烈酒一口喝干,黑栗雕感受到了他的召唤,从远处风一般飞了过来,在夜空中打了个旋子,落在他的肩膀上。 是的,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汉尼拔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量子兽,通过意识通感对它说着,从长计议,釜底抽薪,才是正确的决定。 统帅阁下站在天台上思考整死总统兄弟的一揽子方案,和他同一个社区,一座中式风格的庭院里,标记了他儿子的混蛋也正在给他挖坑。 “就这样吧。”金轩一脸高冷地翻阅着经理人的活动计划,点头,“场面不宜过分隆重,毕竟我已经退出艺术圈了,这次就是感谢一下粉丝,表达一下我对汉尼拔统帅的感激之情,太过了就会让人觉得我在抱大腿,会对总统的威望造成伤害。” “是,您说得对。”经理人都快给他跪下了,这年头想造一个像King神这么火的偶像不知道有多难,只要他愿意出现在大众面前,倒贴钱都行啊! “事不宜迟,趁热打铁吧。”金轩端茶送客,“我等你的时间安排。” “好的。”经理人识趣地抬起屁股打算走人,看了看他身上破烂的衣服,以及干枯的头发,“您真不打算洗澡换衣服吗?就这么参加?” “啊。”金轩发出一个冷淡的单音,表示你管得太多了。 “是是,您英明!这样简直太应景了!”经理人连忙拍马屁,拎着包包出了大门,才拼命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尼玛艺术家真是太丧失了,臭成这样都不洗澡,亏得有这么多脑残粉喜欢,真是完全没天理! 36挑战岳父的正确姿势 回家的第二天正好是周五,汉尼拔替巫承赫请了假,让他周一再去上课,所以巫承赫有三天时间休息和补课。 汉尼拔早早就去军部上班了,巫承赫睡到中午,打开个人智脑,发现来电栏里堆着一堆陈苗苗的呼入记录,连忙给他拨了回去。 “学长,学长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电话一通,陈苗苗就大叫道,“你到底有没有跟你爸解释飞船的事?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去跟我妈说情?” “呃——”巫承赫被他惨烈的叫声吓得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昨天一直忘了跟汉尼拔解释借飞船的事情,歉疚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跟他说了,他昨天怒气值太高了,我被他吓得什么也没敢说。” “我就知道你一见你爸准吓傻!”陈苗苗捂胸颤抖,“我算是被你害死了,我妈现在非要带我回锡灵,正在吩咐我外婆收拾我的行李呢,学长我求你了,你快去跟你爸说说好话吧,我不想回锡灵啊,回去了分分钟屁股开花,我妈她就是个女汉子,暴君,管我跟管她手下的兵一样!天知道,人家可是一枚娇嫩的花样小美男啊嘤嘤嘤嘤……” 这孩子对他老妈的敬畏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让他回自己家就跟杀他一样。巫承赫忙道:“你先冷静,别着急,让我想想怎么说……”昨天汉尼拔的脸色太难看,还扬言再犯事儿就要让他“哭着喊爸爸”,现在开口的话他会答应吗? “学长你救救我,我落到这步田地可都是因为你啊,现在我妈谁的话也不会听,除非统帅亲自发话!”陈苗苗哭着威胁他道,“你要不去找你爸帮我求情,我就跟你绝交,我要告诉所有人你忘恩负义……对了我差点忘了,King神喜欢的人就是你,我掌握着你们的秘密,我现在威胁你,要是你不帮忙,我马上就把你的秘密发上校园网,我不是说笑的,我很残忍的!” 巫承赫扶额:“你冷静,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你快着点儿吧!” 巫承赫顶着鸡窝头发了一会呆,爬起来洗漱收拾,换好衣服,硬着头皮打电话给汉尼拔。 “怎么了?”汉尼拔第一时间就接通了,有点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吗?我本来想让尤娜带你去医院,见你早上睡得沉,就没有叫醒你。” “呃,不,我很好。”巫承赫忙道,“对不起打搅你办公了,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哦?什么事?” “是陈苗苗,他妈妈要带他回锡灵,他不想回去,你能帮他跟*娃星将求求情吗?”巫承赫小心翼翼问,“去小行星是我的主意,飞船也是我硬逼着他借给我的,他现在这样完全是我的过失,我、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汉尼拔一脸无语的表情:“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你知不知道我让一会议室的军官等在那里,自己出来接你的电话?夏里,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别老担心别人的问题,嗯?” 巫承赫极少给汉尼拔打电话,尤其是办公时间,数来数去这还是第一次,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忙,只是陈苗苗他……” “夏里。”汉尼拔不耐地打断了他,“这是*娃星将的家事,我不想教她管儿子,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错。他明知你要涉险,还破坏军方规定帮你弄飞船,这不是简单的淘气,这是犯罪,你懂吗?我是统帅,必须有我的原则!” 巫承赫哑然,顿了顿,见汉尼拔要切断通讯,忙道:“爸爸,我们都知道错了,求你了,我就求你这一次,让他留在加百列行吗?我、我没什么朋友,就陈苗苗,如果让他因为我的事情被带回锡灵,我一定会内心不安。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会背着你跑掉了,真的!”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闪电般击中了汉尼拔的心脏,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我发誓再也不会背着你跑掉了”——汉尼拔下意识地将它当做了某种极富内涵的保证,虽然他非常清楚他的儿子所说的,根本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但愿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统帅看着儿子又坚持又可怜的表情,冷峻的面孔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暗自吸了口气,淡淡道:“好了,我考虑一下。” 【纵容他一次吧,这是值得的,这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原则,他的恳求就是原则】 虽然便宜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表情和语气已经完全是妥协的意思了。巫承赫双手合十,感激道:“谢谢!给你添麻烦了,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关闭通讯,巫承赫抚着胸口深呼了一口气,装孙子难,装儿子更难,什么时候他才能做回成年人啊天哪! 下午尤娜来了一趟公寓,给巫承赫带了好吃的点心,还带他去第一医院检查了身体。当天晚上,汉尼拔没有来公寓,只打了个电话嘱咐他好好休息按时睡觉,认真补习功课之内的。巫承赫一一应允,想问他什么时候去帮陈苗苗求情,又不敢开口。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陈苗苗的报喜电话。 “学长!你真是我的救星学长!”一晚上的功夫,小正太满血原地复活,“我妈同意我继续留在加百列了,我爸爸偷偷告诉我昨天统帅找她谈话了,还劝她以后对我好一点,不要老是要打要骂的。学长,你真是救苦救难的神仙!” 巫承赫被他吵得耳朵疼,道:“谢天谢地,你不用走就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他不去说呢,他昨天都没答应我,只说考虑一下。” “你爸太疼你了,嘤嘤嘤嘤,真让人妒忌,换了我妈肯定先一个大耳刮子糊上来。”陈苗苗假哭了两声,道,“你现在干什么呢?要不要一起去公共广场?” “我要复习功课,这十几天落下了好些课程呢。”巫承赫说,又问,“你去公共广场干什么?” “咦,你不知道吗?”陈苗苗诧异道,“今天早上十点钟,King神要在公共广场开新闻发布会暨粉丝答谢会啊,他没通知你吗?” “啊?没有啊,我又不是媒体,也不是他的粉丝。”巫承赫翻了翻邮箱,没有金轩发来的邮件,也没有来电记录,好奇问,“他要开新闻发布会?发布什么啊?” “不会是他打算公开你们的恋情吧?”陈苗苗八卦地问,“话说你们现在算是恋爱了吧?你有没有答应和他交往。” “……你问得太多了!”巫承赫黑线,“我们是纯洁的男男关系!”虽然拉过手拥过抱亲过嘴,还是纯洁的男男关系啊摔!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现在就要去广场上围观了,你要是怕露馅儿,在家看直播也行,校园网全程直播哩。” 巫承赫直觉杀马特这是又要放大招,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自己送上门遭雷劈了,从善如流道:“好的,我就呆在家里看直播吧,你去了小心安全,别又被人踩倒了。” “放心吧,我妈派了俩卫兵跟着我呢。”陈苗苗得意道,“都是和她一样彪悍的女汉子!” “……祝你好运。”巫承赫挂断通讯,对伟大的*娃星将充满了好奇心,有机会一定要亲自看看。 复习了一会功课,十点整巫承赫准时打开了校园网。直播已经开始了,加百列公共广场上人头攒动,比起给金轩开哀思会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现场再没有花圈纸扎白玫瑰,每个粉丝手中都换成了象征平安健康的红色剑兰。 广场北方的纪念墙下,原本立着金轩等身像的位置,临时搭建了一个朴素的平台,台上放着一张精致的演讲桌,下面则坐满了等待采访的各路媒体。 “请大家安静一下。”一个大腹便便的经理人走上了平台,道,“今天,应著名行为艺术家King神的要求,我代为组织了这场新闻发布暨粉丝答谢会,感谢各位的莅临,下面,有请今天的主角,King先生上场。” 粉丝们发出激动的尖叫,有几个女生因为太过激动导致休克,还没等看到偶像就被场边待命的急救人员抬下去抢救了,可见主办方对应付这种场面得心应手。 金轩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色野战服走上了平台,居然还是小行星上那一套。只是作为一名杀马特他还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形象——头发整齐地束着,脸也洗了,耳朵上重又塞上了那四枚反独裁的微缩子弹。 “谢谢大家来参加这次聚会。”他在众人面前永远是一副高冷的男神Style,因为消瘦面部轮廓显得更加冷峻,不用化妆都极富立体感,“感谢一直支持和爱护我的粉丝,感谢几天前你们在加百列广场为我哀思祈福,我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冥冥之中一定是上帝听到了你们的呼唤。” 他很少说这种煽情的话,下面的粉丝已经感动地泪水横流,一个胖子挥舞着手中的剑兰道:“King神我愿意为你而死!”旁边的人立刻拍他:“滚出去,不许打断King神说话!” 金轩等众人安静一点,接着道:“我之所以还有幸站在这里,也要感谢伟大的汉尼拔统帅,感谢他不计前嫌,在近卫军营救无果,确认我遇难的情况下仍不放弃,派出上千人远赴小行星进行搜救。” 全场寂静,继而爆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金轩一直以来是汉尼拔的反对者,虽然他也经常做活动讽刺总统国会和最高法院,但讽刺他们的原因正是他们放任汉尼拔的军事独裁,所以归根结底他整个的艺术生涯主题就是反对汉尼拔。 现在他忽然公开感谢老对头,这是什么节奏? “更要感谢我的实习生巫承赫先生,是他英勇无私,奋不顾身,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远赴小行星协助搜救,才令我安然返回。”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提到巫承赫的名字,让金轩内心有种光天化日偷情般的快感,扶着演讲台的手都有点轻微的颤抖。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冷峻的五官因此染上淡淡的柔情,“他同时也是汉尼拔统帅的儿子。我从来没想到,在我人生最危难的关头,会是统帅和他的家人挽救了我。在此我对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他退后一步,微微躬了躬身。下面的媒体和粉丝已经完全斯巴达了,万万没想到他搞这么大场面居然是为了感谢汉尼拔,感谢他全家。一时之间,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和他一起感谢,还是请他不要被一时恩惠蒙蔽了双眼,忘记了他为自由和民主而战的理想。 “在被困小行星的八个昼夜里,我想了很多。”金轩继续演讲,表情是史无前例地严肃,“一直以来,我都主张联邦统一,呼吁政府加强集权,收缩对远航军的掌控权。近三百年来,我们的远航军在整个星系内横行无忌,对其他低等生命毫不尊重,对星系矿产粗犷开采……我一直认为这是因为政府放纵远航军,惧怕汉尼拔统帅的结果。” 他顿了一下,忽然来了个转折:“经过反思,我发现我的想法太过极端,远航军是联邦的一份子,他们的行为代表着联邦,代表着全人类,想要改变远航军的战略思想,必须改变全人类的思想。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尤其是在座的你们,你们这些年轻人,远航军的后代,才是改变未来的关键!” “经过这次在加百列基础学校的联合研究,经过恐怖袭击事件,以及汉尼拔统帅对我无私的营救,更让我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联邦和远航军从来不是分裂的个体,而是有机的统一,我们同气连枝,生存在同一个国家,应该拥有同样的梦想和价值观,只有我们年轻人之间加强交流,统一思想,才能潜移默化,让远航军变为一支和平的、有节制的,能给整个星系带来希望的军队!” 粉丝们被他慷慨激昂的演讲煽动得热血沸腾,纷纷交头接耳: “King神说得对,我们是远航军的后代,我们是未来的他们!” “改变远航军的战略不是一件小事,游行演说什么的,他们根本不会搭理,我们应该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主张!” “对啊,我们手里什么权利都没有,与其祈求他们改变,不如取而代之。” “哈哈哈哈让老家伙们都去死吧,我们上!” 经过熊孩子们对偶像的话自动自发的“升华”,楼已经彻底歪了,好在主旨还没有变——他们开始意识到他们曾经反对的,就是将来他们即将成为的,这种从内部战胜敌人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棒!连从前那些不打算参军的孩子们也开始考虑改变理想,考入军校了。 金轩将五感探向全场,把粉丝们的讨论悉数听入耳中,嘴角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得意的笑。等讨论声稍歇,继续道:“在加百列基础学校任职这几个月来,我对远航军的教育体系有了一个简单的认识,我非常惊喜,这里的学术环境如此宽松民主,教学和研究人员如此专业,实在令我受益良多。接下来我即将回敦克尔首都为毕业答辩做准备,在此我衷心希望,在座的你们能够像我一样,有机会进入联邦本土的教育体系。更希望你们将远航军的教育理念带入联邦本土,再将联邦的思潮带回远航军,互相促进,兼容并包。” “人类移移民至此八百多年,之所以取得现在的成就,与长期的统一发展离不开关系。纵观地球历史,人类从未像现在这样强大,八百年来,我们没有内战,一致对外,迅猛发展,我希望未来的八百年,一千年,我们还能这样发展下去!任何企图分裂联邦和远航军的行为,都是对全人类的犯罪!”他握拳砸了一下桌面,继而取下耳朵上四枚子弹,“很多人都知道,这四枚子弹是仿照人类最后一个独裁者鲁道夫·希特勒自杀时所用的子弹做出来的,今天我将它拿出来公开拍卖,所得款项将用于资助有志于回联邦接受高等教育的远航军后代,稍后我的经理人和粉丝会会长将成立一个专门的基金,吸纳社会各界的捐款,一直用于此项公益活动。” 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被King神的精神感染,场上气氛无比热烈。远航军虽然以军人为主,但不乏生意人,尤其是常年来做能源生意的矿老板、气老板,资金之雄厚令人咂舌,他们的后代作为真·土豪二代,手头也是非常阔绰的。于是好几个豪二代挤到了前面要求现场捐款:“King神!我支持你!你是联邦的良心,人类的良心,我愿意捐款十万联邦币,以后每年追加十万,资助那些愿意去联邦学习的军二代。” “我也要捐,我捐十二万,我打算今年联考报阿斯顿大学,King神!我要追随你的脚步,一直读到博士,嘤嘤嘤嘤……” 现场气氛火爆,群情激昂,隔着互联网,上千万观看现场直播的粉丝也被偶像忧国忧民的情操感染,纷纷在各大论坛、粉丝会互动群内留言,有的声援偶像,有的要求捐款,还有的发誓要追随King神的脚步,去联邦求学。 等活动结束,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金轩仓促成立的“资助基金”就募集到了近一千万联邦币的捐款,几乎等于联邦官方慈善机构一个月的募集总金额。 国务卿霍伯特有幸通过直播全程观看了“熊孩子”的演讲,感慨万分地接通了好基友的通讯:“金辙,你当初是怎么筛选精子的,造出来这么一个奇葩?金轩太能瞎扯了,我瞧你这联邦第一大忽悠的称号恐怕要易主!” 金辙还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奇问:“他又干什么了?他不是退出艺术圈了吗?他又搞演讲诋毁我了?还是诋毁汉尼拔?” “不,他帮了我一个巨大的,巨大的忙,简直令我太感动。”霍伯特做了一个擦泪的表情,“金辙啊,咱们养了二十四年的小乳猪,他终于不在自家菜地拱白菜了,今天早上拱翻了邻居家一大片,啊哈哈哈哈哈!” 金辙:“……明明是我养大的,关你屁事啊!” “咦,你让我和我老婆帮你看娃的时候怎么不说关我屁事?” “……友尽,再见!” 军部统帅办公室里,汉尼拔也在活动结束后不久收到了秘书尤娜发来的邮件。看完邮件全文,又点开附件中的视频节选,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口桀——”他的黑栗雕发出一声戾鸣,穿过窗户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愤怒地打着旋子。 作者有话要说:King神终于找到了挑战岳父的正确姿势,请继续努力拱白菜吧,小猪! 【金轩:能换个体面点的比喻吗?】 【猫叔:挖鼻,才疏学浅想不粗来。】 【金轩:你这水平也学人家写文,去屎吧!】 【猫叔:你愿意给我垫背吗小乳猪?】 【金轩:我能要求换个作者吗?】 【猫叔:嚯哈哈哈哈哈不能够!】 37逆袭统帅的连环套拳 粉丝答谢会之后,金轩的演讲在远航军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青少年被他“人类统一”、“联邦一体”的思想感染,立志要考入联邦本土高校学习,改变远航军。这股正能量仿佛星星之火,在短短数天之内就烧遍了远航军辖区,非但得到了King神粉们的热烈响应,连以前对他不满的一些孩子,比如马洛粉之流也受到了感染,开始考虑转换阵营,加入建立人类统一战线的洪流。 一周之后,以金轩的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通过了国民听证会,正式开始运作。以四枚耳环拍卖后筹得的一百万善款为基础,加上社会各界捐助,基金会一期募集资金达一千六百多万。 这段时间里,陆续有三百多名应届中学毕业中向基金会提出助学申请,其中不乏一些军政官员的后代。有一个出身第二集团军的女孩,在家人明确反对的情况下,不惜脱离家庭,申请贷款也要考回敦克尔首都,一时间传为美谈,成为年轻人当中的表率。 这股思潮以谁也不曾预料的速度迅速蔓延,悄无声息地改变着远航军青少年的思想,等军政上层注意到它的危险性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它凶残的扩散了。 借此时机,国务卿霍伯特召集了联席会议,将国会提出的《远航军后代特别教育法案》的草案抛了出来。草案规定,远航军上校以上家庭必须选派一名子女赴敦克尔联邦接受高等教育,期间由政府承担所有费用。为此远航军辖区的联考分数线将酌情下调,军政相关专业将优先录取,诸如此类。 可以看出,为了统一思想,联邦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各项条件之优厚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出席会议的除了三大星将,还有一些高级军官和主管教育的官员们。他们对这项法案早就有所风闻,因此没有太大的惊讶,只在会上就有些条款的细节提出了疑问。霍伯特给他们做了详细的解答,态度极为谦和,之后没有宣讲,也没有动员,只是请他们考虑一下,下次联席会议大家再做讨论。 对于这项法案,远航军内部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有一部分人坚决抵制,比如以蓝瑟星将为首的第二集团军,因为远航军最好的两所军校都在他们的辖区内,一旦法案实施,他们的生源将很受影响,优秀的老师也会流失掉。这是蓝瑟星将,甚至汉尼拔都不愿看到的——远航军经过近百年的努力才发展起来两所像样的军校,这样一来整体教育水平将后退很多年。 但也有一部分人抱着较为赞同的态度,比如*娃星将,她的第三集团军成立最晚,资质最浅,与联邦一直保持着相对亲密的联系。她不在乎让下辖军官的后代回敦克尔首都学习,因为首都汇集了全联邦精英家庭的子女,几乎每个学生的身后都有一张复杂的关系网。对于背景薄弱的她来说,没什么比在军政主流圈子建立自己的网络更重要的事情了。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等待着汉尼拔的表率,如果他同意,那赞同派就会占上风,即使蓝瑟星将再不乐意,也只能在草案上签字,反之如果他不同意,*娃星将也只能放弃这次机会。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等着汉尼拔示下的时候,联席会议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被泄露了出去,一名身份无法追查的骇客在校园网上PO出了一份删节版的会议纪要,一夜之间,帖子被转发了数百万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项草案的内容。 没有什么比爆炸性新闻传播更快了,因为“金轩慈善基金”的余热还没过去,这项草案在青少年群体中再次引爆了炸弹。会议纪要传出来的第二天,一些学生就发起了游行,要求汉尼拔统帅尽快签署这项草案,不要给人类统一战线拖后腿。同一时刻,网上签名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超过七百万人表示支持联邦政府这项英明的决定,并建议将“上校以上军官家庭”这个标准降低到“上尉以上军官家庭”,以让法案惠及更多人。 汉尼拔手下的教育官员尚未应对,远在敦克尔联邦的教育部长便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一方面表示联邦高校欢迎远航军后代回到母星接受高等教育,一方面表示将高度重视大家的意见,将修改草案的申请立刻提交总统。 至此,整个情况已经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俨然谁不通过这项法案,谁就是远航军青少年共同的敌人了。 汉尼拔原本对这项法案没有太多的抵触,他是有着自己不可说的野心,但他十分清楚实现它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他成为统帅时间尚短,对第二集团军的掌控还不够,对第三集团军的渗透也尚未到位,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他都不会跟联邦翻脸。这种时候让孩子们回联邦去学习知识,建立关系网,并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他本打算跟联邦讨价还价一番,将“上校”这个标准提高到“中校”,并以此为条件争取更多优惠政策,甚至缩短军费的结算周期等等。但现在因为金轩的插手,事情一再神展开,已经变得有些脱出他的掌控,原本的条件再提出来,未免有罔顾民意的嫌疑。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汉尼拔非常不爽,连着好几天都处罚了一些犯了小错的下属,令整个军部的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巫承赫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太大反应,病假结束后便回到了学校,投入了紧张的复习当中。他那天观看了现场直播全程,对金轩的不要脸之程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当听到他说“感谢汉尼拔统帅”,以及“感谢他全家”的时候,差点被嘴里的橙汁噎死。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这段小小的插曲,他竟然也被卷入了一场糟心的八卦。 早在告别演出上,金轩口中那个不知名的“真爱”就掀翻了粉丝们的醋海,后来基础学校校报又披露“真爱”君就在基础学校,于是疯狂的拥趸们差点把全基础学校的教师和学生都捋了一遍。 蚱蜢空间站恐怖袭击之后,官方讣闻中提到金轩是因为营救两名实习生“遇难的”,因此自然就有很多人猜测“真爱君”会不会就是这两名实习生之一。现在金轩在粉丝答谢会上公开感谢巫承赫,所有人的焦点就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巫承赫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奈何他的量子兽是个傲娇,回到学校第一天,小灯泡就感受到了周围那些不大善意的目光,通过意识通感+气泡对话提示自己愚蠢的主人,他大概又要中枪了。果然一周之后,巫承赫就收到了校报记着的采访邀请。 “请问巫同学,你当时身受重伤,为什么要独自返回小行星营救King神呢?”在巫承赫拒绝了采访之后,穷追不舍的校报记者直接将他堵在了放学路上,“你是他的粉丝吗?但据我所知你没有参加过任何粉丝活动,也没有加入粉丝会,而且你是马洛的哥哥……” “请让开我要回家。”巫承赫不愿面对镜头,用书包挡着脸,试图绕过她上自己的小飞碟,“我谁的粉丝都不是。” “请你务必解释一下你营救King神的动机,给广大粉丝一个交代!”校报记者用身体挡着车门不让他上,这小妞大概是狂热的King神粉,看着巫承赫的目光都能把他酸死。 巫承赫无力地放下书包,诚恳道:“金老师救了我,我当然要救金老师,这就是我的动机。现在请你让开,我要回家了。”为了摆脱麻烦,他在最后一句话里加上了一点思维暗示。 校报记者的瞳孔缩了一下,居然没有让开,大概因为对King神的爱太深刻,竟战胜了思维暗示。她依旧靠着车门,咄咄逼人道:“据我所知你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甚至连飞船驾照都没有,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救他?你难道不怕死吗?还是你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普通学生对老师,已经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卧槽为毛一个两个脑洞都这么大?巫承赫扶额,不得不耐心解释:“在我们华裔的传统观念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恩人身陷险境,即使明知自己能力低微,也不能贪生怕死。这跟西方观念是不一样的,你可以不理解,但不能以此质疑我的动机。就是这样,请让开吧,再见!” 这次,他加大了思维暗示的力量。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在向导的高能攻击之下立刻陷入了僵化状态,两眼发指,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巫承赫叹气,他也不愿意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对待一名无辜的女士,但他实在不想被人再问到有关杀马特的话题,轻轻将她扶到几米外的石凳上,便开着飞碟离开了。 清醒过来的校报记者依旧不依不饶,当晚就在校园网上发布了她对巫承赫的采访记录,并附上了对远古中国文化的研究结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在避重就轻,他一定对伟大的King神怀着不可告人的猥琐的感情! 巫承赫做完作业刷论坛,看见她的帖子差点没气晕过去,偏偏金轩还不怕死地打了电话过来:“睡了没有?吃不吃宵夜?我炖个肉松蛋给你送过来?喝豆浆还是牛奶?” “我不吃!吃不下!”巫承赫把所有火气都撒到了他的头上,“你能不能管管你的脑残粉,让他们别再胡说八道了行吗?” “呃,你也看到那个帖子了?”金轩嘿嘿笑,“不气不气哦,怀着不可告人的猥琐的感情的那个人明明是我哈,要不要我找她约个专访?” 巫承赫给他跪了:“你还嫌我死得不够快吗?这两天在学校我都快被同学的眼神杀死了!都怪你搞什么粉丝答谢会,你谢谢我爸不就行了吗?提我干毛啊?你是不是诚心故意的!?” “怎么会,我是发自内心的嘛,而且我都已经说的很模糊了,是他们嗅觉太敏锐,这样也能闻得到。”金轩笑着赔不是,“好了你不用管了,这件事我来处理。话说你要不要吃宵夜?来个酒酿鸡蛋怎么样?” 得,话题又绕回来了,巫承赫痛苦捂脸:“我不饿,你留着自己享用吧!”谁要吃那些下奶的东西啊摔! 第二天早上,巫承赫都有点不敢去学校了,赖在床上足有一刻钟,直到金轩不请自来长驱直入他的卧室,才从床上把他给拉起来。 “你搞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巫承赫被他从被子里挖出来的时候都炸毛了,“撬锁是犯法的你有没有常识?我现在报警他们分分钟把你抓起来!” 金轩摸着他的头给他顺毛:“要迟到了,我就知道你会犯蜗牛病。你怕他们干什么,坏事都是我干的,你是天真纯洁好孩子,查到最后也只能是无耻的我被曝光出来。” 巫承赫挥开他的手,哭丧着脸道:“他们都是你的脑残粉,你就是无耻在他们眼里也是深情一片。我就惨了,喜欢你就是不知羞耻,不喜欢你就是残酷无情,里外不是人好吗!” 金轩翻着眼睛想了想,道:“那只好先结婚了,这样他们就没话说了吧?” “……”巫承赫又被雷给霹了,杀马特的思维永远跟正常人不在一个位面上,“鬼才要跟你结婚!” “哈哈说笑的。”金轩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他们不会再缠着你了。” “真的?”巫承赫咬着牙刷狐疑地问。 小呆萌刷牙的样子简直太可爱!金轩又被他萌到了,搓揉着自己的大狮子笑得一脸迷茫:“啊,真的。” 巫承赫翻了个白眼,关上洗手间的门洗澡,金轩躺在他睡过的被窝里,用意识通感向自己的量子兽发出猥琐的命令:“进去看看。”这样他就能通过狮子的眼睛看到他可爱的小向导光溜溜的样子了嘿嘿嘿嘿…… “……”狮子嫌恶地白他一眼,用鼻尖顶着小灯泡去天台上玩了,自从有了百分百相容的小伙伴,它再也懒得理这个愚蠢的人类了。 紧赶慢赶飞到学校,果然一进教室门巫承赫就感觉压在自己头上的大气压轻了那么一点,坐到座位上,迫不及待地打开校园网,只见一个热帖被顶在版头下方,居然是陈苗苗发的。 原来今天凌晨陈苗苗就发布了一条声明,声称巫承赫一切的行为都是受自己的委托,因为他是King神粉丝会资深成员,对King神的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蚱蜢空间站被King神救了以后,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报恩。 后来King神遇难,他不甘心接受官方的消息,想回去小行星搜救,但因为伤到的是胫骨,完全无法移动,所以便委托了他的好朋友,同样是被King神救下的巫承赫代他行动,并为之提供了飞船和第三集团军通行证。 巫承赫受的是思维创伤,身体并没有问题,经过七天治疗已康复泰半,所以接受了他的请求。于是虽然表面上看这次行动是巫承赫的行为,实际上他陈苗苗才是幕后主导。 帖子条理分明,证据确凿,语气感人肺腑,感情引人共鸣,连巫承赫看了,都开始怀疑这件事到底是自己的主意还是他的想法了。 就这样,这个小插曲在金轩和陈苗苗的联手运作之下,悄无声息地平复了下去,巫承赫终于退出了大众的视线,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一个月后,蚱蜢空间站恐怖袭击事件正式处理完毕,涉案犯罪分子全部被当场击毙,联邦给遇难家庭发放了高额抚恤金,并以全体遇难者的名义在加百列基础学校建立了一项助学基金,专门用于资助家庭困难的学生。 因为疏于防守,第二集团军受到了总统的书面问责书,相关人员均以渎职罪被查办,蓝瑟星将也因此受到了处分。汉尼拔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但被责令整顿加百列军港周围的布防,并加强反恐演习。 至此,恐怖袭击事件尘埃落定,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而关于《远航军后代特别教育法案》的讨论,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离投票签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一个炎热的傍晚,巫承赫放学回到公寓,发现汉尼拔居然早早就到了,在餐厅收拾果盘。 “咦,今天不忙吗?怎么这么早?”巫承赫放下书包,顶着块毛巾擦头上的汗。 汉尼拔最近因为各项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看到迷你儿子才感觉心情好了些,淡淡笑笑,丢给他一瓶酸奶:“今天早点休息,晚上想吃什么?带你出去吃。” “不了,天气热没胃口。”加百列军港虽然是人工港,但为了人类身体健康,还是模拟敦克尔联邦的自然环境,现在是联邦标准月的六月,因此这里天气也颇为炎热。 “那在家里随便吃一点吧。对了,我给你带了礼服来,去试试看。” 巫承赫这才发现沙发上放着好几套高级定制的男式礼服,诧异道:“为什么要给我买礼服?学校不让穿这个吧?再说天气这么热,好端端穿这种东西多奇怪。” “唔,不是为上学准备的,周天你要跟我出席一个酒会,主办方要求正装出席。”汉尼拔切好果盘,放在茶几上,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酒会是国务卿霍伯特先生组织的,三大星将及其亲属都受到了邀请,你的请柬是我代你收的,怕影响复习就没提前告诉你,今天礼服送过来,才来跟你说说。” “酒会?”巫承赫联想起最近喧嚣尘上的《远航军后代特别教育法案》,猜测霍伯特先生大概是要在最后投票前再拉拉关系,点了点头,“好啊。” “乖。”汉尼拔将一身白色礼服在他身上比了比,又换浅灰色,最后道,“试试这套白色的吧,你长得干净,穿得起白色。” 巫承赫换了礼服,汉尼拔替他整理衬衫的风琴褶,系上一条海军蓝细条纹的窄领带,端详了一会,满意地说:“很帅,穿上西装看看。” 巫承赫依言穿上西装,打开三维全息镜面照照,发现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他平时不是校服就是休闲装,穿上正装,显得整个人都成熟挺拔了不少,竟很有点男人的样子了。 “你好像长高了。”汉尼拔将他的脑袋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道,“刚来的时候你才到我上唇,现在快到鼻子了。” “是吗?”巫承赫惊喜,打开全息镜面的测量器,果然发现他长高了一点五厘米,高兴道,“啊,我都快一米七啦!”这一定是他平时努力吃饭和锻炼的缘故,至于杀马特的不定期投喂,那一定关系不大! “傻孩子,你才十七岁,将来还要长呢。”汉尼拔被他高兴的样子逗笑了,拎了拎他的西装领子,道:“我记得你母亲也有将近一米七高,带入我的身高,按遗传公式算,将来你应该能超过一米七七。如果注意营养,说不定能到一米八。” “真的吗?”巫承赫双手合十,高兴地想,如果真能长到一米八那真是太好了,虽然离杀马特的一米九五还差得很远,但好好锻炼一下大概也能步入“型男”的范畴了。 至于作为一名性别为“男-”的向导,长成个型男有什么用,他暂时还没有想过。 38圈养男友的腹黑计划 星期天下午六点,汉尼拔亲自驾车来接巫承赫去参加酒会。 巫承赫换上了那身白色礼服,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汉尼拔打量了一番,亲自给他收拾了一下额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才满意道:“很好,帅极了。” 巫承赫有点不好意思,看看便宜爹,他今天也脱下了万年不变的军装,穿着深蓝色衬衫,浅灰色长裤,配同色西装,英俊逼人。 “走吧。”汉尼拔习惯性地想摸他头,怕破坏他的发型,便摸了摸他后脖颈,带着他上了飞碟。 父子俩一路飞到国务卿下榻的酒店,莉莉兹正好带着马洛到达。 “最近还好吗?”莉莉兹画着精致的晚妆,一身深蓝色曳地长裙将她高贵典雅的英裔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礼貌而疏远地向巫承赫微笑,“上次的事故我很遗憾,你出事的第二天我去医院看过你,后来就出航了。” “谢谢您的关心。”巫承赫礼貌地回应她。虽然莉莉兹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意识云有些不安,隔着精致的底妆,仍能看出脸色十分不好,非常疲劳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蓝瑟星将的事情吧,巫承赫想,遇上这种事谁也不会开心。 “酒会要开始了,我们是主宾,最好不要迟到。”汉尼拔微笑着提醒妻子,向她伸出胳肘。莉莉兹一笑,轻轻挽住他胳膊,往宴会厅走去。 巫承赫注意到她的长裙和汉尼拔的衬衫是同一色系,首饰也和他的袖扣是同款设计,这样的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唯一的遗憾就是莉莉兹不是一个向导,注定他们命不长久。 “你还愣着干什么?”马洛见巫承赫发愣,皱眉道,“一起进去吧,一家人各走各的不太好,会被媒体捕风捉影。” 作为统帅的儿子,他应付这种场面显然驾轻就熟。巫承赫点头:“嗯。” “走吧。”马洛乜斜他一眼,居然学着汉尼拔的样子冲他伸了一下胳膊肘。巫承赫黑线,少年你中二期会不会太长了,十六岁还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你哥我老人家,实在是太幼稚! 于是他没有理会恶趣味的便宜弟弟,径自走了。 “欢迎!”霍伯特先生一副中世纪的打扮,戴着礼帽,黑色马甲的口袋里还塞着怀表,在胸口挂出一条金色的细链。如此夸张的装扮有些奇怪,但因为他本人气质古典儒雅,居然看上去很和谐。 “欢迎你们的到来,统帅,尊敬的夫人。”他笑吟吟与汉尼拔握手,亲吻莉莉兹的手背,而后郑重其事地拥抱了巫承赫:“谢谢你我的孩子,谢谢你救了金轩,没有你我这次都不敢回去见总统阁下了,恐怕得留在你父亲手下任职。” 巫承赫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尴尬,腼腆地笑:“您言重了。” “真是个乖小孩,让人都不好意思打趣了。”霍伯特笑着说,又与马洛握手,“明年就是联邦青少年棒球联赛了,预祝你的队夺得冠军。” “谢谢。”马洛得体地微笑。 “噢!陈夫人!”霍伯特眼睛一亮,看向他们身后,语气马上殷勤起来,“您的到来真是令我这里蓬荜生辉!” 巫承赫好奇地回头,不知道儒雅高贵的国务卿大人为何忽然转变了画风。然而就这么一看,他自己也被惊呆了——一位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女郎正缓缓走来,她身材娇小玲珑,但比例异常完美,一头酒红色的长发盘在头顶,鬓边垂着几绺弯曲的发丝,身上黑色镂空礼服完美衬托出她摄人心魄的风韵,两条长腿在半透明的裙摆下若隐若现,令人遐思无限。 巫承赫终于知道“艳绝人寰”四个字是怎么回事了,作为一个正直纯洁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尤物他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您好,霍伯特先生。”女郎对霍伯特笑笑,矜持地伸出右手,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殷勤的模样。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莲娜。”霍伯特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直到她身边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不高兴地咳了一声,才用力绷住表情,道:“您好陈先生,欢迎光临。” “这是莲娜·*娃星将,当年霍伯特先生曾经追求过她,不过她还是嫁给了一个向导,就是她旁边那位,‘陈福记’的当家陈真。”马洛鄙夷地在巫承赫眼前晃了晃手,“别这么丢人行吗?没见过美女吗?” 巫承赫脸一红,道:“刚才你还不是眼睛都直了!” “你胡说!”马洛也脸红了,小声斥道,“她已经是阿姨级的女人了,我只是欣赏她的美!” “难道我就不能欣赏阿姨的美吗?”巫承赫小声反击。兄弟俩红着脸互相瞪视,然后各自别开脸去。 “学长!学长我在这!”陈苗苗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腿骨已经基本愈合,能借助简单的器械走路了。他跟霍伯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扑到巫承赫身边,“快来,我爸妈要见你哩。”说着就将他拉到了美阿姨旁边:“妈妈,这就是夏里先生,我的学长。” “噢,你好夏里。”*娃是俄罗斯后裔,五官深邃,一对翡翠色的大眼睛夺人心魄,“谢谢你救了苗苗的命,这孩子太淘气了,难得你跟他合得来。” 这样的“女汉子”完全颠覆了巫承赫的想象,他一直以为*娃会是五大三粗型的,起码也是春丽那样大腿比腰还粗的女人,万万没想到她如此美艳且极富女人味。结结巴巴道:“您、您好,将军。” “叫我阿姨就可以了。”*娃温柔地笑笑,挽着身边的男人向他介绍,“这是苗苗的爸爸。” “陈叔叔好。”巫承赫看看陈真,他个子居然很高,接近一米八五的样子,小麦色肌肤显得非常健康,就是因为有向导基因,骨架比较纤细,肌肉偏瘦弱,戴着眼镜,看上去温和文雅。 “你好。”陈真是个非常寡言的人,点了个头就不太说话了。巫承赫知道这是向导的通病——他们思想太强大,意识力太快,所以更多的是用思维感知世界,反倒不习惯用语言交流。 “我本来是想登门拜访的,但统帅说你比较喜欢安静,不让我打扰你。”*娃歉意地道,“苗苗的事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我的歉意。” “您太言重了,其实是我连累了苗苗。”巫承赫不好意思地说,“为了我的事我爸爸对您有所误解,希望您不要介意。” “没有的事,统帅是个非常睿智的人。”*娃发现他的局促,体贴地将儿子推给他,“你们小孩子一起玩吧,免得拘束。” 陈苗苗最近心情好的不得了,立刻拉着巫承赫去长窗下说话:“嘿,马洛也来了哈,他还是那张死人脸,你看着他不难受吗?” “他……其实还好。”凭良心说马洛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只是表现太别扭了而已。 “对了,一会King神也要来,你们……嘿嘿,不要被人看出来哟。”陈苗苗眯着眼睛笑,“霍伯特先生以前是NTU的特工,眼神很犀利哒。” NTU是“海军机动部队”的简称,建立之初是配合海军执行一些特殊秘密任务的,后来海军向星系外部扩张,演化为远航军,NTU的活动范围就扩展到了整个星系,渐渐成了联邦特工机构。现在NTU由总统直管,跟中情局基本是一样的地位,最擅长各种查水表。 巫承赫含混地笑了笑,不打算在这种地方提起和金轩那点子破事。就在这个时候,陈苗苗碰了碰他肩膀,道:“瞧,蓝瑟家的小母鸡们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英裔男人,与莉莉兹有六七分相似,大概就是蓝瑟星将了,他年纪已经超过八十岁,不过因为频繁的修复,看上去只有五十来岁的样子,算是年富力强。 他身边除了他的向导老婆,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以及一个粉嫩的小萝莉。陈苗苗道:“那俩年轻的是蓝瑟星将的小儿子和小女儿,那个小萝莉是他长子的独生女。他的长子打算接他的班,最近在第三悬臂执行任务,没赶回来。” 巫承赫一次性见了这么多大人物,小心脏略受不了,努力记下每一张脸,问陈苗苗:“为什么你叫人家‘小母鸡’?” “因为她们超级骄傲嘛,每次见面都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拜托我家女汉子也是星将哩,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呀?就因为我长得小吗?人家是随老妈长的嘛,唉。” 巫承赫这才发现陈苗苗的身材是随了他老妈了,小巧玲珑,五官倒是随了他爸,清秀温和,于是整个组合在一起就是个杯具——万年娃娃脸。 “没事,你才十六,还会长的,你看我,最近半年还长了一公分半呢。” “学长,以后请不要把我和你一起比了。”陈苗苗诚恳道,“因为你实在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叹气:“为什么我们都这么受?” 巫承赫黑线:“你自己受就受,不要拉上我!” “你想攻吗?你觉得可能吗?”陈苗苗无情地说着,指了指门边,“你觉得你能攻了他?” 万众瞩目的King神终于到场,今天的金轩简直帅到爆表,长发挑染了蓝紫渐变色,用黑色缎带扎成一束披在右肩,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面颊也恢复了饱满,令整个五官显得无可挑剔,颀长的身材即使站在汉尼拔身边也不显逊色,虽然没有他那么强壮,但自有一分华裔的俊逸感。 不过他身上的衣服就没那么帅了,起码在巫承赫眼中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深色碎布拼接的西装,紫色涂鸦T恤,磨毛破洞的牛仔裤,还有露脚趾的不知道是拖鞋还是凉鞋的破鞋,还有耳朵上骚包的紫色金属耳环……整个人那叫一个热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逛了一场庙会! “太帅了!”陈苗苗都要给他跪了,星星眼热泪盈眶,“King神永远都是这么帅!” 尼玛这也叫帅?根本就是犀利哥进城好吗?巫承赫捂心颤抖,他们的逼格都太高了,我等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 金轩一进来就看见了巫承赫,丹凤眼向他瞟了一眼,但没有过来跟他说话,而是转向离得最近的蓝瑟星将,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蓝瑟的小女儿和大孙女显然也是King神粉,虽然表面上很淡定,一派淑女风范,但星光闪烁的双眼已经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激动。 “这次因为第二集团军的疏忽令你遇险,实在非常抱歉。”蓝瑟星将歉意地对金轩道,“还好你能安全返回,有惊无险,否则我必将遗憾终身。” “您太言重了。”金轩表情冷淡,但后辈对待前辈的姿态摆得很到位,“恐怖分子无孔不入,您常年奋战在第一线,保护全联邦的安全,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这次的事完全是意外,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您不必过分自责。” 虽然他鬼畜的哥已经该训的训过了,该罚的罚过了,蓝瑟星将还得耐着性子感谢他的宽宏大量:“感谢你的理解。”又将儿女和孙女一一介绍给他。 “幸会。”金轩装起逼来天下无敌,不苟言笑的高冷范儿秒杀众生。蓝瑟小姐和蓝瑟小小姐脸红红向他致意:“你好,金先生。”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面对两名少女金轩表现得格外冷漠,只扫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微微颔首表示问候已收到。 他拒人千里的态度令两名少女有些尴尬,继续搭话有点抹不下来脸面,走开吧,又有点舍不得。顿了顿,蓝瑟小萝莉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她小姑姑的腰,又扫一眼金轩,仿佛是示意她主动一点。 蓝瑟小姐瞪她一眼,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金先生,我、我是你的粉丝。稍后的舞会,我可以和你跳第一支舞吗?”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金轩礼貌而冷淡地拒绝了她。 蓝瑟小姐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她从小在远航军长大,出生的时候蓝瑟将军已经是星将了,可以说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整个第二集团军都视她为公主,等闲男人能有幸和她握个手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没想今天这样低声下气地邀人共舞,居然被无情地拒绝。 而且作为一名经常演出各类舞台剧、话剧和行为艺术展的艺术家,鬼才会信他King神不会跳舞!这在联邦是最基本的社交技巧好吗! “抱歉,失陪了。”金轩无视她公主的骄傲,点了一下头就径自离开。 “他、他好过分哎!”小萝莉生气地小声嘀咕,“小姑姑你这样求他,他居然……” “别说了。”蓝瑟小姐松开抓着裙摆的手,皱眉看着那些突兀的褶皱,道,“他一向是骄傲的,以前有粉丝以自杀逼他见一面,他都没有回应呢。艺术家都是倔种,要不然他也不是King神了。” “也是喔。”小萝莉附和道,视线随着金轩一路往前,诧异道,“咦,他怎么去找那个野……呀,他笑了呢!” 蓝瑟小姐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骄傲的面孔顿时变得越发难看,握了握粉拳,恨恨扭头:“不要提起那个破落户,大姐居然能容忍他留下来,真是被统帅洗脑了,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简直是负数!” “小姑姑你别生气嘛。”小萝莉小声劝她,“也许只是因为那臭小子救过他的命吧,King神才不会对他假以辞色呢,面子上抹不开罢了。” 蓝瑟小姐看着远处长窗下面对面的两人,努力告诉自己外甥女说得对,内心深处却无法抑制地升起一股酸涩的情绪——那样真实温暖的笑容,真的是应付而已吗? 她不知道的是,长窗下,巫承赫已经出离惊悚了。 “你干什么?别这样对着我笑,你不膈应吗?”太可怕了好吗,琼瑶剧男主角都没这么矫情啊神呐! 金轩也知道自己笑得太别扭,不过这都是为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好久没见你,见了就忍不住高兴。” 巫承赫:“呵呵。”昨晚才一起吃了樱桃派,你对“好久”的定义还真是奇葩。 “饿吗?”金轩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让笑容正常一点,随手拿了侍者托盘里的玛芬蛋糕递给他,“霍伯特专门请了大厨,蛋糕做的不错。” “谢谢。”巫承赫钟爱甜食,接过蛋糕咬了一口,果然发现甜而不腻,十分可口。刚想赞一句,忽然感觉四道炽热的目光炙烤在自己单薄的小脊背上,悚然回头,只看到蓝瑟家两位小姐离去的背影。 可能是错觉吧,他想,回头接着吃蛋糕。 金轩站的角度视野比他要开阔,眼角扫过,已经将两名少女看着他时妒忌怨毒的眼神尽收眼底,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身又去冷餐台给他的小向导拿蛋糕了。 如果可能,他绝对不愿使用这种暗搓搓的手段,但他面对的敌人太强大,太凶残,还有着血缘和抚养权的双重保障,想要险中取胜,只有用非常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杀马特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多面体,在感情上是兽性和人性的冲撞,在性格上是磊落与腹黑的结合。 但他是深爱着巫大夫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39黑锅我背送死你去   金轩给巫承赫投喂了几个小蛋糕,就被霍伯特叫去应酬客人了。巫承赫总算松了口气,即使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金轩的光圈也太亮了,场内好多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被他吸引,再跟他一起站下去巫承赫怀疑自己会被那些羡慕嫉妒恨的视线烧成烤串。 今天的主客是三大星将及其家人,但也有一部分其他官员参加,到了酒会正式开始之前,满场已是衣香鬓影,欢声笑语。陈苗苗被他美艳的老妈叫去和几位叔伯打招呼,巫承赫落了单,靠在长窗下端着杯果汁装壁花。作为统帅家的准·成员,他的身份比较尴尬,最好降低存在感,免得引起后妈的反感。 “嗨!”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软嫩的招呼,巫承赫扭头,发现一个穿着鹅黄蓬蓬裙的小萝莉站在身边,正是蓝瑟星将的大孙女。 “你叫夏里,是马洛的哥哥?”小萝莉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是统帅前女友的儿子?” “……是。”巫承赫给她的概括能力点了个赞,尽量和善地微笑,“你好,蓝瑟小姐。” “咦,你认识我?一定是陈苗苗告诉你的吧?”萝莉跟他碰了一下果汁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话说你跟统帅一点也不像呢,跟马洛也不像。” “我长得像我母亲。”巫承赫对萝莉一般是比较有耐心的,而且这个萝莉看上去挺天真的样子。 “你真白,皮肤好好。”萝莉仔细看他的脸,“你的眼睛好漂亮,是黑色的,华裔都这样对吗?” “是的。”巫承赫对自己过度白皙的皮肤其实相当苦恼,笑着说,“你的眼睛很美,是纯粹的冰蓝色,非常迷人。” 十二三岁的小萝莉正是爱美的时候,被他夸奖立刻高兴起来:“是吗?你嘴巴可真甜,怪不得姑妈那么厉害的人都能接受你。” “呵呵。”她接受我可不是因为我嘴甜,是为了她的丈夫……巫承赫无心跟一个萝莉多说什么,只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一会有舞会,你有舞伴吗?”萝莉忽然问。 “呃,没有。”巫承赫摇头,“我不大会跳舞,看别人跳就可以了。” “那可不好哟,第一支舞所有客人都要跳的,不如我来做你的舞伴?”萝莉心血来潮地说,随即注意到他们的身高差,抬手比了一下,皱鼻子,“哎呀你高我很多呢,还是算了。”巫承赫在男生里算很矮的,但比十二三岁的小萝莉还是高出了一个头。 “不如你去请我小姑姑跳舞呀。”小萝莉想到一出是一出,戳戳他肩膀,“她跟你差不多高。” 巫承赫不想跟蓝瑟家的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年岁相当的女性,莉莉兹不会高兴这种事的发生。于是他歉意道:“我确实不大会跳舞,而且你小姑姑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出色的男生邀请她,我想我就不用打扰她了。” 小萝莉皱了皱眉,道:“我小姑姑脾气可别扭了,那些男生她才懒得搭理,我是看你会说话又随和才让你去邀请她的嘛。” 巫承赫依旧笑着摇头。小萝莉转了转脚尖,道:“好吧实话告诉你吧,是她叫我来找你的。” “呃?找我干什么?”巫承赫诧异。小萝莉凑近他身边小声道:“她想让你作她第一支舞的舞伴,让我来提示你一下,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居然不敢去邀请她,那我只有实话实说咯。” 巫承赫汗,虽然他长得蛮好看的,但一向只能引起十五岁以下萝莉的爱慕,比如莫妮卡之类,十五岁往上恐怕只能收获母爱了,蓝瑟小姐看上去跟马洛差不多年纪,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而且他和蓝瑟家的关系实在是不怎么美妙,他的存在先是伤害了莉莉兹的感情,又在五月花号和蚱蜢空间站事件中令蓝瑟星将颜面尽失,这种情况下人家见了他不抽已经是涵养好了,产生好感?呵呵…… 这世上恐怕只有金轩这种审美长裂了的杀马特才会拿他当个宝吧。 “要添点果汁吗?”巫承赫不想直接拒绝人家的美意,试图转移话题,“这里的玛芬蛋糕也很好吃,要不要我帮你拿一点?” “谁要吃那种东西,人家在减肥呢。”没想到小萝莉完全不上当,直接抓住了他的衣袖,“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好心好意替我小姑姑来传话,你居然这么不给面子,你知不知道拒绝淑女是非常令人不齿的行为?还是你因为蚱蜢空间站的事情对我们家一直怀恨在心。” 居然上升到这种高度,萝莉真是大杀器……巫承赫扶额:“没有的事,恐怖袭击是自由革命军做的,蓝瑟星将只是一时疏忽,而且后来也配合统帅剿灭了他们,我对他是非常尊敬和感谢的。” “那你为什么连请我小姑姑跳舞都不愿意?” 巫承赫被小萝莉不依不饶地抓着,周围全是客人,又不可能把她甩开,只好叹气道:“好好,你松手,我去请她。”冤家宜解不宜结,一支舞而已,最多他姿态低一点好了,反正他是男的。 小萝莉目的达到,展颜一笑,松手:“这还差不多,记得要绅士一点噢。” 巫承赫苦笑,在她的指点下穿过小半个大厅,走到蓝瑟小姐身边,礼貌地欠了欠身,道:“您好,蓝瑟小姐。” 蓝瑟小姐坐在一把欧式高背椅上,冷漠地抬头看他一眼,立刻认出了他是谁——那个令自己骄傲的姐姐伤心痛苦的多余分子,让自己的父亲被总统训斥的讨厌鬼,以及像苍蝇一样围在King神身边的碍眼的家伙…… 他凭什么能享受King神温柔的眼神,凭什么能让他给他拿果汁拿蛋糕? 明明只是个不应该存在的破落户罢了! “我、我能请您跳第一支舞吗?”巫承赫觉得她身上的怨气莫名地大,联想起之间刺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开始怀疑这件事有点问题,不过还是温和地笑着提出了邀请,无论如何他是男的,必须保持风度。 “请我跳舞?”蓝瑟小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辛普森先生还是巫先生?或者……你之前的爸爸姓什么来着?” 巫承赫眼角扫了一下不远处嘴角含笑的萝莉,完全明白自己是被整蛊了,因为蓝瑟小姐的声音并不小,周围已经有很多宾客向他看来,眼中流露出八卦的神色。 “抱歉我不想和来历不明的人跳舞。”蓝瑟小姐高傲地扬着下巴,扭头不屑看他,眼角扫过不远处正被霍伯特拉着说话的金轩,语气略带酸涩,“我宁可一个人坐一会,清净。” 气氛相当尴尬,即使巫承赫这样看得开的人,也觉得脸有点发胀,而周围的看客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那是谁?” “统帅的养子。” “噢,以前从没见过呢,是战争孤儿吗?” “不,听说是亲生的,前女友生的,意外。” “哈!开什么玩笑,这年头还能发生这种意外?恐怕是有预谋……” “嘘……统帅很看重他,前一阵因为他的事还谴责过蓝瑟星将。” “莉莉兹真惨,为了这么个人,好好的家都散了,跟娘家也闹得不愉快。” “他还敢骚扰蓝瑟小姐,真是不自量力。” “……” 巫承赫的思维云已经相当强大,即使他们压低了声音在最远的角落吐槽,也感受得一清二楚。原本只是打算装壁花的,现在居然成了焦点,他只能在心底里叹气,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对小女孩这种小手腕完全没有敏感性,稀里糊涂就中招了。 还好对他来说丢这点人实在不算什么,无非就是被人看成不自量力的莽撞少年而已,于是洒脱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打扰了。”扫一眼小萝莉,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萝莉没想到他这么咽得下气,本来还指望看好戏的,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作为被第二集团军捧着长大的小公主,她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过分——戏弄一个寄人篱下的破落户罢了,跟戏弄街头艺人没什么两样,凑个乐嘛,谁让他老是围在King神身边(大雾),搞得小姑姑那么没面子! “怎么了?”汉尼拔看好多人都往这边看,走了过来。 巫承赫已经打算离开了,道:“没什么。一点小误会。” 汉尼拔延伸听觉,很快便听到了周围人议论的声音,脸色不禁沉了下来,看了看一脸冷傲的小姨子,道:“既然蓝瑟小姐不舒服,那就让她休息一会吧。正好有位伯父要介绍给你认识,他的女儿比你低一级,正想问问你联考的事情。” 蓝瑟小姐惊讶地看着姐夫,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维护一个婚外生子,明目张胆地给自己安上一个“不舒服”的大帽子。气愤地站了起来:“统帅……” “小妹。”莉莉兹适时赶到,挽住了妹妹的胳膊,不轻不重在她手腕上掐了一下,“我想去化妆间,陪我一起好吗?” “……好吧。”蓝瑟小姐铁青着脸,没有拒绝姐姐的邀请,和她一起往化妆间走去。 “姐姐,你也太贤惠了点吧?统帅居然敢这样对你……”一进化妆间的门,蓝色小姐就将手袋重重摔到了沙发上。 莉莉兹皱着眉,道:“他对我很好!小妹,你们搞什么,今天是国务卿组织的酒会,你们非要在这里闹起来,让总统的人看笑话吗?” “什么闹起来,谁闹了?是谁厚着脸皮来骚扰我?!”蓝瑟小姐跺跺脚,“姐姐你居然帮着那个野……” “注意你的风度,小妹。”莉莉兹低声但严厉地道,“他是统帅的儿子,收养他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让他流落在外面对我和统帅将非常不利!” “怕什么?大不了把他……”蓝瑟小姐咬了咬牙,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你真是被父亲惯坏了,我们是法治社会,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土皇帝那一套给我收起来?”莉莉兹严肃道,“我早就说过,不用理会他,就当养个面子罢了,你们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爸爸屡次针对他,你们俩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找麻烦,这跟把把柄递到别人手里有什么区别?我受这么多委屈不都白费了吗?” “姐姐!”蓝瑟小姐愤怒道,“你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以为统帅收养他只是因为可怜他吗?” “什么意思?”莉莉兹警觉地看向她,“爸爸跟你说过什么?” “不,没有。”蓝瑟小姐低声说,“我、我只是在他和大哥谈话的时候听到一两句。” “什么?”经过五月花和蚱蜢空间站的事,莉莉兹也对父亲的动机产生了怀疑,紧张地追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我不知道。”蓝瑟小姐眼神闪烁,良久一咬牙,道,“我只是听他们说,不能把他留下来,他母亲的家族,巫氏,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姐姐,你知道华裔一向是神秘的,天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秘密。我不是要离间你和统帅的感情,你也不能太相信一个男人了,毕竟你不是向导,你无法了解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莉莉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插在漂亮的卷发里,喃喃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是向导,可是我那么爱他……” “姐姐。”蓝瑟小姐半跪在莉莉兹脚下,扶着她的膝盖,道,“你不觉得统帅对那个孩子太好,太紧张了吗?刚才明明是那家伙来骚扰我,他还给他找台阶,说是我不舒服,呵呵……他对马洛也没有这么宠爱吧?” “别胡说,那孩子不会骚扰你的,我很清楚他,他是个非常本分的人,刚才根本是你们俩在捉弄他。”莉莉兹无力地替丈夫辩解着,“汉尼拔是看透了你们小把戏,你们在这种场合戏弄他,就是伤统帅的面子,而且霍伯特也在场……” “姐姐,别骗自己了。”蓝瑟小姐心头烧着嫉妒的火焰,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两个都护着那讨厌的家伙,King神也是,统帅也是! 她握着姐姐冰冷的手,道,“你是蓝瑟家族的骄傲,远航军最年轻的女舰队长,用你的智慧看看你的男人吧,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住了眼睛,也许他对那个死去的女人还余情未了,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你不是向导,注定无法完全控制你的丈夫,你想要保护你的家,保护马洛,就必须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掐灭在摇篮里。” “你什么意思?”莉莉兹看着妹妹,“我警告你,不要再搞这种幼稚的恶作剧,还有爸爸,你最好也劝劝他,别再试图对那孩子不利。同样的疏忽统帅不会再犯第二次,下次他就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了,他讨厌别人算计他,挑战他的权威。” “我知道。”蓝瑟小姐低声说,“既然不能除掉那个多余的家伙,干嘛不把他送到联邦去?把他弄得远远的,统帅看不到他,也就没空缅怀他的母亲了。等他大学毕业,上硕士,上博士,起码要五六年,到时候也许他就直接留在联邦不回来了,统帅在远航军,管不了他那么多。” “你是说那项法案?”莉莉兹皱眉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统帅早就给我说过了,他要让马洛去,马洛才是我们名正言顺的长子,他想让马洛去联邦认识朋友,建立关系网。而且马洛自己也想去阿斯顿大学,他看不上远航军这边的军校,那孩子倔着呢。” “你傻了吗姐姐?”蓝瑟小姐道,“你以为总统真是要给远航军后代谋福利吗?还不是拿他们当人质!这么多高官后代被圈养在敦克尔首都,谁还敢轻举妄动?而且统帅现在势力这么强大,多少人眼红他,恨不得让他倒台,让他死,还有那么多反对组织。你让马洛去敦克尔首都,不是给他们送去活靶子吗?干嘛不让那个破落户去趟雷?既能让他远离你们的家庭,万一出点什么事,也不会影响你和统帅的感情,你还能跟他一起谴责那些反对派呢。” 同是蓝瑟家族长大的后代,莉莉兹在谋略方面自然比她的妹妹更加成熟,只是因为深爱自己的丈夫,时刻考虑他的感受,才一直患得患失。听到妹妹这番话,她纠结地扭着手指,心头的天平开始一点点倾斜。良久,她拍了拍妹妹的手:“好了,你别想那么多了,这是我的家事,我会慎重处理的。” 蓝瑟小姐看着姐姐深沉的眼睛,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嘴角挑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好的,要补个妆吗?舞会就要开始了,你和统帅应该跳第一支舞。” “哦,对。”莉莉兹看看时间,站起身到镜前补妆。蓝瑟小姐握了握拳头,骄傲的下巴轻轻扬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对蓝瑟家族的维护,还是出于得不到King神青睐的愤怒,总之她只知道,让那个讨厌的家伙倒霉她会很开心。 这就行了! 酒会大厅,巫承赫跟着汉尼拔走到一角,道:“抱歉。” “为什么向我道歉?”汉尼拔诧异挑眉,问。巫承赫摸了摸下巴,道:“被莉莉兹阿姨的妹妹拒绝了,是我太唐突,让你很丢脸。” “你怎么会这么想?”汉尼拔失笑,忍不住揉了揉他后颈,道,“拒绝你的邀请,是她没有风度。男人本来就该主动,想跟谁跳舞,就去邀请她,失败了也没什么要紧,难道你没有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过吗?” “……没有。”巫承赫有点难为情,“因为我压根就没表白过。” “哦,那你的人生可真不完整。”汉尼拔眼中泛起温暖的笑意,“现在终于有第一次了,以后再被拒绝你就会熟练多了。” “……你这是在诅咒我吗?”巫承赫知道他是想消除自己的尴尬,心底里十分感激,笑着道,“难道你希望我打一辈子光棍没人爱?” “唔,怎么会,我会永远爱你。”汉尼拔半真半假地说,“实在没人愿意接受你,我可以养你一辈子,反正你吃得很少,穿衣服也不讲究,根本不怎么花钱,比养马洛轻松多了。” “你是真的在诅咒我吧?”巫承赫假意垮下脸来,道,“刚才你不是还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难道我听错了。” “你听错了,我只是介绍个学妹给你认识,可没打算让她当我的儿媳妇。”汉尼拔正色道,“马上就联考了,你还是好好给我复习功课吧,第一集团军医学院可不好考,你的模拟考试分数太危险了。” “唔,他们给你寄了成绩单?真的没戏吗?我还想考阿斯顿大学附属医学院呢。”巫承赫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上辈子也是重本高材生,这辈子居然连联考都应付不来,真是太丢人。 “你想去敦克尔首都念书?”汉尼拔眼神一变,“从没听你提过。” “是老师说的,阿斯顿大学附属医学院是联邦最好的医科大学,是有志学医的人最高的梦想啊。” “我建议你留在第一集团军。”汉尼拔简单直接地道,“这半年来你遇到的意外太多了,我不放心让你离开我身边,在加百列军港我起码可以保障你的安全,到了敦克尔首都就不好说了,说实话我在那边的人缘不是很好,你可能会受牵连。” “是吗?”巫承赫其实也有点发憷,因为阿斯顿大学是联邦排名第一的高校,里面集中了大量的精英人士,半数以上都是异能者。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如何在如此高密度的异能者中隐藏自己的身份,是一个难题。而且向导学校就在敦克尔星球的伴星——依达星球上,他天然对那个地方有着恐惧感,不想离得太进。 “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我也会帮你收集消息的。”汉尼拔并没有强制他马上做出选择,宠溺地握了握他肩膀,“第一支舞就要开始了,我要和莉莉兹跳舞,稍后再给你介绍学妹。” “别提这个了。”巫承赫说,“我现在不想认识女孩子,你去忙吧。” “你可以和陈苗苗跳一曲,你们站在一起很搭。”汉尼拔离开之前笑着打趣他,“有他作参照物,你看上去充满男子气概。” “……”有这么损儿子的亲爹吗?巫承赫无奈地翻白眼。 40离开渣爹的统一战线 悠扬的乐声响了起来,是古典管弦乐团在演奏舞曲,为了契合今天的复古主题,霍伯特没有用合成乐,而是请了专门的乐团。 闭上眼,能听到马尾弓在金属弦上摩擦产生的涩音,那是一种合成乐所不具有的瑕疵感,却恰如其分地表达出了自然之美,即使是巫承赫这样不懂音乐的人,也觉得美妙至极。 一对又一对舞伴旋入舞池,汉尼拔和莉莉兹,*娃和陈真,还有拒绝了他的蓝瑟小姐,也与马洛携手共舞……巫承赫看着满场俊男美女,忽然觉得兴味索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聚会。 好吧,他是汉尼拔的儿子,人家发请帖漏了他一个人不大好,或者他就应该悄悄地别来了,免得让莉莉兹和蓝瑟家难堪,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巫承赫发觉自己挺多余的,暗自叹了口气,拿了一杯淡酒从侧门走出了大厅。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能源中心像个暗淡的圆盘子一样挂在人工云层里。他走下台阶,绕过喷泉,走进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四周是修剪整齐的法国梧桐,叶片翠绿,微风吹来,将光线剪成碎片撒在地上,光影交错。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上流社会的生活光彩炫目,却不属于他,跟他的身体一样,都是借来的。巫承赫坐在一把木质长椅上,抿着淡酒,开始思考关于将来的问题。 留在加百列军港,还是去敦克尔首都,这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一段时间。汉尼拔说得对,第一集团军是他的势力范围,留在这里可以更安全,更顺遂,但一切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安全,往往意味着更多的束缚。实际上,蚱蜢空间站事件以后,他就感觉自己周围的监控加强了,汉尼拔派了专门的异能者来保护他的安全,他不知道那些人在哪,但能感觉得到。 其实自从来到加百列军港,巫承赫就觉得汉尼拔对他过分紧张,这种紧张可以解释为“父爱”,但有时候更像是一种想要对一切事物全盘操控的控制欲,这从他从前对待金轩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还有刚才关于学校的选择问题。 也许这是成功男人的通病吧,巫承赫想,但这种随时随地的控制并没有让他觉得安全,反倒产生了不安和焦虑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或者只是向导的直觉。 但向导的直觉一向极为可靠。 那么离开这里,去敦克尔首都呢?那里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巫承赫揉了揉眉心,他对这个世界还知之甚少,对首都更是完全不了解,不知道那里会让他自由,还是会令他陷入危险。 经历过一次死亡,他觉得自己好像变胆小了,总是患得患失,害怕面对新的环境。巫承赫叹气,抬头仰望苍穹,加百列的天空却连星光都看不见,只有人工制造的云朵,和毫无生命的能源中心。 这是一个连星空都无法仰望的城市,只能看到圆环的另一端,看不到浩瀚的宇宙,就像汉尼拔的羽翼一般,呆在下面,无知而安全。 敦克尔星球或许充满无数未知的危险,但更可能提供给他无数未知的将来,那是一个完全开放的环境,褪下“统帅养子”的光环,他将有无数机会认识真实的世界。而且阿斯顿大学附属医学院是全联邦最好的医科大学,有最好的老师,最精良的仪器,最出色的学生,去那里学习,他会成为最一流的医生。 巫承赫心中豁然开朗,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似乎有点迷失,前世今生一直坚持的理想也变得模糊了。抛开一切,治病救人才是他人生的目标,无论周围的环境如何变换,他都应该向着这个最高理想前进。 他应该去阿斯顿大学。 意识云忽然出现了轻微的波动,那是临时标记产生的通感,巫承赫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正缓缓走来,是金轩。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金轩双手插在裤兜里,弯腰越过长椅靠背问他,“找了你半天。” 他的巴巴里狮子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绕到前面蹭巫承赫的小腿。巫承赫用意识通感征求了小傲娇的意见,将它从耳朵上取下来,放在狮子的鼻子上,摸了摸它的鬃毛。巴巴里狮子高兴地用尾巴甩了他几下表示感谢,顶着小伙伴跑走了。 “你没有跳舞吗?”打发走了萌宠,巫承赫问金轩,“你今天可是半个主人呢,就这么走了霍伯特先生会不会不高兴?” “我干什么他都不会觉得不高兴,他已经习惯了。”金轩坐到他身边,凑到他颊边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随手拿了一杯。” “借酒消愁吗?因为被女士拒绝了?” “哈……就算是吧。”巫承赫自嘲地笑,不想多做解释。 “别傻了。”金轩拿过酒杯,将残酒一饮而尽,拉着他的手拽他,“来来,我请你跳舞,第一支舞还没有完。” “走开。” “来吧。”金轩站在他面前,绅士地冲他鞠了个躬,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你可以试试看。” “跟我跳一支吧。”金轩看着他的眼睛,“我过几天就要跟霍伯特回敦克尔首都了,就当提前替我践行?” 被他歪缠了几个月,忽然要解脱了,反倒有种沉甸甸的失落感,巫承赫与他对视,鼻端嗅到花圃里大马士革玫瑰馥郁的清香,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被标记的强制性操控,心中一阵恍惚,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将右手递进他手里。 白日的燥热已经褪去,微风送来凉爽,喷泉发出细碎的水声,给远处传来的音乐平添一份悠远空灵的韵味。金轩一手执着他的手,一手环着他的腰,带着他在树林中起舞。金轩舞步流畅,由肩至颈的线条像舞蹈家一样完美,巫承赫跟着他旋转、滑步,原本低落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看着他正常画风下无可挑剔的面孔,甚至忽略了他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丐帮制服,产生了一种“这家伙真帅啊”的错觉。 “刚才在想什么?”金轩忽然问,“我感觉到了你的意识云波动,焦虑,纠结,恐惧……在想联考的事情?如何逃出你爸的魔掌?” 通感让标记双方的微小情绪都无所遁形,巫承赫叹气,道:“是的,刚才跟我爸爸谈了学校的事。” “他反对你去阿斯顿医学院?” “是,他想我留在第一集团军,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首都可能会有危险。” 金轩嗤笑了一声,道:“迄今为止你遭遇的两次致命袭击,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而首都的犯罪率已经连续八年是联邦最低了,你觉得到底哪里更安全?” “我的身份比较敏感。”巫承赫说,“他说他在联邦人缘不大好,我可能会受到牵连。” 金轩沉吟了一下,道:“巫承赫,你害怕危险吗?” “会的吧,蚱蜢空间站那种事,谁也不想经历第二遍。”巫承赫回答,同时想起上辈子令他死亡的那场恐怖爆炸,那滋味并不好受。 “我也害怕。”金轩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经遇到过很多次绑架,那时候我哥哥还不是总统,在远航军服役,后来又调回NTU。他那个人很厉害,又能打,又会玩权术,他的政敌,还有那些被他调查的嫌疑人、恐怖分子都害怕他,不敢跟他硬碰硬地上,所以都喜欢拿我开刀。” 巫承赫曾经进入过他的思维,看到过一些记忆,确实有很多这样的片段,当时还觉得奇怪。 “记得他竞选国会议员的时候,反对派雇了佣兵来绑架我,我那时候只有八岁吧,正在卧室里睡觉,听到有人来,就爬到了窗户外面去。”金轩眯着眼睛给他讲故事,“我家住一百七十三楼,你知道站在六百米高空是什么感觉吗?我当时差点都被风给吹跑了。我害怕得要命,但我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一直靠着金辙的保护活下去,那个变态要追逐他的梦想,不会因为要照顾我就停下来,我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跟在他身后跑,保护好我自己。” 巫承赫心头一抖,想他那么小就要面对那么严酷的环境,真是可怜。但转而又想,一个八岁的孩子就能这么彪悍,奇葩果然不是一天练成的。 “我在六百米高空横着爬了七米,跳到邻居家的露台上,然后顺着他家的花园梯爬到顶楼,按了公共警铃。”金轩继续道,“在警察赶到之前,我害怕他们发现我报了警,又沿着安全通道跑下了起码二十层,躲在通风井里。后来警察赶到,和佣兵发生了火并,最终对方被全歼,我毫发无损。” “我其实非常害怕,金辙来接我的时候根本站不起来,话也不会说。他抱着我去医院,连着几天都陪我睡觉,不让我一个人呆着,我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但从那次以后我发现我长大了,再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哥哥而害怕,我保护了我自己。” 金轩顿了一下,明亮的目光看着巫承赫的眼睛:“留在汉尼拔身边,你就是他的软肋,你将来遇到的危险只会更多。想要自由地活下去,你必须学会保护你自己。” 巫承赫与他对视,看着他磊落的目光,不禁动容。金轩说得对,汉尼拔能保护他一时,不能保护他一世,他越是寻求汉尼拔的保护,就越是会成为他的软肋,过去的悲剧必将一再上演。 只有离开这里,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并不断变强,他才能活出自己,保护自己。 “咝——”金轩忽然抽了口气,“你踩到我了。” “噢!”巫承赫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踩了他的脚,抱歉道,“对不起,我不大会跳女步。” “下一支我们换过来。”一曲既终,金轩停下舞步,退后一步给他行了个绅士礼。巫承赫失笑,只好给他回一个淑女礼。两人相视而笑。 “决定好了吗?”在长椅上坐了一会,金轩问,他能感觉到巫承赫的意识云正趋于平静,那意味着他的小向导已经做出了决定。 “要取得我爸爸的同意可能要费些功夫。”巫承赫叹气,“他并不赞成我去阿斯顿大学。” “或许你可以另辟蹊径。” “哦?怎么说?” “知道那个法案吗?” “你说那个远航军后代思想教育法案?”这事儿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巫承赫自然也有了解,“但我只是他的养子,按理不属于法案照顾的范畴,我听说他们已经决定好让马洛去了。” “我听说蓝瑟将军对此持反对意见。”金轩低声说,“统帅夫人也还在犹豫,如果你提议自愿取代马洛,她一定会动心。” “你说莉莉兹?”巫承赫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说联邦制定这个法案,就是想搞一批人质去首都圈养起来,照你这么说,莉莉兹可能会担心马洛的安全。” “因为自由革命军的事,蓝瑟星将受到很严厉的处罚,他和联邦的关系日趋紧张,莉莉兹是她的女儿,当然会受他的影响。”金轩说,“刚才在大厅你也看见了,他们家对你意见很大,如果不是统帅坚持,你肯定是被送去联邦的第一人选。” “可这个家是统帅说了算,莉莉兹也得听他的。”巫承赫这半年已经看得很清楚,莉莉兹虽然强势,但对汉尼拔感情极深,绝对不会违拗丈夫的意见。 “那是因为没有触及她的底线。”金轩眼神深邃,声音低沉,“儿子,是所有母亲的底线。” 巫承赫沉默了,如果能名正言顺拿到这个名额,自然是最好的,法案规定求学期间联邦会承担一切学费,还会发放补贴,这样他就不用发愁钱的问题。而且联考分数线也会下调,这对他来说非常有利。 “我会找机会探探莉莉兹的口风。”巫承赫说,“也许她会帮我说服我爸爸。” “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拿定主意,我能保证让统帅心甘情愿送你走。” “真的?”巫承赫不置信地看着他,这世上恐怕还没人能做汉尼拔的主。 “相信我。”金轩嘴角微微一勾,丹凤眼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以略带夸张的语调道,“你的决定,就是对我的命令,我将毫不留情地执行,并碾压一切阻力。” 巫承赫黑线:“咱俩不熟你别老是这么吓人好么?我又不是总统,承担不起你这份忠心。” “对我来说你比总统重要多了。”金轩毫无节操地把他哥丢在了一边,遭到巫承赫的白眼之后,诚恳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能来阿斯顿大学,这样我就不用说服金辙让我来加百列军港工作了,他是个变态,对付他比对付统帅困难得多。” “你要来加百列工作?”巫承赫惊悚了。 “要不然我怎么追你?难道要半途而废?异地恋是没有好结果的你不知道吗?”金轩理所当然道,“肯定是你去哪儿上学,我就去哪儿任教啊。反正我学历够王霸,去哪个学校校长都得跪着接我。” 不管校长跪不跪,巫承赫先给他的脑回路跪了,学霸的世界太炫酷,凡人注定要被闪瞎! “无论如何你做了决定,我会全力帮你。”金轩收起玩笑的神色,郑重道,“你别急着找统帅夫人,好好复习功课,什么时候做什么,我会提前通知你。在我回敦克尔首都以前,我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好。” 这么长时间以来,巫承赫对他的办事能力还是比较了解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等你电话。” 金轩龇牙一笑,正好乐队再次奏响了乐曲,道,“该你请我跳舞了,你不是说女步跳不惯吗?这次改你跳男步,快,快跪下来求我跟你跳舞!” 巫承赫黑线,没办法,站起来向他行礼,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May I?” 布鲁斯悠扬缠绵的乐曲回荡在树林里,夜色宁馨,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香气。金轩站起身来,拉着他的双手环在自己脖子上,自己双手搂住他后腰,道:“唔,这支曲子适合跳贴面。” 巫承赫整个人被他箍在胸前,挣了两下,觉得太难看,便放弃了,顺从地跟着他的节奏跳。这种舞姿两个人离得极近,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隔着单薄的礼服,巫承赫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热气,视线微抬,便看见他轮廓分明的面孔,剑眉凤目,眼角冷峻地上挑,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温柔似水。 精分,有的时候是一种致命的美,巫承赫从没发现自己这么好色。 不知道是淡酒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标记带来的迷乱,当金轩低头吻上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拒绝,抬起下巴回应他,轻触他的嘴唇,舌头伸出去与他纠缠。 “don't forget who's taking you home,And in whose arms,you're gonna be……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悠扬的男声将情话娓娓唱来,树林中的两人沉浸在优美的蓝调中,脚下的舞步早已混乱,内心的火热却悄悄滋生。 金轩浅尝辄止,毕竟这里是公众地方,他不能给巫承赫带来麻烦。分开嘴唇,他迷恋地看着巫承赫的脸,看他的眼睛,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语:“来,进入我的大脑。” 巫承赫有些混乱,还没从刚才那个吻里清醒过来,他无法解释自己刚才回吻的行为,不知道自己是疯了傻了,是被标记的臣服性戏弄了,还是真的开始喜欢这个穿着丐帮制服的精分杀马特。 “来,用你的思维触手侵入我的意识云。”金轩低头舔他的嘴唇,令那肿胀的唇瓣显出晶莹的水色,诱哄他进入自己的思维。巫承赫被他的命令蛊惑,糊里糊涂伸出思维触手,侵入他的意识云,在他的引导下窥探他的思想。 “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我有多爱你。”金轩因为被他不熟练地侵入,大脑发出钝钝的疼痛,仰起头,声音微微颤抖,“这感情无法用语言表达,只有这样你才能看得清楚。标记时效马上就要过了,下一次,下一次我希望你能爱上我,心甘情愿地让我标记你,终身标记。” 巫承赫闭着眼睛,思维触手滑过他幽深似海的意识云,感受到那温暖的,与生命纠缠在一起的爱意,止不住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我会试试看……他默默想着。通过思维通感,金轩读到了他的想法,立刻再次吻住了他,双臂几乎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我愿意等你,一直等下去,直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酒会结束已经是午夜时分,整个晚上巫承赫都沉浸在兴奋与恐惧的纠结当中,与金轩先后回到宴会厅,便一个人躲在长窗下的角落里,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淡酒。 汉尼拔送他回公寓的时候,他已经有点薄醉了,上楼梯的时候绊了一下,摔得爬不起来。 “谁让你喝这么多酒?你才十七岁,简直……”汉尼拔皱眉将他抱到卧室里,一边数落他,一边给他解领带,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他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以后得让他离酒远点。”汉尼拔无奈摇头。黑栗雕发出一声呼哨,飞到床头,金色环眼看着巫承赫的脖子。 “唔,你发现了。”汉尼拔将儿子的衬衫衣领拉开一点,发现锁骨中央的朱砂痣不见了,眉头立刻一松,语气也轻快起来,“时效过了,看来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小家伙,居然抵抗了臣服性。” “口桀——”黑栗雕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带着某种怂恿的意味。 汉尼拔大手抚过儿子白皙的脖颈,拇指在喉结上轻轻抚摸,良久,舔了一下嘴唇,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太小了,会受不了。” 黑栗雕愤怒地竖起翎毛,拍拍翅膀飞了出去。 41最后的大招 因为宿醉,第二天巫承赫一整天都是晕晕乎乎的,上课差点睡着,被老师拎出去在天桥上罚站半节课。 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罚站,巫承赫感觉自己倒霉透了,尤其下课时被好心的同学通知可以回去了,简直无地自容。 回到教室趴在课桌上,毛毛虫又爬出来嘲笑他,巫承赫糟心的不行,都要考虑下午请假了,桌面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在哭吗?”马洛居高临下看着他,“被女孩子拒绝,对你的打击这么大?” “你在说什么啊,没有的事。”巫承赫搓了搓脸,“昨天喝多了,宿醉,你们小孩子是不懂得这种滋味的。” 马洛黑线:“比我大一岁而已,你说谁是小孩子?” 小孩子最不服气别人说他小,就像中二病最忌讳别人说他需要治疗一样,巫承赫叹气:“好吧我错了,你不小了。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看你哭了没有,好告诉我小姨她有多过分。”马洛冷笑,“虽然没哭,喝成这样也差不多了,放心吧我会告诉她让她内疚的。” “……”巫承赫扶额,“拜托,请千万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我,就让我的名字消散在风中吧,感激不尽。” 马洛嘴巴动了一下,想要再说点讽刺的话,但看到他发白的面孔(其实是天生的),苦逼的表情(因为被罚站),还是又咽回去了,顿了顿,道:“别往心里去,她被惯坏了。” “啊?”巫承赫无力承受这种神转折,这货到底是哪一边的? “她们就喜欢捉弄人,我也中过招。”马洛趁机揉了揉他头发,“下次离她们远点就好。”唔,手感好极了,怪不得老头子喜欢揉。 巫承赫保持斯巴达的状态足有五秒钟,才明白过来中二病是来安慰他的,顿时感动极了:“谢谢!”辛普森家都是圣母,他不是一个人! “不用。”马洛撇了撇嘴角,走了,临走冷冷丢下一句,“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吧,再在天桥上站半节课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你个小屁孩有个毛线的脸啊!巫承赫完全失语,趴在桌子上继续装死。小灯泡爬到他面前给他补刀:“脸脸脸脸……”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巫承赫扭着麻花腿回到公寓,二话不说扑在床上睡死过去,饿到前心贴后背都舍不得起来,结果梦里全是肉,一桌一桌的肯德基全家桶,汉尼拔让他吃黄金脆皮鸡,金轩让他吃吮指原味鸡,他刚想说老子要饿死了全都吃了也没问题,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打了起来,把鸡都打烂了,丢了一地…… 啊啊啊啊浪费可耻!巫承赫正捶胸顿足,被来电提示震醒了,才发现自己流了一枕头的哈喇子,迷迷糊糊接通通讯,没好气道:“干什么?!” “你在睡觉?这才几点?作业做完了吗?”金轩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床头。 巫承赫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一下子清醒过来:“完了我作业还没做……算了反正才周一,周五才交,我再睡一会明天补吧,我昨晚喝多了头好疼。” “唔,那早点睡好了,作业太多要不我帮你做?”金轩毫无原则地讨好小男友。 “不用,你又不用联考,我还是自己做吧。”巫承赫打哈欠,去卫生间洗漱,准备下楼去弄点营养素吃。金轩道:“你起来了正好,去校园网看看今天飘红的帖子,不要发言,不要乱猜,只要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就行了。” 巫承赫顶着毛巾一顿:“你干什么了?” “自己看吧,一言难尽。”金轩道,“我还要去霍伯特那里,今晚不能给你做宵夜了,你自己喝点牛奶。” “知道了。”巫承赫挂断通讯,下楼兑了一盒营养素,放在烹饪机里处理,一边打开校园网,坐在吧台边刷帖子。 【还真有人相信联邦那个教育法案啊?醒醒吧少年们!】一个鲜红的帖子飘在版头下方,巫承赫打开,发现楼主在帖子里全方位立体化地分析了《远航军后代特别教育法案》,逐条逐句精确分析,将总统和国会险恶的用心披露无遗——政府惧怕远航军的强大,试图通过将高级军官的后代圈养在敦克尔首都作为人质,要挟他们忠于联邦。 其实这个论调不算新鲜了,这个法案刚提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这么说过,巫承赫不知道金轩为什么让他看这个帖子,随意翻了一会就撂下了,正好烹饪机提示营养素完成,便先取出来吃饭。 吃完饭收拾了餐具,又啃着水果做了一会作业,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巫承赫中场休息,又打开帖子看,惊讶地发现出现了神转折——那个楼主被爆料是某资深板油的马甲,发帖是拿了钱的,广大同学们正在发动各方力量解析他的身份代码。 人肉解析是非常野蛮的行为,虽然不算犯法,但一般都不提倡,巫承赫感叹小孩子们三观真崩坏,回头接着做作业,做到十一点半,感觉困意又来了,才关闭课件去浴室洗澡。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帖子刷了一次,结果把瞌睡全给吓跑了——那个楼主被人解析出来,是马洛粉丝会某负责人,这个帖子,据说是马洛授意发的。 以巫承赫对马洛的了解(虽然他们也就是见面互相翻个白眼的交情),这货虽然看上去各种高冷腹黑,其实内心十分良善,且极其清高,绝对不会做出收买五毛党发帖子这种无聊的行为。 难道有人抹黑他?巫承赫睡不着,爬起来继续刷帖子,楼主的身份已经被进一步证实,祖宗十八代都被爆出翔了,现在广大熊孩子的注意力已经从他身上转移到了马洛身上,有人说马洛胆小鬼,不敢去首都念大学,就派人发帖黑政府的法案。有人说这是蓝瑟星将的阴谋,因为怕本地军校失去生源,就把外孙子当枪使。还有人说这其实都是汉尼拔的意思,他老早就对联邦起了不臣之心,想拉着远航军独立,所以生怕儿子被总统扣下来当人质。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巫承赫看得眼睛都花了,对熊孩子们的想象力叹为观止,但同时又明确地感觉到,整个帖子的舆论风向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朝某个别有用心的方向倾斜。他渐渐明白,金轩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个帖子了。 这一夜,巫承赫睡睡停停,隔一会就醒来刷一遍帖子,不出所料,几个小时后风向再次发生了改变——大量King神粉涌进了论坛,开始给法案洗白,逐条逐句掐着楼主的主贴反驳他,证明政府没打算拿大家当人质,完全是出于对联邦统一战线的维护。而且这个法案是King神拥护的,反对它就等于反对King神,反对King神数千万的粉丝! 不服来战! King神粉绝逼是战斗的种族,第一个出现,后面就像蝗虫一样黑压压跟上一片,一开始还只是战楼主,后来直接开始战马洛,扬言既然他不愿意回首都,那就别回了,最好这辈子都别回,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真的不敢来为止! 至于那些质疑他们会不会真的动手的人……呵呵,开玩笑,忘记开学典礼上那一战了吗?King神粉绝不是那种只敢在二次元放狠话的矬人,三次元也照样战!实在不行,高次元也能来一发,咱有的是异能者,量子兽军团妥妥的! 疯子太多,傻子都有点不够用了,巫承赫叹气,结果凌晨时又收到了金轩的邮件,告诉他明天去找找马洛,如此这般…… 神转折一拨接着一拨,巫承赫又刷帖子,又背邮件,折腾了半宿,早上起床都不会眨眼了,一路飘到学校,被数学老师催眠般一阵念叨,直接睡了过去,于是再次站到了天桥上。 罚站这种事,总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站在那,巫承赫已经很淡定了,下课不用人叫就回到了座位上,当然,心情还是郁卒的,于是又趴在那装死。 “你昨晚又干什么了?”马洛用纸团丢他,皱眉小声问。 我昨晚为你点蜡来着,巫承赫扭头看他一眼,叹气:“回去睡着了,半夜起来做作业,时差没倒过来。” “白痴。”马洛低声嘲道,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好像昨晚被掐出翔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巫承赫略诧异,想到金轩邮件上的嘱咐,凑过去问他:“你昨晚没看那个帖子吗?” “什么帖子?”马洛瞟他一眼,“校园网那个?看了。” “那你还这么淡定?” “为什么我不能淡定?”马洛嘴角一撇,“他们说的又不是真的,清者自清,我对那个法案没什么意见。” 这孩子还真是风光霁月,巫承赫摸了摸下巴:“那你真的要去首都念大学吗?” “再说吧。”马洛眼中流露出一丝纠结,“这种事我做不了主,得听老头子的。” “那你自己怎么想?你喜欢阿斯顿大学还是第二集团军附属军校?”巫承赫追问,如果马洛本人想去阿斯顿的话,他觉得还是不要抢人家名额的好,大不了自己考过去。 马洛沉吟起来,显然有些举棋不定,顿了顿,道:“阿斯顿大学名气大,理论知识强,但第二集团军那边更贴近实战,他们的教学方式我更喜欢一些,所以……都可以吧,不过法案恐怕马上就要签字通过了,我必须去首都,想这些没什么用。” “哦。”巫承赫点头,对马洛又多了一份敬佩,这么小的少年正是叛逆期,他却能听从父母的安排,为大局着想,殊为不易。 “你呢?你考哪里?”马洛问。 “我想考阿斯顿大学医学院。”巫承赫说,“不过成绩不太够,还要看最后一期的复习效果怎么样。” “可以让老头子给你报个远程冲刺班,据说很有用,你脑子坏掉了,能学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不同意。”巫承赫唉声道,“他说他人缘不好,我去那边太危险了,让我留在加百列,考这边的医学院。” 听到父亲如此紧张他的安全,马洛表情有点发酸,但考虑到他人小力微,又接连经历了两场恐怖袭击,又把那股子不满压下去了,道:“也好,你听他的就好了。” “嗯。”巫承赫点头,“爸爸总是为我好的。” 马洛捏着笔的右手紧了紧,没说话,脸色冷了下来,不再搭理他。巫承赫该说的都说了,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搓小灯泡泄愤:他就这样伤害了一个纯真少年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唉,真是冤孽。 接下来的几天,金轩都没有再发出进一步的指示,也没有来找他,不知道在忙什么。巫承赫恢复了正常的学习,每天都复习到深夜,因为没有了金轩的投喂,营养有点跟不上,脸蛋都瘦下去一点。 周末巫承赫难得睡了个懒觉,快九点才爬起来洗澡,刚下楼准备弄早点,门禁发出提示,有人来访。 莉莉兹这半年来还是头一次来看他,而且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淡色的套裙,看上去像个温婉的主妇。她将一个自制的栗子蛋糕放在吧台上,微笑道:“听马洛说你最近复习很紧张,正好休假,就来看看你。” 巫承赫受宠若惊,连忙请她坐,又给她榨果汁:“谢谢您的关心,马上就联考了,我成绩不太好,复习是紧张一点。” “五月花那次你受伤失忆,后来又遇上蚱蜢空间站的事情,课程耽误太多了。”莉莉兹难得像个母亲一样慈爱,“你会不会太辛苦了,上周见你还没有这么瘦。” “唔,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吃太少了,阿斯顿大学医学院的录取分数线太高。”巫承赫将果汁递给她,牢记金轩的嘱咐,在他们母子面前一定要表现得特别想去阿斯顿大学。 “你太刻苦了。”莉莉兹感叹道,“其实不用这么辛苦,我们这种家庭,联考分数线比普通人家会低很多,我在统帅那里看过你的成绩单,照常发挥也足够了。” “哦?您是说那项法案吗?”巫承赫心中一动,拿了栗子蛋糕去流理台上分切,状若随意地道,“可是我只能算是养子,不能享受特殊分数线吧?” “怎么会,你的户籍文件我和统帅都签过字,法律上讲你和马洛是一样的,都是我们的儿子,而且你是长子,当然有资格享受法案规定的福利。”莉莉兹微笑着说,“怎么,统帅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巫承赫摇头,以略遗憾的语气道,“他说让我留在加百列军港,您知道,这半年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像马洛那样强壮,他担心我会受不了首都的环境,留在他身边比较好。” 莉莉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好地控制住了,接过他递过来的餐盘,道:“统帅当然是为你好的,但依我说男孩子还是要经历些摔打才好,马洛从小就一个人在外面东奔西跑,跟球队到处打球,我一直支持他,就是希望他长成他父亲那样的男子汉。” 巫承赫有点羞涩地挠头:“可、可能我看上去太弱鸡了吧,他总拿我当小孩子看。” “也许吧,你看上去太可爱了,简直像个女孩子。”莉莉兹笑着说,“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我总是没时间怀孕,你的到来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白,呵呵。” 巫承赫脸都涨红了,任何一个十六七的男孩子,被人说像个少女,恐怕都会非常愤怒。他知道莉莉兹在给自己使激将法,于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被激怒的少年,结结巴巴道:“夫人,您、您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只是长得比较小罢了,而且我还在长高……” “噢,对不起,瞧我都说了些什么。”莉莉兹马上歉意道,“对不起,你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我刚才那些话伤了你的自尊心吧?我不是有意的,原谅我好吗?” “没什么,您言重了。”巫承赫垂下眼睛,无论如何,被人说像个女人还是令他有些不高兴,默默吃了两口蛋糕,比金轩做的差远了。 “这么说,你真的很想去阿斯顿大学念医科?”莉莉兹把话题又绕了回来。巫承赫不知道金轩做了什么,让她对马洛去首都这件事如此抵触,点了点头,道:“是的,很想。” “也许我可以帮你。”莉莉兹说,“我试着跟统帅谈谈,让他同意你代表我们家去首都念书,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行吗?”巫承赫眼睛一亮,不置信地道,“爸爸他会同意吗?还有马洛,他不是也想去阿斯顿念大学吗?” “唔,他以前是有这个想法,但最近他外公跟他谈过,想把他留在第二集团军那边,这样他大学二年级就能提前进入预备役实习了。那孩子从小就坐不住,阿斯顿大学太注重理论素养了,恐怕并不适合他。”莉莉兹说,“统帅有他的想法,但他不能不顾及你们兄弟两各自的意愿,你们长大了,我们做家长的必须考虑你们的想法。” “那、那就太好了。”巫承赫心中一松,莉莉兹能有这样的决定,这件事起码成功了百分之三十,“谢谢您夫人,那就拜托您跟爸爸去谈了。” “我会的。”莉莉兹微笑着说,“不过在此之前你先不要和他说我们见过面的事,一切都有我来处理。你知道,统帅那个人满独断的,被他觉得我们三个人联合起来逼他一个,会令他觉得没面子。” “我都懂的,夫人。”巫承赫连忙点头。莉莉兹笑笑,端起果汁与他碰杯。 后妈走后,巫承赫拨了金轩的电话,他居然不在加百列军港,而在第二集团军。巫承赫将莉莉兹来访的事情详细跟他说了一遍,金轩道:“很好,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你就交给她去办吧,千万不要对汉尼拔提起这件事。” “我知道。”巫承赫猜测莉莉兹可能打算绕过汉尼拔独自处理这件事,顿了顿,问:“你在第二集团军干什么?不是打算要回敦克尔首都了吗?” “下周二法案就要签署了,蓝瑟星将这边还有点问题,霍伯特要过来和他会谈,我跟着过来。”金轩道,“明天就回去了。” “哦,莉莉兹今天来找我,和你们在那边做的事有关吗?”巫承赫迟疑着问。金轩想了想,道:“你还记得蓝瑟小姐吗?就是上次酒会耍你那个,她今年也参加联考,蓝瑟星将打算送她去首都念书,她不同意,闹得很凶。霍伯特给她父亲施加了一点压力,她应该给统帅夫人打过电话。” “哦。” “这件事是多方影响的结果,蓝瑟星将、马洛、蓝瑟小姐、你,还有统帅……你们的共同作用影响了统帅夫人的判断,少一方都不行。”金轩低声说,“她很清楚自己说服不了汉尼拔,我猜她要走一招险棋了,你不要轻举妄动,有任何事情发生,配合她就可以。” “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天巫承赫都在忐忑中度过,莉莉兹没有任何举动,也没有再联系他,直到周二上午,才通知他去军部大厦参加法案签署仪式。 “我给你准备了通行证,签署仪式之后,会有我的秘书带你来签约大厅,到时候你按我说的做就好了。”莉莉兹说。 “好的,夫人。”巫承赫知道她这是要发大招了,郑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第一卷就结束了,开始刷阿斯顿地图,医学院的生活将更加丧失。 42尘埃落定 第二天上午,巫承赫向学校请了半天假,独自驾车去军部大厦。 验过身份证进入门厅,莉莉兹的秘书正在等他:“您好夏里先生,夫人正在和统帅参加法案联签仪式,稍后再请您进去。” “好的。”巫承赫在等候室坐了大约半个小时。秘书匆匆进来:“时间到了,准备进去吧。三大星将已经联合签署了《远航军后代特别教育法案》,下面国务卿要代表总统和所有涉及的家庭签署培养协议,夫人的意思,您稍后看到统帅不要害怕,照她说的做就可以了。” “哦哦。”巫承赫点头,猜测莉莉兹是打算先斩后奏,不禁有些紧张。 “不用怕,夫人都安排好了。” 巫承赫跟在他后面走进了签约大厅,这里里布置得像个教堂,上百名穿着各色制服的军官坐在木质座椅上,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平台,背景墙上挂着巨大的远航军飞翼狮子徽章,两侧插着联邦国旗和远航军军旗。 平台上摆着一张木质长桌,霍伯特先生坐在最左侧,身边依次坐着三大星将及其伴侣。 看到巫承赫进来,汉尼拔先是错愕,继而浮上震惊的表情,锐利的视线看向莉莉兹:“你让他来的?” 莉莉兹没有答话,在一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将签字笔递给巫承赫:“签你的名。” “等等!”汉尼拔霍地站了起来,试图阻止,但莉莉兹的椅子挡住了他的脚步。巫承赫趁机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将签字笔还给莉莉兹。 汉尼拔的眼睛眯了眯,脸色变得十分危险,冷声问妻子:“马洛呢?” 莉莉兹避开他的目光,将签好字的协议书递给霍伯特,道:“他在上课。” “你根本没有通知他来,而是通知了夏里?”汉尼拔问。 莉莉兹扬着下巴,努力保持镇定的表情,道:“是。” 汉尼拔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面对蓝瑟、*娃和霍伯特,还有下面坐着的上百名下属,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和妻子争执,硬生生压下胸口翻腾的怒火,低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 “是的,但是我改主意了。”莉莉兹第一次违拗丈夫的命令,即使表面上维持得再淡定,微微发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内心恐慌。她不动声色地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与丈夫对视:“亲爱的,请你尊重我的决定,就当为了马洛,我求你。”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蓝瑟星将严厉的目光扫向汉尼拔,*娃也看了过来。 协议已经递上去了,虽然还可以再撤回来重新改签,但那样做势必令莉莉兹非常难堪。还有蓝瑟星将,如果在这种时候执意把巫承赫留下来,换成马洛,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汉尼拔在桌下紧紧握拳,骨节发出愤怒的脆响,目光扫向巫承赫,发现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点莫名,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是我的错,我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力量……汉尼拔在心底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平息了情绪,缓缓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莉莉兹感受到身上的压力减轻,深深松了口气,细汗已经濡湿了额头的碎发。 “去上课吧,还赶得及。”汉尼拔和颜悦色地对巫承赫说,“签署了协议,分数线会下调一些,但你的成绩依旧很危险,不要大意。” 巫承赫小声应了,跟秘书出了签约大厅,直到离开汉尼拔的视线,才大大松了口气——天知道,装无辜真是一项耗血槽的技能啊…… 秘书把他送到电梯口就回去了,巫承赫惦记着给金轩打电话,略有点走神,在上电梯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没长眼睛吗?”骄傲的女声斥道。 “噢,抱歉。”巫承赫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酒会上捉弄他的蓝瑟小姐,不禁暗道晦气,明明他才是被撞的那一个好吗! 算了,谁让他是男人呢。 “走路小心点,没头没脑。”蓝瑟小姐大概是准备进去签约的,心情看上去十分糟糕,漂亮的脸蛋都扭曲了。巫承赫撞在她的枪口上,无心和她争执,侧身让开打算走人。蓝瑟小姐一腔怒火没出撒,恨恨瞪了他一眼:“你刚才去签约了,要去敦克尔首都念大学?” “嗯。” “祝你好运。”蓝瑟小姐嘲讽地道,“能替马洛去首都,真是便宜你了。” 不知所谓的女人……巫承赫无奈摇头,径自离开,看来这项教育法案真的很有必要,再这么下去某些远航军管二代都要把自己当公主了。 签约仪式圆满结束,当天下午,霍伯特就通过教育局官方网站公布了首批获准享受法案的远航军后代,巫承赫作为汉尼拔的长子,排在名单列表的第一个。 因为这份名单,校园网再次引发了大战,上次发帖黑法案的那名楼主被挂了墙头,顺带着马洛也躺了枪,那些原本站出来为他说话的粉丝都被拎出来啪啪啪打脸——说什么马洛不会临阵退缩,马洛是统帅唯一的儿子……这下都傻眼了吧?名单上那个叫夏里·辛普森的人难道是他的化名? 铁证如山,再也没人敢出来替马洛辩白了,他的粉丝群人数剧减,好多人都倒换到了King神的阵营。有一名据说是粉着他长大的资深铁杆发了一个字字泣血的帖子,回顾了这么多年来马洛在赛场上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事迹,最后宣布退出粉丝会。 “我尊重马洛的决定,我理解他作为统帅之子的苦衷,我相信这样的选择不是他的本意。马洛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三年前那场联赛,在主力临场退出的情况下,他一个人打满整个赛季!但是我们都长大了,成年人的世界不像比赛,只要拼就能赢,我相信他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放弃了去首都学习的机会。我理解马洛,但我无法接受我的偶像屈服于成年人的规则,我心目中的那个马洛,将永远停留在赛场上。” 下面好多人给楼主点蜡,和他一起缅怀逝去的青春,巫承赫看完整个帖子,却始终没有发现马洛的留言。 也许他从不看这种八卦帖吧,或者他根本就不上校园网。巫承赫想,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但这种失落感很快就被阳光驱散,放学后不久,金轩就发来了贺电:“祝贺你,终于可以摆脱你爸的魔掌了,怎么样,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猜他以为这都是莉莉兹的主意,我只是个临时顶替的罢了。”巫承赫挠了挠头,讪讪道,“这么想还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傻瓜。”金轩嗤笑道,“她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哪个母亲会希望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对头那里去上学?何况她父亲刚刚得罪了总统。” “唔,总觉得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个名额本来是马洛的,他从前也想去阿斯顿来着。”巫承赫想到那些骂马洛的帖子,有点闷闷的,继而自嘲道,“啊,我真是个圣母。” “就是喜欢你这么圣母。”金轩嘿嘿笑着说,“很开心再有几个月就能和你在阿斯顿见面了,但这么久见不到你又有点担心呢,你不会移情别恋吧?” “也许吧。毕竟我人见人爱。” “放心吧,我已经贿赂好陈苗苗了,他会帮我监视你的。” “监视我?他干嘛要听你的?我才是他最亲爱的学长好吗。” “学长管什么用,老师才是真绝色。”金轩笑着说,“*娃星将签了培养协议,明年他就会去阿斯顿和你汇合了,我答应在学校里关照他……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向学校递交了留校申请,以后我们就是师生恋啦!” “……你真是毁人不倦。”巫承赫扶额,杀马特都能混进教师队伍,这世界一定是坏掉了。 “我可是阿斯顿大学头牌学霸,战略学院的骄傲,你能当我的学生应该感到三生有幸才对。”金轩毫无廉耻地吹捧着自己。巫承赫不得不给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好了,这边的事都忙完了,我跟霍伯特大概后天出发回敦克尔首都。”金轩正了正神色,道,“还有一个月就联考了,我一回去就给你联系远程冲刺辅导,虽然分数线下调了一些,你还是不能大意,今年的竞争恐怕很激烈。” “知道了。” “明晚去你家给我践行。” “请自备大餐和践行酒,谢谢。” “还用你说!记得榨果汁,酒就免了,听说你喝醉了连着两天都在天桥上罚站。” “那是谣言!” “呵呵。” 挂断通讯,巫承赫傻笑着搓了一会毛毛虫,背上包包跑去买水果了。 校园网上吵得如火如荼,统帅的家里,也是一片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低气压。 晚饭吃得极其沉闷,马洛吃了一半说不舒服,上楼去睡觉了。看着儿子身后蔫头耷脑的狞猫,莉莉兹蹙眉叹了口气,量子兽最能反应异能者真实的情绪,无论表面上装得多么淡定,这孩子还是被打击到了,尤其校园网上那些帖子,还有他风雨飘摇的粉丝会…… “我想跟你谈谈。”汉尼拔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 “好的。”莉莉兹站起来,“我们去书房谈。” 夫妇二人走进书房,关了门,汉尼拔道:“莉莉兹,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是你的丈夫吗?” 这话说得极重,一向坚强冷静的莉莉兹立刻捂住了嘴,眼中泛起水光。 “这是蓝瑟父亲的主意,对吗?”汉尼拔追问她,“你宁愿相信你的父亲,也不愿相信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才是一家人。” “是我的主意。”莉莉兹屏住眼泪,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想让马洛去首都。” “可我以为我说服了你。”汉尼拔道,“上周我们谈这件事的时候,你明明已经同意了我的想法,为什么要临时变卦?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你要用这种方式来逼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每次商量,只是想说服我服从你的决定!”莉莉兹道,“我知道你那些理由——上最好的军校,认识最好的同学,建立关系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才十六岁,他还是个孩子!他能应付首都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吗?他能保护他自己吗?他是你的儿子,汉尼拔,全联邦都知道。我已经四十五岁了,我没有向导,这辈子不可能再生一个孩子把他养大了!我宁可马洛普通一点,平凡一点,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 “莉莉兹!”汉尼拔厉声打断她,“我没有你想象的那种野心!” “我是你的妻子,我了解你。”莉莉兹低声说着,“不要骗我,汉尼拔,你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你的枕边人!” 汉尼拔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努力平静下来,他的黑栗雕翎毛竖起,利爪抓着窗棂,金色环眼阴鸷地看着莉莉兹的狞猫。 “我们不谈这个。”汉尼拔道,“马洛已经十六岁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远航军服役,几乎每个月都要去荒僻的星球探险。都说一代比一代强,我的儿子难道还不如我吗?” “我不管!”莉莉兹仰着头,执拗地看着丈夫,“我不管你怎么样,别人怎么样,我只要马洛安全。夏里是自己愿意去阿斯顿大学的,就算不给他签约,他也会自己考过去,我这么做是成全了两个孩子的理想。” “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提到巫承赫汉尼拔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那么羸弱,又不聪明,根本应付不了首都的环境。他从小就没离开过家,十七岁才第一次长途旅行,半路上还差点送了命!他没有记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莉莉兹,他跟马洛不一样!马洛是强异能者,我的接班人,必须有能力应对这一切,去阿斯顿大学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历练,夏里去了只能送死!你根本不明白两个孩子需要的是什么,你只是被你的父亲和妹妹弄得昏了头!” “你才是昏了头!”莉莉兹愤怒道,“到底谁才是你的儿子,汉尼拔,马洛还是夏里?你口口声声说跟巫溪只是一夜情,我真是犯了傻才相信了你说的话!从夏里来加百列的第一天你就像保护眼珠子一样护着他,让尤娜时刻照顾他,让你最好的警卫去保护他。蚱蜢空间站出了事,你丢下那么多重要的公事,亲自跑去小行星找他……你这么紧张他,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有巫溪的影子?汉尼拔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我没有!”汉尼拔额头青筋暴跳,怒道,“我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了,你不要像个妒妇一样胡搅蛮缠!” “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他?不就是去首都上学吗?又不是要他的命!”莉莉兹尖声道,“如果不是为了他的母亲,那又是为了什么?他长得美?可爱?招人喜欢?天哪,幸亏他不是向导,不然我都要怀疑……” “你给我住嘴!”汉尼拔厉声打断了她,扬起手想要抽她的耳光,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推了她一把。黑栗雕发出刺耳的戾鸣,脖子上的毛全部竖了起来,爪子抠着窗棂,发出金属弯曲的咯吱声。 莉莉兹倒在沙发上,捂着嘴发出低低的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她的狞猫在她脚边无助地转来转去,不时凶狠地龇牙瞪视黑栗雕,却不敢扑上去咬它。 莉莉兹的话仿佛有毒,一出口就几乎让汉尼拔崩溃,虽然后半句并没有说完,但那可怕的想法已经迅速占领了他的大脑。汉尼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泛起淡淡的红雾,他踉跄着扑到保温柜前,取出平衡剂打进自己的颈静脉,拄着桌子等自己恢复正常。 莉莉兹被他的反应吓住了,无措地看着狂躁边缘的丈夫,刚才那句话她完全没过脑子就喊了出来,现在在脑子里轮了一遍,才觉得毛骨悚然。 不,那不是真的,不可能,他们是亲生父子…… “我发誓,我跟她没有任何感情,只有那一夜。”良久,汉尼拔终于在药物的帮助下冷静了下来,坐到莉莉兹身旁,颤抖着手摸她的长发,“莉莉兹,为了你我连向导都没有要,你说这样的话令我非常伤心。” 他自动忽略了那句可怕的谴责,莉莉兹也说服自己忘记它,闭着眼睛默默流泪,哀声道:“对不起。”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这么办吧。”汉尼拔将妻子拥进怀里,替她擦干眼泪,“但是莉莉兹,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丈夫,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下一次,如果蓝瑟父亲的想法和我相左,我希望你能开诚布公地跟我谈谈,而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自作主张。” “对不起。”莉莉兹伏在他怀里哭泣,说不出其他话来,只一直道歉。 汉尼拔木然抱着妻子的身体,直到她哭累了,抽噎着睡了过去,才将她打横抱起,放回了卧室的大床上。 外面起了风,气象中心说今夜有降雨,汉尼拔独自走上天台,站在迎风的围栏边喝酒。黑栗雕在高空焦躁地盘旋着,像一簇黑色的火焰,那是他内心的兽|性在翻涌。 事情已经发生,不可能挽回,他只能把巫承赫送到首都去,否则会引起蓝瑟星将的疑心,还有莉莉兹,她是个好女人,他不能这样伤害她。 也许可以在走之前……不,不行,那孩子还没有成年,如果强行建立永久标记,会毁了他。他太单纯,太荏弱,承受不起这种占有,起码现在不行。万一他精神崩溃自杀了,与他标记的异能者也会死去,不能冒这个险。 汉尼拔皱着眉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巫承赫是他唯一的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 一墙之隔的卧室里,马洛隔着窗户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关闭了校园网。他是幸运的,出生在联邦最显赫的家庭,他又是何其不幸,注定一辈子都要肩负沉重的命运。 他是汉尼拔的儿子,蓝瑟的外孙,夏里的弟弟……但他首先是马洛,是他自己。 仿佛做出了重大决定,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课件开始复习。 两天后,国务卿乘坐的飞船离开了加百列军港,金轩也跟着他返回敦克尔首都。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基础学校十年级的所有学生都投入了水深火热的复习,巫承赫因为缺了一千年的课,更是补到吐血。 终于熬到联考结束,所有考生都站在学校门口振臂高呼,不管考得好的,考得不好的,都是一脸刑满释放的表情。半个月后,联考成绩公布,巫承赫在阿斯顿大学录取名单列表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意外地看到了另一个名字。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统帅的家里,马洛平静地面对着惊诧的父母,“教育部之所以不用父母在联考志愿上请父母签名,应该就是觉得学生能独立决定自己想要去的学校。爸爸,妈妈,我想去阿斯顿大学。抱歉我背着你们报了名,因为我不想这个家再因为我爆发争吵。” 餐桌上躺着一封精美的信件,那是阿斯顿大学战略学院特有的纸质录取通知书,使用古老的中式花笺,以工整的楷书手工书写,全联邦只此一家。 “我尊重你的决定。”汉尼拔嘴角露出一丝激赏的微笑,“爸爸永远支持你。” 莉莉兹脸色苍白,站起身默默上楼,少顷,主卧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承担危险。”马洛将信件收起来,对他的父亲说,“我会照顾好夏里,就像我曾经向您承诺的那样。” “……谢谢你。”汉尼拔站起身,给儿子一个成年男人之间的握手,“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了,下一卷去敦克尔星球,阿斯顿大学,我来啦~~~ 【金轩:把中二病派来是什么意思?】 【猫叔:意思意思。】 【金轩:你这样很没意思你知道么?】 【猫叔:人多热闹嘛。】 【金轩:那你去写NP好了!】 【猫叔:那我真写了哦……】 【金轩:你这变态!】 【猫叔:233333……你这小别扭!】 43院长你为什么这么吊 敦克尔星球位于Υ星系第一悬臂,表面百分之八十覆盖着海洋,全球只有一片大陆。 这里的大气、植被、生物圈……都与远古地球十分相似,八百年前,人类乘坐“方舟”到达这里,又利用从地球带来的资源进行了改造,时至今日,这个星球几乎可以称为第二个地球。 八百多年来,人类在这里建立了辉煌的文明,一度产生了人口|爆炸,自然资源不堪重负。后来远航军成立,人类开始向星系深处扩张,探寻了多个可以改造的小行星,并建立了很空间堡垒,这里的人口才渐渐降到了安全范围以内。 阿斯顿大学位于美丽的双子城,是全联邦排名第一的高校,因为大多数专业与军事有关,也被称为联邦第一军校。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整个双子城已经成了阿斯顿大学的校区,可以说,它既是一个学校,也是一个城市,这里的居民除了学生,就是为学校服务的各种人员。 医学院成立较晚,不足三百年,就在双子城东区,整个学院由一个规模颇大的欧式建筑群构成,古色古香,环境十分优美。巫承赫住的宿舍是一栋十五层高的环形大楼,每个宿舍有四个独立的卧室,一个公用的客厅和浴室,还设有一个简单的餐台。 他和马洛提前三天到双子城,熟悉环境,认识朋友,这次有三十多名远航军后代考入了这所大学,大家算是老乡,比别人更要亲密一些。 开学第一天,巫承赫早早就起床洗漱,换了运动服去操场跑步,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在自然环境下生活,感觉非常不错,虽然这里的天空是淡紫色,星星也和地球不一样,但脚踏实地的感觉好极了,让他有种回到地球的错觉。 为了长高一点,最近他一直坚持晨练,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刚想去玩器械,身后忽然跑过来两个高大的黑人男生,其中一个瘦一点的路过他时狠狠撞了他一下,另一个胖一点的一伸脚,勾着他的脚踝想将他绊倒。 巫承赫吓了一跳,还好身体灵活性好,飞快地单脚一跳,越过过了那只想绊倒他的脚,只是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还是摔倒了。 “你怎么看路的?”那黑胖居然还来斥责他,“摔了自己活该,别挡着别人跑步啊!” 巫承赫爬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俩人,长得挺像,大概是双生兄弟,但自己确实不认识,不明白这俩大清早发什么狂犬病,道:“我在前你们在后,要看路也应该是你们看着我,撞了人还有理了?” “你说什么?不服气是不是?”黑胖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开始挽袖子。瘦一点的跟在后面起哄,道:“以为这里是远航军吗?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巫承赫猜测这俩大概是联邦官员的后代,看他这外来户不顺眼,所以才找茬儿,看看四周,因为今天有开学典礼,跑步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没有管闲事的样子,看他们要打架,纷纷跑远了。 “警告你别动手,否则后果自负。”巫承赫也开始挽袖子,离开汉尼拔就这点好,终于有人敢跟他打架了,虽然他身体比较瘦弱,好歹上辈子经历过各种操练,军体拳格斗都是达标的,对付俩小孩应该绰绰有余。 黑胖很诧异他居然不跑,还敢放狠话,愣了一下,一拳挥过来:“你后果自负才对!” 巫承赫飞快躲过他的拳头,一缩头,胳肘卡住他腋窝用力一撞,一个扫堂腿就将他放倒了。黑胖落地,砸在跑道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小伙伴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看似弱鸡的对手如此彪悍,飞起一脚往巫承赫肩头踢来。 这一位显然是练过跆拳道之类,比黑胖身手快多了,巫承赫合起小臂挡住他的腿,感觉腕骨一阵剧痛,一眼瞄到他身后跑来一只豺狗,才知道他是个异能者。 异能者体能比正常人强出百倍,就算没经过专门的训练,也不是他能够抵挡的,何况这位还练过。巫承赫暗道糟糕,又扛了两招,小身板就有点支撑不住了,只好使出了杀手锏——思维暗示,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打错人了。” 黑瘦完全没有防备,瞳孔收缩又散开,立刻接受了他的暗示,一个飞腿“啪”一声甩在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黑胖头上,将他踹出了五米远。 “噗——”黑胖猝不及防一头栽在草丛里,鼻血哗一下喷了半尺高。黑瘦眼神一阵恍惚,猛地清醒过来,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攻击了同伴,转身把气都撒在了巫承赫身上,一声大吼,又向他踢了过来。 “住手!”一声低喝,不知为何,巫承赫心中颤了一下,黑瘦的动作也仿佛被定在了半空,半天两个人才回过神来,同时向发声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黑T恤黑长裤的年轻男人站在两米外,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好像刚刚跑步路过。他头发略有点长,汗湿着盖住了额头,露出一对黑得不见底的眼睛,鼻梁窄而挺直,嘴唇颜色很淡,嘴角威严地抿着,整个人不怒自威,让人看见了就想跪。 “打架滚去警察局门口打,在这打不收监,没什么劲。”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话里透着邪性,看向黑胖,“这种身手以后就不要出门打架了,免得丢人。要么跟你爹要两把粒子枪,看谁不顺眼直接崩了他,省的学校费心管教你,直接送去执行电刑就行了。” 又转向黑瘦:“自甘堕落,一个美裔学什么跆拳道?花拳绣腿,不知所谓!还不赶快送你哥去医务室?难道要让他的鼻血流一周吗?” 流一周的那是大姨妈……巫承赫差点笑出来。那人又冷冷瞪向他,上下将他打量一番,视线停留在他的眼睛上,像是要用冰冷的眼神把他给冻瞎。 巫承赫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他的眼神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又锐利,又毒辣,还有种魅惑的感觉,几乎要把人给吸进去,与他平凡的气质完全不相符。 少顷,那人眉头忽然一松,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但说出来的话依旧是杀伤力巨大:“长裂了,汉尼拔怎么生出你这样的残废。” “……”巫承赫心头一大群草泥马跑过。 “一群废物。”那人一脸看见狗屎的表情,摇摇头继续跑步,边跑边吐槽,“我为什么要管他们,应该让他们继续打,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两个少一对,打死三个……算了那我就有麻烦了,总之少几个废柴大家的教学压力就能轻很多呢……” 这是什么样的奇葩啊?巫承赫完全无语了,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个老师,怎么这种MT都能在医学院当老师了?师德呢?节操呢?被小白鼠吃掉了吗? “啊,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一个日裔学生跑了过来,认出了巫承赫,拉着他的胳膊道,“快八点了,开学典礼要开始了,巫,我们快走吧。” 菊次郎也是这次考入阿斯顿的远航军后代,和巫承赫一样念医学院,都是八年临床医学专业的新生。 回宿舍的路上,菊次郎道:“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那两兄弟是国防部长的双生儿子。统帅跟国防部长是死对头,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免得被他们找麻烦。” 国防部长原本掌管着联邦所有的兵力,近十年来却被汉尼拔以各种手段分走了一大半,自然对汉尼拔恨之入骨。巫承赫无声叹息,自己这算是被殃及池鱼了吧,但他顶着汉尼拔儿子的光环,这种事总是免不了的,以后只能小心点过日子了。 回宿舍洗澡吃饭,巫承赫和菊次郎匆匆赶往教务大楼一层的礼堂,准备参加新生入学仪式。这一届的新生有四百多人,来自联邦各个城市,异能者也有不少,大家年纪相近,坐在一起很快就熟络起来,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八点整,钟声响起,提示入学仪式即将开始,大家安静了下来,一名穿着黑色套裙的中年女子走上讲台,道:“大家好,我是阿斯顿大学附属医学院教导主任米妮,欢迎大家来到医学院!” 大家鼓掌,统一起立唱国歌,巫承赫半年来总算学会了国歌,不用滥竽充数了,也跟着唱了一遍。然后教导主任请大家坐下,宣布院长上台训话。 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上讲台,院长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黑色真丝衬衫,扎着黑领带,脚下是黑皮鞋,整个人跟要参加葬礼一般,加上一张白得瘆人的俊脸儿,一站在那整个礼堂的温度都低了半度。 巫承赫惊讶地看着讲台上的男人,没错就是早上那名把他们统统骂了个狗血淋头的MT,他将额发梳了起来,露出清俊的面孔,看上去成熟而儒雅。明亮的追光下,巫承赫发现他已经不年轻了,以这个年代的眼光看应该超过了四十岁,只是因为是亚裔,且骨骼清秀,皮肤白皙,所以不大显老。 “大家好。我姓沐,你们可以叫我院长,也可以叫我教授,但不要叫我沐院长,因为这样听起来好像医学院没有院长一样。”沐冷着一张脸,说着冷得反人类的冷笑话,“根据阿斯顿大学统一要求,我的讲话必须持续十五到二十分钟,但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所以我已经将我大前年在开学典礼上的演讲视频放在了校园网首页,你们稍后可以浪费自己的时间,打开个人智脑看一遍,反正每年都是一样的,谢谢!” 冷场,全体愕然,教导主任扶额,继而勉为其难的带头鼓掌。不明所以的学生们保持斯巴达的表情跟着鼓了一通。沐微微颔首:“可以停了,在此我只有一句话送给大家——好好干,活下去!谢谢!” 神奇的院长就这样结束了他的讲话,潇洒走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教导主任藏在讲台抽屉里的一个汉堡。 菊次郎以无比崇拜的表情目送院长黑漆漆的背影离开礼堂,回头看了看巫承赫,道:“他怎么这么吊?” 巫承赫叹气:“他早上骂我们的时候比这还吊。” 菊次郎一脸敬畏:“首都就是不一样呢!” 巫承赫:“是呢……” “话说。”菊次郎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道,“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眼熟?” “好像是。”巫承赫早上第一次见他就有这种感觉,“我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两人苦思冥想,对视一眼,菊次郎忽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他长得像你!” “啊?”巫承赫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是,他们俩都是大眼睛,眼角有点垂,脸型也差不多,只是沐年长一些,面部轮廓更男性化一点。 “他五官和你有三四分像,身形也像,就是比你高一些。”菊次郎说,“说不定你们是亲戚呢。” “不可能。”巫承赫立刻否决了这个说法,和他长得像的只可能是母系那边的亲戚,但巫家几代单传,到巫溪这一代就剩一个女儿了,没听说有其他人。 “也许只是巧合吧。”菊次郎也知道他的身世,挠挠头,不再说下去。 讲台上,入学仪式还在进行,接下来是各种冗长的讲话,教导主任讲话、高年级学长讲话、新生代表讲话……很快大家就开始庆幸校长啥也没说就走人了——大清早听这些简直是催眠啊。 好不容易各种讲话完毕,全体起立唱校歌,然后宣读希波克拉底宣言,宣誓为人类医疗事业奉献终身。 “我宣布,今天的入学仪式圆满结束!”米妮最后走上讲台,微笑着对大家道,“再一次欢迎你们来到医学院,希望你们能在这里度过愉快的大学时代,接下来,是为期两周的军训,大家可以回去准备一下,稍后会有军训教官给你们分班。” 大家鼓掌,散会。 午饭时间,巫承赫照旧和菊次郎一起去餐厅吃饭,早上偷袭过他的双胞胎已经处理了伤口,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吃饭,旁边还多了一名身材瘦小,神情猥琐的白人,大概是他们的跟班。 看着他们两黑一白三个人坐在一起,巫承赫忽然好想吃奥利奥。 “他们在瞪你。”菊次郎偷偷捅了捅巫承赫。巫承赫低头吃饭:“别理他们。” 奥利奥组合似乎也对他颇为忌惮,没有过来找茬,只是隔一会就用杀死爹的眼神扫他一眼。好在巫承赫心理素质极为彪悍,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心平气和跟菊次郎商量军训的事情。就在这时,桌面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听说你今早跟人打架了?”蓝瑟小姐穿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真是丢脸,第一天上学就把国防部长的儿子打得进了校医室,你可真行。”她也考进了医学院,不过读的是护理专业,这个专业是医学院所有专业里学制最短的,才四年,巫承赫猜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考到这里来的。 “拜托你别惹事了,以为这里是加百列吗?顶着统帅的名头为非作歹。”这姑娘颠倒是非和脑补的能力简直一流,“在这可没人给你兜着,别连累了马洛。” “你吃完了吗?”巫承赫问菊次郎。菊次郎略疑惑,看看蓝瑟,又看看巫承赫,道:“啊,吃完了呢。” “那我走吧。”巫承赫端着餐盘站起来,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蓝瑟小姐一张脸涨的通红:“喂!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的长辈,好心提醒你居然这样无礼!” “你在跟我说话?”巫承赫这才面对她,“抱歉我没听懂,你说什么打架啊,顶着统帅的名头为非作歹啊……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不起我不擅长反驳莫须有的指控。还有,我母亲姓巫,我父亲姓辛普森,我们家并没有姓蓝瑟的亲戚,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长辈,请问您是哪一边的?” “你!”前几次挑衅,巫承赫都是忍气吞声,蓝瑟小姐一直以为他是个包子,万万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反击得这么利落,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还因为上次酒会我请你跳舞的事情耿耿于怀,那我再次向你赔礼道歉。”巫承赫郑重地颔首,道,“对不起,再见,祝好胃口。”说完他就撂下骄傲的公主殿下,拉着菊次郎走了。 “哗!这就是有名的蓝瑟小姐吗?”菊次郎啧啧道,“好厉害,就因为你请她跳舞,她就这么讨厌你吗?”他来自第三集团军,对第二集团军的公主殿下只有耳闻,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嗯,她有严重的公主病。”巫承赫叹气,“你也离她远点,免得被她以为你要吃天鹅肉。” “呃。”菊次郎不好意思地挠头,“其实我是个基佬呢。” “那最好了。”巫承赫撇了撇嘴角,我也是。 军训,是阿斯顿大学一项传统特色,所有军事专业的学生都要接受一个月正宗的野外军事化训练,其他非军事专业,像师范、医学、艺术……这样的学院就缩减成了两周,且只在学校里训练,不参加野外集训。 金轩留在了阿斯顿大学任教,但因为专业限制,并没能申请到医学院的职位,而是被安排在了他的本专业——星际战略学院,今后只能以客座教师的身份给巫承赫带一些副科。 马洛则正好在战略学院学习,这里是阿斯顿大学的招牌院校之一,号称“联邦顶尖军事人才的摇篮”,所有新生都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严格军训,优胜劣汰,哪怕你的联考分数是全联邦第一,军训成绩不合格照样要打包走路。 金轩作为新晋辅导员,这次也被拉了壮丁,去马拉大峡谷操练新生了,暂时不能来骚扰巫承赫,让他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两周的军训对巫承赫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很容易就熬了过去,期间奥利奥组合又针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无聊的偷袭,比如使绊马索啦,在他洗澡的时候偷衣服啦……巫承赫对此只能翻白眼,这种小男孩级别的整蛊亏他们想得出来,联邦官二代就都是这点水准吗?连蓝瑟家的小萝莉都不如好吗! 两周以后,巫承赫顺利地拿到了一个A+的军训成绩,远在加百列的汉尼拔收到了他的成绩单,表示非常欣慰,并鼓励他好好学习,争取早点回到加百列军港来,第一医院需要他。 巫承赫没想过进第一医院,但还是没有过早地发表意见,八年医科,时间长着呢,离开父亲的羽翼,要一步一步来。 一个月后,战略学院的军训终于结束了,据说刷掉了近10%的学生,结果可谓残酷。不过在这样严苛的竞争中,马洛还是脱颖而出,以第二名的成绩拿到了正式的入学资格。 军训结束第二天,正好是周六,一大早金轩就发来信息,约巫承赫共度周末。巫承赫有大约三个月没见过金轩了,虽然两人经常视频通话,想想还是有点恍惚,换衣服的时候居然有点纠结,不知道是应该穿帅一点,还是穿随意一点。 这种第一次约会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囧,巫承赫患得患失了半天,最后还是换了一身衬衫长裤,又将袖管卷起来,显得不是那么正式。 然而当他看到金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因为就算他以最大的恶意捯饬自己,站在这货旁边还是会体面得像个王子! 在自己的地盘上,金轩完全没有了顾忌,白衬衫全是破洞,好像刚参加完越战一样,好几个地方都能看到纹身。裤子和鞋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卡洛驰代言人。 但是这货身材实在是太好了,又刚监督完军训,小麦色的皮肤像涂了油一样漂亮,加上挑染了银白色的马尾辫,耳朵上的黑曜石耳钉,有一种混杂着颓废与健康的美,视觉攻击简直满级。 为什么有一种“他很帅”的错觉?这不科学!巫承赫捂心颤抖,再这么下去他的审美观都要被杀马特带残疾了…… 44总统你为什么这么神 金轩的小飞碟也和他本人一样炫酷,外壳刷着刺瞎人眼睛的涂鸦,据他自己说那是野兽派的“簪花仕女图”,不过巫承赫一根仕女毛都没Get到。 小飞碟沿着双子城外环转了小半圈,停在一家漂浮餐厅门口,这家餐厅是一艘巨型飞艇改建的,漂浮在双子城上空,以顺时针的方向缓慢移动,每十二个小时绕全城一周。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阿斯顿大学,视野开阔,白云悠悠。 位子是提前定好的,难得侍者没有挑剔金轩的着装,恭敬地将他们引到了位子上。金轩替巫承赫拉开椅子,侍候他坐好,自己才坐在他对面,道:“这里是‘陈福记’中华餐厅的分店,环境很有趣,菜品也不错,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整个双子城。我提前一个月定的位子,今天正好排到。” “陈福记”虽然是联邦第一黑帮社团,但明面上也经营着不少正当生意,包括赌城、游乐场、餐馆等等。巫承赫点开餐桌上精美的全息菜单,瞬间被上面那些数不清小数点的菜价吓饱了——这尼玛是开饭店还是抢劫啊?陈苗苗你家简直是无良的土豪! 还好今天杀马特请客,不用他掏钱。上菜之前侍者先上了酒,金轩给他倒上酒杯,道:“来,算是晚到的接风酒吧,这是低度数的果酒,不过你还是得少喝一点的好,免得被罚站。” 罚站已经成了他的黑历史,巫承赫无奈苦笑,举起酒杯与他相碰:“谢谢。” 菜品一一上来,卖相极为精致,巫承赫尝了两口,道:“不如你做的好吃。”这是良心话。 金轩得意挑眉,道:“那还用说?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 巫承赫翻眼睛,道:“应该是做了多大的孽吧。” 金轩勾唇一笑,道:“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撒娇吗?” 巫承赫:“不!你可以当成我在诅咒自己!” 金轩呵呵一笑,不再跟他斗嘴,问:“学校呆得还习惯吗?我听说国防部长巴隆家那两个败家子经常找你麻烦?” 消息很灵通嘛,莫非他还布了眼线……巫承赫无所谓地摇头:“还好,都是些小学生的小手段,就是比较烦人。” “唔,他们俩你最好离远点。”金轩低声道,“虽然这两兄弟智商不高,但他们的母亲巴隆夫人非常厉害,是现任向导学校校长。” 听到“向导学校”这四个字,巫承赫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是向导?那为什么没有留在国防部长身边?” “不,她是个普通人,向导学校的历届校长都是普通人。”金轩道,“只有普通人才能毫不留情地管理向导。” 巫承赫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是这个理儿,换成异能者,可能被向导引诱,换成向导,可能会对同类产生同情心,普通人反而更安全。 “所以离他们远点没错,万一惊动了巴隆夫人,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会注意的。”巫承赫郑重点头,其实来之前他见过一次艾娃,艾娃曾经托他去向导学校探视莫妮卡,他推说不熟悉地形,拒绝了。他下意识地就排斥那个地方。 金轩不想在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上过多地谈论这种话题,只一提就揭过去了,转而说些笑话逗他开心。巫承赫承他的情,也没有再说下去。 午餐结束,侍者撤下餐盘,给他们换了甜点和水果。巫承赫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冰激凌香蕉船,十分稀罕,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直到金轩怕他吃撑了,硬把剩下的半只拖到自己那边,才悻悻放下勺子。 “怎么这么贪甜食呢?”金轩吃着他吃剩的半只香蕉船,叹息道,“真想变成香蕉船好了。” 他声音很低,但餐桌之间离的很近,旁边的人还是听见了,对巫承赫露出善意而戏谑的微笑,有个女孩还冲他顽皮地眨眼。 巫承赫脸皮其实挺厚的,但天生在这方面特别腼腆,一下子就脸红了,斥道:“大庭广众的你给我收敛点!” 金轩毫不在意地与那女孩对视,还得意地挑了下眉,见巫承赫有恼羞成怒的趋势,才正了正神色,继续吃香蕉船。 一阵脚步声传来,侍者领着另一对客人来到了他们侧后方的位子,巫承赫背对着他们,发现金轩忽然脸色一变,接着便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噢,你在这。”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略夸张地道,“我还以为你军训完了不回家,有什么要紧事呢,原来是陪小朋友吃饭吗?”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径自拉开巫承赫身边的椅子坐下。巫承赫吓了一跳,抬头,惊悚地发现那人居然是总统! “你好,巫先生。”金辙和全息投影上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真人具象化了,显得气场特别强大。 “你在跟踪我吗?”金轩冲哥哥翻白眼,拉开另一把椅子:“请坐,霍伯特,周末还陪着上司,尊夫人不会有意见么?” “她有八只猫陪着,不在乎少我这么一个人形猫抓板。”霍伯特先生笑吟吟坐下来,道,“真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的约会,不过这都是你哥哥的主意,我只是奉命行事。” “替我背点黑锅会死吗?”金辙毫不留情地指责发小,“国务卿的使命就是维护总统的权威,懂吗?” “别逗了,这是你的家事,我没那个义务。”霍伯特扫了一眼金轩面前的甜点,眼睛一亮,拿起勺子就要挖:“噢,太好了,香蕉船,给我吃一点来。” “走开!”金轩抱着香蕉船挡住他的手,“这是我的!” “你都吃了一大半了,吃那么多会肚子疼,让给我吧。”霍伯特继续伸勺子。金辙也凑上来,“唔,很久没吃甜点了,我也来一勺。” 巫承赫囧里个囧地看着他们,实在不敢相信全联邦最有影响力的三个人,居然在抢他吃剩下的香蕉船!这世界还能更崩坏一点吗?结结巴巴道:“那、那我再叫一份好了,这个,这个是我吃过的。” “!”霍伯特和金辙不约而同以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他,半天才对视一眼,看向金轩:“你居然也会吃剩饭?!” 金轩的丹凤眼眯了眯,假装没听见,继续吃香蕉船。 “请问,要为你们并桌吗?”侍者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走过来恭敬地问。霍伯特看向金辙:“看你咯。” “他们都吃完了,再上菜岂不是占便宜?”金辙站起身来,“这种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走吧霍伯特。” 巫承赫忙站起来送他们离开。金辙和颜悦色地按住他的肩膀,道:“不用客气了,金轩难得请客,你就好好吃他一顿吧。下次我请,你在小行星救了他的命,我还没感谢你呢,改天,我叫秘书跟你约时间。” “您太客气了,其实不用的。”巫承赫忙推辞。金辙按了按他肩膀,道:“不不,这可不是客气,在我心里你对他简直有再造之恩,比我这当哥哥的功劳都大呢。”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金轩:你懂的。 金轩垂下眼睑,手指抹了抹额头,却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你们继续,我和霍伯特还有事要谈。”金辙给巫承赫一个和蔼的笑容,离开了。巫承赫感觉身上的压力消失,肩膀马上垮了下来。金轩给他一个抱歉的笑:“我不知道他们会来。” “没关系。”巫承赫猜测他是被跟踪了,于是这就意味着总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 想想还真有点纠结啊…… 午饭之后,金轩带着巫承赫去了一趟市立图书馆,又去城郊动物园看了黑白滚滚,傍晚时分才将他送回学校。巫承赫玩了一天,脸红红的,夕阳下看起来特别可爱,金轩目送他进了宿舍楼,才依依不舍驾车回家。 金辙当上总统后,他们兄弟俩就从祖宅搬到了总统官邸,这是一栋独立别墅,位于敦克尔星球的心脏地带——军政中心,上下三层,前后带着漂亮的花园,整个官邸二十四小时都在严密的保护之下。 金轩进门,在玄关换了鞋,发现哥哥早就回来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酒。 “还以为你会留在外面过夜。”金辙给他倒上一杯红酒,道,“不用陪你的小男友吗?” 金轩接过酒杯,道:“你想多了,他还未成年。” “唔,你还挺有节操。” “我一向都有。”金轩坐到哥哥对面,道,“霍伯特告诉你的?” “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金辙道,“在小行星上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眼神不对,你从没那么温柔地看过一个人,包括你亲爱的哥哥我。” “我没有恋兄情结。”金轩翻白眼,“而且你本来就是个渣。” “哈,你什么时候跟巴隆夫人一个腔调了?”金辙笑着说,“她讨厌我是因为我N多年前拒绝了向导学校的所有向导,令他们学校蒙羞,你又跟什么风?” “懒得跟你说。”金轩道,“好吧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那我只好坦白了,是的,我在情人节告别演出上说的那个人就是他,我留在加百列是为了他,现在当老师也是为了他。” 金辙嘴角的笑渐渐淡下去,沉默了一会,道:“他是汉尼拔的儿子。” “他又不是汉尼拔。” “你明白我的意思,别跟我抬杠。”金辙皱眉道,“那孩子看上去倒是很单纯,有情有义,对你也有一定的感情,但他父亲是汉尼拔,这一点很致命。” “他只是汉尼拔的养子,十七年来统共才在汉尼拔身边呆了半年多。”金轩辩道,“他们完全不一样。” “只要他跟他的姓,就和汉尼拔脱不了关系。”金辙沉声道,“汉尼拔的野心,我非常清楚,从我二十多年前认识他开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真到了那一天,你和那孩子要怎么相处,你们又要怎么面对彼此的家庭?你打算将我这个总统哥哥置于何地?” “哥哥。”金轩放下酒杯,道,“你相信我,真的到了那一天,汉尼拔要和全联邦,全人类为敌,巫承赫不会站在他那一边的,我了解他,他在民族大义上比我更值得信任。” 金辙诧异地看着他,良久道:“你对他的评价真令我大开眼界,或许我该重新评估你们的可能性。” “你早该这么做。”金轩道,“不过你不这么做也无所谓,我就是放弃喘气也不会放弃他的,我爱他,这辈子就这一个。” “喂喂。”金辙被他如此极端的表白Shock到了,坐起身来,道,“好歹我是你的哥哥,养了你二十四年,你在我面前这么维护一个外人,不是打我的脸吗?我们还有没有真感情了?” “你的脸留给你的国会议员吧,比在我这能卖个好价钱。”金轩嗤笑一声。 “好吧,你可真是伤了我的心,我本来还打算给那孩子发个银星勋章,感谢他把你从邪路上拉回来呢,现在看来不必了,你已经把自己都给他发出去了,我不能再倒贴钱。”金辙无奈摇头,道,“算了,儿女都是债,弟弟也一样,你爱谁就谁吧。” “谢谢。”金轩嘴角一咧,绽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无论如何,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这份感情能得到哥哥的认可,是对他最大的鼓励。 “我仍旧不看好你们的未来,但我尊重你的决定。”金辙叹息道,“我本来想给你找个向导的,毕竟……我们都是上帝造物的残次品,需要一个强力补丁。” 金轩沉默了,他不能向金辙坦白巫承赫的向导身份,但想想金辙的独身主义,他今年都五十多岁了,没有向导,十年之内身体的各种问题都会显现出来,到时候…… 心里一时间十分不是滋味。 “算了,反正你这个样子,这辈子也别想爬到够资格参加相亲的位子了,算我想太多。”金辙将残酒一饮而尽,道,“生死有命,随他去吧,能找到最爱的人,无论如何是福气。” 他语气略带点酸涩,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金轩莫名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情绪很不稳定,道:“我扶你上楼睡觉吧,明天你还有很多会要开。” “唔,我再坐一会,你去睡吧,不用理我。” 金轩顿了顿,站起身来:“好吧,别太晚了,毕竟你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滚!别给我蹬鼻子上脸,老子还年轻着呢!”金辙笑着斥道,就在金轩踏上楼梯的一瞬,忽道:“那孩子很奇怪。” “嗯?”金轩脚步一停。金辙仿佛在犹豫什么,半天才道:“我觉得他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你们通过话。” “不不,我不是说样貌,是感觉,一种奇怪的感觉……”金辙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喃喃道,“我不知道,我靠近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周围有一种奇怪的气场,特别熟悉,但我确定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本人……除了汉尼拔一家,他还有别的亲人吗?” “不,没有了,他的母亲和外公都去世了,他母亲的前夫也死了。”金轩心里不禁担心起来,巫承赫是一个向导,向导身上总有某种奇怪的气场,普通人看不出来,连一般的异能者都很难注意到,但有些五感敏锐、经验丰富的超级异能者,是有可能有所察觉的。 毋庸置疑,金辙就是这种人。 “大概是我喝多了吧,没什么,你去睡吧。”金辙挥了挥手,示意他快滚。金轩心头诸多疑问,但巴不得他放下这个话题,立刻一溜烟地跑了——万一他的小向导人见人爱,导致金辙老孔雀开屏,那就囧了,他到时候是揍还是不揍? 心里揣着事儿,金轩一宿都没睡踏实,早早就醒了,出去跑了一会步,回家的时候发现金辙已经去上班了,地下室的门虚掩着。 总统官邸地上三层,地下也有两层,最下层是避难所,可以抗辐射、抗地震、防海啸。即使在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其中的自循环系统也可以供一个活人生存半年左右。地下一层则是总统私人的工作室,堆放着金辙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收藏,还有他做的手工。 金轩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去地下室干什么,一时好奇,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好几年没用,这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但通风机开着,显然金辙刚离开不久。金轩坐在手工桌前的椅子上,发现桌面上摆着好些古老的书籍,一沓一沓泛黄的资料,还有好几个昆虫标本。 霍伯特说过,金辙有一阵特别疯狂地收集和研究各种拟态生物,还去找过量子兽是拟态生物的向导,但这爱好自从他出生以后就被搁置了,这么多年,金轩很少见他再碰这些东西。 时隔多年,为什么在昨天见过巫承赫以后,他又想起翻这些东西了呢? 金轩想起昨晚他最后那番话,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将桌上的资料翻检一番,一个念头蓦地跳进脑海——会不会金辙的独身主意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迫不得已?会不会他曾经也遇上过一个让他痴狂的向导,却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没有跟他(她)在一起,所以才不得已选择独身到死? 有这个可能!异能者大都极为专一,一旦对某个向导产生占有欲,就很难移情别恋。古中国的一首诗可以完美地诠释这种特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异能者就是这样苦逼的一种存在! 一想到他变态的哥哥并不是一个喜欢去向导学校调戏无辜的老流氓,而是一个痴心等待独守半生的情圣,金轩瞬间觉得整个人都燃了起来——老金家都是蛇精病,他不是一个人! 不过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可不容易,金辙这个人太腹黑,太圆滑,等闲不会让人发现他内心的秘密。对待这种大Boss,必须打持久战,从细节入手,才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金轩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将桌上的资料大致整理了一下,从里面挑出与女神蝶及其向导相关的资料,用个人智脑扫描了下来——巫承赫就快成年了,他得研究研究,想办法在成年期内照顾好他的小向导。 向导的成年期一般在十八岁左右,之所以说“左右”,是因为它很少就是十八岁生日那天,提前或拖后几个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十七岁半到十八岁半之间的这一年,都是危险期。 快要成年的向导们,会不同程度地产生一些类似生病的状况,比如嗜睡、长期低烧、反复腹泻等等,有些特别严重的甚至会卧床数月,需要专门的医生治疗。 从金辙收集的资料看,量子兽是拟态生物的向导,也叫隐性向导,他们的成年期一般反应都会比较大,尤其量子兽是女神蝶的向导,因为毛毛虫要进入第三态,也就是蛹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们的身体会变得非常虚弱,反应迟钝,抵抗力下降,有些女孩子甚至会例假不调,连续失血导致休克。 男人不来大姨妈,这一点不用担心,但巫承赫本身就瘦弱,成年期如果疏于照顾,很可能落下病根儿。 金轩不由得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的小向导蜷缩在冰箱里,奄奄一息,像一只即将冻僵的羚羊,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这一次,可不能让他受这种罪了!金轩悄悄握拳,发誓必将小男友照顾得妥妥的。 完全是二十四孝老公给老婆伺候月子的节奏呢! 45同学你为什么这么衰 军训结束,巫承赫正式开始了他的医学院生涯。 阿斯顿医学院八年临床专业的学习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一至四年级,学生主要在学校学习理论知识,附加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实验课。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一直呆在学校,每年他们都要参加一次为期一个月的社会实践,这一个月里,他们要进入联邦各大医院,作为实习生给医生们跑腿打杂,熟悉医院工作流程。 第二个阶段则是五至八年级,这四年里他们将挂上实习医生的铭牌,进入指定医院和医生们一起轮班,这四年里,学校和医院将双方面考核他们的成绩,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走人。 这里的走人不是说让你换个医院或者学校,而是取消你的从医资格,也就是说,一旦进入实习阶段,医科生是没有补考机会的,一旦某次考核不合格,就会终身失去成为医生的机会。 阿斯顿医学院每一届的淘汰率都接近20%,非常残酷,比起军事专业毫不逊色 拿到一年级的课程设置,高强度学习节奏然所有新生都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只有巫承赫比较淡定,上辈子经过八年医科连读的洗礼,这辈子再看这些都已经是小儿科了。当年他在UN服役,因为战地医院人手不足,经常实行120小时轮班制,所有医生五天五夜随时待命,大手术一台接着一台,连上厕所都得掐着点! 想一想很快他就要再次过上这样的日子,还有点小兴奋呢! 大一主要是基础课,包括病原学、药理学等等,经过数百年发展,这些基础科学已经和几百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巫承赫原本就学得扎实,联考期间又浏览过第一医院的资料库,所以并不觉得特别脱节。 另外还有一些副科,比如全息医学、人工智能等等,则由聘请的外院老师来兼任。金轩作为人工智能学方面的专家,如愿成为巫承赫的代课老师,和他搞起了师生恋。 巫承赫一开始还害怕他作风太炫酷吓到小伙伴们,没想到金轩在工作时间画风十分正常,衣着不是白衬衫黑西服,就是战略学院标配的军装——军事专业博士毕业以后,他已被授予少校军衔。 这货穿上军装简直帅到逆天,尤其绷着脸不苟言笑的时候,简直就是*军旅文男主。他从前名气就很大,虽然现在退出艺术圈了,影响力余威犹在。第一堂课的时候,好多学生翘课来围观,把巫承赫他们班的教室差点挤爆了,搞得好几个上座率为零的教授去院务处投诉,要求把这种持帅行凶的货叉出去,杜绝以炫脸为手段的不当竞争。 好在金轩上课期间没有任何行为不当,最后院务处驳回了投诉,只对翘课的学生给与通报批评。 时间长了,学生们发现King神和金教授虽然是一个人,但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精分,前者光芒万丈,后者中规中矩,失望之余也就不围观他了,上课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说实话巫承赫挺佩服金轩的,说退出艺术圈,就真的退出了,似乎有点也不留恋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这种自制力简直不可思议! 连名利都能放下的人,你说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巫承赫忽然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因为课程太紧,加上King神粉太凶残,一个多月里巫承赫只和金轩公开约会过一次。两人去临近的城市参加复古嘉年华游行,金轩给他们定制了精致的汉服,自己穿灰色襕衫,巫承赫穿墨绿色曲裾,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芝兰玉树般的一对,虽然戴着古老的昆仑奴面具,仍旧收获无数狂热的欢呼。 这种两个人一起接受膜拜的感觉令金轩十分开心,游行全程都紧紧拉着巫承赫的手,虽然比这更狂热的追捧他都见得多了,但能够和巫承赫并肩站在一起,还是令他有种一道电从头霹到脚的爽感。 如果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走进教堂,接受全世界的祝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爽到爆血管……金轩生平第一次开始担心自己的健康问题。 不能公开约会,只能私底下照顾他的小向导,金轩几乎每个周末都要耗在厨房里三五个小时,给巫承赫准备各种小点心,屯在他宿舍的冰箱里给他当宵夜。巫承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入秋后身高正式突破了170大关,就是仍旧非常消瘦。虽然理论上讲所有向导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是基因问题,但金轩还是本着人定胜天的态度努力投喂着他的小男友,希望能在成年之前给他攒够足够的肥膘,免得伤了元气。 进入初秋,战略学院迎来了每年一次的秋季拉练,金轩作为一年级的辅导员要随队去大峡谷做为期四天的拉练,临走时嘱咐巫承赫按时吃饭,并去他预定好的成衣店试衣服——金辙的秘书正式发邀请函,请巫承赫下周去总统官邸参加答谢晚宴,需正装出席。 送走金轩,正好是周五,下午没有大课,只有一堂人体解剖实验。《系统解剖学》是大一的必修课,前一个月他们一直在上理论知识,今天终于轮到进实验室了,大家都有点忐忑——毕竟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呢。 下午三点半,全体同学去实验中心。医学院的实验中心规模颇大,上下加起来足有二十多层,人体解剖室在地下二层,学生们分批乘电梯下去,在实验室门口集合,等了大概五分钟,便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过来。 沐院长穿着雪白的白大褂,底下仍旧是黑衬衫、黑长裤,标准的扫墓装备,一张脸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都要掉冰渣了。 院长亲自带实验课,令大家受宠若惊,但这样的老师……压力也太大了点。 “人都到齐了?”沐犀利的目光从左至右扫了一遍,不等班长回答,就道,“唔,齐了,我们进去吧。”说着,用个人智脑接驳门禁。 自动门“滴”一声开了,大家随他鱼贯而入,立刻闻到了淡淡的药品味,男生纷纷蹙眉,几个娇气点的女生捂住了鼻子。 对巫承赫来说这点气味几乎能够忽略,大概是科技先进了的缘故吧,上辈子他上解剖课的时候,尸体还是用福尔马林处理的,那味道才叫个*呢,闻一次饱十天,第一次解剖课下来好多人小半个月都吃不下去红肉。 “来几个人去搬样本。”沐说,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精确地抓住了几个脸色最难看的学生,“你、你、你……巴隆兄弟,还有旁边那个女生,你们六个人去隔壁搬样本过来,早上我已经让助理处理过了,就放在冰柜外面。” 六个学生脸都青了,包括平时趾高气扬的巴隆兄弟,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动。沐等了半分钟,道:“好吧,你们六个可以打包回家了,恭喜你们终于解放了,这辈子都不用再解剖尸体。当然也恭喜剩下的诸位,以后你们可以分享的师资力量将更为雄厚。” “等、等一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就去搬。”一个男生硬着头皮道,左右看看,“谁和我一起?” “我、我来。”几个被点到的人纷纷跟着道,巴隆兄弟也低声附和。余下的那个女生脸色更加难看,无助地挪动了一下脚尖,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巫承赫正好站在她身后,立刻扶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旁边的试验台上,道:“教授,先送她去校医院吧,样本我替她搬。” 沐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下,转向昏厥的女生,道:“她没事,几分钟就醒。”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去搬样本。 巫承赫已经是久经考验的老搬运工了,上辈子在医学院就经常搬尸体,那时候他们学校的升降梯特别变态,一具尸体横竖都刚好放不下,必须立着放。两个人的时候还好,一人一边扶着就行,遇上只有他一个人,只好用背整个靠住立在墙上。有一次他一个人两具尸体,左拥右抱的事情也干过。 一行六人走到隔壁样品间,果然看到停尸床上放着三具处理好的尸体,大概是早上从冰柜里推出来的,皮肤毛发都处理过了,白生生光溜溜。 一个男生马上就吐了。 巫承赫扶额,过了几百年,小孩子们的心理素质怎么还不如以前了,上辈子他们班第一次上解剖课,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没吐呢。 等等,好像不是这样,当时他们第一节课是认识骨骼来着,等大家适应了几节课以后,才正式接触尸体。 “我们先搬吧,让他休息一会。”巫承赫说,思忖着大概这年头教学方式跟以前不同吧。 几个学生都是一脸想死的表情,但鉴于不搬尸体就要走人,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巫承赫的建议,两两分组,各自推着一具尸体往实验室走去。那个男生吐完了,过来帮巫承赫。 沐等他们都推进来了,皱了皱眉,道:“谁让你们都推过来了?那两具是留给平行班的,你们都用了其他人用什么?浪费可耻知道吗?” 六个人除了巫承赫都被雷给霹了,尼玛一具尸体你为毛让六个人去搬?搬的时候又不说明白,隔壁还偏偏准备了三具…… 所有人都觉得院长是在耍他们,但迫于压力谁也不敢说什么,默默又将两具尸体推回远处。 巫承赫再次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那个昏厥的女生已经醒了,面无人色地站在最靠近尸体的地方,筛糠似的发着抖。沐就站在她旁边,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她,还是怕她逃跑,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肩膀。 “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正式上系统解剖课了,上学期是人体解剖,下学期是局部解剖。”沐说,“首先,我们医学院的传统,课前要向‘大体老师’,也就是即将用身体教会你们知识的遗体捐献者,致以崇高的敬意,现在,默哀三分钟。”说着,他率先低下了头,一脸虔诚地道:“感谢您的无私,请安息吧。” 学生们强忍着剧烈的不适感,跟着低头默哀:“感谢您的无私,请安息吧。” 三分钟后,沐抬起头来,冲巴隆兄弟摆了摆手:“好了,你们俩,把‘大体老师’推回隔壁去吧。” “……”所有人都想晕倒——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默哀三分钟吗? 不过谁也不敢质疑院长他老人家的决定,巴隆面如死灰地把尸体又推了回去。 “趁着这段时间,大家熟悉一下实验室规章制度吧。”沐一脸没事儿人的样子,指了指实验室墙上挂着的表格。有了刚才那个别出心裁的下马威,大家已经把他的话当圣旨了,纷纷无比虔诚地拜读着规章制度,连巫承赫也不例外。 “好了,我们现在正式开始上课。”等巴隆兄弟回来,沐拍了拍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推出一副白生生的人体骨架,道:“我们这节课先认识人类的骨骼。” 跟之前的“大体老师”作对比,白骨精什么的都显得那么美好可爱,大家面对死人骨头,没有产生任何不适,连之前那个晕倒的女生都无比坚强勇敢地摸了摸死人头,苍白的脸蛋甚至回光返照般出现了两团红晕。 这就是反差萌吗?巫承赫默默擦汗,院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吊…… 实验课很快就结束了,沐这个人虽然各种邪僻,但专业水平是极其过硬的,巫承赫上辈子的解剖老师也算是业界大拿,比到他跟前还是差得很远。 这就是高手跟天才的区别了,巫承赫想,无论如何,能跟这样的人学习,一定会受益匪浅。 上完课,沐洗手换衣服,丢下白大褂,指了指那个昏厥过的女生,道:“之前有人替你去搬了样本,那你就留下来打扫卫生吧,把这里清理一遍,试验台、地板……人骨标本也要放好,收进柜子。”说完,潇洒地挥了挥衣袖,走了。 第一堂解剖课的冲击力太大,大家多少都有点心理不适,很快就纷纷离开了,巫承赫见那女生无助地看着人难题骨架,又害怕又纠结的样子,知道人走光了她一准得吓哭,叹息,对她道:“算了,你走吧,我帮你收拾。” “那、那怎么好意思。”女生跟巫承赫不熟,虽然很感激他自愿帮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胆子大,不怕这些的。”巫承赫道,“你走吧,回去好好休息。院长都走了,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谢谢你了!”女生感激得都要哭了,给巫承赫鞠了个躬,走了。 巴隆兄弟走在最后,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神情,凑在一起嘀咕了两句,将他们的白人跟班叫了过来,耳语了一番什么,三个人一起离开了。 巫承赫注意到他们在实验室门外的角落里说话,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走,但忙着收拾卫生,就没有多想。他将人体骨架按原样恢复,固定好,小心地放进药品柜,又清理了试验台,打扫了地面,最后全面消毒,准备离开。 时针已经指向傍晚七点,外面大概天已经黑了,巫承赫洗了手,打算上楼回宿舍,然而手拉住通道门把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坑爹!他终于知道奥利奥三人组刚才在外面搞什么了! “有人吗?”巫承赫拍了拍门,大声道。没人回答,今天是礼拜五,下午本来就没什么课,沐一离开,那些助理实验员们肯定也跟着走了,不会留下来等他打扫卫生。 他打开紧急呼叫器打算呼救,发现线路不通,不知道是本来就坏掉了,还是被奥利奥组合做了手脚。又打开个人智脑想给宿舍的人打电话,信号被屏蔽了,根本打不出去。 太狠了吧?巫承赫本来没把这三个人放在眼里,之前他们也找过他不少麻烦,但都是些小儿科手段,无非就是给他的课件种病毒,把他交给老师的作业通过内网删除之类,被金轩这样的变态学霸以残酷的方式报复过以后,已经老实了很久了。 他还以为他们就那点小能耐了,没想到今天搞了个大的!这下可麻烦了,周末连着两天实验中心都不开门,下周第一节实验课在周一下午,也就是说他将有三天两夜会被关在实验室里,和一堆人体骨架以及大体老师共度美好的周末。 好吧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反正他也不害怕,但吃饭问题如何解决?他总不能吃样本吧? 但愿舍友们发现他晚上没回来,会告诉宿舍管理处,巫承赫暗暗祈祷,但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他在宿舍人缘还不错,上次跟金轩出去度周末,曾经拜托大家在管理处查房的时候替自己遮掩,这次他不在,他们一定以为他又出去约会了,八成还会帮他说谎。 要命的是金轩还被发配到大峡谷去了,拉练是全封闭的,不能和外界通话,所以他也不会发现他被关起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巫承赫像个困兽一样在实验室里转了一会儿圈圈,最后只剩下叹气了——算了,乖乖呆着吧,大不了饿上两天,反正也饿不死,大体老师很有爱的,都是些特别有爱心的人,就算以纪念馆去世了,跟他们呆在一起也能升华自己的情操呢。 苦中作乐的某人很快就彻底淡定了下来,在地下二层转了两圈熟悉了一下地形,找到了化学实验室,洗了个干净的烧杯,用酒精灯烧了一杯热水,又打开药剂柜,找到一瓶分析纯的果糖,给里面加了两勺,给自己补充能量。 喝完糖水,好像肚子也不怎么饿了,巫承赫回到解剖实验室,在自己之前擦干净的实验台上躺下来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床,巫承赫神清气爽,在走廊上来回跑了几圈,感觉有些无聊,索性将样品室的尸体推出来一具,打算活动活动手脚解剖一下。说起来他有半年多没动过手术刀了,手都有点生了呢,反正被关在这里也没事干,不如找找感觉。 巫承赫在UN是全科跑的,但干得时间最长的还是外科,尤其心胸外科,在战地医院算是小有名气,连很多国外高手都佩服他手快眼快,直觉一流。 一拿起解剖刀,巫承赫就什么都忘了,外界打扰一概全不存在,整个人的意识力就集中在了那柄薄薄的刀刃上。 切开皮肤,逐层分切肌肉,用器械撑开胸腔,分离结扎血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巫承赫觉得自己的直觉好像特别好,手眼配合几乎达到了完美的境界,虽然因为人类的进化,他对这具尸体远不如从前对病人那样熟悉,但操作的时候反而更加流畅,尤其对肌肉的分割,和对血管的处理,干净利落,比他上辈子的导师都要出色。 是因为向导性吗?我的意识云支配了我的双手和眼睛?巫承赫分开最后一根血管,看着暴露在眼前的完整的心脏,内心渐渐涌上狂喜,这么长时间了,他头一次觉得成为一个向导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呢! 发现了这个秘密,巫承赫真想握住巴隆兄弟的手向他们说一声谢谢,谢谢他们把他关在这里,让他有机会独享这么多的人体样本! 上辈子解剖课都是五六个人用一个样本的好吗,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用三个,简直是狗大户! 狗大户解剖完胸腔腹腔,越发断定自己开了挂了,将来一定能成为外科界一代宗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其他实验室跑了一圈,发现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上过缝合课,缝了一堆乱七八糟仿真皮肤。作为一名高要求严标准的外科医生,巫承赫在缝合方面有严重的强迫症,看到他们缝得乱七八糟,内心就像猫抓一样难受,于是把那些看不过眼的全都拆了,统统重新缝了一遍,这才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就这样,巫承赫度过了来到阿斯顿大学后最为开心充实的一个周末,解剖了两具尸体,缝合了几十个不同的创口。当沐院长白着脸带了两名校医冲进地下室的时候,发现他神奇的学生居然没有昏倒,也没有崩溃,而是哼着欢快的歌儿解剖着一具男尸,那状态简直就像是吃了炫迈——完全停不下来呢! 46弱鸡你为什么这么牛 沐院长是在周一上午才知道他有个学生被关进了实验室。 这种事故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当时实验中心设备检修,有个学生没收到通知,在里面做实验忘了时间,结果被关了整整两天,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做了好几期的心理治疗才逐渐好转,后来转去了农科院兽医系。 医科生胆子一般不会很小,平时很多人在一起做试验,面对尸体大都不会害怕。但如果落了单,情况就不好说了——毕竟再彪悍的人,和一群尸体关在一起好多天也会觉得惊悚恶心,何况没吃没喝的,体力消耗也是个大问题。 而且上次那个学生已经大三了,年龄超过二十岁,这次这个是大一新生,才十七岁,一堂解剖课都没有上过,完全是个菜鸟! “你说有人被关在解剖实验室了?”沐在周一上午的例会之后接到了班长的报告,当时就吓了一跳,“谁?多久了?” “两三天了,周五做完实验他好像就没出来。”班长一头汗,“周末他没回宿舍,舍友以为他去朋友家了,没在意,今天早上他连着两节课都没来,大家才觉得有些奇怪,推算了一下,周五实验课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了。留值日的女生说那天他主动帮她留下来清理实验室,她还以为他早就回去了。” “我问你是谁!” “巫承赫。” 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霍地站起身来,对秘书道:“叫校医院把急诊室空出来,让心理科主任去解剖实验室。” “要不要叫个内科医生?” “我就是。” 秘书一呆:“您要自己去吗?可是半个小时后有一场很重要的学术交流会,十二名从联邦各地赶来的医生都在等您作报告。” “改成酒会,推到今晚,就说我忽然想请大家吃饭。下午你安排人带他们去参观一下学校,放松放松。” “好的,我马上去做酒会的预算……” “不用,我自己掏钱,不要动用院里的资金。”沐大步流星往实验中心走去,“叫保卫处把这三天的监控录像给我发过来,我要看。” “是。”秘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紧张,感觉有些奇怪,摇了摇头,照他的吩咐去安排了。 一行人脚步匆匆赶到实验中心,助理已经开了大门,忐忑不安道:“院长,抱歉我不知道里面有人,周五下午我家里有点事,所以早走了一会……” 沐冷冷横他一眼,没说一句话,但助理已经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吓尿了,自动消音,跟在他身后往地下一层走去。 “没人接到他的求救电话?”沐在电梯上问班长,“你们也没人跟他联系?” “他的舍友菊次郎曾经联系过他,说不在通讯范围内。”班长道,“我们也觉得奇怪,实验室明明有信号的,可是现在就是打不通。” “除了他,那天谁最后一个离开?” “……不知道。”班长羞愧道,“我走得早,没注意是谁。” 沐脸色十分不好看,连训人的话都懒得说,下了电梯直奔解剖实验室。然而一打开解剖室的大门,他就愣住了——那个站在解剖台前哼小曲的货是谁? 想象中精神崩溃娇弱哭泣的某人正捏着解剖刀给一具男尸分离胆囊,整个人那叫一个精神焕发,估计捡到一百万也就莫过于此了。一边的解剖床上停着一具已经解剖好的女尸,干净利落,尤其胸腔,堪称教学范本。 沐惊呆了两秒,扫过他正在忙碌的双手,冰冷的视线不由得浮上一丝惊艳的笑意,然而很快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暴怒——谁让你把老子的存货都特么给剖了?知道这年头样本有多稀缺吗?你都干了剩下的班级还玩毛线啊! 简直暴殄天物!沐捂着胸口直喘气,半天右手点了点班长,又点了点巫承赫,示意他过去把停不下来的某人给摁住,免得自己控制不住出手太重,酿成惨剧。 班长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两手血污的巫承赫,浑身的汗毛都炸成了烟花烫,哆嗦了半天才踅过去,用一根手指捅了捅他后背:“同、同学,你停一停先。” 巫承赫全身心都投入在解剖当中,被他一戳吓了一跳,手一抖,一根血管就穿了,大叫一声:“哎哟尼玛,我的胆囊!”一边手忙脚乱结扎血管,一边右手一伸:“内镜持夹钳,大号,快!” “……” 班长一头黑线:拜托能不能不要玩得这么投入啊亲! 沐嘴角抽了抽,悄没声息地走过来,拿起一把钳子递在巫承赫手里,看他处理好穿刺,分束好血管,才凑近他耳边阴森森道:“玩够了吗?” 巫承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感觉耳背上的毛毛虫筛糠似的颤抖着,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压制,猛然间反应过来,扭头,立刻看到沐放大的面孔,吓得大叫一声:“啊!” 沐被他的尖叫吓了一跳,皱眉往后躲了躲,勃然大怒:“叫什么叫!三天没吃饭还叫这么大声,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夺下他手里的解剖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便甩在了木质药品架上,发出“夺”一声轻响。 两秒钟后,木架“嚯啷啷”一声整个裂成了两半! 巫承赫被他这一手小李飞刀彻底镇住,胆战心惊看着即将暴走的Boss大人,思忖着是应该卖萌还是应该立刻跪下,半天憋出一个老实巴交的微笑:“院、院长,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死了没有!”沐看了一眼被他剖了一大半的尸体,怒气值瞬间飚红,对助手道,“去拿个遗体捐献书让他给我签字,下次再出这种事,谁祸害了我的标本,谁就给我躺到停尸床上去!” 巫承赫被他喷了个激灵,脑子里飞快地轮了一圈,决定勇敢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我、我不是故意的,院长,我就是被关在这里很害怕,所以想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我不是故意要用掉您这么多尸体的,我只是一个人呆在这瘆的慌……” 顺便装可怜拉点同情值。 “呵呵……”沐被他如此逻辑崩坏的解释雷笑了,毫不吝啬地糊了他一脸的呵呵。 站在门口的三人则被沐的笑吓得全体惊呆:天哪院长他竟然会笑,虽然只是冷笑,也够惊悚的了好吗! 巫承赫转过弯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解释有点不合时宜,一时不知道如何补救,只能纠结地挠头。沐笑完了,看着他呆萌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心理科主任道:“你先把他带去医院检查一下,看脑子是不是吓坏掉了。” 心理科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是。”跟班长一左一右架住疑似神经病,将巫承赫拖出了实验室。巫承赫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大概是保外就医的节奏,于是顺从地跟他们走了。 沐对助理道:“去各处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异常,还有这孩子有没有祸害别的东西。” 助理领命而去。沐站在解剖台前,仔细观察着巫承赫的“作品”,视线扫过尸体全身,最后停留在胸腔的位置,捡起一把止血钳一一检查他做的切口和缝合,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阿斯顿医学院汇集着全联邦最优秀的医科生,天才他也不知道见了多少了,但这么标准的解剖手法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大一菜鸟吗? 沐丢下止血钳,想了想,启动了自己的个人智脑,邮箱里躺着秘书传给他的监控记录。他打开记录,以十倍速飞快地播放了一圈,精准地将时间轴停留在周六上午,那时巫承赫正在解剖第一具女尸。 无比流畅的手法,从切口到开胸,从分割肌肉到处理血管,每一个步骤都像老手一样精准。沐将倍速调低到3,仔细查看他的解剖过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这孩子令人惊叹的不只是娴熟的解剖手法,还有近乎恐怖的解剖直觉,纵观他从医这二十多年的经历,几乎还没见过这样的鬼才! 如果说解剖手法可以依靠模拟解剖软件练习,这种超乎寻常的直觉只能是天生的,而作为一个长期教育全联邦最杰出人才的医学院院长,沐非常清楚正常人的直觉可以达到的上线。 这孩子绝对远远超出了这个上线! 沐目光沉沉地看着视频,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少顷,他忽然开始来回调整三维视频的角度,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他将视线落在了巫承赫右耳的位置,凝神注视他头发盖住的地方。 “院长,我找到了这个。”助理兴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沐眼神一凌,立刻将视频拨了个相反的角度,挡住他的耳朵,问助理:“什么?” “是一个信号屏蔽器,做得非常精巧,可以屏蔽地下一层所有的无线通讯,包括紧急呼救系统。怪不得他们打不通那孩子的电话,也没收到求救。”助理递给他一个小纽扣大的圆片,“这东西应该是军用的,一般人搞不到。” 沐接过圆片,若有所思,往上衣口袋里一塞,将面前的全息视频快退,把时间轴调整到了周五傍晚六点五十。视频显示当时巴隆兄弟和一个白人正离开实验室,关上门以后那个白人回头在门禁上鼓捣了一会,之后往墙角丢了个什么东西。 沐漆黑的眼睛眯了眯,道:“我现在去校医院看看那孩子,你叫这三个人到医院来见我。” “是。”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沐神色颇为冷峻,沉声道,“事情涉及国防部长家的公子,可能会有些麻烦,我不想在院方形成结论之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明白吗?” “是。”助理肃然答应。 沐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了,问:“别的实验室有没有什么损失?” “呃,几乎没有,就是化学实验室少了一百多克分析纯果糖,不值钱的。”助理说,“还有缝合实验室的门被打开过,我进去看了,那孩子把周五上午护理班的缝合考试作品修改了一大半,那班学生估计得重新考一次——老师还没打分呢。” 沐痛苦扶额,道:“简直混蛋!他还能更手贱一点吗!” 助理嘴角抽了抽,又道:“不过他的缝合真的非常好,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那么完美的手法,恐怕最挑剔的偏执狂也挑不出毛病来,您要是看见一定会给他打满分的。” 沐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偏执狂?” “不不不!”助理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我没这个意思……” “说了的话千万不要再吞回去,那只会让你显得很猥琐。”沐冷冷道,“而且我就是偏执狂。” 助理一头冷汗,无语凝咽。 两人到了校医院,沐直奔急诊室,问急诊医生:“刚才送来那个孩子情况怎么样?” 值班医生道:“已经给他做过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有点饿过了,好在电解质是正常的——这孩子说他每半天就摄入二十五克果糖。” “他倒是很会吃!”沐冷声吐槽,问,“心理医生给他做过评估了吗?” “做过了,心理很正常,就是大概太开心了,稍微有点亢奋。”急诊医生苦笑道,“不过后来听说您要来,他又说头疼心慌犯恶心什么的,我猜大概是应激反应,怕您生气处罚他吧。” “换了我,能独立解剖两具尸体也会这么亢奋的。”沐哼了一声,道:“行了,再观察一两个小时就让他回去吧,我看他一点事都没有。” “是,我也这么想。” 助理出去接了个电话,道:“院长,巴隆兄弟他们来了。” “叫他们进来。” 沐在医生办公室接见了奥利奥三人组。巴隆兄弟脸色有些忐忑,进来后连正眼看都不敢看沐,被他冷冽的气息压制,只敢看自己的脚尖。 “说吧。” 沉默良久,感觉气氛已经够凝重了,沐终于开口。 简单的两个字,却令奥利奥组合齐齐打了个冷战,三人面面相觑,半天巴隆兄弟中的哥哥鼓起勇气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沐“哦”了一声,道:“大巴隆,药不能停。” 大巴隆一愣,他接着道:“上次我就感觉你智商有问题,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考进医学院的,不会是临时加了Buff吧?你爹手下的科学家又研发出什么新产品了?” 大巴隆被他讽刺得满脸通红,刚要辩白,沐抬手阻止了他,道:“你以为我把你们叫来是调查情况的吗?别傻了,那是你们的辅导员才会做的蠢事,我不会浪费那个时间,我很清楚你们干了什么,我是来审判你们的,明白吗?” 巴隆兄弟对视一眼,同时浮上不可思议的神色。沐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你们都超过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了,适用联邦刑法。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谋杀一个未成年人会判什么刑?” “谋杀”二字成功Shock到了奥利奥组合,三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沐冷哼一声,道:“古中国有句话,说‘故脑残无药可医’,你们就是脑残知道吗?你们以为把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关在地下室只是一场恶作剧,最多吓唬吓唬他是吗?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他可能会被你们害死?” 小巴隆到底稚嫩一些,被他的一说开始害怕起来:“您、您说他死了?” “你猜呢?”沐反问,“或者我们反过来试试看,把你关进解剖实验室两天三夜,看会发生什么情况?” 小巴隆变色,沐做事一向邪僻,说不定真会这么做,他可不想跟尸体呆在一起那么久! “他、他不会有事的。”大巴隆发现弟弟害怕了,抢着道,“他连尸体都敢搬,还主动留下来替女同学值日,怎么可能……” “他确实没事。”沐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们没有犯谋杀罪,只是谋杀未遂。”顿了顿,道,“恭喜你们,不用坐电椅了,最多判七年有期徒刑,二十五岁之前就能出狱,还很年轻呢。” 他表情正直,语气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奥利奥三人组瞠目对视,渐渐开始相信他不是吓唬人了。小巴隆最沉不住气,惊慌道:“院、院长,我们不是有意的,只是跟那小子开个玩笑……” “哦,去跟法官解释吧。”沐道,“他一定会给你的智商点蜡的。” “是真的,我们没想害他。”大巴隆也害怕起来,老早就听说医学院院长是个异端,谁的账也不会买,说不定真的会把他们送上法庭,“我们只是平时有点小龃龉,互相看不顺眼,他也经常给我们挖坑。” “唔,说说看,他怎么欺负你们了?”沐饶有兴趣地问,“他在你跑步的时候给你使绊子?在你洗澡的时候偷了你的衣服?还是黑了你的教学课件,或者把你交给老师的作业全删了?” 巴隆兄弟愕然,万万没想到自己做过的事通通被他记录在案,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沐冷哼一声,道:“听着,我不管你们的爹是谁,他的爹是谁,医学院是我的地盘,在这儿混,你们全都得听我的!互相使点小手段,拉帮结派欺负人,没关系,学校不是象牙塔,我乐意你们提前认识社会的黑暗。但你们给我记住,任何时候都别拿人命给我开玩笑,你们开不起,你们的爹也开不起!” 巴隆兄弟垂着头,惶惶如丧家之犬。沐接着道:“或许你们不知道,上一个被关在解剖实验室两天三夜的人是个什么结果——那孩子到现在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医生当不了,只能转行做兽医。你们这样的做法,完全可以毁掉一个人,明白吗?联邦是法治社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们他娘的连王子都不是!你们可以回去问问你们的爹,如果你们废了汉尼拔的儿子,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他的答案一定比我的更加提神醒脑!” 接受审判的三人面如死灰。沐停顿了一会,确认他们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道:“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巫承赫就在隔壁病房,你们进去请求当事人的原谅,如果他同意不控告你们,我们就不走法律程序,在医学院的范围内解决这次事故。” 峰回路转,以为死定了的三人忽然看见了曙光,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沐对他们的可怜的情商非常满意,站起身来:“跟我来。” 巫承赫正坐在病床上吃医生给他特别配制的营养素,就看见长期奋战在坑爹第一线的三人走了进来,惊悚的是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烁着天使般纯洁的光芒。 巫承赫略惊悚,戒备地看着他们。大小巴隆对视一眼,同时给他一个亲切的笑容:“你没事吧?” “……”巫承赫虽然是个圣母,但还没圣母到脑残的地步,真说自己没事,估计他们下次挖的坑就更凶残了。于是他什么话都没说。 “对不起,我们太过分了,请你原谅我们吧。”大巴隆一脸诚心悔过的表情。小巴隆比他还虔诚地点头,跟着道:“是啊是啊,这次是我们对不起你,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这是什么节奏?我又不是神父,你们忏悔个毛线啊?巫承赫越发惊悚。 “是这样,他们希望你不要控告他们谋杀。”沐道,“虽然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但鉴于你们是同学,他们又诚心悔过,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们一次机会,在医学院内部解决这件事情,不要闹上法庭。” “哦……”巫承赫恍然,估计沐大概是用什么残酷的手段吓唬过这仨了,才搞得他们像鹌鹑一样。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要告他们,毕竟只是小男孩的恶作剧罢了,就算手段狠了点,也不至于上升到“谋杀”的高度。 而且要不是他们把他关起来,他还没那么好的解剖机会呢,说起来真该谢谢他们! 巫承赫假装纠结地想了一会,道:“院长,我服从院里的安排。” 看这情商!沐暗赞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当然希望这件事能控制在最小范围内,闹上法庭会给院里带来不好的影响。” “是啊。”巫承赫马上善解人意地点头,“您说得对,我听您的。” “谢谢!”奥利奥组合都要给巫承赫跪下了,感激得热泪盈眶,“谢谢你宽宏大量原谅我们!” “那就这样吧。”沐说,“这件事院里会做出处理决定。” 本来大家都以为事情圆满解决,但就在巫承赫出院的第二天下午,阿斯顿大学法务中心却收到了一封来自战略学院的投诉信。 马洛·辛普森先生对医学院提出严正的抗议,抗议院长沐对自己兄长的不公正裁决。 47总统演技顶呱呱 巫承赫和马洛的关系,一直保持在“有人时相敬如宾,无人时互翻白眼”的状态。 也就是说,私下里他们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偶尔巫承赫发个圣母病打电话去问候一下马洛,马洛一准送他个白眼仁。偶尔马洛发圣母病问候一下巫承赫,巫承赫也会回他一个呆滞的“哦……” 神奇的是他们发作圣母病的频率还总是错开的,于是谁也没有Get到过兄友弟恭的正确姿势。 所以当巫承赫听说马洛为了替他伸冤,居然把医学院捅到了阿斯顿大学法务部那里,感觉那是相当的惊悚。 中二病什么的,真是叵测的存在! 还没等巫承赫打电话问他想干什么,马洛就主动来宿舍找他了。经过艰苦的军训和拉练,便宜弟弟又长高了一点,身材也越发结实,穿着战略学院的学员制服,显得宽肩窄臀,英武逼人。 好吧我也长高了半公分呢……巫承赫只能捂心安慰自己:咱走的是儒雅路线,不要跟这些粗人比。 “你没事吧?”马洛一进宿舍就开门见山地问。 “……没事。”巫承赫一想到他把沐给告了,就糟心的不行——那活阎王是好惹的吗?自己还动了人家两具尸体,二十多个仿真皮肤模具。据说护理班都炸锅了,要不是沐压着,代课老师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但马洛毕竟是出自于好心,巫承赫也不好打击他,请他在书桌前坐了,道:“其实只是小小的恶作剧而已,院里已经处理过了,你大可不必捅到法务处,这样让我们院长脸上很难看。” “你真是个圣母!”马洛嗤笑道,“自己被关在停尸房三天,居然还在担心你们院长的面子。” 巫承赫叹气,有些道理跟这些熊孩子是说不清楚的,耐心道:“只是在实验室而已,并不是什么停尸房,我还没那么脆弱,医科生如果怕尸体那还怎么活?你太小题大做了,稍后去把投诉信撤回来吧。”见马洛脸色不豫,又加了一句:“谢谢你的关心,我特别感动呢。” “谁要你感动!”马洛嫌弃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吗?别臭美了,我是为了给巴隆兄弟一点教训!国防部长一直记恨老头子,他们兄弟俩这样欺负你,针对的根本不是你本人,而是整个远航军。他们在挑战爸爸作为远航军统帅的权威,你懂吗?” “呃——”巫承赫实在是没有想那么多,被他如此严重的说辞吓了一跳,想了想,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毕竟是来上学的,和同学有点小矛盾很正常,我觉得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惊动家长了。何况巴隆兄弟是真的悔过了,他们现在见了我简直跟鹌鹑一样老实。我觉得这样就够了,毕竟真闹到法庭上他们可能会失去从医资格。” “他们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就该失去从医资格!上学期间他们就敢把同学关在停尸房里,以后真当了医生,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马洛冷笑,“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别人会怎么想?还以为远航军怕了联邦军团呢。” “停!”巫承赫被他诡异的逻辑绕晕了,“这件事我认为只是学生内部的小矛盾,没必要上升到远航军和联邦军团之间的高度吧?何况院里已经处置了巴隆兄弟,全院通报批评,学分减半,这些都是要记录进档案的,我认为这样的处置很合理。你不要过分夸大这件事的影响,也不要给爸爸惹麻烦。OK?” “那也叫‘处置’?幸亏你神经粗,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换个人恐怕早就心理崩溃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只给一个全院通报就放过了,简直笑话!”马洛道,“你们院长明显在和稀泥,换了你把巴隆兄弟和尸体关三天,他也会这样轻轻放过吗?国防部长首先就不会答应!别提他那个难缠的老婆了。” 提到巴隆夫人,巫承赫立刻联想到向导学校,心中一沉,道:“我们院长不是那种人。马洛,我不想追究这件事,毕竟我还要在这里呆八年,拜托你稍后把投诉撤销掉好吗?” “不行!”马洛一口否决,看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起来:“我们在阿斯顿大学,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老头子,有时候处理事情不能太软弱,必须摆明我们的态度。”犹豫了一下,道,“夏里,你还没适应你的身份,你是作为委培生被远航军送到医学院来的,说难听点,你是老头子抵押在首都的人质。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牢牢记住,你首先汉尼拔的儿子,其次才是你自己,明白吗?” 看着他刚毅的面孔,巫承赫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汉尼拔,没错,马洛才是汉尼拔的儿子,他身体里流着汉尼拔的血,继承了汉尼拔的强势与果敢,即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仍旧能令人刮目相看。 这种感觉让巫承赫有些轻微的不适,一直以来马洛给他的感觉都是单纯正直的,有点清高,有点中二,但绝对不厚黑。他现在才发现,作为远航军统帅的儿子,马洛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有一点马洛说得对——既然他顶着统帅之子的名头,就得履行相应的责任,他以后做事得记住这一点。 “你真的不打算取消投诉吗?”巫承赫努力做最后的争取。 马洛摇头:“不可能,我必须让巴隆兄弟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巫承赫见识到了马洛的固执,想要说服这家伙,估计得启动思维暗示,但以这种方式影响一个人是不道德的,除非万不得已,他不能那么做。“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希望你能把态度放低调一点。我们院长对我不错,我不想让他难堪。” “我有分寸。” 第二天上午,法务部接受了马洛的投诉,派出专人来医学院调查。沐会见两名调查员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整个医学院的大气压都被他无形的戾气压得低了两分,整整一个早上,学生们统统觉得胸闷气短,忐忑不安。 巫承赫被叫去谈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沐的脸,低着头只管回答调查员的问题,感觉沐冰冷的目光刺在自己脸上,杀伤力都快具象化了。奇怪的是他的毛毛虫似乎也感受到了沐强大的气场,整个过程中筛糠似的颤抖着,弄得他耳朵痒得不行,不知不觉挠了好几下。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每当他挠耳朵的时候,沐的眼睛就会眯起来,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金轩因为要整理拉练过程中采集的数据,评估学生资质,比大队人马晚回来两天,一到学校就听说了巫承赫的事情,立刻赶了过来。 “你没事吧?”巫承赫的宿舍里,金轩拉着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就差把他扒光了检查身体了。巫承赫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道:“都说没事了,这不是好好的吗?拜托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小萝莉!” “怎么我一离开就出这种事呢!”金轩追悔莫及,神经兮兮道,“不行,下次拉练我得把金辙的卫兵给你调过来几个,再来这么一次我非得心肌梗死不可,你要出点事我可怎么活……”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巫承赫头都大了 ,有一个中二病他就够苦逼的了,再来个杀马特简直无法抵挡。 金轩还是心疼的不得了,左看右看,笃定道:“瘦了,我好不容易给你养点膘,这下全没了,下巴比以前还尖……该死的巴隆兄弟,我跟他们没完,不对,我跟他们全家都没完!” 一个比一个丧失!巫承赫扶额:“根本就没什么事,他们已经很惨了,现在见了我都绕着走,你很不必再找他们麻烦,有一个马洛我就够受的了。” “就是,马洛这熊孩子凑什么热闹!”金轩拍桌子,“这种事干嘛要大张旗鼓地上诉呢,私底下有无数种办法收拾他们,这下引起官方的注意反倒不好弄了。而且还打了你们院长的脸,沐那个人太邪僻了,你要在他手底下呆八年……不如我想办法把他弄走吧,换个软糯点的来……” “打住!”巫承赫深知这货脑洞之巨大,行动力之强悍,立刻将他坑爹的计划掐死在了萌芽状态,“我们院长就是毒舌一点,为人很公允,专业又强,你不要打他主意。” “哦。”金轩不说话了,沉默地摸着下巴,丹凤眼冒出凶残的光。巫承赫看他表情就觉得他在憋什么坏水,狐疑道:“你又在想什么?” “想知道吗?”金轩嘴角一勾,“让我标记一下,你就能知道了呢。” “……”巫承赫无语,这种调戏他现在已经很淡定了。 “对了,礼服你去试了没有?”金轩忽然换了话题。巫承赫道:“试了,已经拿回来了。”从衣柜里拿出来比在身上:“最近好像胖了,胸口有点紧。” “唔,都是我的功劳。”金轩得意道,“明天下课你在宿舍等我,我来接你。” “嗯嗯。”一想起明晚就要去总统官邸赴宴,巫承赫颇有点紧张,两辈子他还没去过总统府呢,还好只是家宴,没有外人,要不然他一准觉得别扭。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他必须得别扭一下了,第二天傍晚,金轩载着他飞到位于军政中心的总统官邸,他一下车就傻眼了——说好的家宴呢?这人山人海的也叫家宴? 总统官邸灯火通明,客厅里传来优雅的乐声,透过落地长窗看进去,里面或坐或站着十几名宾客,无论衣着还是气质,都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巫承赫完全是照着三人家宴的规格做的心理建设,来之前还专门买了一个果篮,现在看这架势直接斯巴达了,半天才呐呐道:“不说是家宴吗?怎么这么多人?是不是我记错时间了?” “没有,是临时改动。”金轩在身后搂着他的腰,预防他掉头跑路,“昨天我跟金辙谈了你的事,他说要对晚宴做点调整。” “哦。”巫承赫将果篮塞他怀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学校,等下次再约吧。” “干嘛?本来就是为了答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才组织的这场晚宴啊,你走了就没戏唱了。”金轩拽着他不让他走,“只是宾客多了些,不用这么紧张吧,在加百列也没见你这么怯场。” 提起加百列巫承赫就想起那场坑爹的酒会,还有自己的初吻,脸慢慢就有点红了:“他们都是你哥哥的部下吧?我又不认识,这么大张旗鼓地答谢没必要吧……” “他认为有必要就有必要,他可是总统。”金轩搂着他的肩膀往进走,“给总统点面子吧,你这个主宾要是走了,他的老脸可就丢大发了。”巫承赫没办法,只好跟他进去。 “啊,你终于来了。”一进门就听到金辙爽朗的笑声,“欢迎欢迎,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巫承赫被他如此热情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将果篮递给他:“对不起,我以为是家宴,所以准备的礼物有点……奇怪。” “唔,是我的错,临时扩大了一下‘家宴’的规模,该我向你道歉才是。”金辙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蓝色西装,身材魁梧,面容英俊,将果篮递给秘书,从金轩手中接过巫承赫,“来,给你介绍一下今天的客人,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霍伯特你已经认识了,这是NTU司令官,我的老上司,这是……” 金辙扶着巫承赫的肩膀将满场宾客介绍给他,不是军队高官就是政界要员,每一个人的名头叫出来都能闪瞎人眼。巫承赫来都来了,只能保持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与众人寒暄,同时努力记下他们谁是谁。 “噢,这位你一定要认识一下。”最后,金辙将他带到一名高大的黑人面前,“这是巴隆先生,我的国防部长,我最好的兄弟之一,我们年轻的时候可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过命的交情。” 电光石火之间,巫承赫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眼角扫过不远处含笑注视他的金轩,后者暧昧地给他眨了眨眼。 “您好,巴隆先生。”巫承赫不卑不亢地和他握手。国防部长比他的俩儿子还要黑一些,典型的美裔,长得有点像增高版奥巴马,还挺帅的。 “你好。”巴隆微笑着说,一脸慈和的表情,但巫承赫还是从他眼底深处看到了厌恶。 “他和你爸爸可是老对手啦。”金辙哈哈笑着道,“你爸爸当年从我手里挖出去三个集团军,巴隆差点要跟我翻脸。” 巴隆脸上笑容未变,眼中的笑意却淡了淡,金辙这话是明白告诉他——老子才是三军元帅,你吃汉尼拔的醋吃得没道理啊亲! 巫承赫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只能继续露出八颗牙齿秀微笑。 “对了,你的双生子好像也在阿斯顿念医学院?”金辙像是才想起来,“真是缘分呐,小巫先生正好也是念医科,什么专业来着?” “八年临床。”巫承赫依稀觉得总统阁下开始挖坑了,顺着他的话说。果然,巴隆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是的,犬子正好跟小巫先生在一个班。” “是吗?”金辙一脸惊喜的表情,“那再好没有了,我还担心小巫先生在医学院没个照应呢,巴隆,你不知道,这孩子太乖了,又内向又腼腆,我一直担心他会受人欺负,有你家两个儿子照顾他我就放心多了。” 巫承赫都想替巴隆扶额了,总统你是插刀教的吗? 巴隆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个……呵呵,我回去会叮嘱他们的。” 金辙一脸推心置腹的表情,拉着巴隆的手道:“你不知道啊,巴隆,我对小巫先生那真是十二万分的感谢。我这辈子没别的牵挂,就金轩这么一个祸害,上次在加百列军港,要不是小巫先生,金轩命都没了。我这个人你是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好不容易这孩子考到阿斯顿来,我一定得把他照顾好,要是出一点事儿,我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呐。” 巫承赫对政客的演技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连他耳朵上的毛毛虫都被总统大人的肉麻震撼了,跟打摆子似的直哆嗦。 巴隆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白一阵红一阵,偏偏金辙还不打算放过他,拍肩道:“咱俩十几年的交情,我的弟弟,就是你的弟弟,你说是不是?” 巴隆嘴角抽搐,金辙自说自话,压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以后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让你家双生子多照顾他,别让人把他给欺负了!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就是动我家金轩,动了金轩,就是动我。小巫这孩子太懂事,受了委屈也不吭声,你只管叫你儿子告诉我,我给他报仇!” 巴隆汗都下来了,万万没想到总统临时撤销一场飞行演戏,非要他参加这场晚宴,居然是这么个目的,顿时恨不得立刻赶回家把他俩混账儿子暴揍一顿。干笑了一声,道:“那个,犬子和小巫先生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啊?什么误会?”金辙一脸不解,问巫承赫,“你跟巴隆兄弟怎么了?” 巴隆算是彻底明白自己今晚的角色了,总统他是万万不敢惹的,总统要护着的人,他更是万万不敢惹。换上一副内疚的表情,对巫承赫道:“那件事无论如何是那两个臭小子的错,虽然学校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我还是要代他们给你道个歉,小巫先生,真是对不起,让你受了很大委屈。” 见好就收是美德,巫承赫忙道:“您太言重了。” “这件事我相信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巴隆诚恳道,“我的两个孩子虽然淘气,但心地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立志学医了,只是他们年纪小,耳根子软,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蒙蔽。对于上次的事,我已经狠狠责骂过他们了,他们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会和你好好相处的。” “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金辙追问道。 “他们班有个孩子很坏,看小巫人腼腆,就总是找他麻烦。我那两个儿子你也知道,一根筋的,被他一煽动,就跟他一起弄了个恶作剧,把小巫关在实验室一个周末。”巴隆解释道,“我已经收拾过他们了,也让他们以后不许和那个坏孩子再来往。您放心吧总统,以后有我两个孩子照看,绝对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小巫同学。” “噢,小孩子之间嘛,闹闹小矛盾不是什么大事。”总统不以为意地拍拍巴隆的肩膀,“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是是。”巴隆默默擦汗,又对巫承赫低声道:“调查的事,还希望你……” “我会向调查员解释的。”巫承赫道。 “那就太感激了。”巴隆再次握了握他的手,“等休假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我和孩子的母亲一定要好好向你道谢。” 巫承赫一点都不想见到他孩子的母亲,道:“不用这么客气了,您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 “应该的,应该的。” 秘书过来请示,问晚宴什么时候开始,金轩看了看时间,招呼大家入席。巫承赫的座位被安排在他的身边,旁边就是金轩。 金辙致了祝酒词,感谢巫承赫对金轩的救命之恩,然后宣布晚宴开始。来自陈福记的厨师送上一道道精美的法式大餐,色香味俱全,十分精美。 巫承赫低头小声问金轩:“这都是你的主意?” “金辙的。”金轩低声道,“我不想再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他出面比较合适。” 巫承赫暗自叹气,汉尼拔的影响力不足以覆盖到首都,有了金辙这面大旗,今后不会再有人敢找他麻烦了。 没想到他的人生还能遇上这种汤姆苏…… “其实我更愿意自己保护你。”金轩怅然道,“只不过要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了。” 巫承赫的手顿了一下:“吃你的牛排吧。” 48呆萌人品杠杠滴 总统的大旗祭出来,效果果然不同凡响。 法务部的调查刚刚进行了一半,事情就忽然发生了逆转——奥利奥组合中的白夹心同学,也就是巴隆兄弟那个白人跟班,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这次事故的大部分责任,把几乎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照他的说辞,他一开学就看巫承赫不顺眼了,原因是巫承赫长得像他前女友的现男友,让他每天一看见就血压升高内分泌失调,所以那天发现巫承赫一个人在实验室打扫卫生,马上产生了把他关起来的念头。至于巴隆兄弟,完全是出于哥们义气才帮的他,而且事后还善良地劝过他,只是没有被他采纳。 神奇的是调查员找到了他前女友的现男友,还真跟巫承赫长得有那么三五分相似。 鉴于监控摄像并不能确定他们三个人谁是主犯谁是从犯,巫承赫作为当事人也不知道实验室外面发生的事,调查结果很快就确定了下来:白夹心同学因为恶意报复被学院劝退;巴隆兄弟维持原判,给予全院通报批评;实验中心的值班管理员渎职早退,扣发一季度奖金;而医学院院长沐,则因为管理不善被校方提出书面批评。 拿到处理结果,巫承赫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阿斯顿大学医学院录取分数线极高,考进来不容易,白夹心就这么被劝退了,实在是有点可惜。还有沐,明明没有犯错,也被连累得受了批评。 金轩知道他这个人心软,得到这样的处理结果一准难受,周末特意带他去看黑白滚滚。 两个人一大早蹲在熊猫馆幼稚园班的围栏外面,巫承赫将下巴搭在栏杆上出神,眼球跟着一个翻跟头的熊猫崽转来转去,半天不说话。金轩摸了摸他头,道:“你别纠结了,这事不怪你,肯定是巴隆怕得罪金辙,才找人给他的双生子顶缸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巫承赫叹气:“考进医学院不容易。” “医者,仁术也。”金轩继续摸头,“他跟你无冤无仇,为了讨好巴隆兄弟就这样陷害你,将来当了医生,肯定也是心肠歹毒,早走早好。” 巫承赫想了想,道:“也不算无冤无仇吧,我长得像他情敌来着。” 金轩怒道:“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像你?你这么可爱,他们都瞎了吗?这种屁话你也信。” 巫承赫当然不信,只是圣母惯了,有点怅惘而已,看了一会熊猫就渐渐释然了,道:“其实别的都无所谓,就是觉得挺对不起院长的,他那么照顾我,我还连累他被学校批评。” “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要不是他平时管理不严格,管理员也不会早退了。”金轩道,“我说你为什么对这些外人都这么大同情心啊?就不能挪一点在我身上吗?” 巫承赫看着他委屈的帅脸,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又不是外人。” 金轩一愣,慢慢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欣喜若狂:“终于承认我是‘内人’了吗?” 巫承赫话一出口脸就红了,他这个人在感情上特别木讷,两辈子加一起还从没说过这么露骨的“情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肉麻得不行,扭脸假装去看熊猫崽,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的事。” 金轩看着他羞涩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大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石头一样小呆萌终于懂人事儿了,温柔地将他的小脑袋扳过来,道:“反正我都听见了,你已经向我表白了!” 巫承赫捡起一根竹子捅他胸口:“松手!大白天不要动手动脚,我脸都被你捏疼了!” 他皮肤极白,阳光下泛着细瓷一般莹润的光泽,颧骨上染着两团淡淡的红晕,看上去无比可口。金轩注视着他闪躲的双眼,忍不住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感受到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心都要化了,喃喃道:“不行,我要吻你,你太可爱了,放过你简直天理难容。” “……”巫承赫来不及反对,就被他攫住了双唇。金轩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甜味,不是蜜糖的甜,而是一种令他留恋的干净的味道。这味道只有心动的恋人才能体会,才能享受。 清晨的风温柔地抚过,树梢传来鸟雀清脆鸣叫,远处,熊猫崽们欢快地啃着嫩竹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巫承赫下意识抓住金轩的胳膊,舌头伸出去回应他的吻,吮他的唇瓣,舔舐他的牙齿,攫取他口中令人迷醉的味道,像个无师自通的天才一样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金轩大手捧着他的后脑,手指轻轻研磨他细软的头发,眯着眼睛欣赏他沉迷的表情,宠溺地放弃了所有主动权,任凭他凶猛地攻陷自己,品尝自己,像个霸道的小动物一样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这感觉简直太美妙,金轩配合着他的吻,将自己整个身心都交给他检阅,心底里的满足与幸福都要溢出来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否则为什么被占有的感觉比占有更令他兴奋? 这一定是真爱的力量,金轩叹息着回吻他的小男友,安抚地摸他的耳朵,手滑下去轻抚他单薄的胸脯,而后一路向下,握住他挺翘的臀瓣…… 巫承赫被他捏得打了个激灵,松开他的嘴唇,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含着湿润的水汽。金轩舔他的唇瓣,诱哄地将他搂到自己怀里,手绕过大腿摸到他两腿之间,发现那儿已经有点鼓了起来。 巫承赫马上变了脸色,双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握着他的手腕用力拨开,捂着裤子斥道,“你干什么!” 他眼睛里荡漾着情|欲,眉宇间却带着点薄怒。金轩看着他羞恼的样子,暗暗后悔自己太冒进了,不该在他刚刚情动的时候就撩拨他,努力平息心头溢出的火焰,半天憋出来一句:“要尿尿吗?” “……”巫承赫被他呛得差点咳嗽起来,又羞又囧,道,“不用!” “那我自己去。”金轩讪讪一笑,夹着腿往卫生间走去,再呆下去他怕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丛里,巫承赫低声哀嚎,将脑袋架在栏杆上摇来晃去,被人碰到那地方的感觉简直太奇怪了,作为一个撸了两辈子的宅男,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啊…… 翻了半天跟头的熊猫崽发现有个人类一直在看它,好奇地爬了过来,捡起一根竹子捅了捅巫承赫的腿,感觉他脑袋摇来摇去很好玩,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将大头搭在栏杆上,也开始摇。 当金轩处理完个人问题回到熊猫幼稚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的小呆萌和一只肥嘟嘟的滚滚面对面地晃着脑袋,跟上了发条一样,频率神同步。 啊,怎么好不容易开了窍,又回到了以前的水准?金轩的肩膀一下垮了下来,码蛋他什么时候才能成年啊擦! 不过就是这样无厘头的样子也还是那么可爱呢! 男人都是容易沉溺于感官快乐的动物,本来心情低落,一趟动物园回来巫承赫就满血复活了,不再纠结于白夹心同学的去留问题,也不再担心沐会不会迁怒于自己,开开心心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 果然爱情的治愈力是天下第一! 调查结束后一周,白夹心同学正式退学,奥利奥组合彻底解散。也许是迫于父亲的压力,巴隆兄弟对巫承赫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前看见他都从鼻孔里喷气的,现在对他尊敬得不得了,连路上遇见了都会主动打招呼。 巫承赫非常不习惯他们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总觉得这俩人变化这么大,人品有些堪忧。而且出于向导的直觉,他觉得自己当初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同伴的离开让巴隆兄弟对他的仇恨有所反弹,虽然表面上看很老实,但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给他挖个更大的坑。 倒是沐,对他的态度一如往昔,不过分关照,也不过分指责,只是在专业课时会刻意指点他一些难度较深的知识,往往让他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一波三折,就在季考前夕,有人一纸诉状把他告到了法务处。 收到调查员的谈话通知,巫承赫惊讶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告他的人居然是蓝瑟小姐! 她脑子没事吧?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马上就要考试了这得是多大仇啊?!巫承赫看着通知内容,真想把这姑娘的脑子剖开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在操心些啥——她居然投诉他之前被关在实验室的时候,把他们护理班的缝合作业给搞坏了! 好吧这是他的错,但这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沐该说的也说过了,重考也考过了,老师都没发话,她起什么劲啊? 真是挖坟小能手! 巫承赫没办法,只能再跟调查员解释一次,说自己当时并不知道那是缝合考试的作业,是出于帮忙的心理才把那些不及格的拆了重缝。 调查组其实也比较无语,阿斯顿大学一向纪律严明,管理合理,很少出现学生投诉老师的情况。自打远航军委培生来了以后,居然已经投诉了两次,还是为同一件事,实在令他们有些头疼。 还好这件事比较小,很快就查清楚了,调查团没有越级处置相关人员,只建议沐在内部处理一下,平息蓝瑟小姐的怨气。 大半个学期的功夫,居然两次被学生捅到学校法务部,这在沐的职业生涯中实在绝无仅有。调查组一走,院长大人就发了飙,把全院学生召集起来开了个大会。 会上,他老人家的脸都要阴出水来了,头一次浪费时间把院系规章给大家念了一遍,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最后,在众人噤若寒蝉的沉默中,他扫视全场,道:“感谢大家对我的监督和鼓励,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是以前对你们太仁慈了!从今天开始,我将一丝不苟地执行学院各项规章制度,让大家对我们的生存环境彻底满意!” 虽然置身于礼堂之内,大家还是感觉到了严冬的酷厉,想想以后的日子会相当地不好过,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隔空作死的蓝瑟小姐,恨不得远航军赶快把这个坑爹货收回去,再也不要放出来害人。 不过作为第二集团军的公主,蓝瑟小姐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也不在乎别人的日子好过不好过,只要巫承赫倒霉,她就觉得心里十分舒坦。 巫承赫当然要倒霉,毕竟调查组临走责令沐处罚他来着,所以会后当沐通知他去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意外,而且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然而沐对他的处罚却令他大跌眼镜。 “从今天开始,实验中心所有的卫生都由你来监督打扫。”沐冷着脸,给他一个实验中心门禁的一级授权,“明天你去找一下管理员,让他教你智能清扫机的用法,顺便带你认认路。” 巫承赫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都给击晕了——一级授权,意味着他从今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实验中心,除非学校有特别封锁,任何时候他都可以进入所有实验室! 而且他负责的是打扫卫生,也就是说他对实验室的所有废弃物都有收集使用的权利,比如剖了一半的尸体,身体不大好的小白鼠,缝错了的皮肤,需要检修的CPR(心肺复苏)模拟机器人等等…… 这特么哪里是处罚,这根本是给他开小灶好吗!而且听说沐是个独身主义者,快五十了还孤家寡人一个,所以节假日基本都耗在实验室里,遇上加课的同学,经常会手痒指点一番! 巫承赫激动得热泪盈眶,怎么也不明白沐为什么对他这么优待,难道自己真的如此出色,已经到了让他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喂!)? “你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沐发现他表情略傻逼,不悦地皱眉,“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吗?愚蠢!马上就要考试了,你最好给我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实验室要是有一点灰尘我马上扣你学分,到了期末学分不及格,你就给我走人。回家找汉尼拔哭诉去吧!” “……知道了。”巫承赫已经习惯了他有好心没好脸的揍性,诚恳道,“我会努力的,绝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鬼才对你有期望,别臭美了,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沐冷笑,“远航军那边是不是辐射太大了,怎么你们个个脑回路都跟变异过一样,不是脑残就是呆逼……滚出去,看着就让人生气!” 巫呆逼千恩万谢地滚了。 周末约会的时候,巫承赫把处罚结果告诉金轩,金轩诧异地看着他:“你也不用这么圣母吧?他不就是让你打扫个卫生吗?你干嘛感激成这样?” “你不懂的,这根本不是处罚,是优待!”巫承赫详细给他解释了一通,道,“这种机会一般人求都求不来啊,打扫卫生有智能清扫机,开开让它们干就行了,我只要在结束以后检查一下就好,剩下的时间可以随意使用各个实验室。那些用了一半的尸体,长裂了的小白鼠,还有坏了的设备,都归我处置!而且他给我的是一级授权,周末也可以进去做实验呢。说起来真该谢谢蓝瑟小姐,虽然她老给我挖坑,但每次挖坑的结果还挺惊喜的。” “确实,她简直是个损己利人的小天使,有机会我一定要给她写个感谢信。”金轩对蓝瑟小姐在促进他们感情发展方面做出的贡献还是比较认可的,尤其巫承赫能离开汉尼拔,她简直居功至伟。 但是对沐院长金轩就感觉有些危险了:“话说不对劲啊,沐院长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巫承赫摊手,“他这个人很奇怪,对我从来没好脸,但总是在学习上关照我。他每次给我批作业都会留附加题,特别难,可是做出来以后提高特别大。” “等等,他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企图?”金轩头上灯泡忽然一亮,警惕道,“有些变态老师最喜欢觊觎你们这些鲜肉小正太了……我不是说我,我觊觎你的时候还不是老师呢,而且我也不变态。” 你比变态还可怕,你是杀马特!巫承赫看着他身上用布条编织的蝙蝠衫,以及满头穿着碎钻小细辫,表示全阿斯顿最可怕的老师就在这里了。还好这妖孽已经被他用真爱的结界降服,不会出去祸害人间。 “你别给我乱说啊,沐是院长,都快五十岁了,而且他和你哥哥一样是个独身主义者!” “鬼才信什么独身主义,不过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金辙那完全是自欺欺人,我都看出来了!”金轩嗤笑道,“而且五十岁也不大啊,老房子着火才可怕呢,呼啦啦烧起来停都停不住!” “你打住,他对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我确定。”巫承赫真想抽他,按耐住了,想了想道:“你说会不会我长得像他的前男友什么的?” “不可能!谁也不可能像你一样可爱!”金轩马上反对。巫承赫现在已经习惯他这种神奇的马屁了,道:“那就是我真的很天才,他实在太欣赏我了。” 金轩摸了摸下巴:“唔,有可能。”隔了一会,到底觉得不安全,道:“不行,我得查查他的来路,总觉得他这个人太邪僻了。” 作为一个超级骇客,一般的资料库都无法阻挡金轩凶残的脚步,当天晚上,他就侵入了联邦ID管理中心,把沐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资料都调了出来。 资料显示他是个孤儿,出生时因为有严重的基因缺陷,心肺畸形,所以被父母遗弃在了医院门口。医生以为他活不了,谁知他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医生觉得很意外,便以他为课题申请了研究项目。他三岁的时候项目因为经费问题被取消,医生又把他送进福利院。 福利院条件有限,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过五岁,但他的命实在是太硬了,居然一年一年地挺了过来,一直挺到十三岁,活到了可以做移植手术的年纪。 再后来,他通过慈善基金提供的善款移植了人工器官,活了下来。因为长期忍受病痛折磨,他立志从医,一路从福利学校考到阿斯顿大学,从硕士到博士,从博士到博导,再到联邦一级研究员,四十岁在业界声名鹊起,被他的母校——阿斯顿大学医学院聘请为院长,连任近十年,直至现在。 今年他刚刚四十九岁,和巫承赫说的一样,独身主义者,四十九年里从来没谈过恋爱,无论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过往数量都为零。 看完他的官方简历,金轩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的人生太过传奇,他的履历却如此中规中矩,而且这份简历似乎有拼接的痕迹,尤其是从出生到移植手术的这段时间,数据库里的很多字段都好像篡改过。 难道他的身上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金轩皱眉思索,要到什么地方去查更多的资料,无意间翻到一份附件,视线忽然被一份表格吸引——沐居然申请过人工受孕! 他的性别是男-,可以生育,所以他五年前申请了人工受精,想要生一个孩子。只是因为他对援助者的要求太高太奇葩,至今没有合适的精子提供给他。 金轩对他的要求有些好奇,打开看了看,顿时眼睛都花了,这大叔大概有严重的强迫症,列出的表单那叫一个详细,从身高到肤色,从人种到基因,连脚趾甲盖的形状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谁要能符合他的要求就见了鬼了,金轩暗暗吐槽,活该他到现在都没大肚子! 等等……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好像还真有一个人附和他的要求——金辙。 金轩被自己的想法给雷了,打了个冷颤,实在想象不出偏执狂和老流氓的结合体会是个什么样的怪胎。 太可怕了! 49女王大人开小灶 因为年代久远,虽然金轩发现沐的ID资料中有篡改的痕迹,但过往的数据大都已经湮灭了,想要恢复非常困难,因此便暂停了这方面的调查,改而寻找别的突破口,比如医生资质鉴定协会之类。只是这些信息非常琐碎,需要长期的筛选和整理,一时半会很难有系统的结果。 所幸沐对巫承赫看上去没有恶意,明着严厉,私底下却十分回护,金轩也就没有太着急。 季考过后,敦克尔大陆迎来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双子城下了第一场雪,天气变得冷冽而清爽,而医学院的“天气”,也因为院长的“认真管理”变得又冷又爽。 沐说到做到,自从上次全院讲话以后,就勒令所有人严格执行各项规章制度,大到教学管理,小到餐厅卫生,一旦违背,严惩不贷,搞得学生和教师们都是叫苦连天,就连最初告状的蓝瑟小姐,也觉得后悔不迭。 巫承赫算是学生里比较循规蹈矩的了,也撞了好几次枪口,有一次因为病理课作业没有写自己的全名(他写了姓),被全班通报批评;有一次因为吃饭剩了半杯果汁,被餐厅列为“最不欢迎的人”之一;还有一次因为上课没别校徽,被罚了二十联邦币。 他这样的老实人都能中这么多标,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觉得日子有点过不下去,偏偏还挑不出毛病来——沐都是按院规处置的。所以大家只能咒骂当初写院规的简直是个脑残。 除了这个,巫承赫其他方面的生活倒是十分顺利,自从拿到出入实验中心的权限以后,他每天都要进去转一圈,记录自动清扫机的工作情况,顺便各种摸鱼。虽然他上辈子已经上过一次八年医科了,但毕竟隔了几百年,科技发展不能同日而语,需要补充的知识,尤其是应用医学方面,还有很多。 第一次周末摸到实验室加小灶,他就遇到了沐,当时他正在一具高年级生用过的CPR机器人身上寻找治疗漏洞,刚刚尝试把思维触手伸进机器人颅脑,就感觉一股冷冽的气息从身后逼近,接着,便是沐低沉的声音:“找到问题了吗?” 巫承赫吓了一跳,急忙将触手撤回来,睁开眼:“院院院长!” 沐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道:“是精神性刺激引起的大脑左侧半球皮质层反射。” “哦哦。”巫承赫忙调动全息内窥系统扫描CPR机器人的左侧半球皮质层,可惜半天也找不到他说的问题,刚要请教,就听沐嗤笑一声:“找什么!我说的又不是CPR,我说的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为什么一看见我就结巴了?” 巫承赫头上挂下一滴冷汗,这才知道他刚才不是在指导自己,而是在嘲笑自己的结巴——人类的语言中枢是受大脑皮质层控制的,右撇子是左脑,左撇子是右脑,一旦受到惊吓,皮质层就会条件反射导致结巴。 “我我我……这是他们用过的,归零之前我稍微观察一下。”巫承赫一看见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皮质层,继续结巴道,“对不起我违反了规定……” “脑干病灶没有彻底清除。”沐冷着脸打断了他,道,“系统亮红提示手术结果不完整,病人可能会在一到两年内复发。” “呃?”巫承赫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次他是在说CPR机器人,忙将脑干部分的三维投影扩大,果然发现脑干下方有一个微弱的红点在闪烁。 “这个位置离脑干太近了,一旦微粒子光刀切入过深,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微米,都可能造成脑部永久性伤害。”沐扳着他的头教他观察病灶,几乎把他的脸塞进了全息系统里,“所以一般医生对待这种病例都会比较保守,宁可一次不处理完,等它复发,也不敢冒进。” 巫承赫上辈子对脑外科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个道理,试探着问:“所以他们这样处理也是有道理的?” “是啊,很有道理,这样医生承担的风险相对就要少得多,万一切多了,下了手术台病人身体瘫痪或者失去记忆什么的,他们会有大麻烦。”沐松开手,道,“所以这世界上医生很多,但合格的不多,大多数站在手术台边的,其实是杂碎。” 巫承赫囧,两辈子还没听过这么凶残的地图炮,顺了顺头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他们也是为病人好,大脑毕竟不比别的,保守一点是好事。” “嘁!”沐冷笑一声,道,“保守?什么叫保守?在手术台上,保守的实质是无能!是对病例无法全面掌控的无能!” “可、可是仪器的精确度是有极限的,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百分百掌控病灶。”巫承赫不知不觉和他辩论起来,“比如内窥系统,比如微粒子光刀,都有最大精度限制……” “如果要完全依靠机器的话,我们要医生干什么?”沐反问,“我们大可以用AI替代医生,它们的精度完全可以与光刀匹配,比人眼人手不知道要精确多少倍。” 巫承赫哑然,科技经过近千年的发展,人工智能已经相当发达,很多简单的诊断和手术这年头都是用AI机器人操作的,但高精度的手术依旧要靠人类来进行。和上辈子很多科学家断言的一样,再精确的AI,在很多方面也无法替代人类。 “出色的医生,最宝贵的特质是直觉。”沐说,“直觉是一个综合的概念,包括知识、经验、天赋,等等等等。一个合格的医生,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必须能用自己的直觉主导整台手术,控制全场。” 他用一根指头戳了戳巫承赫的头:“虽然你动的是手,但真正运行的是这里,明白吗小子?” “呃。”巫承赫被他戳得后退了一步,道,“知道了。” “这只是普通CPR机器人,模拟的是正常人类,事实上我们还会遇到很多异能者病例,他们的大脑构造更加复杂,涉及很多人类无法掌控的高纬结构,如果只依靠仪器的话,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去死。”沐接着说,“还有向导,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大脑像个多维度迷宫,对那些混饭吃的杂碎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巫承赫点头,异能者标本他还见过两个,向导因为太罕见,即使阿斯顿医学院这种地方,也是没有标本的。 “所以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必须学会锻炼自己的大脑,光靠动手是不行的,那是屠宰工。”沐关闭了CPR机器人,看着巫承赫若有所思的眼神,眉端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那么戳心窝子,“算了,以你的智商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真是浪费感情。大多数人的天分能混成个杂碎就不错了。所以作为蠢货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否则会当机的。”说着兜里掏出几枚联邦币扔给他,“去吧,干点你能干的,跑跑腿儿,给我买一份营养素,再加一杯咖啡,剩下的钱给自己买点菠菜汁补补脑子,每次看见你茫然的表情我就觉得这学校简直就像是个废柴集中营!” 巫承赫已经习惯了他的各种打击,泰然自若地说了“谢谢”,拿着钱去找自动贩售机。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修长的手指弹了弹CPR机器人的脑门,自言自语:“资质好,基础也好,就是还太嫩了。话说他哪里学来那么多古老的手法?简直像是诈尸的木乃伊……” 从那之后,巫承赫发现自己只要去实验室,十次里五六次都能遇上沐。沐每次都会先对他冷嘲热讽一番,然后仔细给他讲解,最后例行公事地打击他几句,再以扔他一脸钱的方式请他吃顿饭。有时候周末给高年级生加课,沐还会让人把巫承赫叫去,以打杂的名义让他站旁边看着,递个东西清理个台面之类,顺便旁听。 至于他破坏院规私自使用实验室资源的事儿,沐直接选择性失明,绝口不提。 巫承赫感激他对自己的提携,但同时越来越疑惑,沐对他的指导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时间长了还是能看出针对性,那就是对直觉力的锻炼。而作为一名向导,直觉力基本等同于意识力,经过沐的指点,巫承赫明显感觉到自己对意识力的应用上了一个台阶,思维触手的敏感度也有了大的提高,以前看高年级生的实验作业需要很久才找到问题,现在批改起来简直比代课老师还要快。 巫承赫不知道这是歪打正着,还是沐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如果是后者,那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难道沐已经看出他是个向导,才采取这样的方法指导他吗? 而这种指导方法沐又是怎么总结出来的?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么有能力指导一名向导提高意识力? 这念头令巫承赫心惊肉跳,他开始刻意打听沐的情况,和传说中一样,院长大人是一个工作狂,每天不是呆在办公室就是呆在实验室,要么就是去附属医院巡诊。他没有亲人,没有情人,也没什么朋友,不和任何人过度接近,也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就连和他最接近的秘书以及副院长,也只知道他校内的宿舍,不知道他校外的住所。 他的生活如此简单又如此神秘,简单,是因为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工作,神秘,是因为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时间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巫承赫有时甚至怀疑他会不会也是一个向导?因为只有向导才会如此避讳和任何人接近,正常人,哪怕是异能者,都不可能像沐这样孑然一身,连金辙那样的独身主义者,还给自己养了个金轩呢。 但他最终又推翻了自己的怀疑,向导不可能生活在医学院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别的不说,光隐藏量子兽就是个大问题。而且成年向导遇到相容者会散发信息素,沐已经四十九岁了,不可能几十年都不发|情,除非他把自己给阉了。但他申请了人工受精,这说明他的身体是正常的,并没有抑制生殖能力。 也许他只是个怪人而已……巫承赫最终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时间缓慢滑过,转眼间一学期就要结束了,临近期末考试的一个傍晚,巫承赫接到了尤娜的电话,汉尼拔统帅结束了在仙琴座的军事演习,来首都向总统汇报工作,让他明晚去下榻的酒店见面。 小半年没见便宜爹,巫承赫对他的印象都有点模糊了,刚开学那阵他们还通过几次话,后来汉尼拔去仙琴座做封闭式演习,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 第二天下午下课,巫承赫换了衣服,搭公车去汉尼拔下榻的帝国大酒店,这里是联邦军团下设规格最高的酒店,有着严密的保安系统,所有外放的军政高官回首都都会住在这里。 走进套房的时候马洛已经到了,正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和汉尼拔说话。半年没见,汉尼拔没什么变化,看上去还是那么威严,精神奕奕。 “夏里,过来让我看看你。”巫承赫一进去,汉尼拔就站了起来,微笑着向他招手。 “爸爸。”巫承赫面对他很自然就这么叫了。汉尼拔嘴角微笑更深,健壮的双臂一伸就将他抱在怀里,用力搂了一下,道:“唔,怎么这么瘦,功课很忙吗?” 汉尼拔穿着浅灰色便装衬衫,身上有好闻的须后水的味道,巫承赫礼节性地回抱他,半天却等不到他松手,心头不禁浮上淡淡的违和感,身体略有点僵硬。汉尼拔不动神色地吸了口气,松开他,在他左颊轻轻一吻,像年长的父亲溺爱幼小的儿子一般,摸了摸他的头,道:“倒是长高了不少,更像个男子汉了。” 巫承赫至今不习惯西方式的吻面礼,下意识地摸了下脸,笑道:“我一向很男子汉的嘛。” 汉尼拔还没说话,马洛先嗤笑了一声,道:“下次说这话之前先照照镜子吧。” 巫承赫早料到他要嘲讽自己,这次有备而来,从包里掏出一盒昨晚勒令金轩烤好的葡式蛋挞:“上次的饼干还喜欢吗?给你专门带了蛋挞,很好吃的喔。” 马洛黑线,蛋挞这种超高脂肪的点心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毒药!但他身后的吃货狞猫已经像见了亲人一样扑了过去,绕着巫承赫的腿转圈圈,不时试探着用前爪去够他手里的盒子。 “不……不用了。”马洛挣扎着说。狞猫石化,继而大怒,“嗷”地一声扑了回来,一脸“敢拒绝我就neng死你”的表情,龇着尖牙,发出“唬唬”的声音。 马洛被它气了个倒仰,又不能真把它掐死,怒目对视片刻,咬牙去接盒子,尽量保持高冷的表情:“算了你都带来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巫承赫慈祥地笑,握着盒子不松手:“不用谢。” 这完全是提醒,马洛磨了磨牙,只好道:“谢谢!”巫承赫这才松手:“说了不用了嘛,这么客气做什么。” 汉尼拔看着两个儿子斗智斗勇,忍不住大笑,道:“好了夏里,别难为马洛了,他们期末有体能考试,必须控制饮食。”他当年也是阿斯顿大学战略学院毕业的,很清楚学制。 巫承赫笑嘻嘻坐到一边,道:“少吃一点没关系,不吃的话看看也是好的。” 马洛瞪他一眼,尽力压制着想要造反的吃货。汉尼拔笑着放出自己的黑栗雕,让它去帮忙安抚儿子饥饿的狞猫,道:“巴隆兄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应对得很好。”转向马洛,道:“下次无论做什么,只要是涉及夏里的,你必须事先和他沟通,不要自作主张。” 马洛不情愿地道:“知道了。” 汉尼拔又转向巫承赫:“你脾气太好,以后遇上事情多和马洛商量,免得吃亏。虽然这里是首都,我毕竟是远航军统帅,不需要我的儿子忍气吞声保全自己,明白吗?” 在马洛那里巫承赫已经领略了远航军的强硬作风,乖乖道:“知道了。”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汉尼拔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问了几句他们的学习,对马洛道:“你的院长是我的老朋友了,我跟他谈过你的学习,他对你的评价很高。” 马洛嘴角按捺不住往上翘,道:“期末我会继续努力。” “很好。”汉尼拔拍拍他肩膀,对巫承赫道,“你那里,你们院长我不大熟,问了几个战友,也说和他搭不上话。他对你怎么样?” 沐那样的性格,恐怕即使在医学界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也不多,别说军界了,巫承赫道:“他对我很好,很照顾。” “唔,要不然我直接请他见个面吧。”汉尼拔到底还是不放心,叫秘书来,“尤娜,替我约一下沐院长,就今晚吧,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尤娜称是,他又道:“对了,以加百列第一医院院长的名义给他带个问候,就说欢迎他去加百列做学术交流。” “是。” 巫承赫对他的邀请并不看好,沐那个人出了名的高冷,除了业界著名专家的聚会,其他应酬一概不参加,就算是远航军统帅,恐怕也请不动他老人家。 出乎意料,几分钟后尤娜就回来禀报:“已经约好了,沐院长说他一小时后到。” 巫承赫惊讶极了,连马洛也一脸意外。汉尼拔点头,道:“时间刚刚好,那我们等等他,你去预约餐厅吧。” “是。”尤娜顿了一下,提醒道,“统帅,夫人临走的时候给蓝瑟小姐捎了礼物,还说过请您照看一下她,晚宴要不要请她一起?” “不必了。”提起坑爹小姨子,汉尼拔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有她在恐怕会破坏大家的心情,回头我会跟夫人解释的。礼物你叫下面的特勤给她送过去就好了,不必带去我的问候。” 尤娜应了一声,走了。汉尼拔道:“夏里,她投诉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下次她再这么不懂事,你来告诉我,我让莉莉兹去跟她说。大人的事情有大人处理,你不必过度迁就她” 巫承赫对这姑娘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论杀伤力她连巴隆兄弟都不如,无所谓地道:“没什么。” 马洛不好指责自己的小姨妈,但一向对蓝瑟小姐非常不满,听他这样说,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真是个圣母。” 汉尼拔横了他一样,道:“人和人不同,夏里心胸宽阔,这是他的优点。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必过度分散到那些不值得注意的事物上,马洛,这一点他比你要做得好。”对于巫承赫的倔强他知之甚深,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软糯乖巧,事事退让,其实只是不屑于为琐碎的事情浪费精力而已,在原则性的事情上,往往比那些表面上刚强的人更加坚持。 马洛对他今晚多次表扬巫承赫有点不满,但还是很虚心地接受了父亲的教导:“知道了。” 一个小时以后,沐如约到来,他仍旧是一身标志性的黑,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只打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显得稍微有了点亮色。 汉尼拔完全没想到作为院长他居然这么年轻,错愕了一下才与他握手:“感谢你抽时间过来,夏里说你很忙,我还怕打扰你工作。” “正好有时间。”沐的态度破天荒地温和,嘴角甚至带着一抹罕见的微笑,“谢谢你的邀请,统帅。” 汉尼拔看着他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迟疑道:“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院长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很面善?” 沐但笑不语,少顷马洛看了看巫承赫,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有点像?” 汉尼拔看向巫承赫,恍然道:“怪不得,夏里长得跟院长先生还真有点像……请问你是哪里人?” “是吗?还头一次有人这么说。”沐眼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道,“我从小在敦克尔首都长大,大学以前生活在约克市。” “哦,夏里是在远航军出生的,那应该是巧合了。”汉尼拔没有纠结这个,微笑着道。 50统帅老爹很不爽 晚宴是精致的法国菜,帝国大酒店的厨师虽然比不上陈福记,但也算是星级水准了,尤其主菜羊鞍扒,简直堪称极品。沐的餐桌礼仪优雅得体,要不是知道他只是个孤儿,巫承赫都怀疑他是哪个中世纪的贵族。 汉尼拔显然很欣赏沐的低调儒雅,不时与他交谈两句,态度尊敬而客气。沐则一反常态,冰山脸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和蔼地回应他的问话,夸奖了巫承赫的天赋和认真,甚至还在上主菜时主动举杯祝酒。 这样的沐令巫承赫大跌眼镜,几乎怀疑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不是院长本尊,而是个长得像的替身——话说女王大人也会精分吗? 这样宾主尽欢的场面,按理席间的气氛应该相当融洽温馨,可不知道为什么,巫承赫却感觉四周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气场。也许是最近意识力有所加强的原因,他始终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情绪笼罩在沐的身上,和他的表情截然相反,冰冷、锐利,像一柄被丝绒包裹的刀,即使重重掩饰,仍旧难掩杀气。 量子兽永远比主人更敏感,马洛的狞猫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安的气氛,整个晚宴的过程中不安地来回走动着,汉尼拔的黑栗雕一直试图安抚它,不时用翅膀扫过它紧绷的脊背,但巫承赫明显看到黑栗雕本身也在紧张,瞳孔紧缩,脖子上的翎毛神经质地抖动着,时刻像是要炸起来的样子。 至于他耳朵上的小灯泡,则一如既往地噤若寒蝉,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小——只要沐存在的地方,它就比谁都老实。 “不要吃那么多甜食,已经有点晚了,小心积食。”汉尼拔忽然摸了摸他的头,巫承赫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吃掉了一人份的蓝莓慕斯蛋糕,正在吃另一份。扭头看看,马洛的盘子是空的,显然这家伙趁着他出神的功夫给他拨了过来。 “吃吧没关系,反正他这么瘦,医学院又不用体能测试。”马洛不怀好意地怂恿道。 “马洛!”汉尼拔瞪了儿子一眼,马洛马上闭嘴。 沐冷眼看着他们父子三人互动,淡淡一笑,道:“真想不到统帅这么疼爱小孩子,尤其是巫同学。听说他是你的养子,今年才刚刚领养的是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小养大的呢。” 汉尼拔表情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道:“是的,夏里的母亲是我的故人,因为家里出了变故,临终时把他托付给了我。我待他和马洛是一样的。”而后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面,“其实我年轻时也不大喜欢小孩子,觉得烦,只是马洛都养这么大了,烦也烦习惯了,再说他们俩都很乖……说起来院长先生不打算结婚吗?像你这样出色的专家,应该有很多女人心仪吧?” “没时间。”沐简单地道,“而且我这个人太自私了,恐怕很难从医学上分出感情给其他人。” “唔,令人敬佩。”汉尼拔举杯,“为了无尽的事业。” “为了事业。”沐附和道,举杯与他相碰,一饮而尽,“其实和统帅阁下伟大的事业相比,我这点儿工作实在不算什么,真是令人汗颜。”他微笑着,眼神却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嘲讽,那丝嘲讽太淡太淡,要不是巫承赫直觉力够强,对他够熟悉,几乎无法分辨。 巫承赫越发觉得他今晚的态度有些反常,注视着他的眼睛,试图判断出他的真实情绪,但始终不得要领——沐就像一只变色龙,隐藏自己,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沐的酒量好极了,即使汉尼拔恐怕也得甘拜下风,他一整晚喝了大半瓶红酒,脸色连变都没变一下。 餐后四人又坐下来喝了一点茶,已经是深夜了,沐起身告辞:“感谢款待,时间不早,就不打扰统帅休息了。” “耽误了院长不少时间,让特勤送送你吧,喝了酒不好驾车。”汉尼拔叫尤娜安排人送他,又问马洛:“你要回学校吗?还是留下来住一晚,明早再回?” “明天一早就集训,得赶回去。”马洛说,“凌晨四点就要点名,已经没几个小时了。” “唔,那夏里留下来吧,晚上跟我睡,明早我再让尤娜送你回去。”汉尼拔很自然地搂住了巫承赫的肩膀,他的黑栗雕在天花板上打了个旋,发出愉悦的鸣叫。 沐的眉头跳了一下,揉了揉太阳穴,忽道:“不用麻烦特勤了,正好巫同学没有喝酒,不如你帮我驾车吧,一起回去,省得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通勤车。” “好啊。”巫承赫也怕明早起晚了迟到,现在医学院打击违规如火如荼,即使今晚女王大人的态度和蔼得不得了,也不能保证他老人家明早翻脸不认人,于是捡起了自己的外套,对汉尼拔道,“我送院长回去吧,反正尤娜说你明早约了兵器集团的老总。” 汉尼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悦,但很快就控制住了,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吧,反正就要放寒假了,咱们回家再聊……回学校以后好好上课,听院长的话。” “知道了。” 三人下楼,马洛拎着万恶的蛋挞独自驾车离开。巫承赫问沐:“您的车在哪儿,院长?” 沐呆呆在停车场站了一会,皱眉道:“鬼知道。”借着暗淡的灯光,巫承赫惊讶地发现他眼睛有点发直,颧骨染着一点淡淡的红晕,整个人站在那里居然有点摇摇晃晃的。 于是他这是喝醉了吗?巫承赫小心地扶住他的胳膊,试探着问:“院长,院长您没事吧?喝醉了吗?” 沐深吸了口气,扶额:“不是酒的问题,我只是……不能喝茶。” 巫承赫黑线,怪不得他一向都喝咖啡,这世上居然有人醉茶,没办法,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撑着着他在停车场转悠着找车。找了老半天,沐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伸出左手激活个人智脑,嘟囔:“忘记可以遥控了,该死,以为只喝这一点没事的,果然是老了啊……” 一架黑色小飞碟发出“滴滴”的声音,飘了过来。巫承赫叹气,将醉醺醺的女王大人扶上去,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启动自动驾驶。 小飞碟升空,加速,突破音障时发出“嗡——”一声轻响,往双子城飞去。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到自动导航规律的“滴滴”声。沐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假寐,右手扶着额头,拇指轻轻揉按太阳穴,修长的手指像白玉雕成的一般细白无暇。 巫承赫看着他的手,这双手是医学界的传奇,当年阿斯顿大学聘他当医学院院长,曾以八千万联邦币为它买下天价保险,迄今为止无人逾越。 一个普通人,在医学上能取得如此超然的地位,简直是奇迹。 “看什么?”沐没有睁眼,却似乎看得见四周的一切,他的声音有点含糊,像喝醉酒的人一样大着舌头,“觉得这双手很令人羡慕?” “唔,是的。”巫承赫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我听说过那张天价保单。” 沐无所谓地“嗤”了一声,从小冰柜里拿出一瓶水,一口气喝了一半,沉默少顷,忽道:“你会超过我的。” 他语气极为笃定,还带着点期待的意味,似乎完全不为有人能超过自己而觉得遗憾。巫承赫心中一跳,再没有一个学生听到老师这样夸奖自己更开心的了,刚要说点表决心的话顺便谢谢他对自己的鼓励。却听他话锋一转:“刚才那是醉话,还有今晚在你爸爸面前说的那些夸奖,都是笑话,为了调节餐桌气氛而已,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顿了一下,嘲道,“其实以你的资质只配给我买个便当罢了。” 巫承赫囧,果然喝醉了也没忘记他经典的三段式教诲,嘴角裂了裂,道:“唔,无论如何我会努力的。”话说这才是女王大人该有的节奏嘛,忽然换了个画风还让人怪害怕的。 “白痴。”沐笑着斥了一句,斜眼看着他,渐渐眼神变得十分柔软,少顷,忽然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继而转过脸去,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虽然他今晚一直带着笑,但巫承赫感觉得到,他这一刻的笑才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毫无掩饰的,与对着汉尼拔时那种抵触冷硬的感觉完全不同。而且他笑起来好看极了,眼睛弯弯,嘴角上翘,两颊浅淡的笑纹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又成熟,又天真,仿佛早春的暖风,坚冰亦能为之融化。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熏熏然的醉人的韵味,极富男子魅力,与汉尼拔、金辙那种硬朗的气质截然相反,暖暖的,充满治愈感,让人身心愉悦。 “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好开车。”沐感觉到巫承赫在看他,拉下脸来,“不要对自己的老师抱有不和谐的幻想,小朋友,我比你爸爸大约还要大上几岁。” “啊?”巫承赫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揶揄自己,脸腾一下红了,呐呐道,“您、您在说什么!我明明没有……” 沐笑了起来,没发出声音,整个人却抖个不停,单薄的胸腔发出闷闷的震动声,半天才抑制住了,闭着眼睛问道:“你母亲是去年去世的?被人领养的感觉怎么样?” “嗯,是的。”巫承赫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谈起自己的家事,想了想道,“其实我在年初的时候遇到了一次恐怖绑架,失去了记忆,所以对以前的事情不大记得。” “哦,我知道,你的体检报告里有提到这个。”沐说,又问,“养父对你好吗?” “挺好啊。”巫承赫说,“统帅虽然是我的养父,但血缘上是我的亲生父亲——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他对我比对马洛还要和气些,也是可怜我没有其他亲人吧。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沐嘴角浮起一丝冷冷的笑,道:“是啊,看得出来,统帅真是个好父亲,心也很细,呵呵……真细啊。” 他语气有些奇怪,巫承赫扭头看他,却见他挡着眼睛,像是被灯光照得不舒服,便将天花板的亮度调暗了些,道:“您休息一会吧院长,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不,我不累,只是喝了茶有些亢奋。”沐说,隔了一会,问,“寒假你有什么安排?” “回家吧,爸爸让我回加百列。”巫承赫道,“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我一个好哥们,他比我低一届,明年也要考医学院。”说起陈苗苗,还真有些想他,菊次郎虽然也算是好朋友,但毕竟不像他那样是生死哥们。 沐沉吟了一会,道:“我有个项目要召实习生,本来想推荐你去的,既然这样就算了吧,我另找几个人试试看。” “唔?”巫承赫来了精神,“我可以寒假留下来的,不回去也不要紧,让我去吧院长,我绝对比其他人都勤快。” “连什么项目都不知道就这么着急往身上揽,就不怕我推荐你去换个地方扫地吗?”沐嘲道,“毛毛躁躁,一点心眼都没有,不知道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您推荐我去,就算扫地也肯定是美差嘛。”巫承赫拍马屁道,经过今天的晚宴,他感觉和沐之间近了很多,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很多他未曾示人的一面吧,莫名有些亲近感。 “你倒是信我。”沐嘟囔了一句,道,“听说过圣马丁研究中心吗?” “当然!”巫承赫惊喜莫名,圣马丁医院是联邦排名第一的医院,比阿斯顿医学院附属医院规模还要大,实力还要强。它的下属研究所叫圣马丁研究中心,常驻十名联邦顶级医学科学家,另有其他医院上百名超级医生挂职,整体组成一个松散的研究机构,定期商定研究项目,对一些世界罕见的医疗病例进行理论研究。 沐作为联邦最牛脑外科专家,也是挂职科学家之一,主要从事变异大脑的病理性研究。 “我的老师开设了一个研究项目,是关于向导大脑的异维空间结构研究的,需要一个实习生过去打杂,主要是处理环境污染,销毁医疗垃圾之类。”沐说,“像你这样擅长扫地,又懂点皮毛知识的废柴最合适不过,而且你够蠢,不会泄露机密,所以我想推荐你去。” “我愿意!”巫承赫都要乐疯了,“我寒假不回家了,一考完期末试就过去报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院长!” “只是个清洁工而已,也值得你这么开心,简直愚蠢。”沐斥道,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次去直接进赛亚娜主任的研究小组,赛亚娜医生是我的老师,也是养大我的人,和我的母亲是一样的,你去了以后,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帮我照顾好她,明白吗?” 当年沐因为基因缺陷被父母遗弃,就是赛亚娜医生救下了他,长大之后,又是赛亚娜医生为他申请了社会援助,移植了心肺。后来沐考上阿斯顿大学,一路走到今天的境界,可以说天分是一方面,赛亚娜的帮助与引导却更加重要,要不是遇上了这个心怀仁慈的女子,他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会听她的话,努力学习的。”巫承赫对这个传奇般的阿拉伯女子满怀敬意,郑重答应。 “没什么可学习的,最主要是伺候好她老人家,明白吗?”沐抓了抓他的头发,凶巴巴道,“别把自己当学生,当保姆和杂役就可以了。对了,听说你经常有各种甜点吃,最好也能学着做一做,到时候孝敬她一点。” “……知道了。”巫承赫对他的威胁打击毫不在意,能进圣马丁研究中心,即使只是清洁工,也是无上的荣幸呢。唔,回去以后得向金轩学习一下小点心的做法了。 汉尼拔公务繁忙,在首都处理完公事就回加百列军港了,巫承赫临走的时候去送他,顺便告诉了他自己要去圣马丁研究中心当实习生的事情。汉尼拔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反对,只有些不舍地抱了抱他,道:“好吧,等春假的时候我还要来首都,到时候再来看你吧,你一个人呆在这,自己照顾好自己。” 巫承赫回抱他,毕竟在这个世界他算是唯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了,道:“放心吧,你回去以后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有空带莉莉兹夫人去度个假吧。” 汉尼拔笑着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居然来管大人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巫承赫挥开他的手,“女人是要哄的,尤娜说你很久没回家,连结婚纪念都忘记买礼物,莉莉兹夫人有些生气呢。” “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纪念的,她才不在乎那些东西。”汉尼拔深邃的眼神看着他,低头吻他的额头,“我还是先哄好你吧,谁叫你比女人还可爱。” “喂喂!”巫承赫有些啼笑皆非,“这样说话也太过分了吧,爸爸。” 汉尼拔捏着他的下巴掐了掐,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爸爸,还说这些混账话,我的女人是你应该来关心的事情吗?小鬼,好好上你的学去吧。” 巫承赫扭开头,摸着下巴吸气:“掐疼了!” 汉尼拔摩挲了一下手指,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味什么,道:“没有以前柔软了,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要长胡子了?” “有吗?”巫承赫仔细摸了摸,道,“也许吧,我都十八岁了。”一般男孩这个年纪已经发育很好了,他因为是向导体质,身体比较晚熟,到现在还是一脸娃娃相。 “唔,都要十八岁了。”汉尼拔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迟疑了一下,问,“最近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天气冷了,小心着凉发烧。” “没什么,我很好,以后会注意的。”巫承赫道,“你也保重身体。” “嗯,我会尽快抽时间来看你的。”汉尼拔微笑着,笑容里却多了一抹深沉,再次拥抱了儿子,转身踏上飞往加百列军港的飞船。 一段时间的复习之后,阿斯顿大学迎来了紧张的期末考试季,所有学生都像被鞭子抽着一样,早出晚归,恨不得把脑浆子都熬出来。医学院也不例外,因为沐变态的高压式管理,所有人都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打算考个好成绩,攒点儿学分好过冬。 巫承赫平时成绩算中等偏上,最后这一个多月因为有沐的指点,更是突飞猛进,公布成绩的时候,有四门主课都拿了A+,其他课程也都是A-以上,唯独一门副科——民俗鉴赏得了B,好在综合学分算下来仍旧排在班级前列,算是给远航军委培生争了一口气。 签完成绩单的第二天,沐叫他收拾行李,带着他去了圣马丁研究中心。圣马丁研究中心位于双子城以西的约克市,离阿斯顿医学院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是敦克尔首都的老牌大都市,非常繁华。 小飞碟停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巨型建筑物顶层,沐带着巫承赫下车,通道口已经站着一名披着黑色头纱的阿拉伯女子。她看到沐,暗褐色的眼睛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伸开双臂与他拥抱:“哦,我的孩子,欢迎你回来。” 按这个时代的眼光看,她大约有一百余岁年纪,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鬓边有丝丝白发从头纱里露出来,显然因为长期在偏远地区帮助那些穷苦的土著,而饱经风霜。 “赛亚娜老师。”沐温柔地回抱她,而后将巫承赫介绍给她:“这就是那个孩子,他叫巫承赫。” “哦,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和你小时候可真像。”赛亚娜拉着巫承赫的手上下打量他,不知为何,眼角竟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湿润。 51组织看好你 “您好赛亚娜主任。”巫承赫恭敬地说。 赛亚娜在医学上的成就并不像她的学生沐那样出色,甚至不如她的很多下属,但她在医学界的地位却是极为尊崇。她一生未婚,从少女时代开始,便跟着社会福利机构在星系内的边远星球辗转,救助穷人,帮助身体残疾的儿童。沐就是她的受益人之一。 她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得过诺贝尔和|平|奖的阿拉伯裔女性,前任总统和现任总统都曾为她颁发过银星勋章,以表彰她在医学和人道主义方面做出的卓绝贡献。上了年纪之后,她无法再随舰队远航,所以受聘于圣马丁研究中心,担任主任一职。 可以说圣马丁研究中心虽然云集着全联邦最优秀的医生,但赛亚娜才是这里真正的灵魂,是她强大的人格魅力,将这些桀骜不驯的天才凝聚在了一起。 “来吧,我们进去谈。”赛亚娜拉着巫承赫往室内走去,慈爱地道,“跟着沐好好学吧,他是个非常好的老师,总有一天你会跟他一样出色。” “我会努力的。” 圣马丁医院位于约克市正中心,整体是一座四百八十层的环形超大建筑,研究中心则占据了建筑物最上面的十层,每层中间都有一个十字形的天桥联通。赛亚娜主任的办公室在顶层,和一系列设备精良的实验室相连,这次巫承赫要参与的项目,就在这里进行。 赛亚娜带他们参观了准备好的实验室、休息室,将两名助手引荐给沐,温和地对巫承赫道:“实习生是有双休日的,到时候你可以住在这里的宿舍,也可以跟沐去他家住。” “赛亚娜老师!”沐扶额,无奈地看着她,“你没有权利把陌生人塞进我的家里!” “他是你的学生,沐,当年我是怎么对你的?”赛亚娜斜他一眼,“你二十多岁的时候还整天赖在我家不走,蹭吃蹭喝,搞得我一把年纪差点传出绯闻来。话说我到底是怎么把你教成这个样子的?你什么都学会了,就是没学会怎么照顾自己的学生。” “整个医学院都是我的学生,我能把他们都带到家里来吗?”沐虚弱地反驳。 “巫和他们可不一样,他不是你看中的嫡传弟子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哦,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赛亚娜笑着摇头,对巫承赫道,“好吧,他不肯收留你,那你就住到我家去,正好给我做做伴,你不会讨厌我这个老太婆吧?” “怎么会。”巫承赫这才知道沐的家居然在约克市,就是不知道是他一个人住还是……算了他这种人只能一个人住,多一个人肯定会被他弄疯的。 “行了,周末我会带他回家的。”沐苦恼地道,而后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你还愣在这干什么,去跟那两个助手熟悉一下,让他们带你下去办出入代码,顺便教教你应该干什么,中午我们开个碰头会,下午就要开始工作了。” 巫承赫一一答应,跟助手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赛亚娜关闭了自动门,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沐的表情冷了下来,看着落地窗外鸽灰色的天空,良久道:“汉尼拔待他很好,起码……目前很好。他还没有成年,暂时是安全的。” “他很快就要成年了,我看得出来。”赛亚娜忧心忡忡道,“不出三个月,他的伊卡鲁幻色蛱就会结蛹,他会是一个强大的向导。” “我知道,所以我才带他来这儿。”沐垂下眼睛,眉心皱起一个浅浅的川字,“老师,我必须保护他。” “我会帮你的。”赛亚娜干枯的手掌在他肩头轻抚,“整个研究中心都会帮你的,我们当初成立这个组织,不就是为了帮助那些不愿失去自由的向导吗?何况他还是你的亲人。” 沐倚窗而立,削薄的身体在地上投出一个黑色的剪影,他叹了口气,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情况已经比五十年前好很多了,社会在进步,联邦也在保护向导,即使是用圈养的方式,但比大规模屠杀已经来的温情多了。”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法案会被修改,所有向导都能得到自由。”赛亚娜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呢,还打算就这么下去吗?” “我打算生个孩子。”沐淡淡说,“太孤独了,老师,我没有你那么强大,我经常会觉得冷……我害怕永远都是一个人。” “也许你该找找那个人……” “不。”沐打断了她,漆黑的眸子闪过痛苦的神色,良久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我去看看资料,稍后会议室见。” “好的。”赛亚娜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沐黑色的背影单薄而孤独,像一柄窄长的剑,看似锋利,但随时都可能折断。 巫承赫的实习生涯正式开始,和沐说的一样,他在这里只能充当杂役的角色,处理一下医疗垃圾,清洗仪器,整理文档,等等等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受益良多,这里是正经的研究机构,设备仪器都要比医学院那些教具尖端得多,资料库也是庞杂无比,几乎收录了几千年来人类所有的文献资料,与之相比,加百列军港第一医院那种级别的资料库简直就是个渣。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里保存着许多完好无损的向导标本。巫承赫出于好奇查询了其中一些标本的编码,奇怪的是这些编码都是空的,也就是说,这些标本根本没有注册进联邦标本库里,它们,都是违法的私藏品。 向导是非常稀有和珍贵的存在,每一个都要注册在案,进入向导学校的时候,他们会被打上一个标识编码,这个编码将跟随他们一生。联邦法律规定,即使死去,向导的尸体也必须按编码回收,所以想通过非法渠道弄到一具向导标本,简直比抢劫联邦银行还要难。 除非某个机构一直豢养着一大群没有被注册在案的向导,才有可能弄到这么多私藏品。巫承赫被这个推测搞得心惊胆战,试探着去问一名助手,但助手对此讳莫如深,只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做好手头的事情就可以了。 巫承赫是个保密的高手,因为他本人就是个天大的秘密,所以稍作纠结他就明智地闭上了嘴。 实习第一周的最后一天,巫承赫照任务表的安排去打扫解剖室,当他进入解剖室的时候,发现一具完整的男尸停放在解剖台上,沐正在观察他的颅脑。 “我还没用完,稍后再打扫吧。”沐头也不抬地说。巫承赫刚要走,他又道,“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巫承赫换了无菌服,走近解剖台。沐将视镜推给他:“看看。”透过内窥镜,巫承赫看到男尸的大脑,那里的结构和普通人类乍一看似乎差不多,细看却有着轻微的差异,中央沟的走向有些奇怪,脑干部分的网状系统则更加复杂。 “他是一名向导。”沐低声说,“一名隐形向导。” 巫承赫心头一跳:“隐形向导?” “对。”沐挪开视镜,揭开挡着男尸脸部的覆盖物,道,“他的量子兽是一只兰花螳螂,有着出色的拟态,所以他一生都生活在丛林中,那里能很好地隐藏他的身份。” 巫承赫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之外的另一个隐形向导,几乎惊呆了,呐呐道:“隐藏?你是说他……” “对,他是一名没有注册的自由向导,终身都没有进入向导学校。”沐道,“我们也是通过私人渠道得到了他的遗体捐赠。” “为什么?”巫承赫下意识地问,“他为什么不去向导学校?” “听着。”沐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刺向他的双眼,沉声道:“问正确的问题,否则就从这里滚出去。” 正确的问题?巫承赫默默思忖着他的警告,慢慢冷静下来,低头仔细观察那名向导,果然,在他的枕边发现了一只死去的量子兽。那是一只色彩艳丽的兰花螳螂,非常小,只有成年男人拇指大小,静静伏在淡蓝色的解剖台上,像一朵凋零的兰花。 “他是怎么控制不让自己被人发现的?”巫承赫低声问。 沐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道:“他是个守林人,生活在远离人群的丛林里,本身就很少与外界接触。” 看来他这次问了对的问题,巫承赫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那么成年以后,他怎么控制自己不发|情,不释放出信息素?” “用药物抑制。”沐说,“而且强大的向导本身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腺体,对一定相容度以下的异能者保持镇定,不释放信息素。” 简直是新世界的大门,巫承赫感觉自己手脚都有点发凉:“你是说,向导可以控制自己……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锻炼自己的意识力,控制力。”沐说,“这个非常难,不同资质的人能达到的境界也不一样,比如这个样本,最多可以抵御70%以下相容度的异能者,而有些天赋超强的向导,甚至可以达到90%以上。”顿了顿,道:“但无论什么事都是有极限的,如果遇上百分之一百相容的异能者,任何向导都跑不掉,这是宿命,就像老鼠躲不开猫一样。”说着,他的眼神忽然黯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将尸体盖住,道:“好了,把他推进冰柜里去吧,打扫一下卫生,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我在休息室等你,我们一起回家。” “啊?”巫承赫还没从新世界的大门里回过神来,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带自己回家了,顿时受宠若惊,“去、去你家吗?” “那天赛亚娜老师不是说过了吗?”沐皱眉,摘下解剖手套丢进垃圾桶,脱下无菌服扔在他怀里,“还不快去干活,一个小时,干不完就别走了,呆在这跟尸体睡觉吧。” “我以为你只是敷衍一下。”巫承赫仍旧难以相信。 “我从不敷衍赛亚娜老师!”沐瞪他,摔上门走了。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巫承赫冲着他的背影学了一遍赛亚娜老师的名言,高高兴兴去打扫卫生了。 沐的住处离圣马丁医院只有两个街区,位于一栋数百层高的大厦中层,面积不大,但作为一个单身男人的公寓来说已经非常宽敞了。 “随便坐,家里没有吃的,只有水,要喝自己倒。晚餐我已经预定了,半小时后大概能送来。”沐将家里的房间一一指给他看,“客厅、餐厨、书房、客房,你今晚就睡那儿,我的卧室在你对面,半夜做恶梦空虚寂寞冷之类的,千万不要来烦我,这里没有任何工具,你自己解决。” “……”巫承赫无语,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发现沐的审美相当奇葩,墙上显示的都是野兽派的作品,桌上摆着印度风格的摆件,书房又挂着浮世绘风格的招贴,简直就是个大杂烩。 “这是什么?”巫承赫的目光被一个磁悬浮碗吸引了,那只碗有手掌大小,里面漂浮着一块两公分见方的金属残片。沐正在脱大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了正常,说,“垃圾。” 垃圾不可能专门找个磁悬浮碗盛起来吧?巫承赫才不相信,轻轻捡起那枚碎片细看,发现那应该是某种炮弹爆炸后产生的碎片,表面有灼烧的痕迹,还有一些锐利的划痕,因为视力太好,他甚至看到某道较深的划痕里有一抹可疑的暗褐色,像是血迹。 沐见他拿起了残片,脸色变得非常不好,一把拿过来丢回碗里,道:“私人收藏,价值连城,弄坏了把你卖了都不够赔。” 巫承赫撇了撇嘴,转到别处去了,等他转身才偷偷打开个人智脑,将那残片照了一张照片存了起来——金轩是军事专业的,对武器非常熟悉,好多东西看一眼就能说出型号来,回去问他准没错。 晚餐送来的时候沐在洗澡,巫承赫摆好餐盘,去卧室叫他,发现他站在透明幕墙边出神,浑身只穿了一条黑色睡裤,赤着上身,光着脚,漆黑的头发还滴滴答答掉着水珠。 他非常消瘦,白皙的皮肤绷在窄细的骨骼上,几乎看不到像样的肌肉,只有胸部和上臂稍微强壮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因此整个人显得非常荏弱。那只盛着残片的磁悬浮碗不知何时被他从客厅挪到了卧室,就摆在他手边的抽屉柜上。 “院长?”巫承赫试探着敲了敲打开的门,“晚餐送来了,要吃吗?” “唔,稍等。”沐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了,捡起地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披上黑色睡衣。巫承赫注意到他左胸侧面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大概年代久远,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只是还微微带着点浅粉色。 “那是你做移植手术的伤口吗?为什么不磨平?”巫承赫问。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胸口,道:“很丑吗?那又有什么要紧,我长成这样也不是专门给别人看的,我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呃……不是啊,你很帅,磨掉它就更完美了。”巫承赫说的是实话,虽然沐不像金轩那样帅得天怒人怨咄咄逼人,但自有一份儒雅清隽。当然,也有一个原因是他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于是大家都不太丑就是了。 “唔,果然你一直对我抱着不和谐的幻想吗?”沐套上衣袖,一个一个地系纽扣,眯着眼睛严肃看着他,“巫同学,我提携你完全是因为你够蠢,不是因为喜欢你。而且两个男-是没有结果的,明白吗?” 巫承赫捂心颤抖:“院长,我真的没有恋父情节,也没有受虐倾向,您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半夜把你扑倒的……而且你的移植手术不是一次进行的吗?为什么会有两道伤口?”离得近了,他才看到沐的左胸还有另一道伤痕,比手术创口略短,只有两三公分,从颜色看大概比那一道晚个几年的样子。 “外伤,一次意外。”沐简单地说,穿好衣服,道:“去吃饭。” 坐到餐桌上,巫承赫脑子里仍旧为下午的事情翻腾不已,犹豫一下试探着问:“院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那些向导的标本是哪里来的?我查过编码,他们都不是联邦注册的向导。” 沐手一顿,沉思少顷,放下餐具,道:“他们都是自由向导,因为受过研究中心的援助,和我们签订了遗体捐献合同。” “自由向导……援助……”巫承赫大惊,“你是说,他们都是不服从联邦管制的向导?研究中心一直在帮他们逃避政府的追查?” “是的。”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鸡尾酒案’你知道吧?” “知道。”就是因为那个案子,向导才被大面积搜捕,拘禁,导致之后二十万比一的悲剧。 “自从联邦制定了迫害向导的那条法案之后,民间就悄悄成立了这样一个组织,组织里大多是向导,少部分是普通人和异能者。他们互相帮助,替对方隐瞒身份,在残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沐低声说着,“后来法案被废除,向导受到保护,但仍旧有很多人不愿意进入向导学校,和联邦指定的配偶结婚,这个组织就继续为他们提供保护。” 巫承赫惊呆了,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桌上,呐呐道:“你是说,圣马丁研究中心,其实是一个窝藏向导的犯罪集团?” 沐点了点头:“对!”见巫承赫一脸震惊的样子,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记得那块弹片吗?我说是垃圾的那个。” “……记得。” “那其实是一个纪念品。”沐低声道,“曾经我有一个学生知道了组织的秘密,想要告诉警察,我为了保密就把他给杀了,那块弹片就是从他的尸体里启出来的,我特意留下做个纪念。” 巫承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后脊梁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沐伸出一根指头勾着他的下巴,凑近了,道:“这样倒胃口的事,我不想干第二次,你懂了吗?” 巫承赫秒懂,忙不迭地点头:“我懂,放心吧院长,我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 沐浮上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道:“我完全相信你。”巫承赫以为他会加一句“因为你够蠢”之类的话,结果他居然没说,只倒了一杯红酒慢慢地抿着,像只狐狸一样淡淡地笑。 巫承赫心潮略澎湃,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逆天的组织存在着,公然对抗向导学校,对抗联邦法律。澎湃了一会,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那院长你也是向导吗?” 沐敲了敲酒杯,摇头:“我说过,问对的问题。” 巫承赫想问他什么样的向导才能进入这样的组织,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申请援助,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件事关系到他今后的人生,他的自由,他不能贸贸然就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何况对方是个和他非亲非故的陌生人,一个叵测的毒舌。 巫承赫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向他坦白,只在晚餐结束的时候问了最后一拨问题:“院长,弹片的故事,是假的,对吗?” 沐挠了挠下巴,说:“对。” 巫承赫又问:“其实它是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就是那个小伤口,对吗?” 沐双掌交叉做了个“X”的手势,表示他又问了错的问题。巫承赫并不在意,紧接着又问:“那个伤了你的人,是你的情人吗?” 沐的脸立刻黑了,巫承赫不怕死地追了一句:“他是男的吗?” 沐立时大怒,像被只燎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扬起巴掌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怒斥:“混账!滚去刷碗!明天我就把你的脑子打开,给你把脑洞都缝起来!你这杂碎怎么不去写小说?学医真是浪费了你那一腔子的狗血!还敢YY我,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嗷!”巫承赫没想到他忽然炸毛,被他拍得半边脑袋都麻了,连忙抱头鼠窜,逃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一定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吧?等他摔上门去了卧室,巫承赫躲在厨房里阴险地笑:不然他怎么会这样,这完全是恼羞成怒的节奏啊! 52实践不容易   一个活了半个世纪的男人,必然或多或少有些不希望别人知道的秘密,那晚之后巫承赫没敢再捋沐的虎须,而沐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自从向巫承赫坦白了研究中心的秘密,沐做实验不再刻意地支开他,每次做解剖,做切片,甚至和赛亚娜等人开会,都会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接手一些简单的工作,整理重要资料等等等等,俨然是落实了他“嫡传弟子”的身份,当然,扫地打杂之类的杂活还是他的,因此巫承赫变得异常忙碌。 时常有其貌不扬的男男女女来研究中心,或者找心理辅导,或者拿抑制信息素的药物。他们都是隐藏起来的自由向导,绝大部分人都带着量子兽,比如蜜蜂、金龟子、小白鼠之类,但大都是非常渺小,便于隐藏的那种。 还有极少数人身边则没有明显的量子兽,巫承赫猜想他们大概是和自己一样的隐形向导。他曾经悄悄观察过其中一个,发现那人的量子兽是一只变色龙,平时就呆在肩膀上,偶尔会爬到灌木丛中嬉戏。要不是某次光线折射恰好形成一个特殊的角度,巫承赫根本发现不了它。 研究中心并非只为向导服务,大部分小组还是有正常研究项目的,只有赛亚娜直属的一组人做着这项危险的工作。巫承赫作为沐的嫡传弟子,被获准管理向导专用的秘密药房,这里储存着大量的向导信息素抑制剂,按性别、年龄、人种,以及量子兽的类型分门别类,非常细致。 巫承赫在药房中找到了专为伊卡鲁幻色蛱向导配制的抑制剂,那是一种半透明的乳浊液,说明书显示成年的女神蝶向导每一百天注射一次,就可以抵御大部分异能者的吸引,控制信息素的散发量。但就像沐说的那样,世界上没有百分之一百有效的抑制剂,即使按时注射,一旦遇上相容度过高的异能者,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发|情。 除非他一生远离人群,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这种风险。但成年向导又有着强烈的治愈需求,一旦长期远离人群,无法帮助别人,他们会产生空虚感,觉得人生没有意义,甚至引发严重的抑郁症,这也是为什么研究中心为他们提供心理辅导的原因。 巫承赫以前对向导的了解都是来自加百列第一医院资料库,在圣马丁研究中心的这一个多月,才对这方面的知识有了一个系统的认识。到了实习结束的那一天,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人生将是多么苦逼,简单的说,他就是一个先天性抖M症候群,甭管内心多彪悍,基因已经注定了他是个圣母弱受抖M! 小灯泡:【点蜡】 唯一的好处就是在管理药剂房的过程中,他稍微耍了一点小手段,私藏了三支向导信息素抑制剂。这样成年以后他起码能有一年的缓冲期,保证自己不发|情。至于以后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或者向沐坦白自己的身份,寻求组织的保护,或者去向导学校自首,但二者似乎都不是好的选择。 也许还有第三条路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一年之后再做决定好了。 实习的最后一天,赛亚娜让他向自己的助手交接了所有的工作,而后将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沐也在办公室里,坐在窗前的沙发上,递给他一叠联邦币:“这是你的酬劳。” 巫承赫吓了一跳,那叠钱挺厚的,目测有数千联邦币,他来实习之前说好的补贴只有几百块而已。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查查账户,发现今天上午已经有一笔六百币的进账,显然明面上的酬劳已经发过了。迟疑道:“可是补贴已经发过了,这笔钱是……” “奖金、贿赂、封口费……随便你怎么理解。”沐不耐烦地把钱丢给他,“不拿就自己从窗户里跳出去吧,我会在你的葬礼上致辞的。” “……”巫承赫无语,杀人灭口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沐!”赛亚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和颜悦色地对巫承赫道,“拿着吧孩子,这是‘自由基金会’给你的酬劳,所有为自由向导服务的人都有,不是专为你一个。还有一部分是我和沐给你的奖金,这一个月你的工作量很大,我们都很过意不去。” “谢谢您,赛亚娜主任。”巫承赫犹豫了一下,把钱收了起来,这种时候如果他拒绝收下这笔钱,很可能会被认为是不想为组织保密,那绝对是作死的节奏。 “这都是你应得的。”赛亚娜慈爱地道。沐则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行了,赶快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跟我回家。” “呃,今天不回双子城吗?”巫承赫不解地问,“后天就开学了,我们不用回学校吗?” “回学校干什么?一开学就是社会实践,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要在圣马丁医院轮值……”沐说着说着打住了,“怎么我没告诉你吗?” “……没有。”巫承赫无语,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 “最近太忙,大概是忘了。”沐敲了敲脑门,道,“好了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 “好的。”巫承赫没办法,这种事是院方的决定,他没有资格置喙,而且圣马丁医院是联邦第一医院,能留在这里轮值也是非常好的锻炼,所以他跟赛亚娜道了别,就离开了。 自动门关闭,沐叹了口气,道:“他还是不信任我。” “我看这都怪你自己。”赛亚娜没好气地说,“你瞧瞧你对他那个态度,换个胆小点的女孩子,恐怕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我说你就不能改改你那臭脾气吗?口是心非,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沐再次叹气,道:“他又不是女孩子,而且你不知道他神经有多大条,我前脚刚骂完,他后脚就唱着歌去吃东西了,简直不可理喻!他还整天YY我,打听我的私事……你只看见我训他,可没看见他气我,我没被他气死真是心理素质好。”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顽劣?明明又懂事又听话,全组人谁不喜欢他。我看你这完全是受害妄想症吧?”赛亚娜忍不住戳他的肩膀,“小孩子是要宠的,他才十七岁,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是怎么惯着你的?你也跟我这个老师学着点好吗?他可是你唯一的亲人,我看有一天他被你骂跑了,你找谁哭去。” “你再这样我要吃醋了。”沐苦笑道,“赛亚娜老师,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对他这么维护?” “你这是吃我的醋还是吃他的醋?”赛亚娜笑着问。沐无力地翻个白眼,表示无话可说。 “好了,你也不用太气馁,你对他的好,他迟早都会感觉到的,总有一天他会向你敞开心扉。”赛亚娜知道沐在郁卒什么,安慰道,“他是个向导,谨慎一点是好事,他连你都防着,说明对其他人只会更警惕,这是他的优点。而且他已经拿走了三支抑制剂,未来一年都是安全的,你只要多注意一点他的状态就可以了。” 沐有些怅然地看着窗外,少顷深深呼了口气,道:“我都知道,我会看好他的。” 接下来的一个周末,巫承赫都住在沐的家里,敦克尔大陆最寒冷的季节即将过去,四处都是万物复苏的迹象,尤其约克市,因为靠近赤道,格外温暖,树木都发出了嫩绿的芽。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呆了一天,第二天沐忍无可忍,把巫承赫赶出去逛街了:“去去去,到外面走走去,好歹认认路,来这里都一个月了,连市中心都没去过,简直是个死宅!” 巫承赫没办法,开着他的小飞碟在双子城转了一圈,想到金轩的生日快要到了,自己账户上又多了一大笔钱,便打算给他买个什么礼物送一送。 活了两辈子,巫承赫还是第一次给男朋友买礼物,颇有点不好意思,在市中心的大卖场转了半天,看到一枚设计粗犷的戒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有点像藏银,戒面是一只喷水的抹香鲸,雕刻古拙,非常男性化,又充满童趣。 戒指标价两千八百联邦币,抵得上他半学期的生活费了,但巫承赫一点都没觉得肉疼,反正他对金钱完全没什么概念。然而等售货员给他打包好,扎上一枚漂亮的玫瑰花,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尼玛送戒指不是求婚的节奏吗?他们明明还停留在拉拉手亲亲嘴的阶段,这种时候就送这么一个礼物,会不会太丧病了? 以金轩的性格还不得发疯! 而且送的时候要下跪吗? 巫承赫拿着戒指在卖场门口石化了,解冻以后立刻跑去退,可惜人家说这是艺术品,全宇宙就这么一个,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巫承赫那个糟心哟,没办法只好揣着戒指回家了,心想赶明儿还是再买个袖扣吊坠啥的吧,这个就放着当收藏品好了。 女王大人果然没有说错,他就是个呆逼啊…… 社会实践和实习不同,这次再不是巫承赫一个人了,他们班被分成了五个小组,在圣马丁医院轮值的这一组,除了巫承赫还有菊次郎,以及巴隆兄弟等人。不走运的是,护理班也有几个人在这里实践,蓝瑟小姐正是其中之一。 巫承赫虽然不大在意这些同学之间的小龃龉,但老是有那么几个拿他做假想敌的家伙围在身边,还是感觉很不爽的,巴隆兄弟还罢了,出于对“总统罩着的人”的敬畏,表面上对他起码是友好的。蓝瑟小姐则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看见他就一副“老娘好想neng死你哦”的表情,弄得巫承赫都想请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到底多大仇啊,把他恨成这样。 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金轩在苦熬了一个月见不到他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来找他了。不知道这家伙搞了什么小手段,战略学院也分了一个五人小组来圣马丁医院实习,当然不是作为医护人员,而是机组维护人员——圣马丁医院运行着全联邦最高端最复杂的AI医疗系统,这一套系统即将被用到军方医院,他们是来学习做技术支持的。 巫承赫和他的同学跟医生轮班,上三天班休息一天,上班期间他们必须二十四小时呆在医院里,吃住都在休息室,除了出诊绝对不能离开岗位。金轩和他的学生则是三班倒,8小时轮换一次。这么一来他们俩的作息永远是岔开的,要么金轩在上班,要么巫承赫在轮值,他们想要避开别人约会,基本不可能。 巫承赫在感情上比较迟钝,能偶尔见到金轩就很开心了,约不约会对他来说差别不大。金轩就苦逼了,作为一个基因中镶嵌着狮子片段的苦逼,春天正好是他最蠢蠢欲动的季节,而且巫承赫之前实习勒令他不许探望,他已经干靠了一个月了,现在好不容易找机会来到小男友身边,居然能看不能亲,简直不要太折磨! 开始一周巫承赫呆在胸外科,金轩按耐着心头的小抓挠,只在周三晚上没人的时候把他拽进储藏室亲了一次。第二周巫承赫转到骨伤科,工作特别忙,体力消耗又大,金轩忍不住连着三个晚上都拉他去吃宵夜,结果引来各种侧目,有人甚至都开始风传他们在搞师生恋了。 巫承赫渐渐也听到了这个传言,但他实在无暇顾及处理这些小问题,原因是第三周他被转到了一个天雷滚滚的科室——男男生子科。 这年头虽然男人也能生孩子,但毕竟是很罕见的,几千个男人里才能遇上那么一个,所以平常医院都不设男男生子科。但圣马丁医院作为联邦最牛医院,恰恰是整个星系男男生子方面的权威,所以几乎全大陆的孕夫们都会来这里做检查,有些家庭条件好的,即使在外星,也会过来做一次大产检。 新世界的大门打开,巫承赫每天看到那么多大肚子的男人来做产检、做理疗,一想到自己是个男-,也有生孩子这种逆天的功能,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偏偏金轩还来凑热闹:“哇……孕夫……活的……太厉害了!”像个乡巴佬一样扒在候诊处的玻璃幕墙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瞪完别人还来瞪巫承赫,视线若有所思地扫过他小腹,喃喃自语:“这么瘦,这么小,怎么可能……” “滚出去!”巫承赫知道他在YY什么,下意识捂住自己肚子,低声斥道:“不许乱看,不许YY,不许再来这里找我,要不我neng死你!” 金轩还想和他深入探讨一下下一代的问题,结果被巫承赫用全息病历揍了好几下,只好带着他的大狮子和他巨大的脑洞跑了。巫承赫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发抖,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生孩子这种事,他实在不能像沐这种土著一样淡定以对,一想到自己某天也会像这些排队等候的孕夫,大着肚子一脸慈祥地等生产,他就觉得人生简直太绝望了! 绝望归绝望,在工作上巫承赫还是很敬业的,接下来的一周一直按捺心头的违和感,认真跟轮值医生学习,到了周末的时候,已经对一些孕夫常见病有了初步的了解。 大约是因为那天在走廊里揍金轩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关于“师生恋”的传闻越发传得有鼻子有眼,等周末巫承赫轮休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好几个版本,比如他在加百列的时候就经常向金轩献殷勤;比如他趁金老师上课的时候各种勾引;比如他还脚踩两只船,在追求金轩的同时勾搭上了比他大三十多岁的院长沐…… 到了周一上班,传闻愈发朝着不堪入耳的方向狂奔而去,白莲花、绿茶表,表面呆萌,内心淫|荡,专泡老师,勾搭权贵……巫承赫在不知不觉中被贴上了一大堆耸人听闻的标签,俨然成了医学院第一心机男。 最后一周的轮值是在急诊科,巫承赫大清早匆匆去轮值医生那里报道,领了当天上午的任务单,一出办公室就被菊次郎拽到了休息室。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传你的闲话?”菊次郎焦虑地问。巫承赫心下叹气,淡淡道:“你也知道是闲话了,又何必放在心上。” “嗐!可是他们也传得太难听了吧?你明明就不是那种人!”菊次郎愤愤不平地道,“而且他们还给沐院长和King神抹黑,简直不能容忍!”这孩子也是个忠诚的King神粉。 “随他们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巫承赫很清楚是谁在传这种话,除了巴隆兄弟,就是蓝瑟小姐了。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他也热血冲脑,想把他们揪出来暴揍一顿,或者直接公布自己和金轩的恋情,但冷静下来以后他觉得自己这想法挺可笑的——干嘛要为脑残的错误惩罚自己?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他是医生,又不是明星,根本不用担心名声的问题,反正金轩绝不会误会他,沐也绝不会认为他要追他,既然三个当事人都不会受到影响,那他何必又要在意碧池们的看法呢。 他这时候去回应,无非是火上浇油,让传言传得更久一点罢了。 “做事吧,不用理那些流言,事实会让他们闭嘴的。”巫承赫拍拍菊次郎的肩,出去工作了。就算事实不能让他们闭嘴,另外两位凶残的当事人大概也会让他们闭嘴。 果然,三天后沐就带着副院长和秘书来圣马丁医院巡查了,在询问了带班的轮值医生之后,把医学院十八名学生召进了自己临时的办公室。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几名同学,马上从现在的岗位撤下来,转去口腔科。”沐面无表情地念了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蓝瑟小姐和巴隆兄弟,他阴森森地扫视了他们几个人一眼,道,“实习的最后一个阶段,请你们好好向口腔科的医生学习一下,如何管理自己的嘴巴和舌头,让它们老实一点,本分一点,从而存活得久一点,健康一点,不要溃烂,不要癌变,也不要过劳坏死。” 几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完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敢抬头,只老老实实答:“是。” 至于金轩,就比较直接了。某个月黑风高的夜,巴隆兄弟上夜班的时候直接被他套上麻袋打了一顿,脑袋肿得跟猪头一样,尤其是嘴巴,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肿成了两根肥香肠。 对蓝瑟小姐他倒是高抬贵手,没有报复,事后还很贴心地跟巫承赫解释:“她做的好事太多了,我不忍心下手,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次吧。” 巫承赫:“……” 不过即便如此,蓝瑟小姐还是被巴隆兄弟的下场深深地惊吓了,之后再也没有说过巫承赫的坏话。 鸡飞狗跳的社会实践一晃眼就过去了,实习的最后一天,巫承赫刚刚吃完早餐,就收到了轮值医生的紧急呼叫。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急诊室,只见所有急诊医生都换上了外出的工作服,外科、骨科和住院部的好些医生也被召了过来,上百名护士和护工严阵以待,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巫承赫也紧张起来,问旁边的菊次郎。菊次郎脸色有点发白:“收到了紧急出诊通知,黑珍珠空间港发生了一次重大交通事故,两艘无工质聚变动力飞船相撞,六千多名乘客生死不明。” 巫承赫惊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接撞上的?在哪里撞上的?” “在港口撞上的,应该不是正面对撞,可能是侧方剐蹭。”菊次郎拎着急救箱,手有点抖,“他们说整个港口被毁掉了五分之一,现场简直像地狱一样,好多人大概连尸体都找不到……太可怕了,巫,无工质聚变动力飞船怎么会偏离航线呢?它们不是号称精度最高的自动飞船吗?” “凡事都有意外,你别紧张。”巫承赫握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一会咱们跟紧轮值医生,灾难现场可能会遇到各种意外,我们只是学生,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别给医疗队拖后腿。” “我知道。”听到他沉着的嘱咐,菊次郎渐渐平静下来,道,“一会我会跟紧你的。” “……好吧。” 53救援黑珍珠 黑珍珠空间港位于敦克尔星球同步轨道,是一个中型规模的民用港口,建成近六十年,还从没发生过这样严重的交通事故。 当圣马丁医院急救队乘坐穿梭机摆渡到港口的时候,星际交通局的人已经抵达现场,警察和消防员、搜救员拉起警戒线,正紧张地忙碌着。 现场成立了应急指挥部,所有救援人员被分为若干个小组,奔赴各地展开工作,巫承赫隶属急诊科,被分到了一号航站楼西侧的救援点,这里的损毁非常严重,因为发生事故的其中一艘飞船引擎失控,尾部扫过航站楼顶端,整个建筑物都被削掉了五分之一,高层氧气泄露,重力系统也不大灵光了。 “是起降系统出了问题。”救援点的负责人是一名联邦警探,一边指挥众人清理现场倒塌的残骸,搜救乘客,一边抽空向急诊医生解释着,“几个小时前‘绿叶号’就向栈桥发出了降落申请,但系统延误了,把即将起飞的‘进化号’推到了起降平台。等工作人员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绿叶号’紧急转向,仍旧没能避开‘进化号’,两艘船擦肩而过,撞毁了周围七百米的船坞,一号航站楼也被‘进化号’的尾巴扫掉了一大块。” 巫承赫顺着警探的手指从透明幕墙看出去,外面一片浓烟滚滚,有些地方还闪着火苗,根本看不清两艘飞船的残骸,只看到小半个‘进化号’的标识。 “二号航站楼损失也很大,‘绿叶号’的一大块残片从侧面穿进去,把整栋楼都捅穿了。”警探脸色十分不好,又疲劳又焦虑,“那边候机的人比这边还要多,确定的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一百名了,还在以每小时十几人的速度增加。该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惨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大的事故即使放在整个星系内看都是非常罕见的,事故调查结果估计一时半会还确定不了。医生的职责是救人,因此大致问明情况后他们就投入了抢救工作。巫承赫紧紧跟着急诊医生,帮他将护工抬出来的伤者按伤情分类,建立临时档案,做简单的外伤包扎。菊次郎则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帮他做记录、递工具之类。这孩子显然没见过这样残酷的场面,脸色白得厉害,手脚都微微发抖。 “别紧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去旁边歇一会。”巫承赫处理完一批伤员,发现他捂着胸口一头冷汗,忙将他扶到了一边,从口袋里找了几枚薄荷糖给他,“这里血腥味太重了,吃点薄荷糖可能好一点。” 菊次郎面色青白地看着摆在地上的伤员们,这里是空间港,伤员要用穿梭机一批一批地摆渡到地面上去,有些重伤者还不能马上转移,要在临时救援区恢复到体征稳定。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挖掘出来,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护工根本不够用,没人打扫卫生,临时医疗区的地面上堆满了染血的药棉和绷带,那气味简直令人作呕…… “呕……”菊次郎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巫承赫忙拿清水给他漱口,所幸大家都忙了大半天了,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我没事,我好多了。”吐完以后菊次郎感觉舒服了点,喝了半瓶水,含着薄荷糖,脸色虽然很白,目光却镇定了不少,他靠着巫承赫的肩,感慨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怕?那些伤口太恶心了……还有那些漏出来的内脏,巫,你为什么这么镇定?” 巫承赫哑然,虽然他在UN服役时间不算很长,但毕竟是在战地医院呆过的,又专攻心胸外科,血肉模糊的场面见得多了。叹息着扫视了一眼狼藉满地的医疗区,低声道:“你可以试着把他们想象成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这样就不会觉得恶心了,会用尽全力去救他们。” “唔,是个好办法。”菊次郎若有所悟地道,喝完剩下半瓶水,打起精神来,“走吧,耽误你不少时间,一会轮值医生又要骂人了。” 接下来的八个小时,菊次郎渐渐进入了状态,在巫承赫的指点下迅速有效地投入到了救援当中,急诊医生本来还担心他们应付不过来,后来发现他们配合十分默契,便放了心,将更多的轻伤者划给他们俩处置。 “这里还能腾出来一两个医生吗?”就在他们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制服上染满鲜血的护士跑了过来,“7号船坞那边发现生命迹象,可能有五到八人被困在涡轮中心底层,我跑了好几个救援点,他们都分不出人手来,你们能过来个人帮忙吗?实习生也行啊。” 急诊医生都快要忙虚脱了,一边给一个腹部穿刺的伤者切除脾脏,一边道:“巫承赫,你跟她去看看。” 巫承赫正在给一个伤者缝合头皮,本来这种活都是轮不到他来干的,但现在连个多余的护士都没有,他只能悄没声息地把能干的都干了。听到急诊医生竟然让他去独立出诊,迟疑道:“我?我连实习生都不是……” “你可以的,现在没有别的人手了,你去看看,如果处理不了就回来找我。”急诊医生用肩膀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带上菊次郎,带够器械和药品,尽量独立完成救援,我会给你们的实践评定加分的。” “……是。”这已经不是加不加分的问题了,这是严重的越权,要知道他连护工执照都没有。巫承赫没办法,快速缝好剩下的伤口,和菊次郎整理了急救箱,跟着护士出了一号航站楼。 “在那边,7号船坞,消防员和警察正在切割覆盖物。”护士给他指了地方,就被叫去处理其他病人了。巫承赫跟菊次郎步行爬过好几个焚毁的深坑,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到7号船坞,果然看到一名开着机甲的消防员正在切一大块压在入口处的金属梁,里面传来人声:“有六名伤员,三名轻伤,两名重伤,还有一名被卡住了,快叫医生来!” “我就是!”巫承赫趴在入口上喊,“我可以进来吗?” “让开,我要把这里切大一点,好让救援担架进去。”开机甲的消防员说。巫承赫让开一点,看着他小心地将入口扩成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帮警察把救援担架送进去。几分钟后五名伤着都被送了出来,巫承赫让菊次郎给他们处理伤口,自己下到了洞口里。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涡轮中心,因为船坞被毁,有三面金属壁都变形了,里面的设备设施一片狼藉。巫承赫沿着舷梯下到最底层,一名警察正在试图用强力机械臂把一根一米粗的金属梁抬起来,一个中年男人被压在下面,腰部以下被鲜血浸透,大片的血迹正源源不断扩散开来。 “啊,感谢上帝,医生终于来了”警察看到他穿着医院制服,松了口气,但看到他的脸,又疑惑起来,“你是医生?你几岁了?” 巫承赫苦笑:“人手短缺,只有我了,我是阿斯顿医学院的学生。” “好吧,有总比没有好。”警察听到阿斯顿大学的名头,稍微放心了点,让开一个好观察的角度,道,“他的大腿被压住了,流了很多血,已经昏迷了一刻钟左右。我想把这根梁顶开,但太沉了,机甲又进不来,等大型机械的话,我怀疑他撑不了那么久。” “是胫骨骨折,流这么多血,可能大血管已经破裂。”巫承赫试了脉搏,皱眉道,“他的腿保不住了,得截肢,一个小时内送到上面去的话还能保住命。” “上帝……就这么截吗?你会吗?”警察仍旧对他的能力抱有怀疑。巫承赫也没有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做过截肢手术,但事急从权,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这个人恐怕就要死了。“能找两个人来帮忙吗?还有我的同学,让他把器械箱带下来。” 警察去叫人了,巫承赫大致清理了伤者的创口,用无菌布把周围垫好,验了血型,给他挂上血袋。这时菊次郎跟一个陌生人下来了,警察道:“腾不出人手来,这位先生说他当过卫生兵,能帮点忙。” “太好了。”巫承赫打开器械箱准备光锯,让菊次郎配麻醉剂,那人很自觉地蹲下来帮忙,自我介绍道:“我叫肖恩,刚好乘今天的船去亲戚家度假,真是太倒霉了……不过比起‘绿叶号’和‘进化号’上的人已经幸运多啦,唉,真是太惨了。” “是啊。”巫承赫跟着感叹了一句,飞快做好准备工作,道,“我要开始了,菊次郎帮忙截肢,肖恩,你帮忙递器械行吗?” “唔,没问题,这些东西我都见过,要什么你提醒我一下就好了,应该不会递错。”肖恩说。菊次郎的脸色则不大好,不知道是因为饿的,还是担心:“你能行吗?这么大的手术……要么我们叫急诊医生来怎么样?他说过处理不了就回去叫他。” “来不及了,再说他让我们尽量独立完成救援。”巫承赫沉声道,不容他打退堂鼓,直接将麻醉剂刺入了伤者的脊椎,道,“开始计时,十五秒麻醉起效,我要动手了。” 菊次郎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自觉闭嘴,一旁的肖恩认真看着伤者,眼角的余光却饶有兴致地注意着巫承赫,浅灰色的眼珠忽明忽暗,意味不明。 十五秒后,麻醉起效,巫承赫设计好皮瓣,分离血管和神经,而后用光锯切割肌肉和骨骼,磨平,处理残端……感谢科技的进步,放在上辈子四五个人才能完成的复杂性截肢,硬是被他带着两个门外汉给做完了,而且结果非常完美,将来装机械腿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好了,得马上把他送到上面去。”巫承赫看了看时间,刚刚三十二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伤者的生命应该是保住了。 “你太厉害了。”肖恩感叹道,“我在军队也见过他们做截肢手术,就算主治医生也比你高明不到哪里去。”他指了指巫承赫袖子上的实践生标识,道,“你是学生?” “嗯,人手不够没办法。”巫承赫收拾器械,清理了一下伤者的身体,帮警察把他弄到救援担架上,抬上了地面。 “谢谢你的帮忙。”巫承赫向肖恩道谢,打算跟菊次郎把人弄到救援处去,那边的医疗设施相对完整一些,能做进一步的救治,就在这时,他的左手心震了一下,显示金轩发来消息。 “你在哪?我去了一号航站楼找你,你不在。” “我在7号船坞,这里发现了一些伤员,我跟菊次郎在救治。”巫承赫走到旁边没人的地方接了他的电话,“你怎么来了?这里乌烟瘴气的……” “我帮忙来修复智能系统,跟国安信息处的人一起,我们发现系统有被骇客攻击的痕迹。”金轩简单地说,大概事关机密,没有深说,“护工说你十几个小时没休息了,也没吃东西,我带了营养素和果汁。等我看看地图……你往东侧走五十米,那里有一片平地,你在那等我。” “……好吧。”巫承赫被他一提醒也觉得饥肠辘辘,手脚发软,挂了电话,对菊次郎道,“你带他们把伤员送到急诊医生那行吗?我有点不舒服,稍微休息几分钟。” “不如一起回去救援处再休息,可能还有吃的。”菊次郎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巫承赫实在太瘦弱了,尤其这半年长了不少个头,整个人简直像竹竿一样,这种工作强度壮汉都受不了,别说他这样的弱鸡了。但这地方什么都没有,还随时有继续坍塌的危险。 “没关系,我坐一会就好,你先带他们去吧,伤员还在危险期,随时有生命危险。” “好吧,你自己小心。”菊次郎带着警察开着救援担架走了。巫承赫照着金轩指的方向走了几分钟,来到一片平地,周围是坍塌下来的金属梁,能挡住一些视线。 很快金轩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里,他敏捷地越过障碍物,带着巴巴里狮子跑了过来,一见面就紧紧拥抱了巫承赫:“你没事吧?这里太危险了,你们实践生根本不应该来。” “急诊科人手不够,好些其他科室的人也来了,这个空间港是圣马丁医院的定点急救单位。”巫承赫说,“你怎么也来了,国安信息处关你什么事?” “本来不关我事,我是为了找你才找了他们头儿,硬蹭了个机会过来了。”金轩眨眨眼,“我经常帮他们测试网络安全,我是全大陆最好的官方骇客。” “官方骇客”这头衔简直太无耻,巫承赫看着他的学霸脸,忍不住笑了:“快,有什么吃的快拿出来,我要饿疯了。” “我,我最好吃了。”金轩低头亲他的嘴,舌头伸进去与他纠缠,但很快就退出来了,“味道怎么样?” 巫承赫有点脸红,偷偷瞟了一下四周,没人,才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还行。” “你怎么这么可爱。”金轩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这才打开保温箱给他拿食物,“营养素,是甜味的,还有芒果汁……这些巧克力你随身带着,过几个小时就吃一块,还有能量棒和薄荷糖。” 巫承赫拆开营养素大口吃着,金轩半蹲下来帮他将储备粮分装在裤袋和腰带上的小包里,又将一个阿斯顿大学战略学院的徽章别在他左胸,道:“这是一个短途定位器,一会我们要屏蔽中介卫星,测试系统,个人智脑大约有几个小时失去网络无法通讯。这个东西可以让我随时随地定位你的位置,记得千万不要摘下来,我好按时给你送吃的过来。” “唔,知道了。”巫承赫等他弄完了,坐到一根斜倒的金属梁上,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靠在他肩头休息。金轩骨架宽阔,胸肌厚实,肩背都是长期锻炼雕刻出的肌肉,靠在上面十分舒服。金轩扳着他的脑袋换了个更顺的姿势,双手按着太阳穴给他按摩,道:“要不你小睡一会儿,过一刻钟我叫你。” “不用,我坐一会就好。”向导的身体虽然瘦弱,但耐力极强,巫承赫吃了东西,又靠了一会,感觉精神恢复了几分,搓了搓脸,道:“好了,我得回去工作了,这次事故太大了,一号航站楼里还压着上百人,估计就算挖出来也大半都是重伤。” “我们正在彻查控制系统,很快就很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么大的事故。” “你之前说系统有被骇客攻击的痕迹?”巫承赫疑惑道,“难道这不是意外,是人为的吗,有人攻击空间港?可这里只是个普通的民用港口,有什么可攻击的?恐怖袭击的话应该早就有团体声明为此事负责了吧?”一般恐怖事件的目的就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以达到恐吓民众,威胁政府的目的。 “不是恐怖袭击,进一步的结论还要分析完数据才能得出,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发现形迹可疑的人马上向附近的警探报告。”金轩用湿巾纸给他擦了脸上的污渍,理了理他的衣领,道,“我看见你们院长也带人过来救援了,你一会最好跟在他身边。” “唔,沐院长也来了?”巫承赫有点意外,“不过我是分给急诊医生带的,就不打扰他了。” 两人拥抱亲吻,各自分开去忙自己的事情,巫承赫穿过一片障碍物,刚走到一半,意识云忽然波动了一下,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似乎正在跟踪他,身边站着一只面相凶恶的棕熊,原来是一名异能者。 “肖恩?”巫承赫认出了他,“你怎么在这?你该去三号航站楼排队,那里有穿梭机可以带你去地面,这里太危险了,还是早点离开吧。” “哦,我在找你。”肖恩走过来,道,“我有个朋友出了点意外,你能帮帮忙吗?”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我们都不敢动他,我刚刚去找过医生,他们都在忙,腾不出人手来。”肖恩焦急地说,“你是要回去一号航站楼吗?能不能先跟我去看看我朋友?” “他在哪?我先去看看,如果处理不了再叫我的轮值医生过来。”巫承赫背着医疗箱,里面有工具有药品,能做简单的急救。 “在那边,‘进化号’的残骸里。”肖恩面露喜色,带着他往烟雾深处走去。 巫承赫穿过大片焚烧的飞船碎片,几乎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花了很大力气才跟肖恩下到“进化号”的主体残骸里。那里的环境反倒稍微好一点,空气干净,也没有起火。 “肖恩,他是什么人?我让你找个医生,你他妈怎么给我找了个护士……该死,他连护士都不像,是个未成年吧?”一个高个子男人不耐烦地道,看样子像个印第安人,棕色面皮,两道眉毛又黑又长。 “他是医生,让他看看吧,他刚刚给一个机修工做了双腿截肢术,手艺好极了。”肖恩有点抱歉地冲巫承赫眨眨眼,“老斑鸠脾气不好,你别介意。” 巫承赫摇头,示意没关系,跟他走到船舱深处,惊讶地发现那里竟然或坐或站着五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胸口和头上都染满血迹,平躺在地上,一个人跪在他身边用绷带给他止血。 巫承赫的警惕心一下提了起来,这些人虽然穿着各色便装,但体态彪悍,眼神犀利,这么多壮汉聚在一起,处处都透着邪门。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只是羁留的乘客这么简单吗? 54呆萌很凶残   五个彪形大汉都看着他,虽然表情很正常,那种无形的压力却令人十分难受。巫承赫稳了稳心神,道:“我是医学院的学生,跟轮值医生来救援的。”看了看那个躺着的人,问:“他怎么了?” 跪在旁边的男人道:“他受了伤,头部和胸口被刺穿了,流了很多血,我不敢贸然把异物启出来,你有透视仪吗?我不确定有没有扎到重要器官。” “我看看。”巫承赫跪到他旁边,用便携透视仪观察了头部的创伤,那里插着一根十几公分长的金属钉,皱眉道,“钉子穿过大脑皮质,还好避开了所有神经和血管,太侥幸了……不过尖端靠近前穿质和视束,千万小心不要再深入。” “还有胸口。”那人道。 巫承赫用剪刀剪开伤者胸口的衣服,只见一根狭长的金属片穿过胸骨,直戳进内脏,伤口不断有血水涌出来,看上去十分严重,监测心跳,却基本还是正常的。想了想,道,“这个位置太凶险了,一定是伤到了大血管,只是大概因为创面恰好紧贴着金属片,所以才没有造成大规模出血。从现在起要尽量保证不挪动他,如果金属片稍微挪一点位置,他几分钟内恐怕就会死。” 几名大汉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焦虑的表情,倒是那个叫老斑鸠的印第安人比较淡定,对巫承赫的医疗水平似乎也放心了点,道:“那就在这里给他手术吧,你能行吗?” 巫承赫前生主攻心胸外科,但对这么凶险的创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再说他手里能用的东西也不多,正在犹豫要不要先叫人来把他抬出去,或者直接请心胸外科的医生来收治,手忽然顿了一下——那人胸骨下方,离创面三四公分的地方,纹着一个巴掌大的飞翼狮子,虽然周围又加了一些藤萝装饰,但仍看得出是远航军标识。 现役军人?退伍兵?巫承赫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们虽然都是平民装束,但身上那股子军人的气质却是抹不去的,那是长期在军队服役才能打磨出的锐气,凶悍而冷酷。还有他们的手,骨节突出,长满厚茧,那是长期格斗和握枪留下的印记。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眼神阴鸷,看着不像现役士兵,似乎更像是不得志的退役军人。巫承赫的视线扫过他们腰部和大腿,发现那里的衣服线条有点不对劲,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武器?巫承赫的手紧了紧,这么多的退伍兵没事不会聚在一起的,而且肖恩之前说过,他是去亲戚家度假的,并不是“绿叶号”和“进化号”的乘客,那他们现在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进化号”的残骸里?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离这里远远的吗? 事情太不寻常了,巫承赫竭力让表情显得平静一点,道:“这么大的手术我做不了,我只是个学生,要不我叫消防员过来,先把他抬出去吧。” “不行!”老斑鸠马上道,“你说过不能挪动他的,万一抬的时候出了意外怎么办?” “那我叫我的轮值医生来吧,他是专家。”巫承赫打开个人智脑要打电话,老斑鸠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了起来,道,“不许叫人来!” 巫承赫被他拖了个趔趄,心里不好的猜测立刻坐实了,但这种时候撕破脸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于是他还是一脸茫然地道:“你们这样不行的,不叫医生来,他会死的,我只是个学生……” “该死的,你就给我找了这么个菜鸟吗?”老斑鸠将巫承赫推到肖恩手里,道,“做掉他,另找个人来,不能让他出去乱讲话!” 巫承赫大骇,刚要喊,肖恩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射线枪,对准他的太阳穴:“我知道你可以的,我可不是外行人,小子,你的本事我都知道。你也听见了,如果你不救他,我就得杀了你。现在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点头或是爆头,你自己选。” 巫承赫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他猜测这些人可能是雇佣兵,来这里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或者金轩说的那个侵入港口控制系统的骇客,就是他们的同谋…… 雇佣兵都是非常凶残的动物,他现在只要敢摇头,分分钟就得见阎王,但即使他答应帮他们救人,也无非是延缓死期而已,一旦做完手术,他们还是会杀他灭口。 巫承赫用余光瞄了一眼四周,除了躺着的,这里还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异能者,包括肖恩。他没有把握能同时催眠三个人,或者控制他们的思想,只能想办法逐个击破,利用其中某个意志力比较薄弱的对付其他人……但这需要时间观察和计划。 “别、别杀我。”为了拖延时间,巫承赫决定示弱,先假意答应他们的要求。他装出无比惊悚的样子,两腿打颤,哆嗦道,“我、我试试看,别杀我。”这种时候,越是装弱鸡,就越能让他们降低警惕心,寻找机会。 巫承赫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肖恩很满意他的态度,松开了手,从兜里掏出一个手镯样的东西卡在他手腕上,屏蔽了他的个人智脑,道:“很好,你先准备一下,我会给你当助手……嘿,别这么紧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不会杀你的。” “谢、谢谢!”巫承赫也不敢过度装弱,太没用的人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歹徒的耐心一向有限。于是他假装捂着胸口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打开医疗箱,准备可能用到的器械和药品。 “他能行吗?老大伤得太严重了。”老斑鸠皱眉问肖恩。肖恩道:“外面到处都是伤者,医生紧缺,你以为找一个落单的那么容易吗?小孩子才更安全。他技术很过硬,我看过他做手术,主治医生也无非就是这个水平了。” “算了,就相信你一回吧。”老斑鸠说着,将一把枪丢给一直跪在伤者旁边照料的那个男人,道,“你和肖恩都当过卫生兵,留在这帮忙。我和其他人继续进去找那东西,每十分钟互相发个信号,保持联络。” “好。”肖恩点头。 六名雇佣兵低声商量了几句,互相对拳,那是军人特有的告别方式。之后,老斑鸠带着其他三个人往残骸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一组烧毁的线圈后面。 巫承赫假装忙碌地准备着手术,给伤者四周垫上无菌布,清洗伤口,准备麻醉。过了大概十来分钟,肖恩的同伴忽道:“该死,通讯信号好像出了问题,消息发不出去了。” “是吗?”肖恩用自己的个人智脑试了一下,也不行,道,“大概是附近的中继卫星出了问题,或者他们在查系统,搞不好我们的骇客已经被他们识破。算了不要紧,反正事故已经造成了,等老斑鸠他们把东西带出来,我们就混出去。” “老斑鸠说每十分钟互相通个气。” “我们的智脑被屏蔽,他们也是一样,老斑鸠会想明白的。”肖恩说,用摄像枪顶了顶巫承赫的后脑勺,“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巫承赫瞄了一眼老斑鸠离开的方向,估摸着他们应该走远了,便道:“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开始吧。” “唔,先做哪一块?”肖恩跪坐在他身边,皱眉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大。巫承赫道:“先做胸腔手术吧,头部那个得用专门的窥镜,我没有,再说那个短期内也不会影响生命。等做了胸腔,他就可以移动了,到时候再去救援点找其他医生处理。” “听你的。”肖恩多少懂一点医疗知识,思忖了一下,同意了巫承赫的方案,等了一会儿,问:“怎么还不动手?”一扭头,却发现巫承赫在揉眼睛。 “眼睛怎么了?”这里放本来就光线不够,肖恩担心起来。 “没事,可能是被烟熏的,这里空气不好。”巫承赫揉了两下,凑近肖恩的脸,道:“你帮我看看眼睛里是不是有东西,怎么感觉有点疼。” 肖恩毫无防备,近距离对上他的双眼。巫承赫瞬间发力,双眸化作竖瞳,低声道:“你怎么了?你很疲倦呢,要不要先睡一会?” “……”肖恩的视线被他牢牢攫住,整个表情都变得懵懂起来,但他毕竟是个退伍军人,意志力十分坚定,这种情况下还勉强挣扎了几秒钟,瞳孔收紧又散开,半天才彻底陷入催眠,喃喃道:“唔,是啊,好累……” 巫承赫一点点加大暗示的力度,感觉他整个意识云都开始混沌了,悄悄伸出两根思维触手,打算刺入他的意识云,试着控制他的大脑,再利用他干掉他的同伴。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同伴忽然厉声大喝道:“谁!谁在那?!” 肖恩魁梧的身体打了个冷战,猛地清醒了过来,他受过特殊训练,思维有一定的防御力,虽然被巫承赫带入随眠状态,但沉入得并不很深,此刻被同伴一喊,立刻恢复了正常。 巫承赫毕竟年纪太小,意识力有限,察觉对方太过强大,马上停止了攻击,不敢再继续尝试。 “站住!”那名同伴敏捷地跳了起来,飞速闪过一块残破的金属壁。几乎与此同时,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啊!” “什么人?”肖恩也站了起来。几秒钟后,他的同伴拖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走了回来,丢在他脚下:“有人偷窥,我早就感觉那边好像藏着人,一直注意着,她刚才动了一下,被我发现了。” “怎么是你?!”巫承赫都无语了,摔在地上的居然是蓝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在口腔科轮值吗?” 蓝瑟小姐脸色苍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瞪他一眼:“所有闲着的人都被调过来了,我们科也是。” 肖恩认出她身上穿着的是护理制服,胳膊上戴着阿斯顿大学医学院的徽标,惊讶地问巫承赫:“你同学?女朋友?” “……”巫承赫默,想了想,道,“算情敌吧。”这姑娘对金轩可真是一往情深,居然跟踪他们,还跟着他和肖恩到了这里,简直是No zuo no die的典范。说起来她潜伏能力挺强的,这么长时间居然没被发现。 “情敌?哈,你还挺坦白。”肖恩短促地笑了一下,道:“好极了,我们就缺个护士,正好送上门”说着,粗暴地拉住蓝瑟上臂,将她推到伤者旁边,“你,当他的助手。” 蓝瑟小姐踉跄了一下,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惊恐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我讨厌多嘴的人。”肖恩拍拍她的头,道,“向你的情敌学着点,少说话,多做事,我保证不让你见上帝。” 蓝瑟小姐虽然比较彪悍,但仅限于对待她老爹的下属,以及巫承赫这种弱鸡,真对上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就怂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个圈圈,滚了下来。巫承赫对这个阴魂不散的女纸已经彻底无语了,拿了一块纱布递给她:“擦擦脸,照他们说的做,别反抗。” 蓝瑟小姐瑟瑟发抖,终于不再怒目对他了,接过纱布,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伤者,喃喃道,“你真要帮他们吗?他们不是好人……” 这情商简直了!巫承赫翻白眼,还没来得及劝她闭嘴,肖恩已然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我说过,少废话!” 大概是想留着个护士用,他这一巴掌没用什么劲,警告的意味大于惩戒。“啪”一声脆响过后,蓝瑟小姐整个人都石化了,想哭,又不敢,表情凝固在脸上,那样子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肖恩对她这种哭哭啼啼的样子相当火大,还想再打。巫承赫忙挡住他的手,道:“别吓她,我需要她帮忙,而且你也不想把人引来吧?” 蓝瑟小姐终于回过神来,缩在巫承赫身后,捂着嘴小声啜泣起来。巫承赫叹气,等肖恩退开,劝她道:“别哭,别怕,咱们把人救活,他们会放了我们的。” 蓝瑟小姐算是彻底认清现实了,抽泣道:“你、你能行吗?你才一年级,别害死我啊!” 你还可以更乌鸦嘴一点!巫承赫真想先把她的嘴给缝上,压着火气道:“别担心,我会尽力的。” “别耽搁了,快动手!”肖恩再次用枪口敲了敲他的头。 “马上。”巫承赫将麻醉剂装进注射枪,准备给伤者麻醉。然而今天注定是个热闹的日子,还没等麻醉起效,肖恩和他的同伴就发现了另外两名偷窥者。 “嗷呜!”肖恩的棕熊最先发现有人,发出凶狠的嚎叫,往远处的深坑扑了过去。一只身材矫健的豺狗立刻从藏身处一跃而出,尖声大叫,跳到了棕熊背上,龇着尖牙试图咬它的脖子。 量子兽撕咬的同时,肖恩魁梧的身躯像幻影一般冲了过去,不过几分钟工夫,就拎回来两个挣扎不休的少年。他的同伴全程用射线枪对着巫承赫和蓝瑟小姐,不许他们有丝毫反抗。 看着大小巴隆的晦气脸,巫承赫只能无力望天,他的人品得是有多好,居然把这仨都给招来了,这下可好,本来他还能逃掉的,有了这三个大包袱,恐怕凶多吉少。 “怎么回事,他们也是你的同学吗?你的人缘怎么他娘的好成这样,一个两个都来跟踪你?!”肖恩也是大感头疼,本来想着找个最好对付的医生,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用脚尖踢了踢巫承赫的后背:“还是说他们也是你的情敌?” “……算是吧。”巫承赫欲哭无泪,无力解释他们几个人之间那扭曲的罗圈债,索性承认了。他估计当初应该是蓝瑟跟踪了金轩,大小巴隆又跟踪了蓝瑟,才导致现在这个拔根萝卜带出来一串的美妙结局。 尼玛全民情敌的人生就是这么炫酷! “算了,做手术吧。”肖恩用电磁手铐将大小巴隆铐起来,丢在远处,让同伴看着他们,用脚尖点了点蓝瑟:“老实点,姑娘,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不想和他们一样就给我老老实实听话。” 蓝瑟小姐如丧考妣,看一眼被电磁手铐电得直抽抽的巴隆兄弟,脸色越发白了。巫承赫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肖恩,又试着感受他的意识云,发现他现在警惕性非常高,想要催眠十分困难。 猪队友什么的,真是坑爹啊。巫承赫心下叹气,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巫承赫给伤者挂上血浆,教蓝瑟小姐怎样使用工具清理手术中产生的出血,道:“一会我先把伤口切开,找到断裂的血管,通过引流建立体外循环,然后把异物起出来。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之后我们一起处理断骨和缝合血管……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但切开以后可能面临很多新情况,那时候就只能随机应变了,明白了吗?” 蓝瑟小姐还从没上过手术台,连旁观都没有的,惶恐地摇了摇头,但看一眼肖恩凶狠的脸色,又改成了点头。 巫承赫对她根本不抱希望,好在还有肖恩在旁边,但愿能Hold住场面,道:“我开始了。” 创伤比想象的要严重一些,金属片切断了几根大血管,擦着肺部斜斜刺过心脏下方,位置相当危险。巫承赫没有窥镜,连最起码的无影照明都没有,全靠眼睛和手观察伤口。而且现场没有无菌化,伤口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很容易感染,他的时间十分紧迫。 战地医生的优势这种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巫承赫摒弃了正常的手术规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伤者断裂的血管,引流,建立体外循环,动作大刀阔斧,又极端精准,看得蓝瑟眼睛都直了。 “好了,我们试试看。”花了几个小时,巫承赫终于将血管全部引流好,侧头甩掉额发上的汗珠,道,“松止血钳,看外循环能不能正常运行。” 蓝瑟愣了两秒,道:“是。”无形中已经将他当成了主治医生。 止血钳松开,殷红的血液顺着临时改造的引流装置流了出来,绕过血管的裂口,流入另一节血管,伤者仍旧在昏迷中,但体征监控一切正常,心跳在安全范围内,血压也没有掉太多。 肖恩挑眉,面露喜色,再次觉得自己找的这名医生十分靠谱。巫承赫终于腾出手擦了把汗,换了一双手套,道:“好了,我们现在做下一步……肖恩,我需要缝合针,你去看看他们俩的急救箱里有没有,我这里的号码不对。”说着指了指巴隆兄弟身上的急救背包。 “好的。”肖恩不疑有他,站起身走到巴隆兄弟身边,刚刚卸下大巴隆身上的背包,就听见巫承赫沉声道:“都别动!肖恩,还有你,都给我跪下,四肢着地,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肖恩愣了,他的同伴也是一脸茫然,两人同时回头,看着跪在伤者身边的巫承赫。 “谁敢动一下,我马上切断体外循环,肖恩你懂的,用不了几秒钟他就得死。”巫承赫一脸淡定,右手按在外循环机的开关上,“这里没有除颤器,他一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像被电打了一样看着巫承赫,巫承赫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汗,身上星星点点都是鲜血,稚嫩的面孔上是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冷酷决绝,整个人像地狱爬出来的鬼一样充满骇人的戾气。 “四肢着地,摆在让我能看见的地方,快!”巫承赫厉声催促道。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了很久,他非常清楚做完手术后他们四个人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除非有人来营救,否则他们全部难逃被灭口的厄运。 但现在通讯中断,现场混乱,根本不可能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失踪,等联邦信息安全局的人查到真实的事故原因,知道雇佣兵团的存在,肖恩和老斑鸠他们估计早就远走高飞。 那个时候,他们的尸体怕都凉了! 这种时候只能自救,硬拼不是对手,思维攻击难以起效,所以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威胁。 但愿在老斑鸠那组人回来之前能搞定。 “镇定点小子。”肖恩首先回过神来,灰色双眸露出凶光,缓缓抬起右手的射线枪,对准大巴隆的脑袋,“这里是我做主,轮不到你来威胁我,你现在马上离开我们老大,否则我打爆他的头!” 威胁这种事,一旦出手就没有后路,必须做好全军覆没的打算,巫承赫毫不妥协,冷冷道:“尽管开枪,我跟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死一个我少一个累赘,一会更好脱身。再说他们几次三番捉弄我,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谢谢你帮我忙。” 大巴隆彻底惊呆,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凶残的呆萌同学,小巴隆也是一脸见到鬼的表情,蓝瑟小姐就不用说了,被巫承赫身上散发出的邪气激得直想发抖,下意识挪开一步,离他远了点,但意识到巫承赫是在保护他们,于是又挪了回来。 哎妈,真是纠结啊…… 55逃! 无论如何,巫承赫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年,尽管他之前在手术中的表现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纪,此时此刻一脸杀气的样子也十分真实,肖恩仍旧不相信他敢动手。 “吓唬我吗小子?”肖恩狞笑了一下,食指微动,控制射线枪缓慢地加载能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马上离开我们老大,否则我立刻开枪!” “别、别杀我!”大巴隆忍不住尖叫起来,“巫承赫,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求求你离开他,我不想死!” 小巴隆也害怕了,颤抖道:“巫、巫承赫,以前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救我哥哥!” 巫承赫静静跪坐在伤者身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直接按下开关键。 “嘀嘀嘀——”刺耳的蜂鸣声立即从体征监控仪上传了出来,提示伤者的心率和血压都在急速下降,即将触及底线。 巫承赫直接用行动表示出了自己的决心。 有的时候,没有语言比任何语言的杀伤力都要大,看到伤者的心电图趋于直线,肖恩终于明白巫承赫不是在虚张声势,灰色瞳孔收缩一下,举起了双手,缓慢地将射线枪放到地上:“好吧,我听你的,别冲动小子,这可一点都不好玩。”说着跪了下来,双手触地,趴在了地上。他的同伴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也和他一样趴了下来。 场面暂时控制住了,巫承赫吸了口气,之前紧紧捏着的拳头轻轻松开,发现手心黏糊糊的,发出阵阵刺痛,原来是他太过紧张,指甲掐透了手套,划破了掌心。 他也是头一次干这么冒险的事情。 “我答应你们不开枪,你们走吧。”肖恩万万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小绵羊,摇身一变就成了小狼崽,只能自认倒霉,道,“别动我们老大。” 蓝瑟面露惊喜之色,爬起来就想走。 “站住!”巫承赫厉声喝道,真后悔当初没让金轩把这姑娘揍一顿,说不定打一打她的智商能正常点。 “干、干什么?”也许是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凶悍,一向不鸟他的蓝瑟小姐跟使了定身法一样停住了,迟疑道:“他都让我们走了……” 他能这么轻易让你走才怪!巫承赫完全明白肖恩这只是缓兵之计,他手里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昏迷不醒的老大,但他又不可能一个人把伤员和复杂的机器一起搬走,只要他动一下,不管是离开机器,或者不小心弄死了伤员,这个筹码都会马上失效,到时候他们四个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把他们俩的手铐打开。”巫承赫对蓝瑟道,问肖恩:“密码多少?” 肖恩眼睛眯了眯,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无奈说出了两组密码。蓝瑟小姐到底还没蠢到底,也明白了巫承赫的意思,跑过去帮大小巴隆打开了电磁手铐 巴隆兄弟被电磁手铐折磨得双腿打颤,好在小巴隆是异能者,体力比较彪悍,他忍痛爬起来,在肖恩和他的同伴身上身上搜检一番,将他们的武器都卸了下来,拿着一把射线枪对准他们,防止他们反噬。 大巴隆和蓝瑟也醒悟过来,纷纷捡起自己会用的武器,和小巴隆一起对准他们。 “行了,不用管他们,你们快走。”巫承赫心道这仨好歹有一个靠谱的,不算太坑爹,道,“拿着武器,如果有人阻击就干掉他们。” “干掉”二字一出口,大巴隆和蓝瑟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惊恐地看着他镇定的表情,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倒是小巴隆十分镇定,道:“我们一起走。” “不,你们先走。”巫承赫不敢贸然放弃手中的筹码,肖恩和他的同伴都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他们四个虽然手里有武器,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万一逃走途中被追上,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小巴隆经过刚才的事,开始对巫承赫真正敬畏起来,道,“我们一起走,我们有四个人,不怕他们两个。” “不,你们先走,我有办法脱身。”巫承赫不敢冒这个险,如果只有他和小巴隆,一起走可能还有点胜算,加上蓝瑟,就呵呵了。 “不要拖延时间了。”巫承赫沉声道,眼角扫一下他胸口的阿斯顿医学院校徽,小巴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是要自己去叫人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好,听你的。”端着枪后退,对他的哥哥和蓝瑟道:“我们走,我断后,你们俩先走。” 蓝瑟撒腿就跑,大巴隆好歹是国防部长的儿子,没那么怂,端着枪和弟弟并肩后退,三个人渐渐消失在废墟当中。 “为什么让他们先走?”肖恩趴在地上,问巫承赫,“他们不是你的情敌吗?” “……因为我知道我走不了。”巫承赫的右手依旧按在循环机开关上,“所以走一个算一个吧。” “原来刚才那种冷酷的样子是在做给我看吗?”肖恩慢慢抬起头,灰色双眸看着他,居然笑了,“你演技不错,我居然上了你的当,没敢开枪。” “不,我是认真的,你就是真开枪打死他,我也不会妥协。”巫承赫道,“为了大局,我只能放弃局部。” “你可真不像是个学生。”肖恩叹道,“我真是看走了眼,居然以为你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唔,人的外表总是有欺骗性的。”巫承赫说着,瞄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现在中继卫星被屏蔽,个人智脑不能通讯,他们三个跑出去以后大概要十几分钟才能遇到巡警,再带人过来的话,至少要二十分钟。 这段时间太长了,他等不起。巫承赫犹豫了一下,决定铤而走险,再次尝试控制肖恩的意识云。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老斑鸠他们随时可能回来,到时候一对六,即使他手里有人质,也很难平安脱身。 “他们很快会带警察来。”巫承赫对上肖恩的眼睛,怕引起他的怀疑,只能缓慢地一点点发力,“我有个建议,既可以让你们平安离开,又能保证你们老大安然无恙。” “噢?说说看。”肖恩的眼神有点闪烁,因为上一次的攻击,他下意识地抗拒巫承赫的视线,但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正被催眠。 “把他留下来,你们自己离开。”巫承赫说,“我会照顾他,稍后警察来了,我会给他做完剩下的手术,然后把他转去医院,这样你们都能活下来,当然,我也能活下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肖恩的意识云剧烈地翻涌着,瞳孔时张时缩,表情变化不定,“把他留下来,就算你治好他,警察还是会把他送上电椅!还不如你现在就按下开关,我杀了你给他陪葬!” 他的双眼渐渐蒙上淡淡的红雾,那是狂躁症被激发的表现。巫承赫尽全力压制着他的精神防御,伸出思维触手强行接入他的意识云,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在他的意识云内煽风点火,刺激每一个蠢蠢欲动的狂躁点。 “肖恩!”同伴吃惊地抬起头来,“不能让他动手!”对上他血红的双眼,立刻大骇,“天!肖恩,你在狂躁,混蛋!临走之前头儿不是说让提前打平衡剂吗?你没打?” 同伴的声音让肖恩短暂地清醒了那么一小会,他迷茫地看看自己双手,喃喃道:“怎么回事,我的眼睛……为什么到处都是红色?好热……” 巫承赫从未试过与如此强大的异能者对垒,因为思维触手是双向联通的,在攻击肖恩的同时,对方的狂躁和痛苦同一时间也传到了他的意识云里,令他头痛欲裂,耳鼓轰鸣,瞳孔渐渐竖直,像猫一样变成一根细细的黑线。 “我要杀了你!”肖恩被他同归于尽式的思维攻击彻底击中,陷入了意欲屠戮一切的狂躁当中,他高大的身躯从地上爬起来,血红的双眼瞪视着巫承赫,喉咙里发出熊一样的“嗬嗬”声,嘶声道,“你杀了我们老大,你切开了他的胸腔,把他的心挖出来……你是魔鬼!我要杀了你,给他报仇!” 巫承赫被他骇人的戾气迫得胸口剧痛,死死抓着循环机不敢放手,强忍着头颅开裂般的痛苦,继续用思维触手攻击他:“不,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老斑鸠,看着我,肖恩,你身后那个才是医生,是他,他切开了老大的胸腔……快,快杀了他,他要袭击你!” 肖恩猛然回头,他的同伴正好爬起来,抓着腰部的急救包寻找平衡剂,试图把他从狂躁态中拉回来。然而肖恩已经彻底被巫承赫催眠,在他的耳中,巫承赫的声音已经和老斑鸠的完全重合,而他的同伴,则变成了那个瘦弱的医生。 “我杀了你!”肖恩猛地扑了上去,一拳打在同伴脸上,同伴大叫一声倒了下去,手中的注射枪摔出老远,裂成了两段。 “对,杀了他,他伤了老大,他是我们的敌人!”巫承赫捂着凶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压抑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因为透支脑力,眼角留下淡红色的血丝。 “嗷!”肖恩口中发出棕熊一样的吼声,巨大的拳头落在同伴的身上,发出残酷的击打声,伴随骨头开裂的声音。同伴痛苦地嚎叫着,挡开他的拳脚,就地打了个滚试图反击,却被他再次击倒,掐住了脖子。 狂躁态的异能者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肌肉强度增至正常状态下三四倍,这样的肖恩,即使五六个异能者也不一定能将其降服,何况一个普通人。 巫承赫收回思维触手,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他的瞳孔渐渐恢成圆形,却像被散了瞳一样呆滞,无法收缩。那是透支意识力造成的后遗症,他还未成年,太弱小了,根本无法控制这样大规模的脑力输出。 视野一片模糊,浅色的地方全部变成了耀眼的光团,令他双目刺痛,眼泪直流。耳鼓嗡嗡响着,像有人在他耳边打雷,什么也听不清楚……巫承赫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呼吸,勉强辨认出肖恩所在的方位,爬起身跌跌撞撞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们还在格斗,身体撞在金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动,只要他再跑出一点,再远一点,就能彻底离开…… 巫承赫感觉不断有温热的液体从嗓子眼里溢出来,来不及咽下去,呛住了气管。他捂着嘴小声咳嗽着,害怕被肖恩发现自己跑了,他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靠直觉往航站楼的方向走,不知不觉摔了好几个跟头,膝盖发出尖锐的疼痛。 “噗——”一声轻响,就在他即将爬出“进化号”残骸的时候,右侧大腿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摔倒在一片断裂的金属地面。太疼了,比上辈子被炸弹炸死都要疼,巫承赫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抱着大腿蜷成一团。 大股的血从大腿的伤口涌出来,鼻端嗅到蛋白质灼烧的淡淡的臭味,巫承赫痛苦地吸着气,那是射线枪,有人射穿了他的大腿。 肖恩在发狂躁症,他的同伴被他压住了,能开枪打他的,只有老斑鸠的人。 嘈杂的脚步声飞快赶了过来,有人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上半身拎了起来:“是他,他想跑。” “发生了什么事?”老斑鸠的声音,然后他模糊的轮廓就出现在了巫承赫的视野中,“他怎么会在这?一定是肖恩他们出事了,快!去看看,老大还在里面!” 一切都完了,他们一定会杀了他,巫承赫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筋疲力尽,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被老斑鸠拦腰抱起扛在肩头,回到了停放伤者的地方。 “该死!肖恩发了狂躁症!”一个雇佣兵低声咒骂,试图上去将肖恩从同伴身上拉开,老斑鸠厉声阻止了他:“别过去!蠢货,他在狂躁,我们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用麻醉枪,七倍剂量,打他的脊椎!” “知道了。”佣兵领命而去,老斑鸠将巫承赫丢在地上,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伤者,道:“唔,太好了,老大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手术只做了一半?”他揪着巫承赫的头发晃了晃,“小子,你以为自己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吗?真他妈的。”他狠狠抽了巫承赫一个耳光,厉声道:“继续!不然我马上在你胸口烧个透明窟窿!” 巫承赫被他打得摔倒在地,因为剧痛,视野反而稍微清晰了一点,他看到有两个雇佣兵正围着肖恩那边的战团,试图将麻醉弹射进他脊椎。老斑鸠带着两个人站在伤者旁边,那两个人手中各提着两个银灰色的大箱子,把手上连着金属链,末端用手铐铐在他们手腕上。 那是什么?巫承赫挣扎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努力凝聚残存的意识,发现那好像是四口保温箱,医用,箱子的右下角有圣马丁研究中心的标记,显然是某种药品或者样本。 “喂!你听到我在说什么吗?”老斑鸠发现他眼神有点不对,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怎么回事,这么不经打吗?一巴掌就扇晕了?” “你别把他打傻了,还指望他救老大呢。”一个提箱子的佣兵不满道,“他这么弱,你刚才就不该射他大腿,吓吓他就算了,现在怎么办?他伤成这样,还能做手术吗?” “我怎么知道手术还没做完?再说我打的是大腿,又不是手。”老斑鸠反驳了一句,但也有点担心,掐着巫承赫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对着灯光看,“你没事吧小子,醒醒,快去吧手术做完,别以为肖恩发了狂躁症你就有机可乘……等等!”他的瞳孔忽然缩了起来,霍地转头:“去看看肖恩,他可能不是发了狂躁症,是被人思维攻击了!” 老斑鸠凶神恶煞般的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天,这一定不是真的……”他捏着巫承赫的下巴,掏出微型灯筒对准他的眼睛,仔细观察他的瞳孔。巫承赫还没有从思维攻击状态下完全恢复过来,瞳孔乍一看是圆形,仔细看时却能发现是椭圆形。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会变竖瞳。 “妈的,我们抓住了一个向导!”老斑鸠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然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身后那两个拎着箱子的同伴同时围了上来,发出惊呼:“什么?向导,他是个向导?” 巫承赫脑子“嗡——”的一声,他猛的挥开老斑鸠的手,忍着大腿的剧痛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出口跑去,完了,这里有好几个异能者,他们不会放过他的,即使他未成年,感觉不到相容性,他们也不会放弃一个稀有的向导。 留在这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某个穷凶极恶的佣兵强行标记,甚至是强|奸。 “抓住他!他是个向导!”一个佣兵大叫道,老斑鸠根本不用他提醒,跳起来两步追上巫承赫,将他拦腰一抱,拖进了自己怀里:“别跑,再跑我弄死你!” “放开我!”巫承赫剧烈地挣扎起来,不断有咸腥的液体从嗓子里冒出来,呛得他不停咳嗽。 这种级别的挣扎在老斑鸠眼里跟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他轻易就箍住了巫承赫的身体,将他面对面抱在自己怀里。 “别碰我!我要杀了你!”巫承赫一边咳嗽一边恶狠狠道,嘴里的血喷了他一脸。老斑鸠单臂就将他牢牢困住,右手擦了一把脸上星星点点的血滴,舌头舔了舔嘴边残留的血点,狞笑道:“你太厉害了,居然搞得肖恩狂躁,还差点杀了其他人……我怎么早没发现你是个向导,你的量子兽呢?” 巫承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感觉耳朵上的小灯泡一动不动,像冻住了一般,咬着牙道:“放开我!你敢碰一下我试试,我保证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别放狠话,有什么本事你现在就该使出来。”老斑鸠嘿嘿地笑起来,“否则过一会可就由不得你了,你会跪在我脚下求我CAO你。” 巫承赫无法反抗,一口带血的唾沫淬在他脸上:“滚开!” 老斑鸠抓着他的额发迫使他扬起下巴,露出脖颈,巫承赫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剧烈挣扎,却敌不过他骇人的力气。老斑鸠咬开他制服的立领,撕开他衬衫的纽扣,巫承赫纤细的喉结立刻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因为愤怒和恐惧,他的皮肤起了淡淡的战栗,在灯光下有种沙沙的质感,令人心悸。 “这不公平,老斑鸠。”一个佣兵上来握住了他的手腕,沙哑着嗓子道,“他是肖恩弄来的,就算肖恩发了狂躁症,也不该被你接手,他属于我们所有人。” “对。”另一个也走了过来,“行有行规,所有的战利品照理都是老大分配,你算老几,说占有他就占有他,当我们都是菜鸟吗?” “干什么?想跟我抢?”老斑鸠眯着眼睛,凶狠的视线扫过他们俩,“老大在昏迷,还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一关呢,难道我们要把他带回去再分吗?还是一人切一块?” “至少你不能在这里就标记他!”佣兵强硬地道,“要么大家公平决斗,要么谁的相容度最高就归谁,老斑鸠,你不能坏了规矩。” 两名佣兵虎视眈眈看着他,老斑鸠不敢贸然动手,他冷笑一声,道:“他还没成年,又不会发|情,怎么测试相容度?你们不会想在这种地方决斗吧?任务还没完成,警察分分钟会发现我们,那时候有了向导又怎么样?还不是一起被送进监狱?我们犯的罪可是坐十次电椅都够了。” 两名佣兵对视一眼,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谁也不愿意看到一个稀有的向导就这样被同伴占有,正踌躇间,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噗——” 老斑鸠高大的身躯猛地顿了一下,直挺挺倒在了地上,一大捧鲜血从他的太阳穴喷了出来,在地上晕出一大滩红色。 “狙击手!”佣兵骇然大叫。 56杀! 老斑鸠仰面朝天死在当地,双目圆睁,仿佛到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名佣兵勃然变色,第一时间掏出武器,飞快地闪到了隐蔽处。 巫承赫摔在老斑鸠身上,感觉他的胳膊松了,立刻脱身出来,连滚带爬挪到不远处金属地面的一个大裂缝里,大口喘息。 “啊!”一名动作稍慢的佣兵大叫一声,似乎是中枪了,他紧紧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道:“该死,那个狙在哪?” “不知道,他在移动,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无法准确定位!”另一人道,“妈的,他是个异能者,我能感觉到他的云……啊!”话音刚落,他也被击中了,一丝血线从暗处飚了出来,在金属壁上留下一道刺目的殷红色。 “是警察!”之前被肖恩打掉了半条命的那名卫生兵道,他终于被同伴救了下来,鼻青脸肿的,将自己藏在一根倒塌的金属柱子背后,“我和肖恩刚才抓住了三个医科生,中了那向导的道儿,被迫放走了,一定是他们叫了人来。” “该死的!肖恩他发生么疯,为什么不干掉他们?”拿着麻醉枪的佣兵终于搞定了肖恩,拖着他魁梧的身体将他弄到一排座椅下方的空隙里。 “一言难尽,都是那个向导搞的鬼,他太难缠了……”卫生兵一边说,一边变换方位,渐渐靠近了这边,“我们撤吧,情况太糟糕了,不能再拖下去,好歹东西到手了,能跟买家交代。” “那老斑鸠怎么办?还有老大和肖恩。”拿麻醉枪的佣兵问。 “老斑鸠已经死了,那个狙击手射穿了他的头。”被击中的那名佣兵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上臂的伤口打止痛剂,道,“老大没办法了,那个样子只能先丢在这,警察不会让他死的,一定会救活他送他上法庭,到时候我们再劫狱好了,反正也不是没干过。肖恩我们得想办法带走。” “只能这样了。”离巫承赫最近的那名佣兵问,“那向导怎么办?带走还是干掉?” 没人回答,大家都在犹豫,向导太珍贵了,他们都需要,但他们已经有一个陷入昏迷的肖恩要扛走,再加一个伤员肯定会被拖累。 “干掉算了,反正这么多人也没法分,免得弟兄们伤了和气。”那名卫生兵道,他是个普通人,并不在乎有没有向导。他说话的时候头稍微动了一下,额角从藏身的掩体里露出去一点,结果话音刚落,就听见“噗”一声轻响,一朵血花从他的脑袋上冒了出来。 “砰”地一声,他的身体直直倒了下去,语声戛然而止。 “妈的!他死了!”拿着麻醉枪的佣兵恨恨道,“别管那向导了,得先想办法干掉那个狙,要不然我们谁也出不去。”他小心翼翼向掩体外看了看,除了重伤的老大、昏迷的肖恩,以及被爆头的老斑鸠和卫生兵,他们这次出任务的七个人只剩下三人还有战斗力,那两个还受了伤。一咬牙,道:“老规矩,我来做饵,那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这种时候必须有个人跑出去当饵,引那狙击手再开枪,剩下的人才有可能确定对方的位置,一举歼灭。这种危险的角色只有行动最迅速的人去做,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好。”另外两名佣兵同时答应。 拿麻醉枪的佣兵深吸一口气,忽然从藏身处跳了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往三米外的另一个掩体跑去。几乎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那名狙击手开了枪,射线枪追着他的脚步连发扫射,将金属地面打出一行焦黑的小洞。 与此同时,两名受伤的雇佣兵也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定位射线发出的方向,向黑暗深处连发射击。 “啊!”做饵的佣兵只跑出了两米,就被击中了后背,射线穿胸而出,在他胸口爆出一团血雾。他向前扑倒,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那名狙击手又在他后脑补了一枪,将他彻底击毙。 剩余两人被狙击手精准的射击和狠辣的手段彻底震慑,对方移动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的枪法即使在现役军人里也算是非常出色的,在对手面前居然慢得像是蜗牛爬,别说打中身体,连人家的影子都摸不到! 遇到这样的对手,令他们有种末日临头的恐惧感,他们飞快地藏到了阴影里,龟缩起来,心惊胆战,无暇再顾及那名稀有的向导。 枪声停止,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的黑暗中渐行渐近,是那名神一般的狙击手,他故意将脚步放得极沉,似乎就是为了震慑他们,让他们知道主宰他们生死的人即将对他们的罪行进行宣判。 一个高大修长的男人走出了黑暗,他穿着墨绿色的少校制服,长发束在脑后,手中端着一柄非常普通的中型射线枪,蒙着脸,只看到一对寒冰淬过似的黑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用这样一把不起眼的抢狙了他们三个人,什么样的人才能用这种枪达到这样的命中率和杀伤力?两名残存的佣兵恐惧地望着他,仿佛看见了催命的阎罗。 “吼!”一只巨大的巴巴里狮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凶狠的双眼瞪视着佣兵瑟瑟发抖的量子兽,金棕色的鬃毛轻轻拂动,威严霸气。 金轩是在十几分钟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的。 距离和巫承赫上次见面已经有四五个小时,期间他一直在港口总机房里忙碌。那名侵入主控系统的骇客技术非常了得,使用的病毒有自清功能,还做了好几重的掩护,他们一直搞不清是系统冗延造成的指令滞后,还是真的被病毒入侵。 大批的数据需要一一梳理,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极其熬时间。金轩跟联邦信息安全局的人争分夺秒地忙碌着,直到个人智脑设定的闹钟发出滴滴声,才想起到吃饭时间了。 中继卫星被屏蔽了,智脑联系不上,金轩打开短途追踪系统,通过那枚别在巫承赫胸口的徽章定位他的位置,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好几个小时了,他怎么还在那? 之前中途休息喝茶的时候,金轩就定位过巫承赫,发现在一个船坞的废墟里,当时他还以为是巡警发现了什么伤员,他们过去营救了,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位置一直没变化? 查查地图,那里是“进化号”坠毁的地方,环境相当恶劣,如果发现幸存者,应该是立刻转回一号航站楼救治的,没理由好几个小时都让医生们呆在那儿。 “我出去一会。”淡淡的不安涌上心头,金轩向安全局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带上食物和水,打算去找巫承赫,为防意外,临走前顺手拿了把枪。 外面还是乌烟瘴气,到处都是烟雾和火苗,消防员们还在忙碌着,金轩带着巴巴里狮子穿过救援区,照着定位地图的指引来到“进化号”残骸坠毁地,刚刚翻过一根横梁,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噗”。 枪声!金轩五感超强,第一时间就听出那是射线枪发出的声音,立刻变色,加快脚步往废墟跑去。 跑近了之前发出枪声的地方,他收起了全身的气场,放轻脚步,连呼吸都敛起大半,他听到里面有个粗犷的声音喊道:“抓住他,他是个向导!” 向导?金轩瞬间手脚冰凉,巫承赫出事了! 巴巴里狮子与他意念相通,立刻就想冲进去,被他一把薅住了鬃毛,以意识通感道:“别冲动,先弄清情况,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狮子抑制住了愤怒担忧,后退一步,一向愚蠢的大脸显现出罕见的凶悍,牙齿不受控制地龇起,牙床恨得直发抖。 金轩按捺着火烧一般的焦灼,从另一个破损处潜入了“进化号”的残骸,第一时间干掉了抱着巫承赫的印第安人,然后逐个击破,打死另外两人。 他踩着威慑的脚步走近最后两名幸存者的藏身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那是几名死者身上流出的血。但与此同时,他还嗅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清澈,干净,合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巫承赫的气味,他受了伤! 金轩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他看到了一只脚,穿着阿斯顿医学院标配的软底靴,上面是深蓝色校裤。殷红的血正顺着库管流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金属地面上。 “巫承赫!”金轩吼了一声,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浑身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戾气。离他最近的那名佣兵被他强大的压力压迫,彻底崩溃,端着枪跳出了藏身之处,口中发出疯狂的喊声,毫无目的地四下扫射:“啊啊啊!!!” 金轩面如寒冰,连头都没转,随手一枪打穿了他的前额。 叫声戛然而止,那名佣兵被他爆头,倒地而亡。 “金、金轩?”阴影里传来巫承赫虚弱的呼声,“是、是你吗?”即使重伤之下,他还是听出金轩的脚步声,那是这辈子唯一一个标记了他,又放弃占有的异能者,唯一一个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 “巫承赫?!”金轩快速冲到他身前,小心地将他从藏身的裂缝里抱出来。巫承赫的样子极其惨烈,双目涣散,右颊肿了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上印着五个黑指印。眼角有浅色的血渍,嘴角和下巴上全是血,衣领扯开,半片胸膛都露在外面,腿上的伤尤其严重,射线贯穿大腿,大量的血从伤口正汩汩涌出。 “天!天哪……”之前他被老斑鸠挡着,枪战发生后又躲到了裂缝里,金轩并没有看清楚,此时此刻抱着他虚弱的身体,双手都痛得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走……天哪!” 金轩引以为傲的冷静在重伤的爱人面前彻底崩溃。巫承赫视力受损,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混乱的意识云感受到他的悔恨和恐慌,摸索着轻轻抓住他的手,弱声道:“别、别慌,我没事,冷静点……拿药箱,腿,止痛针。” 他疼得厉害,气息微弱,说话的时候牙齿一直发抖。但金轩还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他抱到了一块干净的平地上,从之前那个被他爆头的卫生兵身上拆下一个急救包,打开找药物和绷带。 “唬……”巴巴里狮子也被巫承赫的惨状吓坏了,焦虑地围着他们打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唬声,凑近巫承赫的头,用鼻尖蹭他的右耳,那是小灯泡的专属座位。 “唔,别怕,我很好,它也没事。”巫承赫半昏半醒,感觉腿部的伤口传来一丝锐痛,之后整条右腿都失去的知觉,知道是金轩给他打了止痛针,扯着嘴角给狮子一个安慰的笑。巴巴里狮子发出悲伤的呜呜声,大头在他右臂蹭了蹭,眨眼,眼睛湿漉漉的。 “别说话,休息一会。”金轩给他处理了大腿的伤口,用药棉沾着生理盐水轻轻帮他擦脸,发现他瞳孔僵直,保持不大明显的椭圆形,不禁有些疑惑,掏出小电筒扫了一下,看不到收缩,惊道:“思维创伤……你用了意识力攻击?” “嗯。”巫承赫低声道,“本来我,差、差一点就跑掉了。” 他的瞳孔又黑又大,非常呆滞,那是大脑遭受重创才会有的表现。金轩心都要碎了,轻轻捋起他的额发,亲吻他的面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我该陪着你的。” “别、别傻了,我们都有各自的工作,这只是,只是意外。。”巫承赫心里暖暖的,比起前几个小时的恐惧焦虑,此时此刻躺在金轩怀里,已经像是天堂了。 “唬!”巴巴里狮子忽然支起了脖子,猛地转头,往侧后方看去。唯一残存的雇佣兵趁着金轩救助巫承赫的工夫偷偷从掩体里站了起来,猫着腰挪到了一块断裂的金属壁旁边,从一个狭窄的裂缝里钻了进去,正往废墟深处逃窜。 他受了伤,跑不快的,金轩没有回头,只通过意识通感给了巴巴里狮子发了一个信号:“咬死它!” “嗷唬!”巴巴里狮子领命,庞大的身躯一个漂亮的纵跃,越过了大片残骸,几个起落就穿过裂缝追了过去,几秒钟后,废墟深处传来剧烈的扑打声,间或夹杂狮子的怒吼和灰狼惨烈的哀嚎。 巫承赫听力受损,听不清那边战况,对蠢狮子的战斗力稍微有点担忧,瞪着僵直的大眼睛看向裂缝处。金轩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安慰道:“放心吧,它打起架来比我还凶残。” 巫承赫放了心,勉强给他一个微笑,金轩摸到他右耳,问:“你的量子兽没事吧?”主人和量子兽思维想通,主人思维受创,量子兽也会受伤。 “它、它很久没动了。”巫承赫也有点担心,歪过头示意他把小灯泡拿下来。 “我看看。”金轩捋起他鬓角的碎发,表情一下变得十分惊讶,“啊!它结蛹了!”说着将他耳背上的东西抹下来,送到他眼前:“看,它结蛹了,你要成年了!” 巫承赫眨眨眼,努力集中视线看向他的手,平时软绵绵娇滴滴的小毛虫果然变成了一枚圆圆胖胖的蛹,一头略大,一头略尖。它本来是透明的,被金轩取下来以后,顶部渐渐透出浅浅的橙红色,通身发出柔和的光,像个椭圆形的荧光球。 “啊,真、真的结蛹了。”巫承赫有点高兴,又有点意外,毛毛虫看惯了,忽然要变蝴蝶,还挺失落的。 “唬!!!”废墟深处忽然传来巴巴里狮子愤怒的吼声,比之前与灰狼厮打时还要大声,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还带着一丝恐慌。 “有人来!”金轩感受到了狮子的情绪变化,脸上勃然变色,低声道,“是个向导!” 巫承赫吓了一跳:“向、向导?”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啊啊啊啊!!!”几秒钟后,那名之前逃走的雇佣兵狂叫着从裂缝里逃了回来,双目和鼻孔、嘴角都流下殷红的血丝,耳朵里也正涌出血来。一只雄壮的灰狼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发狂的样子,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啊!啊!”那名佣兵对金轩和巫承赫视若无睹,冲到他们近前,忽然对着一面金属壁撞了过去,将自己的头往墙上狠撞,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连脑浆都撞了出来,才轰然倒地,气绝身亡。他的灰狼也同时倒下,死在了他胸口。 “狂躁……他被人控制了!”金轩紧紧抱着巫承赫,双手微微发抖,“有人在攻击他,是向导,强向导!” “嗷唬!”巴巴里狮子从裂缝里退了回来,一步一步,步履缓慢。它低着头,耸着肩,白森森的獠牙恶狠狠龇着,口中发出威吓的唬声。金轩双眼一瞬不瞬看着它凝视的方向,少顷,只见一个修长的黑影从裂缝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极强的向导,意识力异常强大,即使此刻未曾向他发力,浑身逸散出的气场已令巴巴里狮子恐慌不已。 “沐院长!”金轩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人身材瘦高,面容清隽冷酷,一袭黑衣简单挺扩,不是沐又是谁?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冽霸气的向导气息,又令金轩惊疑不已,沐怎么可能是向导?他已经快五十岁了,一个五十岁的向导,怎么可能在医学院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保持几十年都不被人发现? 沐缓步走到那名佣兵倒下的地方,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脸,确定他死了,丢下他往金轩走去。 “唬!”巴巴里狮子被他强大的意识力压地四肢发抖,但仍旧忠心耿耿挡在金轩和巫承赫前面,龇着牙,发出威胁的唬声。 沐在他们身前两三米处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金轩的右手,小灯泡结的蛹就躺在他掌心里,像个荧光小球,发出柔和的微光。 “结蛹了。”他自言自语似的说,语气中竟有些欣慰,“一只健康的伊卡鲁幻色蛱。” 巫承赫脑子里“轰”的一声,虽然他早就怀疑沐可能会是一名向导,但在这种情势,这种场面下揭开这个秘密,还是令他心头大震。猛地吸气,鼻端嗅到浓烈的鲜血和脑浆味,同时听到狮子的唬声,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心头——沐隐藏身份四十九年,一朝发力,绝对不会留下活口,他和金轩恐怕性命堪忧。 果然,沐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意识力立刻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激得巫承赫几乎窒息过去,他下意识地护在金轩面前,道:“住、住手,院长,不要……” 身后抱着他的金轩忽然猛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吱声,他的狮子同时浑身巨震,前腿支持不住跪在了地上。 巫承赫心头大骇,他在攻击金轩! 一想到那个撞碎脑袋死在地上的佣兵,巫承赫浑身的血液都降到了脚底,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虽然明知自己根本不是沐的对手,恐怕连他百分之一都比不上,还是集中残存的意识力,伸出两根虚弱的思维触手,挥向沐的意识云。 “啊!”沐大惊,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自杀式的打法攻击自己,连忙撤回思维触手挡住了他。两名向导的意识力发生对撞,在高维空间里激发出混乱的震动。 巫承赫最后一击,已然是油尽灯枯,整个人软软往后倒去,摔在地上,迷蒙之间,他看到一个亮橙色的影子从沐的肩头飞了起来。 那是一只极端美丽的蝴蝶,只有乒乓球大小,双翼呈亮丽的橙色,上面有橙红色细线勾勒出的漂亮花纹,整体带着淡淡的荧光,像一篷由天际撒落下来的阳光,璀璨夺目,瑰丽惊人,美得极为霸气。 那是沐的量子兽,它在空中翩然飞舞,重又落回了他肩头,渐渐化作透明,不见影踪。 巫承赫浑身颤抖,奄奄一息,他看到沐走过来,耳边传来他惊怒担忧的声音:“你疯了!为什么攻击我?天!你是不打算要你的脑子了吗?” “院、院长。”巫承赫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与善意,知道他的目标只是金轩,不由得紧紧拉住金轩的手,恳求道,“院长,你别伤害他,他不、不会说出去的。” “……”沐沉默不语。巫承赫心急如焚,用力攥金轩的手,“你,你说啊!你说你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快说!” “……”金轩万万没想到沐居然是一个女神蝶向导,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想到了那个他一直在寻找和等候的人…… “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金轩因为思维攻击,眼底正浮上淡淡的红雾,他握着巫承赫的手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道,“院长,我发誓。” “对,你发誓。”巫承赫生怕沐不相信他,挣扎道,“你用你的性命发誓……还有我的!” “别说了。”沐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我懂了。” 他退后一步,撤掉了思维攻击,金轩如获大释,一下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巫承赫感受到压力消失,心头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得立刻送他去医疗处。”沐说,“他受了非常严重的思维创伤,又正好是成年期,弄不好会留下后遗症。” 金轩缓过劲来,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平衡剂,将昏迷不醒的巫承赫打横抱起。沐拔下他腰上的射线枪,一一检查几个佣兵,确定那几个都死了,给肖恩脑袋上补了一枪,仅留下那个开膛破腹的老大,留给警察做人证。 而后,沐找到那几个被佣兵们偷来的金属箱,拖到平地上,输入密码打开。箱子里是一排排药剂,没有标签,也看不出是什么。沐大致清点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液体浇在上面。少顷,所有药剂冒出浓烟,挥发殆尽,不留一丝残余。 “走吧。”沐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金轩,又掠过他怀里的巫承赫,眉头紧锁。顿了一下,往残骸之外走去,越过金轩的时候,低声但极为阴狠地警告道:“记住你起过的誓,金少校。” “否则不用等上天惩罚,我会先让你死得非常、非常、非常难看。” 57查! “黑珍珠事件”发生24小时,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数已近三百人,失踪人口则增至五百人以上,不过黄金救援时限尚未过去,搜救队仍在努力救援中。 敦克尔星球作为人类联邦的首都星,近一百年来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伤亡,民众恐慌,国会震动,总统震怒,责令国务卿霍伯特亲自赴黑珍珠空间港,彻查事故原因。 霍伯特在事发第二天乘坐穿梭机来到了黑珍珠空间港,在六号航站楼设置的临时指挥部里召集了第一次紧急会议。与会者除了交通局长、警察局长、信息安全中心主任等政府官员,还有负责医疗的圣马丁医院副院长,以及涉及案件被盗药物的的圣马丁研究中心代理负责人,沐。 “通报一下情况吧。”会议室里,霍伯特表情很严峻,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提醒一下,总统将在‘铁翼’实时旁听本次会议,请大家尽量简明扼要,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铁翼”位于敦克尔星球军政中心的心脏地带,是一个形似雄鹰双翼展开的巨型建筑物,也联邦最高军事指挥中枢。总统虽然是联邦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但一般都在官邸办公,他出现在“铁翼”,说明这次事故的军事预警等级已经比较高了。 与会者听说总统在旁听,神情不禁凝重起来。警察局长干咳一声,道:“我来做个简报吧。”他将这次事故的伤亡人数、损毁情况,以及事故原因调查进展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已经对阿斯顿大学金轩少校发现的七名犯罪嫌疑人做了DNA比对,确定他们全都是联邦退役军人,其中海军一名、陆军两名、远航军四名。过去十年中,他们有四个人参与过恐怖事件,是联邦一级通缉犯,还有一人因过失杀人入狱八年,三年前刚刚出狱。” 霍伯特眉头紧蹙,敲了敲桌面,看向交通局局长:“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交通局局长满头大汗:“正常情况下通缉犯绝对不可能通过港口安检,别说港口了,在穿梭机摆渡站就会被发现。还有刑满释放人员,危险性评估里都会有提示。但事发当天我们的检票系统被骇客入侵,数据库出了问题,所以没有识别出他们的假身份。” 霍伯特这次没有说话,只将视线扫向信息中心主任。主任脸色铁青,道:“被骇客侵入,是我们的失职,目前技术人员还在解析数据,希望能追查到那名骇客的所在地,但这需要时间。” “可以确定骇客和雇佣兵是一伙人?” “是的。” 霍伯特皱眉沉思,少顷,看向圣马丁医院院长:“俘获的那名佣兵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在重症监护。”院长道,“他的胸腔和颅脑都受到严重伤害,手术过程中延误了时间,导致内脏产生炎症。我们的医生已经做了补救,如果未来四十八小时不出现意外,两周后他应该可以苏醒。” 唯一活着的也跟死了差不多……霍伯特的脸色有点难看,顿了顿:“查过这七个人的履历吗?服役期间有没有什么劣迹,或者对上级不满,对联邦不满?” “或多或少都有些违规,但看不出明显的问题。”警察局长道,“可以排除自主犯罪,或者报复社会的可能性,他们应该是有人指使的。我们已经向海军、陆军和远航军提交了申请,请他们协助调查这七个人的详细资料。几天之内应该能追查到他们的亲属和朋友,以及最近和他们有联系的人。” “我稍后会跟军方打招呼,让他们尽快协办。”霍伯特道,又问圣马丁医院院长,“他们劫持的四个人都是你们医院的实习生?” “不,只是实践生,阿斯顿大学医学院大一新生。”院长示意了一□旁的沐,“沐院长的学生。” “是的,其中三人只有轻伤,已安然脱险,我和警察就是接到他们的报警才及时赶到事发现场。”沐道:“剩余一人受伤过重,失血过多,还在昏迷,我想短期内不适合做口供。” 霍伯特点了点头,调出两张图片投影在办公桌上:“这是现场发现的保温箱,据说也是佣兵团这次的目标。我现在想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向沐,“箱子上有圣马丁研究中心的徽标,你是赛亚娜女士指定的代理人,我希望你不要向警方隐瞒实情。”开会之前,他曾收到警察局长的邮件,圣马丁研究中心以“商业机密”为由不愿向警方透露药剂用途。 沐点了点头,道:“是,我是圣马丁研究中心的客座科学家,赛亚娜老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亲临现场,授权我作她的代理人。箱子里装的是一种新型疫苗,三个月前,仙琴座某行星上爆发了传染性皮肤病,当地一家矿业公司五分之一的员工都被感染,不胜其苦,所以企业委托我们中心为他们研发疫苗,这是第一批试用版。出于商业保密,我们不能透露药剂的具体成分,抱歉。” “我们正在联系仙琴座那家矿业公司,请他们放弃商业保密协议。”警察局长插嘴道。 霍伯特没有理他,深邃的目光盯住沐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沐院长,你是说,一个顶级雇佣兵团,不惜毁掉五分之一个空间港,就是为了这个针对仙琴座某行星皮肤病的疫苗?” 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雇佣兵的目的我不知道,药剂的情况,就是这样。” “这不符合逻辑。”霍伯特道,“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圣马丁研究中心在向政府隐瞒着什么?” “并没有。”沐一口否认,“我们所有的研究项目都向政府备案,每一笔资助款和花销都在联邦税务局有报备,如果国务卿阁下有什么疑问,尽管调查。” “听说你当时也在现场。”霍伯特问,“警察说现场的保温箱是打开的,里面的药剂全部挥发殆尽,但密码锁并没有被破坏,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沐仍旧面无表情:“这种疫苗在常温下会迅速变质挥发,否则就不用保温箱来存放了,至于箱子为什么会被打开,我想这是警察的责任。” “好吧。”霍伯特没有穷追猛打,将简报和资料大致整理了一下,道,“那么现在案件的初步结论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这次事故并非起降系统延误而发生的意外,而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袭击,而雇佣兵的最终目标,是一批针对仙琴座皮肤病的新型疫苗?” 沉默,霍伯特扫视全场,最后警察局长点了点头,道:“就目前掌握的情报,只能是这样。” 信息中心主任道:“我们还在解析数据,相信一两天内就会追查到骇客留下的蛛丝马迹,到时应该会得到新的证据。” 圣马丁医院院长道:“我们会密切注意嫌犯的情况,争取让他早日苏醒。” 霍伯特点了点头:“好的,这次会议就到这里吧,辛苦了。” 众人纷纷起立,告辞离去,霍伯特关上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个人智脑,金辙的三维投影出现在他身边。 总统阁下坐在“铁翼”的办公室里,身后是一个高精度星域图,他沉着脸,道:“NTU的最新报告已经发给你了,给你三分钟,看完我们再聊。” NTU是“Navy Tactical Unit”,即“海军机动部队”的简称,成立之初隶属海军,后来海军力量扩展到星际,NTU便划归远航军,在星系内部执行一些复杂危险的秘密任务。十三年前,老总统上台,NTU正式脱离远航军,归总统直辖,此后,它渐渐成为一个集内部调查、反间谍、反恐等等职能于一体的复杂军事系统,像一柄锋芒内敛,但见血封喉的利剑,紧紧跟随在联邦最高领导人的左右。 因为上任及现任总统均曾经在NTU服役,它也被认为是联邦总统的摇篮。 三分钟后,霍伯特回到了通话中:“两百年来‘自由向导’组织一直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圣马丁研究中心是不是与之有关,我看还有待商榷。” 金辙道:“如果仅是为了一种皮肤病疫苗,佣兵团不可能直接袭击一个中型民用港口,圣马丁研究中心一定隐瞒了什么,NTU早在十年前就注意到了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沐只是个客座科学家,我想这件事还是要对赛亚娜施加压力。”霍伯特道,“这个女人可不好对付,她声望太高,学生和病人遍布联邦各个阶层,连国会里都有她的拥趸。她已经连续二十年向国会提出‘废除向导保护法案’的提案。向她施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考虑这件事。”金辙表情严肃,道:“八百人的伤亡,百余年里首都星还从未出现过这么大的恶*件,这简直是与联邦政府为敌,什么样的后台才能策划这么大的恐怖袭击?” 霍伯特皱眉沉默,少顷沉声道:“是啊,佣兵团和骇客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我想我们应该对星系内所有的反对势力进行梳理,就目前公开的恐怖组织来看,能搞出这么大手笔的不多。” “思路还可以放开一点。”金辙阴沉沉道,“不光是反对势力,还有内部的反对派,以及我们野心勃勃的下属们……” “你是说,反对党和远航军?”霍伯特有点头痛,拇指揉着太阳穴,“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所以有几件事一定要搞清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金辙说,“药剂的用途和真实买家、佣兵的联络人、骇客的所在地。还有圣马丁研究中心私底下的非法交易……” “别的都好办,唯独圣马丁研究中心,我们不能强迫一个声名卓著的非盈利和平组织向政府低头,我们是民主联邦,金辙,自由、民主和人权是我们政权的基石。”霍伯特提醒道,“这和军方不一样。” “是啊,自由、民主和人权,我是总统,我必须捍卫公民们的自由民主和人权。”金辙翻了翻眼睛,“所以为此我必须让一部分人很不自由,很不民主,很不人权!” 霍伯特也开始翻眼睛:“总统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辞,被人听到这些话你就别想连任了。” “被人知道我说过这些,你就可以自刎了。” 霍伯特叹气:“金辙,我们的政府已经积弱三十余年,你才上台不久,不宜过度强硬。” “我会把握分寸的,但我不能容忍有些人骑在政府头上撒野,视公民的人身安全为无物!还有那些该死的和平组织,什么圣马丁研究中心之类,都是唯恐天下不乱!”金辙敲桌子,顿了顿,笑了一下,“而且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金轩那混蛋在我官邸门口搞他娘的行为艺术,讽刺我的软弱。” “他已经退圈了。”霍伯特也笑了,“这大半年他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为人师表什么的,太惊悚了,我到现在都无法适应他穿正常衣服的样子,好可怕!” “唔,我也经常炸汗毛来着。”金辙道,“说起来他在哪?为什么没来参加会议?” “他的小男友昏迷好几个小时了,他一直守在病床前。” “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还有没有轻重缓急?”金辙怒道,“他又不是医生,守在那又能干嘛?” “这就是爱情呢,金辙,你不懂的。” “妈的,你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守着,难道只有他是情圣吗?”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连儿子出生都赶不上?你这个老流氓!”说到这个霍伯特额头的青筋爆了起来,“为这个我被我老婆骂了十几年,我的夫纲就是断送在你这该死的老光棍手上!” “你有个毛线的夫纲!你的夫纲从你一宿一宿蹲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吉他的时候就已经被狗给吃了!” “……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老光棍!”霍伯特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看看金轩和他的小男友。”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金辙提醒道,“我觉得金轩可能知道什么,否则他不会一下子干掉六名佣兵,他不是那么莽撞的人。他这种行为不像是要救人,倒像是要灭口。” “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怀疑,我真为你感到悲哀。”霍伯特拇指向下比了“鄙视”的手势,“虽然我觉得你说得对。” “嘿,你一直就是我的应声虫,别掩饰自己的没主见了。” “我可以骂脏话吗?” “扣你奖金,扣你选举赞助。”金辙直接退出通话,“而且我才不会等着听呢,再见。” 霍伯特对总统阁下的无耻已经习以为常,吵了半天血压依旧正常无比,心情反倒比刚开完会的时候轻松了一些,他关闭个人智脑,往四号航站楼的临时医疗中心走去。 用隔音材料圈起来的一间单人病房里,金轩坐在床前守着昏迷不醒的巫承赫,他腿上的伤并不严重,没有伤到神经和血管,只要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但他的思维创伤却非常严重,即使用了沐的特效药,思维云依旧混乱不堪。 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一下,没等金轩应声沐就走了进来。看到某个讨厌的异能者和他讨厌的大狮子都规规矩矩坐着,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道:“你可以休息一两个小时,他暂时不会醒。” “我不累。”金轩让开床头的位子,“他似乎没什么好转。” “他在成年期,恢复会很慢。”沐说,“不过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有非常好的自愈力,创伤能刺激他们的脑部发育,令他们更加强大。只要他能扛过这一关,成年后意识力会有很大提升。” 金轩想起在小行星遇难那次,巫承赫似乎提过,他在思维创伤愈合之后感觉变强了,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他能扛过去的吧?”尽管如此,金轩依旧有些担忧。 沐皱瞟他一眼:“我不是站在这里吗?” 金轩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为什么却对沐有种天然的敬畏,讪讪道:“我只是关心。” 沐从随身的医疗包里掏出一支透明药剂,装在注射枪上推进巫承赫的颈静脉,道:“每四个小时注射一次,六次以后他应该会苏醒,不用担心。”顿了一下,忽然问:“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金轩想了想,道:“他初潮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我和他是百分百相容的。” 沐惊诧地看着他:“你居然没有标记他?” “我不是野兽。”金轩正色道,“我是人类,我能控制我自己。” 沐对金轩的人品顿时刮目相看,一个巴巴里狮子异能者,能控制自己不在一名百分百相容的向导初潮时发|情,要么是基因变异了,要么是真·情圣。 他的量子兽其实不是巴巴里狮子,而是忍者神龟吧? “老实说,你留在阿斯顿大学是不是为了守着他?”沐问,“我听说你原本是要参军的,你的导师似乎想推荐你进NTU,那儿正好是你哥哥的地盘。” “是的。”金轩觉得有必要在他老人家面前刷一刷好感度,“他能作为委培生被送到阿斯顿大学,也是我们一起运作的结果。”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沐双眉一轩,似乎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我猜汉尼拔统帅对此一定非常光火吧?” “……有点。”金轩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向着你了。”沐若有所思地看看巫承赫,又看看他,道,“不过仍旧让我难以接受。” 金轩莫名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像是巫承赫的院长,而是自己的丈母娘。 话说我们谈恋爱他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金轩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金辙,果然五十岁的老光棍都是脑洞扭曲的存在。 房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进来的是霍伯特先生,他看见沐在里面,优雅地欠了欠身:“您好院长,感谢您的及时救助,能令巫先生安全脱险,总统非常感激。” 沐的眼睛眯了眯:“他是我的学生,这是我应该做的。”疑问地瞄了一眼金轩。金轩解释道:“巫承赫在加百列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哥哥非常感激和……喜欢他。” “我听说过那件事。”沐的表情仍旧有点不爽,听霍伯特的语气,总统对巫承赫的关心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救了金轩,而是……该死的!他有男朋友这件事自己居然现在才知道! “遇上这种事真是太不幸了。”霍伯特走到床前看了看昏迷的巫承赫,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被佣兵抓去做手术,还救了巴隆兄弟和蓝瑟小姐。国防部长先生和蓝瑟星将都特别感激他,本来要来探视的,被总统阻止了,让他好好养病。” 沐对任何涉及军方和政界的人都没有一毛钱好感,冷冷道:“他不需要感谢,只要国防部长和蓝瑟星将管好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 “噢。”霍伯特发现他对巫承赫完全超过了一个院长对学生的关心程度,不禁有些奇怪,“院长先生对小巫同学很关心呢。” “托巴隆兄弟和蓝瑟小姐的福。” 霍伯特想起投诉事件,以及总统特意为巫承赫和国防部长安排的那次晚宴,释然,道:“那么我不打扰了,等巫先生转到地面医院,总统先生会亲自来看望他。” 总统的面子没人敢驳,沐只能默许。 58压! 巫承赫在病情稳定后被送回地面,在沐的安排下住进了圣马丁研究中心。 注射特效药六七次以后,他终于苏醒过来,但因为思维创伤过重,加上严重的成年期反应,大多数时候他仍旧处于昏睡状态,每天只清醒两三个小时。 “可怜的孩子。”赛亚娜在看过他的病例以后哀伤地叹气,“成年期遇上这种事,真是太凶险了。” “他很坚强,会熬过去的。”沐连续几天没有休息,脸色很差,“只是他现在太虚弱了,成年期可能会持续比较长的时间。” “不如把他留在这里一两个月,我来照顾他好了。” “学校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我得带他回去。”沐说,“而且留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 “哦,沐,你连我都不信任了吗?”赛亚娜笑着叹息,“你对那孩子太小心了,一定要把他带在身边才放心。” 沐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允许他再有任何闪失,赛亚娜老师,你不知道那天的情形有多危险。”想起当时巫承赫躺在金轩怀里的样子,他至今仍深深后怕,“我去得太晚了,而且我没料到他会被雇佣兵劫持。” “唔,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太自责。”赛亚娜拉他坐到窗前的沙发上,道,“来吧跟我说说当时的详情,我还有很多情况不了解。”事发以后沐一直留在黑珍珠空间港,为了避免泄密他们没有通过个人智脑联系。 “我收到助理的消息说运送药剂的飞船出了事,就立刻带了一批药物赶过去,当时‘进化号’的残骸还没有清理完,搜救人员主要针对客舱,对行李舱还没有开始挖掘。”沐将低声道,“我简单安排了一下人手,就找了个借口单独去了飞船坠毁地,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三名从雇佣兵手下逃出来的学生……” 沐清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况,他支开所有人独自赶往现场,结果在跑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仓皇逃窜的巴隆兄弟和蓝瑟小姐。当时他们的样子狼狈极了,简直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逃兵,手里还拿着武器。 “院长!院长救命!”一向眼高于顶的蓝瑟小姐一见他就扑了过来,眼泪刷刷往下淌,“有人,好多人,他们都有枪……” 沐被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吓了一跳,扶住她问:“你说什么?镇定点,什么人?” “是劫匪,或者雇佣兵,还是盗贼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好像是找什么东西。”小巴隆相对镇定一些,抢着道,“他们的老大被坠毁的飞船残骸刺成重伤,他们把巫承赫给绑架了,让他帮他们老大做手术!” “什么?”沐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把抓住小巴隆的衣领,“他在哪?” “就在客舱通往货舱的那一段。”小巴隆有点茫然地说,“进化号”太大了,他一路跟着蓝瑟,根本没搞清周围的情况。 “那你们呢?你们也被绑架了?”沐看看他们手里的武器,“你们逃出来,手里还有武器,为什么丢下他一个?” “我、我们不是丢下他,是他让我们走的。”小巴隆有些心虚,愧疚道,“他给那老大做了体外循环,威胁他们不放我们三个走的话,就关闭循环机,他怕大家一起走了被追上,就留在那继续控制循环机。” 沐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小巴隆短短几句话,他已经完全想象出了巫承赫所做过的一切。他强迫自己冷静,对他们三人道:“现在网络不通,你们继续往前走,见到探员就报警,不要惊动普通乘客和伤员,以免引起骚乱,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打发走了三名学生,沐飞快往前跑去,但他是个向导,肌肉强度太差了,有几段裂缝好容易才爬过去。当他到达残骸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估摸着最近的警察可能再有十来分钟就能赶到。 在组织的利益和巫承赫的安危之间犹豫了一下,他无奈地选择了前者。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救那孩子,但毕竟圣马丁中心关系着数千人的安全,他不能让任何人拿到那批药剂,他不能那么自私。 他绕了一段路,找到行李舱所在的位置,从一个裂缝里爬了进去,按照助理提供的号码寻找装着秘密药剂的保温箱,但始终没有找到。但行李舱里有翻动过的痕迹,他思忖了一下,猜测可能已经有人来过了,找到那批药剂并偷走了它们。 应该就是绑架巫承赫的那批人。 时间十分紧迫,他沿着残骸内部的通道一路狂奔,几乎把自己的肺都跑了出来,终于靠近了小巴隆所说的地方。就在那时,他听到几声枪响,他顾不得自己手无寸铁,就这么往发出枪声的裂缝跑了过去。 他遇到了一个带着灰狼量子兽的异能者,一只巴巴里狮子正与灰狼撕咬,那人穿着便装,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军人。他断定那就是绑架巫承赫的雇佣兵,于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思维攻击,将其诱发狂躁,撞死在机舱壁上。 然后,他发现有人在他之前救了巫承赫。 “那个比我先到的人叫金轩,是阿斯顿大学战略学院的老师,文职少校。是他杀了其中四名雇佣兵,救了巫承赫的。”沐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欣慰,有些愧疚,又有些不爽。顿了顿,道:“我当时太愤怒,太焦急,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人在场,所以控制那名异能者的时候并没有隐藏身份,被金轩发现了。后来我本想杀了金轩灭口,但被巫承赫阻止。”顿了顿,无奈地笑笑:“我真是太粗心了,赛亚娜老师,我整天跟那孩子呆在一起,竟然没发现他在恋爱。” “恋爱?!”赛亚娜失声道,“你说那孩子跟战略学院的老师在一起?天哪,他居然从没提起过。” “是的,金轩亲口承认他们在一起。”沐一想到金轩就浑身不自在,那小子太难缠了,这次非要跟到圣马丁研究中心来,要不是他哥哥勒令他留在港口协助信息中心查找骇客的下落,还真拿他没办法。 “等等,你刚才说他有一只巴巴里狮子,于是金轩是个异能者?”赛亚娜不置信地问,“那他居然没有标记他?还是巫承赫一直在隐瞒向导身份?” “不,金轩什么都知道,只是……天!那小子完全是个怪胎。我以前就听说过他,他念博士的时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粉丝比总统都要多。”沐揉了揉眉心,道,“对了我还没告诉你,他哥哥就是总统,这次要不是总统让他留在港口协助调查,他还想跟到这里来。” 把一个少校带到中心来,简直就是给组织捅刀子,虽然是个文职少校。赛亚娜目瞪口呆,半天才恢复了正常,郁卒地道:“总统的弟弟……天哪,这孩子怎么会和政界的扯上关系,真是要命。你没回来的这几天,警方一直在向仙琴座那家矿业公司施压,据说是总统的意思,他一直在督促警方。” “矿业公司妥协是迟早的事情,胳膊拧不过大腿。”沐说,“这次的事件太大了,死了这么多人,联邦政府不会轻易放手,我们必须交一个配方出来。” “我已经安排人在做假配方了,但需要时间。”赛亚娜叹气“矿业公司那边答应再拖一段日子。”顿了顿,沉声道:“沐,这一届的总统太强硬了,和老总统完全是两种风格,再这样下去组织会面临很大危险。我想我们应该动用国会的力量,争取让他不能连任,或者直接找机会弹劾他。” 沐的表情阴晴不定,沉默少顷,道:“赛亚娜老师,也许从组织的角度看,这样的总统太过强势,但我认为联邦政府也是时候强硬起来了,再弱势下去,恐怕无法再辖制远航军。如果远航军脱离联邦,和平将一去不复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是向导,但也是联邦公民。我认为联邦的统一永远应该摆在向导自由之前。” 赛亚娜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沐,老实说,你这番话是为了联邦统一,还是为了辖制远航军,打击汉尼拔统帅。” 沐的眼神蓦然锐利起来:“赛亚娜老师,我向希波克拉底起誓,我绝不会把个人恩怨放在人类统一之前。我的私事,我会通过私人手段来解决。” “抱歉孩子,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赛亚娜有些内疚,“我只是……” “赛亚娜老师。”沐拍拍她苍老的手,“你不用向我道歉,你质疑我也是提醒我,我有时候还是不够冷静。”想了一会,道,“我认为这一届总统的风格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的。组织存在这么多年,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保护着这么多向导,不知道多少人在打他们的主意。长久以来我们之所以能自保,是因为联邦和平,法制健全,如果有一天*到无法维持统一,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会被打破。” 他真诚地看着赛亚娜的眼睛:“赛亚娜妈妈,没有什么比战争更可怕了,到那个时候,向导会成为最可怕的财富,别说组织,就连向导学校,恐怕也无法保证他们的人权。” 赛亚娜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沐说得对,时代在变化,现在和一百年前不一样了,远航军越来越强大,有脱离联邦的趋势,政府积年软弱,如果再这么下去,人类肯定必有一战。 而且现在联邦对向导的态度也在变化,从囚禁到保护,虽然大多数人仍旧没有自由,但起码在一定范围内能选择合适的对象。 “我会和国会的人谈谈。”赛亚娜道,“我会让国会给总统一点压力,他太咄咄逼人了。” “是的,我听说他那个人作风有点……诡异。”想起金轩,沐觉得他哥哥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佣兵团的幕后主使有消息吗?” “没有。”提到这个赛亚娜脸色严峻起来,“我们现有的线索和警方差不多,我也在等消息。不过我觉得能干出这么大动静的,恐怕不是普通的恐怖组织,说不定是联邦内部的势力。” “你是说……” “我怀疑是军队的人。”赛亚娜低声道,“这批药剂可以促进胚胎异化,增加向导出生的几率,联邦的异能者有70%聚集在军队里,没有他们更渴望得到更多的向导了。尤其是远航军,他们的作风更凶悍,就像他们的统帅,为了自己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会顾及平民的安危。” “如果真是远航军做的,恐怕一时半会查不到线索。”沐说,“组织能力有限,不如让警方去查,我们集中精力处理内奸。” “进化号”上差点被佣兵团拿走的那箱药剂,是胚胎异化干扰剂,自由向导组织一直在致力于改善向导的生存环境,当年向导被猎杀的时候,他们保护向导,现在向导被圈禁起来,他们一方面支持那些潜伏起来的自由向导,一方面力图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只有促进向导的出生率,让二十万比一的比率不断缩小,才有可能真正解放向导,如果能达到二比一,甚至十比一的话,他们就可以动用国会的力量废除“向导保护法案”。 在二十万比一的比率下,什么自由什么人权,都是白矫情。 但这种干扰剂还在试制阶段,连生物试验都没有上过,圣马丁研究中新虽然云集着联邦最优秀的医学科学家,但毕竟在敦克尔星球,在政府眼皮子底下,很多试验没法做。所以赛亚娜联系了仙琴座一个偏僻的行星,让人把第一批的成药带过去做生物实验。 “是的,必须先把内奸铲除掉。”赛亚娜凝重地点头,“我们的内部保密越来越松散了,这次造成这么大的惨案,实在令人痛心。将来研究有了进展,如果再勾起某些人的野心,这个悲剧恐怕还会重演。或者我们应该直接把药剂配方交给联邦……” “胚胎干扰是违反宪法的。”沐提醒道,“一旦公布中心会被关闭,所有科学家,包括你我,都要被送上法庭。” “是的,不能这么做。”赛亚娜摇头,“我会把涉及这件事的人详细捋一遍,重新考虑人员安排。” 忧心忡忡的两人商定分工,分头做事,打算趁矿业公司拖时间的这段日子,弄出一个说得过去的配方交给警方。 然而传说中强势的总统比他们想象得更凶残,就在沐回到圣马丁研究中心的第二天,一次刻意纵容的*便席卷了整个约克市。因为警方在第二次新闻发布会上透露,恐怖分子的目标是圣马丁研究所为矿业公司提供的药剂,“黑珍珠惨案”罹难者的亲朋好友,以及社会热心人士,立刻组织了游行,将圣马丁医院团团包围,要求他们立刻交出药剂配方,好敦促政府加紧调查幕后黑手。 游行持续了两天,第三天,游行队伍分出了一半,包围了另一家制药公司,原因是警方有风声放出来,说这家公司之前本来为矿业公司研发了皮肤药,现在圣马丁研究出了疫苗,导致大批皮肤药滞销,所以很可能就是他们买通雇佣兵,导致这场惨案。 制药公司简直比窦娥还冤,被民众把十层一下的窗户都砸光了,总裁无奈联合了制药协会,勒令仙琴座那家矿业公司放弃商业保密协议,立刻让圣马丁把配方交出来,否则协会以后将禁止任何企业向他们出售任何药品。同时协会还开了媒体发布会,一再澄清制药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到了第五天,圣马丁医院已经是焦头烂额,所有董事一致要求研究中心,立刻配合警方工作,把配方交出来,所有违约造成的经济损失,由医院承担。 赛亚娜算是领略了什么才叫真·强势,什么才叫真·政客。国会暗示她此事完全是总统一手督办,建议她不要和那个老流氓作对,否则对方恐怕还有更恶心的后招等着她。 赛亚娜无奈在第六天向警方递交了仓促制定的药剂配方,那是一款可以加强异能者五感延伸度的药剂,非常霸道,会引发频繁的狂躁,但会大幅度提升异能者的战斗力。交这么一款配方,也是想把警方的视线拉向军队,毕竟只有军人,尤其是长期战斗在拓展第一线的远航军,最需要这种药物。 配方交上去的当天上午,各种游行就撤了,制药协会也消停了。沐终于腾出工夫睡了一觉,醒来以后立刻去看巫承赫,一推病房门却发现里面坐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居然是金轩。 “你是怎么进来的?”沐都惊悚了,中心安保相当严格,各种门禁层层过滤,没有赛亚娜的授权任何人都别想进来。 “就这么走进来的。”金轩说,“我昨天就在前台登记了,可一直没得到许可,我猜你们可能太忙顾不上批准访客,所以今早就自己上来了。” “……”沐立刻想起了他的老本行——官方骇客。 “他刚刚吃了点东西,睡着了。”金轩没有解释他如何“就这么走进来”的细节,放轻声音道,收拾了巫承赫吃剩下的保温桶,递给沐另一个:“给你也准备了一点,我自己做的,生滚鱼片粥,要不要来一点。 沐想说不用,一吸气便嗅到极为诱人的香气,“不用”二字便说不出口了,改成了“谢谢”,接过粥在旁边吃了起来。 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先要征服他的胃!金轩摸了摸下巴,果然名言都是有道理的……但好像哪里不对? “呆一会就走吧,他需要休息。”沐吃了两口粥,果然香滑软糯,十分美味,连日来一直低落的心情也好了那么一点点,道,“还有我以后每天给你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上午八点到八点半,你可以用个人智脑刷门禁,自己进来,但不要长时间滞留。” “才半个小时?”金轩无法接受,“半天怎么样?我又不干别的,也不会打扰他,我就坐这看他睡觉不行吗?” “你都说他在睡觉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沐气结。 “谈恋爱是这样的。”金轩同情地给他科普,“看见一个人就特别满足,想一直看着他,尤其在他生病的时候。他一定也喜欢我陪他旁边,他感觉得到。”这可怜的老光棍,一定和金辙一样空虚寂寞冷吧……不然偷一点金辙的精子送给他? 等等我为什么总想讨好他?他又不是我的丈母娘……金轩囧,转念又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应该是沐想多了才对,这家伙一直以巫承赫的监护人自居,比汉尼拔还护犊子的感觉。 啊老男人真可怕,还是偷一点精子给他吧,免得他把我家小向导当成他自己的儿子。 沐被他肉麻的表白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鱼片粥都有点反胃了:“不行,每天就半个小时!”为了安抚他,决定给他点甜头,便道:“对了你最近是不是过生日?” “啊?是啊,你怎么知道?”金轩诧异。 “唔,他买了礼物藏在我家里,我看到了卡片。”沐说,“所以你不要打扰我的治疗,等他早点康复,就能在生日的时候把礼物送给你了。如果你执迷不悔,我就把礼物扔掉,反正他也没力气出去再买新的。” 太过分了吧?!金轩没想到他拿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来要挟自己(喂!),犹豫半天才悲壮地道:“好吧。”那我就等半夜你们都睡了再偷偷溜进来好了。 沐对他的识相很满意,低头接着喝粥,这时他的左手忽然震了一下,是赛亚娜:“沐,有重要的客人来,是总统,他来看巫承赫,已经上来了。” 总统?沐对总统阁下没有一毛钱好感,这几天他都快被游行示威弄疯了,刚想回避一下,门已经被敲响了,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便走了进来。 打上照面的一瞬,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沐对上金辙的眼睛,瞳孔忽然不受控制地一缩,肩头的伊卡鲁幻色蛱扑棱棱飞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他的头顶上。虽然整个过程中它都是幻色透明的,但沐感觉得到它激动紧张的心情。 59反射弧太长引发的悲剧 怎么回事? 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感觉自己整个有点怪怪的,轻飘飘晕乎乎,似乎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正在发生,但一时抓不住重点。 “你就是沐院长?”总统阁下刚毅的嘴角翘起一个温和笑容,伸手,“久仰,见到你真是不胜荣幸。” 金辙身材十分高大,几乎比沐高出半个头,肩膀宽阔厚实,穿着儒雅的深灰色西装,仍旧掩饰不住彪悍的肌肉,浑身散发着军人特有的硬朗气质,又有着政客的温和与狡黠。 一只金棕色的巴巴里雄狮就站在他腿边,与金轩的量子兽模样相仿,但毛色更深一点,也更壮实一点,半透明的眸子沉稳内敛,机警地扫视着沐肩头两侧,仿佛在寻找什么。 “您好,总统阁下。”沐压下心头的违和感,伸手与他相握,金辙的手宽大厚重,手指粗壮,手心粗糙。沐不动声色观察他的样貌,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些熟悉的感觉。 “啊,我现在握着的是全联邦最贵重的一双手呢。”金辙轻松地笑着说,“金轩,来给我们合个影,这是值得纪念的一瞬。” 论恭维人拍马屁,全联邦恐怕都找不出比他更专业的了,金轩翻了个白眼,在心底给老流氓比了个中指,打开个人智脑给他们照了一张,道:“好了。” 金辙的态度温和谦恭,但又不过分谄媚,令人如沐春风。沐感觉自己的意识云翻腾的厉害,有点神不思属的感觉,勉强笑了一下:“总统阁下真是风趣。” “啊,大家都这么说。”金辙笑着说,“个人魅力嘛,哈哈,请大选的时候一定投我一票,支持我就是支持联邦政府!” 拉选票就不要这么明显了吧?沐下眼睑抖了一下,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弟,论无赖功夫这俩人还真是像。 金辙是来看巫承赫的,特勤抱了一大捧鲜花过来,粉色的康乃馨配大红剑兰,温馨喜气。沐道了谢,叫人去装瓶,又简单说了一下巫承赫的病情。金辙全程都很认真地听他说话,偶尔小声问一两句,一脸正直温柔的表情,搞得沐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那么凶残,搞上千人的游行围攻圣马丁医院,会不会是国会消息有误? 还是政客都是演技派? 总统公务繁忙,只停留了五分钟,特勤就提醒他要去赶下一个场子了。金辙遗憾地向沐道别:“辛苦你了,沐院长,这孩子就交给你了,请务必照顾好他,不然我没法向他的父亲交代。” 沐眼睛眯了眯,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他就以长辈自居了?这监护人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我跟汉尼拔是几十年的好兄弟,他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上学,现在搞成这样,我真是无颜面对,唉。”金辙自责而惋惜地叹气,仿佛自己跟汉尼拔才是亲兄弟,“我没有替好兄弟照顾好他的儿子,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啊……”转向金轩,“你在阿斯顿,要替我多照顾这孩子,多多关心他的生活,假期常带他到官邸来玩,知道吗?” “……”金轩头上的黑线都要摆不下了,老流氓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你这架势要是汉尼拔在估计得恶心得当场吐出来吧? 不过对他假公济私帮自己创造约会借口,还是很感激的:“我会的,大哥。” 沐对总统阁下如此情深意重的嘱托也感觉有点反胃,联邦政府和远航军长期不和,暗潮汹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果然政客都是影帝! “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学生。”沐淡淡说,你弟弟什么的还是稍微滚远一点吧! “有你们两个人,我就彻底放心了。”金辙一副老怀甚慰的表情,感叹道,再次自说自话地抓住了沐那双联邦最贵外科圣手,“院长我对你真是一见如故,高知人士的气质就是令人折服,话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并没有。”沐其实非常不习惯有人碰他,即使握手也从没有人像金辙这样抓着他两手摇个不停,跟占便宜似的,“我在网络新闻上经常见到您,但您应该没见过我。” “哎呀那一定是缘分啊缘分。”金辙景仰地道,好像五分钟的工夫已经变成了院长大人的脑残粉,“再见,沐院长,请你自己也务必保重身体,你太瘦了,这可不是好现象,请为了联邦多吃一点吧。” “……您过虑了,我很好,我天生就是这么瘦,并不是在节食。”沐有点受不住他这种奇葩的热情。 “联邦需要你啊,院长!”金辙无比真诚地道,“如果你病倒了,那绝对是阿斯顿大学的损失,联邦的损失。”说着还亲热地捏了捏他肩膀。 沐几十年没被人这样捏来捏去地冒犯过,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偏偏无法拒绝总统阁下的关怀,僵着脸道:“总统阁下,您的时间太宝贵,我就不耽误了,再见!” “再见!”金辙完成了亲切友好的访问,拍拍屁股带着一大群特勤秘书什么的走了。看着他老人家浩浩荡荡的背影,沐差点虚脱过去,感觉比做了一场大手术都累。他的伊卡鲁幻色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在他脑袋上跳来跳去地扑腾,搞得他脑子混混沌沌的。 “你还好吧?”金轩同情地看着他,很明显纯洁的院长大人已经被老流氓搞出了内伤。 沐深呼吸,回血回蓝,道:“我很好……好了金轩,你也该走了,这兵荒马乱的,太嘈杂了,不要影响巫承赫休息,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哦,好的。”为了生日礼物,金轩只能妥协,将他没吃完的鱼片粥盖上盖子,道:“那我走了,院长,你记得给我门禁授权,我明早八点准时来。” 沐努力安抚着自己炸毛的蝴蝶,挥挥手示意他快滚。金轩刚要走,又回头看他的脸,道:“啊,院长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有点上火?还是我鱼片粥生姜放多了?” “什么?”沐有点搞不定他发癔症的蝴蝶,略焦躁。 “你在流鼻血啊院长。” “啊?”沐用手指沾了沾鼻孔,果然指尖一点殷红,摸一下脸,似乎在发烧。 “唔,可能是上火。”沐打发金轩出门,捂着鼻子叫人叉他下楼。自己回到办公室,去洗手间做冷敷,又找药棉擦鼻血。 正在忙乱,门被敲响了,赛亚娜推门进来:“总统阁下走了?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巫承赫醒来没有……咦,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沐用毛巾捂着额头出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只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发烧,手脚末端有轻微的麻痹感。 赛亚娜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吸气,低声惊叫:“天!沐,你在发|情!” “……”沐整个人都僵住了。赛亚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飞快关闭门窗,封闭空间:“天哪,沐,你真的在发|情,你的脸比煮熟的虾还要红,你一定已经开始散发信息素了,该死的,你的甜味能令周围一公里相容的异能者全部发疯!” “不、不可能……”沐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四岁觉醒,十八岁成年,除了成年期那次意外,三十年来还从没发过情! 不是他性冷淡,而是他太强,把自己控制得太好了,他不用注射药物就能屏蔽几乎所有的诱惑,他是个女神蝶向导,和他高度相容的异能者非常稀有,三十年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让自己发|情。 这!不!科!学! “没有什么不可能,瞧瞧你的样子……天,你最好注射点药物。”赛亚娜也有点慌了手脚,在她记忆中,成年以后沐的状态一直非常稳定,稳定到她都忘记他也会发|情了囧! “不不,你、你先出去,我会照顾我自己。”沐开始意识到他可能遇到了百分之百相容的异能者,他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攀升,头晕脑胀,心跳加速…… “我拿药物给你注射吧,你这个样子太……”赛亚娜语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沐一向给人的感觉是严肃、禁欲的,似乎任何人都无法撩动他的心弦,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眼睛水汪汪,面颊红扑扑的样子。 “我不需要,我能控制自己。”沐不愿意使用药物,他本人就是抑制剂的研发者之一,所以非常清楚那种药物能不用就最好不要用,“你帮我疏散这一区的人群,把区间封闭起来,我能自己扛过去……好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他猜测自己现在一定非常难看,作为一个完美主义强迫症,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赛亚娜被他强行推出了办公室,跑去疏散人群,封闭空间了。沐合上门,背靠房门急促喘气,他感觉自己的手脚正在发软,像吸了大|麻一样飘飘欲仙,控制不住想笑。而且他还在发烧,身体热得要命,汗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毛孔里涌出来,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掉,每一滴都包含着他甜蜜的信息素。 冷静,冷静,你能扛过去的,你能控制你自己……沐不停地暗示着自己,去卫生间打开冷水,脱掉衣服站在喷头下拼命给自己降温。冰凉的水浇在身上,暂时熄灭了皮肤的高温,却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他看到浴室镜面墙上自己扭曲的影子,消瘦苍白的身体,胸口却泛着诡异的粉红,还有他的脸,双颊像被火烧了一样,一片霞光。 他是一个在那方面非常冷淡的人,平时连自己满足自己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此时此刻看到自己这幅样子,觉得真是难看极了,简直恶心! 他讨厌自己不受控的样子! 沐操纵个人智脑将镜面墙设置成纯黑色,转身双手抵着墙给脊背冲冷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闭着双眼努力平息自己的燥热,一向自律的身体却有点不听使唤,非但没有冷却下去,还变本加厉激动起来,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有点轻微的驳起。 “该死的!”他毫不怜惜地将自己那双价值八千万联邦币的拳头砸在墙上,像搁浅的鱼一样拼命深呼吸。鼻腔中很快便充盈了湿润的水汽,还有研究中心特有的淡淡的药品味……等等!沐漆黑的双眼蓦地睁大,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控了——空气中除了他自己的信息素,还有一丝极淡的陌生信息素的气味,那应该属于那名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 他早就该想到的,如果只是他单方面的发|情,绝对不会这么难以压制,但信息素的激发是相互的,他散发出信息素,对方和他高度相容,自然会条件反射似的回应。只是他们大概都属于自控力极强的类型,所以大家的反射弧都有点长,于是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有了反应! 悲剧啊! 当一个成年向导和一个成年异能者的信息素先后被激发,互相融合,就会引发结合热,结合热会让他们抛弃人性和自尊,像动物一样不顾一切地胶合在一起,发泄情|欲,互相占有。 这是基因融合的恶果,也是上帝给人类的惩罚,惩罚他们对造物主的不尊重。 沐都要哭出来了,如果说发|情他还能控制的话,那结合热就是绝症了,他就是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违背基因深处的本能。 他想做|爱,想臣服,想让那个引发结合热的异能者进入他的身体。 身体里像是有个妖怪在呻|吟,沐强忍着最后一丝理智,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赛亚娜,这一区的人群都疏散了吗?空间封闭好了没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哭腔,无助而软弱,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封闭好了,除了巫承赫其他人都已疏散,他在昏睡,应该没有关系。”赛亚娜也听出了他的异样,关心地道,“沐,你怎么样?” “我、我很好。”沐捂着嘴含糊道,“我要去药剂室了,就这样。” 挂断通讯,他关了冷水,随手拿了一件白大褂披上,打开办公室门往药剂室走去。这一区已经被清空,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空气清洁机在嗡嗡运行,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醋酸味,那一定是赛亚娜临走时吩咐人喷的,为了掩盖他逸散出去的少量信息素。 沐光着脚走过楼道,在地上留下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他无暇顾及这些,径自打开药剂室的大门。因为大多数药物都是低温保存的,这里温度保持在零上五度左右,对常人来讲有点太冷,对他来说却是刚刚好。 “花栗鼠、果蝇……变色龙、兰花螳螂……哦,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伊卡鲁幻色蛱专用抑制剂,哆嗦着将双倍剂量的半透明乳浊液装进注射枪,给自己的颈静脉来了一枪。 冰凉的药剂进入血管,迅速发挥作用,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虽然身体仍旧燥热难耐,但情|欲似乎正在冷却。他背靠药品柜慢慢跪坐在地面上,仰着脖子抵御一拨又一拨涌上来的情潮,他不知道刚才的剂量够不够令他恢复正常,他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只是按临床治疗经验来看,一般向导一旦引发结合热,需要的剂量将会翻好几倍。 他不敢冒险,只能呆在这里,等结合热彻底过去,好在这里温度很低,比办公室更让他舒服一些。 金辙跟特勤们走出圣马丁研究中心,坐进总统专属座驾,幕僚长为他汇报接下来的行程:“我们现在得赶去‘铁翼’,远航军第二集团军和他们属地内的仙琴座B星团矿业协会,就矿业税的退税金额启动了一次投票,您需要参加末次联席会议。” “好的,把最新资料发给我。”金辙是个精力充沛的总统,即使两三天才睡那么四五个小时,依旧神采奕奕。幕僚长通过个人智脑将会议资料发给他,道:“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您早餐还没吃,午餐前可能会议结束不了。” “唔,来点营养素吧,双份。”金辙打开资料迅速浏览着。幕僚长将营养素递给他,忽然脸色一变,对驾驶飞碟的特勤道:“噢!天!停车,快叫医生来!” “怎么了?”金辙吓了一跳,抬头问道。 “您在流鼻血,总统阁下!”幕僚长惊慌道,要知道金辙可是强异能者,这么多年还从没流过血,哪怕是鼻血! “啊?”金辙一愣,擦了擦鼻子,发现果然一手血,无所谓地道,“别大惊小怪,接着开,大概是最近上火……”话还没说完,他脸色忽然变了,整个人僵硬了三秒钟,厉声道:“不!掉头,掉头回圣马丁研究中新,马上!” 特勤立即打灯转向,并吩咐前后的保镖车跟着掉头。幕僚长担忧极了,道:“总统,您感觉怎么样?还是叫医生来吧,我们已经离圣马丁医院蛮远的了……” “闭嘴!”金辙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凝重,漆黑双眸闪着骇人的冷光,像是愤怒之极,又带着说不清的激动和欣喜。幕僚长跟了他快十年,还从没见他这副样子,当即噤声,转过去不敢看他。 金辙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透明舱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半天默默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支平衡剂,打进了自己的颈静脉。 他用不着医生,他只是在发|情。 作为一名五十六岁的异能者,这不算什么新鲜事,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且位高权重,当年在向导学校,很多向导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散发信息素,其中不乏跟他高度相容者,他也有几次忍不住回应了信息素。 但他只是发|情,从来没有引发过结合热,因为他从没对那些人心动过。 不是他冷血,而是曾经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孩子,在某个他最脆弱的时候,攻陷了他的心防,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甜蜜的味道。 人间至臻的美味,只要尝过一口,其他食物都会变得味同嚼蜡。他是天底下最大的悲剧,他的舌头被某个人“标记”了,再也尝不了其他人的味道。 那时他刚刚大学毕业,参加了远航军,因为满腔抱负,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主动申请去了当时星际拓荒的最前线——锡灵星团。 他这个人一向运气很好,那次却走了霉运,被分在一个脑子进水的上尉手下。上尉作风有些冒进,偏偏又没有缜密的头脑,有一次,命令他和他的小分队去一个新发现有能量矿的小星球探路,却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武器和配给。 当金辙和他的战友们乘坐穿梭机降落在地表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早就聚集了一大堆的异星蝎,围着餐巾,拿着刀叉,唱着哈利路亚,就等他们来了好开饭。 蝎子是一种泛神经元联通的物种,彼此间通过神经元放射沟通,有些神经元发达的蝎子,甚至能切入人类的通讯系统。那次他们就是因为上尉过度轻敌,才被蝎子入侵了战略系统,计划泄密,导致整个先锋小队遭受到了残酷的阻击。 金轩他们一个先锋队统共只有四十人,武器不够,连食水都带的不多,一落地,通讯系统就被蝎子巨镰一样的触手戳了个稀烂,想呼救都没有办法。 唯有死战!金辙至今都记得那惊心动魄的三昼夜,他和他的战友们像秋收的麦客一样,放倒了一茬又一茬的蝎子。他们先是用光炮打,之后用射线枪扫,到后来能量用完了,就用冷光匕首肉搏。他们击退了一拨又一拨的进攻,且战且退,所过之处尸体堆成了山。 粘稠的血液浸透了他们的靴子,干涸的粘液让他们举步维艰,他们杀掉了百倍于己方的敌人,但他们毕竟人数有限,而那里整个星球都是无穷无尽的蝎子。后来,他们退到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分队长把所有的武器聚集在一起重新分配,之后亲手给每人的胸袋里塞了一枚光雷。 他没有明说,但人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短暂休整之后,更多的蝎子涌了上来,有些冲进了洞穴,把他们剩下的人都给冲散了,金辙且战且退,退到了一个只容一人藏身的小洞里,冷光匕首砍坏了,他浑身上下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枚光雷。 说不害怕是假的,当时他毕竟只有二十五岁,博士才念完半年不到,他不想死。 但战争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军人的天职是服从,遇上个傻逼上峰,只能自认倒霉。 人生的最后时刻,金辙浪费口水把外面堵着他的蝎子统统骂了一遍,又操翻了他上司的祖宗十八代,然后引爆了光雷。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60幼稚病严重造成的遗憾 “总统阁下。” 幕僚长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金辙,他抬了抬眼皮:“嗯?” “特勤联系了圣马丁研究中心,对方说他们发生了病毒泄漏,已经实行了区间封锁,要等四十八小时病毒自动降解以后才能进去。”幕僚长道,“我们还要去吗?” 病毒泄漏?恐怕泄漏的不是病毒吧……金辙眼睛眯了眯,道:“停车。” “呃?”幕僚长一愣,立刻吩咐特勤靠边降落,并在原地建立保护区域,一回头的工夫,却吓得眼珠子差点瞪脱窗:“总、总统阁下,您、您这是……” 后舱里,金辙已经脱了高级定制的正装西服和衬衫,露出雄健的上半身。因为长期征战,他的体魄极为强健,骨骼宽阔,肌肉贲张,古铜色的肌肤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和原本的荆棘蔷薇纹身混在一起,极具彪悍的男性魅力。他一边解皮带一边道:“所有人原地待命,我要离开一小会。” “总、总统,这不附和保安条例!”幕僚长惊悚了,“按规定公共场所您身边的特勤不能少于六人……” “闭嘴!”金辙换上背心运动裤,特制攀岩鞋,将一个小小的腰包扣在腰上,道,“每十分钟我会发给你一个信号,超过十分钟,立刻封锁圣马丁医院,派人冲击顶层的研究中心。” “可是病毒……” “这是总统最高指令,所有人务必服从!”金辙吊着脸的时候那是相当威严的,胆小点的人都能给吓尿了。幕僚长劝谏的话溜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憋得打了个嗝儿:“呃——是!” 金辙拉上兜帽衫的拉练,打开车门一跃而下,迅速消失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幕僚长看着他矫健的背影,到底放心不下,道:“特勤组,得派人跟上总统,这太危险了。” “幕僚长。”开车的特勤阻止了他,“按规定现在的警戒等级只提升一级,特勤组仍旧听从总统调遣,你没有权利叫人跟踪总统。” 幕僚长犹豫了一下,颓然关闭通讯频道:“好吧,大家等总统的指令行事。” 金辙将兜帽衫的帽子盖在头上,混在就诊的人群中走进圣马丁医院候诊大厅,电梯显示高层部分停用,可见上面的研究中心确实是封闭了。他跟着一群病人搭电梯上到未封闭的最高层,趁人不备从室外露台的护栏翻了出去,踩着宽仅尺余的台阶到了巫承赫所在病房的正下方。 这里是四百六十九层,离地面近两千米,地面一二级的微风到了这个高度,强度足足增加了五六倍,吹得人都要飞出去了。金辙戴着磁吸附手套,在攀岩鞋的帮助下像壁虎一样扒着光滑的建筑物外表往上攀登,脸色却是毫不在意,他在联邦军队服役近二十年,是当年的金牌特种兵,虽然现在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以前灵活,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 很快他就扒在了巫承赫所在的病房外面,外壁材料是单面透光的,他看不到里面,大概估计了一下,掏出热熔装备吸在隔壁一格窗户。 “嗡——”一声轻响过后,整块窗户边沿闪过一丝红光,金辙用磁吸附手套一抓,就将它抓了下来,单臂挂着窗框一荡,整个人敏捷地跳进了病房。 烈风呼啦一下从开口的窗户里灌了进来,巫承赫的床正好靠着窗,因为体重太轻,直接被吹得打了两个滚,“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金辙吓了一跳,立刻回手将窗户重新卡在裂口上,小心翼翼靠近巫承赫,发现小家伙睡得口水横流,因为裹着被子,地面又是软性的,居然没有醒来。 “年轻真好啊,睡得跟猪一样……”金辙羡慕地咂嘴,到了他这个年纪,因为常年注射平衡剂导致大脑神经衰弱,经常好几天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是一有动静就醒,哪能这样摔地上还呼呼大睡。 金辙将巫承赫轻轻抱回床上,给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型,小声嘟囔:“乖哦,千万不要醒,免得呆会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巫承赫:“ZZZ……” 安顿好了弟媳妇,金辙拉开病房门,探头机警地左右看看,闪了出去。 走廊一片静谧,没有任何人声,只弥漫着淡淡的醋酸气味。金辙深深吸气,立刻嗅到了混杂在其中的信息素的味道,太甜了,那是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向导的气味,浓郁而厚重,和三十二年前某个混乱的时刻闻到的一模一样。 “我终于抓住你了……”金辙站在走廊上,深呼吸,刚刚平息的狂躁再次被引发,双眼浮上淡淡的红雾,他的巴巴里狮子焦躁地在他脚边徘徊着,口中发出难耐的呜呜声,那是催促他立刻胶合的声音。 “别着急,三十二年老子都等了,不在这一时。”金辙掏出平衡剂给自己来了个Double,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潮,往前走去。 路过一间房门大开的办公室,金辙在门口停留了一下,房间里信息素的气味很浓,但没有人的呼吸声,那个向导应该在这里呆过,不过已经离开了。金辙看到地上有两行几乎干涸的水渍,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脚印,狭窄而修长,一直延伸到远处一堵墙壁跟前。 “这里应该有暗门。”金辙在脚印消失的那堵墙上摸索着,手指感觉到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缝隙,从腰包里掏出一把细细长长的工具,从裂缝捅了进去。 “哗——”一声轻响,金属墙面应声开裂,露出里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门上是一个瞳孔扫描装置。 “他就在里面。”金辙自言自语着,双手搓了搓,打开个人智脑破解门禁,老金家祖传秘技,撬锁一绝,他好多年没用了不如金轩那么利索,但也没给先人丢脸,几分钟后顺利打开了窄门。 一股带着冰碴的寒气喷了出来,里面似乎是个冷藏室,金辙看到之前在墙外消失的足迹在这里继续出现,蜿蜒通向一排试剂柜后面。 埋藏了三十二年的秘密即将揭开谜底,金辙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血液奔流,明明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胸腔里居然迸发出一种毛头小伙子般的兴奋。他的狮子也异常激动,绕在他腿边来回踱步,用大头顶他的腿,示意他老房子着火宜早不宜迟,免得再犯一回傻,又要干靠三十年。 “别急你这老不死的。”金辙通过意识通感骂他的老伙伴,终于迈开步子往那个信息素最最浓郁的角落走去。 一个瘦弱的男人跪坐在墙角的药剂柜前,仰头靠着柜门,一动不动,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盖住了半边脸,露出窄而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巴,修长的脖颈因为仰头的动作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纤细的喉结微微突起,在白皙的泛着淡粉色|情|欲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浅淡的阴影。 他裹着一件宽大的白大褂,微微敞着怀,露出大片粉红色的胸膛,因为过度消瘦几乎没什么肌肉,像少年人一样单薄荏弱。大褂下面他似乎没穿什么衣物,纤细修长的双腿完全|裸|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细瓷一样美丽的光泽。 金辙几乎立刻就想过去咬住他的喉结,将自己的唾液渗入他的皮肤,标记他,让他臣服,然后呻|吟着躺在自己身下。 但他忍住了,作为一个忍了几十年的老处男,他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金辙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药品柜,伸出右手轻轻拨开那名向导的额发,没错,是他,沐,阿斯顿医学院院长,巫承赫的老师,联邦第一外科圣手。 他大概是注射了什么药物,陷入了短暂的昏厥。金辙贪婪地审视着他清隽的面孔,良久缓缓闭上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抚摸他的脸,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颌…… 是这张脸,三十二年了,每当他想起那令人心碎五天五夜,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无比虚幻,又无比具象。 金辙鼻端嗅到他身上甜蜜的味道,依稀又回到了三十二年前那个生死一线的时刻。 他引爆了光雷,丢在藏身的洞口,本以为自己会和洞外那些蝎子一起被炸成肉酱,没想到爆炸前的一瞬,他身后的岩石突然“轰”一声裂开,一双瘦弱的胳膊在他身后扣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将他拖进了裂口。 猛烈的冲击波将他和身后的人炸出十几米远,一起撞在坚硬的岩壁上,金辙头昏眼花,整个胸前都被能量波燎得差点熟了,身后却因为有人垫着,并没有摔疼。 远航军配的都是高能光雷,引爆后威力极大,尤其是在这种封闭的山洞里,效果更是惊天动地。他们两个人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余波引起的山体震动就开始了,山峰深处发出沉闷的怒吼,巨大的岩石四处崩塌,空气中蔓延着带着火药味的粉尘。 “趴下!”金辙嘶声大吼,摸索着将救他的人压在身下,用身体挡住四周纷纷掉落的岩石。混乱中他惊讶地发现救他的人居然不是他的战友,而是一个非常瘦小的孩子,论身高恐怕还不到他肩膀,瘦得可怜。 地震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停息,出口堵死了,他们被彻底埋在了山里,幸运的是并没有大块的岩石砸到金辙,他只受了点轻伤。 “咳咳!”怀里的小孩发出憋闷的咳嗽声,金辙忍着浑身剧痛爬起来,摸到对方的头,发现那是个男孩子,短发,脸很小,下巴尖俏柔软,还没有长胡子,恐怕只有十五六岁。 “你没事吧?”金轩被光雷爆炸的冲击波振伤了意识云,无法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看清他的脸,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摸索着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男孩沉默着推开他,爬到一边从碎石块里拖出药箱,道:“躺下,你骨折了。”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不是生病受伤那种沙,而是男孩变声期特有的那种公鸭嗓,很难听,但语调非常沉稳,完全没有孩子气。 金辙有些发愣,摸了摸自己剧痛的肋骨,发现确实大概是断了,吸了口气,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男孩非常冷漠,一言不发,瘦弱的胳膊扶着他的脖子帮他躺平,给他注射麻药,正骨,又替他处理了胸前和大腿的灼伤,手法虽然有些生涩,但还算流畅,可见是练过的。 “你……”金辙对他的身份非常好奇,这地方并不是联邦领土,按理他们是第一批登陆的人类,为什么会有另一批人,尤其是一个这么小孩子出现? “别说话!”男孩威严地阻止了他,道,“你需要休息,我们没有水,不要浪费体力。” 金辙觉得这孩子邪门透了,不知怎的却特别愿意听他的话,居然没有再问,只静静躺着。山里气温很低,过了没一会,那孩子就打了个喷嚏,悉悉索索一阵以后,他有点别扭地躺到了金辙旁边,轻轻抱起他一只没受伤的胳膊搂在自己怀里,干咳一声,严肃道:“我很冷,借你的手抱一会儿。” 他努力装出很冷漠的语调,金辙却听出了其中淡淡的羞涩,忍不住想笑,心里又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占满了,道:“我也冷,你可不可以多抱我一点?” 男孩犹豫了一下,似乎相信了他的说法,整个身体靠过来,小心搂住他腰部,问:“这样好点吗?” 男孩的身体单薄而柔软,胸膛挨着他的胳膊,温温热热的,让人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金辙忍着笑说:“好多了。”顿了顿,又问,“你呢?” 男孩没有回答,呼吸却有点乱,显然更羞涩了。 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男孩既然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金辙也就没有追问,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金辙的意识云忽然受到扰动,他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狮子正躁动不安地四处逡巡着,发出低沉的嚎叫,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金辙胸口的麻醉还没有彻底过去,大半边身子都是麻的,没法移动。他动了动胳膊,发现男孩还窝在他腋下,只是呼吸有些不平稳,整个小身体热乎乎的。 这温度不对!金辙心一沉,摸到他的手捏了捏:“喂?” 男孩的手窄小纤细,指头特别长,掌心柔软。他懵懂地哼了一声,竟然没有醒来,而是蠕动着往金辙身上又靠了一点。 “醒醒。”金辙拍了拍他的脸,男孩依旧没有动,像是昏过去了一样。金辙感觉他脸非常烫,手摸索着伸进他衣领,发现他身上也烫得吓人。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发烧的话会死人的!金辙非常担心,硬撑着爬起来将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摇晃:“喂喂,小孩你醒醒。” 男孩的身体软绵绵的,被他一摇似乎醒了一下,喃喃道:“好、好热,老师……我要成年了……我好热。” 老师?他是哪里的学生吗?金辙摸不着头脑,再叫他,却叫不醒了。 药箱里放着很多药物,但没有灯,没有火,金辙的意识云受了伤,弄不清哪个才是退烧药,只好将战斗服里仅剩的一点水给他灌下去,抱着他靠岩壁坐着,期待他能自己好起来。 十几个小时以后,男孩苏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推开金辙,连滚带爬躲到了远离他的角落。金辙莫名其妙,问他:“你在发烧,已经昏迷好几个小时了,你药箱里有没有可以用的药物?” 男孩沉默着缩在角落里,不说话,金辙有点着急,想爬起来去找他,却听到一声轻微的啜泣声,他居然哭了,哽咽道:“你、你别过来。” 金辙越发奇怪,以为他是被吓着了,还是空间幽闭症之类,温言道:“你别怕,会有人来搜救的。你在发烧,得先把烧退下去。” 男孩躲在角落里,捂着嘴无声地哽咽着,黑暗中传来他压抑的呼吸声,良久,低声道:“没用的。” 金辙被他沙哑悲恸的声音搞得心都抽了,从兜里掏出最后一小块能量棒丢给他,道:“给你吃,别哭了,我们会得救的,相信我。” 男孩捡起能量棒,却没有吃,隔了很久,金辙听到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别碰我。” 金辙失笑,慢说他不喜欢男孩子,就算喜欢,在这种地方,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情:“我不碰你,你别哭了。” 男孩的声音依旧在发抖,像是怕他怕得厉害,执拗道:“你发誓。” “……好吧我发誓。”金辙已经满头黑线了,孩子你是蝎子请来的逗逼吗? “你记住你说过的话。”男孩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逗逼,慢慢恢复了冷静,声音又变成了之前冷漠的样子,“不然我会杀了你。” 金辙哭笑不得,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神奇这么自作多情的男孩子,天!他以为他是天仙吗? 幼稚! “我记住了。”金辙毫不在意地说。 这一刻,他完全没意识什么才叫“真·幼稚”! 61脑洞长倒钩酝酿的计划 接下来的四五十个小时,男孩一直缩在角落里,并勒令金辙也挪到了最大限度远离他的地方,像是生怕金辙一秒钟变色狼,把他压住啪啪啪了一样。 金辙对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贞操危机感十分无语,但这孩子太小太脆弱了,又有精神崩溃的迹象,他实在不敢刺激,只好处处照他的要求来。不过说实话他这样的要求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高烧昏迷,金辙要想对他做点什么,他根本没能力反抗。 少年儿童的世界就是这么神奇,金辙苦中作乐,觉得在如此枯燥的时刻身边有这么一个逗逼也挺解闷的。 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第四天的末尾。 当时金辙正朦朦胧胧睡觉,忽然感觉自己受伤的意识云像煮开的水一样沸腾了起来,他猛然惊醒,察觉自己的狮子居然跑到了男孩藏身的角落里,正发出激动的咕噜声。 怎么回事?金辙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身体发热,太阳穴突突跳。他用意识通感召唤狮子,却发觉这蠢货根本不听自己的话,一个劲儿地在那男孩身上蹭来蹭去,还舔人家的耳朵。 “妈的!”金辙以为是自己的思维创伤恶化了,连量子兽都控制不了,拄着地面爬起来,忽然身体一僵——什么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不是花香,也不像蜜糖,而是一种特别清新甘冽的气味,像春天的风,或者冬季的第一场雪,充满治愈的力量。 天……金辙当时就斯巴达了,他总算明白那孩子为什么让他发誓了——他是一个向导!一个恰逢成年期的向导! 哎哟卧槽!金辙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男孩藏身的角落跑去,期间脑袋被倒挂的石笋撞了好几下,血都掉下来了,都没有察觉。绕过一块岩石,向导信息素的气味更加浓郁,甜得简直能让人发疯,金辙控制不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他半跪到那男孩身边,摸索到他瘦小的身体,慢慢上移,打开了他的衣领。 男孩还在昏迷中,黑暗中只听到他急促轻浅的呼吸声,他的整个身体都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气味,就像一盘精心烹调等待饕餮的盛宴,让人垂涎。金辙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热,信息素从全身的毛孔里溢出来,与男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在寂静的空气中碰撞、融合,引起激烈的化学反应,释放着某种危险的分子。 那是结合热。 他想要标记这个向导,进入他的身体,让他完全属于他一个人,永远! 金辙颤抖着捧起男孩的头,推高他的下巴,用自己炽热的嘴唇触碰他柔嫩的脖颈,用舌头舔他细小的喉结,吮吸他的皮肤,而后上移,吻住他干涸但仍旧异常柔嫩的双唇。 男孩喉咙里发出小猫一样脆弱的呜咽声,在金辙强烈的刺激下醒了过来,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双手抓住他上臂,拼命把他往开推。 金辙大脑胀痛,完全失去理智,整个身心都是喧嚣的情|欲,潜意识深处残留的理智告诉他这孩子太小了,可能根本无法承受最终标记,而且他还曾经对他发了誓……但这一切很快都被基因深处的兽|性淹没了,金辙用自己强大的体力完全控制住了男孩挣扎的身体,将他压倒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撕开了他的上衣。 “呜呜……”男孩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打湿了金辙的脸。尽管他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仍旧剧烈地挣扎着,试图摆脱金辙的控制。 金辙几乎把他的舌头都吸肿了,才松开了他的嘴唇,转而攻击他胸口更为脆弱的部位。男孩的胸膛非常平坦,几乎没有肌肉,光滑的皮肤覆盖着细小的骨架,左胸侧方却有一个长长的伤疤,应该有很多年了,疤痕脱落,只摸到一条凸起的痕迹。 在那伤痕前面,还有一个两三公分的伤口,包着纱布,摸上去潮潮的,似乎正渗出血来,约莫是之前光雷爆炸造成的。 被金辙咬住胸口的一瞬,男孩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沙哑着嗓子哭喊起来:“放开我!你答应过不碰我,你发过誓……啊!放开我!” 他的声音太绝望,金辙有那么一瞬清醒了一下,松开咬着小豆子的牙齿,移上去再次吻男孩的嘴唇,低声诱哄他:“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不会伤害你,乖乖的……都给我……” “不,不……”男孩扭开脸,抽泣着哀求,“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我救了你,你就当是还我个人情,啊?求求你,不要标记我,我还不到十八岁,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金辙的思维创伤还没有痊愈,整个人都有点混混沌沌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立刻停止,但立刻就有个更大的声音压倒性地吼叫起来:这是一个向导!一个和你百分百相容的向导!他是你的! 金辙混乱地摇着头:“不,不行,你是我的,我们百分百相容。”说着,他打开了男孩的腰带,扯开了他的裤子,一直扒到膝盖。 “不要!啊!”男孩发出绝望的尖叫,“不要碰我!我会杀了你!我发誓……你这个王八蛋!我救了你,我救了你……为什么……老师我错了,呜呜呜……我是个白痴。” 他放弃了挣扎,整个身体瘫软在金辙身下,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修长的双腿却慢慢打开,那是标记的臣服性发挥了作用,他无法抵抗标记了他的异能者,只能默认对方占有他。 金辙心疼得厉害,他迫切地想要占有这个向导,但看着他哭得快断气的样子,内心却浮起深深的内疚感来。他停下进攻的动作,大手抹去男孩脸上的眼泪,覆在他身上用嘴唇安抚他颤抖的身体,手伸下去摸到他两腿间,用男人最简单的方式取悦他的身体。 如果一切不可避免,起码能来的稍微容易点。 少年人的身体总是格外敏感,很快男孩就激动起来,交代在他手心里。 “呜呜……”男孩再次哭了起来,或者他一直就没停止过,只是刚才没有发出声音。金辙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摸到他的嘴唇,发现那里被咬破了,正渗出血来。 “别哭,别哭。”金辙被那血腥味刺激得稍微冷静了一点,喘着粗气停下来,“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我说过不会碰你,但你知道这不可能。” 这么狭窄的空间,这么高的相容度,又没有任何药物,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兽|性的本能,除非俩人之间死一个,否则迟早都得发疯。 什么誓言,什么保证,在结合热和本能面前,都脆弱得像纸一样,一捅就破。 黑暗,男孩弱声啜泣,声音渐渐小下去。金辙抬起他的腿,摸到他的臀瓣,男孩的皮肤细腻极了,比女孩子还要柔嫩,大腿根部的肌肉微微颤抖。 “你会后悔的。”在金辙最后的记忆里,只记得他哭着说了这么一句,“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我从来没杀过人……” 杀人?金辙脑子里像是有根弦“崩——”一声断了,他意识到了什么,但整个意识云很快就被一种火烧一般的痛苦淹没了,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他说“你会后悔的”。 的确,之后三十多年,金辙肠子都悔青了好几次,他要是稍微狠心一点,少一点人性,在发现那孩子是向导的第一时间就不顾一切占有他,现在他们的儿子估计比金轩都要大了,说不定已经有了孙子。 药剂室里,金辙半跪在昏迷不醒的沐身边,目光沉沉看着他沉睡的脸,当时这家伙利用临时标记建立的思维通感攻击了他受伤的意识云,引发了他的狂躁症,让他把脑袋往岩石上撞,差点撞得脑浆都出来了。后来搜救人员用机甲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他的血差点流干,思维创伤持续三四年都没有彻底痊愈,到现在还经常头疼。 他的头皮有好几块都不长头发,移植了好几次皮肤才勉强盖住脑壳,还有他的视力,在那次攻击中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迄今在绝对黑暗下都会隐隐作痛。 后来金辙想过无数办法来寻找这个差点杀了他的小男孩,但对方就像个幽灵一样,没人知道他怎么出现,也没人知道他怎么消失。搜救队把金辙挖出来的时候,说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也没有挖到其他的尸体,那孩子像是凭空不见了,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但金辙知道他一定活着,这种狠心绝情的家伙,一定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果然,即使隔了三十二年,命运之神还是把他送到了他的面前。 金辙的手轻轻覆在沐的脸上,手指离他的鼻尖不到半毫米,药剂室里弥漫着他香甜的气息,和三十二年前如出一辙。 如果他愿意,现在就可以占有这个向导,三十多年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伙子,他的意识防御非常强大,可以抵抗最强的向导攻击。只要他迅速建立最终标记,沐就不敢向他动手,因为他们的生命也会绑定在一起,一个死,都得死。 “唬……”巴巴里狮子焦急地用大头顶着主人的后背,示意他别犯傻赶快动手,但金辙并没有行动,反而掏出平衡剂又给自己打了一针。 狮子暴躁地吼了一声,冲他龇起尖牙,用意识通感询问他是不是年纪太大阳痿了,还是当政客太久变态了,连性向都有所改变。 “滚!”金辙只回答了它一个字,便一脚将它踹开。 “……”狮子被他踹到了墙角,泪流满面:“别犯傻,老光棍,再装逼你就要挂了,你已经五十七岁了你造吗!” “嘘……”金辙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掏出腰包里的一套取样瓶,打开药剂柜,随意抽取了几种颜色不同的药剂取样。 而后他轻手轻脚地将所有动物归位,也没有再回去看昏迷的沐,便退出了药剂室。 狮子被他用意识通感召唤,无奈跟着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痛苦地伸出了尔康手:“我的向导!” “别着急,老家伙。”金辙关闭窄门,合上金属墙壁,对自己的量子兽道:“对付这种狠心的贱人,一定要慢慢来,千万不要以为上了他就能得到他,他会恨我一辈子的,他跟正常人可不一样,我们得想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爱上我。” 狮子暴躁地跳脚:“你麻痹!没有臣服性鬼才会爱上你,你这种脑回路全是倒钩的鬼畜!” 金辙踹它一脚:“我是总统人人都得爱我!” 狮子扑上来咬他一口:“爱你的吊毛!你老糊涂了吧,连金轩都不爱你!” “妈的你跟我一样老!”金辙扯着它的鬃毛给它两个耳光:“我有我的计划,你少给我添乱。想上你自己上!” 狮子:“……我找不到他的量子兽。” 金辙:“傻逼!” 腹黑的总统带着他暴躁的量子兽重又回到了巫承赫的病房,一路上金辙小心地清除了自己留下的印记,并将系统监控中的摄像替换成了空档。 “他会主动求我娶他的,别着急。”扒在两千米高空的建筑物外壁,总统阁下安慰自己蔫头耷脑的量子兽,“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狮子:“经常。” 金辙:“哦是吗?那这次不会了。” 狮子:“风太大我听不清。” 沐在短暂的昏迷之后清醒过来,发觉结合热已经过去,他恢复了正常,就是意识云还有些躁动,身体绵软不堪。 这是第一次注射抑制剂引起的后遗症,无法避免的,慢慢自己会消失,沐离开了药剂室,回到办公室睡了一觉,醒来时自清洁机器人已经彻底清理了这一片区,处理掉了他散发出的所有信息素。 混沌的大脑重新找回了思维能力,沐躺在床上静静思考着,他发作得这么厉害,那个和他相容的异能者必然也是一样,那么…… 他接通了赛亚娜的通讯:“老师,外面一切还好吗?” “噢,天哪!沐,你怎么样?” “我很好,已经恢复了。”沐嗓子有点哑,“封闭期间有人要求进来过中心吗?” “有,总统阁下的车队曾经要求回来,说临时取消了一个活动,想看看巫承赫醒了没有,后来听说中心封闭,就没有回来。” “哦。”果然对方也发现了什么吗?沐皱眉,跟在总统身边的人太多了,幕僚、特勤、秘书……足足有三十多人,光是病房周围十米之内,就有起码十个人,想要确定他们谁才是那个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太困难了。 不由自主想起三十二年前,那次也是一个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会不会两次是同一个人呢?沐有些拿不准,感觉有点像,但那时候他实在太小了,又恰逢成年期,意识云非常混沌,即使通过临时标记建立了通感,控制了对方的思维,混乱中也没来得及窥伺对方的记忆,所以根本不知道那是谁。 后来他曾打听过那次行动的幸存者名单,但那是军方机密,因为涉及一次渎职案件,所以被封存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医科生,根本查不到。 时隔多年,难道那个人进入了总统特勤组?沐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但愿对方不知道他是谁,否则真是一场灾难。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人就是脑洞长了倒钩的总统本尊。 62呆逼太过头引起的打脸 “病毒泄漏”事件四十八小时以后,研究中心恢复了正常运行,同时也迎来了一个特殊的调查小组。 调查员声称,两天前总统特勤组有一名异能者被引发了结合热,所以他们怀疑中心可能有一名没有在导学校注册过的向导,这是违反向导保护法的,他们必须找到这名隐藏起来的向导。 赛亚娜作为中心主任接待了调查员,经过好几个小时的解释和排查,才送走了他们。 “他们在怀疑你。”送走调查组以后,赛亚娜在沐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好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的各种文件也是齐全的。” 沐站在落地幕墙前目送调查组的飞碟升空,两千米高空,看上去就像几个小小的黑点。他脸色有些不好:“那个异能者也来了吗?” “是的,但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在哪里遇到向导的。”赛亚娜道,“总统在中心停留的时间只有五分多钟,前后他们还到过其他地方,包括下面的医院,候诊大厅当时人很多。” 沐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不大对……你说那天他们离开后又回来过,能让总统车队掉头的人不多,如果只是一名特勤,总统怎么可能为他掉头把整个车队开回来?” “如果他们怀疑有向导的话就有可能。”赛亚娜道,“总统本来就在怀疑中心,他的下属有结合热反应,他当然要回来调查情况。不过当时我们在封闭,他们没能进来。”黑珍珠事件以后,圣马丁研究中心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尽管他们提供了药剂配方,但仍旧有很多解释起来很牵强的地方。 “总之要小心了。”沐说,“他们找不到向导是不会甘心的,最近我们的一切活动最好收紧。” “当然,我已经通知了其他的分部。”赛亚娜点头,“听说‘黑珍珠案’已经全面移交军方处理了,包括那名佣兵也被交给了军队,似乎是NTU的人。” “总统的嫡系啊……”沐修长的手指在透明幕墙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一届的总统真是强势,难道已经在酝酿整顿远航军了吗?” “你始终怀疑‘黑珍珠案’与远航军有关?” “是的。”沐说,“没有人比他们更想得到更多的向导了,远航军的异能者比例是全联邦最高的,连他们的统帅都没有向导呢。”说到这里,他嘴角翘起一丝嘲讽的笑。 赛亚娜若有所思,轻轻按住了他的肩头。少顷,沐吸了口气,道:“我想尽快回双子城,要开学了。”这种时候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调查组短期内肯定还会盯着中心。 赛亚娜点头:“好的,你尽早离开这,免得再遇上那名异能者。” “我会小心的。” 沐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确定要回双子城的当天,就收拾了行李,打包把他的嫡传弟子一起带上了小飞碟。 作为嫡传弟子同学的连体婴,金轩也第一时间拎着包包厚着脸皮来蹭车了,美其名曰帮他照顾病人。 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航程,金轩却准备了一大堆零食,生怕他的小向导饿着。不过巫承赫最近确实能吃能睡,整天混混沌沌跟猪一样,而且他的嗓音也开始变得有些奇怪,说话涩涩哑哑的,像个小鸭子。 “吃豆包吗?”金轩看他坐在那眼睛发直,掏出一盒豆沙包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巫承赫嗜甜,尤其喜欢豆沙,闻到豆包的香味,呆滞的眼神立刻亮了一下:“吃!”一张嘴口水掉到大腿上,脸刷一下红了,擦了擦下巴:“呵呵……” “……”你还可以更傻一点!沐冷眼看他们秀恩爱,酸水都冒到嗓子眼了,他的蝴蝶在他头顶扑腾了两下,也表示有点不高兴。 “你也来点?”金轩发觉了女王大人的怨念,掏出另一盒点心递给他,是巫承赫不大喜欢吃的奶盐苏打饼干。 沐心情稍微平衡了一点,但谢绝了:“不用。” 金轩其实根本懒得应付巫承赫以外的任何人,他爱吃不吃。回头又给巫承赫倒了半杯豆浆:“给你喝这个,别噎了。” “唔。”巫承赫抱着豆包欢快地吃着,不知死活地问女王大人:“院长你要不要吃豆包?是不是不喜欢奶盐苏打饼干?呵呵我也不喜欢呢,一点都不好吃!” 怪不得……沐脸略黑,果然是因为没人吃才让给他的吗?年轻人秀恩爱真是好讨厌啊! 蝴蝶酱扑腾了两下:统统死罪! “让我看看脑门好点没?”金轩趁巫承赫吃东西,捋起他的额发,他额角有一块不太明显的乌青,据他自己说是半夜从床上掉下来在柜子上撞的。 巫承赫抬起脸给金轩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掉地上了,也许是最近意识云有点燥乱的原因吧。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金辙那天离开的时候再次打开了窗户,导致风太大又把他给吹跑了。但当时金辙已经到了外面,封闭了外壁,所以没法再把他抱回去,导致他在地上躺了好几个小时。 “以后睡觉小心点。”金轩觉得他任何习惯都可爱得不得了,包括睡觉乱滚,脑补了一下将来他们一起抱着乱滚的情形,感觉十分有爱。 不过脑门磕青了还是很让人心疼的:“现在还疼吗?” “不了,当时也没觉得疼,不然我肯定早醒了,不会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巫承赫最近对外界的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这跟小灯泡结蛹有关,他的意识云和五感都被蛹给屏蔽了。摸了摸耳朵,透明蝶蛹就黏在他耳背上,跟当初的卵有点像。 话说没人开嘲讽,没人玩弹幕,还挺寂寞的呢。 沐已经要被他俩给酸死了,四十多岁的老光棍真是伤不起啊……将座椅转了个向,挪到靠驾驶台的地方,手指敲了敲台面:“金轩,你过来。” 金轩刚给巫承赫调好了耳机听音乐消食,闻言把座椅调了过去,坐到他旁边:“什么?”离开巫承赫一米范围之外,他又恢复了正常画风,人模狗样少校一枚。 “你以后离他远点。”沐低声说。 金轩不觉得他要听任何人的话,金辙汉尼拔都得靠边站好吗! 不过鉴于院长大人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丈母娘的气场,他还是非常给面子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要成年了,你说你们是百分百相容的,你离他太近会给他造成危险。” “……你是说上床吗?”金轩简单直接地问。 沐被口水呛住了,妈的你要不要这么直接!眼角瞟了一下巫承赫,见他戴着耳机正听歌吃豆包,一脸傻样,根本什么都没听见,欣慰之余又深觉头疼:“他还太小了,根本没做好准备。” “你不是他。”金轩委婉地提醒了一下伪·丈母娘,潜台词:你老几啊? 沐皱眉:“他还是个学生,他是个男-,万一怀孕会很麻烦。” 其实男-怀孕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好多人一辈子也怀不上,不过金轩觉得以他的精子活性大概不会那么悲催,于是非常感谢伪·丈母娘的提醒:“我会注意避孕的。” 以上对话的语气在他自己看来已经非常低调和恭敬了,但在沐的耳朵里根本就是红果果的讽刺与挑衅!女王大人非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离他远点,别老是用食物之类的东西来引诱他,他太傻了,根本还没开窍,白痴都看得出来!你要是打算用相容性和结合热把他弄上床,我……”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比你想象得成熟很多,他一点都不傻。”金轩打断了他的话,巫承赫的外表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但他非常清楚这货有多么聪明,当初在加百列,换了小孩子初潮被人发现,恐怕都吓傻了,巫承赫却能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跟他讲条件,要挟他保守秘密。后来在小行星,也是巫承赫主动让他标记,在安抚了他以后又挤兑得他放弃了最终标记。 当然他高尚的节操和纯洁的爱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巫承赫的小腹黑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你不要觉得我是个异能者,就必然是主导的一方,其实我们关系进展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他手里。”金轩不得不耐下性子给沐解释,“你不了解巫承赫,他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他小事情上不计较,大事情绝对不让步,他要是不想跟我上床,绝对能干靠我一辈子。他最懂得利用感情挟制我了,比挟制那帮佣兵还得心应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当然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是说我比他还傻。” “……”沐完全失语了,他想过金轩会拒绝,会耍赖,却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套奇葩理论等着自己。 “所以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你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因为你阻止不了他。”金轩确定地说,“连我也阻止不了呢。” 废话他要跟你上床你都能乐死,还阻止个毛线球!沐对他如此无耻的借口叹为观止,还想说服他,金轩已经不耐烦了:“话说院长,你为什么不想让我们在一起呢?他都成年了,成年人上床是受法律保护的,十八岁都能领结婚证了,你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啊?” 卧槽他都想到结婚了……沐深深觉得他跟这个神奇的年轻人完全不在一个思维位面:“我觉得他未必想跟你结婚!” “我还没求婚呢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愿意?”金轩也觉得固执的中年人有点不可理喻,“而且最终标记以后我可以保护他,他也能屏蔽其他异能者的信息素干扰。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沐都被他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好啊,那你现在就试试看,看他会不会同意跟你结婚!” “……”金轩其实还是心虚的,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我都没准备戒指呢,再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总得营造一个浪漫温馨的环境吧。院长你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就不要瞎操心了。” 没经验?什么意思?嘲讽我老光棍吗?沐捂心颤抖,几十年了从来都是他嘲讽别人,还从没人能嘲讽得了他,这货到底是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跟他这么说话! “哎呀不跟你说了,他要把自己憋死了!”金轩回头扫了一眼巫承赫,立刻将座位挪回了后排。沐扭头一看,顿时脸黑了——巫承赫吃着吃着居然睡着了,戴着耳机一头栽在豆包盒子里,整张脸都压在豆包上,喉咙里正发出轻微的鼾声。 吃都能吃睡着,他得是有多困!沐无力扶额,深深怀疑金轩口中“非常有主见”的某人跟这个睡了一脸豆包的呆逼是不是同一个人! 金轩轻轻用五根手指把巫承赫的脸撑起来,扒掉粘在他脸上的豆包,将他的座椅调平,扶他仰躺在上面。因为豆包被压扁了,有些地方漏了豆沙,粘在巫承赫脸上,金轩又拿湿纸巾替他擦脸,擦到最后忍不住亲了一下,舔掉他嘴边一小块豆沙。 “唔……”巫承赫皱眉抽了他一个轻轻的耳刮子,翻个身又睡熟了。 金轩面不改色地揉了揉脸,对沐解释:“他无心的,睡着了呢。” “……”沐现在有点相信在这段恋爱关系中巫承赫确实处于主导地位了,不是因为他有主见聪明之类的,而是因为金轩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个傻逼。 贱人自有呆萌磨,人间真理。 几个小时以后,小飞碟降落在阿斯顿医学院学生宿舍门口,金轩叫醒了巫承赫,拎着行李送他上楼。巫承赫睡了一路,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在宿舍里跟他搂搂抱抱腻了一小下下,才送他出门。 “对了,你今天生日呢。”巫承赫忽然想起个事情来,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他,“我在双子城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随便留着玩吧。” 盒子里是那次他买错了的抹香鲸戒指,巫承赫本来打算收起来另买个别的送给他的,但后来出了事,他一直没时间出去,就耽搁了。今天是金轩生日的正日子,事后不礼物总是没诚意的,他就咬咬牙直接送了。 “啊,真的有礼物呀。”金轩高兴得心都要化了,感觉这么多天看某人脸色完全值得啊值得,抱起巫承赫转了两圈,把他差点轮起来:“谢谢!” “没、没什么。”巫承赫有点心虚,“那个啥,这就是个小饰品,你千万不要多想啊,呵呵。” “我一定按你让我想的去想!”金轩亲一下他的嘴唇,看看时间不早了,沐还在楼下等,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我走了,你再睡一觉吧,明天上课一定一定不要睡着,不然再被罚站就丢脸了。” “……”巫承赫对自己现在的瞌睡控制力非常没有信心。 金轩下楼,半路在电梯里就拆了礼物,结果打开盒子激动得差点爆血管:尼玛!要什么来什么,居然是戒指啊有木有! 哆嗦了半天才把戒指戴手上,虽然看尺寸明显是大拇指戴的,他还是戴在了中指上,哈哈哈哈哈哈订婚的节奏有木有! 金轩笑成傻逼回到车上,把左手往伪·丈母娘面前一伸:“看,他向我求婚了!” “……”沐完全失语,感觉脸略痛。 金轩bling bling在他面前晃手:“他送我的是戒指啊哈哈哈哈哈……你还说他不想跟我上床哈哈哈哈哈……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叵测了!沐完全失语,打死他都不相信他缺根筋的徒弟会跟人求婚! 唯一的解释是那货恐怕根本不知道戒指这东西不能随便送吧? 完全有可能呢…… “话说,你的生日是今天?”沐驾驶飞碟升空,准备把讨厌的某人送回战略学院教师宿舍。 “嗯啊。”金轩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日子不错。”沐冷着脸说。 “……”金轩的笑容略凝固。 仪表盘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月22日。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金辙正好休假,医院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把弟弟从人工子宫里弄出来,他看看表觉得都是双数挺吉利的,就说:“今天。” 总统阁下的审美,就是这么奇葩。 63弟控伤不起 战略学院教师宿舍。 金轩心情愉快地刷开门禁,忽然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黑影,脸上笑容淡去,丹凤眼锐光一闪:“特勤呢?” “在下面。”总统金辙示意他别开灯,“叮——”一声打开火机,点燃一根蜡烛:“生日快乐。” “你搞什么?”金轩失笑,“别告诉我你是为了给我过生日才半夜三更跑这里来的。”见鬼了,成年礼也没见他出席好吗! 鬼畜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好不容易温情一次,稍微配合一点行吗?”金辙眉毛立了起来,“还不快滚过来吹蜡烛。” “我过生日为什么还要配合你?”金轩坐到他对面,茶几上放着个六寸的轻乳酪蛋糕,上面插着个造型为“2”的大蜡烛,不禁黑线:“你不会是忘记我的岁数了吧?” “2月22日嘛。”金辙无所谓地挥挥手,“再说蛋糕太小了,‘5’插不下。” “……”你确定你是来给我过生日而不是添堵的? “来,许个愿吧。”金辙微笑着摸摸弟弟英俊的头颅,“祝你哥我早日结婚,儿孙满堂。” “我过生日为什么要祝福你?”金轩白他一眼,“而且你不是独身主义的吗?” “蛋糕可是我买的!”金辙拍他后脑勺,“独身主义就不兴出尔反尔一下?我是个政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种事就不要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吧。”金轩想比中指,忍住了,吹了蜡烛,双手合十:“祝我早日结婚,儿孙满堂。” “这么小气,祝福一下我会死吗?”金辙不满地说,“听说许的愿说出来就完全不灵了呢,你看你又浪费一次机会。” “大好的日子你这是想咒我吗?”金轩拔掉蜡烛,将蛋糕装回旁边的包装盒,挥爪,“派对结束,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哦,我连晚饭都没有吃,我买的蛋糕难道都不能尝一口吗?”金辙二十五年如一日被他气得头冒青烟,“那小子瘦得跟猫一样你也不怕那么大块蛋糕撑死他!” “他吃不完我陪他扔着玩。”金轩将轻乳酪蛋糕小心地放进冰箱,陈福记特供版,外面买不到,只有军政中心才有,巫承赫一定喜欢。 “男大不中留,妈了个蛋的,养了二十多年的小乳猪白送给汉尼拔了!”金辙拍大腿。 “是我养着你还是你养着我?你连烹饪机都不会用,以前衣服都是我洗的,将来连生儿子都要我来代劳,你也好意思说!”金轩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他亲爱的大哥,金辙以前曾戏言将来他生孩子要过继一个。 不过现在金轩觉得自己恐怕舍不得——巫承赫那身板撑死生一两个,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个也舍不得送给金辙去荼毒。 “不需要,我儿子的妈已经有着落了。”金辙嘿嘿一笑,摇头晃脑,一脸陶醉的表情。好吧其实是想起了某个把他脑浆都差点摔出来的鬼畜医生。 太残暴了,不过制服系还真是朕的萌点啊! 金轩诧异:“不是吧,你看上了谁家的寡妇?要喜当爹了吗?” “滚蛋!你才喜当爹!”金辙大怒,拿火机丢他,“联邦一级机密,不许瞎问!” “嘁!”金轩嗤笑,打开咖啡机煮咖啡,收敛起了玩笑的表情,问:“说吧,找我什么事?”一般他们兄弟俩要谈点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会选在他的宿舍里,官邸的保密级别太高了,总统的一举一动都在特勤组的关注之下,安全有余,私密不足。而他的宿舍作为“官方骇客”大本营,私密性可是堪比黑洞。 金辙沉默不语,收起笑意,等他端着咖啡过来,坐到对面,忽然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灭口?” 金轩放下咖啡杯,长长的丹凤眼眯了一下,黑珍珠事件之后,他一直在准备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早就猜到金辙最近会找他了,没想到选了这么个日子,还准备了一个这么温馨的开场白。 是个好兆头。 金轩嘴角微微一翘,反问:“什么灭口?” “别装糊涂。”金辙瞪他,“那些佣兵为什么一个活口都不留?” “……他们想动巫承赫,我情绪有点失控。” “那么那个撞死的佣兵是怎么回事?警察局的法医说他疑似遭到向导攻击,所以才失去理智把自己撞死。”金辙沉声问,“那个人是谁?” “不说只是‘疑似’吗,你想我怎么回答?”金轩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轻轻搅拌着细瓷杯子里的咖啡,“当时现场就三个人,我、巫承赫、沐,你看谁嫌疑最大?”这段时间他在信息中心协助警方和NTU,发现早在数年前NTU就在调查一个名为“自由向导保护组织”的团体,这次圣马丁研究中心药剂被劫,似乎就是跟这个组织有关。 沐是圣马丁研究中心的骨干之一,他不信金辙对这个问题没有结论。 但有些事情他不能说破,要保护巫承赫,就要在一定程度上保护沐。 金辙研判地看着弟弟的表情,他知道那个自戕的佣兵是沐的手笔,但他同时还有着另一个大胆的怀疑——他始终认为金轩杀人灭口不仅仅是因为泄愤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为了保护某个人的秘密。 巫承赫是沐的学生,沐是个向导,那巫承赫呢? 金辙有些挫败,无论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他都希望金轩能主动向他坦白,兄弟之间,不应该有这种秘密。 说到头,他的弟弟还是不相信他。 也对,谁让他是总统呢?金辙低头自嘲地笑了笑,重又看向金轩,他老早就知道这家伙聪明得令人讨厌,现在觉得他更讨厌了:“你这样大胆,总有一天连我也兜不住你!” “那你这总统当来有什么用?”金轩戳他肺管子总是有神来之笔。 “……”金辙被他噎得咳了一声,指节敲了敲茶几,正色道,“金轩,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在黑珍珠杀了那么多人,警察好糊弄,NTU不是吃素的。现在案件已经全面转给了NTU,司令官要求拘捕你协助调查,他认为你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杀死了六名嫌疑人,导致案件侦查陷入僵局。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轩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哥,半天道:“你是总统,你说了算。” “行。”金辙点了点头,“你在黑珍珠空间港的主机里拿走了一些东西,我要你交出来,如果它对案件有帮助,我可以说服NTU司令官放弃追究你的责任。” “我没有责任,他们都该死,我只是个文职少校,开枪没准头很正常。他就是把我抓进去查个一年半载,最多也只能给我个内部处分。”金轩抬起身,靠近了金辙,声音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哥,拿出点诚意来。” 金辙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深呼吸,道:“这案子你管不着,你隶属军校,NTU不会让你插手。” “我隶属军校,但在信息中心挂职,我要求以信息战士的身份和NTU一起调查这起案件。”金轩的表情冷静,语气却格外强势,“我要享有关于此案的一级知情权,与NTU司令官平级,我还要求配备武器,在必要的时刻加入一线战斗。” 金辙“啪”地拍了一把茶几,震地咖啡杯都跳了起来,怒道:“你怎么不直接要求我把你任命为NTU总司令?!” “你权限不够。”金轩从容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你他娘的……”金辙气结,食指冲弟弟点了半天,咬牙道:“金轩,你以为你是谁?当初我让你进NTU,你说你要留在大学教书,好,我让你留校,你现在又想插手NTU的案子。你当你是天王老子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看着暴怒的哥哥,想起自己当初的任性妄为,金轩眼神一软。良久,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低声道:“你知道吗,我那天到场的时候,他身上全是血,脸白得像死人一样。他们用射线枪打穿了他的腿,还扒了他的衣服……哥,我这个人心眼很小,睚眦必报,你知道的。所以伤了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那些幕后主使,我一个一个,全部要亲手铲除!” 他的声音低沉痛楚,含着沉重的的内疚感,眼睛里燃烧着漆黑的火苗。金辙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弟弟,不知怎的心一紧,之前想的那些威逼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弟控真是伤不起啊……金辙想了半天,叹气:“好吧。” 金轩神色一动,金辙道:“你想亲手给巫承赫报仇,我虽然不赞同,但……唉,谁让你是我弟弟呢。这样吧,我说服NTU司令官将你调进黑珍珠专案组,不过不是从信息中心借调,而是直接从军校调走。” “不行!”金轩断然拒绝,“我不会离开军校。” 金辙大怒:“金轩,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想守着巫承赫,就给我老老实实当你的老师,你想给他报仇,就给我进NTU,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我是总统,不是上帝!” “我不能离开他。”金轩平静而坚持地道,“我要求借调到NTU,案件完结以后就回到军校,我必须和他在一起。”顿了顿,冷声道:“否则谁也别想拿到那些数据!” 金辙怒目看着弟弟,金轩与他淡然对视。最后还是金辙败下阵来:“你个混账!” 金轩垂下眼睛,隐隐有些歉疚。金辙认真道:“这是最后一次,金轩,你给我记着,下次你再敢拿国家机密来要挟我,我分分钟毙了你!” 金轩也深知自己这次干得太过分,但他是个巴巴里狮子异能者,这个世界上最最护短最最凶悍的种族,一想到曾经伤害过他伴侣的人还跟他活在一个时空中,他就心里像火烧一样,食不下咽,睡不安稳! 沉默,足足冷却了一刻钟,金辙的意识云才恢复了正常,他叹了口气,道:“金轩你会后悔的,你不属于军校,你的身体里流着最狂放的血脉,联邦军团才是你的归属。” “我只要他一个人。”金轩低声说,“我跟你不一样,哥。” “你跟我是一样的。”金辙看着高高大大的弟弟,虽然他看上去已经是个男人了,骨子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知道守护,不知道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守得结实。 也罢,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我走了,一周之内会给你办好借调手续。” “好。”金轩点头,继而问:“你真没吃晚饭吗?我弄点营养素给你吃?” “等你?黄花菜都凉了!”金辙站起身来,“我吃过了,刚才只是考验一下你的孝心,妈的,可惜你的孝心都在巫承赫身上,老子心都碎了!” “那我切半个蛋糕给你?”金轩达成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好。 “滚吧,一想NTU总司令那张脸我就一毛钱胃口都没有,为了你我还得求他。”金辙走到宿舍门口,忍不住狠狠抽了一把弟弟英俊的后脑勺,“总有一天被你气死!” 金轩并起两指在额前一挥,“不会的长官,请慢走长官!” “滚!” 总统车队缓缓升空,飞向军政中心,金轩目送他们离开,掏出巫承赫送他的戒指轻轻摩挲。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是一场煎熬,他想留在巫承赫身边,分秒不离地照顾他,但一想到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或者将来可能伤害到他的人还活着,在这个星系的某个角落酝酿着恶毒的计划,就无法说服自己安下心来。 在黑珍珠空间站的主控系统里,他追查到了佣兵团中介人的大致位置,通过对方的线路,又查到了一些非常危险的蛛丝马迹。情报表明黑珍珠事件的幕后主使很可能与远航军高官有关,目的是拿到某种和向导有关的药剂,而这种药剂又是自由向导组织研究的。 金辙说得对,这件事牵连太广了,他一个人不可能完成,只能争取参与其中,掌握主动权。 要挟总统,是不得已的手段,也是利用金辙对他的纵容。无论如何,他不能把这种深仇大恨交给警察或者是NTU去解决,他必须亲手粉碎他们的阴谋,送那帮人归西! 看着手心的抹香鲸戒指,金轩的表情柔和下来,之前在路上说订婚云云,不过是为了刺激沐,他很清楚以巫承赫的慢热根本没准备好跟他再进一步。 借助相容性和结合热,固然是一条捷径,但他更希望他们能摒弃基因中兽性的部分,用人性部分互相深爱。 他的小向导已经成年了,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就当给你的成年礼吧。”金轩亲吻戒指,微笑起来。 新学期开始,金轩没有再申请课程,甚至辞去了医学院的代课,等待NTU的借调令。时间变得充裕起来,他可以变着法地照顾巫承赫,给他做各种好吃的。 巫承赫则比他忙得多,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多得丧心病狂,他的身体又弱得要命,嗜睡症神出鬼没,往往坐在那吃饭都能睡着。 为了不被老师发现,他现在再也不敢坐在前排听课了,每次都躲在角落里,久而久之,居然睡出了经验,那就是座位最好选在老师的九点钟方向,离讲台五分之四的距离,这个位置基本是老师的视觉盲点,轻易不会暴露。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几天他还是被老师抓住了,勒令滚到外面去罚站。原因是他旁边也有个人在睡觉,两个人一起睡在那,目标太大了,史上最牛座位也无法挽救。 和他同时“遇难”的是大巴隆,黑珍珠事件以后,巴隆兄弟和他的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巴隆先生还曾经提出要谢谢他,不过他婉言拒绝了——大家三观不和,保持表面和平就可以了。 “拜托!你不是优等生吗?为毛沦落到跟我一样了?”一起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大巴隆郁卒不已。 巫承赫也很郁卒:“春困。” “……那你不会换个座位去困啊。” “这个座位最隐蔽。”巫承赫打哈欠。 “隐蔽也是我先发现的,我上学期就坐这里了好吗。”大巴隆外号“觉皇”,长期上课睡觉从没被老师发现,就是因为发现了“9点钟方向+ 4/5”黄金定律,结果被巫承赫彻底破坏了。 “那你不会改到两点钟方向,我观察过,那个位置也很好。”巫承赫厚着脸皮建议道。 大巴隆怒道:“你怎么不去,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了?” 巫承赫想了想,觉得还是9点钟方向比较好:“我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春困,我失血过多都是为了救你们,所以还是你换吧。” 大巴隆失语,毕竟他和弟弟的命都是巫承赫救的,没办法只好妥协,并在事后真心诚意地把“觉皇”的桂冠让给了救命恩人——就在罚站的过程中他发现这货靠在墙上还睡着了。 甘拜下风! 金轩听说巫承赫又被罚站,琢磨着想去找沐,让他给巫承赫的代课老师们都打个招呼。不过这个意见一提出来就被巫承赫给否定掉了,某觉皇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没关系啦,我已经站习惯了,再说我站着也能睡着,不影响。” 即使他是死猪样,在金轩眼里照样萌的不行,拿出自制的补血小点心给他投喂:“让院长打个招呼嘛,你腿上的枪伤还没痊愈,这也算是工伤了吧?” 巫承赫超级喜欢他做的古法红糖小锅盔,酥软的面皮包裹着香甜的红糖,里面还混杂着黑芝麻、核桃仁和花生碎,简直人间极品,一边吃一边嘟囔:“不用,院长很忙的,最近还要教我成年后怎么利用意识屏蔽相容的异能者。唉他业余时间够少了,你别打扰他。对了,我看他这两天老是往精子库那边跑,还做了好多检测,该不会是人工受精的事有眉目了吧?” “吓?”金轩瞪大眼睛,“他找到捐助者了,就他那奇葩要求也能找到捐助者?” “我不知道啊,这么私密的事情他怎么会告诉我。”巫承赫摊手,“我就是偷偷注意到他开始服药调整身体了,听秘书说最近还在增重呢,他太瘦了,体脂含量太低不利于怀孕。”万万没想到男男生子科学到的知识居然能在这里用上,真是技多不压身。 金轩对老男人怀孕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尤其是某个想尽办法阻止他们上床的老男人……给巫承赫倒了杯水,想起另一件事来:“金辙说他约了你这周末去官邸参加晚宴,你怎么不拒绝他?跟他吃饭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抽空多睡一会呢,你缺觉,又不缺总统。” “唔,没有办法的事,他也是受人所托。”巫承赫说,“巴隆先生非要当面感谢我,我推辞了,他就找了总统先生,你哥大概也是因为抹不下面子吧。无所谓了,反正就是吃饭,人少没关系的。” “好吧。”金轩想想带他去官邸转转也挺好,老呆在学校里闷得慌,“那我明天下午来接你。” 次日下午,金轩早早就来接巫承赫,巫承赫换了正装,一路打着哈欠飞到总统官邸,下车的时候脚步还有点发飘。金轩拉着他摸摸头:“还在低烧吗,有没有觉得恶心?” “唔,不恶心,就是累。”巫承赫确实很不舒服,为了下午出来他早上赶了一大批作业,到现在还头昏脑涨。 “晚宴还有两个小时,我陪你去阳光屋睡一会,那里很舒服。” 金辙还在“铁翼”处理公务,他们上了顶楼,那里有一个半球形透明阳光屋,里面养着很多珍惜植物,好多都是从外星运来的,看上去极美。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舒适的摇椅,铺着碎花棉垫。巫承赫躺进摇椅,感觉好像躺在了云朵上,又轻软又舒服。 “睡一会,等客人来了我再叫你。”金轩给他拿了个毯子,坐在旁边的藤椅上陪他。巫承赫躺在摇椅里一摇一晃,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的意识云忽然波动了一下,感觉似乎有一股冷冷的气息在四周蔓延,原本温暖适意的阳光很快就被尽数阻隔,不见踪影。 巫承赫猛地惊醒过来,额头出了薄汗,他轻轻擦了一把,发现身旁的藤椅是空的,金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一抬眼,不知何时阳光屋的外面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子,穿着黑色西服套裙,金色长发紧紧盘在头顶,表情刻板而冷厉。 那种阴冷的感觉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巫承赫看了那女子几秒钟,掀开毯子站了起来,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隔着透明拱形壁,那名女子也微微向他颔首,随后打开门走了进来。 “感谢你救了我的两个儿子。”她优雅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我是巴隆夫人,向导学校的校长。” 64我有特殊的睡觉技巧 巴隆夫人?巫承赫心头一紧,之前金辙的秘书在确认宴请名单的时候并没有写入她的名字,据说是因为工作忙走不开。 如果知道她也会来,巫承赫绝对会找理由推掉这次宴会,但无论如何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只能接受现实,打起精神小心应付。 “您好夫人。”巫承赫微笑着与她握手,尽量收起意识云,显得平凡而无害,像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年。 “冒昧打扰了,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休息,还以为这里没有人。”巴隆夫人得体地微笑着,那表情就跟标准礼仪模板刻出来的一样,完美无缺,但叫人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她指了指两盆盛开的兰花,道,“这是上次我从伊达星带回来,请外子送给总统阁下的,看上去开得还不错。” 伊达星是离敦克尔星球最近的行星,也被看做是敦克尔星球的卫星,当初人类就是在那里击败了异星蝎,并建立了通往宇宙的第一个军事据点。后来战争结束,人类向星系深处进一步扩张,那里的军用设施就全部转成了民用。当年第一批被囚禁的向导就关在其中最大的一个战略堡垒——通古斯基地。 通古斯基地以人类第一艘宇宙级三栖航母“通古斯号”为依托,在二三级辐射线上又建立了多个小型堡垒,经过三百多年的发展,已经俨然是一个中型城市的规模。新的“向导保护法案”实施以后,政府正式将通古斯基地划归向导学校所有。现在那里生活着近四千名向导,以及一万二千多名为向导服务的其他人员,而巴隆夫人作为向导学校的校长,可以说是那里的最高行政长官,通古斯女王。 “这种兰花的种子是九百年前‘方舟’从古地球最大的东方帝国——中国带过来的。”巴隆夫人伸手捧起一朵盛开的兰花,弯腰嗅了嗅它,“我的学生利用伊达星的特殊辐射环境对它做了基因改良,怎么样,漂亮吗?” “唔,很好看。”巫承赫对花卉没有什么研究,单纯觉得那颜色挺妖艳的,由浅及深的紫,带着淡淡的荧光色,跟假的似的。 “总统阁下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可见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巴隆夫人说着,视线转向巫承赫,审视地看着他的脸,“你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是在发烧吗?” “哦,是,春季流感。”巫承赫眉心一跳,微笑着说,无端觉得她眼神特别锐利,还有她身上撒发出的那种冷冰冰的气息,不像异能者,也不像向导,偏偏压迫感特别强。 “总统官邸应该有常备药品。”巴隆夫人温和地说,“或者要我帮你看看吗?我也是学医的,只是后来转成了行政管理。” “不,不用了,我来之前已经吃过药,大概明天就会好。”巫承赫礼貌地谢绝了她。这时金轩从楼梯上来,看到巴隆夫人也在,眉头皱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冷。 “金轩先生。”巴隆夫人向他微微颔首,“听说你留在阿斯顿大学了,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你金教授?” “只是助教。”金轩淡淡道,将手里的热牛奶递给巫承赫,“怎么样,好点了吗?我热了一杯牛奶给你。” “唔,睡了一觉好多了。”巫承赫接过牛奶慢慢啜饮。金轩向巴隆夫人解释道,“他有些感冒,在发烧。请你先去客厅吧,免得传染。” “没关系,我注射过综合疫苗。”巴隆夫人仍旧的标准的微笑脸,“伊达星的环境比这里复杂多了,我的体质很好。”却并不离开,反而走近一步,用手背来贴巫承赫的额头:“烧得厉害吗?让我看看。” “夫人。”金轩伸手挡住了她,冷冷道,“巴隆先生在楼下等你。” “噢。”巴隆夫人动作一顿,收回手来,“那么我失陪了,稍后晚宴再见。”若有所思的视线扫过他们两人,走了。 “我不知道她会来。”巫承赫眉头紧锁。金轩道:“我也不知道,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她发现了什么吗?” “不知道。”巫承赫摇头,“她在观察我,我不敢暗示她,她长期和各种向导打交道,一定有特殊的鉴别技巧。” “要不要推掉晚宴,我送你回去?”金轩觉得有些危险,“就说你感冒加重了,我昨晚就跟金辙说过你在生病,他应该不会介意。” “不,不用,现在离开反倒会引起她的怀疑。”巫承赫摸了摸耳朵,小灯泡的蛹就粘在他耳背上,托成年期的福,他的意识云被蛹屏蔽得很弱,最近沐也一直在教他建立思维屏障的方法,一般人应该不会发现他的异常。“晚宴安排座位的时候让她离我远点就好了。” 两人下楼,巴隆一家都来了官邸,国防部长对巫承赫是真感谢,一见面就握住他的手真诚道:“太感谢你了,巫同学,感谢你不计前嫌救了他们俩的命,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总之太惭愧了。” “您太言重了,我们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巫承赫低调地微笑,“后来也是他们及时通知了院长和警探,我才能平安脱险,说起来早就扯平了,您不必这样在意。” “他们做的那点事怎么能和你比。”巴隆先生感叹道,“真是没有想到,你看上去斯斯文文,关键时刻居然这么勇敢,真不愧是汉尼拔统帅的儿子。” 这事儿还真跟他没关系……巫承赫继续微笑。 “别站着说话了,坐下来边吃边聊不是更好吗?”金辙笑着招呼大家入座,“都是好朋友,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就当是家宴好了。” 总统阁下说大家亲如一家,大家必然要亲如一家,于是所有人寒暄落座,餐厅里洋溢着温馨和谐的气氛。金轩刻意将巫承赫座位安排在他和金辙中间,把巴隆夫人隔在对角线上。金辙和巴隆先生先后祝酒,感谢巫承赫不计前嫌救了巴隆兄弟,巫承赫照旧谦逊了几句,以果汁代酒回敬了大家。 厨师送上头盘和汤,巫承赫因为成年期的缘故,胃口特别的好,很快就吃掉了整份的鹅肝酱和奶油蘑菇汤。副菜是他最喜欢的烤鳕鱼,金轩知道他爱吃这个,直接吩咐厨师给他上了双份。 主菜牛排送上来的时候,巫承赫才刚吃了个半饱,喝了点果汁刚准备再战,忽听巴隆夫人道:“在发烧的话,还是少吃点油腻的食物比较好。” 巫承赫手一顿。她温和地道:“感冒期间饮食还是以清淡为好,不要过饱,尤其是晚间。” “呃……是。”巫承赫只能点头。大巴隆插嘴道:“妈妈,你不用提醒他,他胃口好得很,再来两份牛排估计也吃得下。” “是啊。”小巴隆附和道,“不要被他的外形欺骗了,他饭量比哥哥还要大,学校餐厅的厨师都知道。” “噢,是吗?”巴隆夫人有些意外,“能吃是好事情,你太瘦了,这个年纪多吃点对发育好。”不经意地问儿子,“他一向都这么好胃口吗?” “哦,大概吧。”大巴隆有些拿不准,主要是上学期他们关系太差了,这学期才缓和下来,偶尔在餐厅吃饭会坐在一起,“我们也是最近才一起吃过几次饭。” “这样啊。”巴隆夫人微笑了一下,“你们是同班同学,长辈又是好朋友,正应该好好亲近。”对巫承赫道,“以前那些误会,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的事,都是很好的同学。”巫承赫只能微笑,一边低调地往肚子里塞牛排。 甜品吃完,厨师上了红茶,巴隆夫人体贴地将装着新鲜柠檬的盘子推给他:“放点柠檬对嗓子好一些,你喉咙好像有些问题,是感冒的缘故吗?” 巫承赫还没来得及回答,大巴隆道:“妈妈,他只是变声期而已,不是感冒造成的,这学期一直就这公鸭嗓。” “噢,原来是变声期。”巴隆夫人恍然道,“你有多大?十八岁了吧?变声期倒是来得蛮晚的。” “……我大概发育有点迟缓。”巫承赫淡淡一笑,道,“天生的慢性子,似乎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到现在还经常被人以为是八年级生。” “华裔是这样的,比白种人要晚熟一些。”巴隆夫人了解地道,“我学校有一些华裔的向导,也是十七八岁才到成年期,倒是和你很像。” 巫承赫心头猛地一跳,不知道她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说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纯洁腼腆的小正太一枚,好奇问:“是吗?向导听上去很神秘的样子,他们在向导学校也和我们一样上课吗?不能离开学校,会不会觉得闷?” “通古斯基地很大,比双子城还要大一半,而且每年我们都有两次旅行,所以大家都很习惯那里的生活。”巴隆夫人解释道,“我们的课程和普通学校不一样,除了基础教育,主要是向导医学,从某些方面来讲,倒是和你们医学院有些相似,只是学习对象更侧重于异能者。毕竟他们将来都要作为辅助者陪在伴侣身边……哦,说起这些满枯燥的,你们大概不爱听。”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小巴隆接口道,“妈妈,你的学生大半都会和军官们结婚吧?” “是的,虽然原则上讲为人类做出重大贡献的人都可以申请参加毕业舞会,但军政要员会被考虑得更多一些。”巴隆夫人耐心地跟儿子说着,“因为他们比一般人更容易遇到危险,向导的存在会大大降低他们的死亡率。所以我们学校的毕业生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会成为全职军医。” “全职军医?”巫承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是的,向导的第一责任是安抚和保护自己的异能者,他们可以看做是另类的医生。”巴隆夫人道,“在军队里,向导需要二十四小时陪伴在军官伴侣的身边,作为他们的专属医生,所以专业职务名称也叫‘全职军医’。” “唔,这么说一线战斗部队的军官更容易取得相亲资格咯?”小巴隆问道,“那我们这些学医的异能者岂不是惨了,哪怕进入军队,也只能呆在二线呢。” “出色的军医也可以取得参加毕业舞会的资格啊。”巴隆夫人只有面对儿子的时候笑容才稍微真实一点,“战地医院的军医如果有向导协助,医疗能力会大幅度提升,可以拯救更多的异能者战士。” “我看我反正是没戏了。”小巴隆耸肩。 “哈哈,巴隆,你这个小儿子很有趣,我看你送他去学医是屈才了,不如早点转到军事专业好了。”金辙爽朗大笑,插言,“他才十八岁吧?这个年纪就开始担心自己找不到向导女朋友,进了军队一定是一员猛将——有动力才有冲劲嘛,为了找老婆他也会努力战斗的,哈哈哈!” “啊,你这小子真是丢脸!”巴隆笑着拍儿子的后脑勺,“在总统面前也敢胡说八道。” “你懂什么,爱情是世界上最强劲的动力。”金辙摸下巴,“小伙子你给了我灵感,明天我就叫他们修改征兵广告,哈哈哈!” 话题在金辙的带领下迅速跑偏,从向导问题一路狂奔到了“如何找对象”以及“现在的结婚花费太大了”等等奇怪的方面。等巫承赫回过神来,大家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哪家餐厅婚宴最好吃了。 “你怎么样?要不要去楼上休息?”金轩一直密切注意着巫承赫的表情,发现他笑容开始迷茫,眼神开始发直,知道他这是嗜睡症又犯了。 “……我刚才已经睡了一觉了,你们都没发现吧,呵呵。”巫承赫眨眨眼,眼神稍微振作了点,“我太厉害了,现在睁着眼睛都能睡呢,以前只是可以站着睡而已。” 金轩黑线:“悃成这样就不用勉强自己了,我让他们准备了客房,今晚你不用回学校了,就睡在官邸,我明天一早和你一起回去。” 巫承赫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吧,那打扰了,要给你哥哥说一声吗?” “不用,我昨天给他打过招呼。”金轩站起身来,对金辙道,“哥,巫承赫有点发烧,我先带他去客房休息。” “噢,去吧去吧,你带他去。”金辙体谅地道,又向巴隆解释,“流感到了晚上一般都会严重一点,这孩子身体一向弱,让他先去休息吧,我们再喝一会儿茶,聊聊天。好不容易你们全家都到我这来,你还罢了,你家夫人可是大忙人,请到一次不容易。” “您太客气了。”巴隆夫人优雅地颔首,“能到总统官邸和您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金轩轻轻碰了碰巫承赫的手背:“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失陪了。”巫承赫抱歉地欠了欠身,跟金轩离开了餐厅,一路上总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黏在背上,在门口不动声色地回了一下头,发现巴隆夫人正在看他,目光带着淡淡的疑惑。 这次太大意了,以后得离她远点,巫承赫皱眉暗想。 客房在二层,房间很宽大,摆着厚重的原木家具,床上铺着深蓝色床单,朴素而大气。巫承赫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能躺着了,还是人类正常的睡觉方式最舒服。” 金轩对他各种特殊的睡觉技巧十分佩服,坐在他身边:“除了站着睡和睁着眼睛睡,你还有其他不正常的睡觉方式吗?” “我还能吃着睡,走着睡。”巫承赫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睡出这么多花样,“有时候说着话也能睡着呢。” “真可怜。”金轩同情地摸毛,“赶快成年吧,你这个样子看得人各种心疼。” “院长说还要一段时间呢。”巫承赫道,“上次被肖恩——就是那个骗我去给他老大做手术的佣兵——伤了意识云,院长说我的成年期恐怕会被延长,现在大概才刚刚挨过去一半。” 金轩叹气,道:“我要借调去NTU一段时间,协助侦查黑珍珠案,从下周开始不能天天陪着你了。” “哦,你这学期没代课,就是因为这个吗?”巫承赫抬头看看他,“话说调查不是警方的事吗?为什么军方要插手?” “因为涉及佣兵,他们都是退伍军人。”金轩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那为什么要把你借调过去?信息中心没有其他人能胜任吗?”巫承赫知道金轩在信息方面是个学霸,但实在不相信偌大的联邦信息中心会连个能替代他的人都找不到。 “唔,因为我一直跟进这件事,对案件比较熟悉。”金轩道,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是主动要求参与这个案子的,“我周一到周五会在军政中心那边的信息总部工作,你有什么事随时通过个人智脑联系我,周末我过去学校接你来官邸玩,这里食材比较多,我可以做很多好东西给你吃。” “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学校会照顾好自己。”巫承赫至今仍旧不习惯他这种絮絮叨叨的宠爱,说起来恐怕没人会相信,惜字如金的King还有这样婆婆妈妈的一面吧……“你忙你的,没事别跟我联系,好好工作。” “那不行。”金轩俯□来,深深看住他的双眼,“我必须时时刻刻知道你的情况,尤其是那个关键的时刻,我必须陪在你的身边。” 他身材高大,欺身过来的时候有种天然的压迫感,巫承赫不由自主往后闪了闪,下巴收紧:“什、什么关键时刻?” 金轩低头轻啄他的嘴唇,鼻尖与他摩擦,伸手轻轻抚摸他耳背,把透明的蝶蛹摘下来:“它破蛹的时刻。” 感受到他掌心的体温,透明蝶蛹慢慢浮上一丝淡淡的橙色,泛着柔和的荧光,像个漂亮的水滴形宝石。金轩用拇指摩擦它的表面,蛹的荧光时深时浅地变化着,像是能感知到他内心的期待。 “我、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破蛹。”巫承赫被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脸上,双颊浮上淡淡的红晕,呐呐道,“军政中心离双子城挺远的,赶回来的话挺辛苦,不如你安心工作……” “那是我的事,你只要通知我就可以了,无论在哪儿我都会按时赶到你身边。”金轩将蛹重新架在他耳背上,双肘撑在他身体两侧,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他额头的碎发,“那个时刻,你会想让我陪在你身边吗?” 巫承赫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院长给我讲过伊卡鲁幻色蛱向导的变态过程,反应可能比初潮还要强烈,我其实是有点怕的,你也知道,我上次就不大顺利。” 金轩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个清晨,他打开冰箱,发现巫承赫毫无知觉地躺在里面,身上结着冰碴,气若游丝……沉吟少顷,低声道:“你不怕我?” “怕?怕什么?”巫承赫不解。 “我们是百分百相容的,你变态完成以后,就会感受到相容度,然后开始向我散发信息素。我会忍不住回应你,我们的信息素融合在一起,就会引发结合热……” 巫承赫自然明白结合热意味着什么,脸顿时更加红了,连耳垂都染上一丝绯色。金轩忍不住低头吻他,撬开他的牙齿舔他的舌头,良久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手指轻轻抹去他嘴角湿润的水渍:“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巫承赫隐约明白他所谓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脸红得都要滴血了。没办法,有些人在这种事情上就是特别保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半天犹豫道:“我、我不知道。” 屈指算来他们认识也有一年了,金轩对他的性格十分了解,知道他在爱情上十分懵懂保守,但成年在即,有些事情必须要开始面对,真要等到伊卡鲁幻色蛱彻底变态的那一瞬,他们恐怕就完全没有理智考虑爱或不爱的问题了。 “你愿意和我亲热吗?”金轩轻声问他,亲他的唇,手伸进他衣服里抚摸他胸部,“像这样。”缓慢地挪下去,伸进他的裤子,“还有这样。” 巫承赫的呼吸瞬间紊乱起来,握住的手腕阻止往下,哑声道:“别、别这样。” 金轩挣开他的手,单臂捞住他的腰抬高,右手转到他身后贴在他臀上,在双股之间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还有这样……” “咝——”巫承赫打了个冷战,忍不住从牙缝里吸气,声音都有点抖了:“你放手!” 金轩撤出手来,松开他的腰,将揉皱的衬衫扯平,盖住他腰部细腻的皮肤,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床头灯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他们深深对视,呼吸都有些不稳。金轩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巫承赫双唇微张,泛着晶莹的水泽,上唇下沿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牙齿,表情有些抗拒,又有点淡淡的犹豫。 “我不知道。”良久他哑哑地道,“我们顺其自然,行吗?”他喜欢金轩,欣赏他,信任他,甚至有些依赖他的宠溺与照顾。但他不知道这份喜欢够不够承受最亲密的结合,不知道最终标记以后,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他们还能像从前那样从事各自钟情的事业,互相独立,又互相爱慕吗? 还是像巴隆夫人说得那样,向导只能依附于异能者,成为他的“全职军医”? 金轩读出他眼中的担忧与顾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面颊,道:“好的,我们顺其自然,你不用怕,也不用纠结,嗯?” 能说出“顺其自然”四个字,对巫承赫来讲已经是巨大的进步,几乎可以算得上表白了,此时此刻,他无法再奢求更多。 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65我有特殊的圈养技巧 NTU的借调令发下来,金轩打包搬去了位于军政中心的联邦信息大厦。 巫承赫颇有点空落落的感觉,黑珍珠事件以后金轩一直陪在他身边,每天晨昏定省雷打不动,忽然这么一走,他的生活像是缺了那么一大块,整个人都感觉不对了。 已经有点离不开他了吗?巫承赫模模糊糊感觉自己对金轩的感情有些不大一样了,从懵懂地接受慢慢变为淡淡的渴望,渴望每天都能见到他,和他面对面吃饭,同坐一张书桌看书,分享学校的八卦,吐槽彼此的师长…… 这种感觉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有点忐忑,又有点甜蜜,似乎是危险的,但不由自主想要更深地沉迷。 这就是爱情吗? 两辈子都没有这样迷惘过,作为一个过往感情经历基本为零的呆木,巫承赫陷入了诡异的纠结当中,一方面觉得自己总算是开窍了,学会了喜欢一个人,真是可喜可贺。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作为一名向导,竟然在没有标记的情况下对一名异能者产生了依恋和臣服,这绝逼是抖M的节奏,前途堪忧。 而且重要的是:要上床吗? 这问题简直太玄妙,对巫承赫这样天生脑洞缺一块的人士来说,给他一台心肝脾肺肾统统要动刀的大手术,可能还要来的容易一点。 每个人都有死穴,他的死穴就是“不会谈恋爱”。 当然他不会坐以待毙,作为一个聪明人,在理性思考毫无结果的情况下,巫承赫把希望寄托在了各种奇怪的占卜上,比如吃玉米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数数,吃一粒,数一粒:“上,不上,上,不上……上……不上……” 然后在老师上课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数数,老师提一次裤腰,他就数一个,老师提两下,他就数两个:“上,不上,上……不上……” 以至于在沐的实验课上,他也陷入了无限循环的“动幺动幺”之中,沐缝合一针,他就数一个,再缝一针,他就再数一个:“上,不上,上……” “你搞什么!”实验课后,沐打发走了其他人,把他单独留了下来,“我怎么听见你好像在数数?你数什么,在格式化你那蠢得可怜的大脑吗?” “呃——没、没什么!”巫承赫大惊,他早就知道沐的意识力高的一逼,但没想到已经高到了这种境界,连他数数都感觉出来了。 沐一直关注着巫承赫的情况,发现自从去总统官邸吃了顿饭回来,这货就有些魂不守舍,经常莫名其妙脸红,傻笑,眼睛发亮,以一名医生的专业眼光来看,八成是在发花痴。 “在考虑上床的事?”沐面无表情,单刀直入地问。 “吓?!” 巫承赫正在擦解剖台,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抹布丢他脸上,“你、你胡说什么!” “戒指都送了,不想和他上床?你骗鬼呢!”沐嗤笑一声,离他远了点,免得他真把抹布甩过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戒指这东西不能随便送。” “……我是真不知道。”巫承赫悔恨道,“我从没给男朋友买过生日礼物……不对我就从来都没谈过男朋友。”女朋友也没有! 沐扶额,他身上真有一半汉尼拔统帅的基因吗?还是他妈怀他的时候被什么大功率电器电过?“行了,别整天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想上就上吧,你这样憋着太耽误学习了,你瞧你最近那些作业,简直连大巴隆的水准都不如。” “上、上什么……”巫承赫面红耳赤,努力板起正直脸,“院长,为人师表,你怎么可以随便跟学生讨论这种话题?而且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完全没有发言权好吗!” “得了吧。”沐嘲道:“你都把‘床’字写在脸上了,扫地机都看得出来。” 巫承赫心虚摸脸:“哪有……” “满脸都有。”沐靠在试剂柜上,低头批阅学生交上来的实验报告,淡淡道,“你愿意和他建立最终标记,也不完全是坏事,标记建立以后你就能屏蔽其他异能者的干扰,相对更安全一些。只是通感会导致你产生服从性,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过金轩那样的蠢货应该不会利用这个欺负你,他在你面前智商完全是负数……不对你们俩都是负数。” “……负负得正。”巫承赫不甘心地接口。 沐瞪他一眼,继续道:“标记建立以后,他对你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会越来越严重,你要努力提升自己的意识力来平衡他,缓解他的戾气。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是非常独断霸道的,想要在他面前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你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很强的控制力,明白吗?” 巫承赫默默点头,沐是自由向导组织的灵魂人物之一,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他的每一条教导,都能让他少走很多弯路。 “造物是非常玄妙的,大自然有特殊的平衡手段,给了异能者狂躁症,就给了向导治愈力。”沐道,“异能者和向导的结合,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强弱,长期以来传统观念一直认为向导是依附者,异能者是主导者,这完全是误区。人类的目光太短浅了,只看到异能者强壮的身体,发达的五感,却忽视了向导强大的意识力。在我看来,好的向导完全可以成为主导方,带领他的异能者。所以你也不要过度担心,只要你够强,就能继续作你自己” 巫承赫若有所思:“你是指向导可以通过意识通感影响异能者,甚至操纵他们?” “不,这只是表面现象,冰山一角。”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你知道,向导的出现要晚于异能者,严格意义上说,向导是异能者的一个变异种。传统医学一直认为这种变异是偶然的,病态的,不好的。但我认为这其实是一种进化,向导的基因比异能者更好,更完美,他们才是更高等的生物。” 巫承赫愕然,完全没接触过如此新颖的理论,迟疑道:“但事实表明向导更加弱小,甚至比普通人类都要孱弱。” “人类比大多数野兽都要孱弱,但人类在进化链的最上端。”沐说,“向导的进化优势不在于身体,而在于意识力。向导和异能者都有意识云,但只有向导的意识云能衍化出思维触手,影响其他人的意识云,这意味着什么?” “……进化?” “是的。”沐说,“还有量子兽,众所周知,它们是一种高纬度伴生兽,异能者和向导都能观察到它们,但只有向导能通过思维触手直接攻击它们,而异能者,则只能通过意识通感驱遣自己的量子兽,去攻击别人的量子兽。这说明什么?” 巫承赫脸上逐渐浮现出震惊的表情:“这说明……向导能够通过思维触手直接影响高纬空间的生物!” “是的。”沐给他一个赞赏的微笑,道,“如果在我们惯常生活的三维世界里,当然异能者战斗力更加强劲,但一旦遇到高维度的敌人,向导才是真正能够参与战斗的人,所以在我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战士。” 完全是新世界的大门,巫承赫半天回不过神来,上一世,他曾经看过刘慈欣的《三体》,最后一部《死神永生》就是讲维度战争,外星高等生物为了消灭敌人,不惜降低自己的维度,并使用维度武器将银河系二维化,最后甚至毁灭了宇宙。 沐所说的维度战斗虽然和《三体》并不一样,但同样提到了更高级的生物。人类因为和异星蝎基因融合,产生了异能者和向导,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可以观察高纬度世界,会不会这个宇宙中真的存在高纬度的高级生命,而人类进化的方向,就是高纬人? 巫承赫说到底只是个医科生,科学储备放在这里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想得越深,眼神越是迷惘,半天晃了晃头,总结道:“总之向导才是目前进化的最高级,对吧?” “我是这么认为。”沐说,虽然巫承赫的表情略空白,但显然还是明白了一点的,说明他还不是太蠢,“以你的智商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要提醒你,不要因为和男朋友上了床,就迷失了自我,变成他的附庸。” “噢,是。”果然还是人话好懂,巫承赫点头,点了两下忽然反应过来,脸立刻红了:“谁说我要跟他上床,院长你不要乱猜,我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正因为正常才要上床,你脑袋是怎么回事?十八岁了连谈恋爱的正确姿势都不知道吗?”沐恨得拍他的头,“你马上要成年了,他跟你百分百相容,除非你现在就滚回加百列一辈子不见他,否则你见他一次就发|情一次,不死不休!思维屏蔽和抑制剂对百分百相容的对象是没有用的!”老子前两天刚刚验证了这一点啊尼玛! 结合热的引发是从向导开始的。向导一旦感受到相容的异能者,就会释放信息素,如果对方回应信息素,就会引发结合热。遇到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强效抑制剂也无法阻止向导释放信息素,除非异能者不回应,否则他们必然会被结合热卷入情|欲的漩涡。 所以一旦巫承赫成年,除非金轩使用大剂量的平衡剂,克制自己不回应信息素,否则他们根本逃不过见面来一炮的命运。但即使金轩不回应,还有其他异能者,哪怕相容度略低,也还是能嗅到他的气味,进而回应他。 所以说无论如何巫承赫都是个杯具。 “嗷!别拍了!”巫承赫抱头鼠窜,泪流满面,他纠结了这么多天,说到头都是白搭,当初同意跟金轩“顺其自然”,不就已经是默许的节奏了么?——都特么“自然”了,金轩当然不会使用平衡剂! 真是智硬啊!巫承赫扶额,原来他早就给自己挖好坑了,还傻乎乎搞了好几天的占卜……不对是概率研究,简直蠢Die! 看着他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沐无奈叹气,这孩子什么都好,聪明,专心,心胸也大,就是某些方面太呆滞了,还好遇上了金轩这样的痴情种,不然非得被人给坑死不可。 “滚吧!看见你就来气。”沐像见他收拾完了卫生,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我以前总觉得你挺可怜的,被金轩追得屁滚尿流,今天才发现可怜的是他——他就是跟他的狮子在一起恐怕也比跟你在一起来得般配,你情商太低了,简直令人发指!” 巫承赫:“呵呵。”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啊…… 打发走了蠢徒弟,沐批阅完剩下的实验报告,准备走人,刚刚脱了大褂,左手忽然一震,显示精子银行的经理人打来电话。 他这几年想要个孩子,一直在通过精子银行寻找合适的捐助者,作为一名男-,他只有借助其他男人的精子才能怀孕。 “您好沐先生。”经理人一脸遗憾的表情,“真是抱歉,关于附和您条件的那名精子提供者,出了一点问题。” “哦?”沐诧异,“什么问题?”前一阵从约克市回来,他收到了精子银行的通知,告诉他终于有人适合他列出的全部条件,并答应向他提供足够数量健康的精子。说实话接到通知的时候他多少是有点怀疑的,毕竟他才被人引发过结合热,会不会这只是个陷阱,有人打算用这种方式试探他? 所以他当时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考虑一下,谁知还没等他想明白,事情就泡汤了,心理落差一形成,就有些后悔之前没早点答应。 “他说他不能接受华裔,所以取消了对您的捐助。”经理人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没想到他有点种族情结。” “哦……这样啊。”沐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道,“那就算了,我继续等吧。”反正都等了好几年了,也不在这一会儿。 “我有个建议,沐先生,您可以考虑一下。”经理人又道,“我有一名老客户,和您的要求吻合度达到91%,虽然比您提出的95%要低,但我觉得如果您愿意的话,不妨一试。” “哦?老客户?以前没听你提过。”沐皱眉。经理人道,“是这样的,他是从我一个刚刚辞职的同事手中转过来的,我看档案建立蛮早的了,除了发色之类的小细节的和您的要求有少许偏差,其他都很完美,您可以考虑一下。”说着,将一份资料给他传了过来。 沐仔细浏览了一遍,发现还真跟他要求的挺附和的,差了的那9%,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条件,想了那么几分钟,干脆拍板:“可以,请跟他联系一下,如果可以,我想尽快接受捐助。” “噢,太好了!”经理人松了口气,“我这就跟他联系。先恭喜您了,沐先生。” “谢谢。”沐难得冲他微笑了一下,“那么我等你的消息。” 关闭通话,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原先还担心那个捐助者是别人派来的诱饵,没想到引出另一个人来,既然经理人说是他同事的老客户,那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挺好,最近那些药总算是没白吃,沐嘴角忍不住上翘,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出实验中心,下台阶的时候脚步一顿:好像胖了呢,裤子有点紧。 果然各种好运都来了吗?沐心情大好,不知道为什么转念又想起三十二年前那个差点终身标记了他的异能者来。 他确定自己不是个M,但三十二年了,那个人的影子一直出现在他梦里,无数个夜晚,他在沉重的梦境中醒来,都感觉自己还呆在那个黑暗的洞穴里,躺在对方坚实的怀抱中。 人类的身体,真是非常讨厌啊……沐淡淡皱眉,明明当时他怕得要命,恨得要命,差点把那个异能者撞死在岩石上,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他,忘不了被临时标记时那无法形容的奇妙的感觉。 走了这条路,是没的回头的,沐暗自叹了口气,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注定要不起这样的感情。 还好巫承赫比他幸运得多,遇到了金轩。 年轻人能够幸福快乐,也是一样的。 巫承赫跟菊次郎和巴隆兄弟在餐厅吃完晚饭,天已经有点黑了,在“去图书馆”和“回宿舍睡觉”之间犹豫了一下,他决定还是听从内心的召唤,乖乖回去睡觉。 不能白瞎了“觉皇”的桂冠啊! 一路走回宿舍,已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巫承赫刷开门禁,一脚踩进去,意识云忽然感受到一丝危险,抬头,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他视线,在客厅里打了个旋,落在窗前一个高大的黑影肩头。 黑栗雕! “爸爸?”巫承赫的瞌睡一下子全跑了,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黑珍珠事件以后,汉尼拔只亲自打过一次电话给他,之后一直是尤娜在跟沐了解他的伤情。他以为便宜爹太忙顾不上他,万万没想到汉尼拔居然会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来敦克尔星球看他。 卧槽这是真·亲爹啊! 汉尼拔统帅就站在落地窗前,正在往外看,见他进来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哑着嗓子道:“夏里。” 巫承赫被他箍在怀里。汉尼拔的身体坚硬而炽热,散发着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安全感,反倒另他十分不安——黑栗雕亮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那眼神太可怕,像是要把他给吃了。 “爸爸。”巫承赫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没事。汉尼拔松开手,扳着他的肩膀左看右看,半天道:“瘦了好多,尤娜还说你恢复得很好,我看你们院长根本是胡说八道。唉,我真不该把你留在这里,上次来就应该带你回去。” “哪有那么严重。”巫承赫失笑,“只是运气不好,凑巧赶上佣兵团活动而已,我一点事都没有。” “还撒谎!马洛都告诉我了。”汉尼拔皱眉,“腿上的伤怎么样,给我看看。” “呃——”巫承赫有些犹豫,他伤在大腿上部,那位置挺尴尬的,道,“已经愈合了,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个指甲盖大小的疤。” 汉尼拔伸手隔着裤子摸了摸,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突,问:“是这里?” “是的。”还好他没要求脱裤子,巫承赫松了口气,“只是普通射线枪,射了个对穿。” 汉尼拔征战多年,自然知道射线枪的伤是什么个情况,对战士来讲这差不多是最轻的伤了,但对方可是他细皮嫩肉的小儿子啊……简直不能原谅! 汉尼拔眼中浮上淡淡的杀气,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慈父的模样。他摸了摸儿子的头,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坐着吧,站太久影响伤口。” “没关系,已经基本愈合了。”巫承赫反而安慰他。 “不能大意。”汉尼拔拉着他的手轻轻摩挲,顿了一下,道,“夏里,这次的事情吓坏我了,我没想到在首都还能出这么大的事。我已经向教育部和阿斯顿大学提出申请,将你转学回加百列。” “什、什么?”巫承赫愕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回去的。”汉尼拔道,“你的生命在这里受到高度威胁,联邦和学校没能履行他们的义务,违反了当初我和霍伯特先生签订的协议,我有理由把你接回远航军。” 巫承赫惊讶地看着他,汉尼拔表情非常严肃,完全没有说笑的意味。 “你之前完全没跟我提过。”巫承赫的脸色也严肃下来,“这么大的事,你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我以为你不会反对。”汉尼拔道,“我是你的监护人,我答应过你母亲要照顾你,保护你,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 巫承赫沉默了一会,平静而坚定地道:“不,我不想转学。爸爸,请你立即收回申请,我不想离开阿斯顿医学院!” 66我有特殊的鉴定技巧 沉默,父子两人炯然对视,都期望从对方眼中看到妥协。 然而他们都失败了。 良久,汉尼拔再次开口,语气中开始透出一丝父亲的严厉:“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没命?那一枪再往上挪十公分,你现在哪里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说话?” 巫承赫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压得心头一沉,汉尼拔在他面前一向是温和慈爱的,上一次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还是为了阻止他去看金轩的告别演出,不过在他明确表示自己不希望被干涉私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半命令式的口吻责问他了。 不知为何,巫承赫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汉尼拔,强势、决断、掌控一切、不容置疑。只是作为远航军统帅,他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擅长用“温情”之类的表象掩饰自己的独断。 “都过去了,那只是意外,我不是还好好站在这里吗?”巫承赫感觉太阳穴有些胀痛,那是成年期特有的嗜睡症在作祟,他的身体要求他立刻睡觉,但退学这件事太大了,完全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必须第一时间掐灭任何可能性。于是他尽量心平气和道,“我是医科生,这种事大概几十年也就遇上这么一次而已,不会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不,我不能承担这种风险。”汉尼拔严肃道,“夏里,我自认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你想学什么,跟谁交朋友,我都可以尊重你的意见,但我不会放任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总之这件事我不想听你的意见,当初把你送到这里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现在该结束了,我要带你回家。” 回家?哪里还有什么家?加百列的公寓吗?巫承赫觉得自己体温有些上升,意识云不安地涌动着,头昏脑涨。汉尼拔的黑栗雕一直在他脑袋上空盘旋,跟打了鸡血似的,翅膀带动的气流灌进他的衣领,让他忍不住汗毛直竖。 不可否认在阿斯顿他过得很辛苦,功课压力大,同学竞争强,还时不时有巴隆兄弟和蓝瑟小姐这样的脑残给他添堵。但他喜欢这里的生活,这种生活很充实,也很真实,不像在加百列那样,所有人都默认他是“统帅的儿子”,而没人在意他其实叫巫承赫,只是一个来自于平民阶层的普通人。 而且这里有金轩和沐,相比于汉尼拔、马洛和莉莉兹,他们更像是他的家人,他的良师益友。 “我不会回去,来这里上学是我的理想,我并不认为我的理想是个错误。”巫承赫尽量压□体的不适,郑重地对汉尼拔说,“至于你的担心,我觉得有点反应过度,退一万步讲,既然连黑珍珠空间港这种大事故我都能全身而退,将来遇上类似的危险,我想我也有能力应对。” “全身而退?这也叫全身而退?”怒意爬上汉尼拔的眼睛,他指了指巫承赫的大腿,“你差点就瘸了你知道吗?简直幼稚!我看你们院长根本就没有说实话,从进门到现在你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你在发烧,我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你的体温不在正常范围内!夏里,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 巫承赫眉心一跳,汉尼拔是强异能者,五感极为发达,这样面对面很容易察觉他在发烧,而且还有黑栗雕——这货现在居然在试图往他肩上落,好像对他耳背上的蛹有所察觉,搞得他完全不敢扭头,连脖子都快僵硬了。 “没什么,是最近在感冒,所以有点发烧和嗜睡。”巫承赫不动声色地道,站起身去冰箱拿饮品,趁机避开黑栗雕的骚扰,“要来点茶吗?还是果汁?” “不用。”汉尼拔皱了皱眉,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法,道,“等回加百列我会叫人好好给你做个体检,你来首都才不到一年,就瘦成这个样子,你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说过我不会回去!”巫承赫没来由一阵焦躁,汉尼拔这种自说自话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烦躁不堪,虽然他占用了“夏里·辛普森”的身体,但并不意味着就要履行这个身体的一切义务,“爸爸,我要怎么说你才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呢?” “这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意见我没必要认真考虑。”汉尼拔彻底沉下脸来,“我是你爸爸,我难道会害你吗?” “马洛也是你的儿子,他还念军事专业,他面临的危险比我大一百倍,你为什么不考虑把他也带回加百列?”巫承赫冲口而出,他太累太悃了,意识云像是有火在烧一样,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温和,“马洛才是你更应该关心的儿子不是吗?” “你不是他,他是异能者,他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汉尼拔没想到他居然敢跟自己这样顶嘴,眉宇间笼起一层戾气,“什么叫‘马洛才是我更应该关心的儿子’?夏里,你是在指责我吗?我从前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之所以现在要你退学,就是为了把你带在身边,更好地保护你!” “呆在你身边就安全了吗?”巫承赫脑仁突突跳着疼,思维混乱,一瞬间完全忘记自己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尖锐地道,“没记错的话我连着两次遭遇劫持,都是在远航军的辖区,统帅,你想把我栓在你的裤腰上给人当活靶子吗?” 这话说得相当诛心,汉尼拔愕然,停顿了几秒钟才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在跟谁说话?!” 他的声音冷极了,却蕴含着极大的怒气,像盖着冰川的岩浆,冰冷的表面下涌动着炽热的暗流。巫承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忽然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他最近一直这样,成年期引起的激素紊乱,动不动就想发火,跟更年期的女人一样。 手心潮热,后背出了细汗,巫承赫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打开冰箱门,带着冰碴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取出一瓶牛奶,在额头上冰了一下,告诫自己不要意气用事,说出什么惹怒汉尼拔的话来,直觉告诉他和这个强势的父亲硬碰硬是没有好处的——对方手里有他的监护权。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巫承赫深呼吸,道,“我收回刚才的话,爸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抱歉,我不能服从你的安排,请你立刻收回转学申请。”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任性,夏里。”汉尼拔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他刚才那些尖刻的话气得够呛,少顷平息了一点,语重心长道,“你不理解我不要紧,但你母亲把你交给我,我必须履行监护人的责任。” “我知道我母亲把我的监护权给了你,可是我首先属于我自己。”巫承赫握着冰牛奶给自己降温,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再退回去于事无补,还不如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于是他坚持地道:“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如果你不收回申请,我明天自己去教务处。” 父子二人再次沉默对视,巫承赫寸步不让,汉尼拔的眼神却有些变幻不定,一开始是阴沉暴戾的,渐渐却浮上一丝冰冷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好了,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先不谈这件事了。我瞧你也累了,既然感冒,就早点睡觉吧。” 巫承赫直觉汉尼拔并没有被自己说服,但都到这份上,再说下去恐怕会闹僵。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的,我们明天再谈。”无论如何,他是不会退学的,如果汉尼拔执意不收回申请,他明天就去阿斯顿大学教务处把申请撤回来,他十八岁了,完全有这个资格。 “别多想,好好休息。”汉尼拔脸上的阴戾完全褪去,重又恢复了慈父状态,走过来像从前那样抚摸他柔软的头发,亲一下他发顶,“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事先跟你商量,贸然说出来,吓着你了。只是我以为你不会反对的,毕竟黑珍珠事件你伤的不轻。” “我没事。”巫承赫勉强给他一个微笑,送他出门,“对不起我最近情绪不太好,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再见爸爸。” “再见夏里。”汉尼拔捏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自己怀里,轻轻拥抱了一下,“爸爸爱你。” “……”巫承赫莫名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一点都不温情,反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刚想脱开他的怀抱,忽然感觉后颈一麻,就失去了意识。 汉尼拔搂住儿子绵软无力的身体,单臂捞住他的膝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巫承赫十分消瘦,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堪堪只有五十三四公斤,抱在怀里完全没什么重量。汉尼拔轻轻将他放在床上,自言自语:“真不想这样啊……果然不该把他送来首都,比以前难搞多了,是因为金轩那小子吗?真是不可原谅!” 黑栗雕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落在床头的书架上,金色环眼贪婪地看着巫承赫毫无知觉的睡颜。汉尼拔嘴角一勾,道:“还好这次事故给了我一个好理由,能把他光明正大带回加百列,只是……该死,他们居然伤了他!” 汉尼拔大手盖住儿子的大腿,隔着裤子轻轻抚摸他腿上的伤疤,眼中渐渐浮起一丝戾气:“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口桀——”黑栗雕回应似的尖叫一声,双翅一抖,带起一股冷冽的气流。汉尼拔睥睨了它一眼,道:“别着急,他就要成年了,很快你就能找到他的量子兽。巫家的后代都是特殊的,他们是隐形向导里最强大的类型。”他低头,迷恋的目光扫过儿子额头、鼻梁,最后落在他微微张开的,露着一点点细白牙齿的嘴唇上,缓慢而小心地吻上去,轻轻摩擦。 “他是我的,他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他的骨肉都是我给的,谁也不能把他抢走。”汉尼拔喃喃道,眯着眼睛吸气,汲取儿子唇齿间干净甜蜜的气息,那是十八岁少年特有的干净的味道,即将成年的向导的气味…… “尤娜!”良久,汉尼拔抬起身来,重又恢复了庄严肃穆的模样,扬声叫道。 无所不在的第一秘书应声出现:“统帅。” “我要带夏里回‘四分卫’主舰。”汉尼拔说着,打开衣柜,取出一件短风衣盖在儿子身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你收拾一下他的行李,衣服,书籍,还有他那些小玩意,一件都不要漏,午夜之前让人一起送过来。” “是。”尤娜恭敬道,看了一眼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巫承赫,迟疑道,“夏里先生这是……病了吗?要不要让医生待命?” 汉尼拔冷冷横了她一眼,长臂一收,将巫承赫的脸转向自己怀里,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道:“让伊万诺夫布置一级防御,保护主舰,随时准备回加百列。” “是。”尤娜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再看。 军政中心,信息大厦顶层。 时钟走向十点半,金轩伸了个懒腰,关闭面前的扇形全息屏,打开右手的个人智脑,没有来电,没有信息,也没有邮件。 这不正常……金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说好每天睡觉前都要通话的,都这个点儿了,巫承赫不可能还醒着,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金轩联通了巫承赫的线路,掌心的通讯请求一直在闪,却没有人回应。 睡着了?忘记了?金轩重新联了一次,仍旧没有回应。 不对劲,就算睡着,这么长时间的呼叫他也应该醒了。金轩直觉有些不好,立刻通过管理员权限打开了个人智脑追踪系统,输入巫承赫的DNA序列。 没有在学校,也没有在双子城,甚至没有在敦克尔大陆……金轩勃然变色,将搜索范围扩展为首都星团,终于在敦克尔星球近地空间军港发现了他的信号。 为什么会在近地空间军港?他去那儿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金轩飞快切换到军港内部地图,查询巫承赫所在方位的情况,发现那里停泊着一个中型外来舰队,主舰一艘,僚舰六艘,另外还有两艘后勤补给船。 军港起降系统是一级机密,他没有查询权限,但金轩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启动自制骇客软件,侵入了进去。几分钟的数据转换之后,他把整个军港的船只注册ID都下载了下来,一一排查,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四分卫”舰队,隶属远航军第一集团军,汉尼拔统帅嫡系。 原来是他。 金轩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关闭系统,拎起自己的军服外套,大步流星往天台的停机坪走去。几分钟后,一艘隶属NTU的小型穿梭机弹射升空,很快便突破了音障,往近地空间军港飞去。 四分卫舰队呈一级防御阵型停靠在近地空间军港,金轩的穿梭机刚刚进入它的防御范围,就收到了警告:“警告,这里是远航军第一集团军‘四分卫’舰队,你已进入我方防御范围,请立刻后退,否则会被立即击毙!” 金轩驾驶穿梭机悬停下来,接通对方的通讯:“这里是NTU信息组,我是少校金轩,要求立刻接驳。”说完,将总统特批的通行证传了过去。 几分钟后,“四分卫”传来消息:“准许接驳。” 穿梭机在导航系统的引导下缓缓飞入“四分卫”主舰,机坞关闭,气压恢复,金轩弹开穿梭机舱盖,从里面走了出来。 “您好金少校。”一个穿远航军制服的中年女子站在机坞通道口,向他敬了个军礼,“我是汉尼拔统帅的第一秘书尤娜,奉命请您去见统帅。” “你好。”金轩虽然是文职,但军阶比尤娜要高,因此并没有还礼,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巫承赫是统帅接走的?” “是。”尤娜道,“夏里先生身体不适,统帅非常担心,所以把他接来休养一阵。” 金轩没有再说话,只简单地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带路。尤娜恭敬地伸手:“请跟我来。” “四分卫”是远航军最精锐的宇宙级舰队之一,完整编队拥有近两千艘舰艇,光星际级主舰就有一百多艘。这次汉尼拔只带来九艘舰艇,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主舰非常宏伟,金轩跟尤娜乘坐气浮车沿主通道走了近十五分钟,才到达中央大厅。这里是整艘船的核心,机组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汉尼拔高大的身影站在主控台前,手中端着一杯红茶,正在看一副全息星域图。 “统帅,金少校来了。”尤娜将金轩带到他面前。汉尼拔没有看他,大手在星域图中拨了几下,像是在研究什么,半天才向尤娜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离开。 “我跟总统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汉尼拔开口,将一个暗淡的小行星放大,推到金轩面前,“那时候他还在远航军,是著名的战斗英雄,我们新兵都很崇拜他。” 金轩面无表情,只扫了那星球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直视汉尼拔的眼睛:“我要见巫承赫。”他完全没心情听这些老家伙忆苦思甜,搞什么?另类心灵鸡汤吗? 汉尼拔眼中浮起淡淡的戾气,全息星域图泛出的微光映射在他脸上,让他冷峻的五官看上去几乎有一丝狰狞的意味。他沉沉看着金轩,少顷右手一抹,关掉了星域图,道:“他睡了。” “我要见他。” “我不允许。” 冷场,两个分外强势的男人面对面站在宏伟的主控大厅,四周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他们身旁却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冰墙包围,泛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你没有权利阻止我。” “但我有这个能力。”汉尼拔冷冷一笑,“金轩,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离我儿子远点,我不想有一天因为你而对总统阁下说‘抱歉’。” “我想你永远都没有那个机会。”金轩淡淡道,“你这是非法监禁,我完全有理由申请港口巡警对你的舰队进行搜查,你没有权利把巫承赫关起来,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奴隶。” “我是他的监护人,他病了,受了伤,我有义务保护他,把他带回家。”汉尼拔嘴角依旧带着冷冷的笑意,“你呢,你又是谁,你凭什么申请对我的舰队进行搜查?因为你的哥哥是总统吗?” “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夫。”金轩抬起左手,给他看中指上那枚古朴的抹香鲸戒指,“他没告诉你吗?我们半个月前订婚了。” 汉尼拔脸色微变,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他左手,仿佛要将那枚碍眼的戒指烧成气体。 “口桀——”他的黑栗雕按耐不住从他肩头腾空而起,口中发出尖锐的怒鸣,双翼凶猛地扇动着,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 “嗷唬——”金轩的巴巴里狮子立刻上前一步,半透明的眼珠死死盯住黑栗雕,肩部高耸,前爪趴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唬声,尖锐的獠牙凶狠地龇着,寒光闪烁。 量子兽是异能者情绪最直观的体现,一旦某个异能者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即使他城府够深,能够隐藏自己真实情绪,也很难第一时间压制自己的量子兽,因为它们是兽性的,远比人类要冲动直接。 金轩不动声色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之所以亮出巫承赫送他的戒指,还凭空捏造了“订婚”之类的消息,并不是指望能凭这个搜查“四分卫”舰队,“未婚夫”这玩意不受法律保护,他还没有那么傻。 他只是想弄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岳父,还是情敌。 早在加百列军港,他就隐隐约约感觉汉尼拔对待巫承赫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但那时候他只是猜想,因为那想法太黑暗,太肮脏,他根本不愿意联想到巫承赫身上。 但此时此刻,看着汉尼拔暴怒的嫉妒的眼神,黑栗雕嫉恨得几乎要发疯的状态,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大多数父亲对即将抢走他儿子的男人都会有抵触情绪,但绝对不会像汉尼拔这样强烈,强烈到几乎失态的地步。 他不愿意相信,但不得不相信,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愤怒的父亲,而是一个嫉妒到几乎发疯的情敌。 糟糕的是,这个情敌手里有着致命的王牌——监护权。 不过事情还不算糟糕透顶,毕竟这个情敌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已婚。 67我有特殊的坑爹技巧   高维空间里,黑栗雕与巴巴里狮子悍然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三维世界里,金轩却忽然收起了气场,并通过意识通感压制自己的量子兽,将它拖到了自己身后。 电光石火之间,汉尼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冰绿色的眸子猛地一缩,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黑栗雕被他的意识力召唤,在大厅上空打了个旋,落在他肩头,只是金色环眼依旧烧着忌妒的火,恨恨看着巴巴里狮子。 不愧是金辙的弟弟,真是好样的!汉尼拔深吸一口气,几乎捏碎了手中的红茶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曝露过自己的情绪了,作为远航军统帅,他非常擅长隐蔽自己的真实意图。还有他的黑栗雕,虽然是世界上最简单暴戾的猛禽,在他的调校下如今也颇具城府,没想到被这小子简短的一句话,就引得本性毕露。 他是故意的吗?还是只是年轻人一时冲动? 汉尼拔研判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金轩有一副好皮囊,像他的哥哥一样五官端正,一脸正气,眉宇间却又另有一分风流韵致,长眉挺秀,黑眸深不见底,有种东方人天然的内敛深沉。 即使阅人无数的他,竟也有些看不清那里面隐藏的深意。 “我不是有意要冒犯。”金轩忽然后退一步,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声音也缓和下来,“我以为他已经给你说过了,关于订婚的事。” 汉尼拔面沉如水,将红茶杯递给勤务兵,擦了擦手背上溅出的水滴,道:“并没有。”顿了一下,道,“不过他说不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我绝不允许。” 金轩眸色极深,没有反驳,也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只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道:“统帅,他非常尊敬你,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我爱他,自然要尊重他的意见,但这不代表我会把决定权交到你的手上。” 汉尼拔微微一哂,没有接话,有些权利,不是你说有就有的,还得看谁拳头硬。 金轩沉吟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像是勉强压下了自尊,低声道:“好吧,刚才我态度不太好,请你原谅,我只是太担心了,他非常重视你的意见,我怕他会反悔。” 听到他说“爱”这样的字眼,汉尼拔控制不住绷了一下咬肌,但得知巫承赫很在意自己的意见,心里又有些轻微的欢喜。 金轩注意着他的表情,接着道:“我知道我曾经的作为让你很不舒服,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退出艺术圈,不再参与反对远航军的活动,而且上次蚱蜢空间站事件之后,我也明确表示支持远航军和联邦统一。统帅,我恳请你抛却成见,重新考虑一下我和巫承赫的事。” 他前倨后恭,态度转变得多少有些突兀,汉尼拔眉峰一挑,不禁有些疑惑:金轩的性格他并不了解,但King神名气太大了,人人都知道他有多么骄矜傲慢,如今他居然为了巫承赫低下头来,还承认以前那些“错误”,实在令人诧异。 难道他真的很怕巫承赫会因为自己的反对而放弃这段感情吗? 汉尼拔有些不确定,巫承赫虽然看上去乖觉顺从,实际上最倔强不过,这从他们昨晚的对话就能看出来。为了坚持理想,他竟然能说出那样诛心的话来,可见内心并不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很多事情,怕是早就想得极透了,只是不屑于表露出来。 直觉告诉汉尼拔,金轩这是在给他下套,但“夏里在意我”这个念头就像是有魔力,一旦进入他的大脑,就扎下了根,让他心里像六月天喝了冰水一样舒畅,万万不想推翻。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汉尼拔犹豫地想,我是他的父亲,唯一的亲人,他信任我,依赖我,只要我花点时间,他就会动摇,会放弃这段感情……然后他就完整地属于我了。 “统帅?”等不到他的回应,金轩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虽然尽力掩盖,但汉尼拔还是看出来了,因为他的量子兽已经暴露了他的心虚——巴巴里狮子焦躁地在他身后挪着爪子,不时看向黑栗雕,有些愤怒,又有些惶恐。 “那些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汉尼拔冷冷一笑,道,“我们是民主联邦,任何人都有发表自己看法的权利,你反对远航军,反对我,那是你的主张,连你哥哥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夏里还是个孩子,懵懂无知,我会好好提醒他,让他郑重考虑的。” 金轩的表情有些失望,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有些倔强,又有些想要妥协。纠结良久,他攥了攥拳头,道:“好吧,我知道想要让你放下对我的成见,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但请你不要……不要在现在这种时候用什么激烈的方法伤害他,他在生病,情绪很不稳定,一旦受到刺激很可能会心理崩溃。黑珍珠事件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学院怕家长找麻烦,一直在隐瞒这件事,只是让沐院长以补课为借口给他做心理辅导。”辅导他如何成为一名凶残的向导,呵呵…… 原来是有心理创伤,想起昨晚儿子一反常态的激烈和刻薄,汉尼拔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他心理确实是有点问题,不光是因为成年期的原因。也难怪,被六个佣兵劫持,差点失去一条腿,对任何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都是非常恐怖的经历。 可恶的是学院居然敢向他隐瞒! 想到这些,汉尼拔心里又是恼怒,又是不忍,他的儿子是那么荏弱,那么精致,像上好的细瓷,稍不小心,就会被打碎,化作齑粉。 不不,我是他的父亲,我必须保护他……汉尼拔忽然有些后悔昨晚自己的粗暴,巫承赫已经昏迷一整晚了,是他那一下打得太重了吗?幸好他还没做出其他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会照顾好他,不用你费心。”汉尼拔一门心思想回去舱室看巫承赫,完全没心情再应付这个令人讨厌的年轻人,看看时间,示意送客。 金轩不甘心地看着走廊另一端的入口,巫承赫所在的方向,表面上还是一副高冷的表情,眼神已经流露出恳求的神色:“我能见见他吗?说几句道别的话。” “没必要,他太累,一直睡着,什么都听不见。”汉尼拔冷淡地道,“抱歉我还要去学校给他办手续,就不留你了。” “你这样是没有用的。”金轩一直绷着的表情彻底开裂,年轻的面孔不由自主浮上无力的焦躁,“你以为把他带走就能拆开我们吗?他是尊重你的意见,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他是爱我的!” “哦,是吗?那你还担心什么?”汉尼拔嘲道,回想起他刚进来时的趾高气扬,再看看他现在色厉内荏的样子,内心忽然无比畅快:终究只是毛头小子罢了,总统的弟弟又怎么样,男神又怎么样,如果他对这段感情真的这么有把握,又何必放这种狠话? 幼稚! 原本还担心自己的真实意图被他刺探出来,原来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汉尼拔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还以为他们感情已经深得不得了,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拼着把儿子关个一年半载也要用臣服性把他们彻底拆散。 看来完全没必要,怪不得菊次郎整天跟在巫承赫身边,也没见过几次他们在一起约会(其实是因为作为一名偶像金轩在甩粉丝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看来巫承赫还是太嫩了,根本没开窍。 要不然金轩一个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整天呆在自己心仪的向导身边,怎么可能忍住不碰他? “请回吧,不要让总统阁下担心。”汉尼拔挥了挥手,示意尤娜送他出去,“再见。” 金轩不甘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不会放弃的。” “哦?随便你。”汉尼拔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径自离开中央大厅,往大舱走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金轩脸上的表情渐渐平复,重又恢复到了之前冷漠从容的模样,不等尤娜催促就上了气浮车,道:“走吧。” “四分卫”主舰大舱,是汉尼拔御用起居室,近百平米的舱室划分为会客区、工作区和休息区,中间由半透明光墙隔断。休息区占了舱室大约一半的面积,中间是一个多用休眠舱,巫承赫毫无知觉躺在舱里,因为没有注入深海休眠液,就像躺在床上一样。 汉尼拔走近休眠藏,半跪在他身边,大手抚过他额头,眉心不由皱了起来。巫承赫额头火热,布满细汗,脸色白里透青,颧骨却浮着不正常的殷红。 汉尼拔拂开他的额发,替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手渐渐滑到他嘴唇,粗糙的拇指在那里轻轻揉了两下。巫承赫在发烧,鼻腔呼出的热气有些烫手,汉尼拔手伸进被子,从衬衫下摆伸进去摸了摸他胸口,发觉他身体也很烫,心脏跳得又轻又疾,像是随时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跳出来,令人心惊胆战。 这是成年期即将结束的表现,这一关对任何向导来说都非常难熬。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回加百列,我会照顾好你。”汉尼拔执起他的左手轻轻抚摸,巫承赫的手非常修长柔软,指头纤细,指甲浑圆,手掌柔软,一丁点茧子都没有。那是典型外科医生的手,灵巧,纤细,敏感,连指纹都显得分外浅淡。 汉尼拔擦了擦他手心潮热的细汗,将他的手凑到嘴边,轻吻他冰凉的指尖,喃喃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好好疼爱你,像从前一样……不,比从前更好。你是我的,你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只能永远都属于我。”说着,他从军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金属环,套在儿子的手腕上,卡紧锁扣,替他捋进了衬衫衣袖里。 那是一枚网络屏蔽器,做成精巧简洁的男式手镯模样,戴着它,巫承赫就谁也联系不上。 “唔……”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巫承赫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咕哝,拇指神经质地抖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巫承赫有一瞬间的眩晕,头顶是浅银色的金属屋顶,角线亮着柔和的灯光,和宿舍完全不一样,他吃力地动了一下眼珠,一只熟悉的黑影掠过他视野,落在衣架上……黑栗雕! “咝——”巫承赫猛地抬起身来,却感觉后颈一阵锐痛,不由自主倒回舱里,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别动。”汉尼拔扶着他的脖子放正,轻声道,“你在发烧,我刚刚给你打了退烧针。” “爸、爸爸?”巫承赫头晕脑胀,记忆有些混乱,依稀记得自己之前还在宿舍里,要送汉尼拔走,然后怎么一醒来就换了个地方?“这、这是哪儿?” “‘四分卫’主舰。”汉尼拔替他揉着头顶的百会穴,低声道,“你在宿舍忽然晕倒了,我让人把你带回舰队,航医说你身体很不好,激素失衡,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晕倒?巫承赫皱眉,虽然他这段时间一直很虚弱,但还不至于晕倒,最多就是睡着了而已……而且晕倒了也不会后脖子疼啊。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脖子,肌肉和颈椎都是疼痛难忍,他不是菜鸟,很快就明白这是被人用大力撞击过,才导致长时间的休克。 当时宿舍里没有别人,就他们俩。 巫承赫心里浮上一丝阴翳,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肌肉,忽然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枚精致的手镯:“这是……” “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好看吗?”汉尼拔微笑道,“是智能芯片手镯,可以实时监测体征。”手指轻轻在上面按了一下,旁边闪出一道狭长的全息屏,“看,现在你体温超过三十八度一,有些缺钾,还有点缺钙。你身体不好,它会随时提醒你注意健康。” 是啊,它还能随时屏蔽我的智脑网络。作为一名官方骇客的男朋友,巫承赫在金轩那里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东西在黑珍珠空间港的时候,那个叫肖恩的雇佣兵也给他用过。 不过亲爹毕竟是亲爹,选的款式比雇佣兵好看多了,而且还有很多辅助功能。巫承赫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道:“唔,挺实用的,谢谢。” “不用谢。”汉尼拔摸摸他的头,道,“好点了吗?你昏迷了很久了,要不要我帮你洗个澡,起来吃点东西。” “不,不用,我很累,不想洗澡。”巫承赫疲倦地闭上眼睛,道,“我头疼的厉害,想睡一会。” “……好吧。”汉尼拔本想给他吃点东西再睡,但看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就没有勉强,道,“你睡吧,我出去办点公事,一会等你醒了再陪你吃东西,嗯?” 巫承赫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汉尼拔摸了一下他的头,离开了。 舱室里陷入寂静,巫承赫躺了一会,静静数着自己的心跳,数了足有十分钟,才爬了起来,打开个人智脑搜索网络,跟预想的一样,没有信号,全部被手镯屏蔽了。他试图打开手镯,但卡扣是密码的,他不是金轩,破解不开。 早知道就跟那家伙学两手了,整天呆在一起光顾着吐槽……巫承赫追悔莫及,在舱室里转了一圈,会客区只有一组简单的沙发;工作区是全息化系统,没有DNA验证打不开;浴室倒是有个娱乐装置通着网络,但仅限于看休闲节目和听音乐。 转了一大圈,他连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都没弄清楚,巫承赫有些焦虑,走到舱门边摸了一通,门禁面板提示要输入通行口令,他没有。 如果刚醒来那会儿还只是有点疑惑,现在巫承赫差不多可以肯定自己是被软禁了。 可是为什么?只是为了让他退学,把他带回加百列吗?巫承赫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为了教训不听话的儿子,汉尼拔没必要动用“四分卫”舰队,据他所知那是远航军第一集团军嫡系精锐,当初还围剿过“自由革命军”残部。 巫承赫退回会客区,坐在沙发上沉思,什么原因才能让汉尼拔调动四分卫回到敦克尔联邦? 会不会——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猜测忽然蹿进脑海,巫承赫骇得几乎跳起来——会不会汉尼拔一早就知道他是个向导?想赶在成年期把他带回加百列? 不,不对,如果汉尼拔早就知道他是个向导,那为什么不把他丢给巴隆夫人?只要把他送到向导学校,就再也不用担心抚养问题,也不用为此跟莉莉兹产生龃龉,引起蓝瑟家族的不满。 这说不通……巫承赫捋了捋头发,发现发梢全是冷汗,大滴的汗珠正顺着鬓角往下淌,抓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口干舌燥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缓解。 心跳得跟擂鼓一般,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从他身体里冲出来,巫承赫站起来在舱室里来回走动,抓抓耳朵,发觉他的蛹变得有些发烫,里面有个小小的核正蠢蠢欲动。 离破蛹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滴——”的一声,舱门忽然开了,巫承赫悚然扭头,发现是尤娜。尤娜恭敬地向他颔首:“夏里先生,我看到您开启了门禁面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统帅呢?”巫承赫问。 “他出去办点公事,大约要晚上才能回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约中午。”尤娜有些支吾。 巫承赫心一沉,他们连具体时间都要瞒着他。 沐曾经对他说过,对异能者来说向导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他们能控制异能者的思维,令他们发疯,不过刚刚成年的向导一般都比较弱小,稍微接受过一点训练的异能者就能轻易利用强大的体力将其制服。 但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是例外,他们天生意识力就特别强大,因为量子兽是有拟态的蝴蝶,催眠几乎是他们的本能,因此即使是刚刚成年的年轻向导,只要意志力坚定,就能和强异能者对峙。 为了制服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有些人会在成年期左右把他们关起来,不分昼夜,不给时间,故意扰乱他们的生物钟,让他们产生强烈的焦虑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意识力会大大减弱,催眠能力下降,有些体能差的,甚至连量子兽都无法隐藏。 这么隐秘的技巧,汉尼拔又怎么会知道?巫承赫有些不敢相信,但巧合太多了,回想起他刚到加百列的日子,汉尼拔给他准备了独立的住处,买了超大号冰箱,告诉他第一医院的资料库口令,还让他随便用小药剂室……当时他也产生过疑惑,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凑巧,但因为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也就忽略了。 现在再回想一遍,瞬间觉得汗毛直树。 汉尼拔绝对早就知道他是个向导! 可他为什么要替他保密,还帮他隐藏起来? “夏里先生?”尤娜发现他脸色很差,汗珠一滴一滴从下巴上往下掉,不禁有些担心,“你有什么不舒服吗?要不要……”本想问问要不要请航医来看看,但想起汉尼拔的脸色,把后半句话又吞下去了,改成,“要不要拿点东西给你吃?” 巫承赫点了点头,他必须吃东西,补充蛋白质和电解质:“给我一点营养素,还有牛奶和糖,我还想吃点水果,厨房在哪儿?我自己去挑。”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限制了行动自由。 “我多给您送几样过来。”果然尤娜拒绝了他的要求。 巫承赫淡淡点了下头,尤娜扭头要走,他又叫住了她:“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 “有人来找过我吗?”他和金轩说好每天睡前要通话,他昨晚失踪,金轩一定会出来找他。 尤娜脸色有些犹豫,巫承赫直接问:“金轩来找过我吗?” “是的,他来过。”尤娜说,“统帅见了他,让他离开了。” 巫承赫点头。这个消息让他松了口气,金轩知道了,就等于总统知道了,然后还有沐院长,大概也很快就会知道。 无论汉尼拔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在知道他是向导的情况下还把他藏起来,他都得首先保证自己有足够的体力和意识力,那是一个向导的立身之本。 他要吃东西,要估算时间以控制自己的生物钟,要保持清醒的理智。 所以小灯泡,请你再多坚持两天吧。 【Yooooooo……】 68追妻二人组 金轩从近地空间军港一路飙回信息大厦,将半路上写好的简报通过加密频道发给“黑珍珠案”专案组组长,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赶回阿斯顿大学。 刚整理好工具箱,右手心抖了一下,是金辙。金轩皱眉,暗道这老流氓消息可真灵通,一边接通了通讯:“哥?” “NTU司令说你要跟谍报人员去远航军的辖区?” “嗯哼。” “你隶属信息组,跑去那里干什么?” “官方回答是为了工作。”金轩对待他亲爱的哥一向简单粗暴,“私人回答是为了巫承赫,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汉尼拔来了,要带他回加百列。” 金辙沉默了一下,汉尼拔属于外派军事将领,回敦克尔星球是要向他请示的,所以他不但知道汉尼拔来了,还知道他带来了“四分卫”。 黑珍珠事件发生不久,金辙就敏锐地察觉了可能出现的意外,所以警方在给巫承赫定受伤等级的时候,他刻意往下压了一级,定成了“E”,实际上以巫承赫的身体状况和受伤程度,是完全可以定为“D”的。倒不是他想替医保单位省点钱,而是他知道《远航军后代思想教育法案》规定,联邦必须保护远航军委培生的人身安全,一旦发生E级以上事故,其监护人将有权利向联邦申请,将孩子带回身边。 金辙非常清楚自己的弟弟对这个小男友有多么重视,所以尽管汉尼拔不一定会利用这一点,他还是未雨绸缪了一小下下。当然,他是很想直接把等级定为“F”的,那样就万无一失了,但他毕竟是总统,徇私枉法的事情不能做得太明显,因此只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往下调了一级。 “E”级是个擦边,万一汉尼拔要提出申请,教务处还有转圜的余地,起码能拖上那么一阵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汉尼拔动手居然这么快,连夜就把人给接回“四分卫”了。 我可怜的弟弟哟,这是要千里寻夫的节奏啊! 不知为何,内心还有点小激动呢……金辙摸了摸胸口,感觉自己在金轩的暗示下似乎越来越鬼畜和变态了。 “所以你要去加百列?”金辙问,“可据我所知谍报人员的目的地是第二集团军,蓝瑟星将的辖区。” “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其中一名特工去加百列。”金轩拎着工具箱和军服外套往停车场走,“数据分析这两个地方都可能有雇佣兵的联络员。” “数据分析?什么数据?天然数据还是你捏造的数据?”金辙冷哼一声,“你们追查那名骇客这么长时间了,各种证据都表明他应该在第二集团军潜伏,为什么忽然一夜之间就冒出另一种可能性?这两边差得有多远你知道吗?” “无论多小的可能性,都需要要彻底排查,谨慎是NTU的传统。”金轩半真半假地跟他哥打着太极,“我发给专案组组长的简报应该已经在你手上了吧?证据我都列在上面了,我的直接上级都同意我去看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打开小飞碟舱盖,又道,“总统阁下,临阵越级指挥,乃兵家大忌。” 金辙气结,他管得住联邦千千万万高级将领,却管不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顿了顿,道:“无论如何,路上小心。” “我知道。”金轩点火升空,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证据显示黑珍珠案的主使人确实很可能在第二集团军内部,但蓝瑟星将是汉尼拔统帅的岳父,第一和第二集团军一向同气连枝,我怀疑这件事跟两边可能都有关系。所以我这次去并不完全是为了私人事务。”起码有那么百分之五是为了公事,嗯。 金辙沉默了一会,就在金轩以为他没什么话要说的时候,忽听他道:“没有关系,也可以扯上关系。” 金轩心头一动:“什么?” “我们怀疑汉尼拔,他必然会想办法撇清,他要想撇清,就必然要和蓝瑟星将闹点龃龉。”金辙低声道,“远航军已经黏合得太久了,是时候让他们分散一下。” 金轩微一停顿,就明白了金辙的意思。几百年来,远航军已经发展成了一个联邦难以驾驭的巨兽,历任总统之所以将其分为三个集团军,由三名星将掌管,就是为了分权和制衡。但汉尼拔这个“统帅”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他通过联姻将第一二集团军粘合在了一起,而第三集团军的*娃星将又是他一手带起来的,蓝瑟家和*娃丈夫的家族——陈福记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 远航军三个集团军,在汉尼拔的凝聚下渐渐正在形成一个特殊的利益团体。长此以往,不容乐观。 前两届总统的软弱和退让,促成了汉尼拔的野心,时至今日,远航军这种高度统一的联合阵线已经威胁到了联邦政府的权威,金辙作为一个强势的总统,必须在自己的任期内打破这种危险的状况。 否则人类近千年的和平将会再次分裂,就像曾经在地球上那样,战火纷争,永远不熄。 “我知道了。”金轩沉声道,金辙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们都想到了如何利用汉尼拔和蓝瑟家族之间的矛盾,分化他们的力量。不同的是,金辙是为了联邦统一,金轩是为了搞死岳父……不对是情敌。 无论如何,兄弟二人的脑洞在通过不同位面的九曲十八弯以后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一起向着共同的敌人呼啸而去。 几个小时后,小飞碟降落在阿斯顿医学院办公大楼顶层。金轩一路大步走进院长办公室,沐正皱着眉头捣一份营养素。 “你怎么了?”金轩发现他脸色十分不好,苍白憔悴,下眼睑有着浓重的黑影,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沐丢下勺子,似乎完全没有什么胃口,道:“汉尼拔向学校提交了转学申请,教务处今早发到了我这里。”说着将一份电子申请投影在他面前,“我可以压着不签,但压不了多久,黑珍珠事件巫承赫受了伤,按协议汉尼拔有权申请终止委培计划,把他带走。” 金轩一目十行浏览了申请书,道:“E级伤病,正好卡在线上。” “是啊。”沐皱了皱眉,道,“是我疏忽了,当时没往下压一压,我对法律条例不熟。不过我看过鉴定结果,已经定得很轻了,再低可能也不合适。我早上去了他宿舍,舍友说他被他父亲带走了,连行李都连夜打包带走,我看汉尼拔是不打算把他再送回来。” 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能让他走,太危险了,他正在成年期,可能就这一两个礼拜。”他现在开始后悔没早点让巫承赫跟金轩上床了,金轩就是再差,也不可能比汉尼拔更差。 金轩道:“我昨晚去过‘四分卫’,汉尼拔的舰队。” “哦?”沐忙问,“你见到他了?他怎么样?” “没有,汉尼拔不许我见他。”金轩说着,迟疑了一下,道,“院长,有件事……我知道我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我敢肯定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沐眼中精光一闪,道:“说。” “我觉得汉尼拔知道他是个向导。”金轩低声说,“我觉得汉尼拔根本就不像个正常的父亲,他对巫承赫有……有那种感情,你明白吗?异能者对向导,或者说……男人对男人。” 沐咬肌绷了一下,眼睑微垂,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右手握紧了,手背上隐隐暴起淡青色的血管来。 金轩十分诧异,昨天他看破这一点的时候,把自己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差点就没能压制住蠢狮子,后来还是长期艺术表演磨练出的演技拯救了他。今天他之所以把这个惊人的秘密告诉沐,是因为沐一向非常爱护巫承赫,简直到了母鸡护蛋的地步。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淡定。 还是他早就知道什么? “你怎么看出来的?”良久沐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隐隐带着颤抖,像是压制着巨大的仇恨。 “量子兽。”金轩答道,“他的黑栗雕暴露了他的心思,他对我不是讨厌,而是忌妒和仇恨,正常的父亲不会这样。” “他是他的父亲,没错。”沐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脸色越发难看了,“我查过DNA,他们的基因吻合度是999。” 金轩刚想说什么,沐抬手打断了他,继续道:“但他同时也是异能者,异能者是完全没有节操的物种——别瞪眼,你也是一样——相容度不受血缘羁绊,兄弟姐妹照样能引发结合热,这种先例不是没有,只是向导太稀有了,一个家庭里既有异能者又有向导的情况极为罕见,我也是查阅资料偶然才遇见那么几个。” 原来有这种先例,怪不得他一点也不意外……金轩将沐的淡定归结为中年科学家的见多识广。 沐接着道:“汉尼拔已经快五十岁了,如果不想死,就得给自己找个向导,没有比亲生儿子更合适的人选了,又干净,又安全,永远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就连他的枕边人,也能瞒过去。” “可他怎么知道巫承赫是个向导?”金轩疑惑地问,“他们前年才刚刚相认,之前彼此根本不认识。” “向导没有遗传性,但血统的传承总是有迹可循。某些家族就是容易生出向导来,连遗传学家都说不清为什么。”沐说,“巫承赫的母系家族有轻微的基因缺弦,盛产畸形儿,也盛产向导,有人曾经以他们家为病例写过论文,我恰巧看到过。” 金轩愕然:“他的母系家族?巫家?” “是的。”沐眼神有些深远,垂头看着不知名的一点,淡淡道,“那篇论文既然我能发现,其他人也能发现。” 金轩将他的话在脑子里轮了好几圈,慢慢理出些头绪来:“你是说,汉尼拔就是通过巫家的血缘,推断出了巫承赫的向导身份?那他十九年前就认识了巫承赫的母亲,他到底是那时候就知道她有可能给他生出个向导,还是误打误撞,十七年后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向导?” 久久沉默,沐沉沉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赌徒。” 金轩失语,心里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以他二十五年短短的人生经历,实在不敢想象有人能会拿自己的精子布一个如此长久的局,早在十九年前,就给自己种下了一个向导! 如果沐的猜测是真的,那汉尼拔真是一个肮脏的天才,一个毫无底线的魔鬼! 这个推测太过大胆,无法解释的漏洞太多太多,汉尼拔是怎么确定巫溪的身份,是怎么迫使她新婚前夕怀上自己的孩子而不去堕胎,又是怎么在她死亡之后拿到了儿子的监护权……甚至,巫家怎么会在鼎盛时期忽然一落千丈,家破人亡? 尽管如此,金轩却隐隐感觉自己猜对了门道,无他,只因为对方是汉尼拔。一个底层军官家庭出生的平民,能够在短短三十年里从低级士官走到远航军统帅,他的手段,他的头脑,甚至他的三观,都绝逼不能以正常心理猜度。 他是联邦最可怕的野心家! “必须把他救回来。”沐沉声道,“成年期临近,他的身体很不稳定,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金轩摇头:“汉尼拔铁了心要把他带走,这次带了‘四分卫’来,没有强大的火力绝对无法突破他的警戒线,硬闯不行。” 沐眉头紧锁:“他的申请手续齐全,理由充分,我没办法驳回。” “有没有办法不转学?”金轩忽道,“他是E级伤情,正好擦边,学校能不能出面说服汉尼拔,不转学,只休学,或者干脆准个长假,等他身体恢复了再回来上学?” “这个倒是好操作,我可以跟教务处商量,以学院的名义向汉尼拔道歉,如果政府再能出面说情,我想他不会拒绝的。”沐说,“我猜他现在也很着急,急着把巫承赫带回加百列去,所以对他来说转学和休学都无所谓,先脱身回去才最重要。只是,这样操作又有什么用呢?他一旦把人带走,想带回来就难了。” “我会跟他一起去加百列。”金轩说,“我已经向NTU专案组提交了申请,即日内就会跟谍报特工出发去加百列——这是军事机密,请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最多一个月,我会把他安全地带回来。” 沐疑惑道:“你?你有什么办法?” “我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金轩眼中闪着凶悍的光,道,“我要让他怎么把人带走的,再怎么原封不动给我送回来!” 沐愕然,他还从没见过这种画风的金轩,印象中这货不是在课堂上装酷耍帅,就是在巫承赫面前做小伏低,唯一一次发威,大概就是在“进化号”残骸中击毙那几个雇佣兵的时候,可惜他去得晚了,没亲眼看见他动手。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战略学院第一学霸,总统的弟弟,似乎也有凶残的一面。 “他们回加百列要一段时间,‘四分卫’主舰有上千名官兵,路上汉尼拔不可能对他动手。”金轩道,而且他感觉得到,汉尼拔对巫承赫并不是单纯的占有欲,而是打从内心想要征服,像任何强大的男人一样,他们都渴望能够让猎物身心合一地顺从,而不是仅仅屈服于武力。 昨晚金轩那番表演,一方面是为了全身而退,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汉尼拔更多的希望,为巫承赫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等回到加百列,就由不得汉尼拔了。”金轩沉沉道,“那里虽然是他的地盘,但他的行为会比在敦克尔首都受到更多的限制,盯着他的人很多,金辙的人,蓝瑟的人……还有莉莉兹,任何妻子面临家庭危机的时候都不会坐以待毙,她会是我们天然的盟友。” 沐陷入了沉思,他只是个医生,并不擅长权谋和战斗,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巫承赫涉险:“我和你一起去。” 金轩一愣:“你?” “对。”沐淡淡道,肩头橙光一闪,一只朝霞般绚烂的蝴蝶展翅而飞,越过金轩,在巴巴里狮子头顶停了一下,飞回沐的肩膀,消失不见。 “进化号”残骸里他大杀四方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金轩微一沉吟,点头:“好,我想办法安排。”身边有这么一名逆天的强向导,就算真跟汉尼拔对上,也不用担心了。 “我现在去阿斯顿总校教务处,跟汉尼拔交涉休学的事情。”沐推开没怎么动的午饭,站起身来。 金轩也准备离开:“我回NTU总部拿装备和通行证,我早上查过‘四分卫’的行程表,他们打算今晚出发回加百列,下午五点前我来医学院接你。” “好的。”沐拎起风衣,忽然脸色一变,扶着桌子弓起了腰。 “你怎么了?”金轩一直觉得他不大对劲,伸手扶了一把。沐摆了摆手,道:“没事,一点小手术。” “手术?你病了?还是受了什么伤?” 沐脸色略尴尬,顿了一下,低声道:“没什么,你先走,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金轩还有些疑惑,但考虑到他本人就是医科大手,就没有多话,转身走了。 沐弓着腰坐回椅子上,皱眉深深吸气:太疼了,怎么会这样,只是人工受精而已……昨天下午他接到精子银行经理人的电话,说捐助人同意了,让他去接受手术,他算算今天刚好没课,就去了。 男-受孕要比女人困难得多,需要专门的医生操作,他年纪略大,做过移植手术,本身身体就有些不适合怀孕,所幸这么多年来保养一直比较好,又是个处男,怀孕那套器官还是崭新的,才勉强通过了体检。就这手术做完以后还是出了一点血,肚子疼了一晚上。 今天早上稍微缓解了一点,他就坚持着来上班了,大概是刚刚有点动怒,现在又开始疼。按理这种时候他不该进行长途星际旅行,最好是卧床静养,但汉尼拔这混蛋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不能让自己唯一的亲人落到他手里。 金轩太年轻了,他不放心。 沐闭着眼睛在椅子上躺了一会,感觉不那么疼了,才慢慢出了办公室,往停车场走去。他不能为了一个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孩子放弃巫承赫,时也命也,这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他的造化了。 忙乱了一个下午,事情终于朝着他们计划的方向迈进了一步:汉尼拔同意暂时给巫承赫办休学手续,NTU批准了金轩的申请,并同意沐以圣马丁研究中心特派顾问的身份随行——黑珍珠案是冲着圣马丁研究中心的那批药剂去的,沐是中心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的要求完全符合常理。 下午五点,金轩来医学院接沐,院长大人在办公室小睡了一会,看上去精神了不少,脸色也没有早上那么苍白了,就是走路腿还有点打颤。 “你真的没事吗?”金轩担心地问。 “没事,已经好多了。”沐面无表情,只嘴角略勾了一下,以示安慰,“深海休眠对身体有好处,等到加百列就能完全恢复了。” “好吧。”金轩帮他拎起小小的行李箱,还想扶他,被沐拒绝了:“我自己能走。” 倔强的老男人……金轩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和巫承赫真是像绝了。 乘穿梭机到达空间港,NTU的飞船已经在待命了,除了一名谍报特工,还有两名驾驶员和两名后勤同行。金轩向沐介绍了他的同事,又为他安排了休眠舱。沐身体不适,简单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进入了休眠。 晚上七点半,近地空间军港传来消息,“四分卫”舰队开拔。金轩同时通知驾驶员起航,在平行航道上一路尾随,往加百列飞去。 进入曲率飞行之前,金轩照例给哥哥打个电话报平安:“我已经起航了,预计四十个标准日回敦克尔星球。” “路上小心。”金辙正在“铁翼”工作,忙忙碌碌的,“他们说你申请带了个顾问?哪来的顾问?谁啊?”下午太忙了,他还没顾上看NTU发来的消息。 “巫承赫的院长。”金轩道,“就是你在圣马丁研究中心见过的,很白很瘦,和巫承赫有点像的那个。” “……”诡异的静默,线路那头金辙像是被呛住了,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半天才顺好了气,大叫道,“你说谁?谁?” “沐。”金轩说,“你未老先衰了吗?听力有问题?” “……”金辙又是一阵沉默,忽然破口大骂:“金轩你这个王八蛋!” “……你有病啊!!!”金轩被他骂了个莫名其妙。 “你爸爸的!”金辙暴跳如雷,“你这个坑爹货!我总有一天要捅死你!” 金轩一头黑线,直接关闭通讯进了休眠舱,暗自吐槽这老东西越来越叵测了,简直狂犬病! “铁翼”军事中心,金辙对着挂断的通讯线路把金轩的爹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顺便把自己的爹妈祖宗也问候了一遍,摔了他最喜欢的一把紫砂茶壶,然后对着特勤吼:“叫霍伯特来!” 苦逼的国务卿分分钟从楼下跑上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你把杯子都摔了,你更年期了吗?” “你才更年期!”金辙一脸黑气,摔得文件夹啪啪响,“我要去加百列,你和我的首席幕僚商量一下,半小时内给我把行程安排出来。” “……”霍伯特简直无语了,“你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去加百列,金轩不是已经去了吗?” “别跟我提那个小王八犊子!”金辙又要暴走了,“他这是要老子断子绝孙的节奏!” “没有他你不是早就断子绝孙了吗?”霍伯特莫名其妙被他喷了一顿,道,“你的行程我很清楚,一周内都不可能空出来,要走也要到下周了。” 金辙喘着粗气想了半天,挥挥手:“那就下周,先让我的特勤组分出一半……不对是三分之二来,马上跟踪NTU的飞船,暗中保护他们。” “你不是吧?金轩又不是第一次出门,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保护吗?”霍伯特惊悚了,“你这么担心他就别让他去好了。” “谁担心他!爱死不死,祸害遗千年!”金辙怒道,“让他们给我保护好那个顾问!” 霍伯特脑子半天都没转过来:“顾问?什么顾问?” “阿斯顿医学院那个院长,沐。”金辙严肃脸道,“他是联邦最伟大的医学科学家,是宝贵的财富,他那双手花了老子的教育部八千万保单,所以让他们给我把人保护好,一根毫毛也别伤着!” “……”霍伯特想说你丫不是吃错药了吧?但看看总统阁下那气急败坏的帅脸,还是没戳他肺管子:“好,我马上去安排……你悠着点,一把年纪,狂躁症犯一次少一次。” “滚!”金辙怒道,“老子以后都不怕狂躁症了,你们都给我等着瞧吧,别以为把我熬死了你们就解放了!”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转怒为喜,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卧槽!更年期的异能者真可怕……霍伯特打了个冷战,同手同脚地走了。 69渣爹真面目 经过数次曲率加速,“四分卫”舰队终于抵达加百列军港。 从深海休眠中醒来,巫承赫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周都是灰白色的软性墙面,家具都是圆头圆脑没有棱角的,还有他身下的大床,也是异常柔软舒适。 房间里光线非常柔和,明显不是自然光源,巫承赫爬起来沿着四壁走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窗户,但有一扇门。他轻轻推了一下,门滑开了,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足有两三百平米大小,中间有一个圆形游泳池,旁边摆着沙滩椅和阳伞。大厅半球形的穹顶非常高阔,正中有一个球形照明,大约能模拟阳光,四周不时吹来微风,吹动阳伞边缘垂下来的金属装饰小球,发出细碎的“铃铃”声。 大厅周围隔一段就有一扇小门,巫承赫一一打开看过,里面有的是音影室,有的是全息游戏室,还有一间是书房,他从阿斯顿带回来的书籍和资料都被整齐地码在书架上。离卧室最近的一间则是空屋子,什么都没有,只有墙壁上布满不规则的圆孔,也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 总的来说,这里像一个配备完善的豪华住宅,只是住户只有他一个。巫承赫把所有的屋子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通向外界的门。 我在哪?今天几号?现在是什么时间?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一切答案都得靠他自己找。巫承赫在游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坐下来,穹顶上的光源缓缓亮起,洒下明媚的阳光。他抬头看着阳伞半透明的顶篷,慢慢闭上眼睛。 他现在应该在加百列,从敦克尔星球以曲率推进到达加百列军港,以现在的技术来讲需要七到十个标准日,“四分卫”舰队是军用舰艇,那么应该是上线,七天。于是加上在敦克尔星球近地空间军港驻留的一天,他已经被软禁八到九天了。 他不知道汉尼拔为什么要软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扰乱他的生物钟,但汉尼拔既然知道他是个向导,就绝对不会把他放在危险的地方。所以这里要么是军事禁区,要么是私人别业,前者的可能性大于后者,因为逃离难度更大。 巫承赫想了一会,睁开眼睛,从阳伞边缘拽下来一个装饰用的小金属球,用细绳穿起来做成一个简单的单摆,以自己的心跳计时,测算了大概十来遍,确定这里的重力加速度比9.8要小。 加百列军港整体造型像一截短粗的水泥管,内壁是生活区,叫做“内环”,外壁是军事区,叫做“外环”。为了适应人类生活,内环的重力加速度一直模拟敦克尔星球的9.8,而外环因为处于内环和太空的缓冲区,这个值就被调小了一些,以便轮值的军人适应环境。 巫承赫将金属小球挂回阳伞,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被关在了外环的军事区,整个加百列只有这里重力加速度比较小。至于具体的地点,他无法确定,从前他曾基础学校的选修课上看过这里的地图,但仅限于训练区。 手脚有些轻微的麻痹,那是深海休眠造成的肢体僵硬,巫承赫在沙滩椅上坐了一会,站起身脱衣下水,在小游泳池缓慢游动,活动四肢。这次醒来以后,他的体温依旧维持在三十八度左右,但嗜睡的情况好了一些,感觉不那么悃了,只是浑身的骨节都有些酸胀。 这应该是生长痛,成年期最后一刻,他的量子兽即将完成蜕变,从蛹变成蝶。相应的,他的身体也开始疯狂地生长,尤其双臂和双腿,有时在休眠中似乎都能感觉到拉伸时发出的咔咔声。 从游泳池里出来,巫承赫躺在沙滩椅上休息,他看到自己胳肘和膝盖的皮肤长出了浅淡的细纹,那是骨骼生长过快导致的生长纹,这一个多月的工夫他长得太快了,从一米七直接拉到了一米七四,皮肤和肌肉都有点超负荷。 躺了一会,肚子饿了,他换了衣服去厨房给自己弄吃的,储物柜里放满了营养素配料,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冰箱里有各种水果,还有牛奶布雷果汁之类,汉尼拔很熟悉他的生活习惯。 巫承赫做了点复合营养素,独自坐在吧台边吃完,他不知道汉尼拔打算把他关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对方要把他怎么样,他只能等,等汉尼拔下一步的举动,或者有人来弄他出去。 时间混乱地流逝,巫承赫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他悃了就睡,醒了就打打游戏,游游泳,饿了就去厨房找吃的……没有时间参照,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行为规范化,保持固定的运动量和进食量,这样他的生物钟就能稍微正常一点。 即便如此,一段时间以后他还是感觉到了不适——他的意识云开始有些不稳定,有时会莫名其妙像煮熟的开水一样翻滚沸腾,让他焦躁不已。还有他的蛹,也变得分外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时刻想从里面冲出来一般。 这天他照例看了一会课本,就躺到了床上,迷迷糊糊刚睡过去,就感觉意识云波动了一下,猛地惊醒,发现床头站着个人。 看到那人肩头的黑栗雕,巫承赫就知道是是谁来了,于是默默坐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房间里的灯光也缓缓亮起,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略带责问的眼光看着汉尼拔——如果说在四分卫装乖还有用的话,现在恐怕是没什么意义了,汉尼拔把他关了这么久,他再淡定下去就太不正常了。 汉尼拔眸色深沉,像往常一样伸手来摸他的头。巫承赫往后躲了一下,哑声道:“这是哪儿?为什么关着我?” 汉尼拔摸了个空,手顿在半空,半天才收回去,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这是一个特殊的医院,你身体有些问题,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 这要是医院就见了鬼了!巫承赫心下冷笑,道:“我很好,没什么不妥,我已经听你的话休学回加百列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关着我?” “唔,你这样可不乖。”汉尼拔嘴角勾了一下,语气温和而强势,“我把你隔离起来,是为了你好,夏里,你应该很清楚。” 巫承赫心跳咚咚响:“什么意思?” 汉尼拔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一笑,摇头道:“夏里,你不该骗我。” 巫承赫默然不语,他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向导呆在阿斯顿大学,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还是汉尼拔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表示知道他的秘密,巫承赫有一瞬间的窒息,良久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 汉尼拔眼睛稍微眯了一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保护你。” 巫承赫大脑迅速转动,种种迹象表明,他第一次来加百列,甚至更早的时候,汉尼拔就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了。但为什么他不报警,不把他交出去呢? 这么多天,巫承赫经常会想到这个问题,他心底里隐隐有个猜测,但这猜测太过可怕,他不敢相信。 汉尼拔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眼神,俯身捏住他左手,语气变得异常温柔和蔼:“夏里,你不用怕,我不会把你送到向导学校去的,我不会让你失去自由。” 他的手很温暖,不知为何却带着点薄汗,潮乎乎的。巫承赫触到他的手指,像是被粘腻的蛇缠上了一般,心里一阵紧缩,猛地将手抽回来,道:“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汉尼拔近乎暗哑地说,“我是你的爸爸,夏里,你是我的一部分,我爱你就像爱我自己一样,如果你失去了自由,我就等于失去了部分的生命,你懂吗?” 他的话每一个字巫承赫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却像是产生了某种邪恶的气场,令人毛骨悚然。 巫承赫忍不住抖了一下。汉尼拔轻轻坐到床边,胳膊一伸扣住床头,将他圈在自己的手臂之间,缓缓道:“夏里,这个世界上,只有爸爸能够保护你,我把你从阿斯顿带回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嗯?” 巫承赫感受到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心里却越来越凉,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汉尼拔说……他爱他! 这个“爱”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就永远是安全的,谁也不能伤害你,无论是向导学校,还是其他异能者。”汉尼拔的声音低沉而蛊惑,温柔得像来自地狱的泉水,“所以不要离开我,夏里,答应爸爸,一辈子呆在爸爸身边,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吗?” “……”巫承赫已经出离惊悚以至于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半张着嘴,良久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置信地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爸爸!” “是的,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密,无论从身体还是从意识。”汉尼拔冰绿色的眸子变得仿佛翡翠般通透,瞳孔中心那一点深绿却越发幽暗,“你是我的儿子,你的身体发肤都是来自于我,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你是向导,我是异能者,我们是相容的,我们的意识云能完美通感。”顿了一下,他深情道,“宝贝,在我终身标记了你以后,我们的感情会更加稳固和谐。” 他说什么? “标记”?! 巫承赫没想到自己最可怕的猜测这一刻居然变成了现实,他骇得连眼睛都忘了眨,良久才颤声道:“汉尼拔,我们是父子!” “我们是异能者和向导。”汉尼拔大手掐住他下巴,在那失去血色的唇瓣上轻轻一啄,“别害怕,夏里,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进化的奇迹,不用在意那些世俗的伦理,那都是用来羁绊凡夫俗子的歪理罢了。你继承了我的基因,和我一样完美,我们的结合才是世界上最纯粹最完美的结合!” “住口!”巫承赫气得浑身发抖,父子乱|伦完全冲破了他的底线,这种话他连听一下都觉得脏了耳朵,“你这个疯子!”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抓住汉尼拔双肩一推,竟将他推了个趔趄。 “你简直不可理喻!”巫承赫爬起来,光着脚站在地上,连牙齿都有点打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我父亲!” 汉尼拔站起身来,原本温柔的表情染上一丝阴戾,他步步逼近,沉声道:“夏里,我知道你一时半会绕不过弯来,我今天不会强迫你,但你也别给我得寸进尺,我是你爸爸,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爱你,但并不意味着可以纵容你挑战我的尊严。”他的黑栗雕在他头上打了个旋,俯冲下来落在巫承赫肩上,炸起翎毛,对着他的耳朵尖叫;“口桀——” 巫承赫耳膜一震,大脑一阵眩晕,步步后退,直到碰到墙壁。 “‘疯子’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嗯?”汉尼拔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抵在墙角,“我喜欢你冲我撒娇,但决不允许你骂我,我是你的父亲,将来会是你的男人,你的异能者,你的主宰!你最好给我乖乖的,我会保护你一辈子,让你衣食无忧,万事顺遂。否则……”他俯下头,鼻尖挨着巫承赫的鼻尖,一字一句地道:“夏里,我是很擅长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孩子的。” 巫承赫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浑身颤抖,他握住汉尼拔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扒开,但对方力气太大了,捏得他下颌几乎碎裂。咸腥的气味在口腔中蔓延,那是他的牙齿硌破了他口腔内壁的嫩肉,巫承赫毫不退缩地看着汉尼拔暴戾的眸子,道:“你休想!” “真是个倔强的小马驹。”汉尼拔冷笑一声,低头舔去他嘴角溢出的血丝,带着冰冷的笑意道,“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跟我像极了,看见你,我就像看见了我自己。很好,我越来越爱你了,夏里。” “滚开!”巫承赫低吼一声,猛地提膝踹向他小腹,趁机脱开他的掌控,赤脚往门口跑去。 汉尼拔比他高大得多,两步就赶上了他,两人在门口简单过了两招,巫承赫轻易就被他制服了,右颊挨了一拳,肿了起来,双手也被反剪在了身后。 “看不出你身手还不错。”汉尼拔也被他在小腿踢了一脚,声音带上一分怒气,捏着他双腕将他从地上提起来,道,“很久没有人敢跟我动手了,没想到第一个冲我挥拳头的竟然是我的儿子。” 巫承赫越是愤怒,就越是沉默,被他拉起来以后一句话都没说,只剧烈喘息着,单薄的胸膛急速起伏,因为睡衣领口有点大,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显出气得通红的胸口。 汉尼拔看着儿子细腻得几乎看不出毛孔的肌肤,不禁一阵头皮发紧,但看到他上臂窄细的肌肉绷得死紧,牙关紧咬倔强不屈的样子,又忍不住心头火起。将他半拖半抱弄到沙滩椅上,面朝下摁在椅子里,恨恨道:“我以前真是对你太纵容了,让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个乖孩子……好吧,我们还是来点容易些的。”说着,他单手箍着巫承赫双腕,右手卡住他的下巴往上抬。 巫承赫以一个痛苦的姿势被他拉高下颌,露出脖颈,纤细的喉结暴露在他面前。 “呜呜……”巫承赫剧烈地挣扎起来,头发上的汗珠像细雨一样纷纷掉落。汉尼拔看着他通红的眼角,嘴唇上淡淡的血渍,心里有一丝不忍心——这毕竟是他捧在手心里娇养了大半年的小儿子,那么细致,那么柔弱…… 但他那点怜惜的心理很快就被理智压制住了,显然这个倔强的小家伙对父子标记极为抵触,如果按他以前的想法慢慢来,恐怕要花费很多的工夫。 成年在即,他没有时间了,恐怕得用点非常的手段。 至于感情……有了臣服性,培养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嘘——别动,让我亲一下,你很快就不会觉得爸爸难以接受了。”汉尼拔附身用膝盖轻轻顶住儿子大腿,将他脆弱的反抗彻底镇压在自己强大的体力之下,低头慢慢靠近他细瘦修长的脖颈,舌头往他的喉结探去…… 巫承赫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那声音像是要把他本来就不甚健康的声带震碎。汉尼拔心头抖了一下,动作一顿,忽然感觉意识云一阵激烈的刺痛,几乎让他一头栽倒在地。 “咝——”汉尼拔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两边太阳穴像被烧红的钢针扎入了一般,痛不可挡,连四肢都瞬间麻痹了起来,手一松,腿一软,轰然扑倒在儿子背上。 巫承赫差点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垮,胸口一阵憋闷,喉咙里泛出淡淡的血腥味。他使用了意识攻击,用自己的思维触手刺入了汉尼拔的意识云,在沐的教导下,他的意识力已经比半年前强大多了,即使处于混乱的成年期,也能勉强攻击比自己强大很多倍的异能者。 时机稍纵即逝,巫承赫趁着汉尼拔还没恢复过来,拼命推开他沉重的身体,爬起来往大厅对面的角落跑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去哪里,他连这地方出口在哪都不知道,只能漫无目的地逃,尽量逃到远离汉尼拔的地方。 汉尼拔是个强异能者,长期接受最为严酷的军事训练,思维防御能力一等一地强,之所以着了巫承赫的道儿,是因为他根本没提防这个看似弱小的小儿子。巫承赫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性格又一向温吞,汉尼拔完全没料到他的意识力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在蜕变前夕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攻击力! 作为远航军统帅,汉尼拔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急剧的眩晕之后,他很快清醒过来,虽然大脑还有些胀痛,意识云轻微受伤,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他的战斗力,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占有欲。他从沙滩椅上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仿佛邪恶的神祗一般,隔着小小的游泳池沉沉看着对面的少年,一粒一粒解开纽扣,将军服丢在椅子上。 外套之下,他强健的身躯包裹在浅灰色的正装衬衫里,显出贲张的胸肌和发达的三角肌,简直像是钢筋铁骨一般。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绕着泳池往巫承赫走来,一步一步,压力十足。 巫承赫与他悍然对视,毫不退缩,这种时候任何逃避和哀求都是没有用的,唯有死磕!作为一个男人,他绝对不会活着让另一个男人用武力占有他。作为一个即将蜕变的向导,他就是毁掉自己的意识云,烧掉自己的脑子,也绝对不会向汉尼拔这种丧心病狂的野心家屈服! 父子二人沉默地绕着泳池转了大半圈,巫承赫停下了脚步,压制着剧烈翻涌的意识云,伸出两对思维触手猛然攻向汉尼拔,往他的意识云袭去!汉尼拔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敢主动发起攻击,立刻建立思维防御,抵挡汹涌袭来的触手。 两个人的意识力在高维空间里轰然相撞,发出无声的空间波动,黑栗雕惨呼一声,被思维攻击的余波扫到,双翼瞬间僵硬,直直从半空中坠下,落进了游泳池,在水面上拼命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勉强强飞了起来,但一时落不到汉尼拔肩头,只能在他脚边扑腾。 巫承赫胸口气血翻涌,头颅剧痛,简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他耳朵上的蝶蛹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嚓”声,像是裂了道缝,有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裂缝中徐徐散出。 汉尼拔也是脸色铁青,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自杀式的思维攻击,饶是久经沙场,仍旧被振伤了些许,意识云不安地震荡着,几乎无法安抚自己惊恐的量子兽。 两败俱伤,但汉尼拔毕竟临战经验丰富,体力也强大得多,在巫承赫再次积聚起力量之前,他就恢复了战斗力。这次他不再留情,强健的身躯像一发出膛的炮弹一般,微一躬身便一跃而起,越过小半个游泳池,将巫承赫扑倒在地。 巫承赫后背撞在地上,因为地板是柔性的,并没有撞疼,但紧接着他便感觉一股大力扼住了他的咽喉——汉尼拔铁爪一般的右手卡住了他的喉咙,精确地控制着力道,只留一丝细微的空气给他呼吸。 强烈的窒息感让巫承赫头昏眼花,刚刚凝聚起来的意识力根本无法运用,他徒劳地挣扎了两下,就被汉尼拔半拖半抱弄到了卧室旁边那间屋子,丢了进去。 房门被锁,巫承赫扑倒在地,刚要爬起来,忽然感觉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里响起了某种高频声波,刺得他天灵盖剧痛,脑浆都差点从耳朵里迸出来。 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意识云被那奇怪的噪声干扰,发生了共振,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漩涡,搅得他天翻地覆,几乎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只能躺在地上打滚。 几分钟后,巫承赫抑制不住吐了起来,吐完食物,连胃液都吐了个干净,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一样蜷缩在地上,神经质地抽搐着。 房门打开,声波消失,巫承赫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睁开眼睛,眼球已经变成了一根细线。扭曲的视野里,他看到汉尼拔的脚走近了他,然后衣领被他拎住拽了起来。 “别以为我舍不得收拾你。”汉尼拔用拇指擦去巫承赫嘴角的苦水,警告道,“我说过,我喜欢乖孩子。” 巫承赫筋疲力尽,意识云混乱,他虚弱地用胳肘撑着地面,艰难地摇头,再摇头,弱声道:“你、你会下地狱的。” “你会陪着我。”汉尼拔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残酷的快意,“我们是父子,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我的罪就是你的。” 巫承赫无力反抗,只剩下沉默。 就在这时,汉尼拔的左手心忽然震了一下。他微一皱眉,来之前他就吩咐过尤娜,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除非有什么重要的军事动向。 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汉尼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线路。 “统帅。”尤娜的声音依旧是刻板的,但隐隐带着一丝不安,“莉莉兹夫人在找你。” 莉莉兹?她的舰队不是在远征吗?按计划四个月之后才会回来。汉尼拔心一沉:“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小时前。”尤娜道,“不但是她,蓝瑟星将也在赶来加百列的路上,几个小时之内就到港了。” “发生了什么事?”汉尼拔松开巫承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觉得事有蹊跷。 “是关于黑珍珠空间港的恐怖袭击事件。”尤娜说,“NTU的专案组将事故元凶锁定在了第一、二集团军内,总统阁下亲笔签发了调查令,要求您和蓝瑟星将协助调查。NTU的特工已经在会客室等您了。” “我马上回来。”汉尼拔挂断线路,弯腰去抱巫承赫,却遭受了强烈反抗。他有心先建立一个临时标记,但巫承赫刚刚吐过,浑身又是汗又是血,还有半消化的食物,看上去实在不大可口。 算了,反正他也跑不了。汉尼拔皱了下眉,丢下儿子,匆匆离去。 70挖坑等你跳 军委会。 汉尼拔脚步匆匆走进办公室,尤娜已在等候,视线扫过他略显凌乱的军服,以及衬衫下摆的褶皱,迟疑道:“统帅,NTU的人在等,您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汉尼拔脸色极不好,“嗯”了一声,便将军服脱下来丢给她,一边解衬衫纽扣,一边道:“到底怎么回事?” “NTU的人查到‘黑珍珠事件’和远航军有关,派了两批人过来调查,一批去蓝瑟星将那边,一批来加百列。这次行动是总统特批的,内阁成立了监察组督办,所以几天以后会有另一批人来加百列监察调查进度,估计领头的应该是国务卿霍伯特。”尤娜道,“蓝瑟星将那边的询问已经结束了,听说他火很大,打算亲自跟总统的人解释,所以提前开拔来加百列等待监察组。” “怎么,他还打算上诉吗?真是贼喊捉贼。”汉尼拔冷笑道,将衬衫脱下来,嗅到上面儿子浅淡的气味,还有呕吐和汗水的味道,皱了下眉,揉成一团丢在地上,“跟他说我也很火大,让他把自己的人看好点,别给远航军惹麻烦。” “是。”尤娜迅速拟定回信,投影出来给汉尼拔看。汉尼拔扫了一眼便点头:“就这么发吧。”脱下背心丢给她,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道:“莉莉兹是怎么回事?” 尤娜从衣帽间取了新的衬衫和军服给他,帮他整理衣领和纽扣:“她听说了调查的事,非常担心您,所以把舰队交给了副手,带了两艘小型战舰回来。” “担心我?她是在担心她的父亲吧。告诉她我不会见她的。”汉尼拔面无表情整理好领带,道,“让她立刻返航,就说我说的,如果她在加百列逗留二十四小时以上,就把肩章摘下来直接放在我的办公桌上!”顿了顿,神色冷下来:“木兰舰队属于远航军第一战斗序列,她居然擅离职守,简直胡闹!” “是。”尤娜恭敬答道,跪下去帮他换鞋,系好鞋带,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恕我直言,统帅,您这样做莉莉兹夫人恐怕会很伤心。” 汉尼拔穿上军服外套,弓腰眯眼看着尤娜:“你们女人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言行统一起来,嗯?一边想要和男人在战场上一较高下。一边又让男人理解你们的所谓‘感性’,处处包容你们,不觉得太可笑了吗?”直起身来,“告诉她,如果她真的这么放心不下自己丈夫,那就把舰队交出来,回家作太太好了,我很遗憾失去一名杰出的舰队长,但家里多个花瓶的话我也不在乎。” 尤娜垂下眼睛:“是。” 会客室里,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正在等待,见汉尼拔进来,恭敬地站起身敬了个礼:“统帅。” “你好。”汉尼拔看到对方的军阶只是上尉,淡淡点了一下头,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请坐,远道而来,辛苦了。” “我的责任。”这名NTU调查员和所有的特工一样,长了一张极易忽略的大众脸,眼神内敛,表情和善,毫无存在感。汉尼拔等他坐下,开门见山道:“总统阁下因为黑珍珠案对第一集团军产生质疑,我非常遗憾,不过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调查,时间宝贵,我们开始吧。” “是。”NTU特工打开个人智脑,将各方面搜集的证据一一展示给汉尼拔,道:“涉案的雇佣兵有一大半是出自远航军,虽然都已经退役了,但各种迹象表明他们一直和军队内部的人有联系。我们有理由怀疑,远航军内部已经被某些恐怖组织渗透,统帅,您怎么看?” “远航军一直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我们站在人类面对未知宇宙的第一线,承担着保护联邦的重大责任,绝对不可能被恐怖组织渗透。”汉尼拔正色道,“远航军人数众多,分支庞杂,不可否认在管理上有些不足之处,可能有极少数人渎职懈怠。但我想远远还没有达到‘渗透’的程度。” “或许‘渗透’这个词我用得不太恰当,请您原谅。”特工温和道,“但这批雇佣兵在军方有联络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汉尼拔点开一份文件,那是唯一幸存的一名雇佣兵苏醒后做的口供节选,上面写着,他们的次级接头人曾提到这个案件的幕后主使,与第二集团军某高官有关。 “第二集团军是蓝瑟星将直辖,我只有监管权,没有直接管理的权利。”汉尼拔道,“或许等蓝瑟星将来加百列,会当面向内阁督察组陈情。” “我们的人已经和他接触过了,他态度很不好。”特工脸色有些无奈,“蓝瑟星将是老牌星将了,脾气很大,您不好越权直管,我完全理解。” 汉尼拔皱了一下眉头,蓝瑟星将既是他的前辈,也是他的半个下属,同时还是他的岳父,这个关系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但现在很明显越来越制约他的发展。年纪大的人总是要固执一些,军功高的人难免桀骜,蓝瑟星将集二者之大成,实在碍眼。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我们原本不用专门派一个组来加百列的,只要调查蓝瑟星将就可以了。但是就在前一段时间,我们发现了一些关于第一集团军的问题。”特工又道,“我们的信息组追查了黑珍珠案件中那名骇客,对他历年来的活动痕迹做了详尽的推演,发现他经常使用的四千多个代理地址中,有近三千个处于第二集团军,还有有七百多个处于第一集团军辖区。” 汉尼拔眼中精光一闪,特工打开一个全息星域图,带入一组代理地址,几秒钟后,密密麻麻的红点在星域图中显示了出来,大面积分布在蓝瑟星将辖区,一小部分在汉尼拔的辖区。“统帅,NTU完全信任您的忠诚,但事实放在眼前,不容我们忽略,您对此有什么解释?” 汉尼拔脸色不变,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组星域图,良久道:“不可思议,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辖区内有这么多网络节点被不知名的骇客长期利用。这是我的失职,稍后我会让我的近卫军彻查这些节点,尽快给调查组一个可靠的结论。” “好的。”NTU特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十分感谢您的配合,统帅,真没想到您如此低调谦和,光明坦荡,我个人非常崇拜您,比起我那个倒霉的同事,我真是太幸运啦。” 他崇敬的表情非常真实,汉尼拔知道他说“幸运”云云是在反衬他同事在蓝瑟星将那里的遭遇,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他那个出身世家的岳父,从来都不把底层军官放在眼里,就连他这个“最为看重的女婿”,今天都已经是远航军统帅了,还是照坑不误——第一集团军根本就没有染指黑珍珠事件,他的辖区内却有这么多网络节点被渗透,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有人在他的手下安插了自己的势力!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莉莉兹、*娃……她们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师妹,不可能悄悄把爪牙伸过来,唯一的可能性是蓝瑟星将! 他的好岳父,永远都意识不到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唯命是从,乖乖被人当枪使的下层军官! 汉尼拔垂下眼睑,眼底闪过一丝阴戾的光,他相信黑珍珠事件必然与蓝瑟有关,这种时候老家伙要是够聪明,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辖区里毁灭证据,可他居然跑到加百列来等着监察组告状,简直作死! 以为现在的总统还和以前的那样,因为他手里握着兵权就完全不敢动他吗?金辙从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也许是时候和联邦联手,做一场好戏了…… 加百列外环一号港口。 木兰舰队两艘战舰徐徐停靠,舱门打开,莉莉兹上校匆匆走下舷梯,问她的秘书:“统帅那边回信了吗?” “回了。”秘书有些忐忑,疾步跟上她,低声道,“是尤娜长官回复的,统帅正在接受NTU的调查,他要求您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加百列,回到战斗序列中去,否则……” “否则什么?”莉莉兹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秘书顿了一下,道:“否则就请您把肩章放在他办公桌上。” 莉莉兹脸色大变,胸口剧烈起伏,半晌道:“他这是不打算见我吗?” “……恐怕是的,长官。” 莉莉兹沉默,继续往出口走:“我父亲什么时候到港?” “很快,应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秘书十分清楚统帅的脾气,他说二十四小时,那绝对不会多给你一分钟,即使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 “我就在港口等。”莉莉兹不敢违背汉尼拔的命令,在家里,她是他的妻子,她可以冲他撒娇耍赖,但一旦到了军部,她就只能是他的下属,绝对不能越雷池一步。其实她这次擅离职守,飞回加百列,就知道汉尼拔一定会大发雷霆,但她还是来了,没有办法,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么自大,而他的丈夫又是多么狠辣。 他给她留了二十四小时,已经是莫大的宽容,换了别的军官,恐怕已经被就地免职了。 莉莉兹暗自叹了口气,曾经她也是一个满怀豪情的单纯女子,上最好的军校,带最好的舰队,嫁给最强的男人……她以为她的一生会像自己憧憬的那样,既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又能和最爱的人并肩携手。然而现实给她上了最深刻的一课。虽然她目前的生活看上去还是光鲜亮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夹在父亲和丈夫之间的女人有多么痛苦。 而且她至今想不清楚,汉尼拔娶了她,到底是因为爱她胜过生命,还是仅仅为了联姻,取得父亲的支持。 放在十八年前,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但现在,她开始有些迷惘了。 “长官。”秘书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考,“有位先生声称是NTU的特工,他要求见您。” “NTU?”莉莉兹讶然,她回来加百列的事是保密的,连汉尼拔都是她出发后才知道,NTU的人怎么会有她的消息? “是的,他有NTU签发的通行证。”秘书说,“他说他在港口一号航站楼的高级会客厅等您。” 莉莉兹对神出鬼没的总统嫡系间谍组织十分敬畏,思忖了一下,道:“我这就去,你随时和我父亲的人联系,他们一到港就通知我。” “是!” 港口一号航站楼高级会客厅,莉莉兹敲了敲门,里面一个冷淡的男声道:“请进。” 会客厅临窗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黑发黑眸,一身黑色西服,连衬衫都是黑色,越发显出白皙的皮肤和清隽的容貌。因为巫承赫的原因,莉莉兹对华裔的观感一向不怎么好,下意识皱了皱眉,道:“您好。是您通知了我的秘书?” “你好,辛普森夫人。”男人站起身来与她握手,“我是NTU特别顾问沐,受黑珍珠专案组委托,询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叫我莉莉兹上校就可以了。”婚后冠了汉尼拔的姓,但莉莉兹仍旧喜欢用自己的名字。 “好的,上校。”沐淡淡道,“请坐。” 两人在窗前落座,莉莉兹审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既不是异能者,也不是向导,身材十分消瘦,几乎称得上羸弱,脸色也十分苍白,完全不像是NTU特工。只是他身上似乎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场,令人一靠近就觉得冷,还有她的狞猫,不知为何也对他十分忌惮,自从进来以后就一直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想起他刚才自我介绍是“特别顾问”,莉莉兹疑惑地问:“您不是军方的人?” “对,我只是暂时受雇于NTU。”沐视线扫过她身后的狞猫,感觉这个女人的意识云充满担忧与忐忑,还有些许的恐惧,顿了一下,道:“请问你知不知道汉尼拔统帅与黑珍珠事件的雇佣兵团有关?” 莉莉兹挺秀的眉毛轻轻一挑,道:“不,我并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的丈夫,他对联邦无比忠诚。” 沐无谓地点了点头,道:“你是他的妻子,当然会这么想,不过我们更看重证据。我们查到佣兵团有一名成员曾经在统帅阁下的近卫军任职,还有,和佣兵团配合的骇客有几百个代理地址出自于他的辖区。” 莉莉兹道:“佣兵团都是离开军队多年的退伍兵,没人能保证他们的忠诚。还有,远航军上亿人,网络节点何止千万,几百个代理地址又算得了什么?统帅日理万机,难道还要时刻监控辖区内有没有人用代理地址吗?” “唔,你说的有道理。”沐有些不舒服,换了个坐姿,道,“我有个私人问题想要问你,有些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意。” 莉莉兹神色一凛,问:“什么问题?” “据我所知,汉尼拔统帅完全有资格申请参加向导学校的毕业舞会,获得一名全职军医,为什么他放弃了机会,娶了你?” 这问题让莉莉兹脸色有些难看,她下意识抬高下巴,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觉得我配不上统帅,还是觉得他在利用我父亲的权势?” 沐摇头:“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想了想,道:“统帅对爱情的忠贞令人钦佩,要知道放弃一名向导,就意味着放弃一半的寿命。” 放在二十年前,莉莉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句话当成羡慕的恭维,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虚和忐忑。她自己也是一名异能者,非常清楚向导对他们来说有多么可贵,随着年龄的增长,死亡的接近,她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让汉尼拔甘心放弃几十年的生命。 或者说,她还是有魅力的,只是她的魅力来自于她的父亲。 “你到底想问什么?”莉莉兹的语气不由自主带上了敌意。沐似乎在犹豫,踌躇半天才道:“这是机密,但我觉得你知道以后或许对我们侦破有帮助。”他压低了声音,道:“黑珍珠事件中,雇佣兵的目标是一箱来自于圣马丁研究中心的药剂,官方公布的消息是这批药剂用于提高异能者的能力,但实际上,它是针对向导的,具体是什么作用恕我不能说明,但……既然是用于向导的,远航军内部是不是隐藏着未曾在向导学校注册的向导?” 莉莉兹愕然:“你是说……” “统帅已经四十七岁了。”沐说,“他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向导。” “不!”莉莉兹下意识摇头,“这不可能!” “抱歉,这确实只是我的臆断,我无心在你和统帅之间制造隔阂。”沐有些遗憾地说,“我们只是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莉莉兹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十几年夫妻,她自认自己在感情上是了解自己的丈夫的,汉尼拔不可能背叛他们的婚姻。但向导的诱惑太大了,作为一名年近五十的异能者,谁又能甘心自己只剩下十几年的生命? “你没事吧,上校?”沐见她脸色苍白,关心地问。莉莉兹摇了摇头,深呼吸,道:“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如果你觉得不适,我们可以终止谈话。”沐温和地说,“这件事我们会继续往下查的,如果你有什么消息,能够证明统帅的清白,请及时通知我。我们都非常尊敬统帅,不希望他蒙上不白之冤。” “好的。”莉莉兹站起身来,“那么再见了,顾问先生。” “再见。”沐亲自送莉莉兹出去,返身回来,金轩从另一道门走了进来:“她已经起了疑心。” “是的。”沐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汉尼拔的行为习惯,事关她的家庭幸福,她一定会去亲自查证的……但愿她能带我们找到巫承赫。东西我已经放在她身上了,你查到追踪信号了吗?” “查到了。”金轩打开个人智脑,调出一幅外环军事中心的全系地图,上面有一个亮蓝色的小点正在移动。 “想不到这么容易,她警惕性很差。” “不,她是个非常厉害的异能者,只是被你的话打乱了心神,有点心不在焉。”金轩说,“无论如何,在她身上做手脚比在汉尼拔身上做容易多了,我跟踪了汉尼拔四五天,都没能找到机会。”脸上现出忧虑的神色,“不知道巫承赫……” “他不会有事的。”沐拍拍金轩的肩膀,道,“汉尼拔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下,只有今天早上失踪了不到一个小时,调查组的人在找他,他没心情干什么。而且我相信巫承赫,他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这孩子比我们想象的都要辣手。”到加百列以后,他们一直找不到巫承赫的下落,只好转而盯着汉尼拔。 “我知道。”金轩点头,“汉尼拔只给了莉莉兹二十四小时,相信她很快就能帮我们找到巫承赫。”除了跟踪莉莉兹,他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凶残的计划——万一汉尼拔再消失一次,他就去炸军委会大厦! 当然,这个打算他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沐。 “她没有回木兰舰队!”对着监控地图看了一会,金轩忽道,“她进了近卫军团的兵站!” “哦?”沐眼睛一下亮了。 “她一定知道汉尼拔许多隐秘的地方。”金轩低声道,“我得跟上去。” “我和你一起。” “不,你留在这。”金轩马上反对,“近卫军团是汉尼拔最精锐的亲兵,我只能一个人潜进去。”开玩笑,他就是能带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带沐,金辙那老鬼畜像是吃错了药,在他休眠期间写了老长一封邮件把他骂了一顿,主题思想就是他想死不要拉人垫背,尤其不要拉沐这种对联邦有重大贡献的科学家垫背,要是院长大人在加百列少一根毫毛,他就别回敦克尔星球了,总统阁下马上跟他断绝兄弟关系! 要不是知道金辙还是个处男,金轩都怀疑沐是他的老情人! 不过就算金辙不嘱咐,他也不会带沐的,院长大人自从离开敦克尔星球就在生病,深海休眠出来之后貌似好了一点,但仍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要在近卫军团出点啥事,估计巫承赫首先跟他没完。 哎呀老男人太麻烦了!金轩和他的狮子一起暴躁挠头,挠了半天将沐安顿在航站楼的休息室,独自一人悄悄潜入了汉尼拔的近卫军团。 71人间蒸发了 巫承赫在汉尼拔离开后很久才攒足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专门针对意识云的干扰器。巫承赫扶着墙慢慢挪到浴室,清洗身上的污渍,他的意识云一直扰动着无数细小的漩涡,引起轻微的耳鸣,眼睛也因为竖瞳的缘故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他轻轻把开裂的蛹从耳背上抹下来。本来透明的蛹慢慢浮上一丝淡淡的橙色,侧面有一道细长的裂缝,周围泛出浅浅的灰黑,像是生命正在流失。他用意识通感召唤量子兽,得不到回应,小灯泡在蛹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要死了,要么就是即将蜕变。巫承赫感觉自己没有要死的迹象,所以安慰自己应该是后者,将开裂的蛹架回耳朵,关水,披着浴袍走到了书房。 视野有些扭曲,巫承赫花了一点功夫才从书架上找到《医学大词典》,这些书都是汉尼拔叫人从阿斯顿医学院的宿舍里打包带回来的,大概是怕他无聊,堆在这里给他解闷。 翻开辞典,中间部分的纸张被挖了个洞,里面塞着一个小小的保温盒。盒子里装着他从圣马丁研究中心顺出来的抑制剂,当初怕放在宿舍不安全,就买了本厚厚的大辞典,挖了个洞藏了起来,谢天谢地,汉尼拔把书送来的时候没仔细检查。 如果小灯泡即将化蝶,意味着他即将成年,能感受到相容度,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极端危险的——万一他和汉尼拔相容度较高,以他的控制力恐怕没办法完全屏蔽。 巫承赫打开保温盒,摸索着找到自己的颈静脉,将其中一支注射剂打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能不能扛住汉尼拔的攻击,但他不能放弃。 意识混乱,身体虚弱不堪,巫承赫强迫自己喝了点糖盐水,用沐教给他的办法平息意识云,然后回到了那间令他毛骨悚然的干扰室。 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有好几片干涸的呕吐物,汉尼拔离开的时候没有清理,因此脚下踩到了一些。巫承赫延伸自己的嗅觉,循着气味一路寻找,最后在一片光滑的墙壁前站定。 气味从这里消失了,汉尼拔是从这里离开的,巫承赫延伸触感,双手在墙上仔细地摸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叮——”一声轻响,墙面上忽然闪出了一个全息面板,提示扫入虹膜,巫承赫用自己的眼睛扫了一下,不行,打不开。 这一刻巫承赫都要把自己恨死了,他这一年多怎么就没跟金轩学个一招半式的呢! 时间飞快流逝,约莫过了三四个小时,巫承赫感觉意识云恢复了一些,身体在补充了糖盐水以后也不那么虚弱了,于是回卧室换了一身方便打架斗殴的衣服,又去厨房和浴室转了一圈,找了几个有可能成为武器的小物件。 汉尼拔已经跟他撕破脸,不会给他太多的缓冲时间。巫承赫再次打开了门禁面板,将恢复正常的瞳孔在上面重新刷了一下,试图碰碰运气。 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刚刷完墙壁就“滴”地响了一声,紧接着便闪出了一道小门。 巫承赫大惊,连退好几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门给刷开了。 奇迹并没有发生,因为他看见门外站着汉尼拔。 四目相对,巫承赫拔腿就跑。汉尼拔也不急着追他,见门禁面板开着,脸上出现一丝惊讶。关了门,若无其事地问:“你好些了吗?” 巫承赫对他这种奇葩的关怀无力承受,只给了他一个讥讽的冷笑。汉尼拔也不以为忤,绕着游泳池往他走来,温言道:“别躲着我,你知道没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再反抗我只能是自讨苦吃。” 巫承赫缓步后退,接近那间干扰室,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加快步子跑开了。汉尼拔捕捉到他脸上的恐惧,嘴角轻轻翘了起来:“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再把你关进去。很疼对吗?军方最精锐的异能者间谍都无法承受这种干扰,一小时以上就能引发狂躁症,彻底自毁。不过你的恢复力让我很意外,我以为你起码要到明天才能缓过来。” 巫承赫低声但凶悍地道:“我建议你立刻停下,滚出去,否则不用干扰室,我就能让你狂躁自毁!” “哈!”汉尼拔还是第一次领略到儿子如此强势的一面,感觉这种嚣张悍勇的表情出现在他清秀的脸上,有种奇异的性感,居然有点小腹发紧。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夏里。”他微笑着说,“不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很清楚你自己做不到那一点。” 巫承赫大脑迅速运转着,道:“私藏向导是犯法的,只要你不杀了我,我总有机会向联邦自首,到时候你一定身败名裂!” 汉尼拔无畏道:“没有一个向导会出卖自己的异能者,臣服性会让你依赖我,服从我,永远都无法背叛我!”往前缓慢地走了两步,像是在欣赏他恐惧的样子,淡淡道:“不过你提醒了我,夏里,你太强了,安全起见,几年之内我都不会把你放出去,这里就是你的天地,等什么时候你彻底臣服了,我再考虑带你出去见人。唔,人人都知道我有个羸弱的大儿子,需要长期静养。我会叫人把他们送来的鲜花插在你床头,祝你早日康复。” 巫承赫已经对他各种无耻下流凶残的言论彻底免疫,听到这番话连脸色都没变,冷笑道:“是吗?不怕死你就试试看,听说异能者和向导的生命是绑定的,不知道你会不会例外。” 汉尼拔挑眉,“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吗?真勇敢。但我有点不相信呢,你才十八岁,舍得去死吗?爸爸就那么难以接受,比死亡还可怕吗?想想过去我有多疼你,多宠着你,你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跟我在一起,你将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远航军,整个联邦,都是你的世界!”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巫承赫倒抽一口冷气,汉尼拔的野心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什么对联邦的忠诚,什么对人类的责任,他心里从来没有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有的,只是分裂人类,独|裁联邦的狂妄的野心! “你这个疯子!”巫承赫骇然道,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庆幸,庆幸汉尼拔找上的是他,如果豁出性命能把这个魔鬼毁灭,挽救联邦统一,他宁愿承受最终标记,和他同归于尽! 如果要下地狱,那就一起下好了! “还想和我同归于尽吗?”汉尼拔阴鸷的目光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那你还跑什么?到爸爸身边来,我给你这个机会,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巫承赫看着他高大的身躯步步逼近,他的黑栗雕在高维空间里盘旋着,因为上次吃过亏,不敢接近,只远远发出挑衅的戾鸣,像在催促它的主人立刻动手。 汉尼拔走到巫承赫面前,伸手抚摸他头发,粗糙的掌心滑过他布满细汗的额头,在他略显青肿的右颊流连片刻,触到他的嘴唇,手指加大力度揉搓着,渐渐让那苍白的唇瓣染上一丝不自然的殷红,喃喃道:“真的这么决绝吗?想我死吗?那我们试试看好了……”说着慢慢低下头,吻上他的嘴唇,用舌头舔舐他的牙齿,试图撬开他的牙关。巫承赫死死咬着牙齿不让他进去。他努力了一会就放弃了,大手卡住他下颌,一手撕开他的衣领,发出“嚓——”一声脆响。 巫承赫抖了一下,但没有退缩,在他的强迫下无奈抬起下巴,露出白净的脖颈,少年细小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着,显出内心强烈的恐惧与纠结。 汉尼拔喉间发出几不可查的轻笑,嘴唇吻上他喉结,刚要将自己的唾液舔在上面,建立临时标记,忽觉眼前银光一闪,脸上一阵锐痛,接着,猩红的血猛然喷了出来! “啊!”汉尼拔大叫一声,捂着脸狂退数步,发现自己从左内眼角到右颊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近十公分长的伤口,血流了一脸,连视线都有些发红。 “你!”汉尼拔大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只见瘦小的儿子背着墙面站在那里,嘴里咬着一块细小的刀片,血把半张脸都染红了,只露出一对黝黑的眸子,镇定自若。 那是什么?剃须刀卸下来的刮片,还是榨汁机拆下来的钢齿?汉尼拔看着掌心猩红的血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小绵羊一样的儿子破了相! 巫承赫将口里的刀片啐到地上,用手背抹掉脸上的血,苍白的面颊,殷红的嘴唇,淡粉的血渍,有一种令人胆寒的美感。 “你找死!”汉尼拔彻底被激怒了,猛地扑了过来。巫承赫不等他靠近,直接伸出思维触手,狠狠往他的意识云攻去! “口桀——”黑栗雕大叫一声,震地巫承赫双耳发麻,他的意识力并没有完全恢复,挥出触手已是相当勉强,被黑栗雕阻击,力道瞬间削弱了一半,等碰到汉尼拔强大的思维防御,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高维空间发出一阵短暂的震颤,巫承赫胸口剧痛,差点喷出血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汉尼拔满脸是血,像个地狱爬出来的凶鬼一样扑上来,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出了差不多五米远,直到脊背撞上墙壁才摔了下来。 巫承赫闷哼一声,抱着胸口蜷成一团,汉尼拔大步走来,抓着他一条腿将他拖到干扰室,不由分说丢了进去,锁门,用个人智脑联通房屋主控系统,将干扰波调到最大。 三分钟后,他打开大门。巫承赫已经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失去了之前的强硬倔强,身体神经质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小动物濒死般的呜咽:“不……疼……救命……” 一个拇指粗的橙色椭圆形小球掉落在他耳边,汉尼拔喜形于色,伸手将它捡了起来——那是向导的蛹! “口桀——”黑栗雕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俯冲下来试图将蛹啄起来,但尖利的喙刚刚衔住它,蛹就砰然破裂,变成细小的碎片四下飞散,化作透明。 一个浅橙色的影子在碎片中闪了一下,像细小的幻影,还没等黑栗雕捕捉到它,就倏然消失了。 黑栗雕嘎然飞起,焦虑地四下盘旋搜寻,始终找不到它的影子,落在汉尼拔肩头,愤怒地尖叫。 “别着急,他已经成年了。”汉尼拔眼中精光闪烁,溢出难以抑制的亢奋,附身将巫承赫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等标记完成,形成通感,你就能抓住它了。” “口桀——”黑栗雕迫不及待地飞进了卧室,落在床头。汉尼拔将意识不清的儿子放在床上,巫承赫四肢抽搐,瞳孔变成一条细线,脸色惨得比床单还要白上两分。 “还要杀了我吗?还要跟我同归于尽吗?”汉尼拔单手压着他双腕,轻易就镇压了他微弱的挣扎,“你知道我是怎么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吗?这世上没人能够反抗我!” 因为眩晕和剧痛,巫承赫诡异的竖瞳蒙上一层朦胧的水光,他急促而纷乱地呼吸着,弱声但极为彪悍地道:“好啊,汉尼拔,不怕死你就来,我们试试看!”随着蛹的彻底破裂,他意识到自己彻底成年了,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危险的变化,骨节酸痛,五感增强,有些像初潮时的感觉,但更加强烈。 汉尼拔离他极近,让他清晰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相容度”——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与生俱来,无法抗拒。汉尼拔和他的相容度比马洛略高,但比金轩低很多,他的意识云太混乱了,无法精确评估具体数值。 幸运的是,几个小时前注射的抑制剂起到了良好的屏蔽作用,他很容易就抵制了对汉尼拔的相容性,身体有些躁动,但完全没有散发出信息素。 汉尼拔发现了异样,附身在他侧颊嗅了两下,皱眉道:“你用了什么药物?你在抑制自己的信息素?!” 巫承赫沉默,不引发结合热,他就能尽可能地保持理智,不被性|欲冲昏头脑——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该死……”汉尼拔气急败坏,犹豫着是立刻就标记他,还是先想办法清除掉他体内的抑制药物,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发出“嗡”一声轻响—— “谁?!”汉尼拔厉声喝道。一支冰冷的枪口对上了他后脑,枪膛里缓慢加载能量,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一个熟悉的女声一字一句说:“放、开、他!” 汉尼拔瞬间变色,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莉莉兹脸色白得跟雪一样,嘴唇微微颤抖,握着枪的手却依旧稳健。她知道汉尼拔在军事区有一个秘密的禁闭室,用来关押一些身份特殊的俘虏。因为NTU那名顾问的话让她产生了怀疑,所以她抱着祛疑的态度来看看。 万万没想到,她的丈夫藏着的不是向导,而是他的亲生儿子。 “别激动。”汉尼拔迅速恢复了冷静,举起双手,沉声对妻子道,“放下枪,我们出去谈。” 莉莉兹大脑一片空白,几分钟内的所见所闻太过震撼,让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良久才哑声道:“好。” 汉尼拔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是还留着大片的残血,他无视妻子的枪口,直接走进厨房,在流理台上清洗伤口,而后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水渍。 “为什么?!”莉莉兹无法承受这样可怕的事实,更加无法接受丈夫到现在还镇定自若的样子,“汉尼拔,你疯了,他是你的儿子!” 汉尼拔没有说话,接了一杯冰水灌下去,慢慢浇灭体内那股邪火。 “为什么!!”莉莉兹颤声道,“我以为你只是想找一个向导,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又不能给你续命,别告诉我你爱上了自己的儿子……”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蓦然瞪大,“不!他是个向导!” 莉莉兹风一般转身。汉尼拔抢上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按坐在吧台边的椅子上,一字一顿地道:“莉莉兹,我们都需要向导。” 莉莉兹看着他冷漠的双眼,抑制不住掉下眼泪:“天!汉尼拔,他是你的儿子!” “嘘——”汉尼拔按住她的嘴唇,低声道:“莉莉兹,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该在最辉煌的巅峰陨落,我答应你,我也会给你一个向导,现在你别管我怎么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夫妻,好吗?” 莉莉兹张着嘴无法发出声音,十八年了,她跟了这个男人十八年,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陌生得令人害怕——他还是那个曾经为了她放弃向导的汉尼拔吗? 或者他从来都没打算为她放弃什么,因为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没有亲情,没有人伦! 遑论爱情? “你不能这么做……”莉莉兹痛苦地哽咽着,“汉尼拔,婚姻最基本的底线难道不是彼此忠诚吗?你居然想给我一个向导?你想让我像你一样背叛爱情,背叛家庭吗?你让我怎么面对马洛,面对我们的儿子?!” 提到马洛,莉莉兹泣不成声,汉尼拔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迸裂。 “你给我听着。”良久,莉莉兹屏住眼泪,渐渐恢复理智。她抓住汉尼拔的胳膊,用力之大几乎掐进了他的肌肉,沉声道,“你立刻停止,我们把夏里交给向导学校,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汉尼拔,看在我们十八年婚姻的份上,为了马洛,我原谅你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汉尼拔瞳孔一缩,莉莉兹脸上现出凶悍决绝的神色,道:“如果你执意要标记自己的儿子,可以,但必须是在我们离婚以后,马洛的监护权归我,我退出第一集团军,带着木兰舰队回我父亲那里。你要是觉得自己可以掩人耳目,那就跟你的儿子过吧,不过我不保证会不会把你们的好事说出去!” “你什么意思?”汉尼拔冷声道,“你在威胁我吗莉莉兹?你要拆散这个家?” “想拆散这个家的人是你!”莉莉兹木然道,“我在挽救我们的婚姻和家庭,汉尼拔,人固有一死,哪怕你有向导,难道就永远不死?你这样占有自己的儿子,连人性都不要了吗?听我的,把他交出去!” “你……”汉尼拔还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变,幻影般闪出厨房,往卧室奔去。莉莉兹也是异能者,虽然心神激荡,但起码的警惕心还在,同时冲了出去。 卧室的大床上空无一人,巫承赫人间蒸发。 汉尼拔转身飞快将大厅周围的房门一个个打开,里面都是空的,没有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通往外界的门边,打开全息面板,扫描瞳孔。系统一片血红,报警:“身份不符,系统锁定,倒数十秒后请再次确认。”但倒数每次到了“1”就会跳回“9”,重新开始,循环往复。 汉尼拔脑中第一时间跳出了金轩那张令人讨厌的面孔,只有他这个级别的骇客,才有可能切入近卫军管理系统。 但是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汉尼拔打开个人智脑想呼叫尤娜,正巧看到她呼入的请求,立刻接通:“尤娜,叫人打开禁闭中心的门,系统被骇客攻击,我被困住了。” “统帅!出事了!”尤娜快速道,“军委会大厦发生了爆炸,南区轻度损毁,近卫军正在疏散人群,请您立刻赶到现场!” 汉尼拔一窒,愣了一秒才冷声问:“有人员伤亡吗?” “没有,当时大厦AI系统被骇客侵入,南区所有人收命令去北区集合。”尤娜道,“只有一名文秘被困在洗手间里,刚才已经被救出来了。” “我马上到。”汉尼拔道,“叫人开门,近卫军分出一半人,伊万诺夫带队,包围禁闭中心周围十公里范围,整个外环军事区一级警戒,搜查所有可疑人物。”顿了顿,道,“包括NTU和第二、三集团军的人,一旦查到,就地枪决。” 尤娜迟疑了一下,道:“是!” 汉尼拔收线,回头:“我脑子很乱,等我解决了爆炸事件,我们再谈。” 莉莉兹沉默地点了下头,没有看他。 72终身标记 加百列外环军事区。 统帅近卫军团驻扎在一座“回”字形兵站内,全智能AI零死角监控,辅以全天候人工轮值,层层防守,密不可破。 “回”字形中线的气浮轨道上,一艘单人飞艇急速掠过,在通过第一道关卡时悬停下来。舷窗降下,一名青年军官伸出右手,个人智脑投影出一枚特别通行证。 岗哨一边验证通行证,一边望向他面孔,他的脸被军帽帽檐的阴影挡住了,看不清楚,只看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透出几根凌乱的胡渣。 系统“滴”的一声,显示对方是木兰舰队少校舰长,奉舰队长莉莉兹上校之命执行特别指令。 “您好少校!”岗哨是一名中士,向飞艇内的青年敬了个军礼,示意同伴开闸放行。 少校微一点头,升起舷窗,驾驶飞艇扬长而去,在气浮轨道上留下一道流畅的幻影。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开闸的同伴皱眉,“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刚刚统帅下了命令,任何人有任何异常都必须截停。” “是木兰舰队的人。”中士道,“持第一集团军通行证,统帅的命令只针对其他军团和NTU。话说内环时间已经是子夜了吧?夜生活刚刚开始,谁愿意呆在外环。” 同伴略有些狐疑,接通中层岗哨的通讯:“注意,刚刚有一艘木兰舰队的飞艇驶出,怀疑有异常,请注意盘查。” “收到。” 飞艇速度极快,两边的对话刚刚结束,已经悬停在了中层岗哨之前,两名守卫同时走近:“请出示通行证。” 飞艇内的少校脸色十分阴沉,将木兰舰队的通行证显示给他们看,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的面孔,冷冷道:“执勤期间不允许喝酒,中士,没人告诉你们这是最基本的军纪吗?” 两名守卫一惊,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解释道:“那是八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大约是喝得太多,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散掉。抱歉少校,耽误了您的时间。”认真验过通行证,没发现可疑,恭敬地敬了个礼,开闸放行。 “他是个异能者?”看着飞艇疾驰而去,一名守卫道,“莉莉兹上校的人,没听说有狮子异能者啊。”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是比较罕见的。 “木兰舰队几千人,难道你都见过吗?”他的同伴道,“通行证没问题,别管那么多,内层守卫就爱给我们找麻烦。” 守卫耸肩,刚要回去岗位,左手忽然一震,打开军令系统一看,勃然变色:“统帅最新指示,木兰舰队有一艘飞艇被骇客劫持了,刚才那是恐怖分子!” “快追!”两人对视一眼,飞快跳上巡逻飞艇,开启警报,沿着气浮轨道穷追而去。 “该死,被发现了,只差一点点而已。”木兰舰队飞艇内,少校摘下军帽丢在控制台上,开启全手动驾驶,一套极为复杂的全息驾驶系统在控制台上升起,他接驳右手的个人智脑,双手伸入其中,飞快变换着手势。在他的操控下,本来已经到达速度阈值上线的飞艇忽然再次加速,超过额定功率,往外层岗哨急冲而去。 与此同时,一套骇客系统在他左侧正迅速运行着,一个温和的女声将近卫军团内部所有的通讯对话飞速报出,显然他们的系统已经被实时监控。 “金轩?”后排窄小的行李舱里,巫承赫弱声道,“是你吗?”几分钟前他还在禁闭室的卧室里,当时莉莉兹叫走了汉尼拔,他本想透支意识力控制莉莉兹,让他们自相残杀,但还没来得及尝试,就被人闯进来扛着救走了。因为高频声波的干扰,他的意识云全是细碎的漩涡,视力和听力都受到严重的损伤,混乱中根本没弄清是谁。 “嘘,别出声,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了。”金轩目光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操纵飞艇掠过一行迎面扑来阻截他们的岗哨,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和缓的弧线,尽量不令后舱的人受到颠簸。 巫承赫气息奄奄,五感受损,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听力也极为模糊,只有嗅觉还算灵敏,能闻到金轩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气味。 想起他们十来天前还在学校宿舍的书桌上一起玩填字游戏,那种平静温馨,简直恍如隔世一般。巫承赫依稀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庆幸,还有些淡淡的怨怼——你这混蛋还敢不敢再迟一点?再晚来一步老子就拉着汉尼拔一起下地狱了好吗?! 不知不觉,他已经对金轩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保护人。 “轰”的一声,飞艇忽然剧烈震颤了一下,显然是追逐而来的近卫军发起了攻击,金轩单手稳住驾驶系统,飞快以骇客手段解开被限制的武器系统,瞄准攻击他的人一通狂扫,在远方爆出一串亮丽的火花。 “警报,警报,你的飞艇已经被质子加农炮锁定,请立刻悬停,接受检查!”飞艇通讯系统被近卫军强行介入,发出机械的警告声。金轩毫不在意,将飞艇量场保护罩开到最大,再次提速,飞艇几乎突破了音障,发出“嗡”一声震动,往近在咫尺的外层岗哨撞去。 强光闪过,即使巫承赫视力受损,仍旧感觉到了那股刺眼的光芒。紧接着,飞船剧烈震荡了一下,急速坠落,冲出气浮轨道,撞在地面上,将光滑的金属地表划出一道近半米深的凹痕。 因为飞艇有内部悬稳装置,巫承赫除了落地那一下,几乎没受到什么大的颠簸。他刚刚挣扎着想爬起来,忽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金轩打横抱了起来。 “要爆炸了,我们走!”不等飞艇彻底停稳,金轩收起个人智脑,一踹开舱门,抱着巫承赫跳了出去。 外环军事区直接与宇宙相接,地表只覆盖着一层厚度不足两百米的大气层,上空并没有像内环能源中心那样的大型照明,因此局部可见度不高,整体像是黑夜状态。巫承赫被金轩稳稳托在臂弯里,下意识伸手勾住他脖子,问:“我、我们在哪儿?” “离近卫军团外层警戒线十五米。”金轩低声道,“我们已经出来了。” 身后传来强劲的引擎呼啸声,一艘飞艇悬停在十几米的高处,打下一束追光,将他们牢牢锁定。巫承赫嗅到金轩胸口淡淡的汗味,知道他也在紧张,没有说话,只搂紧了他的脖子。 “别怕。”金轩低声说着,将他抱紧了,忽然一弓腰,背上一个不大起眼的背包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两侧展开一对黑色的巨翼! 金轩猛然加速,在平地上疾奔数米,双腿一蹬,借着巨翼下方喷出的气流一跃而起,飞到了空中。他转手将巫承赫单臂抱在怀里,腾出左手投影出一套全息系统,操控背上的巨翼在空中一个华丽的急停转身,掠过追逐他们的飞艇,将一枚闪着红光的电雷甩了过去。 电雷黏在飞艇外壁,瞬间启动,切断了飞艇的电力系统。飞艇失去动力,自由滑翔落地,趴窝了。金轩如法炮制,将十几枚电雷一一甩在追击他们的飞艇上,等它们统统落地,失去战斗力,操纵巨翼擦着近卫军团外层警戒线的边,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疾飞而去。 黑色巨翼闪电般穿梭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群里,金轩很快便摆脱了追兵,再次打开了监控系统。近卫军的内部通话显示他们已经关闭了外环和内环相同的“时空门”,任何人不准进入内环,并且将外环的军事防御提升到了一级,各地严阵以待,搜捕“劫持了统帅之子的恐怖分子”。 “我们进不了内环了。”成年后的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恢复力极为惊人,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巫承赫的视力和听力已经恢复了许多,他也听到了监控,弱声道,“得、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先藏起来。” “你需要医生。”金轩抱着他,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恐怕已经超过了三十九度,十分忧心,“沐就在港口的航站楼,我得带你去见他。” “不,不用。”巫承赫靠在他怀里,身体微微战栗,低声道,“是、是成年反应,金轩,我们撑不了多远……我们相容度太高了,我在发|情。” 金轩呼吸一窒,这半天他的精神一直在高度紧张中,根本没注意到巫承赫的异样,被他提醒,才忽然嗅到鼻端飘荡着令人血脉贲张的甜味——那是巫承赫的信息素! “我、我打了抑制剂,但抵抗不了你。”巫承赫声音有些发抖,因为变声期的缘故,听上去十分沙哑脆弱,“我们是百分百相容的,你已经在回应我了,我能闻到你的味道,好甜……金轩,结合热要来了,我们、我们撑不到航站楼,他们还在追击,我们得想办法找个封闭的环境,先躲起来。” 巫承赫的话就像魔咒,瞬间打破了金轩所有的意志力,他嗅到巫承赫令人迷醉的信息素,那么甜,那么美,那味道瓦解了他所有的理智,几乎连身上的飞翼系统都无法控制。 监听软件闪动了一下,兀自熄灭,金轩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欢叫着敞开,为怀里的人释放着异能者特有的信息素,就像原始的雄性动物企图用自己的气味圈禁心仪的对象,像孔雀开屏吸引异性,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背上的飞翼也因此有些失控,摩擦空气,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他们相容度太高了,几分钟内结合热就会被引发,到时候别说控制飞翼,连普通的通话恐怕他都难以维系。 他们必须先找个地方,解决生理问题。 “三点钟方向,十七公里。”巫承赫视力稍微恢复,俯瞰地表,渐渐弄清了他们所处的地位,忽然想到了什么,“新兵训练营,我在基础学校的时候参观过,现在正好是淡季,往年这个时候新兵都出去集训了,只有少数人留守。” 金轩眼睛一亮,他来之前对外环军事区摸得十分清楚,很快就弄清巫承赫说的是哪里,立刻拔高一点身形,借着建筑物阴影的掩护,飞快往新兵训练营飞去。 十七公里,对飞翼来说只需短短几分钟,但尽管如此,金轩还是飞了一头的冷汗——他们俩离得太近了,胸膛贴着胸膛,信息素跟不要钱似的从彼此的毛孔里往外涌,简直就像是一台移动的信息素喷洒机! 还好他临走之前带了些掩盖气味的试剂,沿途喷洒,外环大气层稀薄,循环较快,应该能很快就被滤掉。 不一会儿,他们进入了新兵训练营上空,金轩在空中打了个旋,锁定了一栋巨大的蜂巢型建筑,飞了过去。 这里是“重力调节战斗教室”,整体呈蜂窝状,由密密麻麻的巨型“气泡”以一定的序列堆积在一起组成。其中每一个“气泡”都是一座独立的训练舱,最大的直径四百米,最小的三十米,里面可以调节重力的方向和加速度,还设计有各种障碍、器械,供士兵训练在不同环境不同重力下的战斗技巧——远航军的任务是星际远征,士兵需要适应各种引力环境下的战斗。 金轩操纵飞翼降落在“重力调节战斗教室”顶端,以个人智脑联通教室门禁系统,打开了最上面一个“气泡”的入口。 巫承赫成年后第一次发|情,反应十分严重,半靠在金轩怀里,双颊如火,眼含水光,胸口剧烈起伏,嘴唇湿漉漉的,像含水的樱桃。 金轩几乎用尽所有的力量才克制自己不立刻碰他,但身上的信息素已经快要把全宇宙都吞没了,他感觉周围正爆发着一朵朵目力不可见的小火花,发出“噗噗”的声音,燃烧着他们两人的气味,生成一种更新的,让人想要发疯的新物质。 那是结合热。 “重力调节战斗教室”默认的重力是零,金轩一开门,就将怀里的巫承赫抛了进去。巫承赫笨拙地在里面滚了几圈,碰到一个悬浮在中间的方形障碍物,停了下来。金轩跟着一跃而入,关闭入口,通过个人智脑将教室全部封闭,锁死,又将系统中所有的入侵痕迹抹去。 这个教室密封性和屏蔽性都相当好,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发现他们在里面了。 气泡形的教室由一种单面透光的材料做成,他们飘在里面,可以透过球形外壁看到头顶幽深的宇宙,以及闪烁的星辰,但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他们。 金轩对这种训练室十分熟悉,在门后摸了两把,就找到了两对磁力手镯,教室顶端和末端有磁力发射系统,戴上这种手镯,就可以利用微弱的磁力控制身体平衡,对新人菜鸟适应失重状态很有帮助。 教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外壁投射进来,金轩拿着手镯靠近巫承赫,扣在他手腕和脚腕上,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怎么样,烧得难受吗?” “唔。”巫承赫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压抑什么,顿了一小下,道,“眼睛很痛,耳朵也是……意识云很乱,皮肤很疼,每一寸都疼。” 那是蜕变期带来的五感紊乱,金轩迟疑了一下,拉住他的手将他牵引到自己怀里,替他打开衬衫纽扣,道:“把衣服脱了,布料摩擦身体,会带来痛苦。” 巫承赫被他的手指碰到,下意识有些抵触,汉尼拔给他的刺激太深刻了,他现在一被人碰到就神经质地想跑。 “嘘,别怕,我会控制我自己,不会伤害你……我带了很多平衡剂。”金轩声音有些发抖,结合热正在升温,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但他内心一直希望着,今天不用打一针平衡剂。 巫承赫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他努力暗示自己这是金轩,是他的男朋友,是一个愿意为了他不停打平衡剂的异能者,是一个愿意豁出性命来近卫军团救他,带着他在天上飞的男人。 这个人不是汉尼拔。 他是值得他用生命爱戴,值得花一生去了解和呵护的,最好的伴侣。 从相识到今天,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回想这一年,无数温馨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巫承赫默默回忆,渐渐摒弃了汉尼拔带给他的阴影,完全沉浸在了金轩带给他的安全与满足当中。 满心释然,巫承赫慢慢放松下来,笨拙地往前飘了一点,将自己交给金轩,任他打开自己的纽扣,脱下衬衫,又脱下里面的背心。 皮肤裸裎在微凉的空气中,虽然气流轻微的滑动仍旧带给他很大刺激,但已经比布料的直接摩擦轻微多了。巫承赫轻轻舒了口气,打开腰带想要脱去长裤,一弓腰整个人都翻了个跟头——对他来说失重环境太陌生了,很难控制住身体平衡。 这么一来他变成了头下脚上,四肢划动了几下,仍旧没能翻过来。金轩忍不住嘴角上翘,轻松一摆腿就掉了个头,换成跟他一个方向,用个人智脑接通磁力手镯,调节他的身体平衡,而后轻手轻脚地替他脱了裤子,生怕伤到他敏感的皮肤:“好些了吗?” “嗯。”浑身只剩一条内裤,巫承赫略有些尴尬,但四周氤氲的混合信息素,以及因此引发的结合热,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暖洋洋的眩晕感,面对与自己百分百相容的金轩,不由自主想贴上去,让他抚摸自己,亲吻自己。 他压抑着内心的冲动,犹豫了一下,哑声道:“接着来。” 金轩口干舌燥,捏住他的内裤边沿,指背触到他火热幼滑的肌肤,连头皮都开始发麻,压抑不住将他整个人扣在自己怀里,找到他的嘴唇,疯狂地亲吻起来。 巫承赫光|裸的肌肤与他挺扩的军服摩擦,带来一阵锐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但并没有逃避,反而贴了上来,细瘦修长的双臂抱住他的脊背,火热的唇舌辗转回应他的索取。 “唔……”金轩发出失控的叹息,贪婪地吮吸着他口中的逸散出的甜蜜的气息,扫荡他的牙齿,舔舐他的上颚,纠缠他的舌头,不依不饶,几乎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巫承赫被他弄疼了,“呜呜”地小声哼了几下,但金轩想要退开的时候他马上咬住了他的舌头,不让他走。 两个人漂浮在重力调节教室中,缠绵而热烈地亲吻着,仿佛这是一件极为重要且无比令人沉迷的妙事。因为轻微的动作,他们的身体缓慢地在半空中打着转,像宇宙中两粒小小的尘埃,等待万年,擦身而过,立刻不要命地攫住了对方,一分一秒也不愿分离。 良久唇分,巫承赫急促喘息,双唇水色潋滟,双颊艳若桃花,连细长脖颈和白皙的胸脯,都染上大片情动的红晕。他的内裤不知何时已被金轩褪去,整个人裸裎在空旷的透明圆球里,清瘦的身体如玉石雕琢的一般,在星空下泛着一层莹润的微光。经过成年期的急剧蜕变,他的骨架像是抽了条,双腿修长,腰腹平坦,胸膛的轮廓有了明显的起伏,并且长了一点薄薄的胸肌,肩膀平直,锁骨微凸,三角肌稍显规模,整个人有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青涩的美感。 他满脸通红地看着金轩,嘴唇蠕动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沙哑道:“你还等什么?” 金轩头晕目眩,几乎不敢正视他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身体,石化了足有半分钟,才醒悟过来——巫承赫是在暗示他,可以“顺其自然”了。 心头掠过不可置信的狂喜,金轩轻巧地在原地打了个旋,身体转过来的时候,军服外套已经脱了下来。他三下五除二褪掉其他衣物,丢在一边,很快便一丝|不挂飘在巫承赫面前。 他的身材堪称完美,宽肩窄臀,猿臂蜂腰,胸肌发达但不过分贲张,腰线流畅,八块腹肌轮廓清晰,再往下,是健壮的大腿和修长的小腿,浑身小麦色的肌肤像缎子一样泛着健康的光泽。大片黑色的荆棘蔷薇纹身遍布在他左上身,虬结的枝桠,浓艳的花朵,粗犷中带着妖冶。 纷乱的衣物漂浮在四周,像凋零的花朵,他们裸裎相对,彼此注视,结合热在四周像烟花一样绽放,他们的眼神却是极端纯净清澈的,没有狂放的情|欲,只有温柔的缠绵。 “我们在一起吧,金轩。”巫承赫的声音有些暗哑,但非常坚定,“我会安抚你,保护你,试着做个好的伴侣。” 金轩不知为何眼睛有点发酸,痴痴看着他因为羞涩而变得通红欲滴的面孔,良久道:“我会用我的生命爱你,陪你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没有多余的话,他们彼此注视,慢慢靠近,自然而然地拥抱在一起,在对方肩头找到了最安稳的依靠。 73完美通感 极致缠绵。 酣畅淋漓的情|事之后,金轩和巫承赫拉着手飘在重力调节教室中,陷入睡眠。 这里是外环军事区,外面情况不明,金轩精神一直绷着,所以只打了个盹儿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透明球壁外明朗的星空,单薄的大气层没有丝毫云彩,偶尔有流星划过,像一朵短暂的花火。 四周漂浮着他们凌乱的衣物,巫承赫的腰带不知何时绕到了他大腿上,金轩蜷曲身体舒展筋骨,慢慢飘到了巫承赫上方,面对面端详他沉静的睡颜。巫承赫累过了头,大约是最后被他操哭了,睫毛上还凝结着细小的水滴,嘴唇微张,露出牙齿洁白的边沿。 大大小小的液滴漂浮在他清瘦的身体周围,有些是汗水,有些是泪水,还有些是高|潮时喷出的体|液,经过几个小时的液化,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 金轩轻摆双腿控制身体垂直转向,同时操纵着巫承赫手脚的磁力手镯同步推动,让两个人保持平行的姿态在空中缓慢旋转。身体扰动空气,带起气流,形成一个和缓的漩涡,四周的液滴也跟着他们旋转起来,十分有趣。 金轩玩了一会,停下来,绕着巫承赫飘来飘去,像水中的鱼,不停变换角度欣赏自己的恋人,越看越爱,乐此不疲。 巫承赫连日来精神紧绷,昨夜一场大战,此刻睡得格外香甜。金轩不忍心叫醒他,在他旁边转了一会,无聊地伸出食指,将四周漂浮的体|液轻轻推到一起,排成一排,延伸嗅觉仔细品味,分辨哪一滴是自己的,哪一滴是巫承赫的,然后将之分成两行。 目测居然是巫承赫射得多一点,金轩脑洞大开,推动液滴让其两两相融,渐渐把它们汇集成两个略大的团子,认真比较一番,果然是巫承赫的多一点。 不科学……金轩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因为他的都在巫承赫身体里呢…… 于是他又高兴了起来。 巫承赫缓慢地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英俊逼人的男朋友光着身子,披散着华丽的长发,像个屎壳郎一样在他周围飘来飘去推粪球,推成一排,又分成两排,然后融成两滴……这货疯了吗? “你在干嘛?”巫承赫忍不住小声问,经过一夜蜕变,他的变声期彻底结束,声音恢复了从前的清亮,又隐隐带着点成熟的磁性,非常好听。 金轩头冲下漂在他旁边,见他醒来,给他一个蜘蛛侠式的倒吻,道:“玩弄你的精|液。” 巫承赫觉得再也不能和他愉快地玩耍了…… 角落的暗影里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巴巴里狮子终于等到二号主人醒来,立刻划动四肢漂了过来,围着他们转圈圈,不时用鼻尖顶巫承赫的耳朵。 最终标记形成强大的通感,近距离巫承赫能通过金轩的意识云感知巴巴里狮子的思维,知道它在找小灯泡,对它微微一笑:“它就在你旁边。” 话音刚落,橙光一闪,一只乒乓球大小的蝴蝶忽然在空中显现,它双翅薄得几乎透明,带着淡淡的橙粉色荧光,上面遍布亮橙色线条勾勒的花纹,繁复而瑰丽。 伊卡鲁幻色蛱,朝霞一样绚烂的拟态蝴蝶。 它轻盈地在空中翩然翻飞,越过狮子的大头,落在巫承赫浑圆的肩头,双翅背起,轻轻抖动。 “它又在傲娇了。”巫承赫毫不留情地出卖了自己的小伙伴,对狮子道,“它刚刚一直呆在你旁边,还在你睡觉的时候扑过你的鼻子。” 【滚!】蝴蝶被无良的主人出卖,立刻通过意识通感发出抗议。巫承赫又是安慰又是道歉,半天才取得了它的谅解,将食指放在它旁边,示意它上来。 蝴蝶扭捏了两下,终于飞到了他的手指上,巫承赫将它递到金轩面前,道:“我叫它小灯泡,因为一开始它是个卵,会发光,跟灯泡似的。我不知道它会变蝴蝶,早知道就起个更好的名字了。” “灯泡很萌啊,blingbling的多形象。”金轩低声赞叹,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将娇嫩的女神蝶吓跑。他的巴巴里狮子则完全惊呆了,痴迷地看着巫承赫手指上的蝴蝶,像化石一样凝固在半空中,呆滞的鬃毛因为震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了起来。 金轩伸出食指与巫承赫相抵,小灯泡对他刚才“blingbling”云云的恭维十分受用,龙颜大悦,于是迈着小短腿爬到了他手指上,扇动翅膀,带起轻微的气流。金轩注意到它右翅有一道极细的灰线,纵向跨过整片翅膀,像是粘了一条蛛丝,奇道:“这是什么?为什么有条灰线?” 巫承赫眼神一黯,第一次被汉尼拔丢进干扰室,他的蛹被声波震裂了,当时小灯泡还没有完全蜕化,所以裂缝正对的位置留下了这么一道细细的伤。 “不知道,天生的吧。”巫承赫淡淡道,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金轩,以金轩的性格知道肯定会悔恨心疼。他自己也是个男人,不想让伴侣像女人一样疼爱呵护。再说他也已经报过仇了——汉尼拔脸上那道伤,不比小灯泡身上的轻,就算将来做磨皮,恐怕也会留下痕迹。 金轩将信将疑,又看了一会小灯泡,将它递给自己的巴巴里狮子。蠢狮子还在石化中,瞪着蝴蝶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小灯泡有点郁卒,张开翅膀拍拍,忽然飞过去落到了它头顶上。狮子猛的反应过来,马上被巨大的幸福击晕了,像上了发条一样蹦了起来,顶着它的男神蝴蝶跑到一边去玩耍了。 人类可以通过身体结合,量子兽只能通过精神结合。造物就是这么神奇,剥夺了量子兽的性|欲,却给了它们跨物种精神融合的能力,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你好点了吗?”静静飘了一会,金轩问巫承赫。巫承赫伸了个懒腰,道:“好多了。” “还悃吗?” “不,很精神。”成年期一过,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唤醒了,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活力,原本混混沌沌那种嗜睡的状态消失无踪,“大战”之后即使只小睡了那么一个小时,也觉得精神百倍。 “我们得离开这里。”金轩飘来飘去将他的衣物收集起来,帮他穿背心,穿衬衫,又硬拨开他的双手,一个一个替他系上纽扣,仿佛伺候男朋友是多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外面全线戒严了,近卫军分出一半人,在对外环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最好在那之前离开。” 巫承赫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收拾自己,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道:“我们怎么离开,还是乘你的飞翼吗?那东西不能出去太空吧?我们还得想办法进内环,但时空门已经被封锁了。” “我准备了接应的工具。”金轩打扮好了男友,给巫承赫整理了一个比较帅气的发型,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束起长发,道,“我在港口附近藏了一架机甲,我们可以乘机甲飞出太空。NTU有一艘飞船停在离加百列不远的航道上。” “那院长呢?他留在航站楼会不会有危险?”巫承赫对金轩的审美一向没什么信心,将解锁的个人智脑打开成镜面模式,果然发现自己一脑袋短毛都冲天束着,时髦得无法直视,于是默默抹平了。 “他有NTU的通行证,是内阁钦定的特别顾问,汉尼拔不敢动他,最多把他遣送进内环,监视起来。”金轩道,“你放心吧,我哥跟狗护骨头一样护着他,连我都要靠后站,不会让他有任何危险的。”说着又想爬过来挽救巫承赫炫酷的发型,被他挡开了:“以后你打理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还是低调一点地活着吧。” 金轩悻悻退开,转念一想:他越不起眼,自己被挖墙脚的可能性就越低,于是又高兴起来,任凭他给自己弄了个土掉渣的发型。 话说即使这样也特别可爱呢! “总统为什么对院长这么好?”巫承赫有些奇怪地问,“他们以前认识吗?” “完全不认识。”金轩说,“那次我哥去圣马丁研究中心看你,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我当时没看出问题,他们的反应都非常正常。” “那为什么他这么紧张院长的安全?” 金轩想了想,不得要领,总结道:“他脑子有病,得电。” “……”巫承赫无语。 两人收拾好各自的衣服,金轩利用个人智脑联通教室主控系统,换气过滤,清除掉了他们留下的污渍和气味,将飞翼背在背上,道:“走吧。” 巴巴里狮子被他通过意识通感召唤,飘了过来。小灯泡也轻盈地飞了过来,照旧落在巫承赫耳朵上,转为隐身模式。 金轩刚刚打开顶部的出口,脸色忽然一变:“有人!” 巫承赫经历了成年期和最终标记,意识云变得非常稳定和敏锐,几乎同时感受到了一些“光点”的靠近,退后,低声道:“我们再躲一会,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好。”金轩退回来,关上门,再次联通了重力调节教室的控制系统,少顷,道:“他们在一个气泡一个气泡地查,这里的外壁是能转换透明度的,一会他们查到最高处,就会看见我们。” “有六个人,在二层半。”巫承赫闭上眼,延伸意识力,蜂巢状的重力调节教室在他脑海中变成了灰色的框架,六个亮点正从底部往上走,那是搜查者,他们正逐个检查“气泡”教室。 “我们跟他们打个游击。”金轩很快想到了对策,打开建筑物模型研究了一下,指了一条垂直的路线,道:“我们跟他们捉迷藏,顺着这个路线绕到他们检查过的‘气泡’里去,等他们走了就安全了。”这些气泡教室一个挨着一个,相接的地方都通着门,他俩可以在建筑物内部穿梭,避开搜查者。 “好。” 巫承赫能感受到那六个人的“光点”,金轩和他有通感,也能实时了解到对方所处的位置。于是他们很轻松就顺着预定的路线飘到了最下层的一个大型“气泡”里,成功避开了搜查者。 “他们设置了空中封锁。”金轩又开始实时监控近卫军的内部通讯了,一路飘一路还在甄别情报,等到了底层,对巫承赫道,“他们知道我有‘飞翼’,所以对地面五到五十米的高度设置了空中封锁,恰好是‘飞翼’的飞行高度阈值。” “那怎么办?”巫承赫皱眉,“这里离你藏机甲的地方还有多远?” “一百多公里。”金轩无奈道,“近卫军防御区内安全级别太高了,我没法渗透,只能藏在安全级别低的地方,机甲这坑爹玩意太大了,不好藏啊!” “……”巫承赫也略傻眼,一百多公里,靠他们步行最快也要四五个小时,近卫军现在满外环通缉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光明正大在外面跑这么久? 正在头疼,耳朵上的小灯泡忽然一闪,巫承赫脸色微变:“有向导!”他的思维“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极为明亮的光点,那是一名极强的向导,与沐几乎不相上下! 这个人一定是汉尼拔专门找来对付他的,整个加百列除了金轩,就只有汉尼拔和莉莉兹知道他是个向导! 可他是谁?巫承赫想不出加百列哪里有这么强的向导。 “他太强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建立了思维屏障也会被他冲垮。” 金轩也感受到了意识云的波动,将巫承赫拦在自己身后,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射线枪,道,“你留在这里,我出去干掉他,我们再走。” “来不及了。”巫承赫心一沉,那名向导动作太快,已经开始伸出思维触手在建筑物内扫荡了,金轩是强异能者,意识云非常强大,很容易被他扫到,这样出去太危险。 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巫承赫决定冒个险,拉住金轩的手示意他别走,迅速拉开了他的裤链。 “……”金轩略石化,“你干什么?”几个小时前不是刚那啥过吗?你不是都被|操哭了,雅蠛蝶雅蠛蝶不让动了吗?这种时候为什么忽然…… 晨勃吗? 巫承赫虽然已经初尝人事,但主动做这样的事还是非常难堪的,脸红得都要滴血了,有点发抖地打开自己腰带,通过意识通感对他道【我们做一个“井”】——他连话都羞得不敢说出口了。 【“井”?那是什么?】金轩没想到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还能有这么旖旎的遭遇,有点不合时宜地硬了。 【就是“井”!】巫承赫拉着他的手伸入自己裤子,做完这动作已经窘得连意识通感也不好意思和他通了。金轩到了这时候要是再不明白他想干什么,那就白活了,配合地将他裤子褪到膝盖,翻转他身体背对自己【这样吗?疼吗?】 时间太短,即使男-也有些无法适应,巫承赫手脚微微颤抖,意识世界里,灰色框架内的亮点增加了一倍,那是另一队搜查者加入了搜查他们的行列。他精神高度紧张,时时刻刻担心他们藏身的教室被对方发现,身体因此变得有些紧绷。金轩原本不是多么激动,被他紧紧包裹着,很快就兴奋起来,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边,炽热滚烫。 【就是这样】巫承赫保持半高|潮的状态,缓缓伸出一对思维触手,刺入了金轩的意识云。 标记进行状态让他们的兼容性异常完美,金轩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就适应了他的介入。巫承赫闭上眼,将自己的思维触手化成两支空心的“管”,一头接着金轩,一头接着自己,然后将自己的意识云通过“管”注入金轩内部,与他飞快地同步、融合,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通感意识云”。 一个温和的漩涡在他们的通感意识云中心迅速形成,越转越快,像个巨大的漏斗,将周围逸散的云统统吸了进去,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深洞——那就是“井”,只有高度相容的向导和异能者配对,且保持最终标记状态,才能形成。 “井”就像一个高维空间的黑洞,能吸纳和隐藏一切关于他们的信息,包括意识云、思维触手和他们的量子兽。和用思维触手建立起来的屏障不同,“井”是一种天然的高纬存在,哪怕再强的向导也无法感知。 至于这个“井”能保持多久,那就要考验异能者的持久力了。 金轩表示24小时以上的话可能有点难度…… 两人亲密相接,漂浮在空旷的重力调节教室中,这个教室位于建筑物底部,连星光都无法透入,四周一片漆黑。巫承赫时刻监控着搜查者和那名强向导的动向,因为过度紧张和轻微的疼痛,后背出了细密的薄汗。金轩搂着他的腰,将下巴搭在他肩头,通过意识通感哼唱起一首简单的小调。 那是《抹香鲸之海》,空灵婉转的曲子回荡在幽深的“井”里,带来细微的震颤,巫承赫不由自主想起在蚱蜢空间站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漂浮在失重的宇宙中…… 于是他渐渐放松下来,情不自禁跟着金轩一起哼唱起来,两个人的意识在“井”里缠绕起伏,形成奇妙的波动,互相安抚,彼此慰籍。 巫承赫无意间摸到金轩左手中指上的抹香鲸戒指,忽然觉得自己这礼物误打误撞,居然买得又浪漫,又有趣。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以后,金轩通过意识通感对他说道【我可以……】 【出去!】巫承赫知道他想干什么,立刻严厉阻止【我没有时间清理身体,想想那一百公里!】 【好吧】金轩有些激动,勒着他胸口狠狠动了两下,才退了出去,替他整理好裤子,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巫承赫背对着他,实在没勇气转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发烧的面颊,低声哼了一声。 金轩知道他极其腼腆害羞,昨晚那次是因为情之所至,再加上有结合热,所以比较坦然,但刚才这一次却完全是违背本性的,心理上一时半会肯定拗不过来,于是悄悄飘开了一点,留出空间让他缓解尴尬的情绪。 巴巴里狮子作为毫无节操的量子兽,还不知死活地想围过去表扬二号主人主动献身的大无畏精神,结果被金轩用意识通感强硬地拖回了身边。 狮子表示十分不满,轻微地唬了两声,伊卡鲁幻色蛱在半空中现形,傲娇地扑闪了两下翅膀,通过意识通感糊了嘲讽给它【蠢货!】 狮子【噢!】 时间紧迫,巫承赫虽然心理上还是很纠结,但理智战胜了尴尬,很快就转身面对金轩,道:“我们走吧。” 他眼神有点闪躲,金轩超级喜欢他这种闷闷的样子,忍着笑道:“走吧。”拉着他往出口飘了一段,自言自语:“得找个交通工具去港口,一百多公里,步行太慢了,一路上掩体也少。” 他泰然自若,巫承赫也稍微自然了点,思考起生存问题来,想了一会,忽道:“新兵训练营有一个军事博物馆。” “军事博物馆?那有什么用?”金轩打开出口,小心翼翼四下观察,确定没有搜查者,示意他跟上自己,“得找个飞艇或者机甲……这地方是训练营,应该有教学机甲吧?” “没有,现在是淡季,机甲都被运到别的兵站去了。”当初基础学校组织学生参观这里,巫承赫听讲解员给他们科普过新兵训练营的运行机制,“但军事博物馆的东西不会动,里面有很多老式的交通工具和武器,都是真家伙,听说有的还可以用。” 金轩研究了一下新兵训练营的地图,博物馆离重力调节教室很近,不过十来米远,想了想便同意了:“那我们过去看看。” 74大杀四方 新兵训练营,搜查队的人已经撤走了,外面一片平静,只有几个留守的岗哨在远处巡逻。 金轩和巫承赫避开岗哨的视线,一路小心潜伏,很快就到达了军事博物馆。金轩再次发挥了老金家撬锁一绝的优势,两下就打开了博物馆的门禁。 这里是一个非常宽阔的长方形建筑,穹顶很高,里面陈列着人类各种时期的军事装备,有服装、武器、飞行器、机甲,等等等等,有的是实物,有的是模型,按年代依次排列,井然有序。 作为远航军规模最大的军事博物馆,这里很多东西连敦克尔星球的国家博物馆都没有,金轩饶有兴致地边走边看,指着一台通体黝黑,状似乌贼的大家伙,对巫承赫道:“看,这是‘海魅二型’,三百年前横行伊达星的两栖超霸机甲!我的曾曾曾……祖父就是它的第一个驾驶员,三百多年前,他带着我的另一个曾曾曾……祖父,破获了异星蝎的变异人间谍,在敦克尔联邦最大的秘密基地。” 巫承赫绕了个弯才明白为什么他有两个曾曾曾……祖父,于是搞基也是金家的传统吧? “还有这个。”金轩又指着一艘航母模型道,“我的曾祖母当上星将的时候,这种宇宙级航母还是反物质动力推进的呢……可惜这只是模型,真家伙足有十分之一个加百列大。” 巫承赫稍微欣慰了一点——原来他的家族也有女性成员啊…… 战斗英雄的后代兴致勃勃给新媳妇讲解着人类的战争史,仿佛也是他们家的发家史,巫承赫借此机会对金家历代祖宗的彪悍有了一个具体的认识。 最后,他们走到了博物馆尽头的“史前军事博览”区,这年头的“史前”不是指恐龙时代,而是指人类在敦克尔星球开始“星历”新纪元之前,在地球生存的那些年代。这里陈列的都是人类从地球迁居之前的一些军事装备,巫承赫居然看到了一台八成新的国产“歼20”,顿时倍感亲切。 “他们对地面五到五十米的高度设置了空间封锁,所以这个高度阈值内的交通工具都不能用了。”金轩皱眉,外环大气层只有两百米,博物馆大多数战机都不能直接飞出太空,只能排除在外,而可以飞入宇宙的飞行器又大多体积庞大,所以放置在这里的都是模型。 机甲太大,太醒目;飞艇要沿着气浮航道跑,他们一定已经封锁了路线……金轩眉头越皱越紧,就在这时,忽听巫承赫道:“我们开车去吧。” 金轩惊讶:“什么车?飞碟吗?有空中警戒……” “不,就是史前车。”巫承赫指着“史前军事博览区”内一辆九成新的军用全地形车,“这种车可以开全地形,我们只要绕开岗哨,一路贴着地面往目的地走就可以,它高度不到三米,正好避开空中封锁。” 金轩瞠目道:“这是史前车辆,没有智能操控系统,是纯机械传动的,没人会开,我也不会!” “……”巫承赫低调地擦了把汗,“我会。” “你有特种车辆驾驶执照?”金轩不置信地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执照,我属于自学成才。”巫承赫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开九百多年前的车辆,含糊了一句就跳上了陈列台。这辆全地形车容积不大,但载他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至于型号,他没见过,大概比他穿越来之前的年代要晚一些,但晚不太多,因为方向盘和控制杆之类的东西还是类似的。 谢天谢地,这座军事博物馆东西还准备得挺全面,为了让参观者直观地了解史前车辆如何驱动,在车子旁边还摆了两桶柴油。巫承赫用撬杠打开油桶,这些油大概几年才换一次,因此挥发掉了一部分,只剩一多半,好在供这一辆车是够了。 “电瓶没电了,那边有蓄电池,帮忙给借点儿电。”巫承赫指挥金轩给电瓶充电,加润滑油。金轩已经被他逆天的逃逸计划惊呆了,将信将疑道:“你确定你会开?史前车辆安全性很差的,虽然速度慢,时速也有一百多,万一你……” “只有一百多而已。”巫承赫诚恳道,“真要翻车你也能接着我吧?” “那倒是。”金轩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反正一百多时速造成的冲撞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真出了事他只要保护好巫承赫就行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就当陪他玩史前飙车游戏吧,实在不行就用飞翼冲破防线硬扛好了,Who怕Who! 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杀马特二话没说扛来蓄电池给电瓶充电,又在巫承赫的指点下上油加水。巫承赫自己也没闲着,找了根软管给油箱加满柴油,又点火磨合了一下,舒了口气:“行了,上车。” 金轩上了副驾驶,怪新奇地左右看看:“这车挺酷的,糙归糙,但有种蒸汽朋克的感觉,很艺术。” 到底是搞过艺术的人,还知道蒸汽朋克……巫承赫给他竖了个拇指,拧一把钥匙,发动机点火,而后慢慢松离合,直接将车子从从半米高的陈列台上开了下去。 这车性能不错,比他上辈子在UN开过的好很多,巫承赫试了一下档,很快就找回了感觉,一踩油门,“嗡”一声冲出了军事博物馆。 十速手排全地形车流畅加速,巫承赫熟练换挡,一开始发动机还有点颤,几分钟后便稳定了下来,噪声降至最低,沿着建筑物的阴影悄然飞驰而去。 金轩本来是完全不相信他能把这车开好的,已经做好了时刻英雄救美的准备,现在完全斯巴达了,看着他也花团锦簇的换挡手势,深深怀疑自己身边坐着的还是不是那个熟悉的呆萌。 巫承赫眼角瞟过他惊艳的表情,感觉自己在酷霸拽的未来人面前终于攻了一次。 金轩很快镇定下来,接受了“我的老婆是个另类呆萌”的现实,打开全息地图研究路线,道:“我们沿这个方向走,穿过绿化区,直线距离只有八十二公里,大约四十五分钟就能到。”外环军事区标配的交通工具是气浮飞艇,地面只有气浮航道,没有公路,航道以外的地方全部是各类障碍和绿化带,但他们这辆车是全地形的,半米高的灌木也能轻松翻越,所以根本不用考虑路况,只要碾压就可以了。 巫承赫扫了一眼地图,记住大致方向,又开启意识云的扫描功能,将附近闪烁的“光点”一一锁定,设计了一条可以绕过他们的路线,也不开灯,直接一路狂飙往目的地飞驰而去。 金轩坐在副驾席,反倒空闲了下来,左手握着射线枪放在大腿上,给伟大的驾驶员做警戒工作,一边打开监听软件,开始继续监控近卫军内部的通讯系统,了解岳父大人的最新动向。偶尔扫一眼认真开车的呆萌,心都要被他萌化了:会开蒸汽朋克风史前车辆的男人,太拉风! 车子沿预定方向开了半个多小时,巫承赫道:“快到了吧?” “还有十几公里。”金轩正在监听,眉头微蹙,“他们找到了沐。” 巫承赫心里一紧:“怎么样?” “他们不敢动他,只是想知道我的下落。”金轩说,“我们NTU这次来了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的行程是保密的,汉尼拔并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加百列。不过他已经猜到是我弄走了你,正在审问沐,想让他说出我的逃逸计划。” “院长他没事吧?”巫承赫担心地道,“汉尼拔……根本就是个魔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金轩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沉沉道,“汉尼拔就是审问而已,不敢刑讯的,沐的身份太特殊了,而且他是个强向导,根本不会怕他。” “沐不知道汉尼拔对我……他以为他是我爸爸,会不会把你的计划说出来?” “不会。”金轩说,“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糟糕,有人发现我们了。” “?”巫承赫脸色一变,“谁?” “岗哨,他看见了我们的车,刚才在询问博物馆那边,恐怕马上就会追上来。”金轩延伸视觉,穿过绿化带看向自己藏匿机甲的方向,道:“不管了,加速冲过去,还有不到五公里!” 巫承赫一咬牙,油门一踩,直接将档速换到最高,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了,发动机发出“轰”一声巨响,车子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 近卫军团反应速度极快,这边的岗哨刚刚发出询问,不到半分钟,离得最近的搜查者就驾驶飞艇追了上来。一束追光打向巫承赫驾驶的全地形车,用扩音设备喊道:“警告!立即停车,下车接受检查,否则就地击毙!” 巫承赫充耳不闻,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越过一个矮小的丘陵,直接飞了起来,重重落在灌木丛里。 “就地击毙!”飞艇上传来冷酷的提示音,话音刚落,白光一闪,电磁炮直接开火,往全地形车轰来! 金轩早有准备,一把将巫承赫从驾驶座上扯了过来,抱着他从车窗跃出,在落地前“刷”一声打开了背上的飞翼。钢翅展开,激起一股猛烈的气流,擦着地面将他们俩带上了半空。 “轰!”一声巨响,全地形车被电磁炮炸成了碎片,油箱中残余的柴油燃烧、爆炸,在灌木丛里冒出滚滚黑烟。 大气监控发出警报,四周一片刺耳的噪声,金轩也不管什么空中管制了,抱着巫承赫驾驶飞翼往前急冲,几十秒的工夫就飞到了航站楼近旁一片低矮的建筑物群里。 近卫军的飞艇穷追不舍,电磁炮追着他们的脚后跟一路狂轰滥炸,金轩凭借高超的飞行技巧贴着建筑物外壁划过,到达离目的地十几米的地方,来不及安全降落,直接在半空中解开了身上的飞翼。 离地还有近十米高度,金轩将巫承赫抱在怀里,在空中一个流畅的空翻,落地后往前滚了好几圈,卸掉冲力,大气都不喘一下:“你没事吧?” 巫承赫全程被他的身体圈着,落地时并没有受到冲击,道:“我没事。” “轰”的一声,近卫军的电磁炮击中了失去控制的飞翼,在半空爆出一团火光,金轩眼角扫了一下,拉着巫承赫的手往一个大门漆成红色的仓库跑去:“走!” 这一片全是仓库,两个人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快速移动,近卫军的飞艇一时难以锁定,迅速派了几个特种兵从飞艇上空降,追了过来。 金轩在离红漆大门三四米远的时候就启动了个人智脑,解开门禁,大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一个黑色的巨影。 那是一台没有番号的“鬣狗”机甲,太空加强型,攻击力在军方战斗序列里只算中等,但灵活性极高,速度几乎能和目前远航军最高端的“贼鸥”机甲媲美。 “上二号梯!”金轩用个人智脑遥控,“鬣狗”左脚下方打开一个一人高的小门,他将巫承赫推进去,坐在记忆金属椅中,替他系好安全带,道:“上去等我!” 舱门关闭,座椅急速上升,很快就将巫承赫带入了机甲控制舱。通过“鬣狗”胸口的透明视窗,他看到两名特种兵追进了仓库,金轩早就埋伏在门口,一枪打中前面那人的大腿,而后一个利落的飞扑,将后面那人扑倒在地,一个手刀砍在后颈。 他动作流畅而狠辣,几秒钟就解决了两名追兵,但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暂时卸去了他们的战斗力。在第二拨追兵到来之前,他已经进了“鬣狗”的一号梯,座椅上升,停在在与巫承赫并排的位置,给他一个明朗的笑容:“我们走!” 亮绿色的微神经元从控制舱四面八方探出,像柔软的发丝,缠绕在金轩身上,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融合度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九十五,一百……系统启动!” 金轩十指微动,微神经元将他的指令传递给机甲各个部件,“鬣狗”轰然觉醒,膝关节微屈,一个灵活的跳跃,冲出了库房。 控制舱有悬稳装置,巫承赫坐在金属椅上,随着“鬣狗”奔跑跳跃的动作,并不觉得颠簸。金轩显然对这种机甲极为熟悉,有条不紊地通过微神经元发布着各种指令,操纵它在库房之间狭窄的通道上快速移动,不时用电磁炮对准半空中试图偷袭他们的近卫军飞艇,发射炮弹。 火光四起,在“鬣狗”凶残的攻势之下,近卫军团损伤惨重,金轩的监听软件一直开着,巫承赫听到他们在通讯系统内传来杂乱的对话: “他们有‘鬣狗’!快叫支援!” “这是改装过的‘鬣狗’,武器系统不是标配的,火力很强。” “他们要去港口,拦住他们!” “飞艇火力不不足,快呼叫机甲部队增援!” 围攻他们的飞艇聚集起来,越来越多,系统内有人在报告战况,有人在调动人手,少顷,一个熟悉的男声沉沉道:“近卫军团先遣队,伊万诺夫队长听命,调动‘贼鸥’机甲去港口拦截入侵者,就地格杀!” 巫承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整个加百列,能调动近卫军先遣队,能调配“贼鸥”机甲的,只有汉尼拔。 他说“格杀勿论”,就是不打算让他和金轩中的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 是的,他们洞悉了他的野心,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一旦活着回到敦克尔联邦,必将危及他远航军统帅的尊严和权威! 巫承赫不由自主咬了一下牙。金轩听到这个命令,却是浑不在意,长眉一挑,从鼻孔里冷笑了一声,操纵“鬣狗”机甲纵身一跃,跳起足有二十多米高。与此同时,机甲尾端在半空中喷出一簇亮蓝色的火光,带动躯体骤然加速,往大气层飞去——他们已经到达港口,头顶就是加百列大气保护罩一个打开的出口。 大批的飞艇追着他们的屁股穷追猛打,但“鬣狗”速度太快了,很快就飞离了它们的最高攻击高度,只在甩开最上面那两艘的时候,右脚侧引擎受了一点轻微的损伤。 近卫军正在指挥港口关闭大气保护罩,透过机甲控制舱,巫承赫看到头顶的“天空”有一个数百米的“裂缝”,裂缝正缓缓闭合,试图将他们扣在加百列外环军事区之内。 金轩通过神经元控制,将机甲速度加载到最高阈值,“鬣狗”漆黑的外壳与大气急速摩擦,泛起细小的火光,控制舱内的温度也有所上升,但还在人体承受范围之内,巫承赫并不觉得痛苦。 机甲忽然抖了一下,速度骤降,金轩连忙稳住平衡,道:“是‘贼鸥’!” 近卫军团先遣队的精英们驾驶两台“贼鸥”机甲追了上来,与“鬣狗”不同,“贼鸥”外表是亮丽的金属灰,流光溢彩,非常霸气。它体积与“鬣狗”相仿,但外形更像是一只长着四只翅膀的鸟,显然更适合飞行。 面对两名带着“格杀勿论”之命令的追兵,金轩并不慌乱,迅速调配能源,先发制人,在“鬣狗”腿部加载出一台长长的电磁轨道炮,率先攻向右侧的“贼鸥”! “轰”的一声,轨道炮击中了“贼鸥”,大气震颤,“鬣狗”本身也受到了少许波动。 因为“贼鸥”外层有量场保护罩,这一炮并没有伤着它,只是消减了部分量场厚度,不过它的速度因此而慢了下来。金轩趁机操纵机甲往右侧划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越过它头顶,冲向即将闭合的大气“裂缝”。 另一台“贼鸥”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向他们开炮。密集的炮火打在“鬣狗”身上,量场保护很快就被打碎了,但金轩一直稳着引擎,他们的速度几乎没有掉多少。 “右腿严重损伤,已经失去了动力!”巫承赫焦急道,他所坐的副驾席能通过全息装置观察机甲损伤情况。 “断了才好冲出去,裂缝宽度不够了。”金轩的声音不见丝毫慌乱,眼看机甲与逐渐合拢的裂缝近在咫尺,启动“断肢”程序,将“鬣狗”受伤的右腿直接抛弃,而后一个侧身,擦着裂缝的边沿飞出了加百列。 进入太空,“鬣狗”借着惯性急速飞行,身上原本被“贼鸥”打出来的火焰都熄灭了,伤口冒出淡淡的黑烟。“贼鸥”比“鬣狗”体型略大,无法冲出几乎闭合的裂缝,在大气层内悬停下来,等裂缝再次开启。这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金轩将所有残余的能量全部分配给主引擎,设定了一条逃逸路线,道:“可以准备走了。” 说着,他解开了吸附在他身上的微神经元,脱开机甲控制系统,对巫承赫一笑,道:“闭上眼睛,数十下睁开,我们就安全了。” 巫承赫无心跟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满心都在担忧这件事该如何收尾——他们毁掉了一辆全地形车,爆掉了一台“飞翼”滑翔机,还打坏了近二十艘飞艇,闹得外环港口人仰马翻,一片混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员伤亡……对了,听近卫军内部通讯系统的只言片语,内环的军委大厦仿佛也被人炸了,虽然金轩没说什么,但巫承赫直觉这事儿跟他有关。 总之这下闹大了! 金轩的男神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操纵救生系统,将他们俩连带座椅一起升入救生舱,启动“弹出”程序。 两艘救生舱先后从急速飞行的“鬣狗”尾部弹出,在惯性作用下直飞出去,几秒钟后,“鬣狗”的残躯骤然转向,沿九点钟方向离开了他们。 这下好了……巫承赫默默在他们的毁灭清单上添了一笔——鬣狗机甲一台。 作为一名破落户,他这辈子怕都凑不够理赔的钱,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金轩都有没有买保险。 作者有话要说:总统阁下抱着存钱罐默默哭泣……给女儿攒的嫁妆都被坑爹弟弟给造光了!!! 总统:金轩你这个脱缰的野狗!!! 金轩: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总统来接老婆了,但只能想不能碰是很悲催的,不过作为一名鬼畜,擅长虐待自己才是他最大的特点!!! 75重返加百列 两艘救生舱在惯性作用下沿既定方向飞速滑行,没多久就彻底偏离了“鬣狗”的飞行航线,不见影踪。 短暂的合拢之后,加百列外环的大气层保护罩再次打开,两台“贼鸥”机甲飞跃而出,锁定“鬣狗”逃逸的方向疾驰而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沿另一个方向飘走的救生舱。 巫承赫平躺在救生舱里,飞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忽然看见透明舱盖外面出现了一艘静静停泊的小型飞船,船身标着NTU番号。又往前飘了一会儿,一对机械触手从飞船下方伸了过来,与他的救生舱接驳,将他拖进了底舱。 轻微震动,救生舱舱盖自动弹开,巫承赫打开安全带,站起身来,听到身后“刷”一声轻响,金轩所在的救生舱也被机械触手拖了进来。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金轩生龙活虎地从舱里跳出来,关切地问。 “没事。”巫承赫摇头,扒着舱沿想出来,金轩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已经将他抱了出来,原地转了十七八个圈儿:“太好了成功了我终于把你弄出来了哈哈哈哈……” “……”巫承赫差点被他给抡飞了,掐着他的脖子:“放开我!” 金轩轻轻将他放在地上,巫承赫晃了两下才站稳了,想斥他两句,一抬头发现他满脸黑灰,身上乱七八糟许多擦伤,心里一软,就开不了口了。 回想过去这七八个小时,真是惊心动魄,两人对视少顷,忽然同时会心一笑,自然而然拥抱在了一起——他们终于安全了! 抱了一会儿,金轩亲了一下他的鼻尖儿,道:“走,去主舱洗漱一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会。”拉着他沿主通道走到主控室,指了指一道舱门:“里面有衣服,可以洗澡,你先去,我弄点吃的给你。” 巫承赫算算差不多有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里除了残存的一点糖盐水,就只有金轩的子子孙孙,被他一说全身绷着的那股子劲儿都泄了,一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主舱走,一边道:“来点大餐,我要饿死了!” “我尽量吧。”金轩苦笑道,“这船不是我的,他们大概没准备什么食材。” “随便吧。”巫承赫进了主舱,这里面积不大,中间放置着四台深海休眠舱,旁边两个小门是浴室和更衣室。巫承赫将脏衣服丢进更衣室的回收篮,去隔壁浴室冲澡。浴室十分狭窄,有一面墙是镜面,他一边洗,一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消瘦的身体遍布淤痕,有些是汉尼拔打的,有些是翻来滚去摔的,但更多的是金轩留下的吻痕,尤其是脖子、胸口和大腿根,简直惨不忍睹。 “疯狗!”巫承赫皱眉抱怨,拿浴液冲洗胸口的汗渍,因为最终标记的建立,他锁骨中心再次出现了一枚细小的朱砂痣,但这次这个印记不会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将会一直存在下去。它标志着他已经成年,且和一名相容的异能者结成了配对,这配对牢不可破,只有死亡才能终结。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的忐忑,巫承赫垂下眼,告诫自己既然决定就不要乱想,关闭淋浴,去隔壁换上一套银色连体服,回到了主控室。 十几分钟的工夫,金轩已经弄了两盘营养素,还有牛奶和小饼干:“这里没办法做传统食物,将就吃点吧,等回到加百列我再给你补顿好的。” 巫承赫拿了一块饼干啃着,有些意外:“我们还要回去加百列?”他以为他们直接回敦克尔星球。 “当然,事情还没解决,我还有公干呢。”金轩揉了揉他的头,道,“一会再跟你解释,吃东西吧,我去洗澡。” 巫承赫饿疯了,摆摆手表示你跪安吧,端起营养素大口吃了起来。几分钟后,金轩迅速完成了洗澡大业,穿着和他同款的NTU连体服走了出来,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还挂着水珠。 巫承赫招呼他过来吃饭,他摇头:“我不饿,那两盘都是给你做的,你先吃。金辙要到了,我得跟他串口供。” 巫承赫也没跟他客气,吃完自己那份又端起了另一份。金轩将头发束起来,打开了控制台上的通讯系统,接入自己的个人智脑,呼叫总统阁下。 “金轩!你这个脱缰的野马!”金辙第一时间接通了他的通讯请求,全息投影还没形成,怒发冲冠的声音已经飚了出来,“不,你就是个脱缰的野狗!你毁掉了老子珍藏多年的改装‘鬣狗’机甲,你知道那玩意多值钱吗?太空版,全联邦只有这一台!你这个王八蛋!” 金轩被他震得后退一步,捂着耳朵吸气。空中蓝光闪了两下,金辙魁梧的全息投影出现,怒道:“你他娘的还把第一集团军的军委大厦给炸了!你要不要脸?你怎么不把自己烧死在加百列别回来了!” “你干什么!”金轩也火了,“东西不就是给人用的吗,你攒起来干毛?你都是总统了还要机甲干什么?我替你物尽其用了,你该谢谢我才对。” “滚犊子!”金辙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什么时候偷偷把‘鬣狗’从我私库里偷出去的?别告诉你已经渗透了我的特勤组!” “我破解了你的私库密码,直接把它开出去的。”金轩道,“我出来救人,总要带几样趁手的兵器。跟特勤组无关,他们都收到了你的通知,以为我是奉命行事。” “你这个该死的骇客,你把我们老金家的人都丢尽了!老子手把手教你,难道是为了让你学会了回头来坑老子的吗?”金辙痛心疾首,“还有汉尼拔,你搞了人家儿子也就罢了,好死不死为什么要炸军委大厦?你知不知道那都是纳税人的钱来的,你炸了还得我拨款再给他修!” 金轩脸上戾气一闪而逝,道:“我也是不得已为之,炸都炸了,你看着办吧。”他不能把汉尼拔对巫承赫那龌龊的心思告诉金辙,太恶心了,反正金辙也一直在防着汉尼拔,迟早他们俩都得翻脸,不在这一件事。 金辙拿他这个耍光棍的弟弟没辙,桌子拍得啪啪响,道:“怎么办?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交给财务部,让他们去堵你捅出来的大窟窿!可惜你他娘的一文不值,到现在还欠着银行两千多块的信用卡!” 金轩嘴角抖了抖,自从他退出艺术圈以后,收入来源锐减,光靠一份大学助教的薪水,开销确实有点困难——毕竟他还要购买各种原料、工具以备坑哥/岳父之大业,还要养老婆(这年头传统食材是很贵的)。 不过他这次炸军委大厦是经过详细计算的,重在威慑,毁掉的大多是软装修,而且之前就以汉尼拔的名义把人都疏散了,算下来应该赔不了多少钱。 “好吧,这件事是我太冲动了,下次不会了。”金轩难得气弱了一次,没办法,一文钱憋死英雄汉。金辙听了直冷笑:“下次,你还敢想下次!” 金轩皱眉,坐在椅子上,将长腿在控制台上一横,道:“行了,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是谈点有建设性的吧,别浪费时间……你飞到哪儿了?” “还有半个小时航程。”金辙也知道这个时候发飙于事无补,骂他两句发泄一下就冷静了下来,开始考虑善后事宜,以及如何把战略成果最大化,“我已经照你发的坐标让人去拦截‘鬣狗’机甲了,你呆在原地不要动,我一会过来跟你汇合,我们一起去加百列。” “好。”金轩在救生舱还没弹出去之前就给金辙发了消息,让他派人去拦截“鬣狗”的残躯,赶在汉尼拔的人之前将其粉碎掉,来个毁尸灭迹,然后他就能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带着他的呆萌回加百列了——汉尼拔不说有“恐怖分子”劫持了他儿子吗?那好,他就和他亲爱的哥哥一起“及时出现”,干掉“劫持者”,救下巫承赫。 至于是谁大闹外环,阻击近卫军团,大战“贼鸥”机甲……呵呵,不知道,反正子虚乌有的“恐怖分子”已经和“鬣狗”一起被总统阁下干掉了。汉尼拔想查就去查金辙吧,还有霍伯特。不过这俩老狐狸联手,当年连全联邦几十亿张选票都拿下了,谁能忽悠得过他俩? You can you up,统帅阁下,反正我是no can no bb的。 “沐院长呢?”正事说完,金辙开始关心他的私事,“你把他留在哪儿了?” “昨天分手的时候他在外环,几个小时前我监听汉尼拔的通讯,听说他们把他遣送去内环了。”金轩说,“他们应该不会难为他,毕竟他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是NTU的特别顾问,内阁钦定,汉尼拔总要给你点面子吧?” 这就算是马屁了,一般情况下只有金轩非常心虚且迫切想要讨好他哥的时候,才会说这么客气的话。金辙作为一个二十五年的资深弟控,听到这话内心的怒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冷哼一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以后出来寻死千万不要连累人家正常人,尤其是沐院长,有多远给我离多远。” 金轩翻个白眼:“你不是看上他了吧?”说起来他是个向导呢,鬼畜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把金轩雷了个哆嗦,实在有点无法把这俩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仔细想想还有点小般配呢…… “你眼睛长瘸了吧?”金辙口是心非地骂了他一句,内心暗赞一声:小子算你眼没瞎!一本正经道,“他这些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上次在圣马丁看他很羸弱的样子。” “还好吧,他那个人很内向,又爱逞强,就算不舒服也不会说的。”金轩耸肩,“不过我看他身体是真不太好,脸色很差,没什么食欲,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好像很累的样子。” “哦……”金辙脸上闪过一丝掺杂着担忧和心疼的复杂的情绪,似乎也没心思继续教育他脱缰野狗一般的弟弟了,挥了挥手,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们等着吧,我们这就到了。” 通讯结束,金轩回到餐桌前,巫承赫已经吃完了一份半的营养素,正抱着杯子喝牛奶,上嘴唇沾着一圈白白的泡沫,自己还不自知,一脸严肃沉思的表情。 金轩被反差萌秒杀,弯腰舔了一下:“想什么呢?” “……”巫承赫往后一仰,半杯牛奶差点洒在身上,弹了弹大腿上的液滴,皱眉道,“你以后能不能稍微正常点?” “我怎么不正常了?”金轩奇道。巫承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红,道:“嗯,就是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我,不行吗?” 因为标记的原因,他很难对自己的异能者说出什么强硬的话来,而且作为一个刚刚成年,初尝人事的向导,他颇有点“情窦初开”的感觉,稍微被金轩逗一下就会脸红。 “为什么?”金轩坐到他旁边,“你不喜欢我关心你吗,难道要我横眉冷对?抱歉我做不到,我是正常异能者,又没狂犬病。” 巫承赫扶额:“我们毕竟都是男人,太腻味了很奇怪啊,我又不是女孩子,整天要被你……” “哦我明白了。”金轩恍然,“你是指公共场合不要对你动手动脚是吧?我尽量吧。” “……”巫承赫无力吐槽,其实他觉得私底下最好也不要动手动脚,最多在床上……好吧对一个狮子异能者来说这有点困难,还是慢慢来吧,“现在情况太复杂了,我暂时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所以你以后稍微注意一点。” “为什么?”金轩诧异道,“为什么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按他的想法,这次他跟金辙把巫承赫送回加百列,就直接公布他们的恋爱关系,然后让金辙向汉尼拔提亲,回敦克尔星球以后就给他们主持订婚。巫承赫已经十八岁了,按理都可以领结婚证了,不过他还在上学,最好等前四年的理论课上完,到实习期的时候再举行婚礼,二十二岁结婚显得稍微正常点,十八岁到底太小了。 巫承赫脸色有些凝重,想了想道:“因为我的身份,不管我跟汉尼拔关系有多差,他名义上仍然是我的父亲,如果有一天他背叛联邦,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我的出身可能会影响总统阁下的威望,甚至会让人民对他产生怀疑。” 金轩神色一变:“背叛联邦?你知道了什么?他对你说过什么?” 巫承赫沉默,汉尼拔那天对他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句话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他想要取代金辙,成为总统,一种是他想要带领远航军分裂出去,成立新的帝国,自己加冕。 无论是哪一种,汉尼拔都势必要和金氏兄弟翻脸,他作为汉尼拔的儿子,哪怕公开表明站在金轩这一边,也会给金辙的公信力带来很大打击。 “我不知道,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巫承赫摇头,“只是猜测,我觉得汉尼拔不会仅仅满足于‘远航军统帅’这个头衔,他的野心太大了,不会就此停步,哪怕没有我,他也一定会寻找别的向导给他续命。” 顿了顿,道:“你想,一个野心家,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寿命延长一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吗?” 金轩皱眉沉思,关于汉尼拔的野心,他和金辙也谈过很多次,表面上看,汉尼拔是一个非常尽责的军人,几十年来统帅远航军,为人类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很多人,甚至是他的老对头——国防部长巴隆的眼中,他对人类的忠诚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金辙和汉尼拔共事多年,对他十分了解,早在他当上远航军统帅之初,就开始注意他对远航军的规划和布局。这么多年下来,金辙始终怀疑他在酝酿着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作为一名嗅觉极为灵敏的政治家,金辙的推测,还从没失手过。 金轩拉过巫承赫的手,把玩他柔软的手指,良久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反正我们现在还不打算结婚,恋爱的话,公开或者私密都无所谓。” 巫承赫完全无法抵抗他这种温柔的包容,圣母光环都要爆了,呐呐道:“只是公开场合注意一点,私底下……算了,怎么都没、没关系的。”完了他完全沦陷了,居然觉得这样的杀马特挺委屈…… 他现在完全理解沐对他的担心了,“标记”和“臣服性”这种东西,光靠想象是完全理解不了的,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坑爹。 金轩其实心里也感动得要爆了,他的小呆萌被人欺负成这样,居然还在为他着想,担心自己的身份影响总统的声望,他何德何能,居然捡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向导。 即使要隐婚要禁欲,也是完全值得的呢! “都听你的。”金轩对于“私底下怎么都没关系”表示非常满意,就不纠结别的了,看看时间还有一会金辙就要到了,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休眠舱休息?金辙的船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到时候我们这艘船加入他的编队,和他一起去加百列。路上大概还要几十分钟,你可以睡一觉。” 巫承赫喝光牛奶,道:“好吧,我小睡一会儿。”十几个小时的奔袭,加上漫长(对他来说)的终身标记,让他的身体疲劳不堪,紧张的时候不觉得,放松下来才觉得又困又累。 想想一个小时以后还要面对那个魔鬼,巫承赫就一阵心慌气短,他自认算是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的人了,面对两次差点强|奸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完全无法接受。 先睡一觉吧,只有养足精神,才有可能应付这么复杂的局面。 加百列内环,军委大厦。 这是一栋呈哑铃状的建筑物,分南北两区,中间有一道狭长的空中走廊相连。因为金轩的破坏,整个南区已经停止使用,全面戒严等待取证和调查,北区则仍然保持着正常运行。 顶层会客室里,沐坐在临窗的木椅上,脸色苍白,眼圈微微有些发黑。金轩离开航站楼之后不久,他就听说内环的军委大厦发生了爆炸,后来近卫军声称恐怖分子潜入了外环军事区,两名先遣队成员找到了他,以“保护”为名将他带到了这里。 先后有三个人来找他“谈话”,话里话外都暗示他“恐怖分子”恐怕与NTU有关,让他把这次调查中充当B角(暗中调查)的那个人交出来,并说出其行动计划。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金轩那小子太谨慎了,多余的话根本不跟他交代。 所以他已经被关了六个小时了,那些被派来跟他套话的人,统统被他用思维暗示批发了出去。 这世上有本事能令他开口的人,不多。 卫兵送过几次食物给他,但他没胃口,一方面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一方面是担心巫承赫,那孩子太倔了,看着温吞,其实好强得要命,遇上汉尼拔这种变态,八成要吃亏。 该死!金轩这家伙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房门被敲响了三下,接着又是三下,八成又是来“谈话”的人。沐有些烦躁,冷声道:“进来。” 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推门进来,他穿着墨绿色的远航军制服,戴着军帽,帽檐下露出一对幽深的黑眸,隔着薄薄的眼镜片,沉静内敛。 他的肩章有一颗星星,军阶赫然是少将,沐有些诧异,视线扫到他胸口,发现在飞翼狮子军徽之下,绣着一枚小小的蓝色十字。 一名全职军医。 76危机悄悄临 “你好。” 少将嗓音低沉,整个人像一片沉稳的湖,深不可测,平静无波。他伸手与沐相握,手心沁凉:“我叫陈真,隶属远航军第三集团军,是*娃星将的全职军医。对不起打扰了,有些事必须要跟你谈谈。” 沐恍然,全职军医属于文职编制,因为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协助自己的异能者,所以他们的晋升也与伴侣的职位息息相关,也只有星将的丈夫才有可能在这个年纪挂少将衔——陈真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第一次面对这种级别的向导,沐心里升起一丝警惕,陈真的意识云非常强大深沉,意识力虽然比不上他,但因为已经与*娃标记过,稳定性比他却要更好一点。 “你一定在心理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陈真坐下来以后简单直接地道,“之前向你问话的三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催眠,我想你对这样的询问一定非常厌烦,但兹事体大,涉及统帅阁下的长子,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他倒是相当坦率,沐淡淡一笑,道:“确实很烦,不过你们把我‘请’来,似乎不打算提供什么娱乐,我就当是额外的消遣吧。唔,你看上去比前面几个都要强,看来娱乐升级了。” 陈真充分领略了他的毒舌,眉头不禁一皱,作为远航军最年轻的少将向导,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对他这么说话。 可巫承赫失踪事件闹得实在太大了,统帅震怒,他家里那个小祖宗也是上蹿下跳,扬言他不把“最最亲爱的学长”找回来,就要罢考。 联考临近,每家都有那么一两个惹不起的毕业生啊,早知道他就不回来给儿子助阵了,简直坑爹!陈真双腿交叠,右手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平息内心的郁卒,道:“是的,我很强,既然你看出了这一点,我希望你配合一点。”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蓝十字,“我是一名向导,如果你执意不肯说实话,我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向导的意识力秒杀普通人类,他这么说有几分威胁的意思,但也是实话。沐淡然一笑,他其实老早就听过陈真的大名,此君出身世家,从小就被送进向导学校,是上任校长的得意弟子,也是现任校长巴隆夫人的好友。毕业舞会上,他与莲娜·*娃一见钟情,共结连理,多年来辅助她东征西战,直到坐上星将的宝座。 总的来说,他算是向导中的典范,教科书般的存在。 沐已经很久没面对过这么强大的向导了,尤其对方还是专为审讯他而来,看着陈真肩头翡翠色的蜂鸟,手心不由自主有些潮湿。 “我之前和近卫军的人搜查过外环,没有发现劫持者。”陈真不打算和他兜圈子,直接了当地问道,“据先遣队特工的情报说,NTU密探可能与此事有关,顾问先生,请问你们是不是有密探潜入了外环军事区?”说着,抬起眼睑,深沉的黑眸直直刺向沐的眼睛。 沐只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陈真肩头那只漂亮的蜂鸟振翅而飞,绕着他肩头飞快旋转,带起一阵冷冽的气流。隐身状态的伊卡鲁幻色蛱感受到了危险,在他头上轻微地扑腾了两下,就不动了,静静卧在那儿装不存在。 对这种级别的意识攻击,沐根本不放在眼里,连思维防御都懒得组建,就这样坐在那让他扑,淡淡道:“我不太清楚,我只是个顾问,不知道特工的行动。” 陈真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耸,虽然他只使用了一点点意识力,但普通人类应该已经开始进入半催眠状态了,为什么坐在他对面的这名“特别顾问”毫无异状,连眼神都是清明理智的?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已经强到与异能者媲美的境界了? 或者说……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陈真狐疑地观察着沐的眼睛,依稀察觉了一丝异样,但动用思维触手在高维空间试探了一番,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对方的气质十分普通,感受不到意识云波动的痕迹,而且也没有量子兽。 他的蜂鸟察觉到了他的疑惑,绕着沐的肩头疾飞了一圈,双翅急速扇动,悬停在他的头顶,像是发现了什么。 蜂鸟是一种极为敏锐的量子兽,陈真对它的直觉力相当信任,看到它反常的样子,心头疑云更甚,问道:“但是近卫军的情报表明,和你一起进入外环的还有一个人,他是谁?在哪儿?” 沐对头顶的蜂鸟不胜其烦,真想糊一个暗示过去让它出去抓虫吃,揉了揉太阳穴,道:“还有一个人?谁?我怎么不知道。我由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我乘坐的飞艇在经过时空门的时候接受过检查……难道有人隐藏在我的飞艇上了?那你们不妨好好查查看,我也很想知道。” “外环近卫军团的内部系统被骇客侵入,通讯被监听。”陈真眼神越发幽深,手指轻轻敲着膝盖,像是暗合某种节奏,“出事这段时间,整个外环只有你一名访客进入,我们不得不怀疑你带入了其他人。” “巫承赫是我的学生,我对他的关心不亚于统帅,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于他的……”沐一句话说了一半,沉寂的意识云忽然发生了轻微的波动,同一时刻,他头顶的伊卡鲁幻色蛱猛地飞了起来,翅膀剧烈震颤。 陈真出手了! 就在沐说话的当口,陈真忽然向他发起了猛烈的意识攻击,伸出一对强大的思维触手在高维空间内急速扰动,捕捉着轻微的回应。因为沐的那一下轻颤,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挥动思维触手直直戳了过来! 危急时刻,沐先是下意识地想筑起思维屏障,但思维触手只伸出了一个细小的尖端,就停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陈真是在试探他,如果他筑防,势必暴露自己的意识云,如果他不筑防,大脑必然会因为这次攻击而受伤! 放在平时,他一定会选择先筑防,挡住陈真的攻击,然后再主动出击侵入他的意识云,给他一个“什么都没发生”的思维暗示,作为一名伊卡鲁幻色蛱向导,他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擅长暗示的人之一。 但对方是陈真,一个意识力非常强劲的向导!更加要命的是,陈真的量子兽是蜂鸟,世界上最敏感、速度最快、记忆力最好的物种! 电光石火之间,沐改变了策略,收起思维触手,隐藏意识云,毫不设防地接下了陈真的攻击! 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他不敢冒险,出发来加百列军港之前,他刚刚接受了人工受精,目前正是着床期,身体相当虚弱,意识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万一陈真还有什么后招,导致他无法进行最终暗示,那他的身份必然会暴露。 他身上有着“自由向导组织”太多的情报,他背负着数千向导的秘密,他不能暴露自己,哪怕为了巫承赫,也不行! 陈真本来感觉高维空间溢出了一丝熟悉的波动,仿佛是一名向导的思维触手正蠢蠢欲动,没想到等他攻过去的时候,一切的异常都忽然消失了,面前的男人仍旧是保持着懵然无知的状态。他急忙收手,但已经有些来不及,小一半的思维攻击还是落在了沐的身上,刺入了他的大脑! “!”沐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巨震,双眸瞬间失去神采,腿一软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口中发出一声痛呼:“啊!” 陈真大惊,连忙跳起来将他扶住:“天!你没事吧?!”一时间对自己刚才的决定后悔不已——据说这人可是内阁钦定的顾问,真要有个什么好歹,总统那一关恐怕就十分地不好过。 沐痛苦地蹙眉,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他这辈子还从没受过这么重的攻击,偏偏又是身体最脆弱的时候,按以往的脾气真想跳起来用思维触手把陈真的意识云给扎成个筛子。但理智告诉他现在绝对不能冲动,陈真连*娃这样的联邦首席女汉子都敢娶,绝逼是个狠角色,搞不好还有更大的后招等着他,这种时候他最好再接再厉,装伤装病装柔弱,彻底瓦解对方的怀疑。 于是一向不屑于演戏的院长大人虚弱地呻|吟了一声,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陈真没想到只是一点余力就将他伤成了这样,明明之前感觉他心理承受能力极强,难道自己的感知出了错误? 还是他在转移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嘭”的一声被打开了,确切地说是被撞开了,一名穿着星将制服的红发女郎从外面冲了进来,先是飞快地将陈真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他毫发无伤,才问:“怎么了?” 莲娜·*娃,八大星将唯一的女性,美艳绝伦的联邦第一女汉子。 异能者和向导总是如影随形,婚龄越长越是无法分开,陈真进来审问沐,*娃星将就在隔壁等待,听到这边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立刻赶了过来。 “出了点意外。”陈真皱眉道,扶着沐的脊背想将他抱到旁边的长沙发上,“我不小心用意识力伤到了他。” *娃挡开他的手,看似娇弱的双臂轻易就将沐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往沙发上一放,回头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到反击?” 陈真已经习惯了妻子强势的关爱,苦笑了一下,道:“并没有,他只是个普通人,是我多虑了。”又对沐道,“抱歉,我的判断出了失误,让你受伤了,我这就叫医生来……” “不、不用。”沐立即阻止,他的目的只是洗脱嫌疑,可不包括被人发现他身怀有孕,被一个女汉子公主抱已经够郁卒了,再来个公告天下他得糟心死。“我自己就是医生,不必另叫人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冲进了房间,以国务卿霍伯特为首,后面跟着总统的秘书和四名特勤,再后面,是他的得意门生巫承赫,以及传说中NTU的隐形密探——金轩。 “天!发生了什么事?沐院长,你这是怎么了?”霍伯特一见他躺在那儿就炸了毛,连初恋女神*娃都顾不上骚扰了,一叠声地叫:“医生呢?快!快叫医生来,天哪院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看向陈真,指责道,“我不是跟你们强调过,沐院长是内阁钦定的特别顾问,要尊敬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尊敬他?陈真黑线,深深怀疑这倒霉的笑面虎是在公报私仇,同时把自己的倒霉儿子骂了一百遍——要不是这小子瞎起哄,他干嘛要来蹚这趟浑水? 沐一看见霍伯特头皮就一炸,等听到他叫医生,直接抓狂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美艳的联邦第一女汉子扶住了:“请不要动,先让医生看看,你的脸色确实太差了。抱歉,外子出手有些不知轻重,不过他也是奉命行事,为了早日解除NTU的嫌疑。”三言两语就把她亲爱的老公摘在了外面,同时回头瞪了一眼霍伯特,示意他不要借题发挥。 霍伯特一点都不想借题发挥,可是金辙那鬼畜可不是好糊弄的,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对这位院长大人宝贝得不得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霍伯特都怀疑他这是老房子着了火了。 “没关系,我没什么要紧,不用医生……”沐挣扎着伸出尔康手,却被女汉子摁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总统阁下的御用医生扑了过来,拿便携诊断仪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下一秒御医阁下就向全世界公布了他的喜讯:“啊!院长你怀孕了呢!” 沐无语凝咽,旁边围观的一众亲友则完全石化了,良久还霍伯特最先反应过来,呐呐道:“你、你说什么?他、他怀孕了?”神啊没听说他结婚啊,为毛这就有了?金辙啊你这是什么运气…… 国务卿还在给基友点蜡,后面的巫承赫已经彻底惊呆,排开众人挤到沐身边,惊喜莫名:“院长,院长你真的怀孕了?” 沐真想把这呆逼一把拍飞,你还愁大家听得不够清楚吗?! “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在怀孕,真是太……抱歉。”除了沐,陈真大概是所有人里面最郁卒的一个了,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居然袭击了一名孕夫!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生过孩子的人,他对怀孕这件事有着最为直观的认识,同时也最为清楚孕初期的男人是多么脆弱! *娃与他有着标记通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他的内疚,忙拉住他的手给他安慰,凌厉的眼神横过门口站着的两名近卫军先遣队员——就是这两个人奉统帅之命把他们从家里请过来帮忙的,难得他们夫妻俩休一次假,来加百列陪儿子备战联考,统帅这坑也挖得太大了! “没关系。”沐扶额,“连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所以并没告诉其他人。” “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霍伯特恍然发觉总统的心尖尖还躺在狭窄的沙发上,忙叫人,“快联系医院,把院长送过去做详细检查,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院长是联邦宝贵的财富!” 一大群医务人员蜂拥而至,不由分说把宝贵的财富先生飞快抬走了。巫承赫放心不下,对金轩道:“我陪院长去医院,他等这孩子等了好多年了,万一……恐怕会很难过。”他进来的时候沐还在装柔弱,和平时颐指气使的画风完全不一样,那模样看着怪瘆人的。 “我陪你去。” “你们都不许去!”霍伯特瞪眼,“总统在等你们,估计汉尼拔统帅也已经从外环回来了,你们是这件事的当事人,必须当面解决余留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还想争取一下,霍伯特道:“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总统有分寸。沐院长那边特勤照顾,不会有事的。” 金轩想了想,道:“好吧。”巫承赫与他意识相通,也知道大局为重,跟着点了点头。 统帅会客室。金辙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看似气定沉渊,但膝盖上神经质抖动的食指完全暴露了内心的焦虑。如果可能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跟汉尼拔虚与委蛇,只想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加百列第一医院,陪在他孩子的另一个爹身边。 但是他们的相容度太高了,又都是处男,一旦靠近就会引发结合热,他自己倒还好,多打几针平衡剂就能控制住,沐就惨了,万一再影响到孩子,那他这辈子估计就没指望了——那个狠心的男人三十年前撞出了他的脑浆,三十年后一定会让他家破人亡。 冷静,控制,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总统阁下手指抖得都快赶上帕金森了。 “总统阁下。”大门被打开,汉尼拔步履匆匆赶了进来,身后跟着妻子莉莉兹。他穿着军服,风尘仆仆的样子,面沉如水,“让您久等了,我一收到您的消息就从外环赶来。”立正,庄严地敬了个军礼。莉莉兹也跟着敬礼。 “啊,汉尼拔统帅。”金辙站起来与他握手,视线扫过他面孔,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的脸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一道近十公分长的伤痕贯穿了他的鼻梁,从左眼下方起,至右颊结束,虽然已经愈合了,但还是留下一道明显的深红色。 “一点意外。”汉尼拔冰绿色的眸子微微一缩,道,“听说您从劫持者手中救了犬子,我非常感谢,请问他人呢?” “噢,他听说他们院长过来,特别激动,先去看院长了。”金辙说着,与他身后的莉莉兹握手,“辛普森夫人,很久不见。” “请您叫我莉莉兹舰队长,总统阁下。”莉莉兹表情冷峻,“我首先是联邦的上校,其次才是统帅的妻子。” 汉尼拔眼睛微微一眯,余光扫过妻子,眉心微皱。金辙哈哈一笑,道:“莉莉兹上校还是这么帅气。汉尼拔,你有这样的妻子,可真是令人羡慕。” 任何时候,总统阁下的语气都是那么诚恳,那么亲切,莉莉兹脸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您过奖了,总统阁下。” 三人分坐,金辙道:“这次真是凑巧了,我的舰队刚刚赶到,就听说加百列外环遇袭的事情,正好遇上蓝瑟星将的舰队和统帅近卫军一起围堵袭击者的机甲,正好将之击毙。” 汉尼拔微微一笑,看似欣慰,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冷:“感谢总统阁下和蓝瑟星将,犬子能够安然无恙,真是托福。” “瞧你说的,上次还是巫承赫救了金轩,这次我们又救了他,这都是缘分。”金辙笑着说,“说起来,这次他们院长自动请命过来协助调查黑珍珠案,大半的原因也是为了他休学的事情。汉尼拔,我知道黑珍珠案让巫承赫受了伤,你很心疼,我对这件事也是万分抱歉,首都没有照顾好远航军的委培生,警方办事不利,这些我都已经着手处理了,这次亲自来加百列督办调查进展,也是想早日给你一个交代。” 汉尼拔对总统起死人肉白骨的口才早就免疫了,面不改色道:“您言重了,总统。” 金辙摆摆手:“不,一点都不言重,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自己能分担你的痛苦,家里的小孩子受伤,作家长的心里比他们还痛,金轩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很清楚你的感受。不过汉尼拔,孩子毕竟已经大了,咱们作长辈的,也要考虑他的个人意愿和发展前途,巫承赫在阿斯顿医学院成绩优秀,与院长相处得非常不错,沐院长差不多是把他当关门弟子带的,这全院的人都知道。你现在执意将他接走,不但伤害你们的父子感情,也给学院带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汉尼拔早就猜到他要说这个,仍旧是一脸平静:“他年纪还小,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首都。”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巫承赫是金轩带走的,虽然明知这么长时间他们怕是早就……心里到底还存着一丝侥幸——万一还没有呢? 莉莉兹听了他的话,冷冷扫他一眼,脸上的失望一闪即逝。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了一下,紧接着便被推开了,巫承赫和金轩走了进来。看见儿子的一瞬,汉尼拔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成年期的向导太完美了,仅仅一夜的工夫,他像是忽然变成了大人,褪去了从前青涩的小孩模样,面孔露出英挺的棱角,身姿也变得挺拔宽阔,还有他的眼睛,沉静似水,蕴含着无穷的治愈能量。 但很快嫉妒的火焰就爬上了汉尼拔的眼睛,他扫到儿子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隔着单薄的白色布料,依稀看到那里有个细小的红点,那是标记图腾,只有与异能者标记过的向导,才会拥有。 他碰了他! 汉尼拔凌厉的视线扫过金轩,几乎想用目光将其刺穿,他的黑栗雕在高维空间绝望地尖叫了一声,引来巴巴里狮子凶狠的唬声。金辙的狮子感受到他的恶意,也警惕地站了起来,横在金轩之前,却并不发难,只沉沉看着黑栗雕。 电光石火,汉尼拔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自己的黑栗雕,收起气场,淡淡道:“夏里,你没事就好。总统阁下想让你回首都去上学,你怎么看?”一个已经被标记过的向导,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争取的价值,局面已经无可逆转,那就只好妥协。这一场他输得彻底,但既然上了赌桌,就得认赌服输。 不过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属于他的东西,哪怕尽数毁去,也绝不成人之美! 黑栗雕是连腐尸都不会放过的物种,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设局陷害他的人全都踩在脚下。汉尼拔眼角的余光扫过金辙、金轩,最后停留在自己不听话的妻子身上,嘴角紧紧绷起:金辙、金轩、蓝瑟……我必将你们挫骨扬灰,碎为齑粉! 巫承赫感受到他身上浓重的杀气,但并不惧怕,看了一眼金辙,后者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于是他淡淡道:“我想回首都。” 意料之中的答案,汉尼拔垂下眼睑,道:“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巫承赫无心再和他虚与委蛇冷冷道:“谢谢你,统帅。”转向金辙:“没事的话我想去医院看看院长,他……身体不太舒服。” 金辙巴不得他赶紧替自己去安慰心上人,挥挥手:“去吧去吧,金轩你送他去,让医院准备一间休息室给他住,这几天就让他在医院陪他老师吧。”又对巫承赫道,“沐院长这次为了你接受NTU的邀请,跑了这么远,把身体都累垮了,你好好照顾他。” 巫承赫永远都适应不了他这种强大的自来熟,嘴角低调地一抽:“是。” 金轩已经满头黑线了:这老东西绝逼有问题! 两人告别众人,下楼准备乘车去第一医院,金轩站在军委大厦门口,脑子忽然一抽——沐应该是接受了人工受精,当初他的申请在精子银行挂了五年都没找到合适的捐献者,为什么上次从圣马丁医院回来,就找到了? 那段时间金辙好像正好去了圣马丁医院看巫承赫,和沐见了一次面。 对,老家伙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变得比较奇怪的,听说那天他离开圣马丁以后又回去过一趟,而中心,又以药物泄漏为名戒严了两天。 所有的线索合并在一起,金轩内心升起一个逆天的猜测——妈的!沐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是金辙的吧?! 卧槽,完全有可能啊! 金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震惊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巫承赫等了半天不见他下台阶,奇道:“你怎么了?” 金轩眼睛发直,扫了他一眼,摇头,“没,没什么,我只是在考虑路线……我们从这边走。”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呆萌了,万一他抽风告诉沐……呵呵,感觉要家破人亡的节奏呢! 加百列军港另一头,陈苗苗家传来星将夫妻俩联合双打的声音,夹杂着陈苗苗绝望的尖叫:“嗷!爸爸!为什么连你也揍我!我可是老陈家三代单传,你再打我就改姓了!” “你改一个给老娘试试看!”*娃随手拎起一根茄子往儿子身上招呼,“敢拿联考威胁你爸,你皮痒了是不是!”见老公还在一边生气,将茄子夹在腋下,把他推了出去:“亲爱的你别生气,去书房歇一会,把门关上,那里隔音好,这个臭小子就让我来收拾吧。你放心,绝对不会造成任何伤残,我就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爹妈的权威!” 放在平常陈真是舍不得收拾儿子的,但今天实在是被坑惨了,要知道他人生两大原则就是一不打老婆(因为打不过),二不打孕妇(夫)! “交给你了。”慈父先生难得心硬一回,不顾儿子“爸爸再爱我一次”的惨烈表情,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去。 关上房门,一切噪声都被屏蔽在外,陈真深呼吸,平息心头怒火,而后拨通了好友巴隆夫人的电话。 他一路上仔细回忆过与沐交手的过程,到底觉得有些可疑之处,联邦的向导太少了,有一丁点的可能性,都不能放弃。 77新学期新气象 炎夏即将过去,早晚的风开始带上一丝凉意,双子城迎来了久违的秋天,也迎来了新一届的高校生。阿斯顿大学一年一度的入学季又开始了,年轻的学子们从联邦各地纷纷赶赴双子城,准备开始他们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段岁月。 下午的实验课刚刚结束,巫承赫匆忙赶回宿舍,收拾食盒准备去教师宿舍看望沐院长。暑假结束以后,他顺利升入二年级,因为老生比新生要早开学两周,他已经上了半个月的课了。 食盒里的零食是他昨天拜托金轩做的,沐自从怀孕以后胃口就变得特别叵测,刚开始嗜甜,最近又变成嗜辣,尤其喜欢麻辣鸭脖、泡脚凤爪之类,简直丧心病狂。 为了满足女王大人变态的胃口,巫承赫不得不悉心研究各类食谱,并网购一大批食材动手实践。事实证明再牛逼的人也有死穴,他的死穴就是不会做饭,在沐忍无可忍亲手写下一幅大字——“黑暗料理去死”送给他,并勒令他裱起来挂在床头每天跪拜之后,他彻底放弃了治疗,把食材打包送给了金轩。 金轩料理技能满级,一宿的工夫就卤了一锅香辣可口的鸡翅。早上巫承赫从他手里接过餐盒的时候,感动得都要哭了——会做饭的男人都他娘的是天使,就算穿着洞洞裤子洞洞鞋,也是洞洞天使! 洞洞天使忙着去NTU搞数据解析,把袋子递给他的时候谆谆教导:“上面那一盒是给你们院长的,下面那一盒是给你的,千万不要拿反了,不然我会很惆怅” “啊?我也有?”巫承赫打开两个盒子一看,一盒麻辣,一盒五香,脑子一转,秒懂,红着脸斥道,“滚!” 金轩赶时间,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听话地滚走了。 最终标记之后,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甜蜜而平稳的时期,通感让他们更加了解和熟悉彼此,往往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就知道对方要什么。这种感觉美妙极了,有点像心有灵犀,但更加深刻和牢固。 因为标记,他们对其他相容的异能者和向导都产生了良好的屏蔽,巫承赫不会向其他异能者主动散发信息素,金轩也不会回应其他向导的示爱。他们只有在面对彼此,且心灵合一的时候,才会自然而然地释放信息素,激发结合热,陷入无法自拔的情潮。 在巫承赫的安抚之下,金轩的狂躁症彻底被治愈,他再也不用定期注射平衡剂,只要意识云稍微显示出一点狂躁的波动,巫承赫就会用思维触手入侵,帮他扑灭那些暴躁的火星。而巫承赫身上时刻蠢蠢欲动的圣母光环,也因为经常帮助金轩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每天都处于一种打了鸡血一般的“老子普度众生”的状态中,显得特别自信,精神百倍。 总而言之,两个人都在频繁的啪啪啪中受益良多。 所以虽然巫承赫觉得金轩临走那句叮嘱暗含某种邪恶的挑逗,还是很听话地把五香的留给了自己,把麻辣的带给了女王大人。 沐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和所有的男-一样,怀孕以后他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有点大的缘故,早孕反应从四十多天一直持续到现在,肚子都有点显出来了,每天吃东西还是吐个不停。好在他吐完了还能吃下去,不至于营养不良。 教师宿舍里,沐揭开餐盒盖子,眼睛一亮:“哟,是金轩做的吧?” “是我做的。”巫承赫在餐台上榨果汁,得意道,“我昨天受了神仙的点化!” “你确实受了,不过不是点化,而是单纯的受而已。”沐才不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东西来,冷嘲热讽了一番,坐在那啃麻辣鸡翅,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还舍不得放下,一边哭一边吃,“金轩这次去加百列回来有好几天了吧?那边的调查怎么样,黑珍珠案有结论吗?” 三个月前,他在加百列军港被当众宣布身怀有孕,霍伯特立刻免去了他的“特别顾问”头衔,诚惶诚恐地把他送回了敦克尔星球。巫承赫因为已经跟汉尼拔翻脸,又落下了很多学业,所以也被他带了回来。只有金轩因为是NTU信息特工,所以要继续调查黑珍珠案件,三个月里又被派到加百列出了两次短差,最近一次前天才刚刚回来。 “嗯,说是第一集团军的嫌疑洗清了,确定那个佣兵团的幕后主使在第二集团军辖区内。”巫承赫说,“蓝瑟星将为此还跟汉尼拔闹僵了,因为汉尼拔的特工发现第一集团军有很多网络节点被骇客渗透,而且是通过第二集团军渗透的。所以几次调查会议上两个人都吵得厉害,汉尼拔这次没给岳父面子,听说案件结束以后还向军方内部调查科提交了投诉,告蓝瑟越权啊什么的,反正特别复杂。” “那现在确定那批佣兵是蓝瑟的人?”沐问。 “不知道,起码是第二集团军的人吧,就是不知道蓝瑟知不知情。”巫承赫榨好果汁端给他,自己坐在他对面,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院长,那帮人想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干什么?想刺探情报?”沐瞪他一眼,可惜嘴里咬着鸡翅尖儿,毫威慑力。 巫承赫笑:“我就是好奇,那批药剂跟‘自由向导组织有关系吗?” “好奇害死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沐冷冷斥道,顿了顿,还是告诉了他:“是,是跟组织有关。”左右巫承赫是他的关门弟子,迟早要继承他的衣钵。 巫承赫追问:“是向导抑制剂吗?” “不。”沐抽了面巾纸擦擦手指,道,“是一种针对胚胎的DNA干扰剂,使用之后可能增加向导出生的几率,不过那只是第一批试验品,还没有经过*实验。” 巫承赫惊讶,“那这种制剂有用的话不是能增加很多向导?” “是啊。”沐叹道,“以往我们为自由向导提供保护和帮助,但治标不治本,只有让向导的数量上升到大屠杀之前的水平,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大屠杀”这个血淋淋的词语包含着向导不堪回首的噩梦,那些被处理掉的胎儿,被终身监禁的前辈……巫承赫心情莫名沉重:“就为了抢这种药剂,他们在黑珍珠港杀了那么多人,简直丧没人性。” “军方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更多的向导。”沐说,“向导会让士兵的生命延长一倍,战斗力大大加强,有了足够的向导,无形中等于扩大了他们势力。” 巫承赫若有所思,“你是说,有那种野心的,不光是汉尼拔?” “任何人,掌握某种巨大的权利太久,都会产生那种野心。”沐沉声道,“蓝瑟的野心由来已久,否则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汉尼拔,又帮他坐上星将的位子?可惜他看走了眼,反而被汉尼拔羽翼渐丰,压到了头上。这次汉尼拔因为黑珍珠事件向他发难,他应该彻底明白自己这个女婿有多么大的野心了。” 巫承赫问:“蓝瑟真的让人渗透进第一集团军了吗?这种事在军方是大忌,汉尼拔与他军阶相同,职位还比他高半级,以下犯上,落实了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这就不好说了。”沐摇头,“要么他确实太过托大,要么就是汉尼拔故意放纵,还有一种可能……内阁想让他们翻脸。”指了指鸡翅膀,“你男朋友最擅长这种事了,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他哥哥授意他栽赃陷害,挑起远航军内部矛盾。蓝瑟和汉尼拔翻脸,最大的受益人是总统——他终于有名正言顺的借口把他们查个底朝天了,说不定还能换掉一批重要岗位上的将领。” 巫承赫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属于内阁机密,他知道了似乎也没什么好处:“不管他们怎么做,只要能遏制汉尼拔的势力扩张就可以了……话说你告诉我这么多,不是断头饭吧?杀人灭口的节奏?” “你太蠢了,没有让我动手的价值。”沐摇头,“三个月了,意识力还没有什么大长进,我白天教你那么久,估计晚上回去你都还给金轩了,没用的东西。” 巫承赫大窘,脸红道:“我已经很努力了好吗!这又跟金轩有什么关系?院长,你不会是嫉妒我们吧,要不然你也找个男朋友吧,至少接生的时候医生可以喊家属来抱孩子。”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讽刺我!”没有男朋友的某人大怒,扑过来拍他的头。巫承赫抱头鼠窜:“啊,不要伤了胎气,院长,注意风度,孩子在你肚子里看着你呐!” 沐抽了两下就住手了,道:“我不会在你这种白痴身上浪费精力的,滚去做点营养素给自己吃,吃完继续练习意识力,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今天你就不要回宿舍了,留在我这里练通宵吧!”看见他们秀恩爱就让人来气! 巫承赫知道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所以也毫不在意,笑着道:“不了,我要去港口接机,我在加百列的好朋友今晚到双子城,明天我要陪他去院里报道,就不来看你了。” “噢?你朋友?”沐稍微想了一下,恍然道,“是那个叫陈苗苗的吗?这一届考到院里的远航军委培生就他一个。” “是啊,就是他。” “说起来就来气!”沐想起陈苗苗的爸爸,不禁怒道,“都怪这个小八婆,忽悠他爸来审问我,搞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怀孕了,简直不可原谅!这下他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整治他!” 巫承赫对他睚眦必报的别扭性子十分了解,也为陈苗苗捏了把汗,赔笑道:“不知者不怪,再说他也是为了我,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宽恕他这一次吧,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汉尼拔。”见他仍旧一脸狠色,又道:“他是陈福记的少东家,我以后都让他给你免费送好吃的,你就原谅他吧。” 沐对任何得罪他的人都像冬天一样残酷,不过想想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而陈福记的厨师又是星级水平,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送来了再说吧。” 巫承赫听他这话放了心:“那我走了啊,你一个人小心点儿,工作都交给副院长做吧,别逞强。” “都是八婆!”沐摆摆手示意他快滚,“真是物以类聚。” 巫承赫开着沐的小飞碟去双子城港口接陈苗苗,等了半小时才听到提示音说他乘坐的穿梭机降落,连忙跑去出口接人。陈苗苗父母在联考结束以后就回到了锡灵军港,也不知道谁送他来双子城。 乘客三三两两散出来,巫承赫很快便看到陈苗苗熟悉的身影,刚要上去喊他,忽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青年出现在他背后,手里还拖着两大箱行李。 马洛?巫承赫一愣,没想到他们俩居然会同行,话说陈苗苗不是马洛黑吗? 陈苗苗一出接机口就看见了巫承赫,高兴地扑了过来:“学长!学长你来接我啦!” 巫承赫被他差点扑倒,上次在加百列第一医院,陈真带他来看沐院长,他们见过一面,三个月不见,这小货居然壮实了不少,胳膊粗了一圈儿。 卧槽,他这是吃了金坷垃了吗?巫承赫疑惑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陈苗苗看出他的疑惑,秀了一下肱二头肌,道:“怎么样?我整个暑假都有锻炼哦,很强壮吧?” 其实他也就是比以前壮了一点点,离“强壮”二字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巫承赫嘴角一抽,道:“你这是要走金刚芭比路线吗?” “什么呀。”陈苗苗白他一眼:“落后就要挨打,真是血的教训啊,我再也不想忍受女汉子和面瘫帝的联合双打了,我要雄起!”又叹气,“算了,统帅又不揍你,你是理解不了我的痛苦的。” 巫承赫眼角一抖,他揍我的时候你们都没看见…… “夏里。”马洛拖着陈苗苗和自己的行李,跟巫承赫打招呼,“暑假过得好吗?” “还好。”巫承赫笑笑。马洛放暑假的时候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回家,他以要在学校打工为由拒绝了。说起来他对马洛倒是没什么恶感,但和汉尼拔闹成这样,以后肯定是慢慢疏远的,淡淡道,“先回学校吧,时间不早了。” 马洛神色有些阴郁,欲言又止,最终道,“走吧。” 战略学院离港口略近,巫承赫先送马洛去宿舍。到了门口,马洛下车,巫承赫刚要走,他忽道:“夏里,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问你。” 巫承赫犹豫了一下,下了车。他们站在宿舍门口的大树下,马洛双手插在裤袋里,斑驳的树影在他脸上留下细碎的阴影,沉默了很久,才道:“夏里,上次爸爸接你回加百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巫承赫沉吟了一下,道:“有人潜入外环,劫持了我,后来总统的人及时赶到……” “你怎么会在外环?”马洛打断了他的话,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是爸爸带你去的吗?” 巫承赫不愿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遭遇,道:“马洛,这些你可以去问统帅,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马洛语气一噎,巫承赫一向称呼汉尼拔为“爸爸”,现在忽然换成“统帅”,实在有些奇怪,疑惑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暑假你宁愿在学校打工也不回去,家里的气氛又是那个样子。” “也许是因为黑珍珠案的原因吧。”巫承赫不可能向他解释什么,敷衍道,“可能因为蓝瑟星将的事,统帅跟莉莉兹夫人有些分歧。” 马洛脸上的咬肌绷了一下,整个暑假,家里的气氛都是诡异的压抑,父亲一直呆在军委会,说是调查黑珍珠案,整改内部管理。母亲本该回木兰舰队,却以种种借口滞留不归。大舅多次来家里与她密谈,最后一次两人吵了起来,差点连桌子都掀了。 刚开始他也以为只是为了黑珍珠案,为了外公和舅舅家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的狞猫和他闹别扭,藏在书房的柜子里不出来,让他无意间听到了父母的争执——莉莉兹不知为了什么和汉尼拔大吵起来,叫道:“你还在惦记你那个好儿子是不是?我给过你选择,你现在说一句离婚,我马上带马洛走!” 她口中的“好儿子”显然不是他,而是巫承赫。 他不在的那段日子,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里。”马洛沉沉开口,“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身份歧视过你,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但是现在因为你,我妈跟我爸提了离婚,我不能再坐视不理。失去家庭是多么痛苦,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承赫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孩,马洛继承了汉尼拔的身材,魁梧英挺,因为沉默寡言,看上去格外老成,但此刻他眼神中闪烁着忐忑担忧,完全和普通的十七岁少年一般无二。 “出身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如果可能,我也不想打扰你的家庭。”巫承赫暗暗叹了口气,道,“不过马洛,统帅和莉莉兹之间的问题,跟我无关,即使没有我这个意外,该来的也还是会来。有些事情,做儿女的没有办法改变父母,只能做好自己,不犯和他们一样的错误,而已。” 他只能说这么多,至于马洛要不要听,怎么听,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于是巫承赫没有再与他纠结,拍拍他的胳膊:“再见,我要回学院了。” 飞碟起飞,隔着透明外壁,巫承赫看到马洛仍旧站在宿舍门口,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怎么了,你跟他说了什么?”陈苗苗也发现了马洛的消沉,碰碰巫承赫的胳膊。 “没什么,一点家事。”巫承赫道,预定航线,设置为自动驾驶,一转眼忽然看到陈苗苗好像在发呆,一脸担忧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问:“对了,你怎么跟他在一起的?你家里人没来送你吗?” “吓!”陈苗苗被他惊醒,抖了一下,眼神有点儿不自然,“没什么啦,正好顺路,我外公外婆又有事,就拜托他带我一起过来咯,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呀,就算没有他我也能自己一个人来的好不好,你就当我们恰巧同乘一艘船好了。” 巫承赫不说话,只是用“友尽”的目光谴责地看着他。陈苗苗扛不住他的眼神,甩甩手:“好啦好啦,都告诉你好了。还不是因为上次你的事情嘛,我爸妈把我胖揍了一顿,联考结束以后我就决定好好锻炼身体,把自己弄得扛造一点,所以就参加了一个棒球俱乐部。那家俱乐部的负责人正好是马洛以前少年队退下来的队友,请他暑假来帮忙当教练,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他去俱乐部当教练?”巫承赫不敢相信,以马洛之高傲,高级职业队请他都要考虑一下,怎么可能跟一帮业余的混在一起? “他一开始也不来了,不过……”陈苗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统帅家里因为第二集团军的事情闹得不大开心,莉莉兹夫人好像还跟他大吵了好几次,马洛整天呆在那种家里,都要抑郁了,所以才出来发泄一下——俱乐部都是我们这些菜鸟,还不是任他随便虐。嗐,说起来一开始那段我可是被他整惨了。” 巫承赫可以想见,同情拍肩,陈苗苗嘻嘻一笑,又道:“不过我也把他黑了个惨,嘿嘿,到现在我黑他的帖子还飘在校园网的论坛第一页呢。” “那你们后来又怎么混一起了?” “不打不相识嘛。”陈苗苗道,“俱乐部搞聚会,我跟他拼酒,拼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握手言和了,我外公外婆拜托他带我来学校,他一口答应,我也就不好意思再黑他了。”叹了口气,道,“其实混熟了他这个人也不是看上去那么高冷,就是有强迫症,处女座嘛,太追求完美了,再加上家里那气氛……哎要不是我有天天黑他刺激他,估计他都精分了。” 一说起马洛,陈苗苗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话匣子打开几乎合不上,巫承赫都不用提问,他就一直滔滔不绝地说啊说啊,直到飞到医学院门口,才换了个话题:“哎,那是什么?‘欢迎通古斯基地教师培训团’……通古斯基地,那不是向导学校吗?” 78新西皮新访客 医学院门口的全息告示牌滚动播放着一条欢迎标语——“欢迎通古斯基地教师培训团来我校学习交流”。 这还是阿斯顿总校教务处上周定下来的消息,沐说这是向导学校的传统,他们每年都会组织一批教师赴联邦各大高校学习,有机械方面的、文学方面的……但最多的还是医学方面的,因为向导的主要职能是辅助,医学相关课程占他们日常学习的很大一部分。 只是往年他们都是去另一家纯医科高校的,这还是第一次申请阿斯顿医学院这种综合高校的医学分校。 巫承赫驾驶飞碟绕过全息广告牌,对陈苗苗道:“是啊,下周向导学校要派一批教师来咱们学院参加交流和培训。听说这是老传统了,每年他们都要把一部分教师送到外面学习。今年他们的校长巴隆夫人把申请递到了阿斯顿,教育部批准了,学校当然也没意见。” “向导学校啊?高大上啊!”陈苗苗对向导这种表面温柔内心狂暴的生物(参照他爸)怀着莫名的敬畏,啧啧两声,道,“话说这些老师都是向导吗?” “怎么可能,阿斯顿小一半的学生都是异能者,真要有向导,咱们院的院墙估计都能被他们给吃了!”巫承赫嗤道,“《保护法》规定向导学校所有的教师和工作人员都是普通人,就是为了不影响向导的生活和学习,所以这次来的老师也都是普通人类,明白?” “哦。”陈苗苗有点失望,又有点莫名的欣慰。 “不过听说交流期末会有一部分向导学员来参加末期会议。”巫承赫道,“到时候也许有机会见到他们。”说起来他这么长时间见到的都是野生向导,除了陈真还没见过家养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莫妮卡。 小萝莉一年多没见,一定长大了吧? 这一届的新生宿舍跟巫承赫他们在一栋楼里,只不过不是同一层。巫承赫帮陈苗苗安排好行李,一起吃了点宵夜,夜已经很深了,说好第二天下课带他参观校园,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弥漫着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金轩来过了,巫承赫打开冰箱,果然看到他留下的水果,冰箱贴的全息留言簿上写着他的留言:“凌晨要加班,不能等你回来,水果和信息素都是给你的,Enjoy。” 巫承赫无奈地笑,这家伙太简直太会折磨人了,生气他没早点回来陪他,居然用这一招。 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是占有欲非常强的物种,自从标记以后,金轩对他越来越黏,上班都恨不得把他带走,有一次突发奇想,还想辞掉学校和NTU的工作,考进医学院来再念个学位,好跟他天天在一起。 向导的状态相对稳定一些,巫承赫比他理智得多,每当他产生这种奇思妙想的时候就会通过思维暗示打压他的邪念,让他好好工作,别像条发|情的公狗一样整天想着啪啪啪。 “白痴!”巫承赫低声斥骂,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他的信息素已经有点被激发了,感觉额头正冒出细汗来,连忙打开空气过滤装置处理气味。金轩对他千依百顺是不假,但绝对见不得他对自己有丝毫的忽视,上次他们约了晚上亲热,巫承赫因为实验出了点问题,一直忙到凌晨,也忘记了给他打电话,金轩就生了气,临走之前悄悄留了好多信息素在他被窝里。 巫承赫傻乎乎完全没提防,回宿舍累过头直接睡进了被窝,结果不小心引发了结合热。宿舍里没有抑制剂,他又不敢出去拿,怕不小心气味逸散出去,只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自己撸。 于是一撸撸到天亮,差点没虚脱。 那次巫承赫也生了气,连着一周都没理他,直到金轩接到通知要去加百列出差,道歉信差点把他邮箱挤爆了,才原谅了他。之后金轩再被他冷落也不敢再做这样的陷阱了,最多就是在房间里留一点点信息素以示自己的不满,但绝对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比如今天就是这样。 巫承赫拿他没办法,这是狮子的本能,金轩已经很克制了,整个敦克尔联邦,还没听说过哪个异能者会把向导放在自己几公里之外的地方,比如*娃,除非上前线,陈真绝对要呆在她意识云能感知到的地方。像巫承赫这样的自由度,说出去简直就是奇迹,别人恐怕都会以为金轩神经病,或者性无能。 凡事有利必有弊,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巫承赫只能安慰自己,现在好歹只要应付这一只异能者,如果没有标记的话,他得面对一堆。 所以尽量习惯吧。 一夜好梦,次日巫承赫神清气爽去上课,下午下课之后回宿舍去找陈苗苗,打算带他到处转转,没想到一到他宿舍就看见马洛。 “你怎么来了?不用训练吗?”巫承赫奇道,战略学院开学比医学院晚,但一开学就是军训,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已经去马拉大峡谷了吗? “明天凌晨大队才出发。”马洛坐在陈苗苗的御用飞碟椅上,他的狞猫则气咻咻地趴在桌子上,虎视眈眈看着那里摆着的一盒柠檬蛋糕。显然这一主一宠刚刚围绕着“吃与不吃”的主题经历过一番殊死搏斗。 这次貌似是马洛胜利了,也难怪,他明天就要军训了,再不控制热量怕是吃不消。 “一起转转你不介意吧?”陈苗苗有点抱歉地看着巫承赫,他知道巫承赫跟马洛不是很合得来,但马洛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把人打发回去。 “怎么会。”巫承赫再怎么也要给陈苗苗面子,何况马洛本身也没做错什么,“一起吧。” 医学院并不很大,三人也不用乘车,就这样步行在校园里漫步,巫承赫给陈苗苗讲解各处的用途,顺便聊点儿趣事。不时有同学路过,纷纷跟他打招呼。陈苗苗崇拜道:“学长你人缘真好,他们都喜欢你。” 巫承赫庆幸金轩没在旁边,不然恐怕又要炸毛了,低调道:“学医的脾气都好,大家相处容易,你性格开朗,肯定能交到很多好朋友。” 马洛走在陈苗苗另一侧,随口道:“是啊,你这种性格真是无敌了。” 巫承赫诧异,马洛在他眼里属于典型的面瘫型中二病,认识这么久从来不屑于跟人抬杠,在陈苗苗面前这么放得开,真是奇迹! 陈苗苗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道:“我猜你在战略学院一定人缘也特好吧?瞧你那满脸的‘同学,我欠揍’!” 马洛白他一眼,道:“我们是战士,不需要你们那种廉价的友谊,跟闺蜜一样。我们是战斗的友情懂吗?” 巫承赫觉得自己膝盖略疼,他跟陈苗苗走在一起“闺蜜”的既视感确实太强了。 “同学,我看你真的很欠揍!”陈苗苗扑上去掐马洛的脖子,马洛轻巧地跳开了,一闪身跑到了巫承赫旁边,借着他的掩护嘲道:“等你长大了再来掐我吧,小短腿。” 陈苗苗和马洛同年,只小他一个多月,但因为继承了*娃的外形,到现在还是一副没张开的娃娃样,论男子气概比巫承赫都还差着一大截。这话彻底戳到了小短腿君的痛点,陈苗苗差点暴走,巫承赫好说歹说才把他摁住,顺便给马洛的狞猫一个暗示,让它跑去扑路边的飞鸟。于是马洛分出精神去控制他的量子兽,也就暂时顾不上和陈苗苗斗嘴了。 巫承赫被他们俩搅得心力交瘁,十分担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才能不那么引人注目。没想到他的担心纯属多余,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这俩就握手言和了,又开始正常交流,间或开一开彼此的玩笑,互相嘲笑一番,拍拍头踢踢脚什么的。 于是巫承赫终于意识到这俩恐怕一向就是这么相处的,自己纯属先吃萝卜淡操心,慢慢落在他们俩之后,忽然觉得自己貌似有有点太亮了…… 小灯泡趴在他肩膀上,通过意识通感给他发了个消息【我的名字送给你,不谢】 巫承赫【呵呵,你怎么没给我点蜡】 小灯泡【蜡烛】 巫承赫【……】 诡异的三人行,好不容易转完大半圈,已经是晚饭时间,陈苗苗说要请他们俩去餐厅吃饭,巫承赫实在不想再和马洛有过多交集,便婉言谢绝了,推说还有事,告辞离去。 他觉得陈苗苗和马洛有点走得太近,但这俩性向不明,貌似陈苗苗还稍微喜欢女孩子多一点,于是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可能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的交情。 说起来这世界上还是正常性向的人比较多,男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最正常不过了。巫承赫暗自嘲笑自己以己度人,因为自己弯了,看全世界都有点不正常,这样不好,以后要改。 回去的路上路过教师宿舍,巫承赫顺道去沐那里看他,沐最近身体有些沉了,便减少了工作量,天黑以后不大出去,就窝在宿舍里抱窝。 巫承赫进去的时候他正躺在摇椅上批改学生作业,头也不抬地道:“跟你那个什么苗苗喵喵的小基友说,送太多了,我吃不了,下次减半。” “呃?”巫承赫一头雾水,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奇道,“这是陈福记送来的?不会吧?我还没跟他说呢。” 沐抬了一下眼皮,道:“不是他送的吗,那是谁?我又没定,难道是你定的?还是金轩?” “金轩没钱。”巫承赫马上否定了他的推测。金轩自从大闹外环以后,金辙就取消了家庭补贴,再也不肯为他还信用卡了,现在那小子比他还穷——他好歹账面上还有他老妈留的一大笔钱,有联邦的助学补助,金轩就是个纯月光。 “那见鬼了。”沐收起作业,打开通讯面板拨了陈福记的电话,询问今天的晚餐是谁让送来的。结果那边的客服语气轻柔地告诉他,是一位匿名的铂金客户为他定的,而且一定就是四个月,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都会有专门的陈福记送餐员为他送来晚餐。 男-孕期是五到六个月,因为男性身体无法承担九个月的孕期,也无法分娩,所以到五六个月的时候会通过手术把孩子取出来,用人造子宫进一步孕育。现在沐怀孕三个多月,再加四个月的话,刚好是做完手术且身体恢复的时候。 “铂金客户?那是谁?什么名字?”沐也想到了这一点,诧异地问。客服抱歉地道:“对不起,‘铂金’是我们最高级的客户,只有董事或者有特殊贡献的员工才能获此殊荣。对于他们的信息,我们是严格保密的,除非客户同意,我们绝对不能泄露他们的身份。” 沐沉默了半天,道:“那从明天开始不用送来了。” 客服一愣,继而越发温柔地道:“抱歉,客户已经付过款了,我们必须给您送来,要不您可以先接受,但不吃,倒掉就可以了。” 妈的这是什么客服啊?沐黑线,客服已经挂断线路:“祝您用餐愉快,先生,陈福记永远为您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贴心个毛线!沐关闭通讯面板,道:“怎么搞的,为什么有人免费给我发盒饭,难道是在咒我死吗?” 巫承赫囧,院长大人的脑波永远都这么歹毒,即使带入别人也绝对想不到什么好事儿。劝他道:“反正陈福记的饭菜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你就权当中了彩票,闭着眼睛吃不就好了?这种时候孩子最重要,难道你要它跟你一起吃我的黑暗料理吗?还是一直吃营养素这种毫无萌点的东西。” 沐皱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巫承赫想了想,道:“能让陈福记这么保护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你没听他都说是董事什么的吗?我猜说不定那人就是陈真,他一定是太内疚了,所以才让人给你免费送大餐。” 沐将信将疑,巫承赫道:“要么你问问他嘛,这里接锡灵军港也不是接不上,发一封邮件给他,几天之内就会有回复。” 提起陈真,沐就生理性反感,道:“不了,懒得问。”想了想,又道,“金轩不是超级骇客吗?你让他给我侵入陈福记的系统查查看,是谁付的账。” “不要吧……”巫承赫对这种肆无忌惮的骇客行为一直是抵制的,但一看沐那吃人的眼神,就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吧。”激素失衡的孕夫太可怕了,分分钟暴走啊。 晚上金轩从NTU回来,巫承赫正在他的教师宿舍里做功课,把沐拜托他查的事情一说,金轩的表情略有点微妙,道:“查什么啊,不就是一顿饭吗,吃不就好了,难道陈福记还会给他下毒吗?” 巫承赫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院长他比较执着,非要知道是谁送的才肯吃。” “他不肯吃你拿来我们俩吃啊,不能便宜了老流……不能便宜了陈真。”金轩不用查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嘴巴一秃噜差点说漏了,连忙补救一番,“我猜一定是陈真送的,他是陈福记的董事长,上次在加百列伤了院长,内疚得跟什么似的,你不知道,生过孩子的男人总是惺惺相惜的。嗯,再说他儿子昨天刚到,陈福记的饭今天就送来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卧槽老流氓真阴险啊,一直等到今天,就是为了等掩体吧? “你说的是哦。”巫承赫耸肩,一边敲作业,一边道,“不管怎么样你查查看嘛,让他安个心。” “好吧。”金轩没办法,打开自制的骇客软件,侵入陈福记内网系统,翻了半天翻到沐的订单,果然,显示下单的ID是董事之一,IP则出自医学院。 “看,是某个董事定的,地址在你们院,一定是陈真委托陈苗苗弄的,没跑啦。”金轩让巫承赫看了一眼结果就关闭了全息屏,“就这么跟沐说吧,放心地吃,不要辜负了某人一片心意。”我会告诉你金家三百年来一直拥有陈福记的股份,现在掌握在金辙的手上吗? 至于侵入陈苗苗的IP地址,对金辙来说比撸一管精子送给心上人还简单。 卧槽老男人们口味太重了! 第二天下课,巫承赫第一时间跑去沐那里,打算把金轩的调查结果告诉他,结果一进门就看见沐坐在餐桌前大吃特吃,一盘辣炒河虾都啃了一大半了。 巫承赫囧:“院长你是玩我的吧?不是说好查清楚才吃的吗?” 沐就没理他这一茬,问:“查到啦?” “嗯。”巫承赫把金轩的话告诉他,道,“好了你可以放心地吃了,你不吃陈真一定特内疚。” 沐擦擦手,看上去没有一毛钱的不放心,道:“我吃饱了,还有一半在餐台上,是给你留的。” 巫承赫被他气笑了:“要我跪下来谢恩吗?” “免了。”沐揉揉肚子,端着一杯水站在窗前消食,看着远处学院门口飘着的广告,冷笑道,“这点吃的算什么,他给我搞的麻烦还不够大吗?” 巫承赫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表情一沉,道:“你说通古斯教师团来咱们院,跟他陈真有关?” “我不知道,只是这么猜。”沐说,“加百列那次交手,我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一直在怀疑我。” “哦?”巫承赫诧异,“他有这么强,连你的拟态也能看穿吗?” “他是个蜂鸟向导,世界上观察力最敏感的向导。”沐低声说,“而且他是《向导保护法》最忠实的拥护者,对联邦有着莫大的忠诚,我想他只有有一点点的怀疑,都不会放过我。” “但出来交流也是通古斯的传统,不一定就是冲着你来的。”巫承赫说。 “往年他们不会选阿斯顿医学院,我们这里异能者太多了,交流期末一般他们都会派几个向导学员来参加末期会议,到时候危险系数会很高。”沐脸色凝重,道,“而且巴隆夫人是他的好朋友,我刚刚跟他交过手,巴隆夫人就换了交流学校,这太巧合了。” 巫承赫沉默少顷,道:“无论如何教育部已经批准,总校的通知也发下来了,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是啊。”沐叹气,“又是这种时候,再晚两三个月我都不会担心。”右手抚上小腹,“他们真是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想给我啊。” 巫承赫道:“反正他们都知道你在怀孕,这段时间你就少出面吧,把工作都交给米妮副院长。” “顺其自然吧。”沐摇头,“我太回避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顿了顿,道,“你也要注意,虽然前期来的都是普通教师,但他们长期教育向导,和他们朝夕相处,嗅觉是很敏锐的,你尽量离他们远一点。还有金轩,也叫他注意一些,不要离你太近。” 巫承赫点头:“我知道了。” 周日上午,阿斯顿医学院迎来了通古斯基地教师培训团。以巴隆夫人为首,这一团一共有教师十二名,其中三名曾经在阿斯顿医学院念过书,算是巫承赫的校友。 副院长米妮安排了住宿,并以院长身体不适为由替沐向他们表示了歉意。巴隆夫人仍旧是一副刻板的表情,嘴角挂着标准化的微笑,道:“我已经听说了院长的事情,请他好好休息,不必客气。” 晚上的欢迎酒会,沐就必须参加了,巫承赫因为担心他,也混进了服务组,穿着侍应生的制服在餐台边帮忙,顺便送送酒水什么的,时刻注意着沐的动向。 关门弟子不好当啊! 作者有话要说:哟~铺垫一下,不要捉急么么哒~ 本文不会虐的嚯哈哈哈大家不用害怕~ 好吧我说错了,杀马特要受虐了……不过我一点都不心疼呢呵呵呵呵…… 【金轩:(シ_ _)シ ┻━┻ 掀桌!】 【猫叔:┬─┬ ノ( ' - 'ノ) 给你摆好。】 【金轩: (╯°Д°)╯︵ ┻━┻ 再他妈的掀一次!!!】 【猫叔:虐死你!】 【金轩:QAQ你还是不是亲爹?!】 79新征程新危机 学院组织的酒会规模并不算大,除了通古斯教师团,就是院校领导、资深教授,以及阿斯顿总校几名行政人员,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多人。 沐照旧是一身标准的送葬行头,黑西装黑衬衫,只打了一条深蓝色领带,看上去稍微不那么瘆人。因为最近养胎吃得多,他脸上稍微有了点肉,白白净净非常年轻,跟巫承赫他哥似的。 “欢迎来阿斯顿医学院。”面对巴隆夫人,沐嘴角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多多指教。” “我们多多学习才是。”巴隆夫人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矜持地微笑,“一直想到阿斯顿来,申请了好几年,今年终于通过了,真是幸运。” “学院的荣幸。”沐与她碰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道,“抱歉,身体原因,不能饮酒。” “哦,应该的。”巴隆夫人喝了一口红酒,道,“听说您在怀孕,是要小心一点,远离酒精是对的。” 沐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巴隆夫人歉然道:“对不起,无意冒犯您的*,只是因为陈真先生是我的好友,上次他因为伤了您的缘故非常内疚,通话时和我说过几句。” 沐道:“陈先生太客气,我已经完全没事了。” “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对病患尤其心软,这是向导的通病。”说起好友巴隆夫人的表情稍微自然了点,“说起来院长您似乎一直是单身,冒昧地关心一句,您不打算成个家吗?” “并不。”沐简单直接地说。巴隆夫人道:“怎么说呢,我算是过来人了,养孩子的话,还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最好了,您如此优秀,难道不打算找个伴儿吗?” “单亲也能养育出色的孩子。”沐说,“幸福的家庭不一定完整,或者说,我们对‘完整’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我认为有爱就很完整了,生物意义上的双亲并非必须。”顿了一下,道,“我是个孤儿。” “噢。”巴隆夫人恍然,脸上现出标准的同情之色,道,“非常遗憾,提起了您的伤心事。” 沐淡笑摇头:“完全不用,我的童年很幸福。”无意跟她再交谈下去,举了一下酒杯,打算离开,“祝您愉快。” 巴隆夫人得体地微笑着,却并不打算放他走,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脚步,道:“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不过出于责任我必须和您提一句。” 沐耐心地道:“请说。” “如果您的孩子是名向导,请您一定把他送到向导学校,联邦需要您的帮助。” 沐不动声色地深呼吸:“我想我没有那么幸运。” “抱歉,这种话题大概任何家长都不愿意听到,但这是我的责任。”巴隆夫人表情难得诚恳,“向导太少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出生率,我们也不能忽略。院长,《向导保护法》实施已经近五十年了,我们的学员数量一直没有大的提升,民众对我们仍旧存在很大误解,把我们当成禁闭所、集中营。您是医生,是科学家,我希望这种偏见不要存在于您这样的人身上。” 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明显冷了下来:“我对你们没有偏见,夫人,《保护法》实施近五十年,通古斯学校为改善向导的生存环境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个人非常钦佩。但凡事有因必有果,大屠杀至今不过百年,数百万被强制堕胎的婴儿,在高墙内绝望死去的向导,这些都不是枯燥的数据,他们的亲人很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一切都比《保护法》更真实,更鲜活,要取得民众的谅解和信任,我想您的路还很长,很长。” 他的语气稍显激烈,巴隆夫人有一瞬间的语塞,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连您都称它为‘大屠杀’,果然还有很多人记着那件事。” “事实无法磨灭,历史无法抹去。”沐淡淡说,“人类虽然喜欢向前看,但并不健忘……我就是大屠杀结束前一年出生的,夫人。” “哦。”巴隆夫人脸上表情一变,“原来如此。” 沐没有再说什么,举杯示意,侧身离开。巴隆夫人在身后叫住了他:“院长,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您的孩子是向导,您会把他送到向导学校来吗?” 沐的身影顿了一下,回头:“没有这种可能性,夫人,我上周我刚刚做过基因检测,她没有向导基因。”微笑了一下,“她是个女孩子。” “噢,恭喜您。”巴隆夫人眼中失望一闪而过,随即举起酒杯,微笑道:“不过还有隐性基因的可能。” 沐淡淡摇头,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不知道是说没有这种可能,还是说不会送去向导学校。巴隆夫人将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几米外的长窗之下,巫承赫托着一个圆形餐盘,延伸听觉,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谈话,见沐走开,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他拿不准巴隆夫人向沐说那番话是意有所指,还是单纯出于“校长”的身份,不得不向他安利《向导保护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发现了沐的向导身份,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他弄进向导学校。 以沐的年纪和身份,一旦进入向导学校,必然会在短期内面临相亲和结婚的问题,到时候他的事业,他的孩子……巫承赫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况,以沐强势高傲的性格,要怎么适应辅助和从属的地位?怎么适应一个强势的异能者对他占有和支配? 手上蓦然一重,巫承赫抬眼一看,原来是一名向导教师将空酒杯放在了他餐盘上。那人顺手又拿了一杯新斟好的,对他微笑道:“谢谢。” “不客气。” 那人刚要走,又回头看他一眼,“咦,你是沐院长的亲属吗?” “哦,不,我是院里的学生。”巫承赫忙道,“我们长得有点像。” “噢,真是挺像的。”教师端详了他一下,一副要跟他聊天的架势,“听说院长在怀孕,是真的吗?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呵呵。”巫承赫心道哪里都有八婆,敷衍地笑了一下,“我只是学生,对老师的事不大清楚呢。” “噢。”那人像是对他十分有兴趣,“你是新生吗?几岁了?” “我是大二生。”巫承赫道,“您还要点别的吗?点心?我去帮您拿。” “哦哦,不用,我在减肥。”那人一脸逗逼样,喝完手里的雪利酒,又换了一杯白兰地,“你们这的酒不错,比通古斯的好。” 巫承赫眼看盘子里的四杯酒被他喝了三杯,索性等他把剩下的一杯也喝完了收走:“通古斯不是条件特别好吗?听同学说那儿什么都有,怎么会没好酒?” “嗐,再好怎么能跟首都比?”逗逼君撇嘴,“那儿一年有半年都在发‘绿潮’,湿度大,空气也不好,酒都有股子怪味儿。” “哦。那你为什么留在通古斯工作?” “薪水高嘛。”逗逼君道,“你呢,毕业有没有兴趣来通古斯工作?呶,我们校长在那儿,你可以去套套近乎,说不定有戏。” “……不了。”老子逃还逃不及呢! “不过你长得还跟通古斯还挺有缘的。”逗逼干了白兰地,咂咂嘴,一脸陶醉的表情,道,“你好像向导。” 巫承赫吓了一跳,干笑道:“像?哪里像了?你不是普通人么,普通人也会鉴别向导?” “整天接触嘛,就积累了点儿经验。”逗逼上下打量他,“嗯,你挺像的,瘦瘦小小白白,气质也像,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你造吗?第六感。” “……你喝多了,最好休息一会。”巫承赫听他舌头都大了,收回酒杯打算离开。逗逼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眉飞色舞道:“哎别走,来聊聊天嘛,怕什么,你又不是向导,我们不会把你抓走的呵呵呵……” “你醉了。”巫承赫被他拽住动弹不得,向餐台边的同学打了个手势,示意送一杯酸奶过来。逗逼君还抓着他喋喋不休:“你听我说,我有个学生呢,是个胖子,量子兽是一只胖鸡,你造吗,就是咕咕咕叫那种鸡,我看不见,但其他同学一见他就笑话他,搞得他特别郁卒,整天跟我吐槽。唉,你造吗,我现在都不敢吃鸡了,好痛苦呵呵呵呵……” 巫承赫把酸奶塞他手里,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端着空酒杯返回餐台,后脊背都湿了。沐远远看见他被人拉住,走过来看他,蹙眉道:“你混进来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离他们远点的吗?” “不放心嘛。”巫承赫心虚地笑。沐斥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巫承赫继续笑:“我是不放心他们嘛,你造吗,你凶残起来战斗力很强的,万一吓到人怎么办?” “……”沐手指抖了两下,点他的头,“你跟金轩学坏了。” 巫承赫凑近了小声问:“院长你真的做检查了吗?是女孩子吗?” “不要窥探师长的*,想死吗小子?”沐瞪他一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巫承赫唏嘘道:“惨了,你这么凶,一定会把她养成个女汉子,将来只能嫁给小弱受。” “滚!”沐本来被巴隆夫人搞得心情有些不好,被他插科打诨,反倒稍微开心了点。正了正神色,道:“你给我听着,我的事不用你担心,我自己能应付,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知道吗?” 巫承赫点头。沐叹了口气,又道:“别小看这些普通人,他们眼光毒得很,刚才喝醉那小子,也不是善茬,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不要给我添乱。” “知道了。”巫承赫老老实实答道。 从这天开始,通古斯“天团”就在阿斯顿医学院驻扎下来,开始为期六十天的交流和培训。接待他们的大多是博士和硕士研究生,还有少量四年级生,巫承赫这样的二年级生和他们并没有多大交集,因此并没感受到什么威胁。 半个多月就这样平稳地滑了过去,金轩的工作越来越忙,经常要留宿在信息大厦,只能通过全息视频跟巫承赫联系,因此变得有些焦躁。巫承赫只好在每次见面的时候尽量安抚他的情绪,给他暗示,让他安心工作。 其实从生物学角度来讲,异能者和向导是相互需要,相互独占的。标记之后,巫承赫对金轩也有着很强的依赖性和占有欲,只是因为向导激素水平不如异能者高,加上他性格腼腆,才显得不是那么严重。不过在没有金轩的日子,他的情绪也一向不高,稍微遇到点什么不顺心的事就会变得消沉,产生挫折感。 好在陈苗苗的到来很好地缓解了他的抑郁,这小子简直就是一块爆炭,放在哪里,哪里就能燃起熊熊烈火。巫承赫在他的带动下参加了一个围棋社团,还看了一场马洛参加的棒球赛。赛事结束后马洛要回马拉大峡谷继续军训,陈苗苗居然产生了探班的念头,怂恿巫承赫跟他一起穿越战略学院的封锁线,偷偷潜入训练基地围观军训。 巫承赫被他雷了个半死,勒令他不许再产生这样的念头,否则就写信告诉他暴力的妈和腹黑的爸。陈苗苗不情不愿答应了他的要求,又提出附加条件,要求巫承赫在通古斯天团离开之前,帮他搞到一张末期会议的入场券。 末期会议说是会议,其实是一场延续一整天的综合交流,包括受训教师的成绩品鉴、双方学生的技术竞赛,以及晚宴和欢送会,据说到时有通古斯的向导学员代表莅临,因此医学院好多人都想参加,一票难求。 巫承赫拿陈苗苗没辙,只好答应了他的条件,反正到时候他也是要参加的,多一个基友多个照应吧。 周五,巫承赫被陈苗苗拉到围棋班打了一会棋谱,深夜才回到宿舍,一进门,惊喜地发现金轩回来了,正躺在他床上看资料。 “怎么突然回来,也没事先通知我?”巫承赫好几天没见他,一看见他就心情大好,整个人都开心起来,难得主动地扑过来抱他,亲吻他嘴角。金轩的脸色却有些沉闷,关了个人智脑,将他圈在两腿间抱了一会,头埋在他胸口,瓮声道:“想我了吗?” 巫承赫通过意识通感说【想】,金轩才稍微高兴了点,翻身将他压在床上,细致而缠绵地亲吻。 舌尖相抵,巫承赫鼻息渐粗,身上不由自主逸散出甜甜的气息,在微凉的秋夜里显得格外温暖香糯。金轩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像个饿久了的狮子一样饥渴地在他身上磨蹭,大手穿过他衬衫下摆,抚摸他温热的皮肤,带起细小的战栗。 巫承赫的信息素被激发,情|欲在体内涌动,像涨潮的海,汹涌漫过理智,不留一丝清明。一个细小的亮橙色影子从他肩头飞起,在半空中扇动着半透明的翅膀,那是他的女神蝶,因为主人的冲动,无法保持透明的拟态,化作本色在四周翻飞。 金轩的狮子发出缠绵的呜呜声,召唤着它的精神伴侣,女神蝶在主人身边留恋地飞了一会儿,就落到了狮子头上,和它通过意识通感诉说爱意,建立精神结合。 巫承赫因为金轩的刺激,身上逸散出浓郁的信息素,在密闭的房间里简直像蜜一样甜。金轩闭着眼在他身上深嗅,打开他的衬衫纽扣,啃咬他微凸的锁骨,用舌尖舔舐他颈窝的朱砂痣…… 但迟迟没有逸散出信息素来回应他。 巫承赫渐渐发现了他的异常,强自压下翻涌的情|欲,双手捧起他的脸,疑惑道:“你怎么了?累了吗?还是不高兴?” 金轩在他手掌心摩擦下巴,大概是最近太忙了,没时间修饰,那里长出一些短短的胡渣,摸上去有些扎手。巫承赫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道:“这么长,我帮你刮一下?” “不。”金轩甩开他的手,将脸埋在他赤|裸的胸口来回磨蹭,像一只撒娇的大猫,“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好想你。” 巫承赫没办法,只好平躺着让他在自己身上蹭,一边打开他的发带,摸着他的后脑给他顺毛。异能者就是这样,基因中带着很强的兽|性,平时因为人性的压制不大明显,在床上却表现得格外清晰。金轩在这方面尤为精分,因为学历和修养的缘故,他正常情况下特别冷静理智,比大多数异能者都更像是个普通人类,但一旦面对巫承赫,尤其是情动的时候,就会变成一只粘人的大型猫科动物,高冷一去不复返,就喜欢舔他,抱他,在他身上蹭,让他顺毛,各种撒娇。 “到底怎么了?”等他蹭了一会儿,看上去稍微开心了点儿,巫承赫又试探着问道。金轩埋头在他颈窝里发嗲,发出狮子一样低沉的“咕噜咕噜”声,半天才闷声道:“你不会自己看吗?” 巫承赫叹气,道:“那我看了啊。” “嗯嗯。”金轩点头,顺滑的长发甩了他一脸,“提前说好,看了不许哭。” 要哭了的人明明是你吧?巫承赫暗自吐槽,拂开脸上的头发,集中意识力,伸出两只思维触手缓缓刺入金轩的意识云。 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但巫承赫一直很小心地不窥探金轩的*,即使是在帮他安抚狂躁症的时候,也刻意不去刺探他意识云中关于记忆的部分。巫承赫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保留一部分不为人知的空间,比如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就不想被人看到,他想金轩应该也是一样。 不过既然金轩主动要求他看了,他也不会拒绝。 金轩的意识云非常强大深沉,但今天明显有些躁动,巫承赫轻轻掐灭其中一些不甚明显的火星,帮他抚平躁动,继而慢慢将触手伸到了记忆区,浏览他最近的经历。 黑珍珠案接近尾声,佣兵团的幕后主使已经暴露,是蓝瑟星将的下属无疑,但专案组负责人却认为这名“幕后主使”并非案件的始作俑者,他的背后,还有一张更大的黑幕。现在所有的线索都聚集在那名曾经篡改了黑珍珠起降系统的骇客身上,但就在NTU特工奉命抓捕他的时候,他却因为提前收到风声,畏罪潜逃。 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还是他技术太高渗透进了NTU的内网,这无从得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名骇客极端狡猾,可能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长期受雇于“黑幕”的犯罪团伙。 黑珍珠案牵连面广,伤亡巨大,NTU总司令在多次围剿未果的情况下大发雷霆,要求他们在三个月内抓到骇客,确定“黑幕”的身份。 金轩作为信息支持里最出色的官方骇客,整个案件中立功最多的成员,被总司令御笔钦点,担任骇客抓捕行动的总策划,即日起赶赴前线追踪目标。 坑爹的是任务书最后一行写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人抓着了,他才能回来,抓不住……呵呵,继续。 巫承赫浏览完他的记忆,总算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这么郁卒了。 “你要出差了?”巫承赫将思维触手收回,继续抚摸他大头。经过他的安抚,金轩看上去不那么火大了,懒洋洋趴在他身上,胳膊圈着他胸口,脚趾抠着他的脚趾头,一个一个抠来抠去,跟巴巴里狮子那叫一个神似,就差舔爪子了。 “嗯,期限三个月。”金轩从头上把他的手拿下来,捏着他的手掌玩耍,“造孽啊,我为什么要表现这么出色,明明只是个文职,偏偏被他发到前线去,前几次还好,只有几天,这次……草草草草!” 巫承赫瞪他一眼,金轩不说草草草了,撇撇嘴,继续抠他的脚趾头。 巫承赫一想三个月见不着金轩,也是胸闷气短浑身难受,但他算是黑珍珠案的当事人,当时死了那么多人,亲属们悲痛欲绝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抓住元凶,也一直是他的期望。想了想,道:“那你早去早回,期限三个月,万一你运气好,一周就抓到了呢,那不是半个月就回来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以前我都是呆在前线总部做技术支持,这次他们要我跟外勤组一起追踪骇客,实时掌握对方的行踪。”金轩叹气,“那家伙诡计多端,带着一大群特工满星系跑,光路上耗费的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三个月都是乐观估计,晚一点,指不定到什么时候去了。” 巫承赫沉默,少顷金轩道:“要不你请假跟我一起去吧?我出外勤,你就呆在船上等我。” “不行。”巫承赫脱口而出,“我上学期就缺了很多课,好几门课都堆在这学期修,再请假我就得降级了。” 金轩也知道他不会离开学校,尤其是沐怀孕这个阶段,不禁心里有些冒酸水儿,悻悻道:“你就不担心我会发狂躁症吗?现在平衡剂对我来说都不太管用了呢。” 巫承赫被他一说就心软了,差点答应跟他一起去,好容易才抑制住了臣服性,道:“没事啦,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快就抓住那名骇客的,我在学校等你回来。” 金轩长长叹了口气,静静抱了他一会,忽然又开始乱蹭,咕噜咕噜半天,道:“最后一次了,等我把伤害你的幕后元凶抓住,马上离开NTU,以后就在学校守着你,天天操|你,把你喂饱饱……” 巫承赫听他前半句还特别感动,后半句直接炸毛了:“说人话!” “天天爱你,把你喂饱饱。”金轩手脚并用箍着巫承赫不放,改口道。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这事儿没法两全,要手刃仇敌,就得忍受分离,他也没打算把巫承赫带去前线,那儿是蓝瑟的辖区,太危险了,就算有NTU特工组,也不一定百分百安全。 现在话都说出来,也就释然了,金轩抛开之前的郁卒,细密地亲吻怀里的爱人。巫承赫渐渐放松下来,知道他已经想通了,接受了现实,便乖乖让他吻,伸出舌头回应他,释放信息素向他发出甜蜜的邀请。 微甜的液体在彼此口中交融濡染,金轩身上散发出属于狮子异能者特有的信息素,热情,霸道,与巫承赫甘冽的气息融合、反应,爆发出强烈的结合热,铺天盖地将两个人一起淹没。 “我们做到天亮吧。”金轩剥下巫承赫的衣服,褪下他的长裤,光溜溜在他身上磨蹭,像狮子圈地一样将自己的汗液和体|液沾染在他细腻的皮肤上,“三个月啊……我一定会疯掉的,我要把你装进脑子里带走!” “天亮……就天亮!”巫承赫早已坚硬如铁,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哑声道,“别给我拖三个月,早点、早点回来!” “嗷!”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哈,有些人看哨兵向导设定,会和ABO混起来,其实二者是完全不同的。 ABO是性别设定,就像男/女一样。哨兵/向导是职业设定,它是按技能来区分的, 哨兵相当于狂战士,武力值爆棚,擅长输出。向导相当于牧师,精神力爆棚,擅长辅助和治疗。二者跟性别没有任何关系,任何人,不管是直男、直女,还是基佬、百合女都有可能成为哨兵OR向导。 关于本文性别的设定,延续了《1/2废柴》,就是男人中每一万个就会产生一名男-,可以怀孕,但非常困难,因为无法分娩,要在孕后期用外科手术将胎儿取出,人工孕育。至于其他人,要么男要么女,跟现在没有区别。 就是这样啦~ 80捕猎的前奏 金轩离开了敦克尔星球,带着他的特别小分队去第二集团军辖区——天阙空间港刷副本了,留下巫承赫一个人在阿斯顿医学院做日常。 一开始的日子是非常难熬的,毕竟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标记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和意识里都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不过大约是因为性格比较温吞克制的缘故,几周后巫承赫慢慢适应了这种孤单的状态,虽然身体时常感觉空虚,心理上也经常产生抑郁,但表面上已经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陈苗苗经常叫巫承赫出去玩,下围棋、打球、游泳、爬山……马洛军训结束以后,陈苗苗每次也会叫他一起。巫承赫不想见马洛,又不想陈苗苗为了自己疏远其他朋友,大多数时候便都刻意找各种借口婉言拒绝,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大叫他了。 说到头巫承赫还是比较好静,身体原因,不适合棒球这种剧烈的运动。而陈苗苗则在这方面显示出了极好的天赋,尽管身体瘦小,体能和灵活性却是一等一的强,显然是继承了他老妈*娃的一部分特质,可惜不是异能者,离马洛这样的大咖还是差得很远。 没有金轩,连陈苗苗也有些疏远,长时间的挂单让巫承赫经常觉得空虚和抑郁,沐长期研究向导医学,很容易便看出他的消沉,此后每周去附属医院轮值,就把他带过去帮忙。 阿斯顿附属医院在联邦声望极高,很多本校学生毕业了都会申请留在这里,因此小一半的医生都是沐的同学或者学生。巫承赫虽然没有行医资质,大家看沐的面子也都不会为难他,经常派一些简单的活儿给他干,比如安排床位、接待亲属、送工具之类。 经常接触病患,巫承赫的抑郁症得到了很好的纾解,圣母光环因为每周都能帮助别人而“biubiu”响。要说还是向导最了解向导,巫承赫对沐越发感激,每天都尽量帮他做些杂务,好让他多休息——沐怀孕四个多月,已经接近分娩,肚子大身体沉,十分辛苦。 “我学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能够满足自己的治疗欲。”一次夜班,沐带巫承赫在急诊科巡检,低声说道,“向导大都有着严重的治愈渴求症,成年以后这种问题越发明显,所以在没有异能者配对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会选择医生或兽医之类的工作,就算干别的,也会兼职义工。” 巫承赫点头,在医院里经常能帮助别人,或者用少量意识力安抚那些情绪焦躁的患者,确实大大缓解了他的消沉。 “你已经习惯了和金轩在一起,他不在,你有劲儿没处使,当然会觉得空虚。”沐难得对他温和一次,“不用怕,这是正常现象,移情到其他病人身上就好了。”见巫承赫脸色仍旧闷闷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温言道,“别担心,他是强异能者,又那么诡滑,不会出事的。他是总统的弟弟,NTU总司令除非是不想干了,绝对比你还操心他的安危。你安心等他回来就是,别着急。” 巫承赫感动坏了,连连点头。沐揉了他半天,女王病又发作了,丢给他一把联邦币:“别感动,我不是白安慰你的,都快十二点了,去给我弄点宵夜来!” 巫承赫拿了钱去就诊大厅的自动售贩机上给他买营养素和牛奶,刚从取物口拿到东西,外面忽然传来急救车的警报声,继而一大群护工推着七八个悬浮担架冲了进来,一叠声地叫急诊科来收人。 原来是双子城近郊一个建筑工地出了意外事故,一栋正在修建中的大厦因为风力原因发生局部坍塌,将十几名工人压在下面,急救人员用机甲将他们挖了出来,所幸没有死亡,只有两名重伤,六名轻伤。 急诊科的人全体出动,又叫来骨科和胸外科的医生会诊,沐是夜间值班主任,一直在现场指挥,等统统安排好,重病患从手术室出来,天都快亮了。 巫承赫兜里还揣着他的宵夜,看他闲下来便将他扶到休息室吃东西。沐脸色不大好,吃了营养素以后才慢慢缓过来一点,抱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仰躺在椅子上假寐。 “快下班了,你先回去吧。”巫承赫站在后面给他捏头,“那几个病人都是外伤,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沐沉默了一会,道:“重伤的那两名异能者,我担心他们的状态,手术麻醉过后,他们很可能要狂躁。”这八名伤者之所以有六名都是轻伤,就是因为其中有两名异能者。事故发生的时候,他们俩凭借过人的肌肉强度撑住了一大块坍塌下来的楼板,保住了其他几名同事的性命。 异能者在重伤的状态下特别容易引发狂躁,这两人一会麻醉剂过后醒过来,可能会带来大麻烦。 “精神科准备了平衡剂,应该有效。”巫承赫安慰道。沐叹息,道:“但愿吧,他们俩都进行了截肢手术,醒来以后肯定难以接受现实。对于异能者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部分的肢体更痛苦的了,这种伤残引发的狂躁最难控制。”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沐换衣服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骨科主任急匆匆跑来:“沐院长,那两名异能者狂躁了!精神科的医生正在控制,但这两人爆发得很厉害,常规程序可能不起作用!” 沐只好又披上医生袍,道:“我去看看。” 巫承赫跟他一起到了骨科ICU,那两名异能者已经被固定在了特制的诊疗床上,他们眼中血红一片,将拷着手脚和腰部、颈部的金属环都扯得变了形,一名精神科医生紧张地站在旁边,手中拿着可以连射的注射枪,像是随时都准备加大剂量。 “院长。”精神科医生见沐进来,舒了口气,“他们发作得太厉害了,我打了三倍剂量的平衡剂都不能彻底控制,恐怕得通知‘安乐局’的人过来了。” “安乐局”是专门处置狂躁无法平息的异能者的,说是处置,实际上就是注射超大剂量的平衡剂,然后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种处置之后,大多数异能者都会平静地死亡,少部分能活下来的,大脑会受到损伤,变成痴呆。只有极少数可以恢复正常,但一千个里也遇不上一个。 “再等等看吧。”沐皱眉道,这两个人是为救其他同事才伤成这样的,就这么送去安乐死,不公平。想了想,道:“搭配一点其他药物试试看,以前有这样的病例,比光注射平衡剂的效果要好。”说着打开个人智脑,开了一个处方给精神科医生,叫他去准备药物。 ICU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巫承赫看着沐:“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把他支开?” “他们需要意识安抚,平衡剂起不了作用。”沐低声说着,走到截去右手的那名异能者身旁。那人像搁浅的鱼一样在病床上疯狂地挣扎着,床腿不堪重负,发出剧烈的咯吱声。沐握住他仅剩的左手,双眸渐渐变窄,化作不规则的椭圆形,巫承赫感受到他的意识云正在翻涌,以一股极为强大的平和的力量压制着伤者的意识云,虽然并没有以思维触手深入进去,扑灭火星,但仅仅是这样的压制,已经让那人缓解不少。 不过一两分钟,那人就安静了下来,虽然还在挣扎,但明显比之前轻微了。 沐舒了口气,松开他的手,对巫承赫道:“向导对没有标记的异能者,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起到刺激和攻击的作用,但如果控制得好,也可以用压制的方法让他们的意识云稍微平静一点。我这样处理,再加上混合平衡剂,应该能救他的命。” 巫承赫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沐忙了一夜,脸色很差,眼球还没有恢复圆形,看上去非常诡异。 “这一个就比较麻烦了。”沐走到另一名疯狂翻滚的异能者床前,这人是八名伤员中受伤最重的一个,右侧大腿连根截断,右臂失去一半,因为脊椎受到过大冲击,胸部以下瘫痪,以后连坐都坐不起来,除非移植整条脊椎。 “太惨了,他原本不用伤这么重的,以他的爆发力事故发生当时从楼上直接跳下来,最多也就是个骨折,唉,都是为了救人。”沐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右手在他额头上按了按,以意识力暂时控制他的身体,而后俯□去,将鼻尖送到他面前。 “院长!”巫承赫大惊,鼻尖是可以建立标记的部位,他想干什么?! 沐给巫承赫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说话,闭上眼睛静候片刻,那名异能者嗅到了他的气味,眼中红雾倏然变深,挣扎着抬起脖子,在他鼻尖上舔了一下。 沐的身体抖了一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窄细的竖瞳,他抬起身,擦了擦鼻尖,利用微弱的临时标记伸出思维触手,强硬地刺入了那名异能者狂躁的意识云。 巫承赫已经完全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圣母了,没想到沐才是圣母中的极品!看他平静娴熟的样子,像这种临时标记估计已经做了无数次。在他的行医生涯当中,为了解救那些崩溃边缘的异能者,他不知道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巫承赫忽然觉得自己那些理想啊情操啊什么的,比在沐身上简直就像是空洞的笑话! 鼻尖建立的标记虽然微弱,但沐的意识力太强大了,仅仅一小会的工夫,那名异能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眼中红雾散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粉翳。 沐额头见汗,退开一步。巫承赫隐隐看到他锁骨中央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红色,那是临时标记留下的烙印。 沐注注意到他的视线,扣上衣领,道:“这种标记很微弱,一两天之内就会消失,不会有什么风险。” 对于一个未公开的隐形向导来说,任何标记都是极为有风险的。巫承赫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不想让他担心,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精神科医生就快来了,等打完混合平衡剂,他就会醒,你最好现在离开,在标记失效以前都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当然。”沐淡淡一笑,顿了一下,“啪”一下拍了一把他的后脑,道,“你算老几,居然指挥起我来了。” 巫承赫抱头跳开,对这个披着女王皮的超级圣母已经无话可说,苦着脸道:“好吧,我错了,求求你了大哥,快走吧,等他醒了说不定会到处找你!” “错辈分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懂不懂?”沐瞪他,知道此地不能久留,道:“那我走了,你也别呆太久,等精神科医生处置了他们俩,你就回学校吧,给我说一声后续治疗的结果就行。” “知道了。” 沐离开以后,精神科医生给两名异能者注射了混合平衡剂,果然,半个小时以后这两个人就先后清醒过来,虽然因为身受重创,都有些无法接受现实,但等他们的家属赶到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引发狂躁。 巫承赫一直留在ICU帮忙,密切注意着他们的情况,直到各项体征检测都稳定下来,才写了一封邮件给沐,然后去更衣室换衣服准备回宿舍。 “嘿,是你!”更衣室门口,巫承赫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把,回头,发现是欢迎酒会上认识的那名逗逼,通古斯天团十二高手中的一位。 “你怎么在这儿?”逗逼对巫承赫印象很深,亲热地跟他握了握手,“我叫汉斯,上次忘记告诉你了,你叫什么?” “我叫巫承赫。”巫承赫猜他可能是日耳曼裔,因为汉斯这名字在德国就跟张三李四一样常见,“我跟我们院长来医院巡查,他身体不好,需要个跑腿的。” “噢,我知道了,他们都说你是沐院长的关门弟子。”汉斯是个人来熟,还特别话唠,“我跟同事今天来这边观摩一个手术,嘿,听说昨晚送来两名异能者,发了重度狂躁症,现在怎么样?送去安乐局了吗?” “没有,已经控制住了。”巫承赫有点怵他这种热情似火的态度,敷衍两句就告辞离去。 汉斯摸了摸下巴,打开个人智脑发了条消息,很快巴隆夫人就带着另一名教师过来了:“你说发现可疑?是关于沐院长的吗?” “唔,现在还不敢确定。”汉斯压低声音对巴隆夫人道,“昨晚送来了两名重度狂躁异能者,精神科都准备要送安乐局了,结果沐院长改了一个平衡剂配方,就把他们给控制住了,我觉得有蹊跷。” 巴隆夫人思忖少顷,道:“这家医院曾经出过很多次这样的病例,别的医院无法处理的狂躁异能者送到这里以后,都能通过各种办法安抚下来。虽然他们在异能者医学方面本来就很突出,但这种情况也太奇怪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对阿斯顿医学院产生怀疑的原因。”顿了一下,道,“陈真先生早前就对沐院长有些怀疑,现在看来确实……这件事太严重了,沐的身份地位都不像其他向导那么简单,又和内阁关系匪浅,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不能妄下断论。” “也许我们应该去ICU看看。”汉斯挑眉,“再询问一下骨科和精神科的主治医生,说不定有惊喜。” 巴隆夫人点头:“是的,必须去看看,反正我们也是来做交流的,他们在这方面应该不会藏私。” 三人商量妥当,来到骨科ICU,两名异能者在家属的安慰下已经睡了过去,静静躺在无菌病房里。骨科主治医生去做另一台手术了,只有精神科医生还在旁边观察。 通古斯基地的人最近经常在医院出现,大家都认识,巴隆夫人大致询问了一下病情,就将话题转到了沐身上:“听说他们是沐院长亲自治好的?” “噢,也可以这么说吧。”精神科医生道,“我刚开始使用传统平衡剂,三倍剂量都没能安抚他们,后来院长改了处方,我再给他们用药的时候情况就好了很多。” “真是神奇。”巴隆夫人感叹道,“沐院长真是妙手回春,治疗效果简直堪比向导。” “可不是。”精神科医生对沐的医术那是五体投地,赞同道,“沐院长在平衡剂改良方面可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从他手里出来的配方,个个都是精品,他还说,什么时候要是能研究出来可以与向导媲美的药剂,他这辈子也就闭眼了。”感叹了一会,道:“这要有那一天,联邦给我们院长发个诺贝尔医学奖都不为过啊。” “是啊。”巴隆夫人点头,微笑道,“沐院长真是医学界的楷模……说起来,你第二次注射混合平衡剂的时候,这两名患者是什么样的情形?还和刚开始一样狂躁吗?” “唔……那也没有,也许是第一次注射的疗效有些延迟,我配好混合平衡剂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好了一些。”指了指那名伤得比较重的异能者,“尤其是他,眼睛里的红翳都有些散去。” “噢。”巴隆夫人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因为沐院长使用了其他治疗方法?请原谅,我只是好奇,因为我们的向导婚后也经常要面对其他发狂躁的异能者,如果贵院有什么保密的治疗方法,希望不吝赐教。” “没有没有。”精神科医生连忙摇头,“我们是教学医院,严禁树立这种技术壁垒,只要有好的方法,一定会在科技网站及时发表出来。您误会了巴隆夫人,沐院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治疗方法,他的研究成果都在网上公布过。而且他身体抱恙,早上写完处方就走了,只留下他的学生在这里给他通报治疗进程。” “哦,是我多想了,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怀疑贵院的操守。”巴隆夫人抱歉地说,“请千万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精神科医生对通古斯天团没什么芥蒂,毕竟他们只在通古斯基地范围内活动,对院方没有任何竞争威胁。 “不打扰了,我们还约了另一场手术观摩。”巴隆夫人得到了她想要的情报,告辞离去。 进了电梯,汉斯忍不住道:“对不起,校长,是我没弄清情况,我以为沐院长一直在ICU。” “不,你的谨慎是对的,请继续保持。”巴隆夫人面无表情地道,“我刚刚看过了全息病例上的视频记录,那两名异能者刚刚醒来的时候,狂躁症确实非常严重,我也觉得仅凭药物不可能安抚下来,尤其是那名高位截瘫的患者……精神科医生居然说他的情况反而比另一人好,这太诡异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有些人发病快,好得也快。”另一名教师插嘴道。 “宁可抓错,不可放过。”巴隆夫人对汉斯道,“你的怀疑没有问题,我们是向导教师,也是向导猎人,眼界要放宽一点,不要仅仅着眼于既定人选。沐院长自然值得怀疑,但并不意味没有其他可能性。他开完处方后就离开了,但他的学生还在ICU,两名病人被安抚下来,不一定是沐的作为。” “您是说……”汉斯脸上渐渐浮上惊讶的表情,“您是说那名叫巫承赫的学生?不,不可能,他只是长得瘦小一点而已,我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向导气息。” “我们毕竟都是普通人,无法观察到高纬空间,仅凭经验观察,不一定准确。”巴隆夫人沉声道,“看来,阿斯顿医学院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或许应该动用更确切的力量来捕猎……” “您是说……” 巴隆夫人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再有四周就是末期会议了,到时候学校会组织几名向导学员代表来参加,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只有向导才能更好地捕猎向导。” 电梯到站,巴隆夫人走出电梯门,边往教学手术室走,边对汉斯低声道:“学员名单改变一下,叫他们派两名蜂鸟向导来,还有,我记得有一名布偶猫女向导是远航军第一集团军送来的,叫莫妮卡,读十二年级。巫承赫曾经在五月花劫持案中救过她。让学校安排一下,把她也送来,我要有人多一点机会接近巫承赫。” “越是熟悉的人,就越能发现对方的破绽。” 81捕猎的气息 为期两月的交流培训即将结束,学期过了一大半,双子城步入冬季,天气渐渐变得寒冷。 沐怀孕五月有余,阿斯顿总校批准了他的产假申请,赛亚娜老师为他在圣马丁研究中心安排了专门的手术室和病房,就等末期会议结束,送走通古斯天团以后接他过去待产。 巫承赫上学期缓休了两门基础课,这学期课业更加繁重,又要应付时常发作的圣母病,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抽空还念远在天阙空间港的男朋友,十分苦逼。 金轩那边的进展倒是十分顺利,虽然军方规定执行任务期间不许和家人联系,他还是想尽各种办法给巫承赫递送消息。因此巫承赫经常会收到来自不明人士的加密邮件,好在从汉尼拔手中逃出来以后,金轩给他恶补了很多骇客知识,所以他想想办法基本都能看懂,只是他没金轩那么高的技术,没办法回复,只能默默写好回信藏在发件夹里,一个人自问自答。 陈苗苗的大学生涯简直如鱼得水,他性格开朗,学习底子又好,很快就和同学打成了一片,甚至渗透进了马洛的朋友圈,在战略学院那边也建立了自己的人脉。巫承赫对他很是佩服,这种天赋简直是与生俱来的,他觉得即使陈苗苗不是异能者,依靠过人的头脑也说不定能继承他老妈的衣钵,当上星将。 末期会议前一周,沐收到了通古斯基地的官方函件,函件上除了进一步确定会议内容、参会人选,还专门提到了这次会议的重头戏——专业竞赛。 这是末期会议的传统,通古斯基地教学内容以医学为主,学生学制分为二十级,从七级(十二岁左右,相当于初中一年级)开始就引入医学基础课,为了避免与联邦大环境脱节,每年的末期会议他们都会选送一些学员,与普通医科生进行友谊赛,包括书面知识竞赛、医学辩论、实操比拼等等。 巴隆夫人的建议,今年的竞赛以书面知识为辅,实操为主,因为是第一次来阿斯顿大学,特意选派十名学员,阵容堪称强大。 沐拿看着长长的参赛名单,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十名学员,其中还有两名二十级的蜂鸟向导,相当于博士毕业生,无论意识力还是观察力肯定都属顶级。他不明白巴隆夫人这样安排是意有所图,还是仅仅出于教学方面的考虑,可以确定的是,他这次将要面临极为严峻的考验。 这么多向导来学院,光安保就是大问题,阿斯顿大学异能者太多了,万一遇到相容者,引发信息素,可能造成大规模骚乱。沐通知总校教务处,让他们派武装校警来维持秩序,又打电话去附属医院,调派十名精神科医生来校园待命,一旦发现某个学生有狂躁的苗头,立刻打平衡剂送走,免得发作起来控制不住。要是闹到安乐局的人出面,他这个院长恐怕就坐不住了,光学生家长的投诉都够他喝一壶。 接下来还要挑选竞赛名单,因为对手是向导,学院只能选派普通人,沐的报名通知发下去,次日就收到了各年级组的选派名单。巫承赫成绩优秀,大家又都知道他和院长的关系,所以他的名字理所当然被列在其中。不过沐第一时间就将他排除了,另选了两名成绩优秀的临床生。 名单确定下来,当晚下课后巫承赫就跑来找他了:“院长,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为什么派了这么多向导来?还有顶级的蜂鸟向导!” 沐的肚子已经挺大的了,因为他本身就瘦,男人骨盆又窄,越发显得腰腹曲线突兀。他穿着宽松的大T恤,棉布长裤,躺在摇椅上看竞赛安排,“唔,她还是不死心,大概是想在结束前做最后一次试探。” 巫承赫担心地看着沐,这几个月来沐一直刻意保护他,不让他在通古斯天团的视线内出现,他是学生,隐藏起来很容易,但沐是院长,不可避免地要和那帮人打交道,尤其末期会议,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想了想,道:“要不要你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出末期会议,让赛亚娜老师提前把你接到圣马丁去,这样巴隆夫人就拿你没办法了。” “哪有那么容易。”沐淡淡一笑,道,“我越是逃避,她越是怀疑我,再说我是一院之长,通古斯基地第一次来学院培训,我就临阵脱逃,总校那一关就先过不去。米妮副院长还太年轻了,控制不了这么大的活动。” 巫承赫知道他这个人扛惯了,多大的事也不喜欢假手他人,叹气:“怎么这么麻烦呢,院长你干嘛不找个男朋友,让他标记你,这样你的状态就能稳定很多,他们就算抓住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哪有那么容易。”沐失笑,“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幸运,能遇上金轩这种自控力极强的异能者,大多数异能者都无法离开自己的向导,一旦标记,必须形影不离,你想想要有个人整天黏在我身边,我恐怕早就被盯上了。而且《保护法》规定异能者不能随意标记未注册的向导,一旦被发现,会处以很重的刑罚,甚至和向导一起被流放到偏远的星域去拓荒,连他们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倾家荡产的都有。有有谁愿意冒那么大的险跟我在一起?” 巫承赫对法律并不了解,这才知道金轩跟他上床居然承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想想十分后怕——万一他们被发现了,总统会不会受到牵连? “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异能者。”沐摸了摸他的头,说,“竞赛你不要参加了,当个候补吧,旁观就好,还有看好你那个小基友,他太活跃了。” 原本沐是不让他去现场的,但巫承赫以不放心他为由坚持要去,沐只好妥协。其实巫承赫之所以这么坚持,还有更深的一层考虑——他和沐都是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意识云结构近似,又因为是师徒的缘故,攻击手法也非常相似,万一……也许他可以代替沐站出来。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如果可能巫承赫绝对不想走这一步,但沐还没有被标记,又怀着孩子,一旦被迫与其他异能者配对,太残酷了。他左右已经被最终标记,对巴隆夫人来说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被抓住了无非也就是去通古斯基地关一阵子。 沐是个伟大的医生,伟大的向导,不应该被某个高官圈禁在身边,只为一个人服务。他应该留在医学院,完成他的理想,同时保护那些隐藏在联邦各个角落的自由向导。 “我会看好他的,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巫承赫道,“礼服准备好了吗?那天是在餐厅和大家一起吃饭,还是回来我弄给你吃?” “你真是越来越鸡婆了。”沐翻了个白眼,道,“在现场老实点,多看多观察,不要擅自行动。说起来通古斯的学员在医学上确实有些独到之处,多多学习,于你有益。” “知道了。” 末期会议安排已定,转眼间就到了会议当天。 上午是培训成果评述,通古斯的带队和医学院的老师依次为参加培训的向导教师评定分数,讲评优劣。巫承赫跟陈苗苗混在旁听席当中,认认真真听完全场,感觉受益匪浅。 午饭之后,就是竞赛环节了,这也是今天的重头戏,医学院实验中心被总校派来的武装校警全面戒严,所有异能者被疏散到五公里外的范围。下午两点,通古斯基地的穿梭机将向导学员送到了实验中心顶楼,在特警的护送下进入竞赛现场。 这次送来参赛的向导共十名,除了两名未成年人,其他都是即将毕业的成熟向导。他们穿着通古斯统一校服,白色立领上衣,浅蓝色长裤或短裙,做工精细,极富古典韵味,高贵典雅,胸口绣着通古斯校徽,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蓝十字,那是向导的统一标识。 因为基因的缘故,他们大都身材修长,面容隽秀。女孩姿态娴雅,男孩气质温润。传说每一个合格的向导,都是联邦用三倍等身黄金打造出来的,他们享受联邦最好的待遇,人类最好的资源,他们每个人,都是联邦教育的典范,样本中的样本。 巫承赫首先被他们身上逸散出的仙气儿给震了,与这些正牌向导相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农村小水沟里散养出的杂毛鸭子! 说起来金轩的审美真是奇葩啊……不过以他那德行这辈子估计也熬不到可以参加相亲的级别吧?这么一想巫承赫又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英俊的杀马特了。 “喂,学长,你别这么色迷迷的好么?”陈苗苗见他眼睛发直,用胳肘捅了他一下,乐不可支地道,“你这么色你家King神知道么?” 巫承赫脸一红:“我欣赏一下都不行么?” “他们都是包装出来的美,King神是自然美,你审美观是不是瘸了?”陈苗苗小声说,“虽然King神不在,我也要帮他保护你的贞操,所以——不许看!” “滚!”巫承赫弹他脑门。 陈苗苗捂着头道:“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向导都这样,我爸年轻的时候比他们还装呢。我妈说她刚嫁给我爸的时候,我爸才十八岁,嫩得跟小豆腐一样,每次她看见都忍不住流口水。” 向导结婚都比较早,因为他们的后代有更大几率产生向导,所以一般成年期一过就开始相亲。陈真娶*娃的时候刚好十八岁,算是正当年。不过当时*娃已经三十多了,因此这一对夫妇算是典型的老草吃嫩牛。 “……你爸又不在,你用得着这么拍他马屁吗?”巫承赫白他一眼。视线掠过正在入座的众人,惊喜地发现莫妮卡也在其中。小萝莉一年多没见,完全大变样,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懵懂花痴的模样了,变得像个十足的淑女,金发卷曲披散在肩头,漂亮得像个娃娃。 “她谁啊?你这么下死劲儿地看。”陈苗苗狐疑问。 巫承赫大致给他讲了五月花事件,道:“真没想到她变化这么大,向导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啊,怎么感觉连她的灵魂都重塑了似的。”想了想,皱眉,“不过我还是喜欢她从前的样子,天真烂漫,更真实一些。” “哥哥妹妹什么的最讨厌了!”陈苗苗撇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巫承赫都快受不了他这种时刻替金轩打边鼓的行为了,悄悄挪开一个座位:“我离你远点吧,金先生。” “我姓陈!” “你知道就好。” 竞赛区内,沐代表院方向向导学员们致意,为他们引荐医学院的比赛者们,让大家做简单的赛前沟通。巫承赫作为候补人员也被叫到了竞赛场地,终于有机会和莫妮卡说话了。 “学长,我可算见到你了!”小萝莉星星眼看着巫承赫,在老师看不见的角落,重又恢复了花痴呆萌的模样,上下打量巫承赫,“你怎么长这么高了?真是不可思议,居然比我高一个多头了哩。” 一年半的工夫巫承赫长了七八公分,现在已经一米七六了,站在十四岁的萝莉面前自然显得十分高大。想像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头,手伸出去又停住了——莫妮卡打扮得太精致,让他有些不敢接近。微笑道:“你的变化更大,像个公主,我都不敢认了。” 莫妮卡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有专门的礼仪课,每天都要练习好长时间,唉!有时候照镜子我都有点认不出自己呢。” 巫承赫道:“在通古斯还习惯吗?家里人经常通过视频见你?” 莫妮卡笑容淡淡的:“还好吧,老师很和蔼,同学也很温和,就是……反正刚开始有点不习惯,现在已经适应了。至于家里,见多了反而更难受,不如不见。”有点难过地摇了摇头,继而很快振作起来,道“不过我已经十四岁了,成年期之前如果念满了学分,就能参加毕业舞会。等结了婚,家里人就可以去丈夫那里看我。” 通古斯基地生活再优渥,也是丧失自由的,巫承赫有些同情她,但不好说什么打击她的话,便道:“那你加油学习,可别偷懒,等你结婚了,我也去看你。” “嗯哒。”莫妮卡高兴地说。她的布偶猫长大了一圈,浑身的毛雪白蓬松,胖乎乎的可爱极了,之前一直乖乖卧在她脚下,好奇地打量着巫承赫,在他们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之后,像是认出了他,忽然冲他扑了过来,前爪抱住他脚踝磨蹭。 巫承赫已经习惯了这种经常被量子兽各种扑的状态,淡定地站在那装无知。莫妮卡挑了一下眉毛,轻呼道:“噢,对不起!” “怎么了?”巫承赫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脚踝,“我穿错袜子了吗?” “噢,是我的量子兽,它很喜欢你呢,在抱你的脚。”莫妮卡盯着自己的布偶猫,板起面孔教训它,“喂喂,你怎么这么花痴,看见学长就不认主了吗?”眼角的余光却在巫承赫脸上不着痕迹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巫承赫抬起脚抖了一下,布偶猫没扒住,掉了下来,打了个滚儿,哀怨地冲他呜呜叫。巫承赫给它一个“你看不见我”的暗示,一脸好奇地问莫妮卡:“它还在吗?还在我脚上吗?” “不,它摔了一下,在冲你撒娇呢。”莫妮卡神色不变,用意识通感将自己的小猫召回,“真遗憾你看不见它,它可喜欢你了呢,在学校它超级傲娇的,都不接近其他向导。” “唔,是吗。”巫承赫放下脚来,微笑道,“也许我该改行去做宠物医生。”虽然莫妮卡的表现很自然,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少许的别扭,他觉得莫妮卡在观察他,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出自某种特殊的原因。于是他看了一眼时间,退开一步:“我不耽误你和对手交流了,竞赛马上就要开始,你去跟他们熟悉一下吧,等晚上的酒会我们再聊。” “好的,你别忘记哟。”莫妮卡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一旋离开了,淡蓝色的裙摆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巫承赫的微笑在她离开后淡了下来,他不愿相信莫妮卡是在试探他,但每一个注册向导对他来说都是危险的,长期的规范教育让他们对发掘其他向导有着强烈的使命感,莫妮卡一定也不例外。 巫承赫和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往看台上走去,正在这个时候,那名叫做汉斯的向导教师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嘿,是你,为什么不参加竞赛?” “哦,你好。”巫承赫和他握手,“我成绩不算很好,只是替补。” “真遗憾,今天是实操比赛,听他们说你这方面厉害极了,比高年级实习生都出色。”汉斯咂咂嘴,道,“不如我去跟我们校长说说,给你加个塞?” “不用不用,还是不要破坏比赛规程的好。”巫承赫连忙摆手,这时忽听赛区另一边发出一阵骚动,有人一叠声地叫医生。 “怎么了?”汉斯皱眉看向人群,抓着巫承赫过去看,巫承赫不好强硬地甩开他,只好跟过去。 “是癫痫发作吗?快用木塞塞住他的嘴巴,不要咬了舌头!”有人说道,立刻有一名护理生拿了一块木塞过去。汉斯问他的一名同事:“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学生忽然发病,已经叫了救护车。”同事说,“大概神经元异常引起的癫痫。” “噢,癫痫吗?太危险了。”汉斯说着。巫承赫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地上躺着一名男生,正好是他的同学,两眼翻白,身体抽搐,嘴角溢出白沫,果然是癫痫发作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巫承赫皱眉,这名同学跟他关系不错,从没听说过有癫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 正在慌乱,救护车来了,两名护工将患者用悬浮担架抬了出去,服务人员清理现场打翻的茶水饮料,沐和米妮维持现场秩序,让大家稍安勿躁。 “噢,这下你们不是正好少个人吗?”汉斯忽然想起了什么,抓着巫承赫道,冲现场签到的负责老师招手:“嘿,哥们,二年级组少个人,换替补,就他了,巫承赫。” 巫承赫本来就是替补,赶鸭子上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冲沐无奈地耸耸肩。沐脸色有些凝重,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巴隆夫人,点头。 竞赛正式开始,先是半小时的书面知识问答,这一关大家的成绩都差不多,毕竟都是年级组挑出来的学霸。巫承赫有意隐瞒实力,故意答错了几个,混在中不溜的人群里,十分不显眼。 然后就到了实操阶段,这次学院准备的是IMD比赛,全称“智能医疗机器人(intelligent medical droid)诊断及治疗比赛”,也就是给每组学员提供一具AI内核的高仿真机器人病患,由他们通过病人表现诊断病因,提供治疗方案,并亲自操刀实施。 二年级组面对的是十二级向导学员,一男一女,因为巴隆夫人提出向导在诊断上有优势,公平起见请医学院给他们这边再多加一名辅助人员,于是巫承赫这边除了他和另一名临床系男生,还被临时补充了一名护理系女生,好死不死,是蓝瑟小姐。 黑珍珠案之后蓝瑟小姐对巫承赫平和了许多,甚至有那么一两分感谢的意味,但随着第二集团军陷入案件,她对巫承赫再次讨厌了起来,而且比以前更深。 站在组委会分给他们的IMD病床前,巫承赫对上她嫌恶的目光,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救她。 只好说服自己她是无辜的,就算她爹要造反,也跟她没关系,把她当成个资深公主病就好了。 但愿这具IMD得的不是公主病,要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治…… 82捕猎的现场 计时开始,IMD被激活,躺在诊疗台上,与真人一般无二。 巫承赫他们分到的是一名男性病患,看上去十分年轻,但脸色极为不好,口述病征的时候间断了好几次,说是胸闷,呼吸困难。 巫承赫照惯例耐心问询,填写病例,发现这名IMD的口述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说他自称是一名射箭运动员,但视力明显比正常人还要差一点,心率也有点过快。再比如他说他胃口不好,但昨天一整天吃下去的食物足够喂饱两名壮汉,等等等等。 问诊结束,巫承赫将病历投影出来,三人看了半天,面面相觑。 “胸闷头晕,我想应该先监控血液情况。”另一名男同学说,“肠胃不好,体重下降,食量又出奇的大,会不会是代谢亢进,或者交感神经出了问题?” “他视力不清,但眼睛看上去没有任何病变,代谢亢进或者交感神经紊乱的话,眼睛会有反应。”巫承赫皱眉,“会不会是最近身体消耗量增加的原因——他是个运动员。” “他说他已经一周没训练了。”蓝瑟小姐冲他翻白眼,“或者我们先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不行,全身检查扣分太多了,必须先确定可能性再做局部检查,尽可能不消耗积分在无谓的检查上。”巫承赫反对。男同学也附和:“我们先根据他的情况列几项检查出来,依次排序。” 最终三人确定了检查顺序,先做了一个血液方面的监控,结果更迷惘了:“血压这么高,照他的说法他上周还在训练,怎么可能一下子飚成这样?” “心血管有问题?”男同学迟疑道。巫承赫研究了一下检测结果,也倾向他的看法,于是他们又做了心血管方面的检查。 “没问题。”蓝瑟小姐将检查结果投影出来,摊手,“不是心血管病变,他只是血压高胸闷气短,又特别能吃但眼睛看不清东西……而已。” 问诊陷入僵局,巫承赫再向IMD询问细节,他开始重复车轱辘话,拒绝提供更多线索。周围另外九组已经结束了问诊,开始做检查,有一组甚至已经开始手术环节了,蓝瑟小姐有些着急,瞪一眼巫承赫:“喂,你不是院长的得意弟子吗?为什么连这种病例都处理不了?” 巫承赫默默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研究检测结果。蓝瑟以为他心虚,在旁边继续冷嘲热讽,连黑珍珠事件都搬出来了,说他瞎猫撞上死耗子云云。 陈苗苗自从巫承赫加入竞赛就换到了看台最前方,听见蓝瑟小声嘀咕,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但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直接站起来道:“嘿,那个女的,你有完没完?更年期提前了吗叨叨叨叨。” 全场静默,他的喊声特别突兀,大家都冲他看,蓝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怒道:“你说谁?” 陈苗苗不理她,大声道:“学长,加油!” 蓝瑟冲校警道:“把这个人轰出去,他破坏现场秩序!” 陈苗苗已经飞快蹿回了座位,一脸“我知道错了”的表情,跟鹌鹑似的。校警询问地看向沐,沐摇头,校警便只给了陈苗苗一个警告。 巫承赫本来在蓝瑟絮絮叨叨的背景音乐下想得正欢,被他们这一打岔惊醒过来,顿时一头黑线,给陈苗苗个“闭嘴”的眼神,示意他别闹。至于蓝瑟,他已经放弃治疗。 “你想出来没有到底?”蓝瑟着急比赛,也没对陈苗苗穷追猛打,凶巴巴问巫承赫。巫承赫被陈苗苗这一吵吵,想起他爸,继而想起沐,忽然间灵机一动,道:“我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其他两人同时问。 “问诊结果不一定准确,患者也许会说假话。” “怎么可能,IMD不会撒谎!”蓝瑟嗤之以鼻。 “但也许他不知道自己在撒谎。”巫承赫道,也来不及过多地解释什么,直接启动了一个腹部扫描。 “喂,这个扣分很高的!他现在是血液问题,你检查腹部搞什么!”蓝瑟气急败坏想要阻止他,同组的男同学挡住了她的手:“不,巫承赫猜的也许对,我也这么想……” 话音未落,巫承赫一挑眉:“哈!果然,他是个男-!”扫描显示这名患者腹腔内部构造与普通男性明显不同,明明就是个男-! “他自己填的病例是男性!”蓝瑟瞠目道,“难道他们给IMD设置了语言陷阱?这不公平!” “不,这不算陷阱,有些患者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另一名学生赞叹地看着巫承赫道,“你一说我就想到了,嗐,你怎么没早发现!”说着拍了一把他的脊背,笑逐颜开,显然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反倒十分佩服他。 巫承赫尴尬一笑,整个二年级恐怕没有人更比他熟悉男-的生理构造,以及孕夫的护理知识了,谁叫他是个男-,又有着一个同为男-的师父呢?而且在圣马丁轮值那一个月,他没少在男男生子科打杂啊……上天难道就是在这里等着他的吗? “抓紧时间!”巫承赫挥挥手,“确定性别就好办了,我看他是妊高症,所以才会在食量加大的情况下恶心反胃,还有他血压高、视力不清,这都是妊高症的病征。” “对。”男同学道,“现在就看有没有影响到胎儿了,后续我们是做引产还是保胎?” 突破一个神奇的关卡,他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旁边的竞争者们已经开始收尾,但巫承赫一点也不紧张,反正他只要不垫底就可以了,也没打算拿第一,以他的手速完全没问题! 检查结果显示这名IMD妊高症比较严重,已经危及胎儿,为了不给母体本身带来重大伤害,他们决定做引产术,然后切除IMD体内与怀孕有关的所有部分。 巫承赫外号“实操小王子”,主刀这种事没人跟他抢,包括蓝瑟都乖乖站在旁边给他做辅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承赫娴熟地引产、切除、缝合,全程出血量控制得极为完美,IMD体征稳得跟有神仙捧着一样,连旁边通过全息视频观测的沐,脸上都不由自主流露出微笑来。 卡在不快不慢的时间段,巫承赫结束了手术,按“完成”键,舒了口气。看着手术台上处理完毕的IMD,他心里忽然有点难受——这具IMD仿真性太高了,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男-怀孕是多么危险和痛苦的事情,一不小心,大小不保,比女性不知道艰难了多少倍。 做完这个手术,他对沐的崇拜又增加了一分,同时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他。 “嘀——”计时结束,裁判宣布比赛终止。三人在高|潮迭起的竞赛中建立了短暂的友谊,对视一眼,像其他组一样互相击掌。不过蓝瑟很快就从兴奋中冷却下来,给巫承赫一个不待见的白眼,扭头看向一边。那名男同学则扑上来和巫承赫拥抱,将他单薄的脊背派得山响。 巫承赫差点被他拍吐血,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熊抱,捂心道:“大哥,你这是在报仇吗?” 同学哈哈一笑:“早叫你多锻炼了,瞧你这小身板儿,跟鹌鹑似的。” 巫承赫龇牙咧嘴做着夸张的表情,评委们已经下场依次检查各组的IMD了。正在这个时候,场内忽然响起一声几不可查的震动,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一瞬间静止了漂浮,所有人都产生了程度不同的耳鸣。众人迟疑着互相看了一眼,但因为那震动太轻微,太短暂,实在是有点分不清是真是幻,于是他们很快就忽略了过去。 就在那一刻,巫承赫的心“突”地跳了一下,继而耳膜震动,脑子里也“嗡——”的一声响了起来。 这感觉太熟悉,和当初被汉尼拔关在禁闭室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只是轻微得多,只让他产生了瞬间的眩晕,并没有令他失去意识。 怎么回事?有人在使用向导干扰设备?还是只是自然波动?那一震太过短暂,巫承赫惊疑莫名,但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人故意施为。他下意识往沐的方向看去,沐镇定自若,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但在感受到他视线的时候却并不与他对视,像是在躲避什么。 巫承赫瞬间反应过来,沐绝对是感受到了那一下,只是为了保护他,不敢与他视线相接,否则以他们俩的熟悉程度,怎么可能不回应他的注视?! 有人在捕猎他们! 刹那怔忡,巫承赫迅速恢复正常,扭头与那名男同学说些专业上的话题,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沐的方向。与他隔着两组人的距离,莫妮卡担忧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她的布偶猫像是发现了什么,冲着巫承赫的方向喵喵叫,但被她用意识力压制住了,没有扑过去。 那一震过后不久,又震了一下,这次持续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不过对巫承赫来说仍旧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平静地与同学说笑,整理IMD的病例,一颗心却不知不觉提了起来——震动的中心在评委席附近,离沐非常近,他受到的干扰肯定更加严重,而且他在怀孕,马上就临产了…… 第三次震动来得更长一些,巫承赫心跳有些不稳,刚刚平静下来,就看见两只褐色的蜂鸟从对角线位置的一组向导身上飞了起来,急速掠过大厅穹顶,悬停在离评委席极近的位置。有一只在路过他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在他头上打了个旋儿,但显然沐那边有着更令它感兴趣的东西,它只停驻了半秒就飞走了。 巫承赫心下一片冰凉,他和沐都低估了巴隆夫人的强势,她不是试探,她是百分之百要把沐逼出来! 巫承赫不知道她是怎么确定这里有一个向导的,是仅仅因为陈真的怀疑,还是有其他因素,但视线余光扫过那两只敏锐的蜂鸟,下意识觉得她不会就这样震过三次就善罢甘休。 沐的意识力非常强大稳定,可这种震动天生是向导的克星,巫承赫再清楚不过,只要他们无休止地加强,沐总有一刻会承受不住。 巫承赫的手心起了细汗,他紧紧攥着拳头,内心激烈地挣扎着。就在这时,震动再次出现,这次震得非但时间长,而且强度也明显增加了,要不是巫承赫离得稍远,恐怕当时就会被震翻在地。他无法控制地看向沐,只见处于震动中心的他神色依旧平静,只是脸色有点发白,右手捏着水杯,指甲泛起淡淡的青色。 怎么办?巫承赫要疯了,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把沐弄走,意识云忽然一震——在场的十名向导同时伸出了思维触手,在高维空间开始了拉网式的排查! 伊卡鲁幻色蛱有着极为出色的拟态,作为向导,沐的意识云也有着极为出色的迷惑性,但十名向导联手,力量太强大了,即使是他健康的时候,想要彻底隐蔽恐怕也要费些功夫,何况他现在身体极为虚弱。 数十只思维触手组成的巨网像筛子一样滤过高维空间,沐静静坐在座位上,表情平静,少顷忽然闭了闭眼,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下来。 与此同时,大厅穹顶正下方橙光一闪,一只极美的蝴蝶在半空中倏然出现,颤抖着翻飞了一下,只一瞬,便再次消失。 巫承赫心都凉了,虽然只有一刹那,看台上的人恐怕根本就注意不到,但在场有两名蜂鸟向导,他们绝对不会漏过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也许他早就该劝沐避开,去赛亚娜那里,或者干脆把他藏起来,找个不为人知的小行星、太空堡垒……巫承赫手脚冰凉,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只一瞬就全部推翻了——巴隆夫人太凶残了,居然不惜在公众场合开启意识干扰,令周围的普通人大脑受创,也要把沐逼出来! 被这样的对手盯上,不管逃到哪里,终究都是躲不过的。 万般思绪,电光石火。 只一转念的时间,巫承赫就做出了决定。他用通感将小灯泡送到刚才沐的蝴蝶出现的地方,用意识力迫使它现形,等它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立刻让它隐形,然后伸出一条思维触手,探过去想拉它回来。 沐的蝴蝶刚刚隐身,两只蜂鸟就像闪电一样飞到了它刚刚出现的地方,当巫承赫现形的时候,几乎是撞在了它们的视线里。十名向导像被电打了一样同时瞪大了眼睛,撤回压在沐身上的触手之网,不约而同往巫承赫所在的位置压了过来。 巫承赫深得沐的真传,动作极为迅速,触手甫一伸出便飞快撤了回来,继而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意识云,与向导们在高维空间内捉迷藏。他不能把自投罗网这种事做得太明显,巴隆夫人不是傻子,十名向导也不是白痴,如果这一场演不好,他非但救不了沐,还会把自己白白搭进去。 果然,他隐藏起来之后那些向导就完全顾不上沐了,只在他的意识云频率附近疯狂搜索,他用尽所有的力气躲避着,隐藏着,与他们缠斗,破绽越露越多,却始终坚持不现身。 关键时刻,万能的蓝瑟小姐再次帮了他的大忙,因为她就站在巫承赫对面,所以最先发现了他的异常,指着他大叫起来:“天!他好像是个向导!” 现场本来正在评定比赛结果,高维空间里的战斗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但就她这一声尖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巫承赫身上,包括大惊失色的陈苗苗。 “他的瞳孔!他是竖瞳!他是向导!”蓝瑟尖声大叫。 巫承赫透支自己的意识力与十名向导对峙,瞳孔不受控制地变成了椭圆形,他刻意垂着眼睑,要不是蓝瑟离得近,又正好在他对面,根本发现不了! 一片哗然,本来站在巫承赫身边的男生像被雷霹了一样怔住,继而一把抓住了巫承赫的胳膊,震惊地看着他的脸:“天……你、你的眼球……” 他还在喃喃自语,巫承赫已经用力甩开了他的胳膊,一言不发越过赛场边缘的围栏,冲进看台,往出口跑去。 观众席立刻炸了窝,发出剧烈的喧哗声。巫承赫飞快跳过一排座椅,又一排,又一排,逐渐接近出口。他逃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自动避开,表情惊恐,仿佛他是个瘟疫,一沾上就会和他一样变成向导,变成被围堵的猎物。 “拦住他!”巴隆夫人忽然大喊一声,一向刻板的眼神刹那间变得亮如星辰,整个人都爆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场,直直指向巫承赫:“抓住那名向导!快!” 校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纷纷翻越围栏,冲向观众席。沐脸色雪白,拄着桌面站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巫承赫在出口前被一名高大的校警扑倒在地,他奋力挣扎,将那人一脚踹开,然后给了他一个暗示:“滚开!” 那人瞳孔一缩,呆呆放开了他,巫承赫爬起身来继续跑,但更多的校警围了上来,他白着脸回头,诡异的竖瞳扫过众人,厉声道:“都给我站住!” “他在发暗示!不要对视他的眼睛,向导学员,去帮校警们!”巴隆夫人飞快地指挥着,自然而然成了现场的王者。沐脸色青白,扶着桌子站在那里,咬肌绷得死紧,绝望地看着巫承赫单薄的背影,额角青筋暴跳。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被这突发事件弄得六神无主。沐不出声,院里其他老师也不敢轻易发话,大家都呆呆看着巴隆夫人发号施令。少顷还是米妮发现了沐脸色有些太难看,走过来轻轻扶住了他。 出口处,校警在两名向导的帮助下终于抓住了巫承赫,将他反剪双臂抵在墙壁上。有人在他附近再次开启了意识干扰,因为强度大,距离近,巫承赫闷哼了一声,放弃了挣扎,他的伊卡鲁幻色蛱在两只蜂鸟的围堵之下无奈现形,徒劳地翻飞了片刻,落在他肩膀上,背起双翅,静静停靠。 “不要伤害他,不要再干扰他的意识云,让他恢复一会,带他到我们的穿梭机上去。”巴隆夫人志得意满,又恢复了平时刻板高傲的模样,淡淡道,“汉斯,让孩子们照顾好他。莫妮卡,你负责安抚他的情绪。” “是。”莫妮卡表情十分难过,眼中含着淡淡的水光,但不敢让巴隆夫人看见,只悄悄垂下头,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眼角。 校警放开了巫承赫,因为意识干扰,他小脑有些失衡,扶着墙直打哆嗦。莫妮卡过来扶他,他决然将她推开,背靠墙壁用双腿站稳,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意识云。 很快他的眼球就恢复了正常,扫视全场,看到陈苗苗脸色铁青,大叫着想冲过来,但校警拦住了,还有和他要好的几名同学,都担忧地看着他。只有蓝瑟,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抱着双臂冲他冷笑。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沐的身上,与他做了一个极为深刻的交流,然后缓缓垂下眼去。 一切都结束了。 “沐院长,你怎么解释这件事?你的学院居然隐藏着一名向导。”巴隆夫人命人将巫承赫带走,回头对沐道,“您难道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吗?” 沐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脸色白得发惨,他没有回答巴隆夫人的问题,而是反问:“他有什么异常?我又凭什么发现他的异常?” 巴隆夫人语塞,毕竟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是非常善于隐藏的。顿了顿,她笑了一下,道:“是的,隐形向导确实很难察觉,那么让我来帮助您吧,院长,趁着我的学生都在,让他们好好在您的学院里过滤一下,免得漏掉了其他人。向导太珍贵了,每一个都能给联邦带来无尽的希望。” “是啊。”沐嘲讽地笑笑,“要不是死了几百万,怎么会这么珍贵。” 巴隆夫人脸上的微笑有点挂不住,脸色冷了下来,道:“您不反对的话,我就当是默许了,来人……” “我反对。”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得像冰,“如果你想借着这个机会对我的学院进行恐怖搜查,请先向教育部和阿斯顿总校提交申请,如果他们同意的话,那你就来好了,不过请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辞职。” 巴隆夫人脸上浮上一丝怒色,刚要说话,扶着沐的米妮忽然惊叫一声:“血!天!院长,你在流血!” 83捕猎的结局 今天参加末期会议,沐照旧是一身黑衣黑裤,脚下是一双黑皮鞋。 不知何时,他脚下已经流了一小滩殷红的血液,因为裤子的黑色掩盖了血的颜色,看不出腿上沾了多少,只看到地上的血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急救车!”米妮脸色大变,喊校警,“混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人联系产科医生,院长在流血!” 巴隆夫人眼神一闪,吃惊地看向沐的裤脚,那里正一滴一滴掉下血珠来,显然整条裤腿都被血液浸透了。 这种出血量,恐怕是不好……巴隆夫人心中一颤,她之前安排手下以干扰波试探沐,也预料到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但没想到居然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眼角扫一下那名负责干扰的下属,对方也是一脸震惊惶恐的表情,轻轻冲她做了个“六”的手势。 六级干扰,连几米外的伊卡鲁幻色蛱向导都现形了,处于震动正中的沐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难道他真的只是个心理比较强大的普通人?巴隆夫人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如果因为捕猎向导而导致普通人伤亡,她是要受审查的。 犹豫了一下,她上前去搀扶沐,对米妮道:“快扶他躺下,他要流产了,需要平躺……” 沐强硬地挥开她的手,黝黑的双目像是烧着火,脸色却冷得像冰,沙哑道:“没关系,你不是要搜查全院吗?尽管现在就提申请,我就在这里等着,只要上面同意,我就地解职,给你腾地方耀武扬威!” “请您冷静一点。”巴隆夫人没料到他这么尖刻,完美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也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我们是向导学校,发掘和保护向导是我们的责任!您孕期五月,这样出血是非常危险的,可能危及生命……” “巴隆夫人。”沐隽秀温文的面孔显出一丝罕见的戾色,盯着她的眼睛,居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惊人,“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被圈禁,被物化,被当成玩物一样送给联邦官员续命吗?我的学生成了你的囚犯,我的学院变成了你的捕猎场,我这个作院长的,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巴隆夫人脸色极为难看,她从来不知道沐是一个这样难缠的人。换了别的学校发现隐藏的向导,她完全可以直接闭校,拉网排查,但这里是阿斯顿,联邦军政高官的摇篮,连她的丈夫都是这里的毕业生,她不敢肆意妄为。 沐在联邦的声望太高了,他背后还有赛亚娜和圣马丁研究中心、国会、内阁,甚至是总统……巴隆夫人深吸一口气,退开两步,道:“无论如何,请您保重您的身体,向导的事,我会上报教育部,请他们定夺。” 沐嘴角抖了一下,像是要笑,但没有力气笑出来,低声喃喃道:“进化、繁衍……是不是人类的每一步都要用血来祭奠……” “请您不要再说了!”米妮落下眼泪来,她跟着沐已经快五年了,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多么仁慈和无私的心。她空出左手给赛亚娜老师发了消息,而后扶着沐的腰哽咽道,“院长,您先躺下来吧,这样太危险了,你会没命的。” 沐瞳孔微微有些扩散,显然已经有些失血过多,他身子晃了一下,茫然看着米妮,忽然道:“真是没意思……终究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呢……”说着双腿一软,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院长!”米妮大骇,尖叫一声,用尽全力才扶住了他的身体。周围的老师也纷纷围了上来,有人喊内科医生去拿止血的药剂,有人帮忙将沐的腰腹垫高,一些看台上的学生也担心地涌了过去,呼喊着沐的名字。 巫承赫已经被两名校警带到了出口处,听到米妮的尖叫声,倏然回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猛地往场内扑去:“院长!” “拦住他!”旁边押解的向导厉声道,一名校警立刻抬脚往巫承赫膝弯踹去。巫承赫打了个趔趄,却没有摔倒,用思维暗示震开挡着他的人,继续往场内狂奔。 “别伤害他!”向导冲校警投去警告的一瞥,亲自跑过去追巫承赫,同时以意识通感指挥自己的蜂鸟攻击巫承赫肩头的伊卡鲁幻色蛱。巫承赫的脚步因此慢了一下,另一名校警趁机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拖倒在地。 “院长!”巫承赫挣不开他的禁锢,嘶声大喊,视线穿过人群,很清晰地看到沐脚下正迅速晕开一团刺目的红色。他一瞬间想到了刚刚处理的IMD,沐的情况与它何其相似!这个月份,这个出血量,稍不留神,就是一尸两命! 这是上天给他的警示吗?! 六级干扰的余波给他的大脑造成了强烈的刺激,加上沐人事不省的样子,让他内心极为恐慌,巫承赫瞪着场内晃动的人影,渐渐产生了可怕的幻觉——他忽然觉得刚才竞赛时自己所做的那台手术,对象根本就不是IMD,而是沐! 是的,他就是那样将麻药注射进沐的脊椎,然后亲手拿掉了他的孩子,还有他部分的身体。 “我、我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让我做那个手术……你、你们这些畜生!魔鬼!”巫承赫浑身发抖,眼睛发直,他觉得他的心都要裂开了,他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仇恨过这个世界,如果可能,他真希望这只是他的一场梦,或者他早就死了,死在了一千年前的战地医院。 “我恨你们!你们这些刽子手,纳粹……”干扰带来的意识云紊乱让巫承赫完全陷入了幻觉当中,他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额头顶着地面,痛苦地将身体蜷成了一团。 校警被他崩溃的样子吓住了,松开了手,一名向导走过来跪在巫承赫旁边,用意识力安抚他,抚摸他汗湿的头发,而后迅速将一管镇定剂打进他的颈静脉。 “他失控了,干扰的副作用,他在发幻觉。”向导皱眉道,叫莫妮卡过来,“你看着他,让校警把他抬到穿梭机上去,他意识力很强大,可能很快就会醒。醒来以后不要让人靠近他,让他一个人呆着,把舱里可能自伤的东西都收起来。” “我知道了。”莫妮卡心惊胆战看着半昏迷的巫承赫,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在她心目中巫承赫一向是温和开朗的,即使面对自由革命军的歹徒也是那么镇定…… 她觉得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但长期的向导教育让她无法彻底质疑巴隆夫人的命令,只能纠结地哭泣。她的布偶猫轻轻抓着巫承赫的裤脚,发出可怜的喵喵声。巫承赫无意识地看了它一眼,药效发作,闭上了眼睛。 现场一片混乱,校警安排所有人离场,陈苗苗几次想挤到巫承赫身边去,但被拦住了,只好一脸焦虑地离开了实验中心,出门之前,他远远看见巫承赫被两名校警抬上了通往顶楼停机坪的电梯。犹豫了一下,他给马洛发了个消息。 学生刚刚疏散完,一架标着圣马丁研究中心的急救飞碟降落在实验中心楼顶,赛亚娜一身阿拉伯黑袍,带着两名医生匆匆走进竞赛场。她是今天早上赶到双子城的,目的就是在末期会议之后接沐去圣马丁研究中心待产。万万没想到下午四点忽然收到米妮的消息,说沐发生了意外,在会议现场出血不止。 看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沐,赛亚娜眼圈一红,喃喃念了一句:“我的真主……” 米妮看见她才算是松了口气,感激道:“您来得太及时了,赛亚娜老师!”沐这一昏过去,现场没人再可以和巴隆夫人抗衡,在总校派更高级别的领导来之前,她根本控制不了场面!赛亚娜来就好了,她威望极高,国会和总统都要卖她的面子,巴隆夫人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谢谢你,谢谢你及时通知我,孩子。”赛亚娜拍了拍米妮的手,也不看巴隆夫人,直接叫人将沐带上急救飞碟。 巴隆夫人对赛亚娜原本是极为尊敬的,但毕竟沐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留在阿斯顿附属医院更好监控。她犹豫了一下,道:“赛亚娜老师,您不能带他离开阿斯顿。” 赛亚娜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巴隆夫人却被她这饱含深意的一眼看得心头狂跳,稳了稳心神,道:“约克市离这里太远了,为什么不先把他送到阿斯顿附属医院?他是您的学生,但也是医学院的院长。” “他是我的儿子。”赛亚娜冷冷道,“我现在是以一名母亲的身份要求带走我的儿子,巴隆校长。” “您这样会延误治疗……” “我有他的MPA。”赛亚娜打断了她,“为他抱不平的话你可以去告我,我的律师会和你接洽。” MPA,medical power of attorney,赛亚娜有沐的医疗授权书,可以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代行一切权利。巴隆夫人没有借口再要求什么,只能让开。赛亚娜微一颔首,便即离去。 圣马丁研究中心的急救飞碟相当先进,沐一被抬进去,赛亚娜便叫人给他止血加氧、清理身体、检查胎儿情况。飞碟在实验中心的平台上缓缓起飞,稳稳往约克市的方向飞去。 经过短暂的抢救,沐清醒了过来,他张开眼,看到赛亚娜熟悉的面孔,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弱声道:“他、他们把他带走了。” 赛亚娜握着他的手,干枯的手掌抚摸他的额头,道:“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 “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沐哽咽道,“我没能、没能保护他……我应该,应该早早把他送走。他是为了我才……” “嘘,这不是你的错,你能把他送到哪里呢,整个联邦都是《保护法》实施的范围。”赛亚娜柔声安慰他,“这是命运,孩子,他是上天派来替你挡这一劫的。” “不,不,我宁可失去自由的是我。”沐压抑地啜泣了一声,道,“他那么年轻,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赛亚娜妈妈……我没能保护他。” 赛亚娜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拉着他的手给他安慰。良久轻声道:“为了孩子,你要坚强点,你已经是个父亲了,沐,你要保护的不仅仅只有巫承赫,还有你的女儿,还有无数自由向导。” 沐闭了闭眼睛,问:“她怎么样?” “还好,胎心有些迟缓,但还算有力,稍后你状态稳定一点,医生会做手术帮你把她取出来。”赛亚娜擦了擦他头上的汗,道,“只是你出血太多了,以后恐怕不能再怀孕,我替你签了手术单,做局部切除术。” 沐静了一会,道:“好的。” “睡一会吧。”赛亚娜道,“我们就要到了,等你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你的小宝贝儿,她一定比你要可爱,你小时候啊,太傲娇啦。” 沐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想捧个场笑一下,但没能笑出来,虚弱的手指回握了一下赛亚娜,哑声道:“赛亚娜妈妈……” “嘘,睡一会吧。”赛亚娜说,等他闭上眼睛,彻底平静下来,才低声道,“巫承赫在向导学校不会有危险的,他们会照顾好他。沐,我会想办法和国会的人谈谈,看能不能尽快推进改革进程,为他们这些年轻的向导争取一点自由。” 沐点了点头,他知道赛亚娜一直在为了这件事努力,但向导太少了,需要向导的高官又太多,那些可以修改法案的人,又恰恰是法案的得益者……改革,谈何容易?! 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金轩了,他是总统的弟弟,巫承赫已经和他标记过,如果总统知道这件事,也许会做点什么。沐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渐渐闭上眼睛,再次昏睡过去。 总统官邸。 金辙从中午吃过饭后就觉得眼皮有点儿跳,开完一个经济方面的联席会议之后,越发严重了,几乎有些面瘫的节奏。 一定是因为最近睡觉太少的缘故……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金辙没有往命运的凶兆啊之类的方面想,只是喝了点儿咖啡提神。秋季一向是他最繁忙的时候,矿业、工业、农业,还有军队……每天都有一大群人等着跟他哭穷,跟他告状,跟他拍桌子。 总统难当啊,搞得他连关心自己孩子她爹的时间都没有了。 “霍伯特先生要见您,总统。”秘书的提示音忽然响起,“他说有要事通报。” “叫他进来。” “好的。”秘书话音刚落,霍伯特就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脸色是前所未见的难看。 “怎么了?”金辙挑了一下眉,照旧跟他开嘲讽,“你老婆又要买猫了?还是她让你搬出去给猫腾地方?” “出事了。”霍伯特站在他办工作对面,双手拄着桌面,“听着金辙,你要冷静……” “搞什么?”金辙被他的严肃感染,敛起玩笑的神色,诧异道,“金轩受伤了……不会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他死了?” “不是他。”霍伯特道,“两个月前通古斯基地派了一批人去阿斯顿医学院交流培训,这件事你知道吗?” “是吗?”金辙最近太忙,让秘书将一些辅助行业的文件帮他处理掉,想了想,道,“金轩好像提过……怎么了?” “培训末期会议上发生意外,沐院长……” 金辙一听到沐的名字就变了脸色,霍地站了起来:“他怎么了?” “他出了意外,在现场昏迷,流了很多血。赛亚娜有他的MPA,带人把他带回了约克市。”霍伯特说着,看了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 金辙脸上的血色刷一下褪去,声音发颤:“他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孩子呢?孩子还在不在?” “不知道。”霍伯特摇头,“我已经联系了圣马丁研究中心,他们说会全力抢救。” 金辙像石像一样愣在那里,两秒钟后猛地清醒过来,关闭正在处理的文件,道:“叫特勤备车,我要去约克市。” “你等等。”霍伯特拉住了他的胳膊,“还有个消息,比这更糟糕。” 金辙脚步一顿:“什么?” “巫承赫是个向导。”霍伯特低声说,“巴隆夫人在末期会议上抓捕了他,已经将他带往通古斯基地。” “……”金辙再次惊呆,少顷,高大的身躯竟然晃了一下。 他大概明白沐为什么会发生意外了,扶住桌角沉思了一小会,道:“封锁消息,告诉阿斯顿医学院,所有在场人员必须一一通报封口,向导学校也是,严格将这个消息封锁在已知范围之内。还有媒体和网络,让信息部的人设置关键词,湮灭所有流通消息。”顿了一下,他沉声道:“不能让金轩知道,他在前线,腹背受敌,万一精神出了问题,就是死路一条。” “我已经让他们封锁了,但现场人太多,不排除已经泄露出去的可能。”霍伯特说,“不过NTU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金轩。” 金辙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握着桌角,差点将那五公分厚的原木掰断:“他会疯掉的,你不知道他性子有多拧,他是为了那孩子才去天阙空间港的……” “他不该瞒着你。”霍伯特摇头,“如果早点……”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早点告诉金辙又怎么样呢,金轩只是个文职少校,远远够不上参加舞会的资格,难道要总统知法犯法,帮他一起隐瞒吗? “他不会告诉我的,他要保护巫承赫,也要保护我。”金辙苦笑,“他从小就是这么有主意。” “现在怎么办?”霍伯特叹了口气,问。 金辙想了想,道:“通知向导学校,务必照顾好巫承赫,让特勤准备穿梭机和飞船,我要去通古斯拜访巴隆夫人。”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不能瞒着汉尼拔,他是巫承赫的父亲,依法联邦必须发正式通知函给他。” “我这就去办。”霍伯特点头,迟疑道,“约克市那边……” 金辙闭了闭眼,显然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道:“你去一趟,随时向我通报沐院长的情况,他醒了以后告诉他,总统向他表示慰问,请他保重身体,阿斯顿医学院数千名学生都等着他健康归来。” “巴隆夫人向教育部提出对阿斯顿医学院进行彻查,她怀疑有遗漏的向导。” “等她搞定了圣马丁那边的起诉再说吧,沐和赛亚娜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私下会以个人名义提供最好的律师给他们。”金辙沉默了一会,道,“捕猎向导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权利,但是告诉她,如果再因为捕猎向导危及普通人的安全,就请她把辞职信放在我的案头,我会第一时间回复她。” “是。” 飞往依达星球的飞船上,巫承赫在眩晕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浅绿色金属天花板。 “哥哥。”轻柔的呼唤在耳边传来,巫承赫缓慢地转了一下头,看到莫妮卡担忧的面孔,大概是因为哭过,眼睛红彤彤的,脸蛋上水光莹然。 “你好点了吗,哥哥?”莫妮卡小手盖住他的手背,小声问他,“你要喝水吗?想吃东西吗?” 巫承赫脑子很乱,眼前全是重影,他看到自己的蝴蝶静静停在胸前的被单上,莫妮卡的布偶猫则乖顺地趴在他脚下,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抠着他的裤脚。 “这是哪儿?”巫承赫问。 莫妮卡咬了咬嘴唇,道:“飞船,我们正在飞往通古斯基地,大约再有二十分钟就要到达了。” 通古斯基地……巫承赫以为自己听到这名字会绝望,会痛苦,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他的整个大脑空荡荡的,酝酿不出任何情绪来。 良久他“哦”了一声,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莫妮卡欲言又止,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鼓起勇气道:“哥哥,别怕,习惯了就好了,老师们……都很好的。” 巫承赫没有回应,她等了一会,垂眸掩住眼角的泪光,轻声道:“对不起。” “……”巫承赫仍旧没有回应。 莫妮卡离开,舱门关闭,舱室里安静下来。巫承赫撑着床铺坐起来,与十名向导的对峙让他的意识云有轻微的受伤,加上干扰波的作用,至今他都有点搞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他捂着头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不去纠结之前的手术对象到底是IMD还是沐,站起身去开舱门。 舱门是锁着的,他们软禁了他,舱室里什么都没有,连床铺都是一体的,他们一定很怕他自杀。 巫承赫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控,但他没有时间了,还有十几分钟这艘船就会降落在通古斯基地,他们一定会审问他,给他体检,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他被标记过了。 金轩在前线,万一这种时候被暴露出来,一定会酿成大祸,巫承赫打开个人智脑,迅速开启金轩留给他的清洗软件,将他们的通话记录、来往邮件等等尽数删除,连留在信息中心的缓存和备份,都删得干干净净。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学了点骇客皮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坐在床铺上,透过透明舷窗看着外面漆黑的宇宙。远远的,伊达星渐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陌生而孤独,像个灰绿色的小球。 84中奖了! 通古斯基地。 作为人类在伊达星曾经最大的军事堡垒,它几乎占据了阴影海小一半的面积,以五百年前人类第一艘宇宙级航母“通古斯号”为轴心,辐射出一个近两百平方公里的中型城市,规模相当宏伟。 时至今日,当年的宇宙巨舰早已退役,改造为向导学校的行政中心。它就像是通古斯的心脏,控制着整个基地的日常运行。 本来伊达星还有数十个军事堡垒和民间聚居地,但自从“鸡尾酒案”之后,联邦将通古斯基地划为向导禁闭区,这些据点的常住人口就被陆续迁离去了别的星球。截止“大屠杀”结束,整个伊达星只剩下通古斯一个活跃的地区。 这个季节正值“绿潮”泛滥,整个阴影海被汹涌的绿色海洋淹没,通古斯就像一个沉入海底的巨大半球形“气泡”,在高强度透明罩的保护下静静伫立在大陆架上。人类生存其中,仿佛住在一座晶莹剔透、美轮美奂的水晶之城里,神秘而诡异。 两栖飞船在水面上缓缓降落,激起激烈的浪花,蒸腾的水汽中,它渐渐转型成为一艘纺锤状的潜水艇,沉入水下,与“通古斯之门”密密衔接。 巫承赫在莫妮卡的“陪伴”下走出船舱,立刻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薄荷,但略甜一些,那是通古斯大气过滤装置添加的清新剂,用以掩盖“绿潮”本身的腐蚀性气味。 这座水下城市已经建成几百年,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宽阔的气浮航道。建筑物之间的空地上栽培着许多本地特有的变异植物,大都带着淡淡的荧光色,非常漂亮。 这里的一切都与敦克尔星球极为相似,除了它灰绿色的天空,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被透明罩阻隔在外的绿潮。绿潮随着潮汐翻滚涌动,远看像变幻的浮云,压抑而沉闷。 “哥哥,你还好吗?”莫妮卡担心地看着巫承赫,他的脸色苍白极了,嘴唇毫无血色,虽然脊背绷得笔直,但随时都像是要倒下去的样子。 巫承赫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忘不了昨天她是怎么和其他向导一起压迫自己和沐的,他可以原谅她对付自己,但无法原谅她伤害沐。 那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条件保护他栽培他的人,这一点连金轩都比不上。 “哥哥。”莫妮卡快要哭了,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你是在怪我吗?是在恨我吗?你是不是后悔曾经救了我……” “不。”巫承赫这次终于回答了她,“我从没后悔救你,莫妮卡,只是我不能原谅你伤害我的老师。” “对不起,我只是遵守校长的……” “别说了。”巫承赫打断了她,“没用的,莫妮卡,道歉没用的,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何况是你。你已经是个出色的向导了,你对得起你的校长,又何必在乎我的看法?” “不是的……”莫妮卡捂着嘴哭,纷乱地摇头,她的小猫抓着巫承赫的裤脚哀哀叫着,“我一直一直都是那么喜欢你。” 巫承赫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喜欢”这个词真正的意义,或者在很多人心里它只是一种廉价的直觉,在生命与价值的天平上永远被高高撬起,看似珍贵,其实一钱不值。 “别哭了,别哭了,都结束了。”巫承赫怜悯地看着她,用拇指擦去她腮边的泪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他们的友谊结束了,还是他的自由结束了,或者兼而有之。 两名向导学校的校警在入口处等待,站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名须发皆白的干瘦老者,戴着犹太小帽,穿着浅蓝医生袍,表情十分慈祥。 巴隆夫人因为还要处理后续事件,比他们晚一班飞船回来,这次一路上主持事务的是一名二十级的蜂鸟向导,他将巫承赫带到老者面前,恭敬道,道:“麻烦您亲自来接,真是不好意思,路德医务官。” “噢,我这把老骨头正该多动动,免得锈死了。”老者微笑道,灰褐色的眼珠将巫承赫上下打量一番,道,“听说他情况很不好,我很担心,毕竟很多年没送来过隐形向导了。” 蜂鸟向导回头温和地对巫承赫道:“这是路德医务官,他会带你去做体检。别害怕,这里是我们的家,也是你的家,以后你慢慢会习惯的。” 是啊,除了习惯,他还有什么选择?巫承赫振作了一下,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显出脆弱的一面,压着剧烈的头痛和反胃,伸手:“您好。” 路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沮丧的、惶恐的,甚至是濒临崩溃的向导,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从容,如此冷静,简直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你好,孩子。”路德伸手与他相握,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心底里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欢迎你来通古斯基地,希望你能喜欢这里,虽然我猜可能很难。” 蜂鸟向导对巫承赫如此迅速的转变也有些诧异,要知道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发幻觉,哭着骂他们是“纳粹”和“刽子手”。 或者伊卡鲁幻色蛱到底是不一样的吧,他们是世界上恢复力最强的向导之一,蜂鸟向导这么想着,对路德抱歉地笑笑,低声道:“他的情况巴隆校长应该已经给您在邮件上说了吧?昨天的场面有些混乱,他可能受了点刺激,请您注意他的情绪。” “我会的。”路德有些同情地扫了巫承赫一眼,郑重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 巫承赫被路德带上了一艘四人小飞艇,两名校警随伺左右。他不知道这种地方他们干嘛还要找人盯着他,异星、深海,给他一艘两栖飞船他也逃不出去。 可能是怕他发狂或者自杀吧,就是不知道他们发现他已经被标记过了之后会怎么样。巫承赫抽着嘴角笑了笑,忽然有种恶作剧式的期待。 一刻钟后,飞艇到达一座古色古香的欧式建筑,建筑外墙上标着一个大大的蓝色十字,大约是向导医院。路德带他下车,往医院走去,校警这次没有跟上来,换了两名穿着医生袍的年轻男人跟随他们。 “放松点,孩子。”进了电梯,路德和蔼地对巫承赫笑了笑,道:“我们都是来帮助你的,在这里其实比在外面安全得多,你再也不用隐藏自己,也不用担心会被异能者骚扰——我们都是普通人。” 是啊,关在这种地方,真是够“安全”了。巫承赫头晕得厉害,因为空腹飞了太久,胃里空荡荡的,一抽一抽地疼。于是他没有回答路德的任何话,沉默地靠在金属壁上压抑自己的不适。 “他有点深海幽闭,给他弄点食物来,我猜他很久没吃东西了。”路德发现他的虚弱,对一名男医生说,“他需要补充一点糖分。” “是。” 电梯停在顶层,路德将巫承赫带到一间宽敞的会客厅里,这里的墙壁被漆成怡人的淡绿色,摆着可爱的碎花沙发和原木茶几,非常温馨,显然是为了最大程度安抚病人的情绪。 路德是个非常细心的医生,他发现巫承赫在压抑地发抖,立刻叫人升高了房间里的温度,打发一名男医生去隔壁准备体检的仪器,让另一个人去拿吃的。 很快热乎乎的营养素就被送到了巫承赫面前,路德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道:“吃点东西吧,你在发抖。我知道对于一个在外面生活了十八年的人来说,忽然被送到这里会有点难以接受,但你毕竟还有亲人和朋友,为了他们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是么? 巫承赫低头看着面前的营养素,被热气一熏,蓦然想起沐来,不禁又是一阵揪心,离出事已经快十个小时了,他迫切想知道沐怎么样,孩子怎么样,又害怕听到和他们相关的任何消息。 他害怕知道自己失去了这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之一。 但是路德说得没错,他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他还有理想,还有沐和金轩。他必须活下去,变强,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赛亚娜和沐能够为了自由向导事业艰辛奔走几十年,他也是向导,也是自由向导组织的一员,即使现在已经被捕获了,为了后辈们不遭受和他一样的痛苦,也应该努力活下去,为他们做点什么。 巫承赫深呼吸,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营养素塞进自己嘴里,机械地吞咽下去。他感觉食物通过他的食道进入他的胃,然后消化燃烧,慢慢将力量输送到他的四肢和大脑。渐渐的,他的手脚开始有了热度,身体不再发抖,似乎连脑子也清醒了一点。 路德惊讶地看着他,眼中浮起一丝赞赏——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恢复能力强大,意志力坚定的年轻向导,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向导学校最优秀的学员! 巫承赫沉默地吃掉了半盘营养素,胃里又开始翻腾,他放下勺子,平静了一下,道:“我吃饱了。你想对我做什么的话,可以开始了。” “好吧。”路德耸了耸眉毛,假意叹了口气,说,“你也太冷静了吧,假如你掀了桌子,把吃剩的营养素糊在我脸上,我可能还稍微安心一点。” 巫承赫淡淡笑了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吧,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得多。”路德摸了摸自己的犹太小帽,低声嘟囔了一句大概是犹太教的什么谒语,然后道,“跟我来。” 他们去了隔壁,和会客厅不同,这里非常空旷,一整面墙是恒温柜,正中只有一张狭窄的治疗床,那名之前被打发过来准备仪器的男医生,正在调试治疗床上方一个伞状物体,见他们进来恭敬道:“都准备好了,医务官阁下。” “好的。”路德点了点头,对巫承赫道,“请躺到治疗床上去,我得先给你一个编码,这样你就能和家人联系了——通古斯有信息屏蔽,只有获得编码的向导才能使用个人智脑。” 巫承赫知道编码是什么,那是每个向导的注册号,一旦和他的个人智脑绑定,终身不可清洗,以后无论他到联邦任何地方,向导学校都能轻易追踪到他的位置。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名注册向导了。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巫承赫依言躺到了治疗床上。路德将他的左手腕用金属圈固定,挽起他的衣袖:“会有一点痛,就像被小猫抓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一根金属触手从治疗床一侧探出,准确停顿在巫承赫手腕内侧,少顷头部闪过一道红光。红光扫过巫承赫的皮肤,之后那里便出现了一组数字和字母、符号等混合组成的复杂编码。 一阵灼痛,巫承赫轻轻皱了下眉,再看时发现那组编码消失了,像墨水渗入海绵,不见踪影。路德掏出一枚特制的小电筒,在他手腕上扫了一下,那组编码悄然出现,在光圈范围内发出微弱的荧光,显然已经成功注册。 “好了,四个小时以后你的个人智脑会恢复正常,因为网络中心还要一点时间来核对你的DNA数据。”路德说着,关闭电筒,收起触手,解开了他手腕上的金属圈。 巫承赫动了一下手腕,没有任何异样,也看不出编码的存在。他想坐起来,却忽然感觉有些反胃,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而后闭着眼睛大口呼吸。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路德摸了摸他的额头,嘀咕道,“有些发烧,是感冒了吗,还是哮喘?你好像有些呼吸困难。” 他伸手去解巫承赫的衣领,巫承赫下意识飞快地挡住了他的手。两人静静对视,少顷,路德灰褐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天!你不会是……” 该是谜底解开的时候了,巫承赫知道这是迟早的事,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路德的手指有些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太大,还是被即将发现的事实吓住了,半天才解开他的纽扣。 一枚红豆大小的朱砂痣印在巫承赫雪白的皮肤上,两根锁骨正中。 “我的上帝!”路德喃喃念道,脸上出现无比震惊的神色,摇头,再摇头,“你果然已经……你这鲁莽的孩子,你会害了你自己!” 巫承赫胃里翻腾得厉害,太阳穴胀痛,他看着路德震惊的表情,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冷冷道:“是的,我已经被标记过了,真令你们失望,少了一个可以献给政要们的礼物。” “不,你会后悔的。”路德眼神极为复杂,带着一丝让巫承赫无法理解的悲悯。良久他低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上帝保佑,但愿那名标记了你的异能者有足够的资格获得一名向导,否则……” 他话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而后打开个人智脑发了一则消息,叹气:“我想我们先解决这个问题吧,体检的事稍后再说,我已经通知了行政中心,他们马上会派调查员来。”再次长长叹了口气,道,“相信我,孩子,你最好跟他们说实话。” “实话?”巫承赫笑了笑,道,“什么实话?告诉你们他是谁,然后让你们把他抓起来,送进监狱,流放,株连九族?” 路德摇了摇头,道:“流放?你想得太简单了,孩子,那是几年前的处置办法,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办法做‘切断’!” “‘切断’?”巫承赫心头打了个突,下意识追问,“那是什么?” 路德不住叹气,坐在巫承赫对面的高脚椅上,开始向他解释什么叫做“切断”。 原来,第一版《向导保护法》起草出来的时候,为了禁止那些饥渴的异能者随意标记稀有的向导,最高法院规定,在没有经过向导学校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如果标记了一名向导,将被处以极刑,附加巨额罚款。 但标记的力量是致命的,一旦异能者被处死,向导也会在短期内抑郁而终。联邦不在乎死几个异能者,却不能不在乎向导——向导已经太少了,死一个,就等于扼杀二十万人的希望。 所以最终公布的《向导保护法》废除了这项条款,将极刑改为流放,一方面是为了让那些已经标记过的异能者和向导配对发挥最大的能量,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繁衍后代。因为向导,尤其是女性和男-向导,有更大的几率生出新的向导来。 这个条款一直沿用到了五年前,这段时间里,可以说标记过的向导、异能者配对是相对幸运的,虽然被流放,他们仍然可以在一起,而且一旦生出新的向导,送到通古斯基地,他们还能获得赦免。 但五年前,通古斯基地的向导医院发现了一种可以打破异能者和向导之间标记羁绊的方法,他们称之为“切断”。 这项技术最早是军方的一个研究项目,目的是防御高维生物可能对人类发起的打击。军方研究所试图制造一种可以在高维度空间内使用的武器,对付那些人类看不见的敌人。但这项研究太困难了,人类是三维生物,想要在四维空间发起战斗,就像写在纸面上的一个墨点,试图脱离纸张飞到空中一样,用某位科学家的话来说,就是“试图用看不见的武器攻击看不见的敌人”,简直荒谬。 军方的研究停滞不前,他们的成果却被向导学校利用,制造出了一种可以在高维度内解除标记的仪器。通过这种仪器,他们可以强行切断异能者和向导之间的羁绊,让他们重新变得“纯洁”。 当然,这种方法的副作用也是非常大的,标记被切断以后,向导的意识云会受到重创,需要数年的调养和刺激才能恢复正常。 而异能者,将会面临几乎百分之一百的死亡。 “所以我建议你说实话,出于人道主义方面的考虑,他们也许会在切断之前让你们见个面,或者生活一段时间。”路德看着面如死灰的年轻向导,心里十分不忍,标记会带来很深的羁绊,比爱情更坚固,比亲情更浓烈,比本能更炽热,任何配对,面临即将被拆散的命运,都会痛不欲生。 但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除非他的异能者本身就有拥有他的资格。 可是那怎么可能? “《保护法》不是这样规定的。”巫承赫脸色发青,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滚落下来,“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违法的!” “这是五年前新增补的隐性条款。”路德几乎不忍心面对他如此绝望的表情,无奈地移开视线,“因为这个方法涉及军方武器机密,万一被恐怖分子得知,加以利用,可能会危及已经与向导配对的军政高官,对联邦造成毁灭性打击。所以它没有被公示,只在最高法院做了备案。” 巫承赫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敢秘密修改法律,还美其名曰“保护联邦安全”! 自由、民主、独立,这些所谓的联邦精神,一旦与军政高官们的个人利益相冲突,原来就可以被随意推翻、践踏,甚至连破纸都不如! “你们太卑鄙了……”巫承赫站起身来,声音又惊又怒,“你们打着‘保护’的旗号,其实只是为了满足一小撮人的私欲,你们简直连五十年前那些施行‘大屠杀’的人都不如!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休想……”说到这里,他忽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捂着胃部抽搐了一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上帝!你冷静点!”路德顾不得被他喷了一身的呕吐物,扑上来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大声喊那名男助手进来帮忙。 巫承赫虽然瘦弱,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比路德还要高上五六公分的样子。路德年纪太大,双手无力,几乎被他拖倒,好不容易在助手的帮助下将他弄到治疗床上,气喘吁吁道:“把他侧过来,他还在吐,小心呛到食管!” 巫承赫扒着治疗床的边沿疯狂呕吐,将之前吃掉的营养素全部吐了出来,又开始吐酸水,最终连酸水都吐光了,还在神经性地干呕。 “这不对劲,即使深海反应也不会吐成这样。”路德手忙脚乱给他擦拭脏污,叫助手测一下他的体温,皱眉道,“在发低烧,难道是着凉了?肠胃感冒?”他一边嘟囔,一边飞快开启头顶那台伞状仪器。一道明亮的蓝光扫过巫承赫的身体,来回扫描两遍,最后停留在他腹部,投影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全息投影。 “噢!上帝!”路德看着投影,瞬间惊呆,以至于头上的犹太小帽掉在地上都没有感觉到。他像个傻子一样张着嘴喃喃自语,眼珠子都快瞪脱窗了:“孕七周半,异卵双胎……对了,他是个男-!” “快!快通知调查组,还有巴隆校长!”路德惊喜莫名,冲助手大声喊道,“他在怀孕,不能施行‘切断’术!” 助手也被这神转折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道:“是!”立刻转身跑走。 “好了,好了。”路德扶着巫承赫的脖子,以免他被自己泛上来的酸水呛到,一边安抚地摸他头发,“不用怕了,孩子,在双胞胎出生以前,谁也不会动你了。”说了两遍,脸色又垮了下来,“但是你身体太弱了,一下子来两个,恐怕要受很多罪呢……”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冷静而又炽烈的小伙子充满了同情之心,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似乎已经产生了奇妙的感情。下意识的,他觉得他的异能者,也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男人。 巫承赫侧卧在治疗床上,因为剧烈呕吐身体禁不住一下一下地抽搐,他简直不敢相信“怀孕”这种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个男-,和金轩在一起也很少采取什么措施,但毕竟男-怀孕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好多人一辈子也不会中标。 而且他才十八岁! 换在平时他一定会被这个奇葩的消息给雷飞,但这一刻他却觉得无比幸运,就像路德说得那样,在孩子分娩之前,他们不会给他做‘切断’,也就是说,四五个月,甚至是半年之内,金轩都是安全的! 至于半年之后怎么办,他得想办法见一次金辙,最高法院的秘密条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过总统,金辙一定知道“切断”之后金轩将会面临什么。 他不会不管他的。 85发飙了! 两栖飞船缓缓停靠在“通古斯之门”,巴隆夫人疾步走出船舱,表情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刻板。 “校长。”汉斯早已等待在入口处,面带焦灼地迎上来,“行政中心刚刚收到圣马丁和阿斯顿的联合律师函,沐院长委托他们对向导学校提出诉讼……” 巴隆夫人抬了一下手,表示自己知道了,问:“沐院长本人怎么样?” “大出血,孩子保住了,但做了绝育手术。”汉斯低声说,“他已经申请了伤情鉴定,级别定下来恐怕不会低,因为圣马丁就有鉴定资质,他们一定会偏向他的。”说着将联合律师函显示给她看,道,“我想我们这次有麻烦了,听说内阁的人去医院看望了他,还转达了总统的问候。” 巴隆夫人扫了一遍律师函,沉默不语。汉斯等了一会,忍不住道:“校长,事情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应对,免得在舆论上受到谴责?毕竟我们是执行公务,而且确实也捕捉到了一名向导。沐院长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他的确有窝藏向导的嫌疑……” “我会处理的。”巴隆夫人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问,“新向导怎么样?” “路德医务官已经把他接到医院去做检查了。”汉斯说,“随行的人说他情绪还可以,就是有点深海反应。” “给汉尼拔统帅的函件发出去了吗?” “已经发了,还没有收到回音。” “照顾好他。”巴隆夫人将律师函还给他,“总统的飞船马上会到,叫行政中心的人准备一下,我在这里等着迎接总统。” “总统阁下要来?”汉斯吃了一惊,这位新总统可是向导学校的名人,早在NTU服役时期他就多次跑来参加毕业舞会,骚扰了一大票向导,最后又拍拍屁股扬长而去,号称要独身。上上任校长将其列入“向导学校最不欢迎的人”之列,就差把他的名字刻在耻辱柱上了,严命任何人不许再把他放进来祸害人。 不过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他会当上总统,而总统,是没有人能拒绝的。 “叫人去准备吧。”巴隆夫人揉揉眉心,她猜到总统会为了巫承赫的事责问她,但她以为最多也就是把她召到官邸谈谈,完全没想到他会为了巫承赫再次踏上通古斯的土地。 他还派国务卿代表他去看望了沐……巴隆夫人深感头痛,事情似乎有点变得脱离掌控。 一刻钟后,总统的御用座驾——‘联邦一号’停靠在水下船坞,金辙在数名特勤的保护下走进通古斯之门,看见巴隆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握手,而是淡淡点了一下头。 “总统阁下。”巴隆夫人颔首致意,“欢迎您来向导学校,很多年您都没有来过这里了,我还以为您不会再踏上通古斯的土地。” 金辙嘴角勾了一下,作为一名“勾引”了好几名向导却至今独身的老流氓,他老早就被通古斯基地拉进了黑名单,连继任总统的时候都没有收到这里的巡查申请。 巴隆夫人这是在提醒他,他欠向导学校的。 “以后我会常来的。”不过金辙从来不会顺着别人的思路往下走,他感慨地叹了口气,真诚道,“看来我对向导学校关心得太少,巴隆校长对我很哀怨啊,是我的疏忽,我以后会多关心你们的。” 巴隆夫人一僵,他得是怎么听才能从她这句话里听出“哀怨”的意思来? 她总算知道什么叫政客了。不过总统能和向导学校改善一下关系,对她还是有利的,于是巴隆夫人浮上一丝得体的微笑,道:“欢迎您常来,这是本校的荣幸” 飞艇越过小半个城市,降落在行政中心。校长办公室就在原“通古斯号”栈桥主控室,非常宽敞,金辙坐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到整个通古斯基地。 “真是宏伟,我的祖先曾经在这里服役多年。”金辙感叹道,“人类第一次在异星建立这么大的军事基地,一定没想到这里有一天会变成向导禁闭区。” “是向导学校,总统阁下。”巴隆夫人纠正道,“‘禁闭区’是五十年前的称呼了。”她不想让谈话一开始就确定一个对向导学校不利的基调。 “噢,是。”金辙貌似无意地道,“一转眼《保护法》都实施五十年了,当时全联邦只剩下四千多名向导……于是现在在册的有多少人?” “……将近六千。”巴隆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果然,金辙立刻皱起了眉头:“五十年了,居然只增加了不到两千名,我们不是在实施《保护法》吗?全联邦这么大的人口基数,这么高的出生率,为什么向导的数量至今没有什么起色?” 巴隆夫人额头有点冒汗,道:“原因是多方面的,旧制度影响深重,许多人至今都不愿生育带有向导基因的婴儿,堕胎率很高,我们多次修改法案,增加堕胎罚金,提高新生儿补贴,仍旧没能遏制住这股风气。还有民间的一些秘密组织,他们为向导提供庇护,让他们躲避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我们曾多次提议警方和军方对这些组织展开调查,但至今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唔,你们确实做了很多努力。”金辙先是肯定了向导学校的工作,继而话锋一转,“不过恕我直言,巴隆校长,站在一名普通父亲的角度,如果我的孩子有向导基因,我恐怕也不想让他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换个身份,假如我是一名向导,恐怕也不想被送到通古斯这种地方。” “您不能这样假设!”巴隆夫人正色道,“当个人意愿与联邦利益相抵触的时候,如果人人都选择了个人意愿,那联邦怎么办?人类怎么办?灭亡吗?” “不。”金辙的表情刹那间变得严肃无比,漆黑双眸强势地盯住巴隆夫人,道:“历史证明让人类走向灭亡的,往往是那些违背人性的法律,而不是违抗它们的人!巴隆校长,九百年前,人类正是因为生化改造决案毁灭地球,才不得不离开母星移居这里。一百年前,人类正是因为大屠杀法案消灭向导,才导致现在人均寿命低至一百岁的情况。” 巴隆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深呼吸,道:“总统阁下,我们是向导学校,不是最高法院,也不是国会,我们只管严格执行联邦制定的各项法律。” “是啊。”金辙挑了挑眉毛,抬高下巴靠在沙发靠背上,道:“那你来说说看,你们是如何执行这项神圣的法律的?” 巴隆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气凌人的总统阁下,从前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人酒会,金辙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儒雅,热情谦逊的样子,巴隆先生曾多次抱怨过这名总统手腕强硬,不按常理出牌,她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总统阁下。”巴隆夫人决定开诚布公地谈谈,“如果您是因为沐院长的事对我提出申斥,我表示非常遗憾。昨天的事是我处理不当,在捕猎向导的时候没有考虑沐院长的心理承受能力,当着他的面抓捕了他的学生,给他造成了惊扰。学校已经收到了圣马丁和阿斯顿的联合律师函,我会第一时间向他道歉,并协商补偿事宜。” 金辙的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暴起,脸上却还是威严肃穆的表情:“这么说事先你就计划了这次抓捕?那么你来解释一下,发现有学生疑似向导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先和院方协商,而非要在末期会议现场忽然发难?巴隆夫人,阿斯顿是联邦最高学府,你在如此盛大的交流会上肆无忌惮抓人、伤人,想证明什么?证明向导学校凌驾于整个联邦的教育系统之上?还是证明远航军你们也不放在眼里?” “不不,我绝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总统阁下。”巴隆夫人吓了一跳,天知道她最初的目标根本就是沐,沐是医学院的院长,她又怎么可能事先和他通气? 但现在真正被抓捕的却是巫承赫,远航军委培生,汉尼拔统帅的长子!巴隆夫人额头冷汗直冒,瞬间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总统之所以跑到通古斯来质问她,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因为与沐院长的私交,而是因为她挑战了教育部和远航军的权威! 总统就任不久,绝对不想为了一个把他拉入黑名单的向导学校,得罪他正在努力拉拢的左膀右臂。所以无论这两方面的哪一方,甚至是圣马丁和阿斯顿,一旦提出抗议,他都会把她推出去,秉公直断,平息对方的怒火。 现在再说真正的原因,已经于事无补,还会带来更糟的后果,巴隆夫人权衡了一下,道:“我必须向您坦白,总统阁下,我们最初的目标并不是巫承赫,而是另一名学生,您知道,伊卡鲁幻色蛱向导的隐蔽性是非常强的,我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之所以选在末期会议上动手,是因为我们怀疑那名向导意识力非常强大,只有多名向导联手才有可能逼他现形,而末期会议是唯一可以调集向导进入医学院的机会。” 金辙面无表情地听完她的辩解,道:“我听懂了,你们学校一向就是这么办事的,对吗?发现疑似者,封闭消息,做一个圈套,抓起来。至于对方属于谁的麾下,受谁管理,父母子女……一概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这次受害者变成了汉尼拔统帅的儿子,完全属于倒霉踢到了铁板,是吗?” “……”巴隆夫人觉得总统的脑波似乎跟她完全不在一个位面上,她明明是在解释,他分析出来的却全是向导学校如何嚣张,如何跋扈…… 他到底想干嘛? “怪不得五十年才增加了两千名向导。”金辙说,“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工作太难做,权利太小,现在看来恰恰相反,联邦给你们的权利太大了,但你们的情商却低得让人心寒,导致在违背人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您不能这么说!”巴隆夫人憋红了脸,“《保护法》实施以来,我们一直在为改变向导的境遇做努力,给他们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照顾,我们在替大屠杀的后果买单!总统阁下,您这样说是完全抹杀了我们的成绩!” “不,巴隆校长。”金辙敲了敲桌子,眼神中带上一丝凶悍的意味,“是联邦在替你们买单!大屠杀时期通古斯每年的花费只有不到一千万联邦币,养活着四千向导。现在你们每年的预算是一亿四千万,还不算基础建设,但向导的数量只增加了不到两千人!更加可怕的是,我把纳税人的真金白银源源不断送到这里,给你最好的资源,你却把联邦推到了向导的对立面上!现在还推到了远航军和教育部的对立面上!” 巴隆夫人面如土色,面对总统狂风骤雨般的申斥无力反驳,但她能怎么做?放任巫承赫不管吗?因为他是汉尼拔的儿子就把他放出去吗?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责备你,巴隆夫人。”金辙在一轮无情的责备之后睁着眼睛说了一句瞎话,然后收起浑身那黑社会大佬一般的戾气,道,“向导的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每一届的总统都想解决,但办法越错越离谱,到了我这一届,已经在反人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这简直比当初的大屠杀还要来得危险。” 巴隆夫人已经彻底被他搞晕了,只能呆呆听他洗脑。金辙道:“《保护法》出台的时候,大屠杀刚刚结束,向导忽然之间得到了重获自由的机会,哪怕是必须和不认识的人结婚,他们也是非常非常愿意的,包括他们的亲人,都对联邦感激涕零。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保护法》依旧停留在当初第一版的层面上,官员们,包括你们仍旧把它当成一种对向导的赦免和施舍。但向导不是罪犯,他们不需要赦免,也不需要同情,他们总有一天会恍然大悟,质问联邦为什么他们要接受这些带着枷锁的‘恩惠’!” “我们一直在完善和修改,增补条款。但向导太少了,我们能怎么办?把他们放出去,他们能活吗?”巴隆夫人无力地说。 金辙摇头:“不,那些增补只是些皮毛,就像我规定每天揍你一顿就可以让你吃饭,然后把营养素的量从五百克变成五百五十克,我能指望你愉快地挨揍吗?” 巴隆夫人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金辙接着道:“《保护法》实施了五十年,之所以联邦每年花那么多钱改变向导的境遇,还每年有那么多人冒着罚款的危险堕胎,还有那么多民间保护组织深受爱戴,就足以表明这项法案有多么失败了!巴隆夫人,我给你透个底,我要在第一届任期内彻底修改保护法,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 巴隆夫人完全震惊,看着金辙诚恳的面孔,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表决心还是应该立刻反驳——她是向导学校的校长,她在修改《保护法》上有绝对的发言权,但她能把这个发言权寄托在一名继任不久,还不知道能不能连任的总统身上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表态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巴隆夫人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换了平时谁胆敢打断她和总统的谈话,她一定会重罚,但今天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谢谢他! 因为总统太可怕了! 进来的是汉斯,他的脸色非常凝重,低声向总统问了好,俯身在她耳边道:“校长,有件事必须立刻向您报告,新向导身上有标记图腾,他被标记过了!” 巴隆夫人变色,斜对面的金辙瞳孔倏然一缩,右手紧紧握住了沙发把手,高维空间里,他的狮子猛地站了起来,焦躁地低吼着,在他脚边转来转去。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金辙太阳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早就猜测巫承赫可能是一名向导,为了避免惨剧发生,他原本是想尽快在任期内修改《保护法》,或者让金轩在NTU刷够军功,得到相亲权。作为一名总统,他自信可以在巫承赫四年学习期满之前做到其中任意一点。 他也怀疑过两人的关系,他觉得金轩不可能不碰一个十八岁的向导,但金轩的行为太反常了,非但一直在远离阿斯顿的信息中心工作,还多次独自去往远航军辖区执行任务。这对已经标记过的异能者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离开自己的向导就跟离开食物和水一样,是完全是违背本能的行为! 即使像金辙这样的资深忍者神龟,也不敢随意标记害他干靠三十年的沐,因为他不敢保证在标记以后,还能容忍沐在远离他的医学院工作,他大概会像其他异能者一样,越来越依赖他,恨不得把他绑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他猜测,如果巫承赫真的是一名向导的话,一定是受了沐的保护,像沐一样长期使用药物屏蔽自己的信息素——他在圣马丁密室里拿到的那些药剂,已经证明是向导信息素抑制剂——所以才能抵制金轩的占有欲,让金轩毫不犹豫地去天阙空间港执行任务。 好吧,他确实是低估了自己弟弟的变态程度,金轩苦恼地扶着额头,这小王八蛋是怎么做到在把那孩子这样那样了以后,还愉快地跑去几百光年外杀人越货的?他还是异能者吗?他是不是基因变异了? 金辙恨不得把金轩立刻抓回来踹上两脚,一边大脑飞快运转,思考着向导学校发现学生被标记了以后会怎么做,然后眼睛就忽然瞪大了——“切断”!没记错的话,他的老上司卸任之前,通过了这么一条秘密条款! 金辙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冷汗刷一下从后背心流了下来。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那人请示巴隆夫人:“路德医生已经向行政中心提交了审查的申请,我想立刻组织两个人去和新向导谈谈,如果标记他的异能者确信不具备资质,我们就得准备给他实施‘切断’。” 这下金辙满脑子就光剩下“卧槽”两个字了。 和他一样,巴隆夫人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或者比他还更乱。她皱眉思忖良久,才低声道:“不,再等一等,等汉尼拔统帅的回函,他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实施‘切断’。不不,你们还是去和他谈谈,先确定他的异能者是谁,如果是远航军那边的人,资质条件可以酌情考虑。” 虽然还没想好要不要排总统这边的队,她已经被金辙那番话吓到了——汉尼拔统率着全联邦七成以上的兵力,连总统都要看他脸色行事,何况是向导学校? 她不想成为人类分裂的罪人。 汉斯领命而去,办公室内安静下来,总统和校长都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谁也顾不上说话。 良久,还是金辙先开口;“‘切断’这项条款,我建议立刻删除。” 巴隆夫人早已被他强大的气势震得七七八八,闻言下意识点头附和,继而一愣:“为什么?它能最大限度让军政高官得到适合的伴侣,能让标记过的向导变得‘纯洁’。” 金辙点了点头,问:“据我所知这一条款已经被写进去五年了吧?你们做过多少例‘切断’?” 巴隆夫人想了想,道:“八例。” “它为什么是作为隐形条款被增补的?” “因为危险性。”巴隆夫人道,“如果被恐怖组织掌握这项技术,很多重要人士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金辙“哦”了一声,道:“五年,八例。巴隆校长,就你个人来看,这个生意划算吗?” “什么意思?”巴隆夫人莫名其妙。 金辙打开个人智脑,翻了翻五年前的一些预算账目,道:“数据显示为了研发‘切断’设备,你们耗费了近八百万联邦币的经费,然后五年内为联邦‘节省’了八名向导……” “准确的说,是七名。”巴隆夫人非常不想说出这件事,但她不能欺骗总统,“有一名向导因为意识云受伤,引发严重的抑郁症,自杀身亡。” “哦。”金辙太阳穴的青筋再次暴了一下,眼前闪过金轩和巫承赫双双躺在血泊中的情景,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想了想,道,“我完全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通过这样残酷的条款,它让数千名军政高官时刻面临被‘切断’的危险,让我们自由民主独立的精神面临民众的质疑,而成果仅仅是五年七例个案!巴隆校长,这个条款严重威胁到联邦的安全,我建议立刻废除!” 巴隆夫人不敢贸然答应,毕竟“切断”技术是向导学校最大的研究成果之一。她犹豫着道:“我会立刻召集会议……” 金辙忽道:“你知道‘黑珍珠案’吗?” “是的。”巴隆夫人已经有点被他绕晕了,“年初的惨案,据说至今还没有任何组织声称为此事负责。” “官方公布的消息,恐怖组织制造此案的目的,是为了抢劫一批由圣马丁研究中心研制的增强剂,用以提高异能者的战斗力。”金辙沉声说,看着巴隆夫人的眼睛,“不过这不是真相,你猜真相是什么?” 巴隆夫人下意识问:“什么?” “真相是他们研发的这个药剂,是针对向导的。”金辙道,“具体是什么用途,我不能告诉你。”好吧其实他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它的杀伤力还远远不如‘切断’。巴隆校长,不是我质疑你们的保密能力,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有人知道这项技术,会有人想从向导学校手里弄到这项技术!因为有了它,就能威胁整个联邦!” 巴隆夫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脸色瞬间变得雪白:“您是说……” “无论你还是向导学校,包括我这个总统,都承担不起这种风险。”金辙诚恳地说,“所以我建议你们立刻提出撤销这项条例,并将‘切断’装置彻底销毁,内阁和我本人,会全力支持你的提议。” 巴隆夫人眼神阴晴不定,良久才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起草申请书。” 金辙神色一松,他的狮子低低吼了一声,终于在他脚边趴了下来。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进来的仍旧是汉斯,不过表情明显比上次更加古怪。 “校长。”汉斯俯身对巴隆夫人道,“我们恐怕短期内不能对新向导进行‘切断’了,刚刚确定的消息,他怀孕了,六周半,异卵双胎。路德医生给他做了筛查,两名胎儿都没有明确的向导基因,但鉴于他本身是隐形向导,不排除孩子生出来以后觉醒向导性。” 巴隆夫人觉得在总统的调|教下,自己的神经已经有些不能适应如此频繁的信息轰炸了,木然“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旁边的金辙则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卧槽这也太快了吧,他这就要当大伯了?他女儿还才刚刚从他爹的肚子里拿出来好吗! 双胞胎啊要不要这么牛? 老天啊你不公平,为毛老子人工受精才只有一个!大家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巴隆夫人想了想,觉得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脸上的颜色变得好看了点,吩咐道,“你亲自去安排,给他分一个舒适的宿舍,让路德医生亲自照顾他的身体,饮食照一级标准来。课程的话,看他本人的意愿,除了必修的礼仪、修养和思想课,喜欢学什么就学点什么吧。” “是。” “等等。”金辙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汉斯,“你说巫承赫怀孕了?” “是的,总统阁下。” “我去看看他。”金辙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往外走,“我真是愧对统帅阁下,汉尼拔把那孩子交给我,我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怀孕了,简直太不应该!” 没有人能够阻止总统阁下,汉斯看一眼巴隆夫人,见她没有意见,恭敬地对金辙道:“请。” 总统带着特勤浩浩荡荡离开,巴隆夫人静静坐在办公室里,回想起刚才那场领域轰炸一般的谈话,忽然产生了一种“总统是不是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的感觉。 是错觉吗? 86交作业! 巫承赫在吐了路德一身之后,被告知拾得两件随身法宝,进入无敌模式,半年内不掉蓝不掉血,神鬼莫近。 然后就被洗涮干净送到了楼下病房里。 病房非常宽敞舒适,墙壁是怡人的淡绿色,床铺是温馨的米黄色,家具是原木的,临街的一面墙模拟几可乱真的自然景色,绿树成荫,明媚的阳光从枝叶缝隙里透进来,明亮而不刺眼。 反正特别适合养胎。 在经历了痛苦绝望以及绝处逢生之类激烈的心理变化之后,巫承赫的情绪有点触底反弹式的亢奋,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没有被雷崩溃,还有点淡淡的喜悦。 他对孩子是完全没概念的,在他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经历,但当看到全息投影上那两个小小的亮点之后,他内心还是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温柔冒了出来,不单单因为这是他和金轩的儿子,还因为他们给他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好运气。 于是他决定给这两个胚胎分别起名叫巫成功和金胜利,否则根本无法体现他们两个从诞生伊始就为达成的“救爹救妈救全家”成就。 然后他觉得自己这下是名副其实的“圣母”了! 吐过吃不下东西,也不想喝水,巫承赫靠在床头打了个盹儿,梦见了沐。梦里沐还是在竞赛现场的模样,了无生气躺在地上,脚下一滩血。巫承赫怕得要命,想扑过去救他,怎么忽然又变成了沐躺在手术台上,他拿着手术刀站在旁边,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就这么一刀切了下去…… “!”巫承赫猛地惊醒,大汗淋漓,恍惚间听到房门被敲了几下,等了一会,又敲了几下。 “进来。”巫承赫勉强镇定下来,撑着上身坐起来。房门开启,一个熟悉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居然是金辙。 “总、总统!”巫承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他还在头疼怎么才能和总统联系上呢,怎么这就来了?他还在做梦吗? “别动,躺着,你需要休息。”金辙快步走过来扶住他,不让他起床,然后示意特勤关上房门,在外面等候。 巫承赫还没有从见到总统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金辙。金辙对他安慰地笑了笑,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床前,道:“怎么样,还难受吗?他们说你吐了很久。” 巫承赫呆呆摇头。金辙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的神色,大手盖住他手背,道:“不要想太多,安心养身体,这里非常安全,医生都很专业。左右你这样子是没办法继续上学了,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巫承赫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轮了一圈,居然听出好几层意思来——安心养胎、休学、生完孩子再说……再说什么?他还能出去吗? 半天呐呐道:“您……都知道了?” 金辙点头,给他一个“我什么都知道了”的眼神。巫承赫想了想,也点头:“我会安心在这里住下去的。” 金辙见他听懂了,松了口气,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巫承赫顿了顿,忍不住又问:“生完孩子,我还能继续上学吗?” 金辙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事在人为,你这个问题代表了很多向导的想法,我会反馈给你们校长的。联邦在进步,我们总能想办法满足更多人的需求。” 什么意思?怎么感觉这话高度境界不太对?巫承赫依稀觉得他话里有话,懵懂地点了点头。金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让你忽然离开熟悉的环境,呆在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陌生地方,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但你也要理解学校的做法。大屠杀的恶果,向导在一百年内急剧减少,已经到了濒危的边缘,如果联邦再不采取强制措施,很可能会导致向导彻底灭绝。” 巫承赫有些莫名,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些大道理?这种时候他们面对的首要问题不应该是保护金轩,让他平安归来吗? 但金辙捏着他的手,巫承赫觉得他说这番话绝对是有目的的,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假大空的思想教育。果然,金辙接着道:“过去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我们只能尽力纠正,这也是向导学校建立的初衷,我们把向导聚集起来,统一教育,统一保护,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保证大家的安全,毕竟向导太少了,异能者又太多,你们撒在外面,万一被发现,很可能导致惨痛的后果。” 金辙说的是事实,向导太少,而且太弱了,像沐这样的高手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向导即使在成年之后,也不一定能熟练控制自己的意识力以自保。他们大多身体孱弱,别说异能者,就是遇到个强壮点的普通人,也毫无反抗之力。 从前大家把向导当做变种人、灾星,最多辱骂殴打,现在被证明能给异能者续命,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谁不想多活几年呢?而且他们天生就有着相容度的羁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强大的治愈力,却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如果没有向导学校,他们必然会沦为强者的禁脔,起码在现阶段这种二十万比一的情况下,是这样。 巫承赫知道金辙说得对,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他也赞同联邦这样的做法,但他是一名向导,他没有办法忍受这样被圈养的生活,无法忍受像畜牲一样被配对,成为他人的附庸。 “如果只是保护,那无可厚非,但为什么要把大家关起来,不能和亲人生活在一起,也不能自由恋爱……我们不是民主联邦吗?”巫承赫反问。 金辙沉默了一会,道:“有些话可能很残酷,但我必须说出来。在宇航科技以前,远古地球上,曾经女人是没有自由的,她们不能作为单独的个体生活在社会中,无权受教育,成年以前由父亲主宰一切,成年以后由丈夫掌管生死。但你知道,那个时代是没有男-的,每一个男人都要女人来给自己繁衍后代,按理她们应该很珍贵,应该被尊重,但为什么没有?” 男权社会的潜规则,巫承赫再明白不过了,他是从一千年前穿越来的,那时候离金辙口中的远古时代已经过去上百年,女人仍旧被看不见的绳子束缚着,哪怕和男人一样出色,还是时不时被扣上“女强人”、“女汉子”、“剩女”之类的大帽子,推进毫无营养的婚姻之中。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吧。”巫承赫也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他迟疑着说,“生产力结构影响着社会结构,女人创造价值,但没有能力让社会承认她们的价值,即使承认,也不过是男权的施舍,表面文章。” “一样的道理。”金辙说,“权利不是吹出来的,也不能依靠别人的施舍,向导想要自由,就必须先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自由,要不然学校把大家放出去又能怎么样呢,让政府给你们配保镖吗?或者制定更细致的保护法?联邦真要这么做了,你们就有自由了吗?这样的自由还算自由吗?” 金辙的表情相当诚恳,和以往那种伪装出来的热情和关怀完全不一样,巫承赫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觉得他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辈。 “再说说女人吧。”金辙接着说,“在我们的联邦,女人的地位已经和男人差不多了,但就为了这个‘差不多’,不知有多少女人付出了数倍于男人的努力,比如你的继母莉莉兹、第三集团军*娃星将,还有巴隆夫人。和那些整天跟男人辩论,喊口号搞游|行的女人相比,她们才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者,她们让男人不得不尊重她们,服从她们,认可她们。所以你明白吗,巫承赫,向导要走的路还很长,这个联邦最高层的当权派大多数都是异能者,作为蝼蚁一样的底层生物,你们没有资格请求他们捍卫向导的自由。” 巫承赫沉默,他在自由向导组织里呆的时间不短了,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向导一旦离开向导学校,要怎么生存下去?当然,他们可以像大多数隐形向导那样隐居在人迹罕至的角落,定期服用抑制剂,平静而卑微地生活下去。但难道这就是最好的归宿吗? 他们又不是老鼠,他们也是人,也有理想有梦想,也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而且沐说过,向导恐怕才是目前人类进化的最高等级,如果向导们一直这样卑微地活着,那进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向导一向是被作为异能者的辅助者来看待的。”巫承赫说,“无论是大屠杀时代还是保护法时代,我们的生死存亡都取决于对异能者是否有害,或者是否有用。所以我们一直没有独立的人格,不管是在外面隐藏的向导,还是在学校的注册向导,都在异能者的阴影下存活,前者毕生都在躲避,后者毕生都在襄助。但其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向导想要杀死异能者,是很容易的。” 金辙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十分欣慰他能想到这一点,低声道:“是的,鸡尾酒案已经证明了这个。这么多年,联邦之所以强制性地把向导送进学校,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一方面也是为了教育,一个没有接受过安全教育的向导,是不能与高官结合的,因为太危险。” 他低了一下头,露出右侧的头发:“我这里有一个伤疤,就是因为受到一名强向导的攻击,差点把自己撞死在墙上。我毕生都没有再见过那么强大的向导,和他相比,这里所有的人……”他笼统地指了指窗外,“都像是被阉割过的猫,作为宠物再适当不过,但已经失去了在生物链上存在的意义。” 巫承赫愕然,他一直以为金辙是因为太过专注于事业,才无心成婚,原来是因为遇到了一名重口味向导,导致齁住了,味蕾麻痹,吃不下这里的小清新…… “向导是一把双刃剑。”金辙叹了口气,说,“我就任以来,一直想重写《保护法》,但归根结底遇到的障碍就是这两点,一、向导必须足够强大,能保护自己。二、向导必须足够安全,不至于威胁到异能者的生命。但这两点是悖论,你明白吗?” 巫承赫默默点头,隔了一会,道:“原本这都不是问题的,如果不是大屠杀,向导和异能者比例正常,能够自由结合、互相保护,根本就不会存在这个悖论,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自然竞争就可以解决它。”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金辙苦笑,“先祖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我们只能把它接下来,一点点去平衡,去改造。” 金辙想得太多,太广了,巫承赫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思考的方向才是有可能解决问题的方向,反观向导学校和自由向导组织,都只是在某一个极端上越走越远。 自由向导组织为了捍卫向导的自由,教给他们的是如何攻击,如何自保。学校为了保护异能者的利益,则一直压制他们的攻击性,提高他们的治愈力。 是悖论,也是平衡。 巫承赫倏然清醒过来,看向金辙的目光不禁变得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他们唯一的交集,不应该是金轩吗?为什么金辙反倒像一个老师,甚至像一个上司一样和他讨论这些高端的问题? 唯一的解释是金辙觉得他在解决这些问题上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在解放向导方面的价值,甚至超过了作为“金轩男友”的价值! 巫承赫后背忽然一凉,金辙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他跟他说这些,是不是和自由向导组织有关? 金辙迎着他的视线,眼神十分坦荡,坦荡得近乎光棍,仿佛在对他说:你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巫承赫在军队混了几年,穿越后又和汉尼拔打了一年多的交道,自问见过不少心机沉重的人了,但面对这样的金辙,还是觉得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一点点来吧。”金辙忽然温和地一笑,道,“你在外面生活了十八年,思维方式和三观都已经基本定型了,现在进入向导学校,将要接触一套全新的思想理论,我希望你能对比发现,给我一些惊喜。”说着打开个人智脑,当着他的面给了他一个秘密信箱的授权,“这是我的私人加密信箱,安全性很好,算是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吧,以后每周给我写一封邮件,说说你的近况,然后就我们刚才谈的那些问题,说说你的思考。别偷懒,我知道你很聪明,别给我复制粘贴,我不想看重复性的东西,每周都要有新想法。” 巫承赫脑子都被他搅得有点乱了——金家的人都这么奇葩的吗?他这是想干什么?布置作业?总统给弟弟的男朋友布置作业? 大哥你没事吧? “别垮着个脸,我也是双料博士,不比沐院长差。”金辙见他一脸囧色,正色道,“不要以为只有沐能教得了你,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好好做论文,等我卸任了回阿斯顿当教授,给你发博士毕业证。” “……”巫承赫不知道自己一个医科生要总统发的博士毕业证干什么? 话说他发的证联邦承认吗?能上网吗?看着金辙的严肃脸,巫承赫不由自主想起了上辈子电线杆上的办|证小广告。 总统太可怕了! “六个月,也够你思考很多问题了。”金辙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其他的事情,包括你父亲和沐院长那里,你不要操心,我一切都会办妥,哦对,还有你的那些朋友。”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保证六个月以后你还能看到他们所有人。” 巫承赫知道他是在向自己保证金轩的安全,保证关于“切断”的问题,郑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金辙温然一笑,道:“好了,你休息吧,我要走了,别忘记做作业。” “好的。”巫承赫跟他头脑风暴了一场,虽然有些信息爆炸,但心中颇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眼睛也亮了,脸色也好了。 金辙走到门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额头,道:“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回到床前,打开个人智脑,调出一段全息三维视频:“霍伯特替我去看望了沐院长,这是他在现场录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小小的椭圆形培养皿,里面充满人工养水,一个圆滚滚的小胎儿漂在清亮的液体里,身体蜷成一团,肚脐还连着脐带。 “这是……”巫承赫心跳如擂鼓,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沐院长的女儿。”我女儿。 “啊,她没事吗?太好了!”巫承赫惊喜莫名,眼角一下红了。小胎儿看上去很活跃的样子,因为已经近六个月孕期,会转身了,幼细的胳膊腿儿在水中一蹬一蹬,忽然将大拇指塞进了嘴里,眼珠在薄薄的眼睑下转了转,静静吃起手指来。 “她很坚强,也很结实。”金辙站在巫承赫侧面,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一脸得意的表情,“生出来的时候身高足有三十四厘米,体重七百六十克,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壮。哦对,你家院长给她起了小名就叫壮壮。” 金大壮这名字太震撼了,金辙每每想起就蛋疼的不行,不明白他温文尔雅的孩子爹为毛给女儿起这么个逆天的小名。 不过作为一个渣爹他是没有发言权的,这一点金辙还比较有自知之明,于是尽管内心很郁卒,还是愉快地接受了“我女儿是个大壮”的现实。 巫承赫看着视频里粉粉的小东西,即使在这个年代,五个多月的胎儿也很少有这样的体格,可见她将来一定战斗力出众……想到院长为这个孩子受过的苦,他不禁双眼湿润,嘴角却又忍不住往上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半天喃喃道:“真是个女汉子啊……” 金辙愕然,翻着眼睛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个褒义词,于是点头:“是啊,是条汉子。” 金大壮小朋友还没出生,人生就在渣爹这里奠定了一个脱缰的基调。 “对了她是个异能者。”金辙说起女儿就成了话唠,努力控制仍旧难掩老来得子那种暴发户一般的气质,“不过量子兽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哈哈哈哈一只萌萌哒小狮子这种事我会告诉你吗? “啊,异能者,异能者好。”巫承赫都傻了,看小萝莉哪哪都好,啥啥都好,半天才把眼球从视频上挪开,忐忑地问金辙:“院长呢?院长他怎么样?” “你家院长没事,正在休产假,在圣马丁医院养身体,你放心吧,赛亚娜一直在照顾他。”金辙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坏消息也一起告诉了他,“只是因为出了意外,做了绝育手术,以后不能再生孩子了。” “哦,他没事就好,太好了,大小都没事……”能有这样的结果巫承赫已经很欣慰了,他在产科呆过,知道男-生孩子本身就很困难,以沐的年纪就算顺利生产也不可能再怀二胎,绝育反倒能杜绝其他器官病变的可能。 “你也不用替他委屈,阿斯顿医学院和圣马丁研究中心给向导学校发了联合律师函,在帮他打官司。”金辙说,“巴隆夫人也表过态了,会道歉和赔偿。我知道这种事钱是不能弥补的,但有总比没有要好,以后他的工作做起来也更容易些。” 巫承赫点头,金辙永远是务实而圆滑的,可能感情上接受起来困难,但冷静下来去想,他的处理方法往往最有利。 “好了,你也可以解开心结了,有空和你们院长多联系。”金辙把他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摸得很准,道,“你们院长不光在医学上是个天才,在社会公益方面也是杰出的人才,你需要跟他学的,还有很多。” 巫承赫又开始觉得他话里有话了,但又有些不大确定,只能道:“我会的。” “好了,我要回首都了,还要和你父亲沟通你的事情。”金辙收起智脑,像金轩那样摸摸他的头,道,“一切有我,不用担心。” 巫承赫郑重点头:“我会给您交作业的。” “好。”金辙一笑,并起两指在额前一挥,“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喵,截止目前三个小萌物的名字都特别霸气哈哈哈哈哈……还好都是小名。 萝莉金大壮是个狮子异能者,她的两名不知道是堂弟还是外甥的小跟班,嘿嘿你们猜…… 这里解释一下总统,总统是个性格很复杂的人,截至目前他心目中的排名是:联邦>金轩>沐>金大壮>自己。可能有些姑娘接受不了”男友爱事业胜过爱我“这种情况,但实际上对绝大多数男人来说失恋OR离婚的痛苦是远远比不上破产倒闭的,妻子和女友,也往往要排在父母甚至兄弟姐妹的后面。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姑娘们最好也学学他们,谈恋爱的时候记得把父母亲人,尤其是自己,放在男人的前面。 87一团乱! 总统官邸。 金辙刚刚回到办公室,霍伯特就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金辙打开办公系统写函件,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地问道,“约克市那边怎么样?” “沐院长的情况还好,孩子很健康。诉讼的事赛亚娜主任在跟进,你推荐的律师留在圣马丁了。”霍伯特说,“我跟赛亚娜谈了一次,她很感激内阁对沐的关怀,说会动用她在国会的力量支持我们修改《保护法》。” “关于‘自由向导保护组织’呢?”金辙抬了下头,问,“她有没有表现出和内阁联合的倾向?” 霍伯特沉吟了一下,道:“暂时还没有,但她表示如果可以改善巫承赫在向导学校的境况,她愿意和内阁分享一些向导方面的研究成果,最大限度支持‘黑珍珠’案的侦破。” “跟她要样本,我知道他们最早交给警方的样本是假的,恐怖分子想要的绝对不是什么体能增强剂,一定是向导到有关的药物。”金辙说,“有了真正的样本,我会考虑让NTU和向导学校谈条件,把巫承赫以顾问的身份借调进专案组。” 霍伯特皱眉道:“这不合规定,他是医科生,不属于军方,又是向导,标记之前都不能离开向导学校。” 金辙的手顿了一下,道:“他怀孕六周半。” 霍伯特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半天才呐呐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金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霍伯特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六周半前,正好是金轩准备离开敦克尔首都,去天阙空间港的时候。 苍天啊!这死孩子还能更坑爹一点吗? “现在怎么办?”霍伯特头大地问,“没记错的话他们会给他做‘切断’。” “关于‘切断’的隐性条款,巴隆夫人已经在起草废除申请了。”金辙手指如飞,一边写函件一边道,“你跟进一下,在最高法院活动活动,尽快让他们签批,送到我这里来,一个月内我要解决这件事。” “好的。”霍伯特说,想了想,又问,“废除了‘切断’,也不可能直接赦免,我想最后的结果大概还是恢复五年前的条款——流放加罚款。”罚款金辙不怕,金家在多家公司都有股份,每年光分红就不是小数目。但流放就麻烦了,金轩的事业才刚刚开始,要是被发配到什么荒僻的行星,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金辙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道:“不能指望一下子把问题全解决了,一步一步来。” “好吧。”在政治方面霍伯特知道自己的脑洞永远都比不上金辙,只能唯他马首是瞻,道,“信息封闭已经做了,我估计暂时消息不会传到前线去,我们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转圜。以金轩那脾气,回来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疯,必须想个办法安抚他。 金辙皱眉不答,默默修改手下写好的函件,看完两遍发给霍伯特:“你顺一顺,以我的名义发给汉尼拔。” 霍伯特打开一看,是一封以总统私人名义写的慰问信。信里总统阁下情真意切地检讨了自己的失误,坦陈自己对巫承赫关心不够,居然连他是名向导都没发现,实在是不应该啊不应该。现在向导学校以较为粗暴的方式把巫承赫抓到了通古斯,给统帅父子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总统觉得非常内疚,所以请汉尼拔统帅一定要以大局着想,千万不要觉得向导学校是在针对他。今后,总统一定会敦促向导学校照顾好他儿子,联邦也会酌情考虑补偿他在精神上受的伤害。 通篇文字都洋溢着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真诚与热情,连霍伯特这样对金辙极为了解的好基友都觉得有点难以承受。不过信里表达的意思却是非常准确清晰的:一、总统在这件事上不支持向导学校。二、请不要大意地表现出一个慈父的情怀吧。三、听总统的话,有肉吃。 “你想利用汉尼拔给向导学校施压?”霍伯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有汉尼拔压着,将来借调巫承赫的阻力就会小很多。不过我总觉得汉尼拔对巫承赫的态度似乎有点微妙,好像很关心这个儿子,又好像不大在意他,尤其加百列外环事件之后,他几乎没有过问过巫承赫。现在不一定就愿意为了他和向导学校费神。” “确实,他态度很奇怪,对金轩的敌意好像很深,他的量子兽也很排斥金轩的狮子。”金辙若有所思地道,“那次回来后我问过金轩,汉尼拔为什么把巫承赫关在外环,他口气很含糊,像是在隐瞒什么……” “对,我也觉得奇怪,金轩去加百列之前就像是知道有一场恶战,还把你的‘鬣狗’偷了出去。”霍伯特附和道,“说起来,这孩子心眼越来越多了,老背着你乱来,你也别太放任,否则总有一天闹出乱子来。” 金辙苦笑摇头:“他闹的乱子还算少吗?我说了他会听吗?唉,这次的事算是给他上一课吧,叫他知道知道好歹。总之汉尼拔那里你不用担心,不管他们父子之间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对汉尼拔这个人是很了解的,他是个彻底的实用主义者,只要我给他递好处,他一定会接受。”顿了顿,冷笑,“向导学校的信函发过去这么久,他一直没回音,就是在等我的反应,等我给他许好处呢。” 霍伯特默然,论猜度人心,金辙是很准的,他说汉尼拔会接招,就一定会接招:“好的,我这就修改发出。” 加百列军港。 汉尼拔坐在书房窗前,看着总统发来的安慰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自从那天在军委大厦看到巫承赫锁骨中间的红痣,就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他恨金轩,嫉妒他,恨不得当时就把他一枪崩了,然后把巫承赫关起来,看他渐渐枯萎,在抑郁中死去!他无法忍受自己宠爱的儿子被另一个男人占有,那是他的,是他的向导!所有想从他手里抢走的人,都要死! 但他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放过了他们,甚至没有向向导学校告密。 他不仅仅是个异能者,更是一名星将,一名统帅,一名注定要统治全人类的王者! 金轩是金辙的弟弟,而金辙,是总统。死去的金轩毫无价值,活着的金轩却可以成为总统的软肋,不但可以让金辙向自己这个“向导的父亲”妥协,还可以让金辙在适当的时候威名扫地! 就算金辙冷酷无情,为了身份地位放弃金轩,心理也将受到巨大的打击——擅自标记向导的异能者,是要没命的,巫承赫一旦被“切断”,金轩必死无疑!要知道这个总统可是个独身主义者,一向把弟弟当亲儿子养的,断子绝孙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无论哪个结局,都是汉尼拔乐意看到的。他已经失去了精心养育的向导,与其鲁莽地报仇,不如利益最大化,利用巫承赫对付总统。黑栗雕是连腐尸都不愿放过的物种,就算一个被玷污的儿子,也应该发挥最后的余热,给他的成功之路当一枚垫脚石。 最乐观的结局,“切断”之后,巫承赫还是纯洁的,只要他愿意,依然可以想办法弄到手。 汉尼拔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现在他想要的来了,总统亲自给他写了信,许诺联邦会给他“精神补偿”。他呷了一口酒,开始给金辙回信,感谢总统阁下对他的慰问,感谢内阁对巫承赫的照顾,感谢联邦对他的信任。之后,他又打开了向导学校的通知函,写了一封语气严厉的回函,发了过去。 好了,现在就等适当的时机,向金辙讨要那份“精神补偿”了。汉尼拔愉快地喝干了杯中的酒,刚要关闭智脑,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是莉莉兹。 “我收到了马洛的邮件。”莉莉兹开门见山地道,“他说夏里被发现了,已经送到了向导学校。” “唔,是的。”汉尼拔表情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我已经收到了向导学校的官方通知函,还有总统的慰问信,你要看吗?”说着将两封信都显示给她看。 莉莉兹对他如此镇定的反应有些意外,一目十行扫完了,疑惑道:“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汉尼拔淡淡道,“向导不就应该呆在向导学校吗?你不是也说过,我们应该把他送进向导学校?现在有人替我们这么做了,不是很好吗?” “可是……” “莉莉兹。”汉尼拔关闭个人智脑,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再疑神疑鬼了好吗,我已经向你解释过无数次,不想再解释了,我答应过你不再有那种想法,就一定会做到。半年了,你见我再过问过那孩子吗?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莉莉兹身体一僵,默默扭过头去。汉尼拔收回手,叹了口气,道:“莉莉兹,我发誓我当时只不过是想把他接回来养身体而已,我真没想到他会是个向导,更没想到他那两天正好成年!莉莉兹,你也是异能者,你知道相容度是怎么回事,我和他相容度那么高,靠得那么近,我根本无法控制我自己!” “好了,别说了。”莉莉兹想起那天他压着巫承赫的情形就觉得反胃,她无法判断汉尼拔是老早就知道巫承赫是向导,还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被结合热蒙蔽了本性。她只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一幕,和丈夫回到从前。 “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呢?”汉尼拔眉心蹙了起来,无奈而又苦恼,“我知道你老早就想让我把他送进向导学校,但他是我儿子,又那么喜欢学医,他已经被我吓坏了,我做不到亲手把他交出去,我不能再伤害他……现在他自己被向导学校发现,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不用内疚,他也有了安全的归属。” 莉莉兹沉默不语,汉尼拔又道:“莉莉兹,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我怕你不理解。我对你很内疚,对夏里也非常内疚,他是我儿子,我没有照顾好他,还差点酿成大祸。你看见他跟总统离开加百列时候的样子,对我那么恨,那么怕,我心里难受极了。但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我怕伤害到你,伤害到我们的家庭,莉莉兹。” 莉莉兹别过头去,呼吸不稳。汉尼拔轻轻握住她肩头,道:“现在好了,他去了向导学校,以他的年纪大概不久就会参加毕业舞会,和合适的人结婚。幸福的婚姻能平复他的创伤,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再过十年八年的,他自然而然就会原谅我,让我重新回到父亲的位置。” 顿了顿,淡淡道:“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 最后一句话让莉莉兹紧绷的肩头猛然垮了下来,是的,他们都是异能者,到了这个年纪,人生已经过去了大半,谁知道哪天会狂躁症发,一命呜呼。 “好吧。”莉莉兹压下心头烦闷,勉强恢复冷静,“你是怎么回复向导学校和总统的?” 汉尼拔有一瞬间的犹豫,继而非常坦荡地将自己写给联邦的两封回信显示给她看,“我这么写完全是照总统的意思,其实人都关进去了,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莉莉兹看着丈夫的回信,眼神慢慢冷了下来,良久点了点头,道:“好吧,听总统的总是没错的,也许他有自己的用意。” 汉尼拔收了个人智脑,手臂揽住她腰,将她松松抱在怀里:“莉莉兹,我们彻底把这件事揭过去,好吗?我们再也不提了行吗?” “好的。”莉莉兹下巴搭在他肩头,脸色是冷淡的,但声音依旧平静,“对不起,汉尼拔,这半年我情绪有些失控,一直在折磨你,折磨我自己,以后不会了。” “不,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汉尼拔揽着妻子温软的身体,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有你作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莉莉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冷冷笑了一下。 深夜,汉尼拔在书房批阅公文,莉莉兹穿着睡袍,悄悄走上了天台。 起风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气的味道,今夜有雨。她倚在纯白的围栏上,看着头顶暗淡的云层,她的狞猫充满悲伤地卧在她脚下。量子兽是很难隐藏主人真实的情绪的,尽管莉莉兹伪装得很平和,很淡然,她内心的痛苦绝望却在狞猫身上彻底暴露了出来。 她是个军人,常年东征西战,养成了直来直去的脾气,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懂,相反的,作为星将的女儿,她的政治敏感度一点都不比普通人差。她只是太骄傲,骄傲到懒得揣摩别人的心思,迎合别人的看法。 如果仅仅是听到汉尼拔那番话,她也许会相信他,但当她看完总统的邮件,再看完他的回函,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丈夫,太聪明,太务实,太理智了,无论是当初想要占有自己的儿子,还是现在迎合总统的态度,都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因为结合热的引诱,或者是为了巫承赫的幸福。他由始至终唯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如果他知道巫承赫被关起来以后焦虑、担心,或者对向导学校稍微温和一点,莉莉兹虽然心里恶心,但会理解他的行为,毕竟那是他儿子,他曾经伤害过的男孩。一个男人,只要他有感情,就有挽回的余地。 可惜……莉莉兹自嘲地笑了笑,告诉自己是该打定主意的时候了。 左手一震,是马洛打来的电话,莉莉兹接通了,因为这里离首都太远,经过多重转接,他的三维投影有些失真:“妈妈。” “马洛。”莉莉兹温柔地笑笑,无论如何,儿子是她的骄傲。 马洛迟疑了一下,道:“我的邮件你收到了吗?他们说联邦在信息封闭,我发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去,还是用了点那种手段……” “我收到了。”莉莉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只是没有给你回信。” 马洛沉默,良久道:“暑假的时候,你们吵架,我都听见了。” 莉莉兹脸上流露出一丝痛惜:“抱歉,妈妈那段时间有点……情绪失控,让你担心了,好好的暑假都没过好。” “不,你情绪不好,应该发泄出来,我只是……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很难过。”马洛低声说着,顿了一会,问,“夏里是向导的事,是不是你们早就知道了?” 莉莉兹一噎,儿子一向聪明而敏感,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联想到…… 马洛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吸了口气,沉声问:“你们说要离婚,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莉莉兹脑子“轰”的一声,张口结舌,恐惧地看着儿子。马洛通过模糊的视频注视着她的眼睛,隔了一会,垂下眼道:“对自己好一点,妈妈,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马洛。”莉莉兹忍不住想哭,捂着嘴哽咽了一下,将嗓子眼的气憋回去,道,“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一切,也别……他是你的父亲。” “我知道。”马洛脸色极为难看,但语气还算镇定,“我都知道,妈妈。请你对自己好一点,为我。” “我会的。” 母子二人远隔数百光年默默对视,虽然视频模糊不清,但渐渐都在彼此眼中汲取到了力量。 “再见妈妈,我要去图书馆了。”马洛哑声说,就在他挂断线路前一刻,莉莉兹急速道:“马洛,听我说,一定要找一个向导结婚。” 马洛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我会等到自己觉得可以做决定的那天,再做决定。” “不,你不知道狂躁症的可怕,你还年轻,体会不到生命即将终结的痛苦。”莉莉兹低声说,“没有向导,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会疯狂,到那天,你就再也不是你自己了。” 沉默,良久,马洛点了点头:“我会记住你的忠告,谢谢你,妈妈,再见。” “再见。”莉莉兹挂断线路,靠在围栏上仰望天空,可加百列没有天空,透过云层,只能看到另一面的城市。 曾几何时,她还是个懵懂少女,父亲问她长大要干什么,她骄傲地指着星空,说:“我要征服那些星星!” 女人,要是永远都不用长大,该有多好。 加百列大学,战略学院。 马洛收起个人智脑,靠在窗前看着外面变暗的天空。他的人生曾经是完美无缺,人人艳羡的,直到今天,才发现是个笑话。 他觉得自己应该恨谁,但又不知道该恨谁,巫承赫吗?那个可悲的向导,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失去自由。父亲吗?不,那是他的父亲,没有父亲,就没有他。 只有妈妈是无辜的……想到母亲,马洛脸上的咬肌不由自主绷紧了。 就在这时,宿舍门忽然被人“砰”一声撞开了,陈苗苗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啪”地拍了一下他肩膀:“嘿!干嘛呢?不是说好去你们图书馆给大爷搞点内部资料吗?”仔细看看马洛的脸色,惊讶道:“哟! 你在哭吗?失恋了?被女孩子抛弃了?”不等他回答,小细胳膊已经搭在了他肩头,“来,本大爷给你点安慰,大爷我刚刚发出去一张好人卡,借点桃花运给你,免得你……” 他话还没说完,马洛忽然转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呃——”陈苗苗被他吓得打了个嗝,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都是浮云,都是浮云,想开点儿马洛……话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嘘,别说话。”马洛紧紧抱着他,想要在他不知愁苦的身体里汲取些希望与力量,“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好吧。”陈苗苗僵硬地让他抱,隔了一会看他没松手的迹象,双手犹豫着揽住他的脊背,慢慢放松身体,将下巴搭在他肩头,“不管什么事,你都别发愁,那个,巫承赫在向导学校挺好的,他给我写信了,老师和校长对他都很关照,他还发展了自己的社团,现在收了很多小弟……呃,还是因为你爸妈闹离婚的事?嗐,大人都是这样的,我爸妈也常吵架,吵完还不是照样过,成年人都是很幼稚的,你要学会无视他们的矛盾。” “闭嘴!”马洛被他说得想笑,又笑不出来,低声斥道。陈苗苗习惯性要反弹,想想他刚才那死了亲爹的表情,把毒舌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道:“好吧,大爷就从你一次,下次我要是不高兴,记得还我。” 马洛被他吵得心烦,双臂一收,勒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终于闭嘴。 妈的!这死面瘫力气真大!陈苗苗暗自腹诽,双手摸着他脊背试图掐他,却发现马洛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全是铁板一样的肌肉,根本没法掐。 身材好成这样也太逆天了吧!陈苗苗嫉妒的不行,正在YY自己怎么样才能练成这样的身板,忽然舌根一甜,口水哗一下从嘴角溢了出来。 草草草草!陈苗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居然被死面瘫的美色迷惑到流口水,大爷节操何在!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就红了起来。 88进击的团长 巫承赫开始了在通古斯优渥的养胎生活。 在医院住了一周以后,路德医务官宣布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出院,于是他被他的首席导师——也就是全面负责他日常学习生活的向导教师——汉斯,送到了他的专属宿舍。 宿舍是一艘退役两百余年的两栖飞船,整体金属制造,古老而富有质感。当然,这种船现在早就不能飞了,所以引擎和主控系统已经被拆除,所有舱室都改造成了漂亮的房间,贴着温馨的壁纸,摆着朴拙的原木家具,和通古斯其他地方的装修风格一样,充满优雅的古乡村气息。 为了照顾他的身体,这艘船是单层结构,这样就不用爬上爬下。巫承赫在汉斯的指导下输入虹膜设定门禁,走进大门,发现船里所有的台阶都铺上了细绒布,转角处也都贴了软胶垫,于是不得不感叹向导学校对他们这些准·囚犯确实无微不至,贴心之程度简直堪比海底捞。 “卧室在主舱,学习室在副舱,还有一个客舱,如果朋友来看望你,可以留宿。”汉斯向他解释道。巫承赫有点惊讶:“我可以请朋友来看望我?” “仅限学校内部。”汉斯耸肩,“其他人你只能通过全息通话联系。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你的通话会被全部存档,终身保留。当然,正常情况下任何人无权调阅这些资料,除非发生意外,在校长的授权下查阅。” “哦。”巫承赫有些失望,继而又问,“我发给总统的信件也会被存档吗?” “不会。”汉斯摇头,“凡是涉及军政机密的消息,在收到上级通知后,我们会关闭监控。” 巫承赫点头。汉斯打开主舱门:“卧室里的生活用品是标配的,衣帽间里有为你量身定做的各式服装,我们执行敦克尔时间制,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周一至周五凡参加公共课程的时候,必须穿校服,周末和上单人课的时候可以随意穿着,但不能奇装异服,不能过于暴露。” 巫承赫打开衣帽间,发现里面一水的蓝白二色,十套校服,十套常服,十套礼服,每一件上衣左胸都绣着蓝十字标志,简直比军队还单调。 这是为了统一性和服从性,消除学员之间的差异感,巫承赫皱眉,向导学校的思想教育真是无处不在。 “这是学习室,也是你的单人教室。”汉斯带他来到隔壁舱室,这里是两个小舱打通的,论面积比主舱还要大一些。屋子中央是一个圆形平台,有点像桌子,汉斯在桌面上拂了一下,蓝光闪过,一张全息表格浮现在上面,“这是我为你制定的课程表,我看过你在基础学校和医学院的成绩单,和校长讨论过,暂时将你的级别定为十三级,专攻医科。” 巫承赫扫了一遍课程表,发现大一半和他在大学期间学的基本能衔接起来,一小半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比如意识力、心理安抚等等,每周五下午还有一节自选课,可以加入一些社团,和其他向导交流。 “医学专业课是一对一的,由我和另外七名教授分别授课,就在这间学习室。”汉斯解释道,“向导专业课属于公共课,你会和其他十三级向导一起去总校上课。” 巫承赫“哦”了一声,又问:“向导专业课由谁来授课?”据他所知这里所有的老师都是普通人,普通人能教这个吗? “高年级带低年级。十三级向导的专业课由十五级向导教授。”汉斯摊了摊手,“向导稀缺,一旦毕业就会马上结婚,我们不可能留几个下来当老师。” 巫承赫理解地点头。汉斯问:“怎么样?你觉得这样安排合理吗?如果有意见可以提,下午之前修改好了我好报上去备案,安排老师。” “不,没有意见。”巫承赫说,想了想,又问,“没有体能方面的课程吗?” “哦,有的,但你的身体现在不适合体能训练。”汉斯说,“普通向导每周会有两次体能课,还可以参加运动社团,不过身体限制,运动强度不能太高,等你……变得普通以后,再给你安排吧。” 巫承赫沉默,所谓“变得普通”,就是指“切断”以后吧。 他住院这一周,调查组已经和他谈过十几次了,他始终坚持不出金轩的名字。他们查了他的智脑通讯记录,查了他在学校的人际关系网,甚至还调查了加百列基础学校,始终一无所获——金轩在保密方面做得太好了,网络上无迹可寻,而他自己又有着出色的暗示能力,偶尔几次约会被室友菊次郎看见,事后也都做了记忆抹除。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汉尼拔,但金辙说过他会解决,就一定能解决。 “好的。”巫承赫淡淡说,“那我们明天就开始吗?” 汉斯两天来对他这种油盐不进超级淡定的态度已经无语了,估计让他说出异能者的名字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不问了——反正孩子生完了就会做“切断”,那人迟早就是一个死。 “是的,今天你可以休息一天,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汉斯说,“这一区有十二个独立宿舍,你也可以认识一下其他向导。” “等上课的时候再说吧。”巫承赫意兴阑珊地摇头,说,“我很累,想睡觉。” “……现在吗?你刚刚才起床一小时。”汉斯诧异道。 “我身体不好。”巫承赫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在向导学校的科学生存模式,脸皮厚的一逼,凡是不想见的人不想听的话,一概一个强效防御反弹回去,“肚子疼。” “要叫医生来看看吗?”汉斯关心地问。 “不,我只是想睡一觉。”巫承赫前一阵面对调查组的时候还装模做样弓个腰,捂个肚子,现在都懒得装了,面无表情看着他,给他一个“奏凯”的眼神。 “……好吧。”汉斯拿他没辙,只能离开,“明早九点,我会准时来给你上课。” 舱门关闭,宿舍安静下来,巫承赫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翻个人智脑,不知道是因为网络屏蔽的原因,还是金轩太忙了,这一周始终没有陌生号码给他发过信息。他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毕竟他现在处于严密的监视下,万一收到的消息被发现,追踪回去,可能给金轩带来杀身之祸。 不过他更多的是担心,担心金轩在天阙空间港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或者得知他的遭遇,狂性大发闹出什么事来——压抑标记带来的占有欲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了,如果得知他被送到了向导学校,金轩一定会疯掉的。 但愿金辙能控制住他。 第二天,学习如期开始,不得不说,向导学校的老师是非常靠谱的,给他讲医学专业课的八名教授水平都相当的高,包括看似吊儿郎当的汉斯,都是大师水准。巫承赫本来基础就好,因为是一对一授课,学习效率比在医学院的时候更高,几乎每周的医科作业交上去,就是十三级学员的范本。 不过在向导公共课上,他的表现就比较坑爹了。 第一次上“意识力”课,巫承赫和八名十三级学员坐在同一个教室里。授课的则是一名十五级松鼠向导,非常优雅娴静的女孩子。 她的声音婉转温柔,给大家讲了一段意识力控制论之后,对巫承赫道:“十三级的课程已经上过六次了,你算是插班的,汉斯老师说周末让我给你补补课,现在我要用自己的意识力感受一下你的意识云,好对你有个了解,制定补课计划。” 巫承赫点头。她大概是受过汉斯的嘱咐,对他十分温和:“不用怕,放松,我不会伤害你的。” “没关系。”巫承赫说,其实他自从进到这间教室以来就把所有人的意识云都扫过一遍了,这是在沐那里形成的习惯——作为隐形向导,他必须第一时间熟悉周围的意识云分布,才能更好地隐藏自己。不过因为他隐蔽性强,又有暗示能力,所以其他人都没感受到他的窥探。 经过扫描,他基本确定这里没有人比他强,包括这名十五级的松鼠向导。这一点令他十分费解,按理他们都是注册向导,从小就接受意识力训练,为什么还不如他这个十七岁才觉醒的弱鸡? 这不科学! “好的,那么我来了。”松鼠向导微笑道,注视着他的眼睛,双眼渐渐变成竖瞳。巫承赫感受到高维空间内传来的震动,闭上眼睛,通过意识“看”到她伸出了两根细长的思维触手,缓慢逼近,刺探他的意识云。 她的力量十分温和,温和得近乎无力,巫承赫越发觉得奇怪,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两根思维触手试着与她接驳她,感知她的力量——评价是互相的,她在以向导学校的标准衡量他,他也可以用沐的标准衡量一下注册向导的整体水平。 然而就在他刚刚接触到对方的一瞬,忽然听到一声轻呼,紧接着,松鼠向导就忽然撤回了触手,后退一步,一脸惊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巫承赫睁开眼,莫名其妙。松鼠向导皱了皱眉,道:“你的攻击性太强了。” 巫承赫囧,他在意识力控制方面是非常精准的,因为沐经常用很变态的法子来训练他,刚刚他只是稍微用了一点抗力而已,这几乎是他的本能——任何向导在有人试图用触手攻击他们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抗力。 这就叫“攻击性”了? “你这样是不对的。”松鼠向导担忧地道,“我们是向导,意识力的修炼应该以治愈和安抚为主,不应该带有过强的攻击性,这是非常危险的。” “哦……”巫承赫有点想不明白,“危险?你是指会影响自己的稳定性?” “当然不。”松鼠向导瞠目道,“对异能者是很危险的呀,我们的使命是安抚异能者,不是攻击别人,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否则会走上邪路。” 原来沐已经拉着他走上邪路了吗?巫承赫斯巴达了一会,反问:“没有攻击性,那我们如何保护自己?” “可以防御啊。”松鼠向导也是莫名其妙,“而且异能者会保护我们的呀。” “……”巫承赫有点发现问题所在了,作为一名野生的向导,他的三观和家养向导就不在一个位面上。想了想,问:“但意识力是一种天赋,抗力是与生俱来的,就像应激反应一样,别人攻击我的时候我不可能不还手。” “所以我们才要上《意识力控制论》这门课嘛。”松鼠向导循循善诱,“作为一名合格的向导,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攻击性,加强治愈力,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异能者做辅助。这也是我们向导的立身之本啊,同学。” “是、是吗?”巫承赫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理论,怎么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吗? “当然。”松鼠向导真诚道,“你知道‘鸡尾酒案’吗?” 巫承赫点头。她道:“就是因为鸡尾酒案中那名强攻击型变种人,才导致大众对向导的恐慌和排斥,引发了‘大屠杀’。这几十年来,经过历届老师苦心研究,学校制定出现行的这套教育方法,让注册向导们压制攻击性,修炼治愈力,慢慢才令人们接受了我们的存在。所以你明白吗同学,攻击性过强是很危险的,会引起普通人的恐慌,威胁异能者的安全,一旦再有类似的惨案发生,所有向导都会受到社会的质疑!” 巫承赫好不容易才听懂了她的话,艰难地消化了一下,道:“于是,你认为‘大屠杀’的根本原因,是向导的攻击性?” “也不完全是吧,和社会的误解也有关系。”松鼠向导对他的反应有点不悦,“但既然来到向导学校,享受联邦对我们的保护和栽培,我们就应该回报联邦,不是么?攻击性太强的向导,是不能毕业的,因为对异能者来说太危险。” 巫承赫点了点头,他总算明白这学校的教育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莫妮卡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问:“那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怎么办?我天生攻击性就很强。” “这是个问题,不过我们会帮你的。”松鼠向导柔声说,“《控制论》这门课会让你学会化解自己的攻击性,成为一个称职的向导。” “哦……”巫承赫咽了口唾沫,又问,“那如果我不想消除自己的攻击性呢?” “那怎么行?”松鼠向导愕然,“虽然有臣服性的羁绊,你也有可能伤害到你的异能者,这是很危险的……”说着,她巴拉巴拉讲了一大通,无非就是给巫承赫洗脑,让他接受“弱鸡向导才是好向导”的理论。 巫承赫很认真地听了半天,最终还是说:“我觉得作为向导,我可以不攻击别人,但我必须有攻击的能力。”回头问问其他听课的同学,“你们觉得呢?” 八名十三级向导面面相觑,大多数都摇头,不过也有那么几个眼中现出犹豫的神色,于是巫承赫猜测他们可能被送来得稍微晚一点,还有救。 松鼠向导没能说服他,非常郁闷,说:“我会和汉斯老师沟通的,你可能还需要加一点向导哲学方面的课程。” 巫承赫不知道向导哲学是个什么,不过估计就是跟思修马哲之类差不多的洗脑课吧,不过他三观已经形成,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怕是没什么用了。 当晚回去以后巫承赫想了很久,他发现金辙当初跟他说的那番话真是太对了,这些被圈养的向导,真要撒出去,根本就活不成,他们就像是剪掉翅膀的鸟,切了蛋的猫,只适合当宠物,不适合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生存。 他们从一开始就接受着畸形的思想教育,就跟旧社会女人学《女戒》一样,不是说学了这个她们就会变成出色的女人,而是学了这个就会变得顺从,变得附和男权价值,这样即使男人家暴她们,侮辱她们,她们也不会质疑男人的权威,反而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让自己变得更乖顺,更卑微。 大屠杀过去都五十年了,外界公认向导是受害者,向导自己还觉得自己有罪,真奇葩啊…… 怎么改变这种状况?巫承赫苦恼地想,当初女人是怎么解放的?似乎是受教育?对,只有接受和男人一样的教育,才有可能得到和男人一样的社会地位。 于是向导学校的专业课,确实该改革了。巫承赫想到深夜,爬起来给金辙写了第一封邮件,建议他组织一些向导心理学方面的专家,甚至一些已经结婚的向导,对现行的向导教育制度进行讨论和修改——大屠杀结束已经五十年了,教学理念也该大高阔斧地变上一变。 与时俱进什么的,果然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啊,我党威武! 发完邮件,躺在床上,巫承赫又想起沐对自己的那一套教学理论来,比起向导学校,他更注重防御和攻击,甚至有时候他还提到“控制”,“控制”做到一定的限度,是能和臣服性抗衡的,虽然很少有向导能强大到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巫承赫有点犹豫,犹豫能不能建议总统让沐也加入他刚刚提议的讨论,但只想了一下就推翻了——他不能让沐涉险。 或者他能以自己的名义把沐的一些训练方法加入到课程中去?不,不行,他只是个学员,贸然提出与现行制度抵触的理论,是不会被接纳的。 巫承赫辗转反侧,半夜才渐渐睡去,好像只是打了个盹儿,就被闹钟叫醒了。 早上的第一堂课是药理学,老师是汉斯。巫承赫打点精神洗漱吃饭,去学习室上课,汉斯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课件,而是说:“听说你昨天的意识力控制课上,说了一些关于攻击性的看法。” “哦,是的。”巫承赫说,“我认为向导不应该消除攻击性。” 汉斯点头:“你的想法我能理解,毕竟是你是在外面长大的。事实上我们也不是说消除攻击性,只是更注重防御和治疗。到了十六级以上,我们也会加入一些攻击性的课程,那时候向导的三观已经形成,向导哲学也修完了,再学攻击性会安全得多。” “哦。”巫承赫想起那天捕猎他的向导门,攻击性也还可以,十人联手,加上干扰波,差点把他干翻。好像沐提起陈真,也是很忌惮的。 不过总的来说,他们的学习目的仍然是为异能者服务,而不是为自己。 “所以你也不用太抵触,现阶段还是先学习一下控制吧,只有控制好自己,才能控制好攻击。”汉斯说,打开课程表,给他在周五下午加了一节名为《向导哲学》的课程,道:“这门课可以帮你改变一些想法。” “好吧。”巫承赫只能接受。 无论如何,那天他在课堂上说过的一些话还是透露了出去,尤其他那句名言——“我可以不揍你,但我必须保留揍你的能力”,被很多人津津乐道。一些低年级的小向导,还有送进来比较晚的向导,对他这个理论还蛮有共鸣的,周末专程跑来跟他讨论。 巫承赫乐于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不厌其烦地跟他们聊天,给他们安利自己的理论。别说这些孩子还挺有意思,不一定支持他,但会提出很多有趣的想法,巫承赫经常受到他们的启发,回头和自己的想法糅合起来,发给金辙,作业倒是一次比一次写得长了。 有一次莫妮卡也来看他,听他跟别人聊天,忽然说:“哥哥,你们这么聊得来,干嘛不组织个社团呢?这样就可以固定一个时间开沙龙了呀,不用今天你,明天我地来回跑,你还要说好几遍。” 巫承赫对她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掏心掏肺,但也不排斥她来看自己,听她说这个建议,心中倒是一动,说:“这样行吗?建立社团要向学校报备吗?” “不用啊。”莫妮卡说,“你在内网公告栏上发个招募启示就好了,如果有什么不妥,半小时内学校会删除,如果不删除,就是通过了。” 搞社团还真是个办法,比加课程容易多了,巫承赫觉得这建议很好,于是当天就在内网上发了一个公告,打算成立一个“攻击性控制”方面的社团,和大家交流控制经验。 鉴于他攻击力太强,确实需要控制,汉斯对他如此虚心求教的态度非常满意,暗叹最近《向导哲学》没白教,当时就通过了。 两周之后,巫承赫的社团已经拥有了三十多名成员,表面上大家都是因为控制不好攻击力才攒在一起的,私底下却心照不宣,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互相交流经验,争取成为一个和团长一样凶残的向导。 巫承赫于是觉得自己特别像个邪教教主,颇有点翻云覆雨,颠覆江湖的快感。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孕期三月,离金轩回来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89崩溃的兄弟 飞船停靠在敦克尔星球近地空间军港,四名特工走出船舱,向等候在舷梯下的一名少将军官敬礼:“长官!所有嫌犯已经带回,证据齐备。” “辛苦了。”少将严肃的面容隐隐带着一丝喜色,回礼之后拍拍为首一名褐发男子的胳膊:“干得漂亮,司令非常满意你们这次的行动。”视线扫过他们身后,“你们队长呢?” 四人对视一眼,褐发男子道:“金轩受了点伤,意识云不太稳定,降落的时候有点反应,正在注射……”话音未落,一个瘦高的身影大步从舷梯上下来,立正敬礼:“长官,我没事长官。” “……金轩?”少将惊讶地看着面前憔悴不堪的青年,“你怎么……伤得很重吗?为什么没有在报告中提起?” 三个多月的工夫,金轩掉了足有二十斤的样子,原本饱满的面颊瘦得像刀削一般,眼窝深陷,双目布满血丝,显然刚刚发作过狂躁症。 “只是轻伤。”金轩抬了一下右臂,“骨折,已经愈合了。” 少将依旧难掩惊讶之色:“只有外伤吗?你意识云很乱。航医,他有思维创伤?” 一名身材娇小的女特工上前一步,道:“报告长官,我们在追踪疑犯的时候受到思维攻击,队长速度快,离得最近,所以受伤较重。我已经给他使用过恢复性药物。”犹豫地看了金轩一眼,“但他的抗药性很强,最近情绪波动又很大,所以治疗效果……” “我没事。”金轩皱眉打断她的话,给她一个“多事”的眼神,对少将道,“长官,任务交接已经完毕,我请求做短期休整。” “当然。”少将担忧地看着他隐隐带着狂躁的眼睛,道,“你确定不需要去军医院做个检查吗?你的狂躁有些失控。” “我很好长官,只是需要倒一倒时差。”金轩敬了个礼,“那么先我回家了。”在收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冷峻的面孔稍微流露出一丝暖意,回头并起两指在额前一挥,对四名同伴道:“再会。” “再会长官!”四名特工向他回礼,目送他往出口走去。 少将命人上船押解嫌犯,封存证据箱,将那名褐发男特工叫到一边:“白玛,金少校的伤情严重吗?”虽然金轩从来不搞什么特权,工作比普通人还要严谨认真,但没人敢真把他当普通人看,毕竟那是总统的弟弟。 白玛多吉是一名藏裔战士,是特工组的“长弓”,主攻远程攻击,为人缜密沉稳。他低声道:“一个多月前,我们在在追捕骇客的时候遭到雇佣兵伏击,他右臂中枪,不过当时并不严重,外伤很快就愈合了,我们就没有上报。大概一周以后,我们开始发现他的情绪有点异常,狂躁症发作周期越来越短,在一次巷战的时候有点失控,差点暴露自己。我把他从突击组换下来,他倒是很冷静,后面一段日子再没出过问题。”顿了一下,道,“不过航医说他加大了平衡剂用量,这很危险。” 少将眉头深锁,良久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看来得给总统打个招呼。 金轩拎着小小的行李箱疾步走向出口,三个月没见巫承赫了,因为任务原因,他们深入民间和骇客展开追逐战,时时刻刻要隐藏自己的行踪,躲避佣兵的骚扰,所以后一半时间连消息都没敢发。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当初做了这个决定简直就是折磨自己,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他根本不可能离开他的向导这么远,这么久。 习惯了精神安抚,平衡剂早已不能满足他的需要,每一次对抗身体的燥热,都让他有一种烈火焚身的感觉。尤其是头一个月之后,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幻想巫承赫就在他身边,一伸手就能够着。 他使用超剂量的平衡剂压制自己的幻觉,连着几天几天地不睡觉,让大脑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屏蔽对向导的渴望,那滋味太窒息,太饥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还好他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佣兵团被一举歼灭,骇客被活捉,组织者身份暴露,他给他的向导报了仇,接下来,只要等待军方的审判就可以了。 “巫承赫……”金轩不由自主默念巫承赫的名字,迫不及待解除智脑的屏蔽,拨出那个烂熟于胸的ID…… “金轩!”线路还没接通,他就被人叫住了,是霍伯特,带着总统的特勤站在出站口,微笑着向他招手。 “霍伯特。”金轩不得不关闭通讯,跟他碰了碰拳头,“你怎么来了?不会是专程来接我的吧?” 霍伯特看着他憔悴不堪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哈哈一笑,道:“你猜对了,我还真是来接你的。来吧,穿梭机已经在预热了,我们这就回总统官邸。” “等等。”金轩按住他肩膀,“我得先回学校一趟,有点东西要存档。” 霍伯特动作顿了一下,道:“恐怕不行,我必须得带你去见金辙,这是总统的最高指令,他要求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官邸见他。” “怎么了?”金轩有点莫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忽然突突跳了起来,像是预示着什么凶兆……“金辙发生什么事了吗?要死了?” “唔,你见了他就知道了。”霍伯特道,“听我的金轩,你必须先去见他,所有事都得放在这件事之后,这很重要。” “……好吧。”金轩犹豫了一下,跟他上了穿梭机,打开智脑想继续呼叫巫承赫,眼角扫到霍伯特又改了主意,发了个消息给他:回来了。 没人回答。 金轩有些奇怪,又发了一条,仍旧没人回答。 “霍伯特。”金轩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扭头问国务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唔,很多。”霍伯特说,“粮食税下调、娱乐税上涨、交通部修改了新的曲率推进标准……” 金轩扶额:“我不是金辙,这些事就不用向我汇报了吧?” 霍伯特笑了笑,道:“好吧,有个好消息,沐院长生了个女儿,很漂亮,是华裔。” “噢!”金轩先是惊了一下,继而挑了挑眉毛,微笑道,“真是好消息。”金辙一定高兴傻了吧? “嗯哼。”霍伯特应了一声,忽然打开个人智脑,“抱歉我要处理一封邮件,你可以小睡一会,我们马上就到了,回到官邸金辙大概还有很多事要跟你说。” “好吧。”金轩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见他要处理公务,就靠在舷窗一侧闭目假寐,休养精神。 穿梭机很快降落在总统官邸,霍伯特目送金轩下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进去见他吧。” “再见。”金轩跳下舷梯,回头向他挥了挥手,长发在引擎带起的气流中逆风飞扬,虽然憔悴,依旧英俊逼人。霍伯特关闭舱门,一直以来绷着的笑容瞬间垮塌下来,重重坐在座椅上,捂住了额头:“天,太残酷了……” 金轩拎着行李一路小跑来到门口,刷虹膜进屋,叫:“哥?” 没人应答,他走到客厅,没人,又去餐厅,仍旧没人,刚想上楼去书房看看,忽然听见金辙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回来啦?” “哥?”金轩扒在楼梯扶手上往下看,看到地下室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你在储藏室?” “下来吧。”金辙的声音很平常,听不出什么不同来,“我在安全屋。” 好端端的去安全屋干什么?金轩有些奇怪,将行李箱丢在客厅,下到负二层的安全屋,这里是全敦克尔星球最安全的地方,专为保护总统所设,像个巨大的豪华保险柜,连强辐射都无法穿透。 “你在这干什么?有恐怖预警吗?”金轩走进安全屋,诧异地发现这里居然没有特勤,只有金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个金属箱。 “过来。”金辙指了指他对面的位子,“坐,跟我说说天枢空间港的情况。” “……好吧。”公事上金轩不能违背金辙的命令,虽然他心里火烧火燎地想见巫承赫,还是压着性子坐了下来。金辙遥控关了屋门,“咔”一声轻响,安全屋进入封闭状态,任何人任何电磁信号都无法再透入进来。他给金轩丢了一罐啤酒,道:“来点酒,你怎么落魄成这幅样子了?” “唔,太忙了。”金轩疲惫地仰靠在沙发上,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凌乱的胡渣,将啤酒罐放在额头上冰着,道,“佣兵团一直在保护那名骇客,我们交过五次手,三次都没有抓到活口,最后一次逼到死角,那名骇客服毒自尽,我把他弄出来的时候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大脑还没有完全坏死。航医给他做了骤冷,已经运回NTU总部,我想他们应该有办法拿到他脑子里的东西。” 金辙点了点头。金轩继续道:“佣兵团抓到两个活口,其中一个要求转污点证人,口供我当天就发回来了,人刚才也带了回来。” “是谁?” “达尔文中将。”金轩说,“证人是这么说的,拿到的证据还要进一步筛查,不过我想跟他脱不了干系。” 达尔文中将是蓝瑟星将早年的左膀右臂之一,十年前因为一次军事事故遭到审查,降级留用,此后就没有再冒过头……金辙神色复杂:“黑珍珠是他干的?”现役军官策划恐怖活动,这在联邦历史上绝无仅有,即使早就怀疑第二集团军的忠诚,金辙还是意外之极。 “只能说嫌疑很大。”金轩说,“我想二十四小时之内NTU总司令就会把他控制起来。” 金辙点头:“依你看这案子还有没有更深的问题?” 金轩皱眉,顶着啤酒罐想了一会,打开喝了两大口,道:“蓝瑟。达尔文是他的老下属,虽然这些年很低调,表面上看两个人没什么交集,但不排除秘密接触的可能。这么大的案子,即使十年前那次军事事故,也有可能是早就安排好的。” “你有证据吗?”金辙问。 “他们会继续查。”金轩喝完啤酒,将罐子丢在茶几上,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佣兵团全灭,骇客被捕,幕后主使者现形,剩下的就是NTU的事了。我打算休息几天就申请退出专案组,回学校任教。” “不打算留在NTU?”金辙不动声色地问。金轩摇头。他又问,“信息中心也不想留?”金轩继续摇头。 金辙点了点头,道:“好吧,你想保护巫承赫,我理解你的决定,异能者是应该留在他的向导身边。” 前半句话金轩还面无表情,后半句勃然变色,一下子坐了起来,惊异地看着金辙:“你说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金辙沉声说,“好消息是你要当爸爸了。坏消息是你的向导和孩子现在都在通古斯基地。” 金轩整个人像冰雕一样凝固,继而猛地跳了起来,往门口冲去!金辙瞳孔一锁,魁梧的身躯瞬间弹起,一把抓住他胳膊:“站住!” 金轩消瘦的身体控制不住微微发抖,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金辙,眼中是巴巴里狮子特有的凶悍之色:“放开我!” “坐回去。”金辙低声但严厉地道。金轩眼中渐渐浮起淡淡的红雾,咬肌绷紧,牙齿摩擦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是你!是你暴露了他的身份,你早就看出来了……你封锁消息隐瞒我,还把我骗到这儿来!金辙,你这个混蛋!” 他毫无预兆地一个左勾拳打在金辙脸上,饶是金辙反应迅速,还是被他的余风擦了一下,侧颊立刻青了一片。 “你他娘的给我冷静点!”金辙有十年没挨过揍了,虽然早就知道今天有一场恶战,还是又惊又怒,单手拧住他肩膀,提膝猛地撞向他胃部,“给我躺下!” “噗——”金轩刚刚喝的啤酒有一大半都喷了出来,他捂着胃部用胳肘抵挡住金辙的连击,继而整个人像发怒的野兽一样抱住了金辙的腰,用蛮力直接将他抱起,狠狠掼在金属地板上:“杀了你!” “杀你妹!”金辙只觉自己脊椎“卡擦”一声脆响,暗叹一声“老了”,双腿绞住金轩后背,一个巧劲将他掀翻在地,牢牢锁死。 兄弟俩在全封闭的安全屋内展开无声的搏斗,金轩狂躁发作,攻击力异常恐怖,他的巴巴里狮子也是双目泛红,因为得知向导的噩耗而发出悲愤的怒吼,鬃毛几乎全部立了起来。 “吼!”金辙的狮子前爪趴低,凶悍地与金轩的量子兽对峙,发出警告的吼声,用意识力压制着对方的狂躁。金辙虽然退役多年,好歹是“兵神”出身,格斗技能至今接近满点,面对年轻力壮精神失控的弟弟,勉强仍能打个平手。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金轩彻底失去理智,像个疯子一样攻击着金辙,因为双目视野不清,抓着什么毁什么,已经把沙发、茶几都砸成了碎片,连原本放在茶几上的金属箱都踩扁了。 “妈的!这个疯子,药量还是给少了!”金辙被他揍得没个人样,上衣像破布条一样挂在身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也肿成了猪头。他之前给金轩的啤酒里放了镇定剂,没想到都被吐了,闹腾了这么半天这货还跟打了鸡血一样。 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镇定剂终于开始起作用,几分钟后,金轩的动作稍微缓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粗重。金辙趁机扑上去一个剪刀腿将他放倒,迅速打开金属箱,将里面没有碎掉的一只注射枪拿出来,刺进了金轩的颈静脉。 强效平衡剂起效极快,十几秒的工夫,金轩喉咙里发出一声暗哑的低吟,终于控制不住瘫软在地上,整个人像抽了筋一样趴在那里。 金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拳怕少壮”,不服老不行,跟神经病弟弟斗了半天,他的老蛮腰都快要断了。不过金轩也伤得不轻,脸肿了,下巴也歪了,右臂的骨折尚未完全恢复,又裂了,上臂肿起来一大圈。 “你冷静点,听我说。”金辙筋疲力尽,跪坐在他身边,将他散乱的长发拂开,摸了摸他布满冷汗的脸,道,“他现在很好,孩子也很好,只是必须呆在向导学校里,这是法律,以前他的身份没有公开,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公开了,我必须维护联邦法律。” 金轩牙齿咬得咯咯响,眼中红雾渐渐散去,身体因为高剂量平衡剂的作用微微抽搐,哆嗦着问:“谁、谁干的?”刚刚他只是一时暴怒,回过神来就知道不是金辙暴露的巫承赫,他哥还没那么变态。 “向导学校,他们在末期会议上发起了一次抓捕,巫承赫中招了。”金辙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沐的事情,道,“向你隐瞒是我的主意,你当时在天阙空间港,带着四名NTU特工,我不能拿联邦军人的性命冒险。” 金轩抖了一会,慢慢爬起来,却因为四肢无力而再次摔倒,只好仰躺在地上。他的衬衫也破成了抹布,露出满是伤痕的胸口,有些是他们刚才打的,有些是这次出去做任务留下的,和精美的荆棘蔷薇纹身混合在一起,有一种悲壮的美感。金辙叹了口气,不忍地扭过头,道:“抓捕第二天,他被发现有六周半的身孕,异卵双胎。我去看望了他,他精神很好,很镇定。他很担心你,我跟他做了保证,说会保护你的安全。” 金轩用小臂挡着眼睛,不说话,胸口剧烈起伏。金辙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和汉尼拔做过沟通,他向通古斯施压,巫承赫在那边的日子不会难过,我每周会和他邮件联系一次,有什么话,可以帮你带给他。不过你必须和他切断所有联系,懂吗?在我策划好一切之前,你不能暴露自己和他的关系!” 金轩喘了一会气,阴沉道:“开门。” 金辙皱眉:“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开门。”金轩咬牙切齿道,“我去自首,让他们流放我们,我带他走!” 金辙拿他的脾气没办法,等他沉了一会,道:“他现在怀孕三个月,你要带他去哪里?你想要他的命吗?” “……我会养活他,保护他。”金轩道,“他是我的向导,我要和他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你凭什么保护他?你凭什么养活他?”金辙问,“你以为流放是旅行吗?是出去玩吗?你们会被送到最荒僻的星球,没有防护,没有后援,干那些普通人,甚至是普通异能者不能干的工作!” “开门。”金轩执拗道,“我们已经最终标记过了,如果这是代价那我愿意承受,他也愿意!” 金辙压着性子道:“我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自首?你是在威胁我吗?你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金轩放下胳膊,硬撑着坐了起来,受伤的右手猛地抓住他衣领:“金辙,你不懂的,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只是选择。我们是异能者和向导配对,我们不是你那些政治问题!你知道我过去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他一个人在通古斯有多痛苦吗?是,也许你看他很好,很平静,但你根本不了解他在忍受什么!” 金辙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冷静点金轩,听我的,我保证你们在三个月内见面。” 金轩摇头,再摇头:“不,我现在就要见到他。哥,我知道我选择自首在你看来很傻很笨,很不经济,但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身份暴露,又怀了我的孩子,正是最脆弱,最需要我的时刻,如果我现在不陪在他的身边,哪怕将来功成名就,儿孙满堂,也无法弥补此刻的遗憾。” “金轩。”金辙老早就知道金轩的三观和他不同,但从没像现在这么头疼过,“一时重要还是一世重要?我说过,向导学校会照顾好他,你只要熬过这三个月,我就……” “哥。”金轩打断了他,“人生很长,但留在记忆中的片段能有几个?每次重要关头我们都权衡利弊,但那样做出的选择就真的最好吗?我如你所说再等三个月,把他丢在向导学校,哪怕将来一切顺遂,像你想的那样皆大欢喜,可是我却错过了他最需要我的时刻,错过了我们第一个孩子的出生……事业没有了还可以再干,钱没有还可以再赚。有些时光错过了,就没有了,再也拿不回来了。” 金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与他辩驳,心里却瞬间升起一股酸楚来,是的,他永远都是理智的,冷静的,他永远都能做出最有利最现实的选择,但他却错过了爱人最需要自己的时刻,错过了女儿的出生…… 他和金轩天生就是不一样的。 金辙忽然有些羡慕自己的弟弟,只有他这个年纪,这种性格,才有可能做出这种最最愚蠢,却最最明智的选择。 可惜,他不能允许。 90出壳的男神 “你现在不能自首,否则你们两个人都会面临生命危险。” “我不会向你解释原因,因为这涉及联邦机密。” “在我解决完整件事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 金辙留下三句话,就离开了安全屋。 厚重的防辐射门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金辙撤销电子锁,用最原始的机械门闩将门锁死。他听到门里传来弟弟绝望的吼声,用拳头砸门的声音,随后是身体撞击金属壁发出的闷响。他看到弟弟的量子兽从墙壁里爬出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冲他吼,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能心软,只能用自己的量子兽压制它,一直将它逼进安全屋内。 金辙手抖得厉害,金轩虽然血缘上讲是他的弟弟,实际上跟他的儿子是一样的,他看着金轩从一个六个月的胚胎长成二十五岁的英俊青年,金轩是他的骄傲,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从小到大,金辙连一根指头都舍不得动金轩,尽管金轩又轴又拧,中二期丧心病狂地长,他还是愿意包容他,甚至纵容他。因为他希望在自己的保护下,金轩可以不用妥协,不用迎合,肆意人生。 作为总统金辙必须不断压抑本性,迎合众议,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是金轩的存在,缓解了这种痛苦,让他部分的人格有了寄托,让他在痛苦彷徨的时候做出理智的选择。 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在宠溺弟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是金轩在拯救他——他必须在一个干净的灵魂上汲取正面的力量,才能说服自己承受那些负面的阴影。 金辙神不思属地走上台阶,转弯的时候踩空了一下,差点滚下楼梯,门口的特勤想下来扶他,被他制止了。他亲手关闭通往地下室的大门,告诉他们任何人不许接近,也不许开门,然后回到了办公室。 拒绝了秘书请医生的请求,金辙穿着破衬衫枯坐在窗前整整一个下午,看着外面天光渐暗,暮色四起,手边的文件至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黄昏时分,秘书敲门说霍伯特先生来了,他才像是恢复了神智,说:“叫他进来。” “金轩怎么样?”霍伯特担忧地看着他,发现进度表上的工作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动过,叹了口气,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金辙摇了摇头:“很不好,他本来就受了伤,意识云不稳定……我给他打了平衡剂,让他自己静一静,明天我再进去看他。” “谈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金辙苦笑,“他要自首,和那孩子一起去流放。” 霍伯特道:“把他关起来是对的,他那个脾气,一点折扣都不愿意打。” “是我把他宠坏了,从来都不知道妥协,这么任性……也该是磨一磨的时候了。”金辙苦恼地抹了抹额头,道:“我就是担心他的身体,这三个月他消耗太大了,瘦得都没个人样,胳膊也受伤了。” “还能再撑三个月吗?”霍伯特问。 “我不知道。”金辙摇头,“我不能把他带出去看医生,也不能让医生下去见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扛。” 霍伯特皱眉:“这样怕是不行,金辙,金轩的脾气太硬了,他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再说巫承赫大概也受不了,那孩子情况怎么样?” “表面上看还好。”金辙说,“向导学校说他体征正常,这个月体重涨了0.8公斤,对双胎来说有点少,但还在正常范围内。精神上似乎有抑郁的倾向,不过他组织了一个意识力控制方面的社团,经常和同学交流,可能会好一些。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撤销‘切断’条款的申请已经过了国会,很快就能交到你这里来。”霍伯特说,“汉尼拔统帅的态度起了很大作用,他联合其他两名星将要求立刻撤销条款,并停止这方面的研究——远航军有接近两千对异能者向导配对,一旦这项技术泄露出去将会带来毁灭性灾难。” “很好。”金轩眉头稍微松了一下,道,“这样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赛亚娜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她向内阁提供了黑珍珠事件涉及的真正药物样品,包括配方、实验记录等等。”霍伯特说,“她还号召国会那边的力量发起了一次提案,要求修改《向导保护法》,这是她第八次做这件事了,为了扩大影响我动用了一些议员支持她,我想适当的时候你可以站出来了。” “好的。”金辙点头,“大肆修改《保护法》短期内可能性不大,毕竟向导的数量太少了,而且确实需要保护。但我们可以先从修改向导学校的教育体系动手,教育部已经在起草这方面的文件了,数据统计也在做。”他打开个人智脑,“这是巫承赫发给我的信件,有他写的论文,还有他们社团的一些讨论,非常有意思,给了我很多启发。我想让教育部的人和通古斯协调一下,争取带我的研究组去一趟通古斯,开个交流会什么的。”上次和巫承赫谈过以后他就组织了一些向导医学和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讨论向导教育改革的事情。 “唔,以前教育部也提出过这样的活动,但都被向导学校拒绝了。”霍伯特说,“历任向导学校的校长都是顽固派,包括巴隆夫人,他们不喜欢教育部插手他们的事。他们更愿意以一个独立的姿态站在联邦教育体系之外。” “以后不会了。”金辙说,“我不喜欢顽固派,谁顽固,就叫谁下课。” 霍伯特笑了笑:“你是总统,你说了算。”从冰柜里拿了一个冰袋给他,“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吧,太吓人了,总统被打成这样,民众看见得发疯。” 金辙龇牙,用冰袋敷脸,将脚架在办公桌上,道:“这小子力气太大了,技巧又好,不愧是特工组的突击手。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更擅长狙击之类的远攻——他最装逼了,喜欢玩些高冷的东西。没想到战场上还喜欢硬碰硬。” “跟你一样,根儿上都是暴脾气。”霍伯特笑,“法案目前为止只能这样了,那他们俩的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两个办法,要么把巫承赫弄出来,要么把金轩弄进去。”金辙摊手,“保险起见我打算双管齐下,先通过教育部和通古斯基地建立交流渠道,看能不能把巫承赫暂时借调出来搞《保护法》改革工作,顺便让他们俩见面,休养身体。等他们恢复一下,我再利用黑珍珠事件把巫承赫调进NTU,为金轩的特工组做医学方面的后援支持。” 霍伯特点头:“这倒是不难办,应该行得通。” “另一方面,我打算让金轩正式调入NTU,刷够可以申请向导的军阶。” “这有点难吧。”霍伯特皱眉,“他才挂少校衔不到两年,离标准还远着呢,三个月怎么可能一下子提上去?” “这次天阙空间港的事,NTU已经给他们特工组申请了嘉奖,他马上就挂中校衔了,还有一个‘蓝海’勋章。这些都能加分。”金辙说,“不过他这种情况靠正常渠道升级是来不及的,只能剑走偏锋。我打算让他继续参加黑珍珠案,深入调查第二集团军叛逆案。” “叛逆案?”霍伯特吃了一惊,“NTU这样定性?” “我这样定性。”金辙说,“远航军的军权必须一步一步往回收,他们走得太远了,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和联邦分裂。远航军三大集团,汉尼拔势力大,凝聚性强,不能动。*娃和联邦最亲密,忠诚度高,暂时不动。那么能下手的只有蓝瑟,借着上次调查的事,我们已经挑起了他和汉尼拔之间的矛盾,如果联邦摆出进一步深查的姿态,汉尼拔一定会联合调查组,趁机打压蓝瑟,然后在关键时刻吞掉第二集团军,或者让自己的人坐上星将的位子——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后备人选。” “这么做联邦要承担的风险很大,金辙。”霍伯特严肃道,“保持目前的态势,起码还三权分治,汉尼拔和蓝瑟的矛盾可以保证他们短期内不会一心联合。如果联邦忽然冲第二集团军下手,就像你说的那样,汉尼拔一定会趁机抢地盘。如果在最后关头我们不能保护胜利果实,反倒让他捷足先登,那他的势力就太大了,比现在的态势更加危险。” “前几届总统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一直不敢动手,任由远航军三大集团发展壮大。”金辙沉声道,“老总统总说‘温水煮青蛙’,要循序渐进地分裂远航军。但我看他根本没搞清谁才是那只青蛙,再这么下去,联邦才会被远航军给煮了!” 霍伯特沉默,良久道:“好吧,我赞同你的想法。不过这么大一个计划,你确定金轩能挑得起来吗?他太年轻了,毫无经验。” “经验主义只适用于庸才,真正的天才,经验只会成为羁绊他们想象力的绊脚石。”金辙说,“我信任金轩的能力,如果以前还有些犹豫的话,这次天阙空间港任务已经完全证明了他的实力,他有一流的直觉和一流的应变,体能卓越,技术全面,心智坚韧,能够承担非人的压力。”顿了顿:“而且他别无选择,这是他能够得到合法婚姻的唯一途径。” 霍伯特再次沉默,金辙说得都是事实,但更大的事实是——金轩真的太年轻了。 “不过我也不会贸然让他担这么大的担子。”金辙说,“计划是要循序渐进的,第一阶段是借着黑珍珠案继续往下查,金轩一直接手这个案子,继续做下去顺理成章。至于以后,我相信他能把握住机会,至始至终把这个计划的主导权抓在手中,不让给别人。” “好吧。”霍伯特仔细想了一下,现阶段来说金轩的军阶和经验似乎还够资格承担这样的任务,就像金辙说的,只要把握机会,案子越做越大,他就能随着计划一起成长。 关键是他背后有金辙,在大局和信息上有天然的优势。 “呃,于是还有一个问题。”霍伯特问,“蓝瑟星将真的与黑珍珠案有关吗?”作为两名资深政客,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总是被他们放在最后才讨论——政治就是这样,只有结果,没有真相。 “我想是有的。”金辙挑眉,“蓝瑟的野心一点都不比汉尼拔小,他一直在试图掌握‘自由向导组织’,据说通过‘自由向导组织’可以得到两千多名向导,比现在远航军已有的全部数量还多20%。而且据说这个组织有独特的研究成果,可以影响遗传规律,加大向导的出生率。这么大的诱惑,谁不动心?” “我明白了。”霍伯特说,“赛亚娜向我们提供的就是类似药物,只是很不成熟,还没有经过*实验。” 金辙道:“是的,我怀疑赛亚娜就是‘自由向导组织’的最高领导,所以想通过这次修改《保护法》的机会和她达成合作。我们的向导太弱了,就像温室里的花,根本经不起风雨,将来一旦发生战争,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短板。我认为真正的向导和异能者一样,都能成为优秀的战士,所以我想通过‘自由向导组织’发掘更多强大的向导,并以他们的方式教育我们现有的向导。” 他看向窗外,目光深邃:“宇宙太大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强大的敌人,如果我们因为害怕某部分人类强大的力量,就剿灭他们,阉割他们的能力,那我们就等于折断自己手中的剑,一旦强敌入侵,只能引颈就戮。我不能成为这样的罪人。” 真正的天才思路永远和大众不在一个层面,霍伯特看着表情深沉的金辙,暗自感叹。人类统一八百余年,自从三百年前剿灭异星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强大的敌人。历届总统总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联邦内部管理上,平衡利益,权衡得失,只有金辙,始终站在全人类的立场上,与整个宇宙对视。 “这些高端的问题就留给你去思考吧。”霍伯特站起身来,“我去整理一下你刚才的思路,想想怎么执行。” “好。”金辙挠头,“我也该去换件衣服了,顺便吃点东西……唉,金轩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么我还是去看看他吧……”说到弟弟,他立刻还原成了一个苦逼的大哥。 一个多月后,通古斯基地。 巫承赫坐在学习室的椅子上,疲惫地看着老师的课件,他怀孕已经快五个月了,因为是双胎,肚子已经微微鼓了起来了起来,只是本人还是非常消瘦。 “怎么了?”汉斯发现他眼神有点发直,停止讲课,关心地问。 巫承赫沉默,稍微坐起来一点,示意他继续。汉斯关闭课件,道:“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有去做心理辅导吗?” 巫承赫点头,眼底的忧郁却仍旧挥之不去。这是标记带来的负面影响,他离开他的异能者太久了,意识云因为无法安抚伴侣而变得阴郁沉寂,心理上也渐渐产生了问题,总觉得生无可望,人生乏味。 学校给他安排了心理老师,还经常让和他合得来的学员来陪他,但这一切都像是隔靴搔痒,根本起不到作用。巫承赫经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发幻觉,看到金轩站在床头对他温柔地笑,或者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下室里——金辙告诉他金轩回来了,因为狂躁被关在官邸的安全屋里,必须等他生下孩子才能见面。 他很理智地答复金辙的信件,从容地上课,参加沙龙,给学员们洗脑,但他无法控制他自己的抑郁症。他迫切想见到金轩,想跟他在一起。有的时候他坐在课堂上,忽然就想站起来走掉,走出通古斯之门,让绿潮把自己淹死。 他一边告诉自己坚强点,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一边又告诉自己受够了,再也不想忍受这种无望的生活,见不到金轩,活着还不如死了。 一开始他只是这么想,后来他就真这么做了,在一节公共课上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步行穿过学校,一直走到了透明壁边缘,整个人贴着墙站了足有一个小时。 后来校警把他弄了回去,路德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有严重的抑郁症,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校给他安排了心理辅导。 “嘿,别这样。”汉斯走过来,弯腰对着他微笑,“‘切断’条款已经被废除了,你该高兴才是。” “是啊,废除了,他不会死了……”巫承赫怔怔看着汉斯,眼神变幻不定,忽然坐起身来,道:“你们流放我吧。” 汉斯吃了一惊,一直以来巫承赫都非常保护他的异能者,即使在条款废除之后仍旧不愿吐露对方的姓名。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谈起这件事。 “你想好了吗?”汉斯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正色道,“我现在可以叫调查组的人来,只要你说出异能者的姓名,核实之后你们就可以见面。” 巫承赫张了张嘴,靠回椅背上,垂着眼睑不再说话,良久摇了摇头。他已经撑了快五个月了,再撑一个月就能见到金轩。而且他不能单方面违背金辙的命令。 当天晚上他花了一整夜的工夫给金辙写信,写了删删了写,最终在末尾还是问了出来:能不能把他和金轩一起被流放? 他第一次把自己的真实心理告诉金辙——他很害怕,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想见金轩,他总幻想金轩要死了…… 第二天金辙亲自来通古斯看他。他们坐在船屋大厅里,面对面,谁也不说话,坐了很久。最后金辙拥抱了他,像个父亲一样摸着他的头,说:“对不起。” 巫承赫默默点头,他又道,“他回来的第一天,就说过跟你同样的话。” 巫承赫一下就忍不住了,捂着眼睛扭过去头,深呼吸,很久很久才压抑住了眼泪,道:“我会撑下去的。” “保重自己的身体。”金辙握着他的肩膀说,“我说过的话,一定能做到。” 金辙走后巫承赫稍微振作了一点,开始上课,继续搞他的沙龙。他的社团经过两个月的扩充,已经发展到了一百余人,引起了校方的关注。后来有人把他们的讨论内容告诉了学校,教导主任想取缔他们的社团,却被巴隆夫人制止了。 总统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教育部的人也和她多次接洽,改变教学模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曾经试图反对,但交上去的信件只收到了金辙秘书的回复,一大篇官样文章背后,只隐藏着六个大字:要么干,要么走。 她不能走,只能照着总统的意思干。 于是当巫承赫躺在手术室的时候,他的社团已经成了向导学校最大的社团,团员超过两百三十人,并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电子刊,正在酝酿申请一门思维攻击方面的选修课。 因为这个社团从成立之初就充满神秘感和革命性,社员们将它命名为“凤凰社”,以向一千年前某名著中的秘密组织致敬。 “准备好了吗?”手术当天,路德医生亲自为操刀,温和地问躺在手术台上的巫承赫。 “好了。”巫承赫平静地说,为了能和金轩早日见面,他选了最近的日期做手术,胎儿还有点小,但路德医生说问题不大,因为他们都很健康。 “那我们开始了。”路德医生给他注入麻醉剂,巫承赫缓缓闭上眼睛,渐渐进入麻醉状态,迷茫间又发了幻觉,仿佛看见金轩正站在他床头,对他微笑。 金轩……巫承赫默念他的名字,沉沉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之后,他在沉睡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摆在床边的两个人工子宫,两名小小的胎儿漂浮在人工养水里,细小的手脚一动一动,拖着脐带缓慢转圈。 标签上显示着他们的信息——A1:男,体重四百一十克,身高二十五公分。A2:男,体重三百八十克,身高二十三公分。 巫承赫默默告诉自己大的那个是巫成功,小的那个是金胜利,看着两个小小的,连五官都看不出人样的小胚胎,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忽然间就开朗了起来。 这是他和金轩的孩子。 91苦命的西皮 从“向导禁闭区”到“向导学校”,通古斯基地一直是联邦最讳莫如深的地方。送到那里的向导自不必说,就连送到里面的教师,也鲜少再与外界联系——他们从招募进去的那一天起,就脱离了正常的教育体系,不再向任何教育部的官员负责,他们的评级、晋升,都由学校说了算。 一百多年了,这是第一次,联邦教育部和通古斯向导学校建立沟通渠道,并在国会和内阁的敦促下,开展第一次教学交流。 在历史上,这次交流被称为“火种行动”,因为它开启了一次全新的变革,在之后的岁月里让人类渐渐认识到向导的真实价值,认识到他们在人类进化史上的重要地位。 也正是因为这次变革,人类才得以在若干年后残酷的宇宙大清洗中存活下来。 星历855年,十名教育界知名学者进驻通古斯基地,带着总统和国会的嘱托,研究向导学校现行的教育制度。相应的,向导学校也派出了七名教师和三名学员,飞往敦克尔首都,向各大高校学习普通的教学模式。 之所以选派三名学员,是因为向导学校有小一半的课程是由高年级学员向低年级学员传授的,他们既是学生,又是老师。而这三名学生,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来自“凤凰社”,包括社长巫承赫在内,都是“攻击性教育”的主张者。 金辙在巫承赫分娩前夕和巴隆夫人长谈了一次,将巫承赫这三个月来写给他的论文,以及他组织的研究组对这些论文的讨论结果,统统摆在了巴隆夫人面前。 “专家组一致认为,人为削弱向导的攻击性是不明智的,是对天赋的浪费。我们已经浪费了快两百年,不能再继续浪费下去。”金辙这样对巴隆夫人说,“大屠杀统计结果显示,向导和异能者胚胎出现的自然比率是1:1.5,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解决堕胎的问题,未来五十年将会迎来向导出生潮,如果我们还沿用这样的教育方式,压制他们的攻击性,我们必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至于如何防止异能者受到向导的攻击,金辙认为不足为虑:“向导基因注定他们本性仁慈,性格懦弱,除非受到威胁,绝对不会攻击异能者,尤其当人口比例趋于正常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巴隆夫人最终做出了妥协,虽然她对总统的理论仍旧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总统太强势了,她无法承受来自内阁、国会、教育部、最高法院,甚至的远航军的压力。 换个角度来想,既然总统并没有提出要取缔向导学校,他这样大张旗鼓地搞改革,恰好说明他对向导学校的重视,只要他认为这个学校是有用的,她这个校长就有价值。 所以出于私心的考虑,她也必须妥协。 一个阴沉的黄昏,一架隶属教育部的小飞碟降落在总统官邸,巫承赫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霍伯特想要搀扶他,被他拒绝了:“我可以的。” 他仍旧非常消瘦,脸色苍白,下眼睑有着轻微的黑影,但他的眼睛却是史无前例的明亮,仿佛在内心烧着炽烈的火,焦灼而痛楚。 今天是他分娩的第五天,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本来路德医生是建议他晚一点单独走的,他还是执意办理了出院手续,坚持和组内其他人一起出发——他一分钟都不想等,他要疯了,而且他知道金轩比他还要痛苦,还要疯! 因为他已经被标记过,迟早都要被流放,所以学习组对他的监管相对松懈,收到总统的邀请,请示校长以后就放他和霍伯特一起离开了教育部安排的酒店。 “他还在安全屋吗?”巫承赫下了飞碟,因为刀口的原因不能走太快,问霍伯特,“他狂躁症严重吗?” “很严重,所以金辙一直把他关在安全屋。”霍伯特说,“不过他还年轻,体能很好,应该能撑过去。” “你,见过他吗?”巫承赫问。 “没有,金辙不许任何人见他。”霍伯特回答,“没有你的安抚他变得很暴躁,平衡剂作用有限,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狂,太危险了。” “哦。”巫承赫淡淡应了一句,心里却是揪着疼,压抑着焦躁走近官邸,还没有进门,就感觉到熟悉的意识云波动——是金轩。 天!怎么会这么衰弱?他要死了吗?巫承赫心跳猛然间急促起来,加大步子走上台阶,却因为牵动内脏的刀口而痛苦地弓起了腰。这时大门开了,金辙大步从里面走出来,伸手将他扶住:“小心,别着急慢慢走,我说过让你晚两天再回来的……” “我没事,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巫承赫直起身,努力给他一个微笑,“我感受到了他的意识云,他很弱,怎么会这么弱?” “是因为过量的平衡剂……为了让他安静下来我只能这么做。”金辙低声说。 巫承赫心头突突直跳,难过得要命,撑着他的胳膊走进官邸,喃喃道:“时间太长了,剂量过大,他脑组织可能受损伤……我、我可以直接下去看他吗?” “我带你去。”金辙半扶半抱将他搀到地下室门口,巫承赫喘了口气,道:“我可以一个人进去吗?” 金辙犹豫了一下,道:“可以,他刚刚打过平衡剂,应该没有太大攻击性,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他这两天狂躁很厉害,万一他失去理智,我就在外面,你可以让你的量子兽出来叫我。” “好的。” 金辙留在了门口。巫承赫扶着木质扶手一直下到最底层,终于看见了安全屋厚重的大门。那门紧紧阖着,泛着防辐射金属特有的冷光,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纯机械传动的巨型门闩。巫承赫用意识通感召唤金轩的量子兽,没收到回应,于是他用意识力将小灯泡送进了大门,让它去找狮子,而后自己用力扳住金属门闩,一点一点往上推。 “呛——”的一声,门闩开了,巫承赫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往里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平衡剂的味道,天花板在他踏入之后缓慢亮起,巫承赫首先看到自己的蝴蝶,它落在角落一堆暗褐色的庞然大物上,正试图用意识通感唤醒对方。 那是金轩的巴巴里狮子,五个多月不见,巫承赫差点认不出它来——它变得骨瘦如柴,曾经闪闪发亮的毛皮松垮垮包在瘦削的骨架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青黑的死气,无论小灯泡如何呼唤,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量子兽映射着主人的状态,狮子都已经这样了,金轩…… 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巫承赫,他害怕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捂着胸口,连腹部的刀口传来锐痛也感觉不到。良久,他勉强镇定下来,四下看看,往屋子深处一张破烂的沙发走去。 金轩了无生气地躺在沙发上,胸部以下盖着一张白色的毯子,右臂垂在地上,上臂明显肿胀,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因为刚刚注射过平衡剂,他神智不大清楚,感受到巫承赫的意识云,只轻轻抬了抬眼皮,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天,这是金轩,他的金轩……巫承赫跪坐在沙发前,不置信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金轩瘦得吓人,几乎光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长发纷乱地披在脸上,只看到下颌凌乱的胡渣。 巫承赫手抖得厉害,轻轻揭开金轩身上的毯子,发现他身上也瘦得厉害,原本健壮的胸肌变得十分单薄,肋骨撑起皮肤,荆棘蔷薇纹身随着骨架的起伏呈现出令人心悸的线条。 “……金轩?”巫承赫颤抖着轻唤他的名字,金轩毫无反应,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只有意识云还随着心跳轻微涌动。巫承赫轻轻拂开他脸上的头发,触手潮湿粘腻,都是冷汗,金轩昔日英俊的面孔完全失去生气,双颊凹陷,眼眶青黑,只有鼻梁仍旧高挺笔直,双眉如剑,斜飞入鬓。 【金轩】巫承赫通过意识通感呼唤他,这次金轩感受到了,意识云猛地颤了一下,继而急剧收缩,像是在积蓄巨大的力量。 【别动,别动,冷静点】巫承赫闭上眼睛,伸出思维触手探入金轩的意识云,金轩原本活跃而强大的意识云现在变得十分虚弱,到处都闪着暴躁的火星,火星周围很多地方都变成了灰黑色的阴影,那是过量平衡剂导致的局部坏死,药物无法治愈,只有向导通过长期不断的安抚和刺激交替作用,才有可能再次激活它们。 巫承赫迫不及待想救他,治疗他,但金轩太弱了,连最起码的治愈都无法承受,最终巫承赫只能在他的意识云里转了一圈,熄灭了一些狂躁的火星,就撤出了思维触手。 经过简单的安抚,金轩睡得沉了些,额头又渗出细汗来,巫承赫用药箱里的纱布给他擦了擦,而后掀起毯子,轻轻躺在了他身边。 金轩的身体一向是温热干燥的,现在却变得又冷又潮,巫承赫枕在他左臂上,将他受伤的右臂轻轻搭在自己腰上,贴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隔着单薄的皮肤,他听到金轩的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跃着,“咚、咚……”又痛楚,又坚强。 他还活着,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巫承赫自从到了通古斯以后就没有流过眼泪,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想哭,他可以忍受痛苦,忍受囚禁,但无法忍受他的异能者受到伤害,这是他的本能,也是他的爱情。 巫承赫将脸埋在金轩温热的胸口,无声地哭泣,让眼泪顺着他光滑的皮肤往下掉,往下掉。金轩像是被他的眼泪灼痛了,忽然收紧双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胸腔里发出迷茫的叹息声。 【巫承赫……】他通过意识通感发着梦呓,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将巫承赫紧紧箍在怀里,几乎将他的肋骨勒断,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别走,别走,我要死了,你要活下去……不不,我们一起死……】 巫承赫被他牵动腹部的伤口,带来丝丝锐痛,心里却慢慢溢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满足,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活着,他们的孩子也都还活着,联邦在改革,向导保护法将被改变,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在,我永远都在】巫承赫用意识通感回应他,吻他的下巴,吻他干涸的嘴唇,埋头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安慰他,【睡吧,等你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金轩在他的安慰下平静下来。巫承赫哭够了,抱着他在沙发上沉睡过去,天花板感应到他们的身体变化,慢慢熄灭灯光。四周变得黑暗而静谧,角落里,金轩的巴巴里狮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将大头抬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伊卡鲁幻色蛱扑扇了一下翅膀,从它头顶飞到它前爪,细小的腿顺着爪子摇摇摆摆走了几步,背起双翅,停了下来。狮子看着它如同朝阳般艳丽的色彩,原本茫然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将前爪收回,用胡须轻轻蹭它的身体。 小灯泡浑身都是痒痒肉,被狮子钢丝一般坚硬的胡须挠了两下,立刻笑得花枝乱颤,腿一闪从它爪子上掉了下来,在地上爬来爬去。 “呜呜……”狮子发出心疼而又快乐的低叫,将下巴搭在前爪上迷恋地看着蝴蝶。蝴蝶笑够了,弹了弹触角,展翅飞到它头顶,静静趴了下来。 通过意识通感,它们的精神力慢慢结合在一起,在高维空间里引发出一簇一簇的火花,像电子脉冲一样,安抚着彼此痛苦的思念。 两个小时以后,金轩在睡眠中被金辙抱回了楼上的卧室,一路上巫承赫一直拉着他的手,并不时用思维触手安抚他。金轩的思维极其混乱,情绪非常不稳定,虽然人还在昏睡,但片刻都不能离开巫承赫,只要巫承赫的手离开他的手心,他就会变得焦躁不安,像濒临死亡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发出绝望的嘶吼。 “我会陪着他。”巫承赫脸色疲惫,眼睛却明亮有神,他坐在金轩床边对金辙微笑,“你去忙吧,我会照顾他,他的意识云已经慢慢稳定下来了,不会再有攻击性,我想他明天就能醒来。” “好的。”金辙摸他的头,“我一会给你送吃的来,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别撑着,累了就睡一会。” 巫承赫点头,金辙很快亲自给他送了营养素来,还榨了他喜欢的芒果汁,巫承赫随意吃了一点,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金轩的床宽敞而干净,铺着深蓝色的被单。这还是巫承赫第一次在他的床上睡觉,他乖顺地躺在金轩身边,用个人智脑关了灯,像虫子一样蠕动蠕动钻进他怀里,拉着他的手将自己抱住。 金轩在睡梦中下意识地靠近他,抱紧他,下巴压在他头顶,像无助的婴儿抱着安抚的玩偶,因为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发出满足的叹息。 窗外是敦克尔星球明媚的夜,星空如洗,群星闪烁。仲春的风拂过挺拔的乔木,树冠上的叶子发出轻微的哗哗声,不知名的虫在灌木里浅吟低唱。 巫承赫依偎在金轩怀里,十指相扣,摩挲着金轩中指上的抹香鲸戒指,通过意识通感轻轻哼唱属于他们的歌曲——那首《抹香鲸之海》。不知何时,金轩的意识云开始回应他,和着他断断续续哼了起来,刚开始有些迟疑,慢慢却流畅起来,低沉而安静。 巫承赫嘴角慢慢翘起,闭着眼睛,拉着金轩的手,感觉他们就像抹香鲸一样,肩并肩静静沉在深邃的海洋里。平静的海水包裹着他们,洋流静静在他们身下流过,海龟和小丑鱼成群结队在他们身边遨游。 真是幸福啊…… 翌日,第一缕阳光照在巫承赫眼睛上,他立刻就醒了,睁开眼,还躺在金轩怀里。一夜好眠,金轩的脸色比昨天好看多了,虽然仍旧苍白,但眼睑的黑影已经褪去了不少。巫承赫用手指给他理了理头发,趴在他胸口亲他的唇,用意识通感给他道【早】 金轩的意识云颤动了一下,眼睑一抖,慢慢睁开眼来。他迷茫地看着巫承赫的脸,像是反应不过来他是谁,很久很久焦距才对准了,脸上浮起似悲似喜的神色,喃喃道:“我又在发幻觉了吗?” 巫承赫微笑着抚摸他的面颊,又拉起他的左手抚摸自己的面颊,低头吻他,舔他的牙齿,抬起头轻轻地摇:“不,都是真的。” “……”金轩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喉咙里哽了一下,眼圈忽然红了,猛的将他箍在怀里,哑声道:“真的是你。” “嘘——”巫承赫也是眼眶发热,埋头在他颈窝里深呼吸,感觉金轩湿热的鼻息喷在自己耳朵上,无声地安慰着他【别说,什么都别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金轩紧紧抱着他,不顾右臂的伤痛,仿佛自己一松手他就飞走。他的狮子经过一夜休憩也恢复了一点精神,趴在窗前的地板上发出呜呜的哀鸣,半透明的眼睛浮起浅淡的水光。 巫承赫温柔地抚摸金轩的头发,伸出思维触手控制他意识云里蠢蠢欲动的火光,安抚他的情绪。巫承赫的伊卡鲁幻色蛱在半空中闪了一下,现出本色,在朝霞中如同一片璀璨的花瓣,翩然飘落在巴巴里狮子面前,绕着它缱绻飞舞,最终落在它耳朵上,用触角轻触它耳尖的绒毛。 此时此刻,所有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即使意识通感都无法完美表达他们复杂的心情。巫承赫与金轩对视良久,慢慢褪下睡衣,释放出甜蜜的信息素,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金轩瘦削的面孔浮起淡淡的红晕,脖颈和胸口逸散出专属于巴巴里狮子异能者的信息素,回应巫承赫的求爱。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仲春微凉的晨光中融合,升华,在高维空间里碰撞出绚丽的火花。 结合热悄无声息地淹没了他们,巫承赫趴在金轩胸口,主动与他建立最终标记,虽然身体因为刚刚承受了分娩而变显得有些虚弱,热情却丝毫不减。 标记进行时让他们的意识云在高维空间内完美共振,巫承赫伸出思维触手,轻柔地介入金轩的意识云,伴随身体的韵律刺激那些死气沉沉的阴影。金轩因为他的双重刺激而身体发颤,喉间发出沉闷的呻|吟,意识云不断迸发出明亮的火花,瞳孔收缩又张开,在狂躁与平静之间来回辗转,很快就大汗淋漓。 【别怕,交给我,我会保护你】巫承赫也是汗水涔涔,尖俏的下巴不时滴下晶亮的水珠,他一边喘息一边安抚金轩的情绪,用思维触手掐掉他脑海中的火花,反复冲击那些坏死的碎片,直到它们发出淡淡的光。 体力所限,他们都无法持续太久,当天光大亮的时候就停止了治疗,巫承赫给他们俩换了干燥的睡衣,斜倚在床头替金轩剪指甲。 金轩的情绪依旧有些不稳,但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他躺在枕头上,贪婪地看着巫承赫沉静的面容,等他剪完一只手,轻轻撩起他的衣摆,手指触摸他下腹部的伤疤。 “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不用担心。”巫承赫对他温柔地笑,打开个人智脑给他看两个儿子的视频。金轩看着两个粉红色的胚胎在羊水中转圈蹬腿,脸上浮起敬畏的神色,半天呐呐道:“他、他们怎么这么小?” “双胎,会小一点。”巫承赫指着老大给他介绍,“这个是哥哥,早十秒钟出生,叫巫成功。”又指一指小的那个,“这个是弟弟,体重只有三百八十克,比老大矮两公分,我给他起的名字叫金胜利。” 金轩沉默了一会,勉为其难地点头:“名字……很好。” “是啊,我想了很久的。”巫承赫赞同地点头,“不过他们太小了,两个人加起只比壮壮一个人多三十克。” “壮壮又是谁?” “沐院长的女儿。”巫承赫说。 金轩于是感叹他们师徒在起名字方面确实一脉相承,都这么充满乡土气息。 “好了。”巫承赫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关闭视频,道,“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说着往门口走去。 “别走!”金轩立刻变了脸色,挣扎着坐起身来,眼中露出狰狞的神色,“回来!” 巫承赫吓了一跳,一回头,瘦骨嶙峋的巴巴里狮子已经冲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堵住他的去路,发出低沉的威吓声:“吼!” “嘘——”巫承赫连忙退回床边,拉着金轩的手,注视他的双眸给他安抚,“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 金轩紧张地看着他,瞳孔收缩又张开,显然正在竭力压抑自己的狂躁,良久重重倒在枕头上,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好的。”巫承赫心里难过,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敢松开。五个多月,金轩熬得太苦了,异能者和向导不一样,虽然他们的体魄更加强壮,攻击力更加凶悍,但他们的意识云更加脆弱,狂躁症比之于抑郁症,破坏性要大上好几倍。 看来短期内是不能回到学习组了,巫承赫一边安抚金轩,一边默默想着,得想个办法拖一阵子,起码一周,最好是十天。 金轩毕竟年轻,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92夫夫一心 巫承赫的假期只有三天,还是金辙以讨论公务为名为他申请来的,但是三天真的太短了,对分离近半年的他们来说简就像是一眨眼,还没留神就过去了。 第三天傍晚,巫承赫不得不去恳求金辙,请他想办法将自己留在总统官邸,起码在金轩的意识云彻底康复以前留下来。 金轩的情况不容乐观,身体的消耗是次要的,毕竟异能者自愈力强,只要补充能量很快就能恢复体能。但意识云的创伤却极难治愈,尤其像他这样已经标记过的异能者,除非自己的向导,其他一概药石罔效。 巫承赫几乎无法离开金轩的视线,连吃饭睡觉都必须跟他呆在一起。金轩就像个多疑的小孩,只要巫承赫离开房间,哪怕只是拿个东西,和金辙说几句话,他马上就会派他的巴巴里狮子出来找。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金轩还是不放心,必须要搂着他睡,最起码拉着他的手,否则就会不停地发梦魇,意识云像暴风雨一般电闪雷鸣,整夜不休。 同样的,巫承赫也不愿意离开金轩,经过这一场分离,他内心深处恐惧极了,经常好好地站在阳光下发抖。他害怕孤独,害怕失去金轩的保护,即使睡在金轩身边也会做噩梦,梦到巴巴里狮子奄奄一息趴在墙角,像一堆失去生命的垃圾。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听从金辙的安排,回到学习组去工作,但感情上他根本受不了再次离开金轩。 金辙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巫承赫的请求。他知道这么做不理智,很可能会让人怀疑到金轩,但他无法硬起心肠拆开他们,这两个孩子太痛苦了,身体也太弱,真要把他们分开,很可能导致两个人一起崩溃。 于是当晚金辙亲自联系了通古斯基地学习组的负责人汉斯,替巫承赫延了两周的假期,理由是分娩手术引起了并发症。他这么说并非全是借口,巫承赫的身体确实很差,因为他术后五天就进行星际飞行,导致内脏压力过大,产生炎症,经常莫名其妙低烧,官邸的专属医生也认为他最好卧床静养两周以上。 因此巫承赫获得了十四天的假期,比起他所期待的一生一世确实太短,但在目前法案尚未修改的情况下,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金轩在巫承赫的照顾下一天一天地好起来,停用平衡剂之后,他的神智清醒了很多,渐渐能接受巫承赫短期地离开他的视线,一开始是十分钟,一周后延长到一个小时。有一次巫承赫去书房处理学习组发给他的资料——虽然他在休假,还是每天要跟进学习进度——离开了整整三个小时,他也只是中间走过来看了一眼。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巫承赫不能离他太远,必须在他的意识云能感受到对方的范围内,一旦金轩感受不到巫承赫的存在,立刻就会变得暴躁易怒,连金辙都拿他没办法。 “你得试着让他忍受离开你,起码一个白天的时间。”十天之后金辙不得不提醒巫承赫,“过几天你必须回到学习组去工作,如果你再这样纵容他,你一旦离开,他会再次疯掉。” 巫承赫痛苦极了,他知道金辙看出了他的问题——诚然金轩离不开他,需要他的安抚,但他也需要金轩对他的需要,这是向导的本能,渴望治愈别人,近乎贪婪。他在纵容金轩对他的占有欲,也在纵容自己对金轩的依赖。 “或者我们可以申请被流放……”巫承赫开始动摇,试着和金辙商量,“‘切断’条款已经被废除了,我们可以合法地在一起,哪怕环境差一点,我想我们都能忍受。” 金辙沉默不语,看着他的眼神渐渐流露出一丝失望,良久忽然道:“在大屠杀时代,很多异能者和向导配对被迫分开,向导在通古斯基地内痛苦死去,异能者随之灭亡。那时候,向导还不叫向导,叫做变种人,他们被认为是邪恶不祥的存在,人类的毒瘤。” 巫承赫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金辙接着道:“有一个变种人很有名,罗杰夫人,她是一名航医,与舰长丈夫结婚十几年,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后来她的丈夫受了伤,为了安抚她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能力,结果被送到了通古斯。所有人都认为她活不过几年,像所有离开异能者的变种人一样,但她奇迹般地生存了下来,一直活到近六十岁。” “是的,我知道她。”巫承赫也知道这位罗杰夫人,她曾在敦克尔联邦的历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就是她第一个提出,变种人不是异能者的天敌,而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罗杰夫人可以说是‘向导’理论的奠基人,现在所有对于向导的研究,都是基于一百多年前她提出的‘互补’理论。”金辙顿了一下,道,“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向罗杰夫人看齐,我也不能用某种高尚的理想来绑架你的道德,人各有志,巫承赫,如果你觉得遵守现行的法律,和金轩一起被流放,能让你满足,能让你幸福,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巫承赫若有所悟,各种念头激烈地在大脑里混战,想要辩解些什么,却无法组织出准确的语言。金辙又道:“我只想告诉你,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不同的人,不仅仅因为你是一名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或者因为你是金轩的男朋友。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我们姑且称之为‘责任感’或者‘牺牲精神’吧,我觉得我没有看错,你是那种愿意为解救他人做出牺牲的人。这种精神与向导的治愈力无关,是人性深处的一种信仰。” 也许吧……巫承赫默默想,他天生就有点圣母病,上辈子在军队被各种思想教育洗脑,这辈子又自带圣母光环,确实比普通人觉悟高。 其实金辙说了这么多,巫承赫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者说,早在金辙第一次去通古斯基地看他,他就明白了金辙的意思。金辙希望彻底改革《向导保护法》,改善向导的境遇,或者更进一步地,想利用向导的力量整改联邦军队,发展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战斗理论,以和强大的远航军抗衡。 站在金辙的立场上,巫承赫完全理解他的行为,甚至很佩服他。如果不是标记的羁绊,他愿意帮助金辙实现这一切。 但和自己的本能对抗太痛苦了,巫承赫已经对抗过一次,差点让金轩和他都送命,他不想再继续尝试。 “我……”巫承赫犹豫着想为自己说点什么,金辙却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希望你能为所有的向导做点什么,巫承赫。也许你现在觉得流放对你们来说已经很好,很幸福,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还有儿子,将来还可能有更多后代,万一他们和你一样也是向导呢?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交给向导学校,还是带着他们四处躲藏?如果每个人都安于现状,《向导保护法》将永远都得不到改革,你所逃避的一切磨难,最终都将落在下一代的身上。” 这句话让巫承赫心弦一颤,他的两个孩子在胚胎期都没有检测出向导性,目前看上去是安全的,不过他自己就是隐形向导,一直到十几岁才觉醒,不排除两个孩子长大后也会和他一样。 依联邦法律,如果发现孩子是向导,他可以把孩子送到向导学校,这样他和金轩就可以得到赦免,但金辙说得对,以后呢?以后他的孩子要怎么办?留在向导学校吗,像那些从小呆在通古斯的学员一样,成为剪了毛的鸟,切了蛋的猫,沦落为二等公民,然后和异能者结婚? 也许情况会好一点,总统已经在改革了,教育部的人在研究新的教育模式,等他的孩子长大,或许一切都会变好……可是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的想法,这些改革还能实现吗? “你再考虑一下吧,不要请以下结论,毕竟这决定将影响你们大半辈子。”金辙看出他的纠结,拍了拍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养了金轩二十六年,给了他骄傲、自信的和不屈的性格,把他培养成为联邦最优秀的战士。现在是该你接手的时候了,你是他的向导,也是他的伴侣,我希望你能给他成熟、理智和责任感,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他的后半生都属于你,他的未来,还有孩子们的未来,都在你的手中。” 说完,金辙就离开了书房,将寂静的空间留给巫承赫一个人。 “他们的未来,都在你的手中”,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般霹过巫承赫的脑海,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背负的不光是自己的命运,还有金轩的孩子的命运,他们整个家庭的命运。 是的,家庭,他已经是个有家的男人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意妄为的毛头小子,他必须保护他的异能者,还有他的孩子们。 金轩是个天才,二十五岁就拿双博士,挂少校衔,NTU马上就要破格擢升他为中校。他才二十六岁,他还有漫长的后半生,他的不该在荒凉的星球埋没,变成一粒无名的沙。 他的孩子们不应该和他一样,像老鼠一样躲避向导学校的抓捕,或者终身依附于某个强势的异能者,他们应该有独立的未来,独立的理想。 那天巫承赫一直在书房坐到黄昏,金轩的巴巴里狮子出来找他,在他身边蹲了好几个小时,他才跟它回到了金轩的房间。 “金辙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金轩刚刚洗了澡,腰上裹着浴巾,眉宇间隐隐有一丝焦躁,但见到他之后很快就平复了。 “谈工作的事。”巫承赫让他坐到椅子上,拿毛巾给他擦头发。因为营养不良,金轩的头发有些干枯,他索性找了把剪刀给把末梢的部分统统剪掉。金轩很乖地坐在那让他剪,不时通过意识通感将他的蝴蝶召唤过来,放在手指上玩耍。 “它怕痒,你别老是欺负它,它不敢闹你,但会和我冷战。”巫承赫将他及腰的长发修剪到过肩,擦干之后用缎带束紧。经过十来天的休养,金轩的肌肉已经恢复了很多,三角肌显出明显的轮廓,阔背肌结实而有力。金辙说的没错,他是个天生的战士,即使经历磨难,也能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不能扼杀他的未来。 “我四天之后会回到学习组去工作。”巫承赫转到他面前,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尽量用和缓的语气对他说,“你要呆在家里好好休养身体,准备参加下个月的授勋仪式。” “你要离开我?!”金轩立刻变了脸色,漆黑双眸露出彪悍的凶光,“金辙让你离开我?巴隆夫人在逼你?你答应了他们?” “嘘……是我自己的主意。”巫承赫感受到他意识云闪出点点亮光,那是狂躁发作的前兆,于是立刻伸出思维触手安抚他的情绪,同时注视他的眼睛,给他轻微的暗示,“冷静点金轩,我不会离开你,我隔一两天就会回来看你,你的意识云还没恢复,我必须在你回到NTU之前彻底治好你。” 金轩的意识云还很弱,无法抵抗他的暗示,瞳孔收缩又张开,狰狞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喃喃道:“不,不行,你不能走,不能回去通古斯,我会杀了他们……” “听着金轩。”巫承赫加大暗示的力度,“我只是去工作,我不会回去通古斯,我以后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好好呆在家里休养,别让我担心好吗?” 金轩看着他的眼睛,眼神迷惘,良久瞳孔忽然一缩,勃然大怒:“你在暗示我!” “不不。”巫承赫立刻撤掉了暗示,金轩太敏感,太了解他了,他不该这样大意,“别激动金轩,我只是怕你失去理智……” “我很理智!是你在撒谎,巫承赫,金辙对你说了什么?你居然对我发暗示!”金轩愤怒地站了起来,捏着他的下巴凶狠地看着他的眼睛,“听着,永远别对我使用暗示,永远不许离开我!” 他在使用臣服性……巫承赫心跳加速,完全无法反抗他的命令,只能乖顺地重复他的要求:“我、我不会对你使用暗示,我永远不离开你。” 金轩注视着他,眼神慢慢软下来,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将他抱进怀里:“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不该命令你。” 巫承赫回抱他,感觉臣服性渐渐消失,心跳恢复正常,才长长吁了口气,道:“金轩,你听我说,我答应总统帮他推进向导教育体制改革,不仅仅是为了离开通古斯,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所有的向导。我不想离开你,但我必须履行我对他的承诺,这也是我的理想。我们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是向导,我不想让他们长大以后承受和我们一样的痛苦。” 金轩根本听不得“离开”二字,气息又粗重了起来,抱着他的双臂慢慢收紧,意识云翻涌激荡,随时都有狂躁的可能。巫承赫想立刻用意识力安抚他,但最终忍住了,只是轻拍他的脊背,抚摸他的头发,等他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 良久金轩屏住了气息,胳膊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巫承赫松了口气,道:“我曾经想过跟你一起被流放,但我觉得我们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我们的孩子也不应该背负流放者的命运,万一他们和我一样是隐形向导,将来还要经历我们现在正在承受的这种痛苦。变革很难,但总得有人去做,你是金轩,是总统的弟弟,是联邦的军人,与公与私你都应该支持总统,帮助他实现政治理想。” 沉默少顷,他沉声道:“金轩,我想好了,我是你的向导,我不能因为害怕失去你而独占你的未来。我希望不管经历过少磨难,你都还是原来的你,那个骄傲的,目空一切的King神。” 金轩沉默不语,意识云依旧像飓风一样翻涌,但他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发疯,只是紧紧抱着巫承赫,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胸膛里。 巫承赫埋头在他肩头,低声道:“过去六个月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我也和你一样,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总会遇到无数坎坷,如果我们一味逃避,为了一时安稳放弃理想和原则,那跟那些被圈养的向导又有什么区别?” “别说了。”金轩哑声打断了他,将他从怀里放开,大手抚摸他略显憔悴的面颊,双眸漆黑如夜,深深看住他的眼睛,“每天晚上记得和我通话,无论忙到多晚,我都会等你。” 金轩的眼神痛苦而温柔,他终究还是用人性战胜了兽|性的本能。巫承赫郑重点头,道:“我会的,湮灭痕迹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暂时不能暴露我们的关系。” “放心。”金轩垂下眼,嘴唇纠结地蠕动了一下,低声道:“我刚才凶你,不是生气你用意识力控制我,我只是……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没能保护你,那种感觉,很痛苦很痛苦,比失去自己还要痛苦。” “我都明白。”巫承赫温言道,“我也痛恨自己的无能,没能保护好你的意识云。”顿了顿,道,“金轩,也许我们都该改改,不要过于纠结如何保护对方,而应该学着了解对方的决定,信任对方的能力。单独来说,我们在异能者和向导中都算是比较强大的类型,如果下一次遇到分歧,我们能不能先搁置争议,心平气和地沟通一下?” “可以。”金轩微笑,道,“我不会再使用臣服性来压制你了。刚才对不起。” “是我先犯错。”巫承赫说起来有点心虚,“我不该暗示你。” “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尽量在人性的层面上解决争议。”金轩彻底冷静下来,伸出拳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使用超能力。” 巫承赫与他碰了碰拳头,道:“好。” 两人相视而笑,再次拥抱在一起,窗外,天色渐暗,暮色四起,窗前,金轩的巴巴里狮子温顺地趴在地毯上,脑袋上顶着巫承赫的女神蝶。小傲娇因为遭受了金轩恶意的蹂|躏,正在和狮子闹别扭,不时用触角拨拉它耳朵尖的绒毛,用翅膀往它耳朵里扇风。狮子好脾气地纵容它,只在耳朵实在痒得受不了的情况下才发出警告的唬声。 可惜小灯泡根本就不买账…… 四天以后,巫承赫病假到期,准备回到学习组。经过半个月的精心调养,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好,金辙的专属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宣布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包括生殖系统在内。也就是说,理论上讲他又可以怀孕了。 巫承赫对生孩子这种事略有点心理障碍,头一次是大意了,这一次决定做好防护工作,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服用了一种对身体无害的激素调节剂,这种调节剂能保证他在两三年内不怀孕。 金轩对此颇有微词,异能者天生喜欢与自己的向导诞育尽可能多的后代,但鉴于巫承赫实在太年轻,身体太孱弱,他只能勉为其难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等环境改善一点吧。”送巫承赫去教育部报道那天,金轩这样说,“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再接再厉。” 巫承赫仍旧舍不得离开他,但对他恢复斗志还是深感欣慰的,飞碟起飞,看着他消瘦但极英俊的面孔在舷窗外渐渐模糊,感觉到一种全新的力量。 几经磋磨,他们终于有了共同的理想。 这种感觉,真好。 93师徒交底 和向导学校传统的教师培训团不同,这次巫承赫他们组成的十人学习组并不固定在某个学校,也不拘泥于某个专业,而是辗转于敦克尔星球所有的高校,对他们的教学模式做宏观性的了解。 三名向导中巫承赫可以说是对金辙的整个计划最为了解的一个,同时也是心理年龄最成熟的一个,因此他承担了大部分的分析概括工作。每天下午学习组坐在一起开碰头会,都由他来汇总大家的观点,归纳整理抄送学校。 因为他的身体还处于恢复期,所以每隔两天必须去总统官邸报道,接受金辙专属医生的检查。对于他和金辙的关系,很多人都有点暧昧的怀疑,毕竟他们一个是异能者,一个是向导。但金辙的地位太尊崇了,没人敢当面问他,而巫承赫又属于特别沉得住气的类型,甭管谁问都是一脸呆萌的微笑,所以最终大家也只能YY一下,没人能够证实。 至于金轩,倒是没人怀疑,因为他的存在感太弱了。自从借调到NTU,他就变成了联邦最牛特工的一员,私人生活上升为联邦一级机密,理论上讲连金辙都不应该直接过问他的行踪。 当然,实际上他只在官邸休养生息,为几个月后的天阙空间港之行做最后的准备。 仲夏时节,巫承赫他们的调查学习接近尾声,开始和教育部奔赴通古斯的研究人员会面,整合结果,讨论细节,打算在秋季到来之前制定新的向导教育制度。而金轩也正式调入NTU,成为联邦海军机动部队一名中校特工,同时被NTU总司令秘密任命为新·黑珍珠专案组的负责人。 经过数月审理,联邦军事法庭对黑珍珠案做了最终宣判,涉案骇客被处以极刑(实际上他已经死了,只是部分大脑还活着),佣兵团三名幸存者(包括巫承赫在案发现场救下的那名)有两名转为污点证人,一名处死。而涉案的某后主脑——达尔文中将,则被革职查办,同样判处死刑。 但没人知道的是,达尔文中将并没有立刻被处死,而是被送往NTU特设的秘密监狱当中。为的,就是通过他彻查第二集团军,揭露蓝瑟星将犯下的罪行。 表面上,轰轰烈烈的黑珍珠案审理结束,实际上,军方内部的秘密调查才刚刚开始。 八月,最为炎热的一天,巫承赫终于得到准许,可以在校警的陪伴下回一趟双子城,看望他的老师沐。屈指算来,自从他们在末期会议上分离,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巫承赫一直和沐保持着联系,每周起码通话一次,聊聊天什么的,但因为他的个人智脑受学校监控,他们的交流仅限于学习和生活,无法触及更深的层次。 小飞碟降落在阿斯顿医学院教师宿舍,两名校警在楼下等候,巫承赫独自搭电梯上楼,很快便站在了沐的宿舍门口。 近乡情怯,一直期待着见面的一天,等真的到了这一刻,巫承赫却颇有些忐忑,在门口站了足有半分钟,才接通了门禁。 大门很快就打开了,沐依旧是一身黑衣黑裤,站在门里,微笑着看着巫承赫。半年多来,他休养得不错,虽然仍旧纤细孱弱,但双颊多了点肉,看上去年轻而富有朝气。 “院长。”巫承赫眼圈发酸,压着喉咙里的潮气叫了一句。沐眼神一痛,立刻伸出双臂将他抱进怀里,默默抱了半天,才哑声道:“怎么比视频上还要瘦?” “已经在恢复了,只是天气热,苦夏而已。”巫承赫与他拥抱。良久两人分开,上下打量彼此。沐微笑道:“好吧,长大了,像个男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蠢萌了。很好,很好。”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巫承赫也微笑着说,“还是那么英俊……唔,好像慈祥了一点点。” “慈祥?我一向慈祥得要死。”沐笑着用指头点他,叫他进门。巫承赫穿过玄关走进客厅,立刻听到落地窗前咿咿呀呀的童声,循着声音绕过沙发,惊讶地发现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儿坐在地垫上,正在玩一组枪械模型。 虽然在视频上见过好几次,面对真的小萝莉巫承赫还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壮壮女汉子长得比普通小孩都要大,还不到九个月,身高已经超过八十公分,体重也突破十二公斤大关,小胳膊胖得跟藕节一样,小脸蛋白里透红,腮帮子都要垂下来了。 她的五官继承了沐的清秀,细眉长目,鼻梁窄挺,唇色浅淡,但同时又有一种沐所不具备的英挺,眉尾斜斜飞起,眼角上挑,顾盼神飞。虽然只是个不足周岁的小婴儿,已经隐隐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 巫承赫注视着她花瓣一般娇嫩的脸庞,恍惚间觉得哪里好像特别熟悉,以前在视频上没注意到,面对真人却特别明显。 像谁呢?这小眼神儿,这大佬范儿……巫承赫还在苦苦思索,小萝莉已经一扭头看见了他,歪着小脑袋打量了他半天,大眼睛跟灯泡似“biu”一下亮了,咯咯一笑,立刻颤颤巍巍站起身,扭着小屁股往他扑了过来。 “啊,已经会走了吗?”巫承赫惊讶极了,怕她摔着,连忙过去接她。沐正好端了茶水过来,见状立刻大叫:“别过去!千万不要扶她,她正在学走路,阻止她前进的人都会被她吐口水!” “……”巫承赫黑线,沐说得太晚了,他动作太快,已经扶住了萝莉的小胖手。神奇的是壮壮并没有向他吐口水,而是抓着他的手指摇摇晃晃又往前走了两步,亲昵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好像还蛮喜欢我的哈?”巫承赫又惊又喜,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长相比较受未成年少女青睐,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连小婴儿都能通杀的地步了,喜滋滋将小萝莉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你太识货了小宝贝儿。” 小萝莉被他一颠,立刻龙颜大悦,发出豪爽的笑声,接着小胖胳膊挣扎着抱住了他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不是吧,她怎么对你这么好?这不科学!”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女儿的额角:“喂,壮壮,你怎么不啐他?昨天你是怎么冲保育老师吐口水的?” “……女孩子不好这么教吧院长?难道你要把她教育成个泼妇吗?”巫承赫黑线,擦了擦被壮壮亲出来的口水,不满地瞪了沐一眼。小萝莉见他居然抹掉了自己盖的戳儿,立刻不高兴了,皱着小眉毛叽哩哇啦说了一大串外星语,扑上去又狠狠亲了他一下。 这喜欢圈地的毛病倒是跟金轩很像……巫承赫默默吐槽,这次不敢擦口水了,对沐笑着道:“这孩子太爱我了,不如我收她做干女儿吧?” “滚蛋!差辈分了,最多是个干妹妹!”沐笑着斥道,“这孩子是个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的。那些长得丑的她连口水都不屑于吐,唉,也不知道像了谁了,我这么普度众生的人。” “是吗?”巫承赫好笑极了,抱着她将她举过头顶,问,“是不是呀?你是颜控吗?我长得帅吗?” 壮壮最喜欢被举高高了,再次发出豪爽的笑声,小胖手一顿狂舞,嘴巴吭叽了半天,大声道:“巴扎黑!” “噗——”巫承赫笑喷了,问沐,“她在说什么?” 沐无奈地笑,道:“她说你说得对……坑爹啊,学校托儿所的保育老师是藏裔,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个巴扎黑,说什么都是巴扎黑。” 巫承赫差点笑岔气了,将萝莉放到地垫上,坐在她旁边逗她玩:“壮壮美不美?” 壮壮傲娇一笑,扭头,表示不愿意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巫承赫忍着笑摸摸她头上的软毛,道:“嗯,我看壮壮最美了。” 壮壮邪魅地瞟了他一眼,居然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是万用金句——“巴扎黑!”你说得对! 巫承赫再次笑岔气了,沐不忍直视,默默走开。 孩子是调节气氛的大杀器,本来巫承赫来之前颇有点伤感的,跟壮壮玩了一会,忽然感觉心情大好,等把小姑娘哄睡着,抱进婴儿房,已经完全不觉得难过了。 “过来坐,她可闹人了,托儿所的老师都受不了她。”沐收拾了地垫上的玩具,招呼巫承赫在沙发上坐。巫承赫坐到他斜对面,道:“闹一点好,证明健康,性格开朗。” “她就是太开朗太健康了,整天跟打了鸡血一样,精力过剩。”沐笑着摇头,虽然是数落的语气,但脸上洋溢着父亲特有的骄傲的微笑。 “异能者都是这样的吧。”巫承赫说,“她的量子兽还没现形吗?” “她太小了,大概要过了周岁才会出现吧。不过我有不好的预感,她这么闹,八成是什么凶悍的类型,只求稍微好看点吧,别是犀牛野猪之类。”沐一边喝茶一边担忧地说。巫承赫于是总算知道他女儿的颜控是从哪里继承的了。 沐唏嘘了一会,说,“你呢?你家两个是不是也该出生了?” “哦,已经出生了,不过还没满月。”说起这个巫承赫有点郁卒,巫成功和金胜利同学因为体质太弱,在人工子宫里一直呆到了十个月,两周前才刚刚出生。不过犹由于巫承赫在敦克尔星球忙着教育体系改革的事情,所以并没有见证两个儿子出壳的历史性场面。 “噢,他们怎么样?健康吗?”沐关心地问。 “还好,比壮壮差一些,双胎都是这样的,小时候身体很弱。”巫承赫说,“老大稍微好一点,现在有三点五公斤重了,比较活泼,没心没肺就知道吃。老小差一些,只有三公斤,不知道是因为先天弱,还是性格问题,特别安静,怎么逗也不理人,就会翻白眼。”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道,“唉,他们俩简直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也不知道怎么差异这么大的!” 沐也笑了,道:“小孩子变化很大,以后什么性格很难说,现在养好身体是第一位的。” “但愿吧,要不一个吃货一个中二,我可受不了。”巫承赫挑眉笑道,“学校那边对他们很重视,有专人照顾,我很放心。” 沐点了点头,对巫承赫来说把孩子留在向导学校确实是最佳选择,一方面安全,一方面省心,巴隆夫人别的不说,在安全性方面绝对是做得最好的,这一点全联邦高校没一个能和通古斯比。 “你呢?出任务之前要不要回去看看他们?”沐问。巫承赫的借调令两天前已经发下来了,下周开始他将要进入NTU的特别行动组,跟进黑珍珠案件。 这也是沐和赛亚娜运作的结果,在金辙的默许下,圣马丁研究中心以真实的药品样本为筹码,和NTU达成妥协,让他们将巫承赫从向导学校借调出来,作为圣马丁代表介入黑珍珠专案组。其实对NTU来说,这也是一个双赢的选择,他们需要圣马丁的技术支持,需要他们提供的信息。 金辙的安排可以说兼顾了各方的需求,就连巴隆夫人,听说这件事涉及胚胎的向导性干扰,也立刻毫不犹豫地批准了巫承赫的借调令。 万事俱备,只等NTU安排妥当,巫承赫就要和金轩一起出发去天阙空间港了。 “我想不回去了。”巫承赫脸上的微笑敛了起来,提起两个儿子他心里十分矛盾,作为他们的生身父亲,他非常渴望和孩子们呆在一起,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但他身上肩负着总统赋予的使命,肩负他们全家的未来,他必须理智,冷静,做出最佳的选择。 所谓痛苦的成长,大抵就是如此。 “我争取在他们周岁之前完成任务,赶回来。”巫承赫沉声说,“这是我对总统的承诺,也是我作为父亲应该为他们做的。” 沐点头:“眼前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在一起,你这么想,证明你已经长大了,我很欣慰。” 巫承赫笑:“我明明一直很成熟,为什么在你眼中永远是个长不大的蠢货?” “因为我是你的长辈。”沐语带双关地看着他,低声说,“不管你长到多大,多成熟,在我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巫承赫看着他与自己肖似的面孔,心里猛地一动,迟疑道:“院长,我一直想问你,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为什么我们都是伊卡鲁幻色蛱向导,而且长这么像?” 沐眸色深沉,看了他一会,摇头:“只是偶然吧,我是个孤儿,因为先天心肺畸形,出生半个小时就被抛弃了。我对自己的出身并不了解。” “这么多年你没有回去查过吗?”巫承赫问,“你的亲人,他们也许还活着。” 沐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你呢,你对你的母族还有什么印象吗?我听说你两年前在去加百利的路上遭遇袭击,失忆了,这次去天阙空间港,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寻找一下记忆?” 巫承赫母族所在的地区,正好是第二集团军属地,离天阙空间港不算很远,沐这么一说,巫承赫心里一直以来的怀疑也被勾了起来——巫家在当地矿业圈算是土豪了,忽然在两三年间破产倒闭,家破人亡……他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蹊跷。 巫家的覆灭,会不会和因为他是向导有关?汉尼拔在其中,又是否做过手脚? “还是以大局为重吧。”巫承赫想了想,说,“如果工作之余还有精力,我想回去看看,说起来我在那边还有一点资产,一直由信托机构打理,也不知道这几年有没有亏光。” “万事小心吧。”沐神色有些复杂,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天才道,“天阙空间港是蓝瑟星将的属地,他对你充满敌意,一直认为你是破坏他女儿幸福的仇人。而且那边也算是汉尼拔的势力范围,虽然这次向导学校的事他站在你这边,但我猜那应该是总统运作的结果,如果你万一……万一接触到他们某些秘密,很可能会遭到他们的联合报复。” 巫承赫郑重点头:“我会小心的,一切以NTU的工作为先,而且我这次跟金轩的特工组去天阙空间港,是绝对机密的,除了NTU总司令,就只有总统和你知道,我想蓝瑟和汉尼拔不会想到我会出现在第二集团军的势力范围。” 沐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蓝瑟星将我不了解,但汉尼拔……他太可怕了,心思缜密,毫无人性。万一你不幸和他对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还有金轩,千万不要让他们正面冲突。” 巫承赫一一答应,忽然觉得很奇怪:“院长,你好像对汉尼拔很了解,你以前和他认识吗?” 沐动作顿了一下,否认了:“不,上次在酒店共进晚餐,是我第一次见他,我只是……直觉吧。”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是个多疑的向导。” 巫承赫觉得他似乎在隐瞒什么,但他既然不愿意说,也不好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问:“院长,关于向导的攻击性教育,你怎么看?” “唔,我看过你发来的论文,很有价值。”沐说,“我的想法和总统的一样,解放向导的第一步,是首先让他们成为独立自主的人。加强攻击性教育,能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真实的价值,而不是把自己看做异能者的附庸,二等公民。” “我的论文引用了很多你的观点,院长。”巫承赫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些观点对教育改革非常有用,但我怕以你的名义说出来会给组织带来麻烦,所以……这大概能算是剽窃了吧。” “不,你做得很对,我支持你。”沐难得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组织为了保护向导,一百多年来建立了一套相对完整的攻击、防御教学体系,我一直想找机会系统地传授给你,但通讯线路受限,我怕向导学校监控到我们的交流,今天正好,我把它交给你。”说着,他从书架的抽屉里拿出一枚指甲盖大的纽扣,递给巫承赫。 那是一百多年前流行的便携式智脑,那时候人脑还无法和智脑完美接驳,很多人都是用这种东西作为通讯辅助工具的,跟一千年前的智能手机作用相仿。巫承赫在纽扣上按了一下,一道蓝光闪过,在半空中投影出一个三维全息表格,以鱼骨图详细地罗列着攻击、防御教学体系,非常完整详细。 “这是组织早期传下来的教学课件,我做了一些修改,你带走吧,但别直接把它导入你的个人智脑,你多看看它,然后用自己的语言在个人智脑里将它重建出来,就当是你自己的研究成果。”沐说,“等待适当的时机,你把它提交给改革小组,我想他们会重视它的。” 巫承赫将纽扣小心地装进衬衫胸袋,道:“谢谢你院长,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嘱托。” 沐笑了笑,道:“不,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一直期待着这套教学体系能在全联邦范围内普及,现在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巫承赫犹豫了一下,问:“院长,有没有可能,自由向导组织向联邦政府公开,大家资源共享?圣马丁一直在做向导医学,联邦也在做这一类的研究,如果大家能在教育上和医学上联手,也许向导的处境能更快改善。” “我知道,你这个想法我也想过。”沐说,“但是目前还不行,赛亚娜老师对总统的能力并不完全信任,总统到现在还没能把军权完全握在手中,万一组织公开,数千名自由向导身份暴露,如果军方意见和内阁出现冲突,总统无法压制军队,大家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沉默了一会,沐接着说:“我看好总统,但我不能拿几千名组织成员的自由冒险,我们必须继续观望。” 巫承赫理解他和赛亚娜的决定,自由向导组织成立一百多年,在大屠杀那样严酷的环境下保护了几千名向导,如果没有谨慎的行动纲领,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我会为组织保密的。”巫承赫说,“我期待不用保密的那一天。” 94六人战队 v 天阙军港由八个巨大的太空堡垒构成,这八个太空堡垒并非紧密结合在一起,而是以特定的次序漂浮在太空中,按建成年限以古中国八卦“乾坤震巽”等命名,并由穿梭机连接交通。 一艘来自敦克尔星球的公共飞船降落在“乾”区民用港口,乘客三三两两走出机舱,一对同性情侣也混迹在人群之中。他们一高一矮,高个的貌似年长一些,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身材修长,五官冷峻。矮个的则非常年轻,几乎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皮肤白皙,相貌清隽。 “冷吗?”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安检,金轩赶上一步,长臂一伸便搭在巫承赫肩头。他的长发被彻底剪短,修成错落有致的碎发,容貌也用生物手段做了微调,掩盖了从前那种侵略性的俊美,变得低调而平凡。巫承赫和他一样做了简单的五官调整,原本微垂的眼角吊起少许,少了些温和,多了些冷傲,不言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女王范儿。 他们这次是以假身份潜入天阙军港的,为了完成秘密侦查任务,一组七人全部做了临时整形。要说NTU整形医生的手艺还真好,每个人都动得不多,但视觉上的改变都非常大。从整形舱出来的时候,巫承赫差点没认出金轩来,还是看见他的狮子才确定是他。 “不冷。”巫承赫摇头,摸了摸下巴,至今都有点不太适应自己的假脸,问金轩,“我们去哪儿?坐公共穿梭机吗?” “不,有人会来接我们。”金轩说,“组里有几个成员半个月前就过来了,在‘垛口’做准备工作。”他所说的“垛口”,是NTU在天阙军港的秘密据点,NTU作为联邦最牛特务机构,在各个军区内部都有这样的据点,平常由常驻特工做日常情报收集,有特案的时候则可以作为行动大本营,为所有人提供保障和掩护。 巫承赫跟金轩取了行李,走到出站口,果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藏裔男子等在那里,头顶显示着一个全息电子牌,上面是金轩的化名。 “就是他,白玛多吉,我们的‘长弓’,远程攻击专家。”金轩低声说,揽着巫承赫的肩膀过去和那人打招呼。 “噢,你们到了。”白玛多吉收了头上的全息牌,和金轩拥抱,上下打量他:“看上去不错,比上次授勋仪式上壮多了。”又和巫承赫握手:“欢迎你来天阙军港,顾问先生。” “谢谢,请多关照。”巫承赫微笑着说,他是以顾问的身份加入行动组的,为了保护他,NTU并没有在内部公开他的向导身份,特工组也只知道他是医学方面的专家,圣马丁研究中心的代表。 略做寒暄,白玛多吉带他们上了一艘破旧的穿梭机,金轩问他:“垛口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动计划。”白玛多吉设定路线,对金轩道,“除了‘偃师’,其他人都在垛口待命。” 金轩点头,对巫承赫解释道:“‘偃师’是我们的机械师,留在天阙军港防线以外的战舰上,给我们做重型武器支援。” 巫承赫“哦”了一声,白玛多吉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他,忍不住道:“真想不到顾问先生这么年轻……话说你不会还没成年吧?” “我快二十岁了。”巫承赫无奈地道,“他们给我做的微调有点……太幼稚。” “这样好,年纪小不容易引起怀疑。”白玛多吉微笑着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金轩:“嘿,铳枪,你有没有跟顾问科普过我们垛口的情况?别一会到地方吓着他,他看上去太纯洁了。” “铳枪?”巫承赫看向金轩,“这是你的代号?”那不是游戏里火力刚猛的某种武器吗? “嗯。”金轩点头,“我是组里的近战突击,他们都叫我铳枪。” 巫承赫一直以为金轩在特工组属于远程攻击者,因为他知道金轩擅长狙击,命中率奇高,且性格比较高冷,没想到居然是近战突击这种刚猛的角色,一时间颇有点意外。 “我擅长近战搏斗,爆发力强,反应迅速。”金轩通过意识通感察觉了他的诧异,小声解释道,“这是巴巴里狮子异能者的特点,金辙以前也是近战突击手。” “哦。”巫承赫表示了解。金轩又道:“他让我给你科普一下垛口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的垛口位于‘巽’区,就在天阙军港最大的红灯区里,环境稍微有点……复杂,所以你稍后看见了不要太惊讶。” 红灯区?巫承赫诧异:“这地方还有红灯区?联邦不是严禁那种交易的吗?” 金轩被他吃惊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这里和加百列军港不一样,基本没有军属,八成常驻人口是光棍军人。‘巽区’是下级军官和底层士兵聚集的地方,闲暇时间大家都喜欢去赌场和娼寮找乐子。NTU把垛口设在红灯区,就是因为这种地方最容易打听到情报。” 巫承赫尴尬一笑,道:“哦哦,我明白了,确实,这种地方很适合做情报机构。” “其实加百列也有这种地方,只是你没接触过。娼妓和杀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就算联邦政府也无法完全禁止,只能稍作控制而已。”金轩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的住处并不在营业区,平时你也不用跟垛口的人打交道,我们有专门的人负责外联。” “是啊。”白玛多吉附和道,“‘音波’负责外联和信息工作,他会搞定一切。” 半个小时后,穿梭机到达“巽”区,这里是天阙军港最大的兵站之一,整体呈陀螺状,表面有很多船坞、港口和瞭望哨,远远看去像个巨型松果。这里屯驻着近两万名远航军底层军人,不时有军舰和穿梭机出入,繁华而忙碌。 白玛多吉驾驶穿梭机驶入‘巽’区最下方的一个入口,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最后停在一片杂乱的民用停机场里,道:“我们到了。” 巫承赫跟着他们下了穿梭机,走到停机场出口,发现这里交通颇有点混乱,既有新型自驾式出租车,又有小飞碟,还有一种类似气浮式摩托艇的小东西,也没有牌照,就在那里穿插着飞来飞去,跟黑摩的似的。 白玛多吉吹口哨叫来一辆气浮摩托艇,自己骑在驾驶员身后,招呼他们跟上。金轩让巫承赫先上车,自己骑在他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大声喊:“走!” 这么小一个摩托艇挤了他们四个大男人,巫承赫不禁深深怀疑还能不能开起来,不过驾驶员显然并不存在这种担心,将破旧的朋克式风镜罩在眼睛上,道:“好嘞!” 黑摩的吭哧吭哧响了两下,终于启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往前飞去,绕过一个交通岗哨,驾驶员发出一声野性的嚎叫,一拧把手,忽然加速,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沿狭窄的街道飞了出去。 巫承赫差点惊叫出来,没料到这么小个摩托艇拉了他们四个人还能飞这么快,果然和所有非法拉客的黑摩的一样,驾驶员总是有着超越生物属性的驾驶技术。 一刻钟后,严重超载摩托艇一个潇洒的急刹,停在了一条繁华的街道入口处,驾驶员将风镜往脑门上一推,道:“到啦小伙子们,十个联邦币!” 三人依次下车,白玛付了钱,黑摩的突突突地飞走了。巫承赫站在街边,感觉大腿内侧还有点神经性抽搐。 “这里是禁飞区,所有空中交通工具都不能进去。”白玛多吉解释道,将他们的行李往肩膀上一扛,道,“走吧,里面有水路,一会找艘船给你们坐。” 巫承赫跟他走进街口,发现里面是一条非常幽暗的复古式街道,周围房舍和天阙军港大多数建筑物一样,模拟古中国风格,青砖绿瓦,翘角飞檐。街道中间通着一条清澈的水渠,有七八米宽,水里不时有乌篷小船漂过,船尾站着摇橹的船家——这船居然是手划的。 水渠上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个圆形拱桥,桥栏上的路灯做成红灯笼形状,亮着幽幽的光。两岸房舍间或有水榭伸到水面上,也挂着同样的红灯,充满暧昧的风情。 白玛多吉叫了一艘乌篷船,巫承赫站在船头,顺流而下,看到两岸无数鲜艳夺目的全息广告牌,洗浴中心、赌场、角斗场……当然,更多的还是各种地下娼寮,一些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在岸边招揽客人,偶尔也有男人,大都身材标致,修长健美。 “看什么?”金轩走出船舱,双臂搭在他肩头,语气颇有点危险,“好看吗?那个穿黑裙的猫女,还是那个腿毛奇长的壮汉?” “……随便看看,风景。”巫承赫收回视线,看着远方的水面,金轩的占有欲相当强,尤其经过上次受伤以后,有时他跟金辙多说两句话都会遭到他嫉妒的警告。 刚开始巫承赫觉得很烦,有种失去自由的感觉,但标记带来的臣服性让他无法抗拒金轩的独占,即使心理上不舒服,生理上也会完全顺从。后来他发现这种独占欲也有好的一面:金轩会自动自发抵制任何诱惑,对他百分百忠诚,于是巫承赫也就释然了——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既然决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就必然要打消其他暧昧的念头。 标记的羁绊虽然残酷,但很安全,他们永远都不用担心对方出轨。 “晚上他们会有表演,改天有空带你去看,很刺激。”金轩发现他有些不悦,态度立刻缓和下来,讨好地摸他的头发,“还可以带你去赌场玩玩,有很古老的轮盘赌,说不定你手气好,能捞一笔。” “你经常去玩吗?”巫承赫问,“看表演,赌钱……招妓?” “怎么可能!”金轩瞠目道,“要工作,时间很紧,而且他们的表演格调太低了,还不如我……咳,我是说偶尔看一次还行,看两次就腻了。” “是哦,在这方面你是专家,说起来你有两年没登台了,会不会觉得手痒?” “……有点,下次把联邦大剧院包下来,单独表演给你看。”金轩眯着眼睛在他耳边低声说,“他们会的我都会,他们不会的我也会,包你满意,嗯哼。” 巫承赫被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耳朵里,缩了缩脖子,不禁脸红了:“走开,别动手动脚的,你先攒够包剧院的钱吧,穷得叮当响!” “嫌我穷吗?等我升职就可以加薪了,别着急。”金轩继续摸头。巫承赫挥开他的手,眼角瞟见白玛多吉正瞅着他们笑,脸更红了:“离我远点,长弓在看。” “不用担心,我告诉过他们了,我们俩这次的设定是情侣。”金轩说,“工作需要嘛,长弓也经常和其他人CP,千花、音波、偃师……我怀疑他和音波都有点装出感情来了,休假的时候也经常在一起。” 特工的生活太炫酷了,巫承赫无语,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道:“我怕你被怀疑。” “他们不会多嘴把我们的事报上去的,这是组内约定俗成的规矩。”金轩说,“再说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你只要藏好你的蝴蝶就可以了。” 巫承赫一想也是,知道他是谁的人不知道他和金轩的关系,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又不知道他是谁……唔,好吧,反正在外面,就放纵一下好了,于是放松地靠在金轩胸前,反手搂住他脖子,轻轻抚摸他发梢的部位,那是金轩最喜欢让他摸的地方。 果然,金轩很快就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像个吃饱了肉的大狮子。 乌篷船往前走了大约三百米,靠边停了下来,白玛多吉扛着行李带他们上岸,路过金轩的时候冲他暧昧地眨眼:“演技真好,把人都浪出火了啦。” 金轩踹他屁股,道:“回去操音波吧,他比我会浪。” 巫承赫跟在后头一头黑线。 沿着斜岔道走了不远,便是一家规模颇大的角斗场,金轩道:“到了,这就是咱们的垛口。”一手揽着巫承赫的肩,指着旁边一家挂红灯的酒店,道:“这家是天阙最有名的地下娼寮。”又指了指右边一家赌场,道,“这家赌场项目很全,但进去别玩大的。”做了一个手势,巫承赫明白大概是指他们出老千。 三人进了角斗场,里面喊声震天,乌烟瘴气,许多穿着军装背心的男人围着场子大喊,像是在叫某个角斗士的名字,一些穿着春丽装的女招待穿梭场中,兜售酒水和零食。 “离他们远点。”金轩揽着巫承赫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声说,“他们喝多了,输了赢了都喜欢干架,有时候保安压不住。” 巫承赫点头,跟他们沿着边上的木质楼梯走了足有五层,才来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走廊。楼下的嘈杂声渐渐远去,他们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金轩对墙上一个不起眼的装饰物扫了一下虹膜,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门里别有洞天,纯白屋顶,纯白金属墙面和地板,现代感十足的家具和摆设,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红发女郎坐在吧台边,正在拆卸一把小巧的射线枪。 “嘿,瞧瞧谁来了!”一个身材修长,相貌妖冶的金发男孩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铳枪!你这次的脸太丧失了,为毛搞这么丑,简直倒胃口!” “他是为了躲避你的骚扰。”白玛多吉迅速抬脚抵在他胸口,阻止他扑上来拥抱金轩,而后将肩头的行李箱往他怀里一丢,道:“去给他们收拾宿舍,音波,这次铳枪和顾问扮演情侣。” “嗷!我的心都碎了,为什么不是我!”音波抱着行李箱大叫,“你们这些老帮子我都吃腻了,好不容易来一块鲜肉,为毛不是我和顾问扮情侣?” “吼!”金轩的狮子第一时间发飙,冲过去对着音波的黑豹大吼一声,吼出来的气息把黑豹的胡子都吹飞了。 音波又是“嗷”的一声,抱着行李箱窜到大门对面的走廊,冲金轩叫,“搞什么,开个玩笑也不行吗?扮个情侣还扮这么投入……擦,让你的狮子滚远点,我的豹子在生理期,谁也不许欺负它!” 金轩压着巴巴里狮子退后两步,黑豹活动了一下被狮子吹僵的面部肌肉,回头怨念地白了主人一眼,在吧台边趴了下来。红发女郎终于装好了射线枪,用脚尖踹了踹黑豹的屁股,道:“音波,你想大姨妈想疯了吗?公豹子有个鬼的生理期。”跳下吧椅,与金轩拥抱,“嗨,铳枪,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医术太差把你给弄死了,担心了好几天呢。”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意识云不太稳定。”金轩微笑着说,在她准备用她34D的胸器拥抱巫承赫的时候,眼明手快地挡在了他面前,“只要握手就可以了,千花。” 千花翻个白眼:“我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在假扮情侣了。” 她说的有点绕,但金轩完全明白她的意思,继续微笑,眼神却变得有点危险:“随你怎么想,但是请务必离他远一点,这是命令。” “好吧。”千花无奈地耸了耸肩,向巫承赫伸手,“欢迎你顾问,听说你是医生,以后请多多指点,我是组里的航医。” “你好。”巫承赫对金轩强势的态度无能为力,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和一点,“我还没拿到行医执照,不算医生,请你多多指教才对。” “哈,你真是坦白得可爱。”千花挑眉笑了一下,瞄一眼金轩,“比某些人可爱多了。” “呵呵。”巫承赫只能给她一个招牌式的呆萌傻笑,可惜因为五官调整以后略有点女王,笑出来就多了那么一丝嘲讽的意味。 金轩皱眉,暗暗吐槽为什么把他的眼角调那么高,以前垂下来多可爱多可爱! 众人寒暄一番,巫承赫算是对金轩这组人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负责远程攻击的“长弓”、负责情报信息的“音波”、负责医疗和化妆的“千花”,以及负责军火支持的“偃师”。加上负责近战的“铳枪”金轩,一共是五个人。 哦对,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协助医疗和思维防护的“顾问”,也就是巫承赫他自己。 虽然金轩组里的五个人各有所长,但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是全能型战士,比如金轩,在狙击和信息方面恐怕就不比长弓和音波差。还有千花,在偃师不在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胜任武器专家。至于音波,咳……他在不搞信息的时候,是组里的专职诱饵,负责色|诱。 即将和这样的人共事,巫承赫颇有点热血沸腾,要知道这五个人随便拆开一个,单兵作战能力都能和007媲美。 于是他终于有点人生开了金手指的感觉了。 安排好宿舍,五个人坐到了大厅里,金轩是负责人,扫视全场,道:“说说吧,准备进展怎么样?” “一切就绪,严格按计划表走。”长弓白玛道,“音波根据你提供的数据扫描了整个第二集团军可能和达尔文中将有联系的人,按概率分布列了一个表单出来,下一步就看从谁下手。” 千花道:“大多数嫌疑人都在天阙军港,但也有一部分分散在其他空间港和小行星,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达尔文中将的幕僚,在事发后失踪了,有线索表明他可能在塔尔塔罗斯星球。偃师在外围待命,如果需要他打算去一趟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金轩沉默少顷,道:“那是蓝瑟星将长子的势力范围,是他最机密最嫡系的舰队驻地,想要混进去,恐怕很难。我们需要打通一名高级军官,才有可能拿到通行证。” 音波夸张地笑了一声:“啊哈!” 长弓也笑了,道:“音波已经搭上了一名上尉,隶属塔尔塔罗斯驻地,是名军需官。” “低调,低调,还不算搭上,只是随便勾搭了一下。”音波耸肩,“塔尔塔罗斯的人都很难缠,和别的地方不大一样,我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看一眼千花,“明天他会去赌场,我想和千花一起去,双保险,万一他特别直呢?” 说着说着有点发散,又看向巫承赫:“要不顾问也和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他喜欢未成年。” 95四批无敌 “说不定他喜欢未成年。”音波不知死活地说完,还冲巫承赫戏谑地眨了眨眼。 长弓想扑上去捂他的嘴,可惜已经晚了。金轩还没发话,他的狮子已然大吼一声扑向吧台,将趴在那里捋胡子的黑豹恶狠狠掀了个跟头。 黑豹在音波最后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就预见了自己的未来,想避开狮子,没来得及,只能硬扛着挨了一下子,等巴巴里狮子一拨怒气放完,怨念地爬起来朝它低声唬了一声,躲到墙角继续捋胡子去了,顺便白了主人一眼。 “喂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什么冲着我来,干嘛欺负我的豹子,它最近生理期很消沉啊!”音波也炸了毛,生气地对金轩叫,“用得着的时候喊我小甜心,用不着就让狮子来咬我?我们还有没有真感情了,以前说那么多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吗?!” 巫承赫正在喝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捂着嘴呛得直咳嗽,手忙脚乱擦茶几:“咳咳!对不起我……咳咳,我不是故意的。”小甜心什么的ye 太劲爆了吧! 金轩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想跟巫承赫解释,又碍于大家都在场抹不下来面子,半天咬了咬牙,指着音波对长弓道,“把他给我叉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别这样嘛。”长弓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他就是嘴大,又不是故意的哈。” 千花也附和:“是啊,他生理期嘛,内分泌失调容易乱说话。”对巫承赫道,“顾问你不在意的欧?” 巫承赫当然摇头,金轩略心虚地瞄他一眼,通过意识通感解释【他胡说的,我跟他就扮过一次情侣,我才没叫过他小甜心!】 巫承赫回答:【呵呵……】 金轩本来担心巫承赫生气,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放心了不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巫承赫这样一点醋都不吃,貌似有点没把他放在心上,于是又不痛快起来,扫了一眼三名下属,真是各种不顺眼,面无表情道:“好吧,今晚我做饭。” 他话音还没落,长弓忽然跟被电打了一样蹿了起来,一把将音波拦腰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他塞进宿舍,反锁房门,又重新坐在自己座位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了叉出去了,晚饭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那个,我们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巫承赫扭头看看千花,见她面有菜色,不解道:“怎么了?他做饭很好吃的啊,你们吃不惯?” “你是在开嘲讽吗顾问?”千花僵硬地看了他一眼,道:“或者你跟我们吃的不是同一个位面里的饭?” 长弓的额头已经完全被黑影覆盖:“呵呵……顾问你口味真重。” 巫承赫莫名其妙,询问地看金轩,金轩不接茬,咳了一声道:“我们继续……按照音波筛选出来的人选,我们在两个月内把这些人过一遍,找准目标再确定下一步的计划。”打开一个精密的星域图,道,“至于塔尔塔罗斯星球,无论达尔文中将的幕僚在不在那里,我们都得想办法进去探探情况。” “哦?有什么新消息吗?”长弓问。 金轩道:“达尔文中将的案子,导火索是黑珍珠事件,而黑珍珠事件中,佣兵团的目标是一箱来自于圣马丁研究中心的药物。两个月前圣马丁把药物的配方和样品交给了NTU,经过验证,确定是一批胚胎干扰剂,这种干扰剂能大大提高向导出生的概率。不过这批药剂刚刚从实验室里出来,还没做过任何*实验。” “哦。”长弓恍然,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他们要这种药剂,一定是想继续往下做。” “是的。”金轩点头,“这种药剂没有相当的科研实力是做不了的,所以上面怀疑达尔文中将,或者说他的幕后指使者,在某个地方有一个规模比较大的研究机构,能够承担初期科研、*实验,甚至是临床实验。我们必须在几个月内把这个地方确定下来。” “达尔文中将的驻地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千花问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幕后主使就是蓝瑟星将,如果我们贸然查探塔尔塔罗斯,万一方向搞错了,可能耽误时机。” “军部已经彻查了达尔文中将的驻地,没有发现研究机构。”金轩说,“整个远航军能够指使达尔文中将的,数不出来十个人,蓝瑟星将虽然近十年来和他没有明面上的接触,但作为他的间接上级,毋庸置疑嫌疑是最大的,所以我认为从蓝瑟星将下手,方向不会错。” “我赞同铳枪的推断,达尔文是蓝瑟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了区区一个渎职案,蓝瑟十年都没有再拉拔他,实在有点欲盖弥彰。”长弓道:“假设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蓝瑟,那管理这个研究机构的人必然是他嫡系中的嫡系。纵观整个第二集团军,能容纳一个研究机构,又属于他嫡系的军团,塔尔塔罗斯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是的。”金轩说,“他的长子凯文·蓝瑟,当年是远航军最具潜力新人,这十几年来却一直被他派在第三悬臂拓荒,还把兵站设在塔尔塔罗斯这种荒僻的行星……我认为蓝瑟星将不是这么低调的人,他之所以压着凯文,不把他当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只有一种可能——他要给他一个比星将更远大的未来!” “比星将更远大的未来……”千花若有所思,“除了统帅,就是总统了。” 一直没有发话的巫承赫摇了摇头:“不,如果蓝瑟星将想让凯文当统帅或者总统,更应该趁着年轻的时候给他刷军功,破格提拔,不会刻意隐藏他的实力,让他躲在联邦政府视线之外。” 金轩道:“是的,所以他的目的比统帅和星将都要大——他想分裂联邦,让凯文称王。” 沉默,长弓和千花的脸色都凝重下来,巫承赫和金轩对视一眼,同时将视线投向全息星域图,塔尔塔罗斯星球像个土黄色的弹丸,在图中缓慢地旋转着。 良久,音波的黑豹踢踏踢踏从宿舍里踅了出来,在远离巴巴里狮子的角落趴下,低声唬唬叫了几下,继续捋它威武的胡子。同时,星域图一闪,音波的虚拟头像顶着塔尔塔罗斯星球钻了出来,一本正经道:“铳枪说得对!”对金轩谄媚地一笑:“糖心,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了,可以把我放出来了吗?” 巫承赫再次破功,捧着茶杯笑了出来,金轩黑线,转眼去看黑豹,长弓立刻压住了他的手:“好了别生气,音波的臭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没头没脑的。” 金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冲千花做了个手势。千花嘻嘻一笑,跑去给音波开门。妖冶的金发男子像他的黑豹一样踢踏踢踏走了出来,这次不敢再逗巫承赫了,在远离他的椅子上坐下来,摸着千花的量子兽——一只肉桂色的红狼——嘟囔道:“我刚才不是说笑的,我是真的赞同铳枪哦。” 金轩懒得理他,他自说自话道:“不过我早说过,塔尔塔罗斯的人很难缠,凯文少将把那地方打造得跟铁桶一般,弄到一张通行证比登天还难。” “所以明天必须得搭上那个军需官。”长弓用脚尖点了点音波的大腿,道,“机灵点小子,如果发现他特别直的话,记得暗示他你其实是个女人。” “去你娘的。”音波踹他,“装女人太辛苦了,我年纪大了玩不了这个,又不是十六岁,还不如顾问……等等我们不是有女人呢吗?千花你不跟我去吗?” “我跟你去。”金轩忽然开口。 音波吓了一跳:“吓?你要装女人吗?不好吧,你这块头捏个胸得多吓人,扮人妖都太壮了!” “别把你的活儿往我身上推,无论那个军需官吃男吃女你都给我搞定他!”金轩敲了敲茶几,“告诉他你的老板我想在塔尔塔罗斯开角斗场,如果他愿意给我牵线,我给他百分之十的利润。”作为专案组负责人,金轩在垛口的掩护身份是角斗场的股东之一,一个来自敦克尔星球的土豪二代。 音波撇撇嘴,道:“玩长线吗?好吧,既然塔尔塔罗斯是我们目前重点的排查对象,早作准备是好的,如果那名军需官对百分之十动心,说不定愿意带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我就是这样想。”金轩说,“先跟他搭上关系,找机会以考察场地为名混进去,探探虚实。” “我看行。”长弓点头,“天阙就交给我和千花了,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们争取排查完其他人。” 音波指一指巫承赫:“顾问跟我们一组吗?” “是你跟我们一组。”金轩说,“我说过这次设定我和顾问是情侣,所以不会分开。” “好吧。”音波耸肩,“人多好,人多力量大,说不定那个军需官喜欢4P……” 金轩黑线,巴巴里狮子再次暴躁地跳了起来,好在这次黑豹已经有了准备,在音波说出“4P”之后立刻蹿了起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从墙壁一跃而出,不见踪影。 巴巴里狮子一扑没中,暴躁大吼,金轩用意识力将它压制下来,拖回身边给它顺毛。音波摸了摸下巴,看着黑豹消失的方向,道:“看,这就是豹的速度,谁还敢说我动作慢!” 长弓恨铁不成钢地揍了他一拳,道:“可长点心眼吧,连量子兽的智商都不如,你个胸大无脑的东西!” 千花将她的红狼召回身边,摸着它的顶皮道:“离音波远点,小心智商被拉低。”红狼妩媚地翻了个白眼,背对音波趴在主人身边,给他一个鄙视的后脑勺。 “嘁!”音波嗤了一声,道,“你们这帮没情调的人,怎么能明白4P这种高端货的萌点。”视线扫向唯一友善看着他的巫承赫:“顾问你说是吧?”不等巫承赫回答,摆了摆手,道“算了你还未成年呢吧,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可以不用参与。” 巫承赫受够了被当成未成年,抱着茶杯无奈道:“其实我成年了,我儿子都满月了呢。” 噗噗噗!!!接连三声,音波、千花和长弓都喷了,一个个瞪着眼珠子,不置信地看着巫承赫,继而整齐划一地将视线投向了金轩。 “……他开玩笑的。”金轩狠狠瞪了巫承赫一眼,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用意识通感道:【闭嘴!】拎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往宿舍拖,“不早了,你去宿舍休息,看看行动计划,我去做东西给你吃。” 巫承赫放完一个卫星,也觉得自己有点太不顾及大家的心理底线了,一边倒退着往宿舍走,一边不好意思地冲长弓等人笑了笑:“呵呵……”可惜他忘记自己现在顶着一张傲娇的女王脸,于是呆萌自动变嘲讽,糊了其他人一脸。 金轩抓狂道:“你可以不要再呵呵了!”呆萌变邪魅完全无法接受啊挠头! 千花看着小情侣消失在走廊尽头,嘴角抽了抽,道:“顾问他真是在说笑话吗?” 音波哆嗦了一下,道:“好冷。” 长弓附和地点头:“真的好冷。” 巫承赫在宿舍看了一会资料,金轩的狮子跑来叫他吃饭,他走到餐厅,发现大家坐在吧台两侧,眼睛发直,脸色发青,都是一脸要吃断头饭的表情。 吧台上摆着四凉四热八个大菜,还有一盆碧绿的菜汤,巫承赫光看那漂亮的颜色就肚子咕咕叫,坐在千花旁边的空位,不解道:“你们干嘛都是这种表情,金轩做饭很好吃的啊。” 三人齐刷刷转头看着他,继而齐刷刷目视前方,异口同声道:“呵呵。” 金轩从操作间出来,衬衫衣袖卷在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将一锅米饭放在吧台上,往巫承赫身边一坐,道:“可以吃了。” 巫承赫早饿了,闻言高高兴兴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刚要往嘴里塞,看其他人都不动,停住了,问:“怎么了,你们怎么不动?” “吃吧吃吧。”长弓一副要死快点死的语气,一咬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炒肉片,往嘴里一塞,也不嚼,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千花苦着脸夹了一小撮素炒青菜,以英勇就义的表情放进嘴里,然后……眼睛忽然亮了,尖叫道:“这不可能!” 巫承赫被她吓了一跳,咬着里脊含糊问:“怎么了?” “怎么可以这么好吃!”音波喝完一勺汤,立刻就哭了起来,“不应该这样的呀,以前不是这样的呀!糖心,糖心你居然耍了我好几个月!” 长弓也叫了起来,三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巫承赫总算听懂是怎么回事了:以前金轩跟他们一起出任务,因为意识云不稳定,经常发狂躁症,打完平衡剂以后就特别喜欢做饭,做好了也不吃,就摆在吧台上,在对面摆个碗,又是倒酒又是布菜,然后统统倒掉,跟发神经似的。 千花看他这样瘆的慌,就让最开朗的音波去安慰他,谁知道音波是个没脑子的,直接坐到对面,拿起碗筷打算开吃。金轩当场发飙,把菜全都倒了,还要揍音波,还好被千花和长弓架住了。 音波指责他浪费食物,发神经云云,金轩脸色当时那个难看啊,牙齿咯吱咯吱咬了半天,狞笑着道:“好啊,这次不算,下次一定做给你吃!” 之后的故事就比较简单了,金轩心情一不好,就做一大桌子菜给音波吃,还陪在旁边看着他吃,不吃不行,剩一口都不行,必须全部吃光。 问题他做的饭那叫一个难吃啊,咸的咸死,辣的辣死,音波吃一次饱半生,吃多了连任务都不能出了——菊花太疼有木有? 长弓和千花出于好奇尝了一次,当场就给音波点了无数根蜡烛,此后只要哪天金轩说要给大家做饭吃,大家一准全部崩溃。 巫承赫听他们颠三倒四说了半天,先是好笑,继而心酸,想想金轩一个人在远离他的地方追捕仇敌,用药物克制狂躁症,还做饭假装跟他一起吃……就难过得不行,悄悄将手伸到吧台下面,捏了捏金轩的手指尖以示安慰。顿了顿,通过意识通感道:【他无心的,你不该这么整他】 金轩的脸居然红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被他捏了手,还是觉得对不起他的小伙伴们,等大家闹哄哄地控诉完了,咳了一声,道:“别吵了,今天不都补回来了吗?要我重新换一桌吗?” 安静两秒,千花和长弓悻悻收声,只有音波还在嘤嘤哭泣。 饭后大家收拾了战场,又坐下来讨论了一下细节问题,各自回宿舍睡觉,金轩将巫承赫搂在怀里,下巴搭在在他头顶蹭来蹭去,又用脚趾抠着他的脚趾头数数。 “你真做黑暗料理给音波吃啊?有多难吃,有我做的难吃吗?”巫承赫枕着他肩窝,低声问。金轩动作一顿,尴尬道:“那时候心理不正常,狂躁又压抑,老想报复社会……不过谁让他手贱动我摆给你的东西。” 巫承赫黑线:“我又没死,你摆饭给我吃干什么?上供吗?” “太想你了,总是发幻觉,就想做点什么安慰一下自己而已。”金轩低头堵住他的嘴,亲了又亲,道:“怎么,心疼音波吗?不许!只许心疼我一个!”说着便压着他各种惩罚,直到巫承赫满脸通红开始求饶,才放缓动作温柔地照顾他。 巫承赫哭笑不得,连这种事都要吃醋,真是要命! 次日一整天大家都呆在家里看资料,熟悉枪械,傍晚时分千花开始给音波化妆,巫承赫出于好奇也站在旁边看,眼看着千花一层一层又一层地把各种粉啊水啊抹在音波脸上,一个小时之后,音波就变成了一个美得惊人的男狐狸精。 连巫承赫这种不太好男色的人都眼睛看直了——画完妆的音波太美了,简直夺人心魄,那勾人的狐狸眼,挺翘的鼻梁,淡粉色的嘴唇,再加上他修长偏瘦的身材,线条优美的细腰…… “哟,铳枪!”音波忽然冲巫承赫身后叫,巫承赫吓了一跳,立刻挪开眼睛假装看千花,半天没见身后有人过来,才知道音波是在耍他,气愤道:“你干什么!” “吓唬吓唬你呗,嘿嘿,哥美吧?你瞧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嚯哈哈哈……铳枪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难道昨晚没有好好满足你吗?”音波欠揍地扭腰,唱着风骚的小调回宿舍去换衣服了,留下巫承赫又囧又雷,风中凌乱。 标准时间晚上十一点,音波独自离开垛口,一个小时后,金轩收到了他的消息,对巫承赫道:“我们走。” 巫承赫第一次出任务,颇有点紧张,和金轩换了身略浪荡的衣服,一起去了隔壁的赌场。 午夜十二点,正是赌场气氛升温的时候,大厅里熙熙攘攘全是人,大多是远航军士兵,也有少数军官。大家也不管什么阶级关系,称兄道弟呼朋唤友,在赌桌上一掷千金,发出兴奋的叫喊。 除了荷官和赌徒,很多做皮肉生意的也混杂在人群中,金轩搂着巫承赫的脖子一路往场子里走,中途被不少艳妆女子勾搭,偶尔也有男人冲他抛媚眼,不过他统统视而不见,只耐心搜寻音波的下落。 “他在楼上。”巫承赫意识力比他略强,很快就通过筛选思维光点找到了音波的黑豹,指着二层一个角落,道,“他在那,旁边有个棕熊异能者。” “上去看看。” 两人沿木质楼梯上到二楼,果然看见音波坐在吧台角落一个男人的大腿上,正吊着眼睛冲人飞媚眼儿,那模样,就连巫承赫看了也是心头一荡。 那个男人大概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了,身材十分高大,胸肌厚实,肩膀比音波宽一半,胳膊比巫承赫的小腿还要粗。他显然对音波非常着迷,正抓着吧台上的筹码往他的蕾丝衬衫里塞,边塞还边捏他胸脯。音波腮边染着一丝红晕,嘴唇微张,像是被他弄疼了,吸了口气,嗔怒地抽他耳光,打得那人脸啪啪响。 那人却不恼怒,哈哈大笑,亲音波的脸,又抓起筹码往他内裤里塞。 巫承赫光看那场面就脸红了,暗叹特工真是不容易,色|诱这种事,没有强大的心理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比如他,就算拿金轩的性命要挟,估计也做不到坐在其他男人怀里笑。换了金轩,恐怕已经开打了吧…… 音波真汉子! 96一场豪赌 “我们现在过去吗?”巫承赫问金轩。 金轩摇头:“等音波的指令。”搂着他的脖子穿过拥挤的人群,在环形吧台的另一个角落坐下来,要了两杯啤酒,一边喝酒,一边借着帷幕的阴影用余光观察音波和那名军需官。 这个赌场整个是圆形建筑,穹顶五层挑空,二楼以上均为环形结构。一层大厅是综合性大赌场,非常宽敞,有轮盘赌、百家乐和二十一点等,赌徒们大都在那里玩钱,不时传来狂笑和怒吼的声音,像极了精神病院。四层以上则是VIP包厢,专门接待上层军官和常客,相对安静一些。 赌场的二层和三层,以休闲为主,周围设有老虎机和二十一点牌桌,也有吧台和舞池。兵痞们在吧台边喝酒吹牛,调戏侍应生,和兜揽生意的暗娼眉来眼去,有些谈好价钱带走,有的则直接在角落的阴影里展开交易。空气中混杂着酒味和脂粉气,有种下层社会特有的,令人兴奋的颓废感。 巫承赫对这样的氛围有些不大适应,他的意识力太强大了,混乱的环境会加重他的大脑负荷,让他觉得疲劳。金轩给他叫了酒,但他并不想喝,见吧台里有香烟,便顺手拿了一根点燃了,抽了起来。 金轩注意着音波那边,一扭头见他在抽烟,皱眉道:“你怎么抽上这个了?” “唔,好像里面有大|麻。”巫承赫抽了两口就发现味道不对,掐灭了架在烟灰缸上,喝了口啤酒,道,“这里太嘈杂了,我的意识云有点过负荷。” “过来我帮你揉揉。”金轩将他搂在怀里,帮他揉太阳穴。巫承赫正对音波所在的位置,注意到他换了个姿势,骑坐在那名军需官大腿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对方的脖子,正嘴对嘴地喂酒喝。 巫承赫延展听觉,听到那名军需官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唬声。音波的喘息也很急促,偶尔轻哼一声,带着魅惑的鼻音。忽然,那名军需官长长“哦……”了一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继而大口喘气,道:“噢,宝贝儿,噢,太棒了……我要带你走,来吧,给哥哥出个价吧。” 巫承赫面红耳赤,还有点弄不清他们到底搞了什么——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们只是互相抱着而已,音波怎么就把那货搞得□□的? 特工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音波低沉地笑了一下,捏着军需官的下巴和他说了几句,那人脸色有点不好,想掀桌子走人,又有点舍不得,脸上阴晴不定。音波搂着他脖子又是撒娇又是卖乖,他半天才犹豫着点了点头,猥琐地笑起来,手伸进音波的衣服里摸来摸去。 音波缠着军需官接吻发嗲,嘴对嘴地喂他喝酒,足足安抚了十来分钟,才依依不舍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扭着傲人的小蛮腰往金轩和巫承赫这边走来,走到半路还不忘回头给军需官吹了个飞吻。 巫承赫五体投地:尼玛太敬业了! “他说可以见见。”音波走到他们这边,俯身在金轩耳边低声说,“他很难缠,疑心重,不过权利够大,带三四个人进塔尔塔罗斯没问题。” 金轩点头,叫了一杯酒给音波,道:“你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音波哼了一声,捡起巫承赫抽了一点的香烟,风情万种地抽了两口,又喝了大半杯酒,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的工作我会搞定。” 巫承赫注意到他大腿上湿了一片,抽了几张纸巾给他。音波擦了两下,道:“塔尔塔罗斯规矩一定很严,他有很久没发泄过了,蹭了两下就射了我一腿……妈的,就不能留在晚上用吗?第二集团军都他娘的是快枪手,想找个能扛过半小时的简直比日了蓝瑟还难。” 巫承赫失语,金轩拍了一把他的翘臀,道:“别满嘴乱放炮了,过去吧,别让他等。” “老子的屁股摸一下一百联邦币,刚才他出两千块要跟我来一炮呢。”音波一化上妆跟艳鬼附体一样,大腿勾着金轩的腰磨蹭两下,又恶狠狠用食指点着他的胸口将他推开,“你个穷鬼滚!” 月薪八千的苦逼中校向一炮两千的男狐狸精比了个中指,摸摸巫承赫的头,叮嘱道:“在这等,盯着他的量子兽,如果感觉他在撒谎就告诉我。” 巫承赫点头,量子兽能反应主人真实的想法,但只有他这样的强向导才有可能察觉到细微的变化,做出提示。他和金轩有意识通感,在一定范围内不对话就能感知对方的思想。 音波带着金轩去了军需官那里,巫承赫延展意识力监听他们的谈话,顺便盯着对方的棕熊量子兽。 那边谈了足有半个小时,金轩态度诚恳但不过分谄媚,很符合他“首都土豪二代”的身份。一开始那名军需官有些怀疑他的来历,巫承赫依靠量子兽的反应提示了金轩几句,金轩顺着对方的毛儿摸,很快就取得了信任。 音波更是功不可没,他刚开始倚在吧台上,后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军需官大腿上,不时摸他的脖子和面颊,手伸进他衬衫后摆*。军需官初时还端着架子,被音波像蛇一样缠着,很快整个人就软了下来,眼神也有些迷离。金轩趁机和他频繁碰杯,又叫酒保加酒,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干掉了三大瓶威士忌。 他们谈了角斗场的事,又谈了规模和分成,每年的红利,后来军需官大概是真对这生意动了心,开始主动问及一些经营层面的问题,十分详细。 金轩想继续和他拉关系,看看时间不早,便邀请邀请他去角斗场玩玩。军需官同意了,站起身的时候用眼角扫到巫承赫,问金轩:“那是你的人?” 金轩在巫承赫的事情上极为敏感,立刻察觉到了危险,眯了眯眼睛,道:“哦,是,我从首都带过来的情人。” “首都的货色就是不一样。”那人搂着音波,还不停瞄巫承赫,舔了舔嘴唇,“今晚去汤屋,我请客,大家一块玩玩?” 汤屋就是垛口隔壁的酒店,地下娼寮,他这么说就是想4P的节奏了。金轩不置可否,只淡淡笑了笑,冲巫承赫打了个响指。巫承赫结了酒钱走过去,金轩自然而然地将他搂在怀里,对军需官道:“他太腼腆了,不熟悉的人放不开,不如大家多相处几天再说。” 军需官暗褐色的眼珠在巫承赫身上转了两圈,哈哈一笑道:“好好,我还有在这儿呆半个月,有的是时间熟悉。”伸手想勾巫承赫的下巴,被金轩不着痕迹地挡开了,道:“走吧,去我的场子玩玩,这里太没劲了,一群娘娘腔,我喜欢男人的游戏。” 军需官已经有三四分酒了,闻言哈哈大笑,勾着音波的腰与他们下楼,在门口的柜台兑了筹码,将一大把纸币塞在音波胸口,亲他的脸:“都给你,我的小*。” 音波嗤笑一声,将钱一张一张从衣领里抽出来,整成一沓装进裤兜,道:“这点钱也好意思拿出来打赏吗?我可看不上。不如等会儿帮你押个角斗士,看看你今晚手气如何。” 军需官又是大笑,之后便跟他们去了角斗场。 午夜时分,角斗场内气氛正热,主场的“死亡大轮换”已经进行了七轮,现在在场上的是连胜三场的一名壮汉,光头纹着一只巨大的红蜘蛛纹身,浑身肌肉像铁铸的一样雄伟,因为已经放倒了三名挑战者,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看上去极为凶悍。 周围的看台上,士兵们像疯了一样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不时有人叫侍应生帮他们下注,没人用电子转账,用的都是纸币,仿佛只有纸币才能在这种场合让他们体会到购买人命的快感。 “下一个挑战者,地狱佐罗!”主持人跳上拳台,大声喊道,“红蜘蛛对战地狱佐罗,让我们拭目以待,今晚的人气之王能不能战胜第四场,赢犬死亡大轮换’累计三十万联邦币的奖金!” 看台上的士兵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有人喊着红蜘蛛的名字,有人喊着地狱佐罗的名字,肾上腺素在燥热的空间里被炒到了顶点,即使巫承赫这样心平气和的人,站在VIP看台上也有些血脉贲张。 “来吧,帮你下个注。”音波从裤兜里掏出纸币,两指一搓排成扇子状,啪啪啪扇着军需官的脸,“你看好谁?地狱佐罗还是红蜘蛛?” 军需官眯着眼睛看着场上两个精壮的男人,红蜘蛛块头略大,但毕竟已经打过三场,受了点轻伤,地狱佐罗年轻一些,肌肉不如红蜘蛛贲张,但赤红色的双眼泛着凶悍的光,显然斗志极强。 “地狱佐罗吧。”军需官道,“你看呢?” 音波吊着眼睛一笑,吹了声口哨叫侍应生来,帮他下了地狱佐罗。金轩凑兴,也跟了一千块的注。 巫承赫有点肉疼,毕竟他们俩都太穷了,在学校的时候一千块够他们俩吃半个月的。金轩通过意识通感察觉了他的痛苦,咬着他的耳朵道:“这是公款。” 巫承赫拍胸,欣慰地点了点头,道:“那帮我也下个一千块吧。” 金轩笑,叫人来帮他下注,巫承赫仔细看看场内两人,道:“我下红蜘蛛,他胜了三场,气势正猛。” 军需官听了伸头过来,褐色眼珠色迷迷看他,揩油似的贴着他侧颊道:“听哥哥的,下地狱佐罗,红蜘蛛腿都骨裂了,肯定撑不过三局。” 巫承赫给他一个招牌式“呵呵”,女王似的斜吊着眼睛瞟他一眼,继续下红蜘蛛。军需官被他清纯中透着魅惑(大雾)的模样勾得魂儿都飘了,还想凑过来和他搭讪,金轩一伸胳膊就将他抱到大腿上,避开骚扰,勾着他的下巴亲他,宠溺地道:“随便玩玩,你喜欢下谁就下谁吧。”又冲军需官暧昧地眨眨眼,“在跟我闹别扭,小孩子脾气,你别理他。” 军需官哈哈大笑,搂着音波摸来摸去,这时比赛开始了。 场上响起嘈杂的吼叫声,那是下了注的士兵们在为自己的角斗士呐喊助威,巫承赫想想那一千块钱,虽然是公款,也有点紧张,勾着金轩的脖子往拳台上看,只见两名拳手你来我往,拳拳见肉,打得那叫一个凶残,红蜘蛛明显体力不支,被地狱佐罗逼至一角,压制着狂打,不一会儿头上就溅出血花来。 “哈!”军需官大叫道,“打死他,打死他!”场上买了地狱佐罗的人们也大声附和:“打死他,打死他!” 地狱佐罗不负众望,在第一局压倒性获胜,中场休息,沿拳台快走一圈,举着双臂发出野性的呼喊,将场上气氛推向最□□。然而接下来的两局却让大家大跌眼镜,第一局一直示弱躲避的红蜘蛛在第二局后半场忽然发力,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将地狱佐罗打了个落花流水,第三局结束的时候,甚至卸掉了他一条腿。 逆转性胜利,当裁判报红蜘蛛获胜的时候,场上发出轰然叫声,军需官跟着吼叫,太阳穴青筋暴跳。只有巫承赫喜气洋洋——十几分钟的工夫,他的一千联邦币就变成了三千,除掉金轩输掉的一千,还赚了一千。 这种无防护、无底线的搏命式决斗,最能勾起男人们的血性,之前在赌场内还懒洋洋的军需官,此刻双眼发红,像打了鸡血一样又叫又吼,喊侍应生过来帮他下注,兴致高昂。可惜他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好,接下来他连着四场都下新人赢,结果红蜘蛛却撑到了最后,连赢八场,成了今晚的挑战王。 巫承赫运气则好得惊人,一直下红蜘蛛赢,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就赚了近两万联邦币,都够睡音波十回了。 军需官连输五场,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连音波的讨好都视而不见,口中骂骂咧咧一直在诅咒红蜘蛛。这时主持人跳上了拳台,道:“好了,今晚红蜘蛛连胜八场,顺利晋级‘挑战王’,现在让我们问问他,是愿意继续挑战,和我们的年度冠军‘铁头’来一场大决战,还是拿十分之一的奖金走人!” “死亡大轮换”总奖金累计三十万,现在退赛,红蜘蛛作为“挑战王”能拿走三万联邦币,如果继续挑战,赢了年度冠军,他则可以拿走全部三十万。当然,年度冠军不是那么好打的,那是精英里的精英,强者里的强者,用拳头和血肉拼出来的死亡之神。 三万比三十万是很少,但也差不多抵得上一个高级矿工半年的薪水了,红蜘蛛和经纪人商量了一小会,上台表示放弃挑战,拿三万块走人。 看台上发出激烈的嘘声,失望的士兵们喊着红蜘蛛的名字,买他赢的人大声挽留他继续打下去,买他输的人则纷纷拇指冲下发出鄙视的口哨声,骂他是孬种。 “妈的,就这么退赛了,害老子输了五千块!”军需官也是一脸愤怒的表情,显然对比赛相当投入。金轩见他面色不善,叫侍应生来帮他退钱,另外送一瓶酒给他退退火。谁知那军需官完全不买账,不要钱,连酒也摔了,骂骂咧咧诅咒着害他脸面扫地的红蜘蛛。 这种没赌品的人最讨厌了,连音波都有点膈应,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翻白眼。但这人是他们的大主顾,好不容易搭上,坚决不能放弃,金轩拍拍军需官的肩膀,安慰他道:“行啦,人都走了,角斗场的规矩,他要走不能拦着。可恶,害我五千块都打了水漂。”他一路跟着军需官下注,也输了五千块,不过巫承赫都给他翻倍挣回来了。 军需官哼了一声,附和道:“是啊,他妈的,打赢了就跑,放着三十万不要,拿三万块走人,真他娘的穷酸!” 金轩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道:“今晚真是无聊啊,挑战王居然退赛,我可没兴趣再等一个挑战王。”打了个响指叫侍应生过来,道:“去,给我报名,我要挑战年度冠军!” 巫承赫吓了一跳,跟着站起身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这是角斗场!”这种地下角斗场是要签生死状的,打死无论! 音波也是皱眉,道:“老板,拳台上无大小,签了生死状,他们可不会因为你是股东就给你面子,还是别玩了吧,咱们去隔壁汤屋看午夜场表演怎么样?” 军需官听说他要下场,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咳了一声,道:“不错,这样太危险了,你还是再想想吧。” 金轩一笑,道:“难得大家今晚有兴致,我也很久没打拳了,就当给大哥助助兴吧。怎么样,你敢不敢买我赢?” 这就开始称兄道弟了,军需官低迷的情绪立刻被调动起来,高兴大笑,道:“好好好,兄弟你要敢上,我就敢下注,我买一万押你赢!怎么样够诚意吧?” 金轩点头,道:“行,有你这一大注,我今晚一定赢。” 巫承赫看着坐在拳台一侧的年度总冠军“铁头”,那人是个异能者,个子倒是与金轩相仿,但足足比他宽了一半,尤其上半身,简直跟铁塔一般。金轩虽然也是强异能者,但因为是华裔,骨架远不如欧美裔那样彪悍魁梧,而且他前一段才受过伤,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肌肉偏瘦,体能并不在巅峰状态。 【太危险了】巫承赫面带忧色,通过意识通感对金轩道【你的体能远不如他,就算以技巧获胜,也会非常辛苦】 金轩回道【你帮我】 向导能最大限度激发异能者的潜能,让他在不狂躁的情况下提升战斗力,达到巅峰状态。但巫承赫以前主要是安抚,还没有试过激发他,第一次试验就遇到这样生死一搏的场面,不禁颇有点担心。 【我相信你】金轩说【我必须赢,赢了,这事儿也就成了】 巫承赫看向军需官,果然,听了金轩的决定,他原本焦躁愤怒的眼神变得十分兴奋,看着金轩时充满信任和期待。 音波对金轩的行事风格非常了解,知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不会再更改,便也不再劝他,转而腻在军需官身上,道:“亲爱的,你不会以为我们老板是为了你的一万币吧?说实话,就算那三十万都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军需官一愣,继而想到他“土豪二代”的身份,哈哈大笑着对金轩道:“好好,够意思,你为了大哥我挑战总冠军,不管输赢,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知道你想在塔尔塔罗斯捞一笔,行,我给你这机会,你只要赢了他,我替你引荐尤里准将。” 金轩瞳孔一缩,尤里准将是凯文·蓝瑟的心腹,也是主管塔尔塔罗斯内勤的军官,和他搭上线,进入塔尔塔罗斯的内防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他微微一笑,道:“好,我就为大哥你打这一场,有你这句话,不管输赢我也值了。” 军需官眼中流露出一丝亲近赞赏,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朋友,尤里准将最喜欢勇士,你得到他的青睐,开角斗场就是小事一桩!” 金轩得了他的保证,放下心来,并起两指在额前一挥,也不多话,大步往拳台走去。 巫承赫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心中虽然担忧,但更多的是欣赏与自豪,挥了挥手,叫侍应生过来,将刚刚赢来的两万联邦币都交给他:“押挑战者赢。” 音波眼角一挑,道:“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巫承赫微笑,指了指太阳穴,语带双关:“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97特殊身份 “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听了巫承赫这话,军需官颇有点诧异,斜瞟了他一眼,貌似对他又感兴趣了两分,腻笑着道:“好啊,既然小可爱都下两万,我怎么好意思只下一万?”打开个人智脑转账,给侍应生转了足足三万过去,加上之前那一万现金,总共四万:“我押四万,赌我的好兄弟赢。” 四万块,即使对于他这样的高级军官也不是小数目了,音波眉梢一挑,心头暗喜,看来这人对金轩是真的上心了,想交这个朋友。冲他暧昧地飞了个眼神,笑道:“怎么,我家老板一上场,你就肯出这么大的价钱,刚刚在赌场,是谁说两千块要买我一晚来着?” “吃醋了?”军需官搂着他的肩膀笑,道,“他是搏命的比赛,你叉开腿就能赚两千,难度不一样嘛。” 音波的狐狸眼锐光一闪,随即泛起勾魂夺魄的水色,在他两腿间鼓胀的部位一扫:“你这么大,谁吃得下,我难道不是搏命?” 这么要命的恭维,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军需官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场就把他给办了,咬着他耳朵道:“行,一会去隔壁汤屋,你好好给我吃一吃,吃得好,我养你一辈子,四万算什么,四百万我也给得起。” 四百万……音波瞳孔猛地一缩,男人在这种时候说的话大多数都不能当真,但某些细节上却会暴露出真实的信息。塔尔塔罗斯区区一个军需官,居然一开口就是四百万,说明那地方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偏僻的兵站,凯文少将,也绝对不是一个被父亲放逐的长子。 他们一定肩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任务。 巫承赫在旁边看他们*,简直如坐针毡,音波的衣服都被推到胸口了,露出劲瘦的细腰,肌肉紧实的小腹,虽然不像金轩那样结实,但也不弱,估计揍翻这名军需官是不在话下。 明明是联邦精英中的精英,NTU千挑万选的超级战士,却要在这种地方忍受一名军需官的猥亵,特工这行真不是人干的……巫承赫不禁再次感叹:音波真汉子! 钟声敲响,穹顶上打下一束追光,金轩报名完毕,被主持人带到了拳台上。他换了条拳击短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荆棘蔷薇纹身早就被NTU整形师用医学方法掩盖,现在只看到光滑的小麦色皮肤。他胸肌发达,腰肌有力,腹肌轮廓分明,虽然远不如对手“铁头”雄壮,但每一条肌肉都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一样,没有一丝多余,没有一丝缺憾,完美无瑕,如同上等的雕塑。 “先生们女士们!”主持人大声道,“这是四个月来第一次有人直接挑战总冠军,请大家为这位角斗士的勇气鼓掌!” 围观的士兵们再次发出高亢的吼叫声,像这种直接挑战总冠军的,一年也遇不上几次,因为一般人都是通过车轮战,连续战胜八名对手才能成为“挑战王”,得到和年度总冠军决赛的资格。如果想要不通过轮环赛,直接挑战,则要缴纳六万联邦币的费用。 六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比挑战王的奖金还要高一倍,正常是没人愿意这么干的,再说不经过连续八场的洗礼,谁又有信心挑战年度冠军,那不是作死吗? 现在,就有这样一名作死的货站在了拳台上,围观众人怎能不疯狂? 金轩面无表情,目光冷厉,高举双手在台上巡游一圈,口中发出狮子一样凶猛的吼声,余音震撼全场,仿佛开了巨型低音炮。原本不看好他的人发现他是一名狮子异能者,纷纷对他产生了少许信心,几分钟的工夫,押在他身上的赌资多了不少。 巫承赫看着台上神祗一般的金轩,不禁有些目眩神迷。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金轩还是个杀马特,一身放荡不羁的艺术家气质,衣服裤子都是洞,头发跟拖布似的,整天不是骂远航军就是骂联邦政府,骂得汉尼拔血压飙升,骂得总统头大如斗…… 短短三年时光,他就变成了此刻站在台上的挑战者,沉稳、内敛、睿智、果决。磨难和伤痛就像洗礼,洗去了他身上的浮夸幼稚,沉淀了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 他是金轩,也是铳枪,他是浪漫的伴侣,也是世间最危险的人形兵器! “叮——”钟声悠然敲响,血战开始! 看台上瞬间爆发出狂放的吼声,随着铁头先发制人,所有观众都开始呼喊他的名字,那些下了注在他身上的人更是尖声叫嚣:“干掉他!干掉他!” 铁头士气如虹,一个凶猛的勾拳挥向金轩左颊,口中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金轩反应极快,迅速后仰,同时用左臂格挡,卸掉他大部分力道,趁机一矮身,一拳狠狠打在他腹部。 “嗵”的一声,金轩的拳头重逾千斤,砸在铁头坚硬如铁的腹肌上,发出一声金戈撞击般的闷响,那声音明明低沉而短暂,却仿佛砸在观众们的心上,发出震荡波般夸张的回音——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击中对手的,居然是挑战者! 全场哗然,连铁头都懵了一下:不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会这么快?! 刹那怔忡,铁头很快回过神来,虎吼一声,带着雷霆般的怒气再次攻向金轩,庞大的身躯山一样压过来,仿佛要依靠过人的体能将消瘦的华裔男子彻底压碎! 金轩依旧面无表情,浑身肌肉紧绷似铁,漆黑双眸一瞬不瞬盯着铁头,将他最最微小的变化都收入眼底,迅速做出反应,腾挪闪避,瞅准漏洞狠狠还击。 数米外的VIP看台上,巫承赫眯着眼睛,意识云沉静似海,在高维空间里伸出无数蚕丝般幼细的思维触手,精准地接驳金轩的意识云,一边压制他因为受到攻击而产生的狂躁火花,一边像电击一样刺激着他意识云中心一小片沉寂的光团。 那是金轩的潜能,和普通人类一样,异能者在正常情况下只能发挥大脑百分之七八的机能,只有建立了标记的向导,才能通过思维触手将他们大脑中的潜能一点点引发、激活,发挥最大的作用。 当然,也不是所有向导都能做到这一点的,激活潜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万一控制不好,会诱发异能者的狂躁症。几次下来,就能让一名异能者彻底失控,连向导都无法安抚。而且激发异能者需要向导的思维触手灵活而有力,简单地说,就是具备一定的攻击性,这是向导学校一直回避的教育方式。 所以虽然目前联邦有数千名全职军医,但大多数都是以安抚为主,只有极少数强向导才能做到激发自己的异能者,让他们达到巅峰状态。 巫承赫也是第一次试着刺激金轩,而且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因此多少有点紧张。不过他和金轩相容度极高,通感完美,所以除了刚开始有点手忙脚乱,后来很快就稳定了下来。通过细丝般的思维触手,他甚至感觉两个人的意识云发生了某种共振,互相激发,互相安抚,渐渐共同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拳台上,第一局进入尾声,铁头像一头暴怒的公牛,两眼发红,鼻孔翕张,追着金轩穷追猛打。这一战他是卫冕,压力远远大过金轩,所以他一开始就发挥了自己力气大、拳头硬的特点,压着金轩狂风骤雨般一阵连击,企图迅速消耗金轩的体力,争取在两局之内搞定比赛,这样他的粉丝才会更死忠,他的赞助者才会更慷慨。 金轩抓住了他这种心理,偏偏不给他正面对决的机会,借着他动作的漏洞闪躲腾挪,牵着他的鼻子满场走。渐渐的,铁头的攻击节奏变得有些混乱,金轩神出鬼没的牵制让他焦虑而烦躁,既无法摆脱,又无法击败——金轩的反应太快,判断太准,似乎每次他只要一蓄劲儿,金轩就能猜到他的动作,他的意向,甚至是他的心理活动。 这也是巫承赫的功劳,他激发了金轩的潜能,让金轩能通过对手最细微的肌肉线条变化预知其行动趋势,提前阻截,迅速应变。 于是原本想要牵制别人,消耗别人的,变成了被别人牵制,被别人消耗,当中场钟声敲响的时候,铁头几乎有些庆幸的感觉,庆幸自己能够停下来,歇口气,整理自己的节奏。 几分钟后,裁判组给出了第一局的得分,金轩以微弱的优势胜出,暂时压在了铁头之上。 成绩一公布,全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刚才的战斗太快,太炫酷,他们的眼神儿有点跟不上,但感觉铁头一路猛攻,似乎打中了金轩好几下,而金轩一直低调,除了第一拳比较真切,后面都有些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怎么就出现了这样闪瞎人眼的结果?! 看台上传来嘈杂的嗡嗡声,那是观众们在激烈交谈。拳台上,金轩静静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吐出口中的护齿,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水瓶喝水,铁头的拳头太重了,即使他尽力躲避,身上还是挂了彩,肋骨青了一片,膝盖也肿了起来,眉骨被挂了一下,渗出细细的血丝。 医生给他用酒精擦了伤口,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妥,金轩摇头,漆黑双眸看向对角线的铁头。铁头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身上却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一方面是因为皮肤太黑,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攻击中金轩用的都是柔劲儿,面上不显,伤都在里面。 金家用得是华裔著名的“严氏搏击法”,简单地说,就是现代搏击和古代功夫的杂糅,这种打法相当毒辣,往往表面上看不出痕迹,里面骨头血管都断完了。金轩从小受金辙真传,十几岁就敢和绑架他的劫匪动手,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是刚刚的。 当然,对着一个无辜的拳手,金轩还不至于下狠手,不过也不太轻是就是了。 视线掠过铁头,金轩又扫向VIP看台,音波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表情平静。他旁边的军需官却是极为兴奋,冲着拳台连连大叫,比大拇指,显然刚才看得相当过瘾。 隔着一个座位,就是巫承赫,他静静坐在那里,像一片幽深的潭水,周围那些嘶吼叫嚣像是被某种奇怪的气场屏蔽在了他的世界之外,完全影响不到他的心绪。 他的状态比之前在赌场的时候似乎稳定了很多……金轩心中有些讶异,见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冲他挑了挑眉,通过意识通感道:【放心,之前是热身,下一局我要开始反击了】 巫承赫对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叮——”钟声敲响,第二局开始了。 “吼!”铁头大喊一声,依旧先发制人,庞大的身躯凶猛地向金轩压了过来。经过上一场的搏斗,他已经意识到金轩不是那种心血来潮烧钱玩的富二代,而是受过严格训练,熟悉某种特殊搏击技巧的高手。他觉得有些心虚,因为他没接触过这种东方搏击式的打法,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三局两胜,金轩已经赢了一局,如果再来一局,他就完了。 所以他必须在一开场就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不能再让金轩牵着他的鼻子走,他要压住整场的节奏!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局金轩没有再延续之前灵活游走、趁机偷袭的打法,而是迎着铁头展开了正面反击! 金轩的体型不如铁头彪悍,但他的肌肉强度一点不比铁头差,一拳打出去,速度更是铁头的好几倍。沉重的铁拳,加上凶猛的速度,让金轩在拳台上彻底掌握了主动。他不再一味取巧,而是以东方搏击特有的快拳,配以刚猛的腿法,硬碰硬地将铁头再次逼到了死角! 一局不过三分之二,铁头的节奏已经被金轩彻底打碎,他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垮塌的山一样一点点被金轩打到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反击,想要爬起来。却是力不从心,金轩就像一头发飙的雄狮,一边发出威慑的怒吼,一边压着他爆发出一轮又一轮的连击,仿佛力量用之不竭,永远不会疲倦。 铁头发出崩溃的嚎叫,以掌拍地,示意认输,他的教练将毛巾丢入场中,同时表示放弃比赛。裁判吹响哨子宣布比赛结束,冲上去将金轩从铁头身上拉开。看台一片嘘声,很多人还沉浸在刚才金轩那几轮狂风骤雨般的组合连击当中,良久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裁判本来还怕金轩打发了性,控制不了自己,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随时准备给他打平衡剂。谁知金轩一离开铁头就恢复了平静,双目清明,呼吸也迅速平稳下来,只是显得有些兴奋,高举双拳向看台大吼。那些买了他的人自然回应他的吼声,有些买了铁头的,也被他的身手折服,纷纷起立鼓掌。 巫承赫悄然收回思维触手,看着台上伤痕累累的男人,金轩的身上又是血又是汗,半边脸布满淤青,右臂的旧伤有复发的趋势,肿起来一圈。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狼狈得要命,但当穹顶的追光打在他身上,他布满伤痕的身躯却焕发出一种令人震撼的独特魅力。 他就像战火中爬起来的勇士,充满凶悍的男子气概,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巫承赫双眼发亮,将两指伸进口中,吹出一声极为响亮的口哨,哨音中不知不觉使用了意识力,尾声震颤,良久不散。金轩听出了他的声音,一只眼睛肿了,眯起来看着他的方向,给他一个狂放的飞吻。 “好样的!太棒啦!”军需官都要High爆了,分开众人冲到拳台边,一把抱住从台上下来的金轩,哈哈大笑,将他的脊背拍得啪啪响,“太过瘾,太精彩了,真没想到兄弟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厉害!” 金轩微笑着与他击掌,接过巫承赫递过来的冰袋按在肿胀的右眼上,道:“侥幸,我也很久没有打拳了,生疏了。”旁边的主持人示意他去领奖金,他摇了摇头,对音波道:“让他们一半记在我账上,一半打给我大哥。”说着拍了拍军需官的肩膀。 “这这这,这不行。”军需官脸色一变,连忙摇手,他是爱钱,但军部有军部的规矩,他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 “别着急,他们会走好账的。”金轩微微一笑,耳语道,“给你做成赌资,税照常交,没人查得出来。” “哎呀兄弟你太客气了。”军需官眉花眼笑,他刚才下了四万在金轩身上,早就翻倍赚了回来,现在又多出十五万联邦币,就算除了税金,也有一大笔。 “千金难买爷高兴。”金轩眉峰一挑,道,“这儿太吵了,走,去楼上贵宾室坐坐。” 军需官早已和他达成默契,自然不会拒绝,搭着他的肩膀往楼上走去。巫承赫看着账面上忽然多出来的十几万联邦币,腿有点儿抖,拽着音波小声问:“话说,这十几万都是我用那一千公款赢来的,要统统归账吗?” 音波白他一眼:“你没事吧?你觉得联邦政府差你这点钱吗?” 巫承赫一噎,音波拍拍他头,道:“还一千回去就行了,让长弓给你做账。做特工就是有这点好处,冷不丁能捞点儿私财,运气好还能睡几个美男……”想起军需官,捂胸呕了一下,指着楼上道,“那什么,我不是说他。” 话音未落,金轩的狮子忽然从上面探出大头来,低低“唬”了一声。音波的黑豹立刻如临大敌,虽然还搞不清是不是主人又说了什么丧病的话,爪子一紧,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淡定!】音波恨铁不成钢地揪住它的顶皮,对巫承赫道:“我也不是说铳枪。” 巫承赫才不在乎金轩是不是美男,因为那根本就是不争的事实,捧着十几万联邦币还有些梦幻,傻傻“哦”了一声,飘着上楼去了。 贵宾室里,金轩披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巫承赫跪坐在他旁边,给他身上的伤口消毒包扎,又用冰袋给肿起来的地方冷敷。军需官已经从之前的兴奋中冷却了下来,端着高脚杯,看着杯中荡漾的红酒,眼中慢慢浮上狐疑的神色:“兄弟,你的身手这么了得,以前练过?” “嗯哼。”金轩勾着嘴角一笑,漫不经心道,“算是家传的吧,我从小就跟父亲学东方搏击,年轻的时候还打过职业赛。” “噢?”军需官眼珠一转,道,“东方搏击……是不是严氏搏击?” 金轩表情一僵,良久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道:“是。” “你是严氏搏击的嫡系传人?”军需官惊讶极了,两眼发光,“你是严家人?” 所谓严氏搏击,是三百多年前一名东方国学大师创立的搏击流派。那位国学大师姓严,据说年轻时是一名海军高官,后来因故退出军界,成立了“严氏国学馆”,潜心研究东方武学,最终创立了内外兼修的“严氏搏击”。 这种搏击术十分神奇,和传统西方搏击完全不同,集攻击性、艺术性、思想性于一体,军人练之可以提升战斗力,常人练之可以强身健体,而那些思想家,则可以通过它研习神秘的东方文化,涤荡心灵,陶冶情操。这项搏击问世不久就被列为奥运会比赛项目,还被收入基础学校体育教材,可以说,敦克尔联邦十个人有八个多多少少都能比划两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严氏搏击人人都能练得精,相反,因为它体系复杂,修行难度越往上越以几何级数增加,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仅仅止步于皮毛,就连那些奥运冠军、军队高官,最多也只能修炼到外门功夫的十之七八。 严氏搏击真正的精髓,是它的内功心法,这套心法是严氏的不传之秘,三百年来只有严氏的嫡系血脉才能研习。严氏百年世家,到了这一代,人丁略有些凋零,仅剩国学馆馆长严龄一支。严龄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在联邦科学院任职,是著名的机甲大师,幼女则是一名芭蕾舞演员。可惜,这两个人都对搏击不感冒,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继承家族的不传之秘。 不过江湖传闻,严龄有一情妇,早年曾为他生了一个私生子,很多人都传言,这名私生子才是严氏搏击的真正传人。 军需官若有所思地看着金轩,刚才角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名传说中的富二代使用的是某种神秘的东方拳法,有点像严氏搏击的套路,但比军队里流行的那种高明得多,而且在呼吸吐纳方面似乎别有乾坤。 严龄是华裔和德裔的混血,眼前这名青年,黑发黑眸,五官轮廓却十分深邃,尤其高高突起的眉骨,颇有点德裔的感觉。 难道他就是……那名私生子? 98史上最高调潜伏 “你是严家人?” 军需官一句问话,金轩的表情越发地不好看,犹豫了一下,冷冷道:“不是。” 音波本来斜倚在军需官旁边,此时忽然脸色微变,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军需官眉梢一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端起酒杯与金轩轻轻一碰。 金轩抿了一口酒,脸色阴晴不定,少顷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淡定,道:“好吧,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是严家人,但我父亲是。” NTU每个特工都有好几重掩护身份,金轩也是一样,这次他以角斗场股东的身份出现,背后自然有一大套以假乱真的履历证件,就算蓝瑟星将的人细细去查,一时也查不到破绽。 所谓的“严氏国学馆馆长”严龄,其实就是NTU总司令严令,作为联邦最牛特工的总Boss,他也有着联邦最牛假身份作为掩护——明面上是一名民间拳术高手,私底下是敦克尔联邦最锐利的一把匕首。 因为严家几百年前就跟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所以严令和金辙也是好友,当年金辙当特种兵在外面跑任务,都是严令和霍伯特在照顾金轩,于是江湖传闻“私生子”什么的,也不算空穴来风。 而因为两家私交甚笃,所以金家也是除了严家之外唯一传承了“严氏搏击”内功心法的家族。金辙和金轩,都是这套神秘东方搏击术的嫡系传人。金轩今天以“严氏搏击”击败铁头,也是刻意让军需官发现自己的假身份,有“严氏国学馆”作为后盾,他就能彻底打消军需官,甚至是尤里准将的顾虑。今后,他们通向塔尔塔罗斯的路,将会一马平川。 果然,他一承认自己的身份,军需官的脸色就变了,夸张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兄弟你的身手这么好,原来是家学渊源,只是……不知道你和严氏国学馆的严馆长,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金轩表情有些复杂,似乎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血缘上的父亲。” 军需官给他一个“了解”的眼神,再次与他碰杯:“英雄不问出处,来,大哥敬你一杯。” 金轩勉强一笑,将红酒一饮而尽,道:“大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这个人,念书不行,生意不精,就喜欢打拳,别的我不知道,打拳我是知道的,整个联邦,只有远航军辖区爷们多,拳手多,我要把角斗场开在这里,给老头子闯出一片新天地!” 军需官这下对他的合作诚意再无怀疑——一个私生子,手里有点钱,想干点事业,得到亲生父亲的认同,这想法再正常不过。而且年轻人,鲁莽毛躁最好控制,说不定能发笔横财…… 金轩又道:“天阙格局已定,我插不进去手,所以想在塔尔塔罗斯开辟新市场。大哥,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帮我引见尤里准将,帮我美言几句,我的场子算你一成股份,每年给你百分之十的利润当红利,你看怎么样?” 军需官目光变幻不定,道:“我说话算话,你赢了刚才的比赛,我也会信守我给你的承诺,不过塔尔塔罗斯和天阙军港不一样,军纪严明,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运作,你不要着急。”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道:“半个月内,我给你答复。” 他这样说,已经是答应帮忙的口吻了,金轩和音波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了然。 “好,我等大哥你的答复。”金轩爽快地说,亲自给他倒酒,与他碰杯,“不管这事儿成与不成,你这个大哥我是认定了。” 军需官一饮而尽,道:“你这个兄弟,我也认定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金轩一直在等军需官的消息,在等待的同时,他和音波、长弓和千花他们再次完善了天阙这边的后续计划,准备把偃师带到塔尔塔罗斯防线外围,作为他们这次行动的最后一道保护伞。 期间军需官约过音波,他出去应酬了几次,最后一次回来,带来了军需官为他们准备的通行证:“搞定了,他说尤里准将答应让他带我们过去谈谈,明天出发。” 苦等半月,终于等来了塔尔塔罗斯的通行证,他们前期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金轩将纽扣状的通行证放在右手心,用智脑激活,发现是限期七天的临时通行证,挑眉道:“很好,这样即使生意谈不成,我们也有七天时间可以转圜,塔尔塔罗斯星球只有一个人类驻地,时间应该够了。” “差不多吧,说不定去了以后还能延期,这都要看和尤里准将见面的结果了。”音波说着,收了通行证,见巫承赫坐在旁边喝茶,长臂一伸便搭在他肩头:“嘻嘻,顾问,准备好了么?明天咱们就要深入虎穴了哟。” “把你的脏手拿开!”金轩瞬间炸毛,巴巴里狮子二话不说往黑豹扑去,黑豹这半个月被扑了太多次,抑郁症有所加重,都懒得跑了,只伸出尔康手象征性地挡了一下,就趴平任扑了。 音波恨铁不成钢,用意识力操纵他的黑豹反击,半天黑豹才不情不愿挥爪拍了一下狮子的头,表示自己反抗过了。音波彻底拿它没治,将胳膊从巫承赫肩头撤回来,愤愤然对金轩道:“干嘛这么凶嘛,哥们勾肩搭背一下都不行吗?我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我是个男-!真不知道你在醋些什么,蛇精病!” “男-也不行!”金轩面无表情将他推开,“活的都不行!” “那你自己怎么不死一死!”音波白他一眼,摇摇晃晃回宿舍去准备行李了。巫承赫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是个男-?” “嗯哼。”金轩点头,“怎么我没告诉你吗?” “没有……好吧现在知道了也是一样。”巫承赫摆摆手,他只是有点意外罢了,要知道异能者,尤其是黑豹强异能者,成为男-的概率简直比基佬变直男还还要低!音波这种混合了诱受和强攻的体质真是太神奇了。 自攻自受都完全不违和呢…… 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三人就登上了飞往塔尔塔罗斯星球的军用飞船。 塔尔塔罗斯星球位于星系第三悬臂,相当荒僻,表面温度极低,大部分地表都覆盖着冰川。第二集团军的驻地就建在一片相对温度较高的绿洲上。说是绿洲,也不过是地表生长着一些低温藓类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植物。 飞船降落在机场,一下船巫承赫就打了个哆嗦——这地方太冷了,就算穿着恒温服,还是有点扛不住。抬头,看不到自然光,头顶是泛着冷光的人工天幕,有毒大气被隔离罩隔在外面,但仍旧能嗅到淡淡的臭味。 “住处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军需官带他们下船,兴致勃勃跟他们介绍,“尤里准将预约了三天后见你们,这几天你们可以在驻地随便转转,看看环境,如果有合适的地段先告诉我,我帮你们留意一下。” “太谢谢你了,大哥。”金轩微笑道。 “见外了啊。”军需官跟他已经很熟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咱俩谁跟谁。” 一行四人乘坐通勤车去了驻地酒店,军需官挺够意思,给他们安排的是高级套房,温暖舒适,十分宽敞。因为他赶着回军部报道和销假,所以把他们带到以后就离开了。 他一走,金轩和音波就打开了行李箱,先是用信息屏蔽器屏蔽了房间里可能有的监控,把这里做成一个信息黑屋,而后打开塔尔塔罗斯驻地全息沙盘,在上面标注他们所在的地点。 “塔尔塔罗斯驻地近三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相当于两个中型城市大小,靠我们三个人不可能做地毯式搜索。”金轩皱眉道,“我想用智能机器人先将整个驻地扫描一遍,确定各个区域的保密情况,再做人工排查。” “好的。”音波打开一个小盒子,将里的小金属片倒出来,大致数了数,道,“三万平方公里,这些都放出去,大概要花一天的工夫。” 金轩点头,和音波将那些小金属片飞快组装、粘合,不过半个小时工夫,就组合出了一百多个智能昆虫,它们外形各异,有大有小,共同特点是和本地昆虫十分相似,几可以假乱真。 金轩测试了芯片,打开窗户将它们分批放了出去,而后打开控制主机,投影出一片巨大的扇形全息屏,屏幕被切割成了一百多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显示着一枚智能昆虫机器人的视野。 接下来的一天,三人分时段值班,一直密切监控着全息屏,晚上军需官来了一次,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说最近很忙,尤里准将见面之前没时间再来看他们了,让电话联系。 金轩求之不得,一脸遗憾地将他送走,回头立刻与音波整合了白天的监控结果,建模计算,将整个塔尔塔罗斯驻地按防卫等级划分片区,投映在全息沙盘上。 “防卫等级越高的地方,说明里面的秘密越多。”金轩指着沙盘上深色的区域道,“这一片是电磁屏蔽区,所有机器昆虫都没有发回监控结果,基本是信息黑箱,我猜我们要找的研究机构,最大可能性就在这里。” 音波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时间有限,我们必须从最可疑的地方开始查。” “你准备明天要带的设备,我今晚和顾问去这一片区附近打探一下,看看情况。”金轩看看时间,已经是敦克尔标准时晚上九点,道,“我们会在午夜前回来,随时保持联系。” “好。” 金轩和巫承赫换了情侣装,勾肩搭背出了酒店,乘坐通勤车去了离目的地最近的一条街,假装游客在那附近转了一圈,又去军人酒吧喝了杯酒,才摇摇晃晃往酒店走。 【这一区门口有哨卡,要特殊通行证,我们的证件进不去】金轩通过意识通感对巫承赫道【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里面构造很复杂,大概是塔尔塔罗斯驻军的指挥中枢】巫承赫答道,他的意识力相当强大,刚才在这一区周围转了一圈,已经把里面的结构扫了一圈。不过这一片区太大了,中心部分距离太远,他感受得不是很清楚。 他将自己扫描到的情况通过意识通感告诉金轩,道【也许我们要找的研究机构,就在中心的盲区,我得再靠近一点才能看清楚】 金轩沉吟了一下,道:“先回酒店再说。” 酒店里,音波已经准备好了第二天要带的设备,金轩把晚上勘察的结果告诉他,他想了想,道:“通行证好办,我们可以黑掉芯片,做一个假的授权进去,不过这里防御等级这么高,我们都是生面孔,一起进去目标太大了。不如这样,我们按老规矩分两组,我进去,你们在外面接应,万一我出了事,你们可以第一时间找军需官转圜。” 金轩思忖片刻,点头道:“好,就是这样,你带上智能眼,随时把里面看到的东西拍下来传给我,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妥,立刻给我发消息,最坏的情况,我通知偃师,就算强攻也能把你捞出来。” 音波乜斜他一眼,道:“用不着偃师,我又不是菜鸟,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尽量不破坏原计划。” 金轩知道他的本事,虽然音波军衔比他低得多,但作为特工资格可比他还要老,于是笑了笑,道:“行,那我们等你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金轩和巫承赫就结伴离开了酒店。音波修改了通行证权限,将一枚细小“智能眼”贴在瞳孔上,稍后也离开酒店,混上了开往信息禁闭区的通勤车。 通勤车穿越大半个塔尔塔罗斯驻地,音波坐在车上,不时眨眨眼,控制着智能眼将周围的景色拍摄下来,存进智脑,实时同步给金轩。不一会他就收到了金轩暴躁的斥骂:别浪费资源,蠢货!智能眼的内存是有限的,好钢给老子用在刀刃上! 音波嘴角一抽,不敢再乱眨眼了。 一个多小时后,通勤车停在一座守卫森严的大门口,音波神色一凛——目的地到了。 这里防卫相当严密,音波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将哨卡的位置和巡逻兵数量大致记录了一下。这时通勤车上的士兵们纷纷下车,在门口排队准备扫描证件,音波也老老实实跟在前面一个人身后下了车,低头排在队伍里。 刚验了几个人,大门忽然开了,从里面开出来一辆挂着“绝密”徽标的气浮车。 特工的直觉让他立刻警惕起来:什么人保密级别这么高? 气浮车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让哨卡验证身份,而后重新启动,往远处飞去。音波眼角的余光目送它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想想,又说不出哪里怪。 简单的插曲过后,队伍再次开始移动,音波左手心捏着通行证,还在考虑绝密车的问题,忽然感觉上嘴唇一热,一低头,两滴鲜血掉在胸口。 怎么回事?哪来的血?音波莫名其妙摸了一把,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在流鼻血! 卧槽!出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流鼻血?音波捂着鼻子连头都不敢抬,不知道自己是病了还是中了异星病毒,手伸进衣兜里拿纸巾,忽觉下腹一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发现他在发|情! 向导!这里有向导! 音波惊得手都抖了起来,他长这么大还从没遇见过向导,只是在生理卫生课上了解过异能者发|情时的反应,他知道遇到高相容度向导的时候他会流鼻血,会勃|起,会狂躁,但他死也没想到他人生的第一次会发生在塔尔塔罗斯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而且是在这么要命的关头! 天!音波感觉自己双眼正弥漫起淡淡的红雾,视野开始变得不太清楚,他努力克制自己稳定下来,给金轩发了个消息,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便携式注射枪,准备给自己打平衡剂。 但愿这玩意能管用! “嘿,哥们你怎么了?”排在他身后的士兵发现他的异样,拍拍他肩膀,关心地问,“怎么耳朵这么红?” “……”音波无语,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高调地“潜伏”过,NTU给他做过各种培训,唯独没告诉过他在拿着假|证过关的时候发|情了该怎么办。 人生啊,太炫酷! 他不回答,那人越发好奇,脑袋越过他肩头看他的脸:“你没事……”话音未落,便看到他眼中弥漫的红雾,立刻脸色大变,后退一步大声道:“大家小心,退后!有人在发狂躁!”狂躁的异能者是非常可怕的,要是来不及打平衡剂,很可能会伤及周围的人。排队的士兵们一听这话立刻散开,在音波周围空出方圆五米的空地,警惕地看着他。 音波燥热难耐,强忍痛苦示意大家不要怕,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哆嗦着将手中的注射枪对准颈静脉打了进去。 一针下去,剂量不够,他已经被引发了结合热,常规剂量根本不起作用,无奈之下他将剩下两支药剂都打了下去,静候片刻,才感觉缓解了一点,勃|起平复,视野也开始变得清晰。 “没事了,没事了。”他收起注射枪,擦了擦上嘴唇的血,示意大家继续排队,“我已经控制住了,大家不用惊慌。” 士兵们将信将疑围拢过来,继续排队,这时他后面那人忽道:“你是哪个部分的?怎么这么眼生,我好像没见过你。” 今天真是出行不利,看来应该跟铳枪学习一下古中国黄历的检索方法了……音波竭力保持平静的语调,淡淡道:“我新来的。” “新来的?哪个单位新来的?”那人狐疑地追问。 假|证好办,人的记忆力却是没办法蒙混的,音波掩饰地掏出纸巾擦鼻血,思忖着今天是不是应该放弃行动,跟铳枪换个角色执行任务,刚才他风头出太大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再来会引起怀疑,得不偿失。 “说话啊。”那人越发怀疑,大手抓住他肩膀,厉声追问道。 就在这时,忽听“嗡——”的一声,之前飞走那辆“绝密”车又开了回来,一个急刹停在门口。紧接着,一名身材矮小,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跳下车,扫视排队众人,大声问:“士兵们,你们刚才有人起反应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说什么“起反应”。音波却是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再不走怕是要糟,趁着追问他的士兵一愣神的工夫,不着痕迹摆脱他的钳制,悄悄后退,打算离开这里。 那名白大褂见没人回答,扫视众人,又追问了一遍:“我是说,刚才有没有人发|情或者狂躁?”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不约而同看向音波,十几根指头统统往他一指:“他!” “……” 音波:尼玛! 这下跑都跑不掉了!音波只好停下脚步,一脸无辜地看着白大褂:“啊,是我,我刚才狂躁症发作,不过已经平复了。” “噢,是你。”那人眼睛一亮,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你哪个部分的?” 音波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打当特工以来攒的那点儿节操都要掉完了,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第一时间悄悄打开左手的个人智脑,将通行证上挂着的骇客修改软件迅速删除,重又恢复了七天临时身份。 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之前刚刚平静下去的狂躁又有复发的趋势,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哗哗地喷了出来,简直跟不要钱似的! “啊,真的是你,你在发结合热,太好了!”那人一脸捡到钱的表情,也不再追问他的身份了,回头对车里大声道:“来人,把他带走!” 车上跳下两个强壮的卫兵,二话不说就将音波两边架起,往车上拖了过去。音波彻底无语了,只好捂着鼻血跟他们上车。那名白大褂在他后面也上了车,对驾驶员道:“回研究所,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研究所!音波脑子里一道闪电霹过,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人昨晚绞尽脑汁想的办法都没用上,他就凭一腔鼻血被送进了传说中的目标地点! 妈妈,人生太玄幻了! 99史上最奇葩CP 大门缓缓打开,气浮车飞进了塔尔塔罗斯驻地最核心的指挥中枢。 透过舷窗,音波看到内墙上有一个红色的“X-X”标记,这在远航军内部就是绝密的意思了,看来他确实已经接近了目标地点。两名卫兵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纹丝不动,那名把他抓上来的白大褂坐在他对面,两眼发光,跟看牲口似的上下打量着他。 至于那名引发了他结合热的向导,音波猜测大概是在后舱里——这辆车分前后两个车舱,他坐在前舱最后一排座位上,能嗅到身后的隔板后面正逸散出阵阵令人发狂的甜蜜的味道。 “用这个,你看上去很糟糕。”白大褂递给他一支注射枪。音波犹豫了一下接过了,估计那是某种大剂量的平衡剂。一天之内注射这么多药物会给他的意识云带来很大伤害,但显然不打针伤害更大——他的结合热都快把他烧爆了,再过几分钟他一准要发狂躁。 “话说你到底是哪部分的?”白大褂看他打完平衡剂,眼中红雾褪去,才想起他身份的问题。 “我哪部分都不是,我只是个游客!”音波早在被他抓住之前就删除了一切伪造的痕迹,顺便跟金轩发了求助信息,特工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下他最好保持平民的身份。 果然,白大褂一愣:“你不是军团的人?” “我是跟我们老板来和尤里准将谈生意的。”音波把尤里准将抬了出来,希望能给对方施加一点压力,无辜道,“我本来想在驻地转转,帮我们老板看看场地,结果不小心迷路了,看这边好多人排队,就想过来问问路,然后你们就来了,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说着说着流露出惶恐的表情:“长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我身体好像不太对,我以前发狂躁症不是这样的!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居然是平民……”白大褂眉头蹙了起来,显然有些伤脑筋,想了想,道,“你的通行证我看看。” 音波将军需官给他的通行证打开,白大褂看了他的基本资料,不知为何忽然喜上眉梢,眼睛亮得跟狼一样,喃喃道:“黑豹异能者,基因优良,七国混血,你还是个男-!完美,简直完美!” 完美?什么意思?音波保持着无辜的表情,大脑却飞速运转,试图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他们有一名向导,一名和他相容度极高的向导,白大褂之前说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现在还夸他完美……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忽然浮上脑海——他们不会是想给他一个向导吧! 天哪!世上还有这种掉天上馅儿饼的事情吗?向导这么珍惜的动物,什么时候轮到他这样的低级军官奢想了?要知道他两个月前才破格晋升上尉,离上校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什、什么完美?我吗?”音波做出一副忐忑不安地表情,看着白大褂,“长官,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能给我的老板打个电话吗?” “哎,你别害怕,也不用着急,我稍后会慢慢给你解释,总之对你来说绝对是好事儿,一辈子都碰不上的好事儿。”白大褂笑着安慰他道,“这一区有信息屏蔽,普通个人智脑无法和外界联系,你要和你老板通话,我得先请示我的上级,嗯,总之你稍安勿躁,我们马上就到了。” 音波还想追问,忽听后舱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白大褂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探头道:“您还好吧,小山先生?” 后舱是封闭的,只在隔板上方有一个一尺见方的透明视窗,音波进来后就背对着视窗,一直没有机会窥探那名向导到底长什么样,此刻趁着白大褂问话,立刻假装好奇的样子回头去看。 透过视窗,他看到后舱幽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材颀长的亚裔男人,非常年轻,不超过三十岁,五官清隽,表情冷漠而高傲,浑身散发着一种沉静阴郁的气质。他皮肤十分白皙,因为发|情,颧骨浮着一抹淡淡的粉红,漆黑双眸呈现不规则的椭圆形,额头冷汗涔涔,显然正在全力抵抗结合热带来的痛苦。 一个不甚明显的暗褐色身影就伏在他脚边,是一只二十公分长的变色龙,因为主人意识云波动,它无法保持稳定的拟态,皮肤的颜色时明时暗,看上去痛苦而纠结。 一名典型的隐形向导……音波瞳孔一缩,启动智能眼,悄无声息拍下他的照片,存到了自己的个人智脑里。这里有电磁屏蔽,暂时发不出去任何信息,如果一会他们允许他和金轩联系,他会想办法把照片传出去。 “他是谁?”音波回过头来,一脸狐疑地问白大褂。白大褂笑而不语,道:“别着急,我得先请示上级,才能确定你能不能和他接触,唔,总之祝你好运吧,小伙子。” “等等,长官,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音波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白大褂的衣袖,追问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很甜的气味,特别好闻……”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住,看看后窗,又看看白大褂,瞠目道:“天!他是个向导!” 装傻是有限度的,他鼻血都飚成这样,和向导也打了照面,再假装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有点过了。 白大褂嘴角一勾,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道:“别着急,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噢,我们到了,准备下车吧。” 气浮车停在一栋毫不起眼的两层建筑物前,这里没有任何铭牌,只在门口刷着一个“X-X”标记。车门打开,音波在两名卫兵的“帮助”下下了车,被白大褂带进了大门里。进门的时候他看到有人打开了后舱,那名被称为“小山先生”的隐形向导也下了车,被两名普通人类士兵带进了建筑物侧面的另一个入口。 至此,音波已经差不多猜到了这名隐形向导的来历,NTU资料有提到过,“大屠杀”时代有一个地下向导保护组织,专门为那些不愿被送到通古斯基地的向导提供庇护,那些隐藏起来的向导,叫做“自由向导”。这个组织据说至今还存在,有人做过估算,说他们起码保护着两千名向导,躲避在联邦政府视线之外。 这名“小山先生”应该就是一名自由向导,不然不会这个年纪还没有被发现。现在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被蓝瑟的人捕获了,但他们但并没有把他交给向导学校,而是关了起来,甚至还在为他物色高相容度的异能者。 他们想干什么?音波在电梯里飞快地思忖着,蓦然想到特工组此行的任务——他们在寻找一个向导胚胎干扰方面的秘密研究机构! 向导生出向导的概率是普通人的很多倍,相容度越高概率越高,那名向导是个男人,和他高度相容,而他是一名可以生育的男-! 一切都有了答案,确实如那名白大褂所说,他的运气好极了,走在街上拉郎配,仅凭一腔鼻血就成了种马候选人。 电梯一路下行,很快就到达了地下五层,音波在两名卫兵的引导下沿着狭长的走廊走了大约十米,来到了一个光秃秃的房间。这里大概是个会客室,摆着椅子和桌子,头顶的天花板泛着苍白的冷光,让人很不舒服。 卫兵离开,反锁房门,会客室只剩下他一个人,音波一脸惶恐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坐到了椅子上,一切都表现得像个忐忑的平民。他注意到房间四角都有监控,一定有人在另一个地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枯燥的等待,没有人来问询,也没有人来向他解释什么,甚至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音波等了一个多小时,开始表现得烦躁起来,隔一会就敲敲门,喊两句:“有人吗?”、“放我出去”、“我要打电话!”……之类的话,但一直没有人来理他。 就这么一直等了四个多小时,门才开了,那名把他带进来的白大褂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道:“啊,让你久等了。” 音波霍地站起身来,暴躁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是犯法的!我要见我老板,我要见尤里准将,你们等着瞧吧,我回头一准把你们告个底儿朝天!你们非法监|禁平民,还窝藏向导!” “噢,别激动我的先生,按条例在军队驻地我们可以请任何平民协助调查,四十八小时以内的问询都是合法的。”白大褂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会告他们,对尤里准将也没什么忌惮,他微笑着坐在音波对面的椅子上,敲了敲桌子,道,“至于窝藏向导的问题,来吧,我们谈谈,我想你听了我的话一定会感激我们的做法。”眨眨眼,意味深长地道,“我说过,我会给你好运气。” 音波将信将疑坐了下来,问:“你想谈什么?你们把我关在地底下,还想跟我谈什么?!” “这里不是普通的地底下,而是塔尔塔罗斯研究所。”白大褂道,“我是这里的研究员,你可以叫我海因奎博士。” 音波一愣:“研究所,这里不是普通驻地吗?” 海因奎摇头:“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驻地,这里是第二集团军秘密基地。有些机密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知道的是,我们现在有一个研究项目需要你的帮助。” 来了!音波依旧是狐疑的表情:“什么研究项目?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个普通助理而已。” “噢,你什么都不需要懂,只要配合我们的研究就行了。”海因奎道,“事情是这样的,你之前见到的那名向导,小山一美先生,是一名自由向导,他自愿协助我们进行一项基因干扰方面的研究,但这项研究还需要一个和他高度相容的异能者。” “我吗?”音波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嗯哼。”海因奎点头,“小山一美先生是一名变色龙向导,体质有些特殊,相容者非常难找,我们已经帮他物色了几个月了,始终没找到能让他散发信息素的对象,还好今天遇到了你,不然我们就得带他去其他驻地了。”说着又流露出了那种相看牲口的表情,眼睛发绿,“你太幸运了,年轻人,整个塔尔塔罗斯你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控制不住发|情的人。本来我们还遗憾你是个男人,结果你是名男-,这下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等等。”音波抬了下手,道:“男-怎么了?你们该不会是想让我给他生个孩子吧?” “啊哈,你真是聪明。”海因奎拍拍手,道,“正是这样,我的先生,我们有一种最新研究的药品要进行临床试验,需要一对高相容度的异能者·向导配对,对受孕者进行胚胎基因干扰,观察药物的疗效。小山一美先生已经同意和你在一起了,你怎么看?” 所有的猜想都被印证,音波仍旧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居然想让他给一个陌生男人生孩子。 而且对方是个向导! 作为特工他有很多普通军人无法拥有的权限,比如公款赌博,公款旅游,公款泡妞,但不包括公款睡向导。向导太稀有了,保护法规定只有上校以上军官才有资格参加向导学校的相亲舞会,而且这还只是报名而已,联邦少校以上军衔的军官有两万名,最终能够得到资格的不到三千名,大家还要拿职务、军功、基因等条件去排名,排在前面的才能去通古斯。 如果未经排名就标记一名向导,他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轻则流放,重则电刑!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但真的要回绝海因奎吗? 他任务在身,好不容易得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真要放弃了,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混进研究所吗?而且他们把这么多秘密都告诉了他,他要是真回绝了,还能活着出去吗? 人生啊,太苦逼了,为什么左右感觉都是个死? 音波抓狂的不行,挠头挠得金发掉了一地,半天问道:“你们说要做胚胎实验,那万一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哦,这是个问题。”海因奎说,表情倒是很坦荡,“实话对你说吧,这种事我不能骗你,如果实验失败,你们的孩子可能会是畸形,你的身体可能也会受到影响,不过听我说年轻人,以你的条件这辈子恐怕都摸不到向导的边儿,如果你同意留下来帮我们,将会拥有一名变色龙向导,即使没有孩子,你的人生也已经够幸运了,不是吗?而且向导能帮你延长一倍的寿命,足以抵消实验带来的身体伤害,还有什么比狂躁症更可怕的呢?” 比狂躁症更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音波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低头思忖了很久,久得海因奎都有点不耐烦了,才狠狠咬了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我要求和你们签合同,定时间段,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你们这里吧,那有向导又有什么用,跟坐牢也差不多。” “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一个临床试验做几十年,而且我们陆续还会找到更多的志愿者配对。”海因奎说着,打开一个文件夹,递给他一叠印好的协议书,“这是我们的合约书,你看一看,没有意见的话就签个字。” 音波仔细浏览了一遍合约,发现里面漏洞百出,满满当当全是陷阱,几乎就是把他往坑里埋的节奏。不过对他来说合约长什么样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得马上和金轩联系,制定下一步计划,尽快完成任务。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真是个爽快人。”海因奎笑得像个狐狸,在合约上签名盖章,将属于音波的那份递给他,“这一份是你的。” 音波接过合同,卷起来在桌上敲了敲,道:“合约规定我要在这里呆五年,我得先跟我的律师联系一下,让他保管我的合约,否则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无法维权,你说是吧?” “当然,这是必须的。”海因奎理解地点头,“你可以联系你的律师,把合约寄给他。” “不用,交给我老板就行了,他会帮我转交的。”音波说,“我现在可以给他打电话了吗?我离开酒店已经快六个小时了,他找不到我的话可能会去找尤里准将,说不定还会报警,那就麻烦了。” “这个没问题。”海因奎站起身来,“跟我来小伙子,我带你去信息室给他打电话,不过记得你签过的保密协议,这个研究计划绝对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亲人,明白吗?” “明白。” 海因奎带他乘电梯上到地上二层,将他带进一间信息室,道:“好了,你可以在这里打电话了。” “呃,你能回避一下吗?”音波说。 “当然。”海因奎好不犹豫地点头,退了出去,还帮他关了房门。音波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放心地退出去,是因为这间信息室基本是全透明的,到处都是监控摄像,他们根本不怕他耍什么手段。 不过他就是要耍手段。音波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启动个人智脑,一边连接金轩的ID,一边用隐藏代码将之前他用智能眼摄下来的影像统统发给金轩的邮箱。 金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驳了他的通讯:“你到哪里去了?!我在到处找你,已经找了四个小时了,你这个该死的路痴!” 音波苦着脸道:“老板,我出事了!” “搞什么?”金轩暴躁地叫,“你又捅了什么篓子?” “我迷了路,被军方抓住了,现在被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音波按保密协议没有透露他所在的地点,甚至没有提起“研究所”之类的字眼,“他们说我违反了这里的条例,要把我抓起来!” “你到底干什么了,他们要把你抓起来?”金轩在那头完全是一副上司对待下属的口吻,“还有一天我们就要和尤里准将洽谈了,你在触我霉头吗?” “我、我不小心触及了他们的绝密文件,现在必须留在这里,等待保密期过后才能离开塔尔塔罗斯。” “几天?” “……五年。” “……”那头沉默了数秒,然后是金轩的怒吼,“你这个白痴!你死在里面好了!” “老板我也不想的啊,是他们非要我留下来。”音波哭丧着脸道,“我已经和他们签了合约,他们稍后会把文件送到酒店去,你帮我带给我的律师,让他帮我妥善保管,五年后我会出去找他。”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金轩像是压着怒气,道:“行了,我会找尤里准将帮你说说情,看能不能把你放出来。” 音波道:“没用的,他们说尤里准将也不能违反条例,老板我对不起你。” “你除了道歉还会干嘛!?”金轩没好气地道,“行了你先在里面呆着吧,我帮你想办法,花点钱……都在你薪水里扣,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哦……”音波无奈道,正好摄像都传完了,便和金轩道了再见,挂断线路。 海因奎第一时间走了进来,显然全程都在监控他们的对话,笑眯眯道:“你的老板对你很好嘛,还打算帮你疏通渠道。” 音波叹气:“他是为我好。” “没关系,等碰到壁他就会放心回去了。”海因奎说,“走吧,你一定饿了,小山一美先生想见见你,正好你们可以共进晚餐。” 鼻血流到死的节奏么?音波“哦”了一声,跟他出了信息室大门。 100史上最凶残配对 早在音波被带进绝密区域之前,金轩就收到了他出事的消息。 当时金轩正挎着巫承赫的肩膀在靠近绝密区的背街上溜达,音波的信息一发过来,他立刻打开了个人智脑。 “音波那边有意外。”金轩看到音波的消息只有三个简单的符号,那是特工组约定的暗码,表示情况有变,计划更改,等候消息。 “怎么了?他被人发现了?”巫承赫神色一凛,问,“我们要不要去大门附近看看?我可以感知到他的意识云。” “他让我们等他消息。”金轩想了想,道,“别过去,免得给他惹麻烦。我们先回酒店,设备都在那边,他说会想办法送消息出来,我到时候得抓住机会和他建立连接。” 事不宜迟,两人立即搭乘通勤车回到酒店。金轩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堆奇形怪状的零件,飞快组合出一台设备,对巫承赫解释道:“音波进入的区域虽然是信息屏蔽区,但并不是说和外界无法联系,他们只是设置了权限,某些特殊的位置和特殊的人才可以接入通信网络。” 巫承赫表示明白,那地方防御如此严密,八成是塔尔塔罗斯控制中枢,其中信息网络绝对是非常发达的,只是控制比较严格而已。 “音波是轻装进去的,他手里没有设备,但他一定会想办法和我联系,到时候我会抓住机会接驳那边的网络,给他找可用的线路。”金轩三两下调试好设备,拍拍手,“好了,现在就剩下等了。” 这一等,就是将近四个小时,音波的电话一打进来,金轩立刻启动了追踪和渗透程序,将他自制的骇客软件远程安装进了绝密区的信息网络。当然,音波也不是吃素的,对话结束的时候,金轩也收到了他偷偷传出来的信息包。 “他应该就在我们的目标地点,被暂时扣押了,但是很安全。”挂断通讯,金轩一直绷着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打开音波发来的信息包,发现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手写的短信、智能眼拍摄的照片,还有耳蜗内植入的窃听器录下来的对话…… 巫承赫看得眼都花了:“他也太牛了吧,简直就是个移动信息收集器!”浑身是宝有木有! “当然,他本来就是负责这个的,老手。”金轩首先打开了智能眼拍摄的照片,飞快浏览一遍,道:“‘X-X’,这一区保密级别相当高,跟天阙那边第二集团军军部是一样的,乖乖,塔尔塔罗斯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翻页极快,巫承赫站在他身后,忽然看到那组图片里有几张人像,心头猛的一跳,道:“等等,翻回去,让我看看刚才那张照片。” 金轩回翻,定格,巫承赫瞳孔一缩,失声道:“这个人我认识!” “你认识?”金轩惊讶,将那人的正面照片调出来,放大,“你见过他?” 巫承赫仔细辨认着那人的样貌,良久点了点头,道:“我认识他,他叫小山一美,是圣马丁研究中心的客座科学家,一名胚胎学和遗传学天才。” “胚胎学?”金轩表情一变,“你是说……” 巫承赫与他对视,点头:“是的,他参与过黑珍珠失窃那批药物的研究。” 事实上,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这个名叫小山一美的男人,不光是一名科学家,还是一名隐形向导。两年多前巫承赫在圣马丁实习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他一次。 小山一美是联邦有名的神童,十几岁就拿到了胚胎学和遗传学方面的博士学位,二十岁成为圣马丁研究中心客座科学家,今年二十九岁,已经是研究所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也是赛亚娜从小培养起来的强向导,和沐一样,是自由向导组织里数一数二的负责人。 他原本供职于一家著名医药企业,每年花一到两个月时间参与圣马丁的研究项目,巫承赫实习那一段他正好在宙斯城一个秘密实验室,和另外一些科学家研究那批胚胎干扰剂。后来干扰剂失窃,他好像还和沐发生过争吵,但巫承赫当时不在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起争执。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塔尔塔罗斯?身份暴露了?不可能,他常住双子城,即使被抓,也不会被送到塔尔塔罗斯来,最多被送去通古斯。 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巫承赫的脑海:他叛变了?投靠了蓝瑟星将? 天,如果自由向导组织被他出卖给第二集团军,赛亚娜,沐院长,包括总统和联邦,都将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 “他为什么会在塔尔塔罗斯?”金轩也跟巫承赫有着一样的疑问,“难道因为拿不到药物,蓝瑟就把研发者抓来了?” “我不知道。”巫承赫摇头,“他看过他的履历,他常驻宙斯城,是一家药企的总工程师,绝对不可能和远航军有关系,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我能联系沐院长吗?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我可以想想办法。”金轩皱眉,“等等,我们先把音波送出来的消息理一理,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把音波传过来的录音听了一遍,当巫承赫听到海因奎说小山一美自愿协助他们做研究,与金轩对视一眼,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他是自愿的?”金轩不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就算他愿意给蓝瑟提供配方和样品,又怎么可能同意他们给他找个异能者,还拿他的孩子做实验!” 巫承赫也是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小山一美是个非常高傲的人,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接受这种拉郎配……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苦苦思索,回忆着唯一一次和小山一美见面时的情景,可惜当时他光顾着观察变色龙,根本没深入了解对方的性格。 好吧,当时不过半天时间,他就是想了解也了解不到个什么。 “我想我们必须得和沐院长联系了。”巫承赫说,“或者你向你的上级报告一下这个情况?” 金轩想了想,道:“还是联系沐院长吧,你来这边他知道,不过还是要注意保密,不要泄露我们的行动计划。” 巫承赫表示了解,金轩打开个人智脑,绕过好几重中继站,最后临时征用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的ID,拨通了沐的通讯线路,安全起见,没有用视频,只通了音频。 沐正在伺候女儿吃饭,壮壮快满一岁,已经满地跑了,饭量好的不得了,线路那头不时传来她摔打勺子的声音,还有魔音贯耳一般洪亮的“巴扎黑!” 巫承赫顾不上寒暄,只简单地问了一声好,就问他最近有没有小山一美的消息。 “小山一美?他常驻宙斯城,只有下半年才会抽一个月来中心做研究。”沐说,“说起来我有好几个月没有见他了,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巫承赫沉吟了一下,道:“他把胚胎干扰剂配方带到了远航军第二集团军,还准备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砰”的一声,沐那边好像是砸了个水杯,然后是他惊讶的声音,“他在远航军?天!他怎么会……我和赛亚娜老师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不是中心的决定!”顿了一下,问道,“你有他确切的消息?他已经在自己身上用药了吗?他找了个女人?” “暂时还没有。”巫承赫回答,“他们给他找了一个异能者,一名男-。” “天!”沐道,“他疯了吗?就算他要投靠远航军,也不至于要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吧,他难道不怕死吗?那个干扰剂连*实验都没做过,他怎么就敢往自己身上用!” “等等。”巫承赫在他话中听出一点不对劲,问道:“你说他要投靠远航军,你以前就知道他有这种想法?” 那头沐沉默了一下,道:“是的,他……是激进派,因为我们的研究进展一直比较缓慢,他曾经提出和远航军合作。” 沐说得隐晦,但巫承赫一瞬间就懂了——所谓激进派,是自由向导组织内部的一个派系,小山一美,一直就是激进派的代表之一。 自由向导组织成立一百余年,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在漫长的斗争中,他们慢慢形成了好几个派系。有传统的隐藏派,主张保持组织传统,低调生活,独善其身。有倾向于信任联邦政府的温和派,比如沐和赛亚娜,他们比较主张和国会、内阁积极沟通,甚至联合起来,彻底改变向导的社会地位。 组织中还有一个比较强硬的派系:激进派,他们认为向导是人类进化的最高标准,总有一天会控制异能者,带领人类迎来新的解放。所以他们一直致力于增加向导数量,提高向导的攻击力和控制性,并主张向导从军从政,占领社会上层阶级。 小山一美就是典型的激进派,当然,也是一名非常强大的攻击型向导。 原本,向导一直处于弱势,这三大派系虽然各有主张,但并没有实质性的冲突,大家一致的目标还是为自由向导提供庇护,提高他们的自保能力,以及增加向导出生率等等。但自从黑珍珠事件之后,激进派的一些人开始提出不同观点,认为联邦过于弱势,连民众最起码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只有借助强大的远航军,才有可能在短期内迅速改变向导的生存现状。 临时征用的线路非常不稳定,巫承赫和沐迅速交换了一下信息,就挂断了通讯。因为有金轩在,巫承赫不能把自由向导组织的事说得太透,只能隐晦地告诉沐,组织可能面临大规模暴露的危险,让他早作准备。 “院长说小山一美老早就有和远航军合作的倾向。”结束通话之后,巫承赫对金轩道,“所以海因奎说‘自愿’什么的,保不齐是真的。”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觉得即使他真是自愿合作,最多也是自愿提供配方和药物,不可能自愿参加*实验,他是业界顶尖的科学家,应该很清楚这么做的危险性,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身体和后代做实验,他应该还没有疯狂到那种地步。” “只有一个可能。”金轩沉声道,“他被蓝瑟耍了。” “你是说……”巫承赫若有所悟。金轩点头:“对,他一开始应该只是想提供配方,让蓝瑟提供研究支持,但蓝瑟发现他本人就是个向导,所以干脆把他关了起来,让他拿自己的药物给自己做实验。” 巫承赫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蓝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小山一美主动投靠他,他还……” “有什么不会的,为了利益,这些人什么事做不出来?”金轩冷哼一声,道,“远航军发展到现在,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了,什么民主、人权、自由,只要挡了他们的路,一切皆可践踏!汉尼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蓝瑟……哼,蓝瑟一手把汉尼拔提拔起来,他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巫承赫默然不语,确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太丧病了,比起汉尼拔,蓝瑟阴了小山一美这种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而且向导太少了,他们上哪里去找人做临床实验?”金轩又道,“远航军的向导都是有主儿的,配对不是高官就是政要,蓝瑟怎么会拿自己的下属开刀,那不是自断臂膀?小山一美是个自由向导,没有被标记过,带着药品送上门,他岂能不笑纳?什么承诺、保证,在利益面前脆弱得跟一张纸一样。” 巫承赫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金轩说得有道理。 “所以说他现在应该是被胁迫的,不得不接受蓝瑟的安排?”巫承赫道,“音波和他百分百相容,他根本无法抵抗,只能和他建立标记。天,那音波怎么办?如果他标记了小山一美,将来……会被流放吗?” “不一定。”金轩摇头,“法律规定有些情况下异能者有豁免权,而且金辙也在想办法改革《向导保护法》,我们这次要是能把第二集团军拿下,收回联邦,军功一定不低,他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么说来巫承赫稍微放心了点,无论如何他不想音波出事,如果音波能标记小山一美,说不定能利用臣服性压制对方……等等,小山一美是个强向导,意识力仅次于沐,他们俩谁控制谁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巫承赫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我想到了,小山一美之所以接受蓝瑟给他一个异能者,不仅仅是因为无法抗拒,也许他想给自己找一把枪!” “枪?”金轩不解。巫承赫道:“对,他也在给自己找异能者!海因奎说他体质特殊,他们一直找不到能让他发|情的人,不是因为小山一美真的体质特殊,而是因为他的控制力很强,他能通过控制自己,筛掉相容度95%以下的异能者。” 金轩恍然大悟:“对,他是在等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只有百分百相容的对象,才能和他达成完美通感,才能彻底被他控制!” “是的。”巫承赫点头,“他看中了音波,是因为他们高度相容,而且音波是个黑豹强异能者,一旦被他控制,杀伤力非常强大。” 金轩看着巫承赫,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充满无数未知的变数——音波能不能利用小山一美和他们里应外合,彻底挂掉研究所,甚至是第二集团军?而小山一美,又能不能利用音波,突破研究所的封锁线,逃出生天? 他们俩都这么强,到底谁才能控制谁? 不过换个角度想,他们现阶段的目标倒是一样的,那就是对抗研究所! 巫承赫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看着金轩,两人思维同感轻轻一碰,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相视一笑,都是一脸“卧槽太奇妙了”的表情。 “现在我们怎么做?”巫承赫问金轩。 “等音波的消息。我已经介入了绝密区的通讯系统,等音波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会找个端口和他联络。”金轩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些事要做。”接通了军需官的通讯,道,“我说过要帮他疏通,面子功夫总要做足,花了那么多钱,也该让军需官发挥点作用了。” 巫承赫表示同意,这种时候水搅得越浑越好,让军需官和尤里准将也参合进去,他们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金轩打通了军需官的电话,把音波被□□的事情说了,求他帮忙疏通一下。军需官听说是被“X-X”区域的人抓的,有点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帮忙:“我先去探探口风……唉他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去了那种地方!” “你知道的,他有点路痴,但他是无心的。”金轩略显焦虑地道,“我本来想把他留在天阙,也是因为大哥你,他才非要跟到这边来,你看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全靠你帮忙了。” 他这么一说,军需官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好几倍,道:“行,我尽力而为吧。” 挂断通讯,巫承赫问金轩:“你觉得他还能帮上什么忙吗?” “暂时还不知道,但他肯定是想把音波捞出来的。”金轩道,“音波卖起骚来天下无敌,男女通杀,军需官早被他勾得魂都掉了。偏偏那小子滑不留手,给亲给摸不给吃,军需官到现在都没把他弄到手,心里憋着火呢,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折腾……让他折腾去吧,我们说不定还能用到他。” 巫承赫对音波风骚入骨的演技也是叹为观止,有些人就是这样,光是动作语言就能让人High到爆,对三垒抱着无比美妙的想象……其实真能上到三垒的估计一个都没有。 “好了,别担心,他们还指望音波给小山一美生孩子呢,不会亏待他的。”金轩摸摸巫承赫的头,作为一个医科生,特工生涯对他来说太辛苦了,嗯,还是速战速决,赶紧刷够军功和他结婚吧,这样就能把他藏在安全的地方彻底保护起来了。 “叫点东西吃吧,今晚估计要守很久。”金轩打开房间主控系统,准备跟酒店餐厅定晚餐。巫承赫翻着全息菜单,叹气:“不知道音波吃的什么,里面伙食好不好……” 音波的伙食比他们想象得都要好,简直好到爆! 不过他吃饭的方式就有点蛋疼。 X-X研究所,音波一个人坐在一间宽大的餐厅里,面前的餐桌上是精致的怀石料理,寿司、鱼生、茶碗蒸……难得塔尔塔罗斯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也能整出如此像样的日式料理,可见对小山一美确实非常优待。 不过音波最喜欢的还是中华料理,尤其是在见识了金轩的真实手艺之后。 餐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小山一美的全息投影,他本人则在这栋建筑物另一头餐厅里。这是海因奎的主意——既能让他们正常交流,又不用担心引发他们的结合热。更妙的是他们的交流将被全息系统记录,不会有任何信息遗漏。 音波对这样的“共进晚餐”方式并不排斥,淡定地端起茶杯向小山一美示意:“很荣幸与你共进晚餐。” 小山一美淡淡笑了笑,眼神冰冷,也端起茶杯:“请多关照。” 他的结合热已经彻底散去,整个人有种高知人士特有的高傲与疏离感,又带着东方人特有的神秘,虽然身材消瘦,皮肤白皙,但有一种非常刚硬的男子气概,气场分毫不输于普通异能者。 音波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101史上最纠结体位 异能者和向导隔着一整栋建筑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精美的瓷器,精致的餐点,英俊的对象,音波看着对面沉默用餐的小山一美,莫名有种相亲的既视感。 好吧,不是既视感,是事实,他们确实在相亲,非但相亲,还要在不久的将来标记、生孩子……咳!想太多了,那只是海因奎的计划,不是他的,他是NTU特工,即使在高相容度向导面前也应该保持理智。 不过听上去很让人向往就是了。 小山一美是个寡言的人,在那一句“请多关照”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只默默用餐,动作端庄优雅。音波是英裔,不大会使用筷子这种逆天的工具,一边缓慢地适应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小山一美。 虽然签订了合约,但音波并没有决定是否要和小山一美建立标记,一方面怕触犯联邦法律,一方面担心自己大脑中贮存的军方机密被对方窥伺——对标记过的向导而言,异能者的大脑几乎是透明的,很难保守什么秘密。 当然,他可以用臣服性迫使对方缄默,不做出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但那前提是他够强,强到可以完全压制对方。但小山一美是一名自由向导,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这样的情况下,任何决定都像是赌博。 沉默,气氛略有点尴尬,音波作为一名专职诱饵是非常擅长搭讪和*的,但此时此刻面对小山一美,却莫名有些压抑的感觉,对方身上似乎有种天然的压力,即使隔着全息网络,也让人无法轻视。 正思忖着要怎么打破沉默,忽听小山一美道:“他们说你是个白领?” “呃,算是吧。”音波道,“我是一名拳馆老板的助理。” “奇怪。”他垂着眼,手中纤长的竹筷夹着一片生鱼片,淡淡道,“你明明这么强。” 音波手一顿,作为一名NTU特工,他非常善于隐藏自己的气场,但他只能瞒得过异能者,却瞒不过向导。从门口到研究所,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小山一美已经窥伺到了他的意识云,并感知到了他的强大。 那么小山一美为什么要选择他呢?现在说这句话,又想暗示些什么? “性格使然吧。”音波平静地回答,“我个性比较懒散,不大喜欢剧烈的工作,所以选择了文职,呵呵,他们都觉得我浪费了自己的基因,我是一名黑豹强异能者。” 小山一美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慢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淡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示意他说谎,还是为他感到遗憾。 “你呢?”音波反问道,“他们说你是自愿参加这项实验的,你是科学家吗?还是为了钱?” “自愿?”小山一美短促地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好吧,就算我是自愿的吧。”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忽道:“你喜欢赌博吗?” “赌博?”音波眉峰一挑,恰好他刚才也想到了赌博,看着小山一美黝黑的眸子,忽然有种模糊的,找到“同类”的感觉。想了想,道:“还好吧,必要的时候我也会玩两把。” 他说的是“必要的时候”,而不是“闲暇的时候”。小山一美瞳孔一缩,像是听懂了,点了点头。音波顿了一下,问他:“你呢,你喜欢赌博?” “不,我从来不赌博。”小山一美干脆利落地摇头否认,“前一阵突发奇想赌了一次,赌输了,输得很惨。” 音波心中一动,莫名觉得他意有所指。小山一美垂下眼睑,眼中闪过一丝悔恨,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现在决定再赌一次,赌一把更大的。”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闪着决绝的,破釜沉舟一般的光。音波与他对视,虽然没有通感,没有意识云的碰撞,但读懂了他的意思。 小山一美在告诉他,他不是自愿的,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赌输了”,至于怎么赌,怎么输,音波无从得知,只大约明白他现在和自己一样,没有自由。 至于他说的“再赌一把大的”,应该是指和自己标记的事情,他们互相并不了解,迄今为止才第二次见面,而且因为海因奎的监视无法开诚布公地谈话。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建立标记,绝对是一场赌博。 那么小山一美想在这场赌博中得到什么呢?音波默默思考,一个强大的异能者?一把枪?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听他的?他不怕臣服性吗? 或者,他对自己的意识力非常自信? 唔,那对他来说还真是一场豪赌呢…… “祝你好运。”音波放下筷子,端起清酒向他致意,给他一个内容丰富的微笑,“希望你能赌得赢。” 小山一美一愣,研判地看了他一会,端起酒杯和他遥遥相碰,道:“谢谢,但愿吧。” 云山雾罩的一顿饭吃完,音波被带进了地下底层的一间宿舍。宿舍不甚奢华,但非常舒适,有一张King-size的大床,浴室的浴缸也非常宽敞,显然是为两个人准备的。卧室一角甚至摆着一张形状古怪的复古沙发,音波躺上去试了半天,确定这玩意应该是情趣用品,可以供他们使用十种以上的姿势制造胚胎。 嗯,真是一间配备齐全的“办公室”啊! 因为这个称呼,音波笑了半天,而后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他仔细观察过了,这个宿舍只有浴室监控最少,在浴缸的某个角落,有一个盲区。 按摩浴缸非常舒服,音波躺在浴缸里,在盲区打开个人智脑,调出金轩编写的程序搜寻信号。他确定之前通话的时候金轩已经渗透进了这边的网络,这个时候大概已经等了他半天了。 果然,几分钟以后搜寻程序就有了反应,提示餐厨系统发来指令,要求和他确定明天的菜单。 打开通讯,当然是金轩——这种时候餐厨吃疯了才会跟他核对菜单。 “你怎么样?”金轩问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暂时没有。”音波道,“刚刚和小山一美吃完饭,有他的身份资料吗?” “有。”金轩将小山一美的履历,以及从沐那里打听到的情报告诉他,“他应该是被蓝瑟给阴了,现在正后悔呢,他找你应该是为了逃出去——他是个向导,太弱了,没有异能者根本不可能逃走。” 这个结论刚好和之前他们关于“赌博”的讨论暗合,音波快速扫了一遍资料,道:“你猜得没错,我也是这么想,他想和我标记,通过意识通感控制我,想办法离开这里……于是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里应外合,彻底抄了塔尔塔罗斯。”金轩道,“蓝瑟在这么荒僻的星球建立了一个密级这么高的驻地,一定藏着很多违法的秘密,你现在在X-X区的核心地带,得想办法切入他们的控制中枢,收集证据。我通知了千花和长弓,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有偃师,已经做好接应的准备。我们必须在大部队赶来之前保护好证据,否则等他们全部销毁就麻烦了,最后裁决的时候上面会很被动。” “明白。”音波道,“但仅凭我一个恐怕很难,我想申请豁免权,我要标记那个向导。” 金轩沉默了一下,道:“豁免权没有问题,你的情况应该附和豁免标准,但你确定你要标记他吗?他是个强向导,一旦标记,你的大脑将彻底向他开放,如果你不能通过臣服性控制他,我们所有人、所有计划将会面临暴露的危险。” “老实说,没有绝对的把握。”音波实事求是地说,“他比我年纪大,意识力也很强,如果仅靠臣服性,我觉得很难说谁能控制谁。不过一旦标记我和他的生命会绑定在一起,他不会做不利于我的事情,而且就你们查到的资料来看,目前他的目标和我们有一定的重合度,我想我能说服他为我们保密,帮我收集和保护证据。整个X-X区他一定比我熟。” 金轩默默点头。音波又道:“而且他可是个向导,我干特工这么长时间,从没遇到过这么好的福利,老大,你就让我上吧,我愿意把我的存款都给你!” 金轩忍不住笑了:“谁上谁还说不定呢,你这个男-。” “男-也是男人,我是异能者,我是总攻!”音波道,顿了一下,气势有所减弱,“好吧为了向导我愿意变成0.5。” “你们自己商量去,组织不管体位问题。存款什么的,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吧。”金轩道,“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你懂的,大战迫在眉睫,我可不想在战场上给你找肛肠科医生!” “小枪枪你真体贴!”音波没好气地道,“我虽然没有实战过但理论经验可丰富了,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向导,才不用肛肠科医生!” “你就吹吧,等肚子大了我看你还怎么吹……行了就这样吧。”金轩没空跟他打嘴仗,道,“千花和长弓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找了军需官在帮你转圜,我们的通行证就快到期了,我得想办法延期。这几天你尽快搞定小山一美,和他磨合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全靠你们了。” “明白。” 接下来的两天,音波没有再见到小山一美,海因奎倒是来看过他两次,给他做了全面的体检,并进一步核查了他的身份。好在NTU每个特工都有完善的假身份,所以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 第三天上午,海因奎再次来到了他的宿舍,将一口小保温箱交给他:“这是试验药品,我已经帮你装好了,一天一次,一次一支,静脉注射即可。” 音波打开保温箱,里面是一排七支注射枪,枪膛里装着半透明的乳浊液,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胚胎干扰剂了。他拿起一把注射枪,对准自己的颈静脉,咽了口唾沫:“你确定我打了这个没事?” 海因奎摇头:“对你本人不会有大的影响,相信我小伙子,我们比你还紧张,小山一美先生是一名珍贵的向导,你就要和他标记了,说句实在话,就算不在乎你的死活,我们不会拿一名向导的生命开玩笑。” “呃,这倒是。”音波知道想要标记小山一美,这一步在所难免,只好将干扰剂打进自己的静脉。一股灼热的感觉在脖子上散开,沿着脊椎一路下行,很快就到达了尾椎,然后整个骨盆都开始酸痛,头也开始晕。 “你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海因奎将他扶到沙发椅上,坐在他旁边关心地询问。音波将自己的感觉一一告诉他,问:“每次都会这样吗?这种感觉会延续多久?说实话要是一直肚子痛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建立标记,跟大姨妈似的。” “多注射几次情况应该会缓解。”海因奎认真记录着他说的话,道,“放心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到晚上的,提前十二小时给你注射,就是为了不影响晚上的事情……哦对,他们是不是还没告诉你,小山先生准备好了,今晚和你建立标记。” “哦。”音波脸上显出忐忑而又期待的表情,“今晚……这么快。” “哈,我理解你的感受。”海因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做梦似的对不对,幸福来得太快,我都懂的,哈哈!” “是啊,来得太快了。”音波感叹地说,其实还可以再快一点! 十二个小时以后,药效的副作用基本都消失了,除了还有点轻微的头痛,音波再感觉不到其他不适。 晚餐是清淡的营养素,显然是为了让他的肠胃不承担过重的负荷。音波乖乖笑纳,饭后给自己仔细地洗了个澡,又清洁牙齿,打理头发,并感叹自己干了这么多年专职诱饵,这次总算是学以致用,要把自己真的抛出去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房门被敲了三下,接着又是三下,音波披着浴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小山一美。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真实世界近距离见面,柔和的廊灯下,音波看到他身高与自己相仿,大约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只是身材非常消瘦,穿着白衬衫,灰长裤,隔着布料几乎能看到突出的肩胛骨。 不过他的五官轮廓十分英挺,剑眉长目,棱角分明,有效冲抵了身体带来的孱弱感,加之身姿挺拔,气质硬朗,显得非常男人。 “晚上好。”音波微笑着说,让开请他进门。小山一美面无表情,微微躬了一□,低声道:“打扰了,请多关照。” 标准的日裔,刻板而礼貌,音波在他身后关上门,鼻端已经嗅到了淡淡的甜味——小山一美大约在他的门口站过几分钟,已经开始散发信息素了。 宿舍是通间,一进去就看到宽大的双人床,小山一美的脚步顿了一下,站在沙发椅旁边,道:“我已经让他们关闭了监控。” “哦,是吗。”音波早就注意到了,从小山一美敲门开始他宿舍的监控就全部关闭,可见他们对这名向导还是非常尊敬的,不敢直播他们的标记过程。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小山一美坐了下来,他的坐姿非常标准,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呃,好的,我们应该还有一点时间。”音波嗅到他身上甜腻的气味,有些心猿意马,但在结合热彻底烧起来之前,还能保持那么几分钟的理智。 “我知道你是一名强异能者,而且你在隐藏自己的气场,海因奎问过我,我帮你遮掩过去了。”小山一美颧骨慢慢沾上一丝淡淡的红晕,明显正在抵抗结合热,但他的控制力显然非常好,在这种情况下眼神还是清明的,“他们不愿意给我找强异能者,因为怕我控制异能者和他们作对,你猜得没错,我不是自愿参加这项实验的,我本来……算了这个我们先不说,总之我想离开这,我需要一个异能者帮我,而你符合我所希望的一切条件——强大、隐秘、外形具有欺骗性。” 结合热在起作用了,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双眸渐渐变成竖瞳,看着音波英俊魅惑的面孔,声音变得低沉而磁性:“而且……你很英俊。” “哦,是吗,谢谢你的夸奖。”音波也是燥热难耐,他们的相容度太高了,结合热来得比预想的要快得多。他感觉自己眼中正漫上红雾,视野变得扭曲而模糊,“我懂了,你想让我帮助你,确实,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呆,不过你确定有了我就能逃出去吗? “一半一半吧。”小山一美沉吟了一下,说,“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唔,无论如何值得一试。”音波点头,打开浴袍的衣带,将自己线条优美的上半身袒呈在向导的面前。 音波的体型在强异能者中是非常罕见的,骨架纤细,肌肉大多呈长条状,皮肤紧绷而白皙,没有体毛,甚至连毛孔都极为细腻。这也是为什么小山一美说他“外形具有欺骗性”的原因——他就是传说中的大攻若受。 当然,这也和他的性别有关,异能者中的男-,奇葩中的奇葩。 小山一美看到他几近完美的身体,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吞咽唾沫的声音,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相信你仅仅是一名助理,我感觉到你的意识云,你的防御力和攻击力比这里最强大的士兵还要强大。” “嗯,我比他们都要强大。”音波躬身,左手按住他单薄的肩膀,右手轻轻抚摸他嘴唇,下巴,然而滑到喉结,用拇指轻轻摩挲,“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不过你得自己来拿。” 标记点被触摸,小山一美瞳孔骤然收缩,变成了细细的竖瞳,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舌尖触到音波摩挲过的部位,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好吧,你可以标记我,现在。” 音波吻了一下他的下唇,舌尖滑下去舔了一下他的喉结,味道好极了,一个纯洁的,自律的,几乎可以算得上禁欲的向导,比世界上最精致的美食还要美味。 唾液渗入毛孔,临时标记悄然建立,结合热带来的躁动暂时有所减缓,小山一美深呼吸,喉结轻微滑动,良久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天,你太甜了。” “你也很甜。”音波握着他的上臂将他拉起来,搂着他的腰与他接吻,剥开他的衬衫。小山一美略显笨拙地回应他,但也许是高知人士智商都比较高,在这种方面也非常有灵气,很快就掌握了接吻的关键技巧,回应音波的唇舌,学着他的样子回吻他。 良久唇分,两人都是呼吸急促,小山一美动情地看着音波精致的面孔,有些腼腆地舔了舔嘴角的水渍,道:“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男,嗯,现在我觉得或许我也能做1。” “……”音波都要被结合热烧爆了,半天妥协地道,“好吧,我是个0.5。” 铳枪你这个乌鸦嘴! 102为了联邦出发吧 “0.5?你很会做减法……”小山一美低低一笑,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摸过音波侧颊,捏着他的下颌主动吻他,同时伸出一对思维触手接驳他的意识云,通过临时标记建立的通感刺探他的思维,安抚他躁动的火星,帮他平息燥热。 音波鼻腔里发出舒服的呻|吟,与平衡剂强行压制的感觉不同,向导轻柔的安抚能自然而然抚平他内心深处翻涌的狂躁,没有头疼,没有反胃,没有一切副作用,只有语言无法描述的舒适与归属感。 小山一美短暂地安抚了他的狂躁,渐渐将触手伸向他的记忆区,在边缘停顿了一下,通过意识通感问他:【可以吗?】 【嗯哼】音波眯着眼睛回答他:【我不是说过吗,想知道我的身份,你得自己来拿】 小山一美【嗯】了一声,操纵思维触手缓慢地刺入了他的记忆区。 随着通感的深入,小山一美“看”到了音波脑海中的记忆,关于身份,关于NTU,关于塔尔塔罗斯计划……良久,他收回思维触手,脸上渐渐浮起震惊的神色。 音波眼中红雾稍褪,与他对视,嘴角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你拿到了?” “我拿到了。”小山一美声音哑涩,竖瞳微微波动,喃喃道:“你居然是……”虽然房间里没有监控,安全起见他还是没有把“特工”二字说出来,转而使用思维通感【你居然是NTU特工!】 音波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圣马丁的科学家,这个实验本来是圣马丁的,你带着它想在第二集团军找支持,结果被蓝瑟骗了,对吗?】 小山一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接着是愧疚的表情,道【是。我太冒进了,我以为他们会帮助改善向导的处境,毕竟他们手里有军队,比联邦更加强势】 【正因为掌握着联邦七成军力,对向导来说他们才更加危险】音波告诉他,【黑珍珠案就是他们做的,我们一直在暗查这件事,达尔文中将已经受到审判,他的背后就是蓝瑟星将,我这次到塔尔塔罗斯,就是为了寻找进一步的证据】 小山一美闭了闭眼,道【我不知道达尔文中将的事,我不知道他们就是黑珍珠案试图抢走药物的人,我已经被他们关在这里几个月了……天,我真蠢】 音波想说是的,大哥你确实太天真了,但看着他悔恨交加的样子一下子心就软了,转而安抚地拥抱他,吻他的唇角【别自责,你只是被蒙蔽了,唔,你们科学家都这样,为了实验忽略一切……这不是你的错,论玩阴谋你根本不是蓝瑟的对手】好吧该死的是蓝瑟,跟他的向导没有关系,他们都是受害者。 小山一美顺从地回应他的拥抱,将脸埋在他肩头侧颈的位置,良久道:【我很后悔,如果能够挽救这一切,我宁愿被送上法庭。】 音波与他通感,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对于一个清高的科学家,一个骄傲的自由向导来说,没有什么比剽窃他的成果,践踏他的自尊更加残酷了……好吧,强制相亲什么的是很伤自尊,即使最终结果是拥有了一名像自己这样出色且愿意当0.5的异能者,前期过程还是很伤自尊。 【我不会让你被送上法庭的】音波安抚地拍他的背,【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能帮我们解开X-X区的秘密,找到蓝瑟背叛联邦的证据,NTU会向法庭申请豁免,包括你犯下的错误,包括我们的关系】 小山一美沉默地抱着他,少顷摇了摇头,道:【这很难,X-X区防御非常严格,如果仅仅是医学研究所,或许我们还能找到一点证据,如果涉及控制中枢、武器研发中心,等等,仅凭一两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就算强异能者和强向导配对,也不可能】 【武器研发中心?这里还有武器研发中心?】音波惊讶。小山一美道:【我在这里几个月了,他们带我去过很多地方,我每次都会用意识力感知周围的结构,时间长了大体有个印象,只是不太完整】 塔尔塔罗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音波心中十分沉重,看来金轩说的没错,蓝瑟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建立了一个这么高密级的驻地,确实是把整个第二集团军的秘密都安置在这里了,仅凭他和小山一美两个人,想要连锅端难度太大。 【我原本只是想找个异能者帮我逃出去,所以你问我的时候我才说可能性一半对一半】小山一美道【如果想把整个X-X区弄清楚,收集所有证据,我觉得你们还是派大部队来吧,这里几乎集结了第二集团军最精锐的防御力量,可谓固若金汤】 【好吧】变故太大,音波一时之间想不出要怎么应对,只能想办法跟金轩商量。他被结合热烧得头晕脑胀,即使刚刚被小山一美安抚过,还是燥热难耐,抱着小山一美的双臂渐渐收紧,不由自主在他侧颊轻嗅,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舔他的脖子【我会找机会和我的上级商量,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做完该做的事吧,否则我们连逃都逃不出去】 小山一美喘息粗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动作回应——他将音波轻轻推倒在大床上,修长的手指眷恋地摸他的面颊,他的耳朵,极具侵略性地将他的大腿插在了音波双腿之间。 他的变色龙完全现形,因为发|情,表皮呈现出翠绿与橙黄交错的斑点,与上次音波在车上看到的完全不同,色彩斑斓,极为艳丽。它的头枕部立起一片不规则的扇形头冠,那是心情激动的表现——即使最为克制的向导,面临初次标记也会变得躁动不安。 宿舍里氤氲着浓郁的信息素,结合热像春天的花一样在各个角落绽放,美得令人心悸。音波有些轻微的眩晕,他看到自己的黑豹正不安地在床边转圈儿,一反平时懒散麻木的状态,双眼闪着饥渴的绿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它不时试图用自己的大毛爪去拨弄小山一美的变色龙,却因为害怕对方生气而不敢造次,委委屈屈地绕着变色龙打转,都快急哭了。 “你确定它是一只雄性黑豹吗?为什么比女孩子还纠结?”小山一美都对黑豹那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无语了,不得不用意识力压制自己过度傲娇的变色龙,让它去主动亲近豹子。变色龙收到主人的督促,不情不愿爬了两步,伸出前爪够了够黑豹,没够着,于是张嘴,长长的舌头卷出去,恶作剧似的戳了一下黑豹的毛爪。 “嗷!”黑豹被吓到了,尖叫一声,蹿出去足有七八米远,一头撞在墙上,差点直接蹿到走廊上去了。变色龙没想到自己的精神伴侣如此娘炮,额头挂下三条黑线,趴在原地等它回来。音波的黑豹却被它吓怕了,缩在墙角死活不过来,只用冒着绿光的眼睛拼命看它。 变色龙等了半天,头上再次挂下三条黑线,作为一只攻不得不迁就自己0.5的受,喉咙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吭叽,爬啊爬啊,以龟速向黑豹追去——七八米的距离对它二十公分的身长来说,无疑是一场艰难的跋涉。 真是心塞……变色龙默默捂心。 “你……不能安抚一下,让你的黑豹过来吗?”小山一美感受到量子兽的郁卒,不得不停下进攻的动作,诚恳地问音波,“它是不是有点性别错位,把自己当成雌豹子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娇弱?”他实在想不出更善良的形容词了,虽然他不想用这么娘的词语形容自己的异能者。 音波宽面条泪:“我安抚不了它,它从小就这么颓废,今天因为有你,表现已经算好的了。” 小山一美无语,不得不通过标记形成的通感去安抚音波的豹子,还好他意识力比音波要强大,几分钟后终于成功地让它从角落里钻出来,主动往变色龙走去。 “是因为0.5的原因吗?”小山一美低头看着音波笑,小动物们短暂的插曲让他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身上的沉稳与刻板渐渐淡去,整个人显得活泼而温柔。他挑逗似的用舌尖舔音波的嘴唇,舔他的鼻尖,用额头顶起他的下巴,学着异能者的样子给音波“标记”,嘴角浮起揶揄的笑,“你真的确定你有0.5?” 音波再次宽面条泪,他刚才本来还想争取一下0.7什么的,现在……呵呵,0.3都保不住了好吗…… 该死的蠢豹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最好对我温柔一点。”音波不敢再纠结数字的问题,苦哈哈地解开睡裤的抽绳,“我都是看在你安抚了我豹子的份上我跟你讲,虽然我是个男-,但我从小就立志当总攻来的,我可是个强异能者。” “我是个强向导。”小山一美被他扭曲的表情逗笑了,低头亲吻他,用膝盖摩擦他两腿之间,“我从小就立志找一个可爱娇俏的女孩子……唔,性别错位的男-也凑合吧,你很可爱,你的豹子很……娇俏。” “你可以不用夸我了。”音波已经溃不成军,呈“大”字状躺平,“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在夸我的话!” “生气了吗?我在讨好男孩子方面没什么经验,不过你可以教我啊。”小山一美声音低沉磁性,半真半假地说,继续在他身上煽风点火,“你好像是个专家,色|诱专家……” “住嘴吧。”音波勾着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你可以进来了,这种掉节操的对话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好吧。”小山一美从善如流地满足了他的要求,满足地吁了口气,在他耳边低声而温柔地道,“其实我也可以考虑做一下减法。” 音波又痛又爽,正在努力放松身体,闻言眼睛一亮:“减多少?” “看你表现。”小山一美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诱哄,不知不觉使用了向导特有的意识力攻击,“也许0.1,也许0.9,我是你的向导,我听你的。” 音波整个人都被他温柔的攻击电麻了,完全没工夫纠结“他是我的向导为什么还要上我”这个神奇的问题,只回应他的索取,用NTU给自己培训的所有的技巧,并幻想着1-0.9的那天,自己要怎么这样那样一番,把今晚掉了节操都捡回来。 “学以致用”什么的,就是这么坑爹。 ……………………………… 初次标记总是让人沉迷,整整一夜,异能者和向导都沉溺在无法自拔的愉悦当中,直到筋疲力尽才交抱着在大床上沉沉睡去。 音波的生物钟一向比电子时钟还要准,虽然身处地下建筑,还是在标准时间的凌晨按时醒来。 量子兽经过精神结合,都静静睡着。黑豹趴在沙发椅上,变色龙则蹲在黑豹头上,尾巴垂下来正好搭在黑豹的鼻梁。它的皮肤因为拟色而变成了黝黑的颜色,只在腹部两侧现出几粒翠绿色的斑点——那是发|情过后的余韵。 小山一美也静静睡着,额头抵着音波的肩窝,长眉微微蹙起,在眉心拧出浅淡的细纹。向导体力远不及异能者,过度发泄让他脸色有些发白,下眼睑浮现淡淡的黑影。音波用一根指头轻轻抹了抹他的眉心,虽然动作极轻,小山一美还是迅速醒了。他张开眼,警惕地坐起身来,少顷颓然放松下来,对音波疲惫地一笑:“哦,是你。” “还很早,可以再睡一会。”音波坐起来,披上睡衣,“你意识云很不安,我感觉得到。” 小山一美重又躺下,显然体力还没有恢复,抹了抹额头,道:“好几个月了,我一直睡不好,他们……”打住话头看向监控所在的方向。音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没关系,监控已经被关闭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好吧。”小山一美吁了口气,道:“他们一直在严密监视我,我意识云非常敏感,所以一直无法安睡。” “很快我们就能想办法出去了。”音波说,“如果如你所说,这一区防御严密,有多个秘密机构,仅凭我们俩确实很难搞定,或许我们可以把任务范围缩小在研究所之内。” “如果仅仅是研究所,我们还能想想办法。”小山一美枕着双手,道,“我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对他们内部结构很熟悉,如果你想进入研究所内部管理办公室,我可以给你画个地图,指出最快的捷径,然后用思维攻击将沿途守卫统统放倒。不过这样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你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资料拷贝出来,然后带着我杀出去……唔,你会开飞船吗?或者你们接应的人有飞船吗?” “都可以,我可以偷一台穿梭机带你飞出塔尔塔罗斯防线,我们在防线外有接应的飞船。”音波说,“或者我问问我上级,他也许可以在X-X区外接应我们。” “但是这样必然打草惊蛇,其他机构的证据你们就拿不到了。”小山一美有些遗憾,“我们一动手,他们一定会快速转移证据,以后想再抓蓝瑟的把柄,估计会更难。” “是啊。”音波皱眉。 “真可惜,我是个变色龙向导,攻击力出众,暗示力却不太好。”小山一美想起沐来,说,“如果我一个师兄在就好了,他是个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暗示力非常惊人,可以轻易抹去某个人短期内的记忆。” “我,还有这种逆天的向导。”音波诧异,他对向导了解的不多,毕竟联邦注册向导都是高官的伴侣,哪个高官愿意别人研究自己的另一半? “是啊,他天生暗示力强,又长期致力于这方面的训练。”小山一美说,“我曾经见过他同时给十几个人群发暗示,抹掉他们的瞬间记忆,给他们一个新的,非常神奇……要知道有今天,我当初一定抽时间跟他学一手。可惜我一直更注重攻击力。”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音波叹气,“我先跟我上级联系一下,让他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办吧。” 小山一美在他的宿舍里补了个眠,中午和他一起共进午餐,之后便去实验室忙碌了。音波在海因奎的督促下给自己打了干扰剂,开始真正担忧孩子的问题——这帮人给他们准备了很多情趣用品,唯独没有准备避孕工具,昨晚小山一美射了好几次在他身体里,如果这个药剂有用的话,说不定过几个月他真能生出个向导来。 海因奎还生怕他怀不上,打过干扰剂后又追过来给他吃了点帮助怀孕的药物:“男-怀孕太困难了,要加油噢!” 音波真想糊他一熊脸:加油你爸爸! 打发走海因奎,音波又躲到浴室的盲区给金轩发消息,很快餐厨系统便提示发来新菜单。金轩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可见事情进展顺利:“受了?” “……你体面点,好歹是我领导,这么丧病真的好吗?”音波提起这个就来气,当时怎么就色令智昏由着小山一美了呢,一宿好几次他居然没想起来反攻! 都怪该死的蠢豹子! “哦,知道你受了我就安心了。”金轩欣慰地说,“长弓和千花今天到,他们是以你哥嫂的身份过来的,军需官没能说动研究所这边放人,我让他把你‘哥嫂’接过来,他不好意思推辞就答应了。我和顾问的通行证也延期了几天,应该够行动结束。” “我这里有些麻烦。”音波把小山一美的发现告诉金轩,道,“他说仅凭我们两个人很难弄到整个X-X区的秘密,这里防御太严密了,我想不如我们专攻研究所,你和长弓、千花想办法突破别的区域。小山一美说这边的布局他知道个大概,可以提供给我们一个地图。” 金轩沉默了一会,道:“是,整个X-X区有2.8平方公里,仅凭两个人很难在对方不发觉的情况下拿到所有的秘密,是我欠考虑了。这样,你先让小山一美画个详尽的地图,稍后长弓到了,我和他商量一下,我们六个人分工合作,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搞定这边的一切。NTU战队已经从首都开拔,几天内就能到达塔尔塔罗斯,我们时间不多了。” “是。” “保重身体。”金轩准备挂线了,“保护好小山一美,向导身体太孱弱了,在战斗中很容易受伤,不要让他涉险,如果发生意外宁可放弃任务,懂吗?” “懂。”音波心想为毛我有了向导的还要你这没有向导的来教,刚要说Over,忽然想起小山一美最后跟他说的话来,鬼使神差道:“话说铳枪,如果我们再有多一个向导就好了。” “什么?”金轩在那头一愣,“什么意思?” “小山一美说如果有一名擅长暗示的向导,比如什么卡鲁什么蛱向导的,也许能完成这项任务。”音波说,“他说他有个师兄就是这类向导,可以群发暗示,同时抹去十几个人的短期记忆,你说要不要我问问他,让他把他师兄的名字说出来,我们临时征用一下?” 金轩在那头陷入了沉默。音波挠了挠头,道:“好吧,他是自由向导,估计他师兄也是,如果我用臣服性让他把人供出来,可能会害那个人失去自由。他一定会恨我的。” “我知道了。”金轩简单地说,“你不用问他,我要再考虑一下,你们先把X-X区的地图搞出来,等我消息。” “是。” 塔尔塔罗斯民用酒店。 金轩挂断通讯,长眉紧蹙,半天没有说话。良久巫承赫打破了沉默:“他说的是沐院长,对吗?” 金轩点头:“伊卡鲁幻色蛱向导,小山一美的师兄,自由向导……只能是沐。” “我反对把院长卷进来。”巫承赫坚定地道,“如果真要去,我去。” 103为了结婚战斗吧 巫承赫之所以主动请缨,一方面是为了沐,一方面也是为了NTU。 他在金轩的特工组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眼看着大家为这次行动竭尽全力,音波不惜出卖色相,金轩亲自上角斗场死战,而他作为顾问,却至今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虽然早在来天阙之初,他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不过是安抚金轩的狂躁症,但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他还是愿意在适当的时刻为联邦尽自己的一份力。毕竟,他也是人类的一份子,是联邦的公民。 “我意识力不如院长,但也有他六七成本事,而且我已经是小组成员了,对音波的行事方式比较了解。如果需要人深入X-X区,我才是最好的人选。”巫承赫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想等千花和长弓过来,和他们一起潜入X-X区,但那边守卫森严,你们三人想在不惊动卫兵的情况下潜入进去,非常困难。” 金轩道:“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们不能把沐院长牵扯进来。他还没有公开向导身份,如果贸然征用他,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还有女儿要养。”最重要的一点,金辙知道了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蘸着酱油生吃掉! “我不完全是为了院长,我也是为了任务。”巫承赫诚恳道,“我的暗示力和攻击力虽然不如院长,但我已经和你标记,稳定性比他要好。而且我已经在这里了,舍近求远,不是明智之举。” 金轩沉默不语,他确实不希望这次计划功亏一篑,蓝瑟星将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如果这次不能一击即中,放任他继续在远航军坐大,那简直就是联邦的灾难。金辙为了回收远航军的权利,巩固联邦统一,已经筹划多年。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如果他这次搞不定蓝瑟,金辙连任的事情将会变数很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次是来远航军是给NTU总Boss严令立过军令状的,如果拿不下第二集团军,他将没有资格参加通古斯基地的毕业舞会,巫承赫和他将会面临法律制裁,被流放到荒僻的星系边缘。 这次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不希望自己的向导涉险,但正如巫承赫所说,他和长弓、千花想要秘密潜入X-X区,确实难度太大。 沉默,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良久,还是巫承赫首先下定了决心。他走到金轩面前,双手按住他肩膀,沉声道:“铳枪,我们想办法进去吧。” 金轩眼神一凛,他叫他“铳枪”,就是没把他当自己的异能者,而是当成自己的队友,自己的上级! 巫承赫接着道:“我们是异能者·向导配对,海因奎他们不是在找实验体吗?我们就是最合适的实验体,只要想办法见到海因奎,让他怀疑我们的身份,我们就能顺利进入X-X研究所!我们和音波、小山一美做内应,长弓、千花在地面做外援,再加上偃师在防御线外接应,胜算比你和他们俩潜进去要大得多!” 金轩犹豫不决。巫承赫蹲下去,趴在他膝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他们不会怀疑我们的,你的身份已经取得军需官的信任,他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暴躁鲁莽的富二代。而我外表弱小,看上去毫无攻击性,他们最多当我是个被你圈养的自由向导。你瞧,我们这样的配对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最好的试验品!” 金轩神色复杂地看着巫承赫,相恋近三年,他总觉得已经十分了解自己的向导,但时不时的,仍旧会被对方的行为深深震撼。 第一次,是在蚱蜢空间站,巫承赫单枪匹马远赴小行星寻找他的踪迹,不惜跳下危崖来救他;第二次,是在黑珍珠空间港,巫承赫一个人对抗数名雇佣兵,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解救人质,替警方保住了重要证人;第三次,巫承赫开着史前全地形车,带他逃避汉尼拔的追捕;第四次,巫承赫在末期会议上主动出击,自投罗网,替沐挡了向导团的抓捕…… 是什么样的胆量,让这个看上去温吞无害,甚至有点圣母家伙在危急时刻总是做出令人瞠目的决定?他明明那么弱小,面对同学的排挤退避三舍,遇到不公平的对待一笑置之,平时连走在路上被人撞了,还傻乎乎给别人道歉。 一个人的性格,怎么能矛盾到这种地步?越是遇上凶残的人,他就越是不怕死,反倒对那些一脚就能踩死的跳梁小丑,他从来视若无物,宽容待之。 欺硬怕软吗?他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怎么了?”巫承赫发觉他的意识云波动,忍不住笑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被我感动了吗?觉得我很伟大吗?想跪舔我吗?” 金轩被他逗笑,双手撑着他腋下将他抱到自己大腿上,道:“嗯,你很伟大,顾问先生,我很想跪舔你,不过你确定你还有体力被我跪舔吗?” 巫承赫脸一红,这两天他们临时更改计划,和军需官来回扯皮,闹到昨晚都累得不行,便在房间里酣畅淋漓来了一次……好吧金轩只有一次,他有好几次,于是确实没有体力再让人跪舔了。 “呵呵……”关键时刻呆笑抹平一切,巫承赫从他膝头跳下来,道,“我在跟你说正事,长官,请你注意你的态度!” “你这个善变的男人。”金轩笑着说,“求跪舔的时候就叫我好老公,下了床就变长官,不要太过分哦!” “谁叫你‘好老公’了!”巫承赫脸涨得通红,他自认在床第间已经很放得开了,但这种肉麻的称呼还是打死都叫不出来,为了这个昨天被金轩欺负了好几次。 “现在不就叫了吗?”金轩洋洋得意道,“哈哈,我已经录下来了,下次你再不肯叫,我就做成音频Loop给你听,听到你愿意自己叫为止。” “你!”巫承赫气急败坏,扑上去揍他。金轩皮糙肉厚根本不疼,扛着他的拳头将他抱起来往床上一丢,一压,巫承赫就动弹不得了。 “你别逼我暗示你啊。”巫承赫面朝下被他压在床上,挣扎了两下放弃了,威胁道,“我暗示你是个受,今晚你就躺平让我上了你知道吗?” “好怕,不过你能上得了我吗?前面没硬后面就湿了吧……好好好我错了别用思维触手扎我,我错了我错了!”金轩趴在巫承赫背上连连求饶,安抚地摸他的头发,“好了我骗你的,根本就没有录音,等我们结婚了你再叫我好老公吧。” 巫承赫收回思维触手,两人一个叠一个地趴了一会,都安静下来。金轩亲了亲他的发梢,道:“你的计划是可行的,长官我采纳了。稍后长弓和千花过来,我就会和他们商量具体的细节。音波和小山一美会把X-X区的地图送出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行动路线,到时候你听我的,不要逞强,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懂吗?” 巫承赫“嗯”了一声,将他从背上翻下来,跳下床理了理衣服,道:“任务上我听你的,不过你也别把我当废柴看,战斗力我多少还是有一点的。还有,小山一美认识我,虽然我整了容,但他能通过意识云认出来,到时候我的身份在小组内部就公开了,你记得封口,我不想给总统带来麻烦。” “我知道。”金轩点头,巫承赫能进NTU都是金辙一手运作,被组员们知道他是个向导,对总统威信有所损害,不过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应该能理解吧。叹了口气,摸了摸巫承赫的头发,“我真是没用啊,每次都让你身涉险境,恐怕没有比我更无能的异能者了。” 巫承赫一笑:“怎么,你也想变成那种把向导当狗一样养起来的军官吗?要是那样咱俩就散伙吧,我可伺候不了沙文主义者,双胞胎大概也不想要个那样的爹。” 金轩无奈摇头。巫承赫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很乐意为你们做事,真的,这让我觉得自己有价值。本来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将来只能做你的全职军医,我的价值也只能通过你来实现。现在我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你站在同一个战场,我觉得很荣幸,很幸福。我和你是一样的,我很喜欢这样。” 他说的是心里话,金轩和所有的异能者都不一样,虽然对他有强烈的占有欲,但仍旧愿意把他当成平等的人来看待,愿意带他冒险,愿意使用他的能力。这样的伴侣难能可贵,堪称稀有。 “我也很喜欢这样。”金轩嘴角一翘,轻轻吻了吻他鼻尖,“唉,我真命苦,遇到这么强的向导,还要求着你办事儿,将来夫纲堪忧。” 巫承赫沾沾自喜道:“我的夫纲就还好!” 两人商量已定,傍晚时分在港口接到了长弓和千花,他们俩这次是以音波“哥嫂”的身份来的,就住在巫承赫和金轩所在的酒店,隔壁房间。 屏蔽了监控,四人坐在一起开碰头会,金轩将音波的情况,以及他和巫承赫的计划一一讲给他们听。长弓和千花知道巫承赫居然是一名向导,都极为惊讶,尤其是长弓,看了他半天道:“天,你居然是一名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我以为这么高大上的向导只有在资料里才能见到呢!” 千花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半个月,我居然丝毫没有感受到你的意识云,你隐蔽性也太强了吧!” 巫承赫有点不好意思,不得不把小灯泡叫出来跟大家见面。傲娇君昨晚和狮子鬼混了一宿,还有点疲劳,不情不愿飞了一圈就停在巫承赫头顶隐形了,连个“拜拜”都欠奉。千花的红狼和长弓的秃鹫对它都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兴趣,还想扑过去跟它玩,金轩的巴巴里狮子却暴躁起来,一爪一个统统拍翻,蹲在巫承赫身后守着,虎视眈眈瞅着它们俩,一脸“瞪谁谁怀孕”的表情。 “你们都别逗它,不然我也压制不住。”金轩警告地看看两名下属,继而将他和巫承赫的情况给他们俩说了,只隐去关于汉尼拔的部分,“我们本来面临着流放,是我在大Boss面前立下军令状,才争取到这次机会的,希望你们能理解吧。” 长弓年纪大些,和金轩关系最好,首先表示谅解:“放心吧,我们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顾问是你的向导,也是我们的组员,这次他自愿跟你深入虎穴,就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不会做不利于同袍的事情。” 千花也点头:“是啊,我们都理解,偃师也会理解的。话说我终于知道你上次为什么那么不稳定了,是因为离开向导的原因吧?天!你为了任务居然能离开向导三个多月,真是不可思议。铳枪,就冲你这自制力,我服了你了。”顿了顿,又道,“这次多亏有顾问,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拿下塔尔塔罗斯,既然你们已经和大Boss谈妥了,我们服从上级安排就好。” 得到他们俩的保证,巫承赫十分欣慰:“谢谢你们的理解,等任务完成让铳枪做满汉全席招待你们,他手艺可棒呢!” 金轩表情一僵,继而恢复正常:“是啊,等任务完成欢迎你们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亲手做婚宴招待你们。” “……”巫承赫无语,通过意识通感问,【你这算是另类求婚吗?】 金轩面无表情回:【不是你向我求的婚吗?我只是同意了一下而已】说着视线往自己左手中指一扫。虽然抹香鲸戒指出任务之前已经被摘下来了,但巫承赫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脸一红,尴尬地笑了一下,附和道:“是啊,呵呵。” “啊,你们这就开始要礼金了吗?也太不矜持了吧?”千花笑道,“惨了,音波也嫁出去了,这个月我要准备两份礼金,要破产了耶!” 长弓捂心道:“你有什么可郁卒的,我这个资深光棍,礼金都不知道发出去多少,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呢,简直心塞!” 他们俩插科打诨,凝重的气氛松快不少,金轩等大家笑够了,把和巫承赫商量的计划和他们讨论了一下,确定细节,最终拿出了一个完整的行动方案。 次日一早,金轩就亲自找去了军需官所在的部门,在外面跟他的秘书耗了一个早上,总算得到了预约。 军需官这两天已经被他整怕了,见了他的面,苦哈哈道:“兄弟,不是我不帮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的助理亲自签了合同,上面不放人,我也没办法。话说他自己都决定要留下来,你又何必执着呢?” 金轩道:“大哥,话不是这么说,他年纪还小,大学刚毕业就到我身边帮忙,他的哥嫂都是我的好朋友,人家找我要人,我有什么办法?” “我难道愿意他被弄进去吗?我那么喜欢他,一开始虽然抱着玩玩的态度,后来是真想和他处一处的,毕竟这年头找个像他这么可爱的异能者太难了。”军需官一脸郁卒,道,“可他再小也超过十八岁了,全民事行为责任人,他有权处置自己的身体,合同都签了,我不可能让他毁约。” 两人来来回回车轱辘话说了半天,金轩一咬牙:“行吧,他要留下就留下,我不能让你难做,不过大哥,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哥嫂和他见个面?他们大老远从首都赶过来,不见弟弟不放心啊,以后五年都见不着面,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军需官沉吟了一下,道:“我可以给上面说说,不过上面怎么定,就不是我能管的着的了。” “那就麻烦你了。”金轩理解地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大哥,你只要帮我们递个话就好。事到如今角斗场的事我也不强求了,只要把我助理的事解决好就行。” 说起角斗场,军需官不免有些气弱,毕竟他拿了金轩十来万的赌资,要是一点忙都不帮,实在说不过去,一咬牙,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金轩回到酒店,趁晚上和音波沟通的时候说了新的计划。音波听说巫承赫居然是个向导,还是个伊卡鲁幻色蛱向导,那是相当地震惊,差点一头栽进浴缸里。不过他自我调适能力相当强大,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转而高兴起来:“哎哟我擦,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想什么来什么,我原本还担心任务完不成,回头被大Boss虐呢,这下有了顾问完全不用担心了……话说你确定顾问能和小山一美他师兄一样群发暗示吗?” “他年纪还小,没有那么强的意识力,不过他稳定性很好……再说我们也没有时间去找其他向导了,NTU大部队已经从首都开拔,我们必须在他们行动之前搜集到尽可能多的证据。”金轩说,“你和小山一美刚刚标记,我不想你为了任务强迫他把自己的师兄供出来,对你们的感情不利。” “铳枪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音波双手合十,眼睛闪着感动的泪花,“谢谢你昂!” “别恶心人了,你赶紧和小山一美商量一下,争取让他们尽快同意长弓和千花见你!”金轩斥道,“还有我和顾问,估计海因奎不会放心你和我们见面,必然会跟着你,到时候我会和顾问露出破绽来,引起他的怀疑。” “放心吧,我这就去装柔弱。”音波道,“思乡病最好装了!” 音波的演技那是杠杠滴,当天晚上就跟小山一美商量好了计策,次日开始装颓废,饭不好好吃,水不好好喝,隔了一天连干扰剂都开始拒绝打了。 海因奎每天都关注着“实验体”的状态,见音波恹恹的跟来了大姨妈一样,十分地着急,跑去实验室问小山一美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他太龙精虎猛把柔弱的异能者干废了? 小山一美穿着无菌服正在培养细菌,站在橱子里面无表情看着海因奎,脑门上挂下一排黑线:“拜托,我是向导,他是异能者,他的体能是我的几十倍,我怎么可能……要废也是我先废好吗!” 别看小山一美是个向导,瘦瘦白白不起眼,平时在企业里可是首席科学家,对着学生和下属都是用吼的,那气势,不怒自威。海因奎跟他“合作”了好几个月,对他又臭又硬的脾气十分忌惮,见他发了火,陪着笑脸连连道歉,等他脸色好转才问他要如何补救,让音波乖乖合作打针生娃。 小山一美想了半天,道:“他年纪还小,忽然身处陌生环境,没有亲人朋友,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而且这种干扰剂本身就有抑郁方面的副作用,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最可怕,海因奎越发着急,这种时候停了音波的药显然不可能,那只有从心理安慰上着手了,忙问他要怎么办。 小山一美也是一脸忧虑的表情:“我可以安抚他,但毕竟我和他认识时间还短,这种时候最好是有亲人和朋友给他一点安慰……你能让他的老板来看看他吗?隔着防护罩见见面说说话就行,你可以派人盯着,或者自己盯着也行,我会让他小心不乱说话的。” 这个建议与合同不符,但音波的情况确实有些堪忧,又拖了几天,海因奎不得不让步,同意军需官让他把音波的“哥嫂”带来,和音波见一面。 消息传回金轩那里,他正和巫承赫在酒店看音波传回来的X-X布防图,两人看到军需官发来的通行证,对视一眼,同时微笑了起来。 决战的钟声,即将敲响! 104为了计划飙演技 到了约定的那天,X-X区的气浮车早早就来到了塔尔塔罗斯民用酒店。长弓和千花作为音波的“哥嫂”,一脸惆怅地上了车,金轩和巫承赫也陪着跟了过去。 军需官一路将他们送到哨卡,拍一把金轩的肩膀:“兄弟,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你看着点他哥嫂,让他们不要在里面闹事,不然哥哥我也不好跟上面交代。” 金轩与他握手,郑重道:“你放心大哥,我会看着他们的,他们也就是见见人,心安了,也就能放心回家了。” “好,都交给你了。”军需官拍拍他的手背,挥手叫驾驶员带他们去研究所。 车子继续往研究所飞,巫承赫一路上雷达全开,尽力延展意识力窥探四周,默默在心中勾勒X-X区地图,与小山一美传出来的作对比,同时通过意识通感将有疑问的点告诉金轩。 很快车子停在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建筑物前,金轩眼神一凛:到了! 千花挽着长弓的胳膊下了车子,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金轩则让巫承赫先走,自己紧紧跟在他后面,将随车监视他们的守卫远远挡开,完全是异能者保护向导的架势。这也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演戏这种事,一定要做到观众在跟观众不在一个样,这样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引起对方的怀疑。 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等候,金轩一眼就认出了他——海因奎!与巫承赫交换了一个眼神,伸臂揽住了他的肩膀,同时气场全开,周身散发出森然冷气。 海因奎微笑着上来迎接,对长弓和千花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海因奎博士,令弟未来就是在我的机构工作,非常荣幸见到你们。”寒暄一番,又和金轩握手:“您就是军需官阁下的好朋友吧?听说您是开角斗场的,果然气场强大。” 金轩松开巫承赫,自然而然将他挡在身后,伸手与海因奎相握:“幸会。” 巫承赫乖乖退后,低头降低存在感,海因奎精光闪烁的眼珠在他脸上一扫,视线掠过他肩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打扰您工作了。”长弓适时接过话头,露出焦急而忍耐的神色,“我弟弟他怎么样了?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现在能见见他吗?” “当然。”海因奎扫视一眼长弓和千花的量子兽,见他俩虽然是异能者,但气场不强,证件也没有什么问题,便道,“他正在会客室等着你们呢,请跟我来。”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往电梯走去。 就在这时,金轩捏了捏巫承赫的手指,示意行动开始。 巫承赫侧面站着一名卫兵,是一名异能者,巫承赫斜眼一瞟,对上对方的眼睛,发出一个暗示,继而跟着长弓往前走了两步。那名卫兵瞳孔一缩,莫名其妙往他看来,伸手一拦:“站住!”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整条胳膊拦在巫承赫胸口,几乎是将揽在了自己臂弯里。 金轩瞬间炸毛,抓住卫兵的胳膊用力一挥,将他整个人都甩了出去,“嗵”的一声撞在墙上,怒斥道:“滚开!” 一声巨响,海因奎吓了一跳,忙命人去扶那名卫兵,对金轩道:“哦,抱歉,按规定只有亲属能进去见面,你们只是他的朋友,请在这里稍等。” 金轩余怒未消,还要冲上去揍那卫兵。巫承赫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扑上去拼命抱住他的胳膊,小声而慌张地道:“他没有碰到我,你别这样,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了。” 海因奎神色中疑惑更甚,刚才他大致看到了发生的事情,那名卫兵不过是碰到了巫承赫的身体而已,又不是女孩子,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还是……另有隐情? 海因奎心中依稀产生一个猜想,不知不觉脚步顿住,电梯来了也没有立即上去。 大厅里,金轩被巫承赫拦住,恶狠狠瞪了那卫兵一眼,表现得完全像个发怒的莽夫。巫承赫抱着他的胳膊不敢放,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垂着眼通过意识通感道【音波在二层西侧,这里地下有五层,守卫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人】 研究所地处X-X区核心,外围防范已然非常严密,内部防守反而松懈一些,金轩点了点头,做出强忍怒气的样子,退后一步,没有再为难那名守卫兵,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凶悍的气场。 异能者·向导配对有很多小细节是能看出来的,比如他们习惯用意识通感沟通,这样可以在公开场合交换私密信息,但因为他们平时对其他人是用语言和肢体交流的,所以在通感过程中不自觉带出一些小动作,比如点头、眨眼、摆手之类。一般人可能注意不到,但像海因奎这样长期浸淫异能者医学的专家,却绝对不会错过。 果然,巫承赫一垂眼,金轩一点头,海因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眼珠一转,对一名助理道:“你带他们上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助理带着长弓和千花上了电梯,海因奎回头走回大厅,对金轩微微一笑,道:“刚才冒犯了,还请不要介意,卫兵们也是照章办事。呵呵,请坐下来喝杯茶吧,他们见面大概有很多话要讲,总要等一段时间的,这么站着也太累了。” 金轩哼了一声,揽着巫承赫的肩膀和他坐到沙发上。海因奎一边吩咐人去拿茶水,一边却悄悄放出自己的量子兽——一只暗褐色的豺,鬼鬼祟祟绕过沙发靠背,向巫承赫逼近。 巫承赫极为敏感,感受到豺的气息,后脖子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安,脸色刷一下变了,抬眼求助地看了一眼金轩,通过意识通感道【有一只豺在我身后】 金轩眼睛一斜就看到了豺的身影,他的巴巴里狮子连招呼都不用打,立刻飞身挡在巫承赫身后,冲着豺发出低低的威吓的声音。 “啊,你是个狮子异能者。”海因奎忙压制自己的量子兽后退。豺不甘心地退回他身边,趴在沙发扶手下面,狡诈的眼睛却始终在巫承赫身上逡巡,寻找他的量子兽。金轩的狮子见它退开,缓步踱到了巫承赫身前趴下,半透明的双眼恶狠狠盯着豺,依旧是“瞪谁谁怀孕”的眼神。 “狮子异能者挺罕见的。”海因奎见金轩不理他,打了个哈哈,又将视线挪到了巫承赫身上,“这是你的……男朋友吗?真是可爱,看上去很年轻呢。” 巫承赫嘴角抖了抖,作为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还经常被人冠以“可爱”这样的形容词,郁卒之心情实在难以言表。金轩察觉了他的尴尬,想笑不能笑,捏了捏他的手心,通过意识通感道【注意演技!】 巫承赫囧,立刻装出一副鹌鹑样,往金轩怀里缩了缩,呐呐道:“我、我已经成年了。” 虽然他的表演矫揉造作,对白天雷滚滚,但因为外表实在弱鸡,整体效果反而十分附和金轩设定的角色——一个懦弱的向导,一个被富二代包养的宠物,一个诚惶诚恐的小弱受。 海因奎看着他惊弓之鸟般的模样,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作为一名资深研究人员,一名长期和小山一美斗智斗勇的专家,他对鉴别隐形向导自有一套独特的法子。这时恰好卫兵送了茶水过来,他忙站起身,殷勤地接过茶杯:“啊,茶来了,请。”说着将右手的递给金轩,左手的递给巫承赫。 “谢谢。”二人分别道谢,伸手来接。海因奎右手稳稳当当,左手却是一抖,整杯茶一倾,直直往巫承赫手上倒了过去。 “啊!”巫承赫惊叫一声,立刻撤手往旁边一躲。茶杯掉到地上,溅出来的热水洒了一小片在他裤腿上,烫得他一哆嗦。 卧槽这也太凶残了吧!巫承赫没想到远航军的科学家这么简单粗暴,居然直接用开水烫,尼玛这不是宫斗剧里嬷嬷发威才有的桥段吗?一时痛得额头直冒汗。 金轩也是吓了一跳,将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立刻来看他的小腿:“烫着哪儿了?疼不疼?” 巫承赫拿到的剧本上没说被热水烫了要怎么反应,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装坚强还是装柔弱还是直接哭一场……好吧后者对他来说比较难,在没有眼药水的情况下以他的演技恐怕很难哭出来。只好通过意识通感飞快地请示上级【要装哭吗?】 金轩下眼睑抖了一下,真想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摇醒【我现在是真的在关心你,不是演戏,你到底烫坏了没有!】 巫承赫风中凌乱,演戏这种事对他来说太难了,尤其还要和金轩这种资深影帝对戏——King神不是白神的有木有! 好在海因奎没有给他发挥演技的机会,就在他低头卷裤腿的功夫,海因奎趁着他心神不宁,防御力降低,右手伸进白大褂衣兜,轻轻按动了一枚轻巧的小功率干扰器。 “嗡——”的一声,巫承赫瞳孔一缩一放,胸口隐隐一震,这种感觉他再熟悉没有了,当初在加百列,汉尼拔就拿这一招治过他,后来在末期会议,巴隆夫人也是用这一招将他抓获。 这一次不用剧本,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等海因奎来第二下,立刻发出一声痛呼,抱着脑袋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体轻轻抽搐。 金轩见巫承赫摔倒,虽然明知他不过是演戏,还是心痛不已,忙将他打横抱起,焦急道:“你怎么了?” 巫承赫对这种干扰有些心理性恐惧,倒不是完全装出来的,白着脸道:“头、头好痛……”同时压制着小灯泡,让它短暂地现形,在自己头顶闪了一下。 金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海因奎:“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搞鬼?你弄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会头痛?!” 小灯泡一闪即逝,海因奎却早已将它的身影捕捉到了眼里,豺一般狡狯的眸子发出志得意满的凶光,也不回答金轩的问题,站起身后退,再后退,两手冲旁边的卫兵一挥:“抓住他们!他们是异能者与向导!” “吼!”巴巴里狮子忽然发难,凶狠地扑向趴在沙发扶手下的豺——海因奎虽然及时退开,却忘记了带走他的量子兽,狮子反应极快,立刻抓住机会将它撞翻,一口咬住了它的喉管! “嗷——”豺完全傻眼,在狮子口中发出绝望的哀嚎。海因奎大惊失色,从腰间拔下一把射线枪,对准巫承赫,对金轩厉声道:“放开我的量子兽,否则我立刻打死你的向导!” 金轩冷哼一声,压制着狮子不让它咬牙,却也不让它松口,就这么轻轻叼着豺的喉管,阴沉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向导!我有尤里准将签发的通行证,你敢玩什么花样阴我们,我不会放过你!” 海因奎受制于人,额头冒汗,枪口对着巫承赫,却不敢扣扳机,也不敢让周围的卫兵围攻他们,眼神闪烁不定,“别嘴硬了,我已经都看见了,他是个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我看见了他的蝴蝶!” “你他娘的放屁!”金轩怒吼一声,一脚将茶几踹飞!茶几擦着海因奎的耳朵飞过去,撞在墙上摔了个粉碎。海因奎毕竟只是个文职研究人员,被他吓了一跳,连自己的豺都顾不上了,后退数步,颤声喊道:“年轻人,私藏向导是犯法的,我劝你乖乖投降,和我合作,否则我马上向联邦告密,把他送到通古斯基地,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着他!” “吼!”金轩发出一声狮子般浑厚的怒吼,太阳穴青筋暴凸,眼中浮起淡淡的红雾。巫承赫被他发飙的样子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事先就对过戏,但金轩的表演实在太真实了,完全就是一个被抢走了向导的异能者!那种愤怒恐惧,发自内心的仇恨,简直令人心抖肝儿颤! “别、别发火。”巫承赫其实早就没事了,按剧本还得要装受伤,强忍着笑场的冲动在金轩怀里“挣扎”了两下,勾住他脖子,以意识力安抚他的狂躁。 然而思维触手接驳金轩的意识云,巫承赫才发现金轩不完全是表演——他是真的在发狂躁,他的意识云里浮现点点星火,他的痛苦是真实的。 电光石火,巫承赫了解了金轩的痛苦:失去向导的恐惧,从来就没有从他的潜意识中彻底消除,上次长达五个月的分离,给金轩留下了刻骨的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超过了他童年时期独自面对十几名雇佣兵劫匪,甚至超过了金辙重伤入院,十二岁的他颤抖着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越是强大的人,内心深处越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金轩一直在压制这种脆弱,和自己的恐惧感抗争,给他独立的人格和自由。 巫承赫有些动容,一边用思维触手安抚他的狂躁,一边隐隐红了眼眶。 金轩感受到他的难过,低头看他一眼,通过意识通感给他点了个赞,故作轻松地道【演技不错啊,居然能演出这种要哭不哭的感觉,孺子可教!】 巫承赫瞬间出戏,哭笑不得,回【快想办法让他抓住我们,再这么演我撑不下去了,早点CUT早点发盒饭啊导演!】 金轩【嗯】了一声,扫视周围,只见陆续赶来的二十多名异能者卫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手中长枪短跑密密麻麻对准他们,脸上的盛怒渐渐褪去,流露出困兽般焦虑的神色,隐隐还有两分恐惧。犹豫少顷,色厉内荏对海因奎道:“让他们都退后!不然我的狮子马上咬死你的豺!” 巫承赫全程目睹了他的表情变化,暗叹这才是专业人士,看人家表现从愤怒到恐慌到绝望的那个过程,层次分明,张力爆表,连外行人都看得心旷神怡有木有?! 让他当特工真是白瞎了,混娱乐圈一定能成为天王!那时候他们还用为了每个月的生活费不够养孩子而发愁吗!? 巫承赫默默捶胸。 “不要负隅顽抗了,年轻人!”海因奎也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挥一挥手,带着守卫缓慢靠拢,缩小包围圈,冷笑道,“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这是什么地方?塔尔塔罗斯驻地!就算你是军需官阁下的朋友,尤里准将的关系户,只要你私藏向导,谁也救不了你!能保护你们的只有我,只有我海因奎博士!” 金轩喉咙里发出凶悍的唬声,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接着轻轻将巫承赫放在身后的沙发上,卷起衣袖,露出肌肉虬结的双臂,做出一副要顽抗到底的姿态。 海因奎犹豫了一下,虽然放慢了步子,但并没有完全停止,道:“我劝你还是乖乖放开我的量子兽,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们还能在一起。用不了几年,你们就能拿到一笔钱,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居,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花,金轩不知何时已经飞快地扑了过来,左臂勒住他的脖子,右手卡住他手里的射线枪,轻轻一转便抢到了自己手中,速度之快令人骇然。 海因奎没料到他身手这么好,想起军需官说过他是个拳手,不禁暗暗后悔刚才靠得太近。然而再后悔也已经晚了,金轩一击即中,勒着他的脖子将他拖回沙发前,用枪指着他的头,厉声道:“谁也不许过来!不然我开枪崩了他!” 这里是X-X区,第二集团军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包围他们的卫兵都不是吃素的。就在金轩扑过去抢人质的时候,一名卫兵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巫承赫躺着的沙发后面,悄悄用一把麻醉枪对准了他的后腰。 巫承赫其实早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躺在那里装腔作势给金轩拖后腿罢了,那人刚刚靠近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同时通过意识力“看”到对方正试图偷袭他。 于是他做出一副担心恐惧的样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金轩,把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对方面前。 “扑”一声轻响,麻醉弹穿过沙发靠背,准确地打进了他的后背,巫承赫及时调整姿势,让弹头擦着内脏和血管过去,尽可能地降低了它对自己的伤害。 麻醉药起效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视线就开始模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简单的轻呼,就陷入了昏迷当中。他的蝴蝶彻底现形,像一朵飘摇的花瓣,在空中翻腾了几下,凋零在他颊边。 金轩及时捕捉到了他的声音,掐着海因奎扭头一看,立刻发出一声痛喊,手指一收,几乎将海因奎掐晕,接着便像丢破布似的丢在一边,往巫承赫扑去。危机之中,不忘提醒巴巴里狮子,让它放开那只豺,假装去救小灯泡。 人质脱离掌控,包围他们的卫兵们立刻抓住了机会,偷袭巫承赫的那人迅速将沙发推翻,把巫承赫扣在沙发下面,同时招呼两名同伴守在沙发之前,拦截金轩。另有两人冲过去保护海因奎,将人事不省的博士拖出危险区,抬到一边进行急救。 剩余十几个人同时向金轩发起攻击,麻醉弹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打去,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把他打成筛子。 巫承赫演完收工,金轩再没了顾及,甩开膀子开始报复社会,先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躲开射向他的子弹,继而将离他最近的一名卫兵扑倒,干净利落一个锁喉将对方干晕,夺过麻醉枪,顺手解决了旁边另两名卫兵。 “铳枪”的名字不是乱起的,角斗场富二代也不是白当的,金轩彻底发挥了他的近战优势,分分钟将试图围攻他的卫兵放倒了一大片,看着他们的量子兽满地乱爬,痛苦嚎叫,这才感觉心里那股子火消下去一点——妈的,居然敢打他的向导,活腻了吗傻逼们! 尽管计划中他们就是要力战被俘,两个人多多少少都要受点伤,这样才显得真实,但真到了施行的时候,他还是完全无法容忍自己的向导被击中。 哪怕是最低伤害度的麻醉弹也不行! 而且他小腿还被烫红了! 还被扣在沙发底下吃灰! 不行又想报复社会了……金轩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告诫自己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卫兵都废了,他就没办法被俘了,干爹大Boss非活撕了他不可! 于是在一名卫兵带着恐惧的眼神大吼着向他扑来的时候,他假装踩到了茶水里,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扑”一声轻响,那是麻醉弹打进上臂的声音,金轩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CUT!】 第一步计划完美收官。 105为了决战装弱鸡 麻醉弹的效力相当短暂,巫承赫感觉自己只昏迷了一小会儿就醒来了。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浅蓝色天花板,泛着柔和的冷光,让人镇定。动动手脚,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铺着干净的纯白色床单。 悄悄延展意识力,巫承赫确定自己仍旧在研究所里,只是从一层大厅转移到了地下五层的单人病房,金轩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太远了,他感觉不到。 一个陌生的“光点”在房间里逡巡,就在床对角线的位置,巫承赫轻轻转动了一下脖子,瞳孔收缩,调整焦距,发现是海因奎。他戴着一个白色脖套,像是颈椎受了什么伤,他的豺则趴在他脚边,恹恹的毫无精神,眼睛暗淡无光。 大约是金轩的“杰作”吧,巫承赫记起昏迷之前依稀看到金轩卡了他的脖子,他的豺貌似也被狮子吓得够呛。 脑子里飞快轮了一圈,回忆了一下计划,巫承赫“费力”地撑着胳膊肘抬起上半身,懵懂地盯着海因奎看了数秒,忽然轻声惊叫,飞快地缩到了墙角,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惶然四顾,又问:“他呢?我要见他!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浮夸的表演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但大家给他定的人设就是这样的,当初小组仔细分析过行动计划,一致认为金轩应该装鲁莽,巫承赫应该装鹌鹑,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海因奎的防范心理。 渣攻贱受的组合即使一千年后也光芒万丈呢! “嘘,不要怕,孩子。”海因奎果然对他没什么防范,柔声安慰他,“他很好,只是有点失控,我们怕他伤着你,先请他在别的房间呆一会。” 巫承赫愣了愣,摇头,小声但坚持地道:“他、他不会伤害我的,他会保护我。你、你骗人,我感觉不到他的意识云,你们到底把他弄到哪儿了?我要见他!” “我没有骗你,他就在这座建筑物里,只是你意识力太弱了,感受范围太小,找不到他。”海因奎微笑着说,站起身往巫承赫走来,“你最好镇定点,孩子,我不想再给你打镇定剂。咱们坐下来谈谈好吗,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巫承赫继续他低劣的演技,又惊恐又忐忑地看着海因奎,好不容易等他走到一半,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连滚带爬扑到门边,抓着门把手拼命摇晃,连拧带拽。 “没用的,那只是装饰品,这扇门是电子门,秘钥只有我有。”海因奎走过来,抓着巫承赫的手腕将他拖回床边,丢在床上。 向导肌肉强度极弱,巫承赫论臂力根本不是海因奎的对手,轻易就被制服,为了增加真实感,他在摔倒在床上之后还伸出一对细弱的思维触手,佯装奋力一搏,戳了一下海因奎的意识云。 “咝——”海因奎轻声吸气,建立思维防御将他的触手挡开,眼中流露出轻蔑的冷笑,“孩子,我劝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以你这点功力根本伤不到我,惹火了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难受,刚才头疼的感觉都忘了吗?” 巫承赫再次攻击,稍微加大了一点力度,同时做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竭尽全力”的表情,显示自己最多就这么大本事了。 这次海因奎有了防备,压根就没让他接近自己的意识云,二话不说扑上来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床头一掼,同时一巴掌往他的脸上抽了过来:“非要让我给你点教训吗?年纪轻轻记性就这么差,看来你的主人把你给惯坏了!”说着掏出衣兜里的干扰器,摁了一下。 “啊!”巫承赫飞快地闪了一下,那一巴掌最终落在他头部右侧,几乎没什么力道。但他还是痛叫一声,捂着头倒在墙角,像被人虐待的猫一样瑟瑟发抖,哀声叫道,“住、住手!求你别、别再用那个……好疼。” 海因奎见他这么容易就被吓坏,得意地笑了一下,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乖乖的,我就不让你疼,嗯?” 巫承赫往墙角缩了缩,躲开他的手,眼中露出又怕又恨的神色,道:“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我们又没有妨碍你们,求求你放我出去,让我们走,我们再也不会来塔尔塔罗斯了。” “嘘,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帮助你的。”海因奎完全把他当孩子了,柔声诱哄他道,“你比你的男朋友懂事多了,我看得出来。听我说孩子,只要你说服你的男朋友留下来,帮我们完成一项实验,我保证不向联邦告密,五年之后,我会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远走高飞。” “他、他有钱。”巫承赫恳求道,“你跟他爸爸要钱,多少钱他爸爸都会给你,你放我们走,我们会报答你的。” 海因奎怜悯地看着他,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孩子,你们现在面对的是第二集团军,严家那点钱,在我们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他爸爸就算把整个国学馆卖了,也别想把你们弄出去。听着,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留在这里五年,帮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实验。二、去通古斯,接受法庭的审判,被流放到荒僻的星系边缘。哦,我忘了告诉你,有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现在联邦还增加了一条‘切断’条款,你们也许会被切断标记羁绊,你的异能者会死去,你将会被送给其他人做礼物,懂吗?” 他居然连“切断”条款都知道……巫承赫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是害怕的表情,犹豫不决地看着他,像是拿不定主意。 “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海因奎见他动摇,催促道,“你的异能者因被被捕引发了狂躁症,正在发病,如果再见不到你,恐怕会永久发疯。我想你绝对不想看着他死,那样你也活不成。听我的话孩子,不过五年而已,你们在这里会受到最好的照顾,我们查过你是男-,只要你肯为我们生个孩子,我们也许可以提前放你出去。” “你、你说什么?”巫承赫假装吓了一跳,“什么孩子?” “是这样的。”海因奎说,“我们有一项研究,是关于胚胎方面的,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你尽快怀孕,等生下来孩子,如果是向导,我们就给你一大笔钱,放你们提前离开。” “那孩子呢?” “当然是留给我们。”海因奎说,“胚胎属于实验产物,即使你是个男-,没有我们的药物促进你也很难怀孕。” 虽然明知不过是做戏,巫承赫心里还是忍不住怒火万丈:孩子在他们眼中居然只是实验产物,根本就不是人!虽然通古斯圈禁向导也属于违反人权,但他们起码还是把他们当人看的,在第二集团军的人眼中,向导已经彻底被物化,变成了实验的工具。 金轩说得没错,远航军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了,汉尼拔、蓝瑟、海因奎……他们和一千年前的纳粹毫无区别,甚至更加残忍变态,如果让这些人分裂联邦,人类必将陷入灾难当中! 海因奎见他变色,还以为他是害怕怀孕,又柔声哄他:“不用担心,怀孕并不辛苦,只有四五个月而已,我们会给你用药,减轻孕期反应,你根本连感觉都不会有……想想吧,你的异能者还在等你安抚呢。” 巫承赫一咬牙,道:“好吧,我答应你们留下来,但我要先见我的异能者,确定他没事。” “可以。”海因奎爽快地说,叫人替他拿了干净的衣服来换,带他来到底层另一头的一个房间,在门口道:“听着孩子,我知道你是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有一定的暗示能力。你的异能者情绪极为暴躁,你最好给他一点暗示,让他接受我们刚才的安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这是担心金轩不同意留下来,让自己使用暗示力……巫承赫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力安抚他的,他……他脾气虽然大,但很听我的话的。” 海因奎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我们进去吧,祝你好运孩子。” 巫承赫推开房门,里面是一个宽大的治疗室,被透明隔隔断分为里外两个部分,外面运行着一套全息体征监测系统,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观察数据。隔断内部,则是一张狭窄的治疗床,金轩躺在床上,手脚、腰部和脖子都被金属铐固定起来,一动也不能动。 他在发狂躁,双眼泛红,手臂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狮子一般低沉的吼声,不时挣扎,令金属铐发出不堪重荷的咯吱声。 “博士。”两名医生向海因奎示意,“他的麻醉醒来后就开始发狂躁,情况很不稳定,不过我们遵照您的意思没有给他用药。” 海因奎并不在意,摆了摆手,让他们打开隔离门,对巫承赫道:“进去吧,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我等你的好消息。” 巫承赫这才知道金轩也被麻醉弹击中过,见他被人这样四仰八叉铐着,心中不禁一阵恼怒,咬了咬牙才控制着没有暗示他们统统去撞墙。 话说他的脾气也随着意识力的增强而渐长呢,这么一想似乎也能体谅为什么沐作为一名向导总是那么大火气了。 镇定,镇定……巫承赫深呼吸,走进隔离门,早在门外他就感觉到了金轩的意识云,金轩确实在发狂躁,但并不严重。这几个月来经过他的安抚,金轩的控制力变得极为稳定,有时在轻度狂躁下可以控制自己不彻底狂化,持续一两个小时。 现在金轩就是处于这种控制状态,巫承赫走近治疗床,伸出思维触手安抚他意识云中的火星。金轩迅速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喘着粗气躺在治疗床上,眼中红雾散去,焦急地看着他,哑声问:“你怎么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我没事,我很好,他们没有为难我。”巫承赫走到床边,伸手抚摸他汗湿的额头,摸他的手,“你安静点,不要着急,他们已经答应放我们走了。” “你说什么?他们愿意放我们走?”金轩有些意外,充满敌意地看看外面的人,又担心地看向他,“你别信他们,这些当兵的嘴里没实话,他们一定是看你年纪小好骗,所以才说些废话糊弄你……” “嘘——”巫承赫右手按在他额头,通过意识通感道【海因奎说让我们和他签合同,留下来五年帮他做实验,还说如果生了孩子是向导,可以把孩子留下来,我们离开】。表面上却做出意识暗示的模样,柔声道,“放松,别激动亲爱的,他们没有骗我们,他们是想帮我们。如果我们的事捅到联邦,向导学校一定会把我抓走,你会被送上法庭!海因奎博士说了,他们会帮我们保密的,只要我们答应留下来帮他们做研究,五年后他们会给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离开这里。” 经过他的“暗示”,金轩进一步平静下来,瞳孔微散,脸上露出迷惘空洞的表情,喃喃道:“哦,是这样……你说得对,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巫承赫不得不再次感叹他的演技,居然能把“被暗示”的感觉演这么像,简直影帝有木有! 【注意表情!】金轩发现他有点走神,通过意识通感斥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对我发花痴了,我知道你特别崇拜我!】 巫承赫无语,迅速调整表情回到“暗示”状态,继续道:“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你答应我别再和他们作对了好吗?我不想离开你,不想被流放,我不要被送去向导学校。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现在就是你该保护我的时候了,求你不要再对海因奎博士发火了,他是来帮我们的。” 金轩保持他过人的演技,点头附和:“对,我要保护你,我不能让向导学校把你抓走……”随着动作,他带动了颈部的金属铐,发出铮铮的响动。 隔断外,海因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一名医生道:“打开他的禁制,他已经被向导安抚,不会再发疯了。去,叫人送合同书过来给他们签。” 医生打开了金轩身上的金属铐,金轩果然彻底平静下来,又低声和巫承赫交流了些什么,带着戒备的眼神看向外面,少顷指了指海因奎:“你就是海因奎博士对吗?对他承诺过什么,最好再对我说一遍。” 海因奎呵呵一笑,道:“没有问题。”挥手叫人打开隔断门,拿着合同书走进来,递给金轩:“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这是我们的合同书,我的承诺全部都写在上面了,如果没什么异议,你们在上面签个字就好。” 金轩将信将疑,接过合同仔细翻阅。海因奎又道:“我们的合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至于监督执行问题,你更不必担心,我们会派人将你那份留档送去给你父亲,请他代你妥为保管。” 金轩翻完合同,提笔要签,又停了下来,问他:“我的助理,签的合同是不是和我一样?他说要留下来帮你们做事,是不是和我们做同样的事情?” 海因奎略一犹豫,点头道:“是的,他和你们做的是同一类实验。” 金轩追问:“他也有向导?不可能……你们给他找了个向导?!” “这是内部机密,恕我不能奉告。”海因奎说,面有不悦之色。金轩才不管他,道:“那我们现在和他一样参加你的实验,是不是能和他见面?我要见他!” “对不起,暂时不可以。”海因奎强硬地说,“为了保证实验数据的科学性,目前我们还不能让你们发生接触。” “为什么?” “规定就是这样。”海因奎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大好看,皱眉给巫承赫使了个眼色。巫承赫忙扶住金轩的胳膊,低声道:“好了,先签合同吧,博士又没说一直不让我们见面,只是目前而已。” 海因奎忙道:“是啊,等实验稳定下来,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金轩本来就猜到他们不会让他和音波接触的,不过是争取一下,假装很不高兴的样子,磨蹭半天才签了合同。海因奎松了口气,签字盖章,封存合同,向金轩伸手:“那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合作愉快!” 金轩冷冷一笑,和他握了握手:“合作愉快。”才怪! 签约之后,他们被送进了一间宽敞的宿舍,和音波的一样,是一间大开间,带有独立卫浴。不过因为他们是两个人住在一起,所以监控更加严密。 好在金轩早有准备,早在计划之初就伙同音波对这栋建筑物内的网络进行了丧心病狂的渗透,所以等押送他们的人一走,他就打开个人智脑,在浴室一角开辟出了一个信息盲区,并通过餐厨系统和音波建立了联系。 静候十小时,约定的时间到来,金轩在浴室里接驳预留端口,与远在塔尔塔罗斯民用酒店的长弓接上了头,同时接入音波,组成一个多角远程会议。 “情况怎么样?”长弓的声音略显担忧。 “一切顺利。”金轩低声道,“你们呢?” “我们也很顺利。”长弓道,“我和千花听说你要留下来,跟他们闹了一下午,后来他们带了你签署过的合同出来,我们才回了酒店。” 千花附和道:“是,回来以后我们按计划找了军需官,他很惊讶,说会帮忙去打听一下,但海因奎博士是蓝瑟父子手下的红人,就算尤里准将也得看他的脸色行事,所以让我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金轩点头道:“没关系,让他去运作吧,你们只要拖延时间就好了。我和顾问被关在地底,想彻底摸清这里的情况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的通行证还有六天,拖一拖应该能拖到十天以上。”长弓道。 音波插嘴道:“十天足够了铳枪你带机械昆虫进来了吗?得尽快交给我,我让小山一美带到地面上,放出去查勘地形。”他们手头的地图是小山一美靠记忆绘制出来的,并不完善,很多细节还需要机械昆虫勘察补充。 “带来了,但他们不让我们和你见面。”金轩道,“我正打算给机械昆虫做一个导航,让它们通过排水系统飞到你所在的宿舍,唔,争取明早之前搞定,你记得接收它们,别当蚊子全都拍死了。” 音波笑道:“那你就先拍死我。” 金轩道:“老子必须拍死你!” 凝重的气氛放松下来,三组人各自交换情报,关闭系统。金轩从耳朵上摘下四枚不起眼的金属耳钉,旋转耳针打开后盖,从里面倒出一堆细小的零件。 他们在进来之前就知道会被搜身,大件肯定都留不下来,所以金轩准备了四枚空心耳钉,捡最小的机械昆虫拆散了,将零件装在里面戴在耳朵上。这些零件最小的只有几微米,最大的也不过八分之一粒芝麻大小,装在直径两毫米的耳钉里绰绰有余。而且因为是拆开的,芯片处于未激活状态,连感应器都感应不到。 金轩翻转耳针,这四枚耳钉的耳针尖端并非光滑的针头,而是各种异型工具,有六爪螺丝刀,有焊枪,有粘合针……他延展视觉,借着镜前灯的亮光小心组装,很快就组合出了八只细小的机械昆虫。 “试试看能不能动。”金轩见巫承赫一脸紧张的表情,对他一笑,开启个人智脑调试控制程序,八只昆虫动动手脚,蠕动着排成整齐的一行,齐齐举起前脚给他敬了个礼。 巫承赫忍不住笑了,金轩见他展颜,心中顿时无比甜蜜,虽然身处敌人心脏,却丝毫不觉得危险,只充满了并肩作战的豪迈感。 “让它们去找音波去。”金轩微笑着低声道,设定导航程序,控制八只机械昆虫钻进下水道,沿着排水系统往音波所在的宿舍飞去。 预计明天早上,小山一美就会带着它们飞上地面,整个X-X区不足三平方公里,进行密集勘测大约要六七天,加上他们制定行动计划,协调控制的时间,十天应该足够了。 赶在长弓和千花的通行证到期之前,他们必须展开行动,给第二集团军致命一击! 106向导发威哔哔哔 七天后,行动之夜。 多角对话系统静静运行,金轩和巫承赫、长弓和千花、音波和小山一美,三组CP在系统内碰头,做最后的沟通。 “现在是标准时间晚十点,两个小时后零点换岗,我们零点三十分开始行动。”金轩低声说着,打开全息沙盘,上面是一个描绘极为细致的地形图,这是小山一美、巫承赫以及八只电子昆虫共同校对的X-X区布局图,“地图显示这里有五个控制单位,后勤中心暂不考虑,我们只需突破其他四个。研究所是第一站,行动开始后,我们在小山先生的带领下潜入研究所办公室,拿走他们的存储芯片,顾问负责抹去卫兵和值班研究员的记忆。” 巫承赫点头。金轩继续:“然后是第二站——指挥中枢。那里是塔尔塔罗斯主机所在地,我们这次行动的重头戏,第二集团军背叛联邦的主要证据应该都存放在那里。两名向导负责思维攻击,为我们开路,我和音波潜入主机房去拿他们的芯片,拿到以后在主机内上传病毒,把X-X区的内防彻底搞瘫痪。” “了解。”音波在重要时刻不再插科打诨,显得极为严肃。小山一美是第一次直接参与对话,没有发表意见,只坐在音波身旁静静聆听。 “第三站是武器研究所。”金轩接着说,“那里离控制中枢最近,只有两三分钟路程,中间岗哨也只有一道,很容易突破。内防系统瘫痪以后,二十分钟内他们无法恢复系统,我和音波趁这个机会冲进去拿他们的武器设计稿。照小山先生提供的情报,他们有大量联邦严禁研发的武器,部分可能已经有了样机,万一被转移出去,会给人类带来灾难。” 音波再次回应:“明白。” 金轩转而对外围接应组道:“在我上传病毒之后,长弓和千花开始行动,突破X-X区外围防线,从西侧大门进入交通控制中心,那里有气浮车和穿梭机,还有旋翼机或者近地飞船,总之你们就捡趁手的抢吧,唯一的要求是十分钟内必须把抢到的交通工具开到指挥中枢,接走两名向导。” “我们不和你们去武器研究所吗?”小山一美插话问。 “内防瘫痪以后就不需要你们思维攻击了,我和音波硬闯就可以。”金轩说,“病毒一上传他们就会发现我们的行动,但三十分钟内他们肯定无法清洗掉我设计的病毒。人工调集防卫需要时间,趁着这段空挡,我和音波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我会在高空为你们远程护航。”长弓道,“全程驾驶就交给千花。” “好。”金轩简洁明了地重复了一遍行动流程,大家又核对了一些细节,时钟走向十一点半,换防马上开始了。 “就这样,一小时后准时出发,严格执行计划时间,不能有一丝延误。”金轩低声但严肃地道,“长弓负责联系偃师,准备大型武器和机甲在太空接应我们,在NTU大部队赶到之前,他是我们唯一的底线,不能有丝毫闪失。” “明白。”众人齐声应答,关闭通讯,抹去痕迹。 一小时后,行动正式开始。金轩破解门禁,带巫承赫出了宿舍。巫承赫延展意识力扫荡四周,通过意识通感道【地下没有卫兵,一层大厅有两个守卫,我们从西侧走可以绕过】 金轩点头,和他到西侧安全通道,沿楼梯一路上行,成功绕过岗哨,与等候在那里的音波和小山一美接上头。他们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但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不可能做什么寒暄,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继续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小山一美轻车熟路,带他们绕过迷宫般复杂的走廊,沿安全通道走了三层,又从西侧窗口跃出,攀着消防梯上顶楼,由通风道爬进办公室空气循环系统。 从通风口看进去,办公室内灯火通明,巨大的主机静静运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在值班,一人在填交接班记录,一人在端着咖啡杯打瞌睡。 金轩冲巫承赫打了个手势,轻轻揭开通风口挡板,巫承赫轻巧地跃入,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谁!”填写记录的那人首先回过头来,低喝一声,巫承赫迅速对上他的眼睛,一个思维暗示发过去,冷冷道:“是我,交班记录写完了吗?我要看看上一时段的数据。” 那人瞳孔一收一放,露出迷惘的神色,意识力挣扎了一下,彻底陷入催眠当中:“海因奎博士,这么晚了您还过来,我这就给您看数据。”说着收起交接班记录面板,打开了历史数据。 喝咖啡的那人正在打哈欠,目睹了这惊人的一幕,手一松,咖啡杯就往地上跌去。金轩迅速钻出通风道,一个轻巧的鱼跃扑到他身后,右手绕过他肋下接住咖啡杯,左手按住他即将惊叫的嘴巴。巫承赫趁机回头盯住他的眼睛:“搞什么,手残了吗?一个杯子都拿不稳!” 那人眼神几经变换,终于也陷入巫承赫的催眠,跳起来掸了掸白大褂上的咖啡水珠,道:“哦哦,对不起博士,我、我不是有意的。”对身后的金轩却是视而不见,仿佛他并不存在。 巫承赫冲通风道打了个手势,示意音波和小山一美下来,两人先后跳下地,音波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别废话,快干活!”金轩低声斥道,打开个人智脑,接驳主机破译密码,关闭防火墙,然后拆开主机外壳拿芯片。音波吐了吐舌头,以自己的个人智脑开启替代程序,支撑系统运行,免得触发整栋建筑物的警铃。 两名白大褂完全沉浸在意识云幻觉当中,对巫承赫以外的三人视若无睹,兀自在主机旁边忙碌,给“海因奎博士”调取资料。小山一美若有所思地看着巫承赫,良久迟疑着低声道:“我见过你,你的意识云,你是……” 巫承赫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眨眨眼,表示他猜对了,指了指音波和金轩,摇头。 小山一美显出惊诧的神色,但很快平静下来,问:“果然是你,是他派你来的?” 巫承赫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沐,摇头,道:“不,我受NTU委托,但他知道这件事。” 小山一美老早就知道“顾问”是圣马丁研究中心给NTU提供的技术支援,但没想到沐会把自己的关门弟子派来,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什么,静静站在一旁。音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询问地看向小山一美,小山一美通过意识通感告诉他【我在圣马丁见过他】。 小山一美也是圣马丁的客座科学家,这没什么奇怪,音波没有再追问。这时金轩已经顺利拆下芯片,从存储柜里找了个替代芯片装上了,道:“搞定,我们走。” 下一步就是去控制中枢了,为了赶时间他们必须从研究所另一头的出口离开,不能绕原路返回,所以不可避免要遇上岗哨。巫承赫以意识力探查周围的“光点”,道:“这一路只有三重岗哨,我能应付,我们走。” 金轩点头,与音波埋伏在门内两侧,解开门禁。巫承赫深呼吸,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两名异能者卫兵,听到门响同时露出警惕的神色,齐刷刷往他看来。巫承赫趁机对上两人的眼睛,同时给他们施加暗示:“是我,海因奎博士,今晚数据有些波动,我来看看,你们注意巡逻。” 卫兵思维防御力较研究人员要强一些,巫承赫花了一点时间才渗透进他们的意识云。两人呆立少顷,恭敬地朝巫承赫敬了个礼:“晚上好博士。” “辛苦了。”巫承赫的语气和表情都与海因奎如出一辙,严肃地点了点头,大摇大摆往走廊另一头走去。金轩三人跟上,卫兵们像是完全看不到他们,兀自目送巫承赫离开,还替他们关了办公室大门。 四人一路西行,路上又过了两队岗哨,巫承赫如法炮制,群发暗示以“海因奎博士”的身份从容过关,无惊无险。饶是金轩老早就知道他暗示力过人,看到他如此王霸,还是心中颇为震惊,离开研究所后担心地握了握他的手,通过意识通感问:【你还好吗?累不累?】 巫承赫也是第一次这样密集大功率地群发暗示,四拨人下来确实有些疲劳,眼球保持不规则的椭圆,一时无法恢复正常,【还可以,下面就要进指挥中枢了,里面岗哨比研究所多得多,你帮我兜着点】 【放心】金轩也知道不能完全靠他,对音波道,“准备进中枢了,里面卫兵很多,如果有暗示漏网的……”做了个格杀勿论的手势。 音波表情凝重,点头。小山一美低声道:“我会尽量压制他们的。” “我们走。” 四人沿着建筑物的阴影飞快行进,接近了控制中枢,这里是一栋五角形建筑,与一千年前的五角大楼颇为相似,五个角上都是突出的岗楼,里面隐隐有人影浮动,守卫森严。 “从侧翼进。”金轩低声道,率先飞奔过去,一个鱼跃扒住了岗楼下面凸起。巫承赫跳起来抓住他的手,他轻轻一抛就将巫承赫甩进了岗楼。 巫承赫穿过狭窄的窗口,落地一个翻滚,对上控制武器的一名卫兵,给他一个“你中风了”的暗示,对方立刻斜眼歪嘴躺到了地上。另一人要冲上来,随后跃入的音波及时勒住了他的脖子,卡着他的气管不让他说话。巫承赫爬起来渗入他的意识云,厉声道:“卫兵,你的同伴怎么回事?” 卫兵瞳孔一散,接受了他的暗示,对音波的钳制视若无睹,给巫承赫敬了个礼:“您好尤里准将!我的同伴他好像中风了!” “太危险了,中风病人不能移动,你原地待命,我会让军医来把他抬走。”巫承赫一脸严肃,模仿着尤里准将的语气道,“你的军装脏了,士兵,请注意军容,快把脏衣服脱下来。” 卫兵再次敬礼:“是,长官!”毫不犹豫开始脱衣服。 金轩已经将小山一美抛了进来,自己也跳进窗口,道:“快!换衣服,时间很紧!”说着剥下“中风”卫兵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花了一分钟换装,金轩和音波都变成了“尤里准将的卫兵”,巫承赫打头,打开岗楼的大门,带着他们三人沿预定路线往主控室狂奔。路上遇到七八队卫兵,都被他硬撑着忽悠成了蛇精病,中风的中风,偏瘫的偏瘫……不到十分钟功夫,五角中枢东侧就彻底失去了防卫力。 “我不能再暗示了。”巫承赫脸色越来越白,竖瞳越来越细,几乎成了一条直线,他透支了太多的意识力,视野已经有些不大清晰,在接近主控室的时候对金轩道,“我意识力有限,再拖下去体力透支,可能会影响撤退。刚才几个暗示非常浅,持续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没事,时间足够了。”金轩破解主控室门禁,推开厚达半米的金属门,“进来吧,这里防护很厚,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四人闪进主控室,这里与研究所不同,没有活人把守,全部是AI防御系统,音波的专长就是对付AI机关,不等金轩吩咐就打开个人智脑破解程序,将四周的机关统统关闭。 “拆芯片,快!”金轩找到工具箱,切割主机外壳,拧开里面的各种固件,音波在旁边给他帮忙,两人配合极为默契,很快就将主机打开了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缺口。 这个主机非常庞大,使用异星蝎神经元芯片,透过缺口,可以看见里面闪着幽暗的绿光,一个手臂粗的圆柱形芯片镶嵌在基座上,两个截面漂浮着头发丝一样纤细的触丝,与机箱内其他设备相连。 “你来处理触丝,我来上传病毒。”金轩对音波道。音波点头,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上,深呼吸,双手伸进缺口,右手握着线钳,示意金轩:“开始?” “开始。”金轩左手伸入缺口,打开个人智脑,音波每剪断一根触丝,他就接驳触丝断面,传入一段病毒程序。 两人配合天衣无缝,显然已经练习过无数次,巫承赫帮不上什么忙,原地坐着休息,恢复意识力。小山一美则站在门前,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忽然,门外传来嘈杂的响动,小山一美表情一变:“有人来……有十几个人,是卫兵!” “暗示失效了。”巫承赫站起身来,贴着金属壁延展意识力,“看”到十几个光点正快速跑来,低声焦急道,“快好了吗?他们发现我们了。” 音波不做声,依旧稳定地钳着剩下的触丝,金轩与他完美配合,道:“小山先生先顶一阵,我们还需要十分钟!” “明白。”小山一美静听少顷,等外面的人接近,倏然伸出十几根思维触手,准确地刺入了所有异能者卫兵的意识云。 外面传来异能者的怒吼,此起彼伏,极为惨烈。小山一美是强攻击型向导,年纪也比巫承赫大得多,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竟然丝毫不显疲态,很快就将他们彻底解决。 “还会有更多人来的,我们得快一点。”小山一美收回触手,脸色平静,但双瞳已经变成了椭圆形,显然刚才那一拨攻击耗力不少。 “好了。”金轩接驳最后一根触丝,上传病毒,撤回个人智脑,道,“十秒钟内防御瘫痪,我们有三十分钟时间。准备撤退!” 音波一头冷汗,这才腾出精力关心小山一美【你怎么样?】 【还能再坚持一拨】小山一美回答,抬手给他擦了把汗,忽然眼神一凛:“好快!他们已经来了!” 与此同时,巫承赫感受到上百个明亮的“光点”正迅速接近主控室,那是闻讯赶来的异能者士兵,足有一个连的编制,而且还带着重武器! “他们有大型武器,已经把这里包围了!”巫承赫道,“怎么办?我们要冲出去吗?” 金轩看看时间,病毒已经启动,长弓和千花应该正在交通中心抢战机,他们必须在十分钟内突破封锁冲出去,否则将无法顺利会和。 “四面都包围了,我们硬闯难度太大,打掉这一拨人,下一拨马上会扑上来,我们会被拖死。”金轩四下看看,道,“音波,把AI机关的武器拆下来,我们把穹顶切开,从上面走。” 关键时刻,队长的命令不容置疑,音波立刻切断AI机关的电源,开始拆卸工具。这时外面的卫兵已经赶到,开始冲击金轩设置的门禁密码,但金轩作为联邦最牛开锁专家,制锁能力更是强到逆天,他们搞了半天也没能搞开,反倒触发了电击系统,电翻了两名开锁的卫兵。 巫承赫总算明白两年多前他问金轩“你能给我设计个谁也打不开的锁吗?”的时候,金轩那一脸骄矜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颤抖吧,愚蠢的凡人!” “好了!”音波动作飞快,拆下来两把机关武器,将一把扔给金轩,“现在切?” “切!”金轩跃上主机,将机关武器转换为光刃,问巫承赫:“哪里强度最低?” 巫承赫用意识力勘察屋顶,指了个大致方位,“这里,直径一米,填充物密度较低。” 金轩二话不说举着光刃开始切割,音波沿着他切出的痕迹加深裂口,两人专心致志给主控室开王八盖子。这时外面的卫兵放弃了开门,调来了切割机,开始切割金属墙壁。 这帮人的工具比他们的专业得多,不一会就将墙壁切开了一个五公分宽的缝隙,小山一美不敢再启用大规模思维攻击,只伸出思维触手间歇性骚扰外面的卫兵,不时将负责切割的人员控制起来,攻击旁边的同伴,或者干脆就往墙上撞,撞得头破血流一塌糊涂。 他的攻击有效减缓了对方破墙行动的速度,双方拉锯战一般折腾了足足七八分钟,金轩和音波终于将屋顶切开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圆洞,吼道:“都过来,我们走!” 音波打头阵,踩着金轩的肩膀跳出圆洞,扛着转为射击模式的AI机关,在屋顶建立防线——就在他们切割屋顶的工夫,外面的卫兵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分出一小股人爬上屋顶试图袭击他们,但及时被巫承赫发现,告诉了金轩。 “上来!”音波打掉了两名偷袭者,对下面吼道。小山一美爬上主机,金轩抱住他的小腿将他举起来,往上一递,他用力扒住破洞边缘,双臂一使劲儿爬上屋顶。巫承赫比小山一美瘦小,金轩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拦腰抱起,轻轻一抛就丢出了破洞,正好落在音波旁边。 第二波偷袭者来了,这次他们分开好几个方向从屋顶上掩过来,虽然金轩和音波用火力交叉压制,但寡不敌众,对方的包围圈却是越来越小。 时间流逝,与敌人近距离对战,每一秒都感觉漫长得要命,巫承赫趴在金轩和音波之间,被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心急如焚地数着时间,期盼长弓和千花早点到来。 十、九、八……堪堪倒计时数到三,头顶忽然响起猛烈的气流声,巫承赫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空中压了过来,一架四旋翼战机缓慢接近屋顶,腹舱开启,长弓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处!他身上穿着辅助式战甲,肩头双臂双腿加载着六门大功率光炮,一只脚踩着下面的起落架,一边向攻击他们的人猛烈开火,一边大声道:“快上来!” 时间分毫不差,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有了长弓的火力压制,对方暂时无法攻击屋顶上的四人。金轩爬起身来,将装着两枚芯片的背包塞在巫承赫怀中,抱起他用力一抛,口中发出狮子一样的怒吼,竟生生将他抛起了十几米,准确地丢进了旋翼战机腹舱! 巫承赫一阵眩晕,摔在舱内,刚刚爬起来,一个人影从舱口飞了进来,是小山一美,音波如法炮制,也将他的向导扔了进来。 “进后舱!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千花在驾驶舱内大声喊道,声音通过扩音装置在机舱内回荡。巫承赫拉着小山一美站起来,踉踉跄跄跑进后舱,迅速用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了座位上,牢牢抱着金轩交给他的芯片。 “走!”长弓厉声叫道,他的秃鹫绕着五角中枢屋顶飞快地打了个旋,扑倒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异能者的量子兽,落在他肩膀上。千花二话不说拔高战机,往十几米外的武器研究所飞去。 金轩和音波在战机拔高前飞身跃起,各自抓住一边的起落架,跟着飞了起来,下面的卫兵们纷纷向他们开火,但炮火都被长弓的远程防御阻挡,并没有打到他们身上。 “还有十五分钟病毒失效!”长弓大声问金轩,“东西拿到了吗?还要去武器研究所吗?偃师已经过来了,我们要不要直接撤走?” “按计划行事。”金轩面如沉水,看着下面一片沸腾的X-X区,对炸了窝的第二集团军毫不忌惮,沉声道,“你们带着向导先撤,给我们十五分钟,让偃师把机甲放下来!” 音波也是一脸沉静的表情,大声道:“别忘了让他给我的‘音波’带幸运符!” “明白!”长弓对金轩极为信任,二话不说收起武器,转回机舱,关闭舱门,对千花道,“把他们投放在研究所腹地,让偃师把‘铳枪’和‘音波’放下来!” 遥远的太空,一艘通体黝黑的大型驱逐舰正向塔尔塔罗斯外围防线靠近,忽然,飞船尾部舱门开启,两架巨型机甲像炮弹一样弹了出来,突破音障往大气层内飞去。 赤红色的机甲叫“铳枪”,浅蓝色的机甲叫“音波”,特工们的重战机甲,都是NTU超级技师为他们量身定做,并以他们的代号命名。长达数月的潜伏任务彻底结束,重战即将到来,考验他们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数十万公里之外,一个小型战队正悄无声息地往塔尔塔罗斯靠近,打头的旗舰腹部标着远航军第一集团军标记,霸气的飞翼狮子下面,是“四分卫”舰队专属徽标。 一光年外,NTU特战队的一号舰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曲率推进,他们的目标,同样也是塔尔塔罗斯星球。 联邦和远航军的第一次交锋,在星历855年末正式拉开序幕。 107二货开战咻咻咻 旋翼机悬停在武器研究所上空,降低高度,千花打开腹舱舱门,长弓穿着辅助式战甲探出头来,大声问挂在起落架上的金轩:“准备落地?” 金轩做了个“好”的手势,等战机降低到离建筑物顶层二三十米高度,松开起落架跳了下去,落地一个滚翻卸去冲力,顺势以手中射线枪干掉一名冲上来的守卫。音波在他后面跳落,与他背靠背建立防线,阻击追兵。 机舱里,长弓将另一台备用辅助式战甲推到舱口,解开卡扣,冲金轩大声喊道:“铳枪,接住!” “嘭”一声巨响,辅助式战甲轰然落地,金轩闻声而动,飞身一跃,后背撞在战甲当中。启动系统,战甲立刻自动将他的身体重重包裹,与他个人智脑建立连接,合为一体。 “我们走!”金轩活动了一下肩关节和膝关节,肩头光炮启动,轰掉扑上来试图攻击音波的卫兵,掩护他往建筑物内部走去。千花拉高旋翼机,停在五百米高空,长弓站在舱门口,脚踩起落架,战甲炮口对准追击的卫兵,远程为他们护航。 病毒还在运行,X-X区防卫系统彻底瘫痪,驻军内部无法沟通,无法启用自动武器系统,全靠人力围追堵截,消息滞后得厉害。金轩和音波一路冲进武器研究所,路上只遇到三四股散兵游勇,很顺利就进入了机房。 这里和指挥中枢又不一样,主机并非一个,而是散落在各个研究小组的工房内。金轩来到工房所在的楼层,卸下辅助战甲,将其设为自动防御模式,守在楼梯口,对音波道:“你在这头,我从那头,我们两边往中间搜,把能拆的芯片都带走,把可疑的武器带到最中间的工房里,一会用量场保护罩罩起来。还有十二分钟病毒失效,十分钟后在门口会和,自动防御系统一启动我们就出不去了!” “明白。”音波轻装简行,二话不说踹开第一间工房,端着射线枪冲了进去。金轩迈开长腿飞奔到走廊那头,破解门禁,进入一间颇大的工房。 这里大概有五六百平米,靠墙是一排主机,中间堆着几台精密机床,旁边还有测试系统,一些奇形怪状的武器样机堆在陈列架上,有新有旧,有些像是刚装配好,有些却像是已经用过了。 金轩对武器设计颇为熟悉,毕竟从小跟着金辙耳濡目染,稀罕东西见过不少。他打开主机拆下芯片,扫过武器陈列架,忽然目光一凛:一个黝黑的圆筒状物体斜靠在角落里,通体闪着冷光,十分眼熟。 在哪里见过?这是什么东西?金轩将圆筒拿下来,握在手中试了试,打开个人智脑接驳刚刚拆下来的芯片,检索一番,猛地脸色大变——高维度武器! 联邦前些年一直在研究高维度武器,但没有成功,最终只弄出了“切断”装置。现在他手里拿着的这玩意完成度这么高,第二集团军该不会是成功了吧? 他飞快打开芯片中的资料浏览一番,心跳越来越快:他们果然弄出了样机,只是没有试过,正打算等胚胎研究所那边送淘汰下来的“试验品”过来,拿向导和异能者配对做*实验。如果能切断标记羁绊,说明他们的研发方向是正确的,起码这个武器真的能对高维空间起作用。 也就是说,海因奎根本就没打算遵守什么五年承诺,估计只要拿到向导胚胎,证明他们的干扰剂起作用,就会立刻把参与实验的配对送到武器研究所来做炮灰。 这些人渣……金轩面如寒霜,将圆筒放进一个拖车,又拿起了旁边一台看上去略显老旧的样机,仔细一看,发现这玩意居然是一枚核武器! 这东西几百年前就被彻底淘汰了,核能目前只有极少数古老的核动力飞船还在使用。在曲率推进已经相当成熟的今天,第二集团军为什么要研究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金轩心中猜疑,打开芯片寻找这枚武器的相关资料,发现它是四年前被制造出来的,三年前曾经使用过一次,使用地点……略眼熟。 金轩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微一思索,便想起一年多前巫承赫和汉尼拔断绝关系以后,曾经把母族留下来的资产交给信托基金打理。金轩当时帮他整理过书面资料,记得巫氏集团残存的不动产当中,就有一处矿星叫做这个名字。 蓝瑟制造的武器,为什么要在巫氏集团的地盘试用? 金轩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打开核武器外壳,将里面的智能芯片拆下来塞进兜里,将样机同样放在拖车上。 十分钟工夫,金轩将几间工房大致搜查一番,把能拆的芯片都拆了,把可疑的样机用拖车拖到最大的一间仓库,和音波送来的集中在一起,用量场保护罩保护起来,设定密码,而后关闭工房大门,将门禁锁死。这些东西太笨重了,他们带不走,只能先放在这里,他设置的密码一般人解不开,一时半会没人能进去销毁。稍后NTU大部队赶到,双方开战,有工房和量场保护罩的保护,它们也不会被损坏。 “时间到了,自动防御系统马上开启,我们走。”金轩回到楼道口,将辅助式战甲穿在身上,掩护着音波往楼顶冲去。 到达顶楼,时间刚刚好,长弓远程火力掩护,将追击他们的卫兵压得抬不起头。千花降低战机高度,音波趁机一跃而起,抓住了起落架。 “走!”长弓冲金轩大喊,金轩脱掉辅助战甲,设为自动射击模式,也飞身一跃抓住了起落架。 战甲和长弓的双重掩护,为千花争取到了时间,她慢慢拉起战机,往高空飞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金轩输入的病毒一点点被防御系统清洗,就在他们的战机拉高到一千米高度的时候,“嗡——”的一声,防御系统启动,大功率量场保护罩将整个X-X区罩住。 战机擦着量场保护罩飞了出去,尾翼与量场摩擦,带出一串亮蓝色的火花,安全离开X-X区,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百分之六十!千花的红狼按捺不住兴奋,发出一声野性的长嗥,响彻长空:“嗷嗷嗷——” “吼——”金轩的狮子与她附和,爆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是长弓的秃鹫,发出悠长的啸声:“口桀——” 音波的黑豹难得激动一次,破天荒跟在众兽后面嚎了一声:“嗷呜!” 机舱里,小山一美的变色龙趴在主人肩头,看着雄起的小伙伴,露出一个“天呢噜!这不是真的!”的表情,惊吓得连头冠都竖了起来。 一众量子兽里,巫承赫的蝴蝶算是最稳重(?)的一个,蹲在主人头上拍了拍翅膀,谁也懒得理,只通过意识通感吐槽【吵死了哼!】 “……”巫承赫无语。 旋翼战机飞出了X-X区,往港口方向疾飞而去。金轩和音波已经爬上了起落架,也不进机舱,就坐在架子上,看着塔尔塔罗斯鸽灰色的人工天幕,仿佛在等待什么。 就在战机即将抵达港口的时候,半透明的人工天幕之外忽然红光一闪,接着便是一声巨响——“轰!”两个火球撞碎了港口出口,仿佛坠落的陨石,往大地上落去。 “来了!”金轩长眉一挑,打开个人智脑定位系统,音波也如法炮制,只见那两枚火球在半空中忽然止住了下坠之势,划了个弧线往战机飞来。 火球飞近战机,表面火焰熄灭,露出泛着冷光的金属表面,“咔咔咔”几声响动之后,展开成为机甲巨人,一红一蓝,宛若天神伫立半空。 金轩站在起落架上,双脚一蹬飞跃而出,稳稳落在红色机甲“铳枪”肩头,口中发出一声呼哨。机舱内,长弓冲巫承赫打个手势:“过来,铳枪叫你!” 巫承赫莫名其妙,解开安全带,抱着装芯片的背包走过去:“干什么?” 长弓也不解释,单臂拎住他后脖领子往出一甩—— “啊!”巫承赫腾空而出,惊声大叫,整个人在数千米高空划了个弧线,以自由落体运动往地面落去,幸亏背包绳子挂在肩头,否则连手里的东西都吓掉了。 烈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因为张着嘴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落了几米,忽觉身体一顿,砸在了一个半软不硬的地方,稳住身形睁开眼,只见金轩修眉长目,正看着自己笑,那模样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不用怕,有我呢。”金轩在他耳边大叫,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一松,两人沿着机甲表面一路下滑,很快便滑到了胸口,那里开着一个小小的窗口,金轩扒着窗口停住,将巫承赫托进驾驶舱,随即自己也跳了进来。 窗口关闭,两人安全进入机甲内部,巫承赫惊魂未定,两腿打颤。这种高空作业实在有些冲击他的承受底线,再胆大的人,身在数千米高空也完全无法镇定,尤其是连个伞包都没背的时候——万一金轩没接住他,他岂不是要摔成一张照片? “没事没事,有我呢,不会让你掉下去的。”金轩见他眼睛发直,知道他是被惊着了,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巫承赫半天顺过来一口气,拍开他的手,怒道:“为什么计划上没有这一条?!” “有的啊。”金轩说,“我说了任务完成后让偃师派机甲来接应我们啊。” “那你没说要在几千米高空上机甲!”巫承赫扶着椅背坐到副驾位上,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是棒球吗?被你们扔来扔去!” 金轩自知理亏,只是笑,也不解释,坐到他旁边的位子,操纵神经元控制触丝与自己的身体接驳,半天伸手过来再次摸他的头:“好了,这不是想耍个帅吗?” “帅你妹!”巫承赫忿忿道,一抬眼,通过三维全息投影看到机甲外面的情况——小山一美也被长弓丢出了机舱,音波站在他的淡蓝色机甲胸口,一手扳着窗口,一手接住小山一美,拉着他的胳膊一托,便将他送进了机甲驾驶舱。 全程小山一美都是一副“天呢噜!这不是真的!”的表情,和他的量子兽神似得一逼,连叫都没能叫出声来。 巫承赫看到他苍白的脸色,额头暴起的青筋,作为向导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心心相惜的同情:异能者都特么是二愣子啊! 两台机甲启动完毕,驾驶员通过神经元与智能合金接驳,合为一体。金轩浑身飘荡着纤细的神经元触丝,对巫承赫一笑:“我们走!” 红色机甲巨人凌空一个转身,动力加载,往人工天幕之外飞去,蓝色机甲巨人紧随其后,二者将千花和长弓乘坐的旋翼机夹在中间,密密保护,冲向塔尔塔罗斯近地防线。 驾驶舱内,两人反而空闲下来,因为有内部悬稳系统,舱里并不颠簸,非常平稳。金轩将一个袋子丢给巫承赫:“这些和之前那些芯片放一起。” 巫承赫打开袋子,掏出里面各式各样的芯片,和自己背包内的放在一起,问:“都弄全了吗?有这些证据蓝瑟星将再翻不了案了吧?” “不好说,得看上面的考虑。”金轩不同于一般的军人,跟着金辙耳濡目染,政治敏感性比较强,“远航军太强大了,如果海军力量不足以制衡汉尼拔,还需要蓝瑟平衡力量。看金辙的计划吧,政治和军事不一样。” 巫承赫对这些也不大懂,“唔”了一声。金轩将一枚芯片递给他,道:“这个你打开看看,里面有一件武器样机的使用记录,我感觉和你有关。” “哦?”巫承赫诧异,用个人智脑接驳芯片,调到金轩所说的索引号,发现那是一枚古老的核武器,翻开使用记录,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是我家的矿星!”巫承赫惊讶道,“三年前有人在那里试用过核武器……这个日期……我母亲!” 脑中一道白光霹过,巫承赫瞬间就明白了金轩为什么要拿这个芯片给他看——这年月核武器非常少见,第二集团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研究这个?再加上试用时间,试用地点,一个可怕的现实昭然若揭! “这不是热核武器,而是辐射污染武器。”金轩脸色凝重,道,“它可以最大限度传播核污染,让被攻击者得严重的辐射病,在短期内死亡。”顿了顿,“你母亲三年多前应该就是死于这种武器。” 巫承赫脸色发白,盯着武器资料,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个穿越者,和这个身体的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这个身体残存的本能反应支配着他,让他心如刀割,怒火熊熊——巫溪并非死于交通意外,而是死于蓝瑟之手,巫家的衰败并非经济原因,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母亲的死看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暗害。”金轩见他难过,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别着急,这件事我会动用所有力量帮你查清楚,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保持理智,不要意气用事,好吗?” 巫承赫咬了咬牙,点头。金轩松了口气,道:“我的初步猜测,蓝瑟应该只是觊觎你家的财产,毕竟他在塔尔塔罗斯搞这么大的摊子,需要很多钱,而军队军费有限,他只能从民间着手。受害的家族大概不止你家一个,还有其他背景单纯、资产雄厚的家族。” 巫承赫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金轩说得对,像他家这样的暴发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全凭运气开矿发家,几十年内积攒了巨大的财富,就像个坐拥金山的小孩,根本没有能力自保。 如果在联邦管辖内,法制健全,可能还好一些,但在远航军辖区,蓝瑟铁腕统治之下,一切就很难说了。 “我也考虑过他是不是和汉尼拔一样,目标是为了你,但蓝瑟并不知道你是个向导,所以这个推测不成立,他们应该只是为了钱。”金轩继续道,“不过这件事肯定有汉尼拔推波助澜,你家的财力虽然雄厚,还没到让蓝瑟不得不杀的地步,我猜汉尼拔一定是透露了一点消息给他的岳父,比如前女友,比如婚前生子,诸如此类,才让蓝瑟痛下杀手,拿巫家开刀。” 借刀杀人,汉尼拔惯用的伎俩,这种事他完全做得出来——他发现自己的儿子是个向导,想据为己有,但只要巫溪活着,他就拿不到监护权。巫溪作为一名母亲,绝对不可能把自己藏了十七年的向导儿子拱手让给一夜风流的前男友。 抄家灭户,借刀杀人,汉尼拔玩得一手好权谋,自己手上不沾一滴血,就把想要的都拿在了手里,即使将来事情败露,也有蓝瑟替他顶缸,他还能装个好人,大义灭亲一把,讨得儿子的信任。 五月花事件、蚱蜢空间站事件、黑珍珠案……每一次,他都是利用了蓝瑟的霸道狠毒,一步一步将巫承赫抓在手中,一步一步把曾经提拔他的岳父推向深渊。 可惜,刚愎自用的蓝瑟还完全不知所以,高高兴兴踏着半子挖下的陷阱,走向灭亡。 巫承赫望着三维全息视频里逐渐变小的塔尔塔罗斯星球,庆幸自己和NTU特工队员们亲手拉开了第二集团军走向灭亡的序幕,为自己原身的主人做了点事。 蓝瑟八成是要完了,可巫家的仇还只报了一半,汉尼拔仍旧逍遥法外,不露一丝破绽。 “别着急,汉尼拔总有一天会为他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这一天不会太晚。”金轩通过意识通感察觉了他的痛苦愤怒,握着他的手心道,“他不仅仅是你的敌人,也是全人类的敌人,联邦不会放任他这样丧心病狂走下去的。” 巫承赫深呼吸,将这个身体本能的仇恨压制下去,告诫自己冷静,镇定,不要被个人仇恨冲昏头脑,不要破坏NTU计划,给联邦带来麻烦。良久道:“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我会配合总统的计划。” 金轩眼神一痛,伸臂将他揽在怀里,亲了亲他额头,道:“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血债血偿,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你爹就算了,我们把他从家谱里踢出去吧。” 巫承赫勉强一笑,道:“他不是我父亲,他只是杀死我的母亲的仇人。”顿了顿,道,“拜托你件事,查案子的时候帮我查查我家族的情况,我失去记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许我还有远亲或者长辈亲近的朋友。” “没问题。”金轩道,“说起来我一直怀疑沐院长,他和你长得太像了,连量子兽都一样,你有没有想过给你们做个基因比对,看有没有亲属关系。” 他这么一说,巫承赫也觉得有些道理,沐对他太好了,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就一直保护他,栽培他,虽然手段略丧病,但意图很明显,“我回去后会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金轩眼神一变:“有警报!”二话不说回到驾驶台前控制机甲。巫承赫通过思维通感【看】到了他的思想,也是一惊,扣好安全带坐在椅子里,准备接受冲击。 这种智能机甲通过神经元接驳驾驶员大脑,人机一体,机甲遇到的所有外部袭击,都会直接投射在驾驶员的大脑,而驾驶员的指令,也直接通过大脑下达给机甲。 巫承赫和金轩有标记通感,所以机甲神经元的反馈绝大部分他都能感受到,理论上讲,如果他反应够快,意识力够强,还可以通过控制金轩来控制他的机甲。 刚才,他就是感受到了机甲的报警——他们即将飞出近地防线,塔尔塔罗斯机甲军团已经派出十台超级机甲追击他们,而就在他们飞行的方向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靠近。 【四分卫舰队】金轩通过意识通感对他道,【第一集团军,汉尼拔来了!】 巫承赫深吸一口冷气,金轩又道:【第二集团军有他的眼线,他一定是收到了塔尔塔罗斯的消息,所以赶在NTU大部队到来之前和我们抢夺胜利果实——他想吞掉第二集团军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巫承赫焦急地问,【他有整个四分卫舰队,我们只有七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NTU已经在路上了】金轩说【我们只要拖住他就行,为大部队争取一点时间,还是可以的】说着接驳了多角通讯,道:“是四分卫舰队,准备拦截。” 音波的声音:“是谁带队?汉尼拔本尊吗?” “可能性很大。”金轩道,“塔尔塔罗斯之战决定着第二集团军未来的归属,汉尼拔不会放过这么肥的肉的,他觊觎这一块已经很久了。” “大队刚刚做过最后一次曲率推进,应该快到了。”长弓的声音,他和千花在飞出大气层之前就抛弃了旋翼战机,穿上了偃师给他们发过来的专属机甲。长弓是一架深蓝色的重战机甲,千花则是一架纯白色的救援机甲,上臂有一个红十字航医标记。 “偃师先跟他们泡一会蘑菇。”金轩说,“向他们表明身份,拿NTU压一下,能拖多久拖多久。” 一个陌生的声音,沉静而缓慢:“准备战斗吧孩子们,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他们拒绝我介入通讯。” “什么?”长弓诧异问,“偃师你说什么?” 偃师的声音依旧是不急不缓的:“他们不打算承认我们的身份,不打算和我们沟通,所以大家机灵点,打吧。” 金轩顿了一下,冷笑道:“我明白了,他们是想连我们一块收拾……行吧,那就打。” “他们有整整一个舰队。”小山一美低声插言,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们有整整一个联邦。”金轩沉声道,“为了联邦,打!” “揍他!”千花大声道,“姐看他不爽很久了,为了我的女王大人!妈妈蛋!” 巫承赫诧异,问金轩【她怎么了?什么女王?】 【她是莉莉兹上校的脑残粉】金轩说【一粉顶十黑懂吗?】 【……懂】 108呆萌报仇啪啪啪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四台机甲飞向太空,与停驻在近地防线之外的支援舰汇合,呈防守态势将偃师所在的中型驱逐舰围在中间。 多角通讯还在继续,金轩道:“长弓和千花负责塔尔塔罗斯追兵,我和音波负责四分卫舰队,偃师,给我们掠阵!” “追兵我一个人可以应付。”长弓沉声道,“让千花去和你们拦截四分卫,那是汉尼拔的嫡系主力舰队,光强击舰就有五艘!” 虽然一个打十个难度有些大,但四分卫舰队太强了,仅凭两台机甲,几乎是以卵击石,恐怕撑不到NTU大部队赶到。 金轩断然道:“不,塔尔塔罗斯还会派更多人过来的,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我们拿走了那么多证据,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一定会全力歼击。四分卫是冲着塔尔塔罗斯来的,不会对我们下重手,最多隔山观虎斗。”顿了一下,道,“而且我和音波有向导,攻击力有加持……音波,小山先生能习惯机甲战斗吗?你们的通感程度怎么样?” “正在磨合,他以前没接触过武器和机甲,体能也……总之要一段时间适应。”音波道,“不过我们通感很好,他正在刺激我的异能,我目前状态非常稳定,战力提升百分之二十以上。” 百分之二十离理想值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这种事不能强求,毕竟小山一美只是个科学家。金轩略一思索就做出了决定,大声道:“那就这么定了。长弓重战,千花游击,挡住塔尔塔罗斯追兵,音波跟我上!” “是!”众人轰然应答。 “长弓”机甲关节处流光闪烁,重型武器尽数加载,迎着冲向他们的十台智能机甲猛烈开炮。“千花”机甲腿部引擎全速旋转,灵活地绕过炮火,追着中弹的敌人放出一个又一个电磁光雷,却不恋战,不等对方调转炮口对准自己便飞回了驱逐舰量场保护罩范围之内,远程协助“长弓”攻击。 追兵一上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少顷整队打算重新组织攻击。这时NTU驱逐舰腹舱忽然打开,偃师遥控着十架傀儡战机飞了出来,它们仿佛一群嗡嗡叫的苍蝇,见缝插针,速度快得令人发指,专门攻击敌人的关节和能源箱,令对方丧失战斗力。 幽深的太空,战斗无声展开,亮蓝色的火花不时绽放,塔尔塔罗斯机甲军团损失惨重。但他们毕竟是主场作战,后援雄厚,不久更多的机甲和飞船便从破损的港口出口飞了出来,密密麻麻攻向长弓和千花组织的防线。 偃师再次打开腹舱,放出一群蝎形傀儡机甲,围着“千花”和“长弓”机甲形成防护圈,三人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下一轮冲击。 另一个方向,“铳枪”和“音波”一前一后飞向四分卫舰队。 【一至四号引擎是主动力,五至十二号引擎是辅助动力,分别分布在这里、这里……】金轩争分夺秒地给巫承赫科普着“铳枪”机甲的大体结构【光炮、粒子枪、音轨炮、电磁雷……这是热武器,光刃、冷刀、电磁飞链……这是冷武器。你得尽快通过通感接驳我的记忆区,不要怕刺激到我,我能忍受,思维触手力量加大!对!】 巫承赫双目化作竖瞳,利用思维通感与金轩的意识云紧密接驳,思维触手深深扎入他的记忆区,与他共享战略与攻击方面的知识。 这还是巫承赫第一次这样大面积地入侵他的大脑,金轩的意识云极为强大,知识储备庞杂得惊人,从电子到机械,从战术到心理……简直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二十八年有限的生命里把这么多东西都塞到自己脑子里的! 巫承赫心跳加速,大脑胀痛,即便他们相容度接近百分百,通感熟悉已经一年有余,他的意识云还是完全无法承载这种惊人的容量。金轩感觉到他的过载,立刻道【停,你要过负荷了,就这样吧,你得留出一部分意识力来刺激我的异能……战斗主要交给我,你只要辅助就可以了,明白吗?】 巫承赫深呼吸,将通感稳定在一个安全的强度,道【明白了,放心】 金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其实巫承赫能这么快接受这么多信息,已经非常令人惊讶了。按理他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医科生,对机械和军火应该没什么了解,但他似乎天生就对这些东西接受度超常,只通过意识通感大略扫了一遍,就掌握了大半用法。 天才的老婆也是天才啊!金轩瞬间就被一种强烈的自豪感给淹没了。 另一台机甲里,音波正在和小山一美建立通感。他们标记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默契度还不完美,而且小山一美是个纯学者,和巫承赫这样开挂的货不一样,三十年了连射线枪都没用过几次,那些个重战武器他看着就眼晕。 偏偏音波在教书育人方面有天然的残障,给他讲机甲使用说明的时候那叫一个语无伦次,听地小山一美都要崩溃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主引擎和辅助引擎的启动程序完全不一样?为什么重战武器要和轻武器使用两套控制系统?这不是有病吗?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区分使用这么多混乱的程序?” 音波都要被训哭了,这个机甲的控制程序全部是他自己写的,他当初根本就没考虑过一个机甲用N套系统有什么不对,因为作为一名在不会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就会写系统软件的蛇精病,所有系统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根本不存在切换方面的困难! 他完全忽略了“这么乱的机甲别人不会用怎么办”这个简单的问题,因为他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的向导共同驾驶这架机甲! 天知道,他连军校都是肄业的,作为一名偏科狂他语文考了八次都没过关,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走狗屎运标记一名向导! “我错了,我不知道我的机甲有生之年还会有个副驾驶。”音波哭丧着脸说,“要不你别学了,直接侵入我的意识云吧,和我共享记忆,能用多少用多少。反正还有铳枪在,他会扛走大半火力的,他是近战狂魔。” 小山一美气结,在自己的学术领域里他一向都是独当一面,“放着我来”这种话从来都是他给别人说的好吗!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脑子乱弦的异能者,机甲系统乱七八糟就不说了,居然还想着躲在别人后面捡漏。 这难道就是上天给他过度骄傲的报应吗? “好吧。”小山一美作为向导是无法质疑自己的异能者的,这是臣服的天性,他只好听从音波的建议,伸出思维触手接驳对方的意识云,共享对方的记忆。 这货的记忆里都塞了些什么啊……小山一美从前虽然也探入过他的记忆,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还从没这样大面积接触过,这次深入共享,才发现音波的知识结构丧心病狂的一逼,除了浩如烟海的信息知识和战斗常识,剩下的都是如何找对象,如何搭讪,如何*,如何上床,如何…… 天呢噜,瞎了! 小山一美才共享了百分之三十,脸色就涨得通红,握着座椅把手,手指头都抖了起来。音波感受到他的窘迫,吭叽吭叽摸到他的手,期期艾艾道【淡定,这都是理论知识,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实践过,最多到*那一步……我这么色|情完全是为了联邦,我是伟大的!】不过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还是用通感吧。 小山一美已经被他记忆中“如何通过刺激男性XX部位的OO而使对方达到QQ的快|感”这种掉节操的学术课题彻底雷焦了,淡定地拨开他的手【通感就到这里吧,稳定下来就好,我会尽量刺激你的异能,我们能打多少打多少吧】 他现在真是庆幸还有一个铳枪这样的近战狂魔,否则不等共享完音波的记忆他就得吐血身亡。 两对异能者·向导配对通过短期坎坷的磨合,终于达到最佳攻击状态,而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他们也终于接上了传说中吊炸天的统帅直属“四分卫”舰队。 这次来塔尔塔罗斯的是“四分卫”舰队第一分队,除了旗舰和四艘僚舰,还有五艘强击舰、两艘补给舰,阵容虽然不算强大,但极为精干。金轩打头飞近“四分卫”防御范畴,并没有直接开战,而是再次发送了通话请求,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求和舰队负责人通话。 请求发送给旗舰,如石沉大海,毫无反馈,“四分卫”舰队依旧呈进攻态势,两艘飞在最前面的僚舰在探查到机甲的接近之后,武器系统直接开启,冷光闪烁,发出冷酷的警告。 面对面推进,双方速度都很快,金轩瞬间便跃入了“四分卫”防御线内,不等对方开火,肩头粒子轨道炮已然迅速加载,炮口火光连闪,往两侧僚舰攻去!在他攻击的同时,巫承赫利用通感操纵神经元,开启了大功率量场保护罩,将机甲罩在半透明量场当中。 两艘僚舰第一时间开火还击,挡住金轩的进攻,炮火连发往机甲轰来,巨大的能量波撞在量场保护罩上,发出刺目的亮光,在黝黑的宇宙背景下触目惊心。 巫承赫坐在机甲控制舱内,感受到一阵阵剧烈的波动,控制系统显示量场数据不断衰减,那是能量被消耗的结果,他立刻调集能源填补消耗,维持机甲防御状态。 不用担心防守,金轩集中精神发起攻击,他的意识云被巫承赫激发,五感增至最强,反应迅速得令人咋舌,在他的控制下,整台机甲宛若游龙,在两艘僚舰的攻击中快速躲闪,以最小的消耗发动最强的攻击,打得对方焦头烂额。“音波”机甲见缝插针,扑上来追着他打出的缺口狂补枪,把“趁火打击”发挥到了极致。 很快,“四分卫”舰队右侧僚舰便发出警报,引擎受损,减速后退隐入舰队当中,后面另一艘僚舰欺身而上,挡在“铳枪”面前。 这样猛烈的正面战斗消耗极大,趁着对方撤退的工夫,巫承赫检查了一遍能源储备,对金轩道【这样的攻击我们只能支持五到六拨,他们有十二艘船,强击舰还在后面!】 金轩脸色不变【关闭量场保护罩】 巫承赫诧异【什么?】 金轩操纵神经元关闭量场保护罩,道【刚才是磨合,下一拨攻击我会更灵活,不必防御,只要攻击,关闭保护罩能节约十分之一的能源】 巫承赫还想说什么,看了看他闪着冷光的双眸,却默默闭嘴,金轩的眼神太冷静,太强势,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不应该和他争执,浪费时间。 电光石火之间,新的僚舰已经就位,炮口开启,向“铳枪”发动攻击,另一侧那艘受了轻伤的僚舰也同时开火,交叉光网往两台NTU机甲袭来。音波发现金轩关闭量场保护罩,冲上来主动挡住他的攻击盲角,利用自己的防御力为他减轻压力。 巫承赫最大限度发挥意识力,精准地刺探着金轩的意识云,将他的状态刺激到最高活度。金轩双目发亮,整个人像是燃起了火,控制机甲飞速闪开冲击波,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穿过两艘僚舰布下的火网,竟然冲到了旗舰的防御范围内。 擒贼先擒王,金轩的一贯作风,音波第一时间了解了他的意图,不用指挥,便跟着他的脚步冲到了他身后。 就在机甲掠过右侧僚舰的时候,巫承赫意识云忽然一阵猛烈的波动,他瞳孔骤然收缩,原本细细的竖瞳几乎收成了针状,失声道:“汉尼拔!” 金轩眼神一凛,迅速减速,问【什么?】 【右侧僚舰!汉尼拔!】巫承赫感觉心底里一股邪火忽然冒了起来,莫名其妙,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仿佛是一种天生的直觉。他猛地收回了一支正在刺激金轩潜能的思维触手,戳进了他的记忆区,操纵他控制主引擎转向加速,向右侧僚舰飞去! 金轩变色,厉声道:“你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巫承赫双目发直,整个人像是沉浸在巨大的仇恨当中,一言不发,也拒绝和他通感交流,只操纵着机甲引擎一路狂飙到达右侧僚机之前,开启所有重战武器,往对方能源箱的位置狂击! 情势逆转,金轩的主控权被夺,来不及弄清到底怎么回事,立刻接替了辅助攻击的位置,迅速打开量场保护罩,以免机甲受到损伤——巫承赫这样不要命地攻击,机甲背部完全暴露在另一艘僚舰的攻击范围内,晚一秒他们就中弹了! 远处的音波也察觉了异样,在通讯系统内吼道:“你搞什么?为什么忽然改变战术?我们不是要打旗舰吗?” “出现意外,帮我挡住那艘僚舰,汉尼拔在这艘船里!”金轩只能这样向他解释。 “操!”音波骂了一句,掉头阻击另一艘僚舰。 金轩腾出手来建立思维防御,试图把巫承赫的触手挤出去,但之前他一直引导巫承赫侵入自己的意识云,他们接驳得已经太深,仅靠他单方面使劲儿根本无法断开! 【巫承赫!你醒醒,你在干什么!】金轩不得不利用臣服性吼他【给我住手!你这样无差别攻击能量很快就用完了,十二艘船,我们不能这样打!】 巫承赫竖瞳微微抖动,那是意志力在和臣服性做抗争,良久他咬着后槽牙道【杀了汉尼拔!】 金轩悚然,他忽然发现巫承赫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是鬼上身的状态,平时的冷静理智都不翼而飞,表现得完全像个中二少年! 但向导的意识力太强大了,尤其是在失控的状态下,金轩不敢过度使用臣服性,怕对他的大脑造成伤害,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抓住汉尼拔,要挟四分卫! 这种时候阻止巫承赫已经不是最佳方案了,只能孤注一掷! 【主控权交给我,我来和他打!】金轩默认了他的战术,沉声命令道。巫承赫感受到了他的真实想法,犹豫一下交出重战武器控制权,转而开启轻武器控制系统,随时待命发动近战。 金轩一个头两个大,将量场保护罩开到最大,加载所有武器一顿狂轰乱炸,引擎全速推进,几乎打到了僚舰鼻子底下,终于轰掉了对方的能源箱,但自己也是遍体鳞伤,右腿踝关节失灵,失去了两个辅助引擎。 那边音波也顾不上打另一艘僚舰了,冲过来跟在他后面继续补枪,扑进火海将两个副能源箱引爆。连锁爆炸在太空中引起一串亮丽的火花,犹如大年夜放礼花一般。 两台机甲被僚舰爆炸引起的冲击波推着倒飞出去足有五百米远,慢慢才通过辅助引擎调整速度和姿态,悬停在太空里。金轩体力消耗巨大,胸口急速起伏,一边还担心着巫承赫的状态,见他沉默地坐在一边,双目冷厉如刀,通感却是一句话都没有,不禁又是担心又是焦虑,半天才想起量子兽,立刻把自己的巴巴里狮子放出去,让它去安抚巫承赫的蝴蝶。 量子兽之间的精神交流发挥作用,巫承赫的眼神慢慢软下来,意识云震荡不定,仿佛在做什么激烈的挣扎。金轩还想和他进一步沟通,机甲忽然一震,视野内出现了一个通体黝黑的机甲巨人! 那是一架极为彪悍的重战机甲,胸口焊着远航军飞翼狮子徽标,双臂各有一枚镶金边的蓝星,赫然是星将专用机甲!它从僚舰爆炸的火海中缓缓飞出,用量场保护罩保护着撤出来的救生艇、小飞碟和战机,目送它们飞入其他战舰,而后调转方向,往“铳枪”和“音波”飞来! 汉尼拔!他果然在那艘僚舰上! 刚刚平静下来的巫承赫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被电打了一样,双目流露出仇恨的光芒。金轩感觉到他意识云猛烈的波动,连忙启动重战武器,往汉尼拔攻去——如果他稍微晚一点,巫承赫估计就要自己上了! 这孩子鬼上身了吗! “铳枪”忽然加速,往“星将”猛冲而去,“星将”立刻打开厚重的胸甲,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炮口,往“铳枪”猛烈攻击。 密集的炮火打在“铳枪”的量场保护罩上,像水滴掉进湖面,绽开圈圈涟漪,闪着淡蓝色的波光。驾驶舱内,巫承赫一边调集能源维持防护罩,一边用思维触手刺激金轩的潜能。饶是金轩早就习惯了他的激发,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下还是头痛欲裂,五感延伸到极致,连视野都带上了淡淡的荧光。 他强忍意识云剧烈的波动,压制着自己的狂躁,与汉尼拔对战。双方炮火在中途相遇,撞击、爆炸,绽出刺目的亮光,剩余部分则穿过各自的防线,打在机甲厚重的金属表面,留下惨烈的焦痕,以及大大小小的凹陷。 汉尼拔身经百战,从底层军官一直熬到星将,经验丰富,单兵战斗能力极为彪悍。金轩年轻力壮,体能爆棚,又有向导加持,反应极为迅速,滑不留手,仿佛一只狡猾的独狼。 两名强异能者在幽深的太空展开激战,爆发出骇人的能量,令周围众人一个也不敢上前,包括四分卫舰队,包括音波!这种奇异的场面即使在古中国两军对垒之时也显得有些诡异,放在一千年后的今天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这是私人决斗的节奏吗?他们难道有什么私仇? 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的问题,甚至连汉尼拔本人都完全摸不到头脑——NTU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大仇了?这名机甲驾驶员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副要把他活剐了吃的样子? 战场瞬息万变,两个机甲巨人凶猛地战斗着,从远程攻击到近战肉搏,很快他们就放弃了重型武器,改为使用冷兵器对战——汉尼拔的机甲手握双刀,冷光刃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下熠熠生辉。金轩的机甲手持光链,高强度磁力波闪烁抖动,形成一根锁链状的柔性冷兵器,诡异而彪悍。 “吼!”巴巴里狮子大吼一声,“铳枪”应声而动,猛地扑向“星将”,右手一挥,光链抽向对方胸口! “星将”一个飞快的侧身,避开锁链攻击,左上臂还是被带了一下,留下一串焦黑的灼痕。它手腕一翻,双刀交叉一铰,试图将对方的光链绞断!谁知金轩速度快得惊人,双腿辅助引擎忽然运转,借着冲力一个空翻,竟落到了他的身后,随即光链一甩一转,勒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死死勒在自己胸前。 “口桀!”黑栗雕发出一声惊怒的戾鸣,汉尼拔双刀倒转,猛地□□了金轩机甲双侧大腿的金属缝隙里,刀刃一转,切断了它的神经线! 连接在金轩身上的神经元发出痛苦的抖动,将机甲损伤传输进他的大脑,金轩意识云一阵狂涌,差点狂躁,巫承赫及时用思维触手熄灭了他的火星,同时加重了他的潜能刺激。 “吼!”巴巴里狮子双目泛赤,目眦尽裂,金轩一咬牙,强力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双手用力一拉—— “咔、咔咔咔……”“星将”机甲颈部被收紧的光链一点点勒断,先是金属外壳,再是韧带和铰链,而后是能量传输带和末梢神经元……最后,随着中枢神经的断裂,整台机甲完全丧失生命,像一堆废铁一样瘫软下来,胸部能量源停止运转,所有引擎关闭。 驾驶舱里,与汉尼拔接驳的微神经元缓慢地离开了他的身体,彻底死去。汉尼拔脸色苍白,嘴角流下一丝血线,捂着胸口倒在驾驶台上。 人机一体的重战机甲,一旦神经元坏死,驾驶员的意识云和身体都会受到重创。 十几年了,汉尼拔还是第一次输得如此彻底。 到底……是谁?! 109K神当关轰轰轰 漆黑的宇宙,星光暗淡几如萤火。 绝对真空下声音无法传播,但所有人似乎都听见了“星将”机甲脖颈断裂的声音——“咔、咔咔……”那声音仿佛一把钝锯,撕开耳膜,直达内心,带来令人恐惧的震颤。 旗舰、僚舰、强击舰……整个四分卫舰队都陷入了巨大的不可置信当中,甚至没有一个人下达命令,营救或是围剿。 短暂的空白,时间凝滞,每一秒都被无限制拉长。 “铳枪”机甲驾驶舱,金轩拼尽全力绞死“星将”机甲之后,眼中红雾弥漫,整个人都陷入了狂躁边缘。他的身旁,副驾位上,巫承赫像石雕一样僵硬地坐在金属椅中,双目发直,双手紧紧握扶手,指甲根隐隐迸出血丝。 【巫承赫!】金轩大口大口喘息,胸腔如同即将爆炸的风箱般剧烈起伏,他强撑着即将崩溃的理智,通过意识通感呼唤自己的向导【巫承赫你醒醒,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巫承赫的意识云一片静谧,通感毫无回应,金轩心中惊惧,拄着控制台站立起来,轻轻扶住他肩膀,哑声道:“巫承赫!说话!” 巫承赫面色青灰,瞳孔僵直,眼底血丝密布如同蛛网。这是意识力极度透支的表现,他在刚才的战斗中将自己所有的意识力都灌注在了金轩的身上,此时此刻,他的意识云就像蛛丝吊着的枯叶,只要再有一阵微风,就会悄然凋零。 “巫承赫!”金轩颤声轻唤他的名字,手指轻轻一动,巫承赫的身体便随着他的力度软软倒下,扑在了驾驶台上,额头撞击金属,发出一声轻轻的“砰”。 轻微的撞击仿佛唤回了他少许的神智,巫承赫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竖瞳一颤,看向金轩,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弱声道:“不、不是我……对、对不起,我、我无法控制……对不起……”一边说着,他一边竭尽全力伸出一支幼细的思维触手,穿入金轩暴风骤雨般的意识云,挣扎着安抚他的躁动。 然而他的意识力实在是太弱了,只勉强灭掉一半的“火星”,便再也无力继续,眼睑颤了两颤,彻底昏厥过去。 金轩眼中红雾散去,视野重新变得清晰,他在巫承赫软弱的身体滑落地下之前伸手抱住了他,放倒座椅,将他平放在椅上,系好安全带,而后回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上。 不能慌,不能乱,要冷静,要镇定……金轩紧握双拳默念,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现在没有时间追究巫承赫失控的原因,甚至没有时间抢救自己的向导,他身上肩负着NTU的任务,肩负着全组人员,包括巫承赫的性命! 他在“四分卫”舰队十一艘战舰包围之中,他能量耗尽,机甲重伤,他唯一的王牌,是脚下瘫痪的“星将”机甲,以及其中可能是汉尼拔的机甲驾驶员。 巫承赫用自己最后的意识力安抚了他的狂躁,他不能辜负了他。 他要完成任务,把所有人都活着带出去! 金轩重新接驳神经元,操纵双腿截断的“铳枪”机甲站直身体,双手一抖,手中电磁光链倏然消失,蓝光一闪,已然换成了一支寒气森然的光剑! 机甲巨人双手紧握剑柄,高高举起,剑尖向下迅速推动,很快便对准了仰面漂浮在它脚下的“星将”机甲,而后在驾驶舱的位置稳稳停住。 电光石火之间,音波明白了金轩的意图,立刻推动引擎飞到“铳枪”机甲身后,与它背靠背建立防御,肩头和双臂的炮口对准虎视眈眈试图攻击他们的“四分卫”舰艇。 短暂的惊诧过后,“四分卫”舰队也纷纷反应过来,五艘强击舰纷纷调整炮口对准他们,同时,一直保持静默的通讯线路频频发射对话请求,要与金轩建立对话。很显然,他们明白了金轩的意图——他在威胁他们,谁敢上前一步,他就戳穿“星将”机甲的驾驶舱! 这里是外太空,机甲驾驶舱一旦破裂,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现场一片混乱,“铳枪”机甲之内,金轩却关闭了对外通话系统,拒不接受任何对话请求,只保持威慑的态势,用光剑之尖对准汉尼拔所在的位置。 诡异的僵持。 “四分卫”不敢贸然发动攻击,十一艘战舰围着三台破损的机甲,如同抱窝的母鸡,打也不是,跑也不是,只能蹲在那捂着。同样的,金轩也不敢贸然行动,他的能源所剩无几,仅凭音波根本不可能带着人质突破包围圈。而且就算突破了他们也没地方撤退,偃师那边正面对着塔尔塔罗斯倾巢而出的打击,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无力再保护他们。 为今之计,只有强拖,拖到NTU大部队来为止。 但他们真的能等到那一刻吗?金轩看着全息视频中漆黑一片的宇宙,心中毫无把握。 “铳枪。”多角通讯传来音波低沉的声音,“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没有后援,能量不足,偃师能保住长弓和千花就不错了,不可能再腾出力量营救我们。” 金轩静默,他接着道:“把人质给我,你们走。” 金轩眉峰一动,音波道:“我能量还有剩余,受伤较轻,你把人质交给我,和顾问搭救生艇离开,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们。只要进入偃师的保护范围,你们还能再撑一阵子。” “你一个人控制不了这里的态势。”金轩沉声道。 “顾问不行了,再拖下去他会没命的。”音波焦急道,“小山感受到了他的意识云,他体力透支,思维紊乱,如果不及时治疗,很可能成为植物人。还有,人质只是昏过去了,他随时会醒,如果等他醒来,弹射救生舱,我们就会彻底失去主动权。” 换了平时金轩早就毫不犹豫地否定了音波的提议,作为特工组负责人,他从来不允许自己的队员承担比自己更大的危险,但此时此刻他犹豫了,他的向导就在他身边昏迷不醒,不用音波提醒,他也知道巫承赫正在地狱边缘徘徊。 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金轩在战场上产生了强烈的无力感。 “不。”然而最终他还是拒绝了音波的建议,道,“你的机甲损伤小,战斗力比我们强,要走也应该是你们走……我数到三,你们启动引擎,回去帮偃师阻挡塔尔塔罗斯追兵,这里交给我和顾问。”事到如今,保住有生力量才是最佳选择,他和巫承赫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还会拖累偃师他们,而音波战斗力尚存,回去以后还能帮他们解围,拖延时间等待NTU救援。 至于这里,僵持态势已经形成,短期内“四分卫”不敢开火,他一个人留下来,足够了。 “不行!”音波失声叫道,“你已经失去了两个主引擎,留下来就是送死!人质一醒他们就会把你打成筛子,你的量场保护罩连一分钟都撑不下来!” “这是命令!”金轩厉声喝道,“给我走!” 静默,通讯线路传来音波后槽牙摩擦发出的咯吱声,少顷还是小山一美发话:“听队长的吧。” 音波气息哽咽,感情上无法接受金轩的决定,理智上却知道他做出的是最佳选择,顿了半秒,默然启动引擎,缓缓往“四分卫”包围圈飞去。 金轩操纵机甲剑尖下压,在“星将”机甲驾驶舱的舱盖上点出一个白印,四周舰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开一条通路,让音波离开。 淡蓝色机甲飞出包围圈,加速,在广袤的宇宙中划出一道亮光,仿佛流星般消失在塔尔塔罗斯方向。“四分卫”的包围圈再次合拢,将伤痕累累的“铳枪”机甲牢牢围在中间。 僵持,时间一分一秒流失,金轩石化一般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握着巫承赫毫无知觉的指尖,一手轻轻盖在通讯系统上,等待NTU的消息。通过意识通感,他感觉到巫承赫正在逐渐衰弱,意识云沉寂如同一潭死水,连一个微弱的涟漪也没有。 我的向导要死了,金轩默默想,我也要死了。 奇怪的是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恐惧,握着巫承赫的手,反倒有种平静解脱的感觉。 是啊,向导就是异能者的家。只要向导在的地方,哪怕地狱,也是天堂。 时间倏忽而过,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滴——”的一声,系统忽然发出警报,警告能源消耗已近危险线,机甲将在十分钟内进入待机状态。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金轩深吸一口气,操纵机甲紧握光剑,猛地向下一刺—— 光刃穿透了厚重的机甲外壳,像破冰锤一样穿过驾驶舱舱盖,将“星将”机甲戳了个对穿,闪着冷光的剑刃斜斜杵在驾驶舱里,把机甲控制台劈成了两半。 能把四分卫拖了这么久,已经算是胜利了,金轩嘴角泛起一个残酷的冷笑:汉尼拔,去死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长方形救生舱忽然从破损的“星将”机甲底部弹射了出来,像一粒出膛的子弹,往“四分卫”旗舰的方向迅速飞去! 金轩瞳孔骤然一缩小:汉尼拔居然醒了,还启动了救生舱! 不!可!饶!恕! 金轩怒喝一声,将机甲剩下的所有能量都加载到右肩残存的粒子枪,对准救生舱开火! 一道璀璨的白光射向救生舱,瞬间便将之吞没,金轩还想看清汉尼拔到底有没有死,有没有穿着太空服从里面飞出来,但机甲能量已经彻底耗尽,系统待机,连全息监视系统也停止运行,图像轻轻一闪便熄灭了。 天意。 金轩缓缓靠在驾驶座靠背上,左手紧紧握着巫承赫冰凉的右手,慢慢闭上眼睛。 虽然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外面包围他们的舰艇一定已经全面开火,无论汉尼拔是死是活,他们都会把他和他的机甲轰成粉末。 世界仿佛静止,一切停滞不动,灵魂飘出了身体,正俯视着躯壳,耳边是平静而清晰的心跳声:砰咚,砰咚。 像死神的脚步。 …………………… 巫承赫陷入了一场奇异的噩梦。 梦境中是陌生而熟悉的情景,时而是一名娇俏美好的女郎冲他微笑,叫他:“宝宝,过来呀,到妈妈这里来。”时而是一个面容慈爱的中年男人抚摸他的发顶:“乖宝,外公帅不帅?” 他们是谁?我在哪里?巫承赫惊诧莫名,身边的场景忽然一变,成了热闹的派对现场,女郎似乎成熟了些,穿着漂亮的红色短旗袍,眼角眉梢却带着淡淡的忧愁:“宝宝,生日快乐,妈妈永远爱你。” “巫承赫,来吹蜡烛呀,大家都等你切蛋糕哩。”一个十来岁大的男孩冲他喊道,“你又发什么呆,过生日可别指望像往常一样躲起来哟。” 生日?什么生日?巫承赫愕然看着巨大的生日蛋糕,以及上面数字“10”的蜡烛,不敢相信自己又回到了十岁。 而且是别人的十岁! 正在发愣,场景又是一变,变成了医院病房,女郎容色憔悴,长发落尽,漆黑双眸毫无神采,开口,喉间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嘶嘶”声:“宝宝,妈妈不能继续陪你了,你是个男孩子,要坚强……去加百列军港找你的父亲吧,他会照顾你直到成年……” 巫承赫张着嘴无法发出声音,看到病房门上触目惊心的核辐射标志,恍然明白了床上躺着的人是谁——巫溪,他这一世的生身之母,素未谋面的最亲的亲人。 “宝宝,保护好自己。”巫溪拉着他的手,手指枯槁如同干柴,“你的父亲,他是个异能者,他答应我会保护你,但是,你也要、要保护好你自己……宝宝,答应妈妈,不要相信任何人。” 殷红的血从巫溪嘴角涌了出来,瞬间便染红了洁白的被单,巫承赫心如刀绞,痛苦如天塌地陷一般,用尽全力才哭喊出来两个沙哑的字节:“妈妈!” 手猛地一紧,一个熟悉的令人安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巫承赫!巫承赫你醒醒!”那声音起先像是隔着玻璃,模糊不清,片刻后清晰起来,反复在他耳边呼唤:“嘘,不怕,不怕,我会守着你,妈妈没了还有我……” 巫承赫大脑剧痛,仿佛有一把锯子在来回拉扯,他挣扎着睁开眼,在极度眩晕中看见一个虚晃的人影,弱声道:“金、金轩。” “巫承赫!”金轩的声音沙哑而真实,饱含惊喜与痛苦,“是我,我在,你能看见我吗?” 视野一片模糊,凡是有光的地方都带着刺目的光晕,但巫承赫还是勉强眨了眨眼,道:“能。” “你别着急,你只是意识力透支造成的休克,你等等,我去叫航医来!”说着金轩松开了他的手,脚步疾响,离开了病房。 航医……巫承赫思维一片混沌,意识还停留在驾驶机甲冲进四分卫包围圈的那一刻,他努力想回忆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稍稍动点脑筋大脑便剧痛不堪,像是有千万只虫在噬咬一般。 眼前一黑,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数日之后,巫承赫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舱室里,头顶是银灰色的金属屋顶,身上盖着NTU标志的被单,床前的椅子上搭着一件军装外套,肩头缀着中校肩章,显然是金轩的制服。 我们都还活着……巫承赫渐渐对周遭的一切有了点真实感,虽然视野仍旧有些模糊,看到的线条有点扭曲,但一直颤巍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身轻松。 浑身酸痛,思维混沌,意识云电闪雷鸣,巫承赫一动也不能动,只静静躺着休息,连日来混乱的梦境涌上心头,慢慢竟被他理出了一些头绪:那是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虽然三年前五月花事件中“巫承赫”就已经死了,但残存的意识还封存在他的脑海深处。 金轩在塔尔塔罗斯武器研究所查到巫家灭亡的真实原因,以及巫溪被核污染武器攻击致死的真相,这一切都激发了这个身体的原主对汉尼拔的刻骨的仇恨。在与“四分卫”对战之时,他感受到汉尼拔的意识云就在右侧第二艘僚舰,这个身体的原主瞬间爆发出自主意识,占领了他的理智,利用金轩报仇雪恨。 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巫承赫暂时还不得知,但他知道当时他被这个身体的原主控制以后,确实做出了伤害金轩,破坏NTU计划的事情,无论这一场大战结局如何,他都要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的,这是他的责任,他既然占用这个身体,就有义务背负“巫承赫”身上仇恨的枷锁,为“他”疯狂的行为买单。 所幸,这个身体残存的意识非常有限,经过与“四分卫”对战那场激烈的消耗,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巫承赫细细探查了自己的意识云,完全再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舱门忽然响了一声,金轩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进来,手中端着一杯黑咖啡,看到他醒了,立刻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摸他的额头:“你醒了?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能看见我吗?” “能。”巫承赫弱声道,因为长期昏迷,嗓音极为暗哑。金轩大大松了口气,端起床头的清水给他喂了几勺,用柔软的纱布沾了清水给他擦了手脸,坐在椅上拉着他的手在自己颊边轻轻摩挲:“醒了就好,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醒了——医生说你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你的意识云一直沉寂不动,直到上次短暂苏醒以后才开始翻涌。” 巫承赫无力说话,只勉强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继而用不规则的竖瞳看着他的眼睛,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都结束了,塔尔塔罗斯之战我们大获全胜,所有证据已经移交军事法庭,上周联邦对蓝瑟星将做出最终审判,判定他叛国罪和反人类罪成立,革除他的军籍,撤销他第二集团军星将职位。”金轩简单明了地向他陈述了这次行动的后续情况,“他的长子已经伏法,不过他本人仍然在逃,率领一小撮死忠叛军在芝罘链星云附近潜伏,追随他的还有‘自由革命军’残部——你一定想不到,‘自由革命军’居然有一部分残存力量被他收编,成为他的私人地下佣兵团——NTU战队不会放过他,他们正在芝罘链星云对峙,预计几个月之内就能将蓝瑟叛军全歼。” 巫承赫见惯了远航军的丧心病狂,已经对这些事都有点麻木了,只点了点头,轻声问:“大家呢?” “大家都活着,长弓受了重伤,千花和音波受了轻伤,偃师和小山一美都没事,我也没事。”金轩容色极为憔悴,眼窝深陷,下眼睑青黑一片,跟大熊猫似的,但精神好极了,“伤最重的是你,大家都在担忧你的身体,直到你上周醒过来一次,才稍微放了点心。” 巫承赫精神不济,听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极为疲劳,阖上眼睛休息片刻,攒了点力气,问:“四分卫呢?当时,我们是怎么得救的?” “是NTU第一舰队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金轩微笑道,“四分卫不敢和联邦军队翻脸,汉尼拔羽翼未丰,打打我们这些落单的还行,正规军队他不敢动手。”笑容渐敛,眼神变得冷厉,“他不是蓝瑟,他比蓝瑟野心更大,心思也缜密得多。” “他……还活着?”巫承赫艰难地问。 金轩脸色凝重,点了点头。当时的局面太寸了,如果他早十分钟动手,汉尼拔一定逃不过一死,但汉尼拔一死“四分卫”肯定要向他开火,以他的力量根本撑不过十分钟,这么一来他和巫承赫都要给汉尼拔陪葬。 一切都是天意。 巫承赫心中怅然,拼了这么大力,居然还是没能把汉尼拔杀掉,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不过现在远航军局势混乱,汉尼拔活着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远航军率领着联邦六七成的兵力,在联邦政府培养起独当一面的军事人才之前,必须借助汉尼拔的凝聚力把他们拘在一起,否则他们四分五裂,必将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 “他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金轩安慰巫承赫道,“我知道你恨他,你那天因为他而失控,我……” “不。”巫承赫打断了他的话,虚弱地按住他的手背,不规则的竖瞳认真看住他的眼睛,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金轩,这件事可能匪夷所思,可能还有我欺骗你的嫌疑,但这些天我想过了,我必须向你坦白。” 一下子说这么长的话,他气息有些不稳,双颊隐隐透出不健康的潮红,但他的表情认真极了,认真得让人害怕。 金轩莫名有些心慌,反手握住他的手,急切道:“我不在意,你不想说就不必说,无论如何我都百分百信任你。” “不。”巫承赫低声但坚定地道,“虽然这件事我不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怀疑我存在的真实性,但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究竟是谁。” 顿了顿,他问:“你相信灵魂吗?” 作者有话要说:每一次起章节名都是要死的节奏……大家随便看看吧,躺 我觉得坦白身份这一点是必须的,虽然巫大夫不说杀马特也不会知道,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但这是爱人之间最起码的坦诚。 我讨厌那些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隐瞒自己过去的男人,当然那些甘愿生活在假象里的女人不算,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110非典型性圣母 “灵魂?”金轩一愣,没想到巫承赫如此郑重其事,提出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对,灵魂。”巫承赫道,“你相信人的灵魂真实存在,而且可以脱离身体单独存活吗?” 金轩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稍加思索,道,“有科学家认为灵魂是一种量子物质,存在于人类大脑的微管结构。它不仅仅是人脑细胞的交互作用,而是形成于宇宙的一种独立的物体。当人类濒死状态下,量子微管引力效应会导致这种量子物质脱离人体神经结构,进入宇宙当中……你是想说这个理论吗?” “我不知道。”巫承赫微弱地摇头,低声道,“那么你相信一个人的灵魂可以穿越时空,占领另一个人的身体吗?” 金轩莫名感觉有些心惊肉跳,仿佛有些什么惊悚的真相正在眼前展开,他迟疑着道:“理论上讲,是可以的。当某个人的量子物质……或者说是灵魂,在濒死状态下脱离本体,回归宇宙,如果遇到高维或者卷曲的时空,完全可以穿越时间进入另一个维度空间。如果恰好遇到脑结构相似,且同样濒死的人,就有可能进入对方的微管结构,吞噬或者驱逐对方的灵魂,代替他活下去……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告诉你,”巫承赫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金轩愕然,双目倏然瞪大,道:“你说什么?” “我不了解你说的这种量子理论科学。”巫承赫道,“但我确实是一个来自于一千年前的灵魂,三年前,也就是五月花事件中,我不知道为什么穿越了时空,占据了这个身体。” 金轩瞠目与他对视,不置信道:“你在说什么?你来自一千年前?灵魂?” “是的,我来自一千年前。我是一名军医,当时正在战地医院工作,有一批恐怖分子占据医院,引爆炸药向UN军队示威。我以为我死了,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深海休眠舱里,变成了一千年后的另外一个人。”巫承赫一口气说完,气息不继,喘了几下才接着道,“我无法解释这件事,但它真的发生了,为了活下去,我隐瞒了灵魂穿越的事实,谎称失忆……你遇到我的时候我正迎来初潮,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一个十七岁的小孩面临突发事件不可能那么心思缜密,只有医科知识非常扎实的人才能自行配制舒缓剂,用醋酸隔离信息素,把自己藏在冰箱里,给自己精准注射二十多支药物。” 金轩脸上的表情渐渐从震惊转为沉思,他回忆起与巫承赫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没错,巫承赫在很多事情上都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比如他很多医科知识不学即会,外科操作在大一的时候就超过很多注册医生,还有他面对重大危机的时候,心智之坚定,手段之果敢,完全超过普通成年人,连联邦军人都未必能做得更好。 只不过他性格平和,处事退让,日常生活甚至有些迷糊,才让人经常忽略他是个大杀器的事实,以为他不过是急中生智,兔子被逼急了咬人而已。 医疗舱内陷入沉默,巫承赫不再多做解释,金轩也没有再提出疑问,良久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心。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巫承赫低声道。 “不。”金轩摇头,“对我来说你一直就是你,与原先的那个人无关,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你自己。”顿了一下,“所以你不必向我道歉。” 巫承赫嘴角扯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道:“我也一直以为这没什么要紧,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在乎他的人都已经死去……直到那天和四分卫战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他的存在,把占用他的身体当成了理所当然,却从未想过为他做点什么,完成他的遗愿。” 金轩刹那间想起他当时的表现,惊道:“难道当时那个人不是你?是他回来了?” “是的。”巫承赫道,“我一直忽略了他残存在这个身体内的那部分执念,那天知道巫溪真正的死因之后,我在‘四分卫’那艘僚舰里感受到汉尼拔的意识云,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活’了过来,强行抢走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还通过思维触手控制了你,让你不顾一切去袭击汉尼拔。” 金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说当时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拒绝和我通感,只拼命催动我的潜能让我发起攻击……后来战斗结束,你向我道歉,也是为了这个吗?” 巫承赫“嗯”了一声,道:“他的灵魂,或者说残存的量子物质,在那场激战之后彻底被消耗完了,我重新占据了这个身体的主导权,但当时什么都晚了,机甲的能量已经用完,主引擎失效,我意识力透支,最后能做的只有安抚你的狂躁,希望你能想办法把我们带出去。”他握着金轩的手凑在自己颊边,轻轻一吻,带着无比的信任与骄傲,哑声道:“我以为你做不到,但你做到了,你保护了我,保护了我们。” 金轩气息一窒,其实他当时已经做好两个人一起死的准备了,要不是NTU第一舰队及时赶到,他们早就被“四分卫”打成了炮灰…… 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金轩微一转念就想通了,俯身在他嘴角一吻,道:“是你保护了我们,自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就走了好运,只要有你在,任何事都能化险为夷。所以你才是我的保护神。” 巫承赫憨然一笑,虽然顶着苍白的女王脸,但依稀还是那个温和无害的呆萌。 “对了,你说你是军医?”金轩好奇地问,“那你多大了?什么军衔?” “少校,比你低一级。”巫承赫戳了戳他的中校肩章,“我八年医科连读,毕业两年一直在UN服役,还没升到中校就挂了……享年二十八岁。” “噢!”金轩眉端一挑,他一直觉得巫承赫学识渊博(?),气质高华(大雾),远远超过一名普通医科生,原来博士都毕业了,还是一名少校军官!顿时觉得特别自豪,特别般配,“我知道UN,联合国维和部队,可以说是联邦军队的雏形吧。那个时候人类好像是分裂的,只有通过UN组织的一些程序才能无疆界组合。” “是的,我是一名中国人。”巫承赫点头,“在我们那个时代,人类分为数十个国家,大部分地区都是和平的,但因为信仰、种族、历史仇恨等等,还有一些国家战火不休。万万没想到,因为一百年后的生化狂潮,残存的人类反倒凝聚在了一起,为了生存放弃成见,组成了统一的联邦,这简直太不容易了。” 巫承赫感慨叹息,虽然有些脱力的眩晕,但内心却升起一种强烈的想要倾诉的渴望。一直以来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即使对沐这样亲近的老师也无法阐述自己真实的思想,此时此刻面对百分百坦白的金轩,内心压抑的想法不由自主涌了出来:“人类统一太珍贵了,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它的来之不易,我亲眼目睹很多国家因为历史争端死战不休,我自己上一世就是死于叙利亚爆炸袭击事件。所以我不想看着汉尼拔、蓝瑟这样的人得逞,我希望他们失败,阴谋破裂,不仅仅因为私仇,更因为他们为一己私欲罔顾人类和平。” 金轩有点担忧他的身体,但见他目光澄澈,语气坚定,知道他长期隐藏,内心一定压抑了很多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断他,只握着他的手静静倾听。 “人类和平绵延千年,一旦分裂,无异于走回头路,到时候大量的资源和精力都会被浪费在内耗上,死伤遍地。”巫承赫低声继续说着,“独|裁主义者权利膨胀,必然会发起分裂战争,为了掩饰他们的野心,他们会挖掘各种借口挑起人类内部的仇恨,把自己标榜为裁判者,‘正义’的化身……人类的历史太黑暗了,德国人和犹太人,以色列和巴基斯坦,日裔和华裔……随随便便找出一两个理由就能让某个种族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直到彻底灭绝。我们,联邦政府和总统,必须阻止他们……面对未知的宇宙,人类应该是一个整体,内部可以有矛盾,但不能有分裂和仇恨,任何试图用分裂人类的野心家,都应该被送上电椅……” 巫承赫断断续续说着,内心压抑的情绪渐渐释放出来,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金轩握着他冰凉的手,心中又是惊异又是感慨。 还记得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问巫承赫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巫承赫曾经说过,想要通过一些具体的方法改善普通人的生活,力所能及地为像他一样的普通人做点事。 巫承赫很少谈及理想、主义这一类空泛的话题,金轩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着眼于当下,甚至有点随波逐流的人,之所以进入阿斯顿大学,对抗汉尼拔,跟随NTU执行任务,不过是命运驱使,不得为之。直到今天,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巫承赫朴素而务实的人生态度之下,一直都蕴藏着心怀人类的大慈悲,大理想,一点都不逊于他所坚持的那些自由、民主、独立之类的信仰。 他的向导,真是一个*型性圣母! 巫承赫受伤极重,在NTU医疗中心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能够正常使用自己的大脑。 在此期间,金轩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带他去康复中心接受向导医生的思维复健。到了休息时间,他们就躺在同一张病床上聊天,诉说彼此的过去,儿时趣事,少年过往,还有情感经历等等。 金轩的大脑对巫承赫是敞开的,老早巫承赫就了解了他的感情史,这货太骄傲太目中无人了,追他的人不少,被他看上的数量为零,所以在去加百列之前还是个处男,包括感情上和身体上。 巫承赫自己的过去则相对复杂一些,军医大时代他曾经有一个发展到拉拉手看看电影的女同学,但因为他功课太忙,腾不出功夫陪逛街,加上性格太被动,只约会了两次就被人给踹了。 后来在UN,有一个阿拉伯土豪因为迷恋他“神秘的东方气质”而对他展开追求,为了表白用数万朵玫瑰花把他所住的宿舍楼围了一圈,还买了一头狮子向他求爱。巫承赫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当时就心塞了,第二天直接主动请缨去了前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在战地医院被人塞了个炸药包,挂了。 “不搞基就死”的节奏。这件事导致他早先对男人和狮子这两个事物其实是有严重心理障碍的。只不过遇上金轩这种逆天的牛皮糖,什么障碍都是浮云,他只能默默自己克服。 金轩了解到他上辈子居然还有情史,非常地不爽,不过鉴于他已经换了一个身体,而且这辈子一直守身如玉,所以勉强“原谅”了他的“花心”,只是在他体力允许的时候在床上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 巫承赫对他的“教育”欣然接受,不知道是不是海因奎给他注射的干扰素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从塔尔塔罗斯回来以后他对那方面的需求忽然旺盛起来,有时候被金轩随便摸一摸压一压就会来感觉,主动配合来一发。 所幸他生完孩子就打过长效避孕激素,所以即使频繁被扑,也一直没有搞出人命来。 相比之下,另一个男-小伙伴就比较惨了——音波在塔尔塔罗斯之战受了轻伤,被送到医疗中心,结果查出怀孕三十八天,肚子里揣了个热包子! 拿到检验通知单的那天,音波差点就崩溃了,要不是小山一美拦着,他能打烂舷窗从医疗飞船里跳出去!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是男-,和长弓他们开玩笑老喊叫说“大王,老子愿意给你生个孩子”之类,但那完全都是放嘴炮,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真会生孩子好么! 这算是怎么回事?他是为了任务才潜入X-X研究所的,这孩子到底算是他的娃还是他的行动成果?要上交给联邦吗?还是他自己带? 卧槽自己怎么带?未婚先孕单亲爸爸吗?天神!他今年才二十二岁,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而且他和小山一美连结婚证都没领呢! 幼稚的异能者如丧考妣,蹲在病房里提前发起了产前抑郁症。还好小山一美比较成熟,迅速接受现实,完成了从单身贵族到新晋老爸的角色转变,转而安慰起自己的异能者来:“太好了,我老早就想要个孩子了,等你身体一恢复咱们就回敦克尔星球举行婚礼!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喜欢孩子,我会当个好爸爸!” 音波虽然郁卒,但作为一名特工内心还是坚强的,听到小山一美如此坚定的表白,又觉得自己受这么大罪也是值得的——小山一美性格内敛,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没说过什么肉麻的话呢,今天忽然向他求婚,虽然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啊! 这么一想颇有点因祸得福的赶脚,音波在短暂的恐慌之后又沾沾自喜起来:“那你不能反悔哦,回去就结婚,我要在陈福记摆婚宴,要买带游泳池的大房子,还要养一只大金毛!” 小山一美被他又贱又萌的样子逗笑了,摸着他的头道:“都依你,我把我的账户和你做联名,你想要什么随便刷,房子、车子、狗、猫……除了另一只向导,你把什么弄到家里都没问题!”作为知名药企的首席科学家,他的薪资相当丰厚,攒了这么多年的老婆本,可算都派上用场了! 资深月光的穷逼特工双眼闪光看着金主大人,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那世界末日的怂德行:“噢!土豪!我愿意给你生个孩子!” 小山一美淡定摸头:“那就生吧!” 逆CP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了啊……小山一美的变色龙蹲在墙角,焦虑地竖起了头冠:天!呢!噜!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音波和小山一美就孩子、房子、车子、狗,以及婚礼问题展开了详细的讨论,直到所有细节计划完毕,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的豁免申请貌似还没有递交上去。 于是俩人联名写信给金轩,要求在另一艘医疗飞船上养病的队长大人在日理万机中抽点时间,帮他们向上级申请一下豁免权。 金轩正忙着给巫承赫复健顺便谈恋爱,收到他们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回头就按规定写了一封豁免申请,递交给了NTU大Boss。 数月之后,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审批程序,音波的豁免书正式获准,小山一美作为他的全职军医,被联邦政府征入NTU任职。因为小山一美学历太高,科学贡献巨大,他的军衔一上来就被定为中校,比音波高了十万八千里,因此成为军部传奇人物之一——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有向导的军衔比异能者还高。 逆CP逆到这样的地步,音波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与此同时,旷日持久的第二集团军平叛战役也终于宣告结束。联邦海军和远航军第一集团军联合舰队,在芝罘链星云全歼蓝瑟叛军残部,俘获俘虏一千余名,战舰一百余艘。叛军高级将领全部阵亡,包括蓝瑟星将夫妇,以及他们的幼子、幼女。 战报传到NTU医疗中心,金轩和巫承赫对视一眼,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虽然蓝瑟星将死了,但这一战消耗的仍然是联邦军力,经此一战,第二集团军实力大减,几乎不足原先七成。 而且这次第一集团军在没有收到联邦命令的情况下,就自行派遣舰队对第二集团军发起围剿,显示出一个明确的信号——汉尼拔已经把远航军视为了自己的私人权力范围,他想打谁,就敢打谁。 当然,目前他还没想跟联邦翻脸,所以塔尔塔罗斯之战伊始他就向联邦提交了申请,言明发现第二集团军有不轨之心,作为三军统帅他愿主动承担清剿的责任,为联邦清理门户。虽然他这样完全是先斩后奏,但好歹是奏了,联邦拿他没办法,只能默认他的行动。 后来,芝罘链星云战役爆发,他又主动请缨,将第一集团军嫡系舰队“四分卫”调集到最前线,“协助”联邦海军共同剿灭叛军残部。 两件事下来,联邦海军和政府对他的意图都是心照不宣:第二集团军在战役之后面临着大规模洗牌,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也不想拱手让人。总统费尽心机从黑珍珠案一直查到塔尔塔罗斯案,就是想趁此机会削弱远航军的实力,把它三分之一的军力收回联邦。而汉尼拔不惜和岳父翻脸,一个坑连着一个坑地挖,就是想吞并第二集团军,结束远航军三足鼎立的现状,成为名副其实的“统帅”! 矛盾的根源,还是对军力的争夺。 这个矛盾在芝罘链星云战役结束之后达到了高|潮——联邦海军驻守前线,要求“四分卫”撤回第一集团军驻地。但“四分卫”以各种理由盘踞在星云一侧,拒不执行海军调配,要求联邦政府按照汉尼拔统帅提交的防御阵线规划,重新划定星域归属。 海军和远航军在芝罘链展开对峙,汉尼拔和国防部长巴隆先后启动三次谈判,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双方联名提交申请,将问题推到了联邦军队最高领导人——总统金辙的面前,请他做出最后的裁决。 申请放在“铁翼”大厦总统办公桌上的那天,巫承赫思维创伤彻底痊愈,与金轩登上了飞往敦克尔星球的飞船,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得到豁免,即将举行婚礼的音波、小山一美夫夫。 111非典型性夫夫 离开时还是夏末,回来却已经是初春时节。 星历856年春,巫承赫跟随NTU舰队回到敦克尔星球。因为参加塔尔塔罗斯行动受伤,他被允许在NTU总部做短暂停留,等做完一系列的调查和嘉奖之后,再回归通古斯基地,参加最近一期的向导学校毕业考试,之后便可以出席毕业舞会,与金轩结婚。 金轩在这次行动中贡献巨大,NTU已为他破格申请晋升上校军衔,预计下个月便能通过。鉴于他在塔尔塔罗斯的英勇表现,军部和国会将在战后表彰会上分别授予他蓝星和鹫羽勋章,有了这两项殊荣,他将完全有资格申请参加向导学校的毕业舞会,为自己物色一名向导。 通古斯基地的教育改革在他们离开敦克尔星球之后正式开展起来。下半年开始的新学季上,向导们的课程做了一番不小的调整,尤其是高年级生们,加入了攻击性和控制性方面的教育,基础课程也不再单纯只考虑到将来为异能者服务,而是依照个人兴趣加入了生物、机械、建筑、艺术等方面的内容。有些联邦资质考试也开始面对他们开放,像建筑师、机甲制造师等,一旦通过考试,他们将可以取得与异能者一样的执业资格。 无论这些注册向导将来有没有可能脱离伴侣,独立从事自己钟爱的事业,这样的教育结构起码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眼界开阔,知道在辅佐异能者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和人生。 至于已婚向导的职务调整,暂时还没有开展,毕竟他们都身处要职,一旦挪动,可能会影响数千名军政高官的利益。联邦正是多事之秋,即使金辙这样坚决的改革派,也不敢贸然挖下属们的墙角,那纯属自掘坟墓。 改革,从来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尤其在初始阶段,十年八年看不到效果都是正常的。 一个明媚的春晨,大清早巫承赫就从NTU临时宿舍中醒来,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音波和小山一美将在上午注册结婚,他和金轩都收到了请柬,被邀请作为观礼亲友参加他们的注册仪式。在接下来的婚礼上,他还要担任音波的男傧相。 这种重要场合必须正装出席,巫承赫冲了澡,细心打理了头发,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来之后NTU整容师给他们做了容貌恢复,经过一周的休养,已经基本看不出之前假脸的痕迹了。 还是原先的脸比较顺眼,吊眼角的感觉太不符合他呆木的人设了……巫承赫咂咂嘴,用小剪刀剪掉下巴上长出来的几根细毛。这半年来他又长高了不少,身高达到一百七十七公分,骨架也比以前宽阔,而且还开始长胡子了,每隔三五天就冒出那么几根。 虽然这个身体因为向导基因分外羸弱,到底还是冲着越来越Man的趋势发展了,巫承赫对着镜壁做了几个健美动作,观赏了一下自己薄得可怜的胸肌和几乎不存在的腹肌,高高兴兴地出去换衣服了。 “早,准备好了吗?早饭吃了吗?”金轩做完晨训回来,肩头搭着作训服,手里拎着湿透的工字背心,赤|裸的上身露出虬结紧实的肌肉,繁复的荆棘纹身缠绕着左臂左胸,阳刚之中透着诡异的妖冶。巫承赫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心砰砰跳,一边对着镜子系衬衫纽扣,一边道,“马上就好,昨天做的起司蛋糕还有剩,要给你弄点营养素吗?” “你继续打扮吧,我自己来。”金轩将作训服丢进洗衣篮,跑去浴室冲澡,少顷裹着黑色浴巾出来,身材健美得像个运动明星。他咬着牛奶盒子给自己做营养素,又将冰箱里的蛋糕取出来,摆在宿舍的餐台上,喊巫承赫:“好了吗?你在化妆吗?只是男傧相而已,又不是新娘子,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 巫承赫还是第一次当男傧相,多少有点紧张,穿着婚礼司仪给他定制的傧相礼服出来,问金轩:“这样行吗?” 他穿着浅蓝色衬衫,系着浅灰色领结,衬衫胸前两侧是细致的风琴褶,勾勒出修长优雅的线条,外面是浅灰色休闲西装和同色休闲裤,整个人看上去又精神又清新。 金轩咬着牛奶盒子呆了一会,手忙脚乱找餐巾纸擦流到脖子上的牛奶,道:“很好很好,等会我帮你弄头发……该死,音波他瞎了吗,居然找个比自己帅的当傧相!” “你在夸我帅吗?”巫承赫洋洋得意,将外套脱下来架在椅背上,坐在他对面吃早餐,“话说他为什么不请你呢?” “因为他知道我真实的脸。”金轩切了一块起司蛋糕给巫承赫,把剩下的都摆在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吃着,“他以为只要避开我他就是最帅的了,幼稚的孩子。” “他真人长什么样?”巫承赫好奇地问,“很帅吗?” “你见了就知道了。”金轩咬着叉子道,“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已经坐在你对面了,任何对照组只要有我在,其他人都是悲剧。” 恢复本来面目的King神确实美得天怒人怨,那丹凤眼,那高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那线条刚毅的下巴……不过这样自恋真的好吗?巫承赫心里略不爽:“那我呢?” “……你是例外。”金轩立刻摇尾巴,“你比我帅。”语气真诚,表情诚恳,一边说,一边还用脚尖点了点蹲在餐台下的巴巴里狮子。蠢狮子忙不迭地点头附和,一脸脑残粉的痴相。小灯泡本来蹲在巫承赫头上隐身,听了夸赞龙颜大悦,张开双翅飞到狮子右耳根下,显出亮橙的本色,像一个喜庆的蝴蝶结一样为好基友装点门面。 于是蠢狮子立刻充满了城乡结合部式的美感。 两人吃完早饭,金轩换了身与巫承赫配套的正装,开车带他去参加注册仪式。 军政中心的婚姻注册处颇为宏伟,是一座哥特式建筑,有点像是教堂。两人在门口递了请柬,被一名年轻司仪带到一号大厅:“就是这里了,注册仪式还有一刻钟开始,请稍微等一会。” 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因为音波结婚以后将退出特工组,他的身份不用再保密,所以今天来了好些NTU军官,还有他一些在其他部队服役的军校同学。小山一美那边来的人倒是不多,除了他的父母,就是几个他的学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安全的考虑,他并没有请自由向导组织内的人,包括沐和赛亚娜。 “嘿!金轩!”音波正站在注册台前和人说话,看到金轩进来立刻冲他挥手,眼角一扫转到巫承赫脸上,顿时惊讶,“这是……顾问先生?” 作为准新郎,音波今天穿着纯白色正装西服,金发修剪得清爽有型,因为怀孕已经四个多月,肚子略有点凸出,不过被衣服的线条修饰,并不显得突兀,仍旧是风流倜傥大帅哥一枚。他的假脸也被换掉了,露出清澈而英俊的本来面目,少了作为诱饵特工的妖艳女王气质,多了些阳光少年憨憨傻傻的模样,青春逼人。 话说一个异能者能长这么可爱,他也算是个极品了。 “你好。”巫承赫伸手与他相握,“我叫巫承赫,恭喜你。” “啊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萌!你不是冷艳挂的吗?”音波扑上来捧着巫承赫的脸,眼珠子都要戳进他脸里了,“完蛋了,请的傧相居然比我可爱,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要不是看他揣着包子,金轩直接把他揣飞了,叉开五指挡住他的脸,将他推到安全距离以外:“小心你的身体,离他远点!” “怎么了,又吵起来了吗?”小山一美微笑着走过来,扶住音波的后腰,道,“别淘气了,都快当爸爸了呢。”与金轩握手,“欢迎你们来观礼,真没想到你就是……呵呵,我有很多学生都是你的粉丝,听说你在阿斯顿大学任教,真没想到。” 金轩这张脸辨识度太高,NTU的人还罢了,小山一美那边的亲友已经有好几个开始眼冒桃心预备过来求签名了。他一如既往摆着张面瘫脸,无视脑残粉们炽热的目光:“恭喜你们,祝你们新婚愉快,不过请务必遵守保密条例。”他的去向还没有确定,是继续留在NTU特工组,还是调到舰队,如果是前者,他的身份必须继续保密。 “当然。”小山一美跟他虽然接触不多,但就塔尔塔罗斯一战已经对他敬佩不已。回头又和巫承赫握手:“谢谢你答应担任他的男傧相,最近有和沐院长联系吗?他怎么样,他女儿的量子兽还没现形吗?” “回来以后跟他通过话,他很好。”巫承赫微笑着回答,“他女儿还是老样子,大概还要再过一阵子吧,女孩子是要晚一点。”一般异能者一岁之前量子兽就会显形,不知道为什么,壮壮都一岁两个月了,身边还是光秃秃的啥也没有。沐前一阵有些着急,带她去异能者医生那里看过一次,可是医生说检查不出啥异常,大概就是晚熟吧,让再等一等再说。 以壮壮的身高体重以及智商,“晚熟”什么的说起来确实有点牵强,但发育这种事实在是没道理讲,沐只有耐心地等。 说着话,长弓和千花都来了,大家高高兴兴寒暄一番,都对巫承赫和金轩的关系保持了默契的缄默——他们跟音波、小山一美不一样,还没取得合法婚姻,公开场合必须避嫌。 几分钟后,司仪宣布仪式可以开始了,音波和小山一美都有点紧张,互相正了正衣冠,牵手走上宣誓台。 “欢迎各位亲友,各位嘉宾。”穿着复古牧师长袍的注册官站在宣誓台中央,微笑着对大家道,“欢迎大家参加两位新任的婚姻注册典礼,下面我宣布仪式正式开始。” 注册官打开一个精致的皮质夹子,夹子两面是两张婚书,小山一美和音波分别在两边签下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表示自愿结为夫夫。注册官对照ID核对了他们的签名,而后在证婚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联邦婚姻登记处的章子,轻咳一声,开始组织他们宣誓:“小山一美先生,您愿意与托尼·帕克先生结为夫夫,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年轻还是衰老,永远爱护他,陪伴他,安慰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啊?谁?”小山一美紧张得直冒汗,听他说完表情略空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托尼·帕克”就是音波的真名,忙道:“不不,我知道了,我、我、我愿意。” 注册官额头挂下一滴冷汗,把同样的话反过来又问了一遍音波。音波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稍微镇定一点,但声音也微微有些发抖:“我愿意!” “下面交换信物。”注册官打开台子上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对朴素的男式铂金指环,戒圈内壁分别刻着他们的名字,“请给新郎戴上结婚戒指。” 音波和小山一美都是一脸紧张的表情,同时伸出左手,然后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取了戒指,好不容易才四只手打架给对方戴上了无名指。 逆CP的风瞬间就吹遍了注册大厅,忧郁的黑豹蹲在宣誓台下,显得越发忧郁,长期心塞的变色龙SAMA则一如既往竖着头冠,默念它的口头禅:“天呢噜,这不是真的。” 注册官的表情也颇为尴尬,看着他们终于戴好戒指,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高兴道:“礼成!恭喜你们正式结为夫夫。” 亲友们立刻鼓掌,大厅里回荡着欢乐的掌声,掌声之中音波和小山一美激动对视,眼神中都是一片含情脉脉的深情。这时注册官道:“好了,现在可以吻新郎了!” 尴尬的一刻再次到来,音波和小山一美深情面对,谁也不知道先动,都等着对方来亲自己。 黑豹默默用大毛爪盖住了脸,表示不忍再看下去,小山一美的变色龙四只爪子一软,五体投地给愚蠢的主人拜倒。下面观礼的千花再也忍耐不住,捂着嘴“噗”地笑出了声,巫承赫一脸斯巴达的表情,连金轩都勾起了嘴角。 糗大了……音波深深后悔昨晚没跟小山一美商量好谁攻谁受……好吧这个不用商量,他一直就是受,但因为他意识力比较强,所以在两人的关系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日常事务都是小山一美对他服从更多一点。 这样奇葩的夫夫关系导致他们在婚姻中的地位也有些奇葩,平心而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谁是主导方,谁是从属方。 坑爹啊! 最终还是音波反应快,飞快地扑上去抱住小山一美啃了一口,小山一美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回吻了音波。 鸡飞狗跳的注册典礼终于圆满结束,两人走下宣誓台,接受亲友们的祝福和拥抱。温馨融洽的气氛缓和了之前的尴尬,小山一美不再窘迫,音波也恢复了飞扬跳脱的节奏,洋洋得意在军校同学那里秀幸福——当初他语文没及格肄业,军衔比其他人都低一级,分配去向也是最不好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不过两年,非但军衔已经赶上了,还立了功,娶(?)了向导! 人生啊终于走向巅峰了! 闹了一会,司仪跑来组织大家去注册中心旁边的陈福记餐厅参加婚宴。亲友们纷纷簇拥着一对新人去了隔壁,只见草坪婚礼已经安排妥当,镂空金属拱门上装饰着粉红色玫瑰,圆桌铺着纯白滚粉红纱边的桌布,桌子上装饰着精美的百合玫瑰花球。冷餐台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点心、冷盘、蛋糕……应有尽有,几个西餐厨师守候在烤炉前,客人一上场就开始烤制各种肉食和蔬菜。 一个小型乐队奏起悠扬的乐曲,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还有百合与玫瑰的清香,温馨浪漫。 巫承赫拿了一杯淡酒,坐在餐桌边出神,金轩拿了蛋糕坐到他身边,通过意识通感道【我们的婚礼一定比他们的更加盛大,别担心好吗?】 【哦?不,我没有在担心】巫承赫忙打点精神【我只是头一次参加婚礼,有点激动】 公开场合他们不敢太亲近,毕竟这里还有外单位的军官,还有小山一美的家人和学生,在拿到结婚权之前,他们的关系是违法的,万里长征就剩下一哆嗦了,不能在小节上出纰漏。 【下周你就要回通古斯了,回去好好复习,准备毕业考试】金轩情绪有些低沉,道,【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状态很稳定,一个月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心理调适,不要钻牛角尖】 【我都知道】巫承赫对他笑笑【放心吧,我会通过考试的,我和孩子们都在通古斯等你】 【帮我亲亲他们】说起孩子金轩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他还从没见过他的双胞胎,只在巫承赫那里看到过他们的全息视屏,想想看孩子们都半岁多了,他这个当爹的还连名都没正……真是够糟心的。 以后一定要好好弥补他们,把他们宠上天! 不对,先要把老婆宠上天! 草地另一头,音波正和一个同学兴高采烈聊孩子:“我家是个男孩子,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塔塔,在塔尔塔罗斯得的嘛,哎呀,塔尔塔罗斯真是我的幸运地,有机会我一定要故地重游一次,哈哈哈哈哈!” “真羡慕你呀。”同学笑着说,“我们还都为你拿不到毕业证惋惜呢,一转眼的工夫你就结婚了。话说孩子有异能者基因吗?” “没有哦。”说到这个音波有点惆怅,“好像是个普通人。” “只要不是向导就好啦。”同学安慰他,“普通人好,寿命长,也不用担心狂躁症。” “就算向导也不要紧的。”小山一美不知何时走到了音波身后,微笑着说,“政府已经在改革法案了,相信我们的下一代不会再像我们一样。” “呃,是啊,总统阁下一直在帮助向导呢。”同学想起小山一美是个自由向导,忙打着哈哈补救一番,“向导也很好啊,现在向导都能考注册建筑师了,我姨妈的舅舅家的表弟的外孙子就是向导,最近正在备考呢,说不定将来能当个建筑师。” 寒暄一番,同学走开,小山一美握了握音波的手:“别担心,即使他真的和我一样是个隐形向导,也不会重复和我一样的人生,联邦在努力,我们应该相信总统。” 虽然他们的孩子没检测出向导性,但他们都知道他十有□□是个向导——小山一美本身就是个隐形向导基因携带者,怀孕期间音波又注射了很多胚胎干扰剂,那些药剂都是圣马丁的科学家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不可能一点作用都不起。 “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音波从容笑笑,“我喜欢向导,不管他是什么,都是我们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黑西装,表情冷峻的男人走进了花门,向门口的司仪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走到了小山一美身边。 “您好,请问是小山一美中校吗?” “哦,我是。”小山一美还有点不大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愣了一下才答道,“您好,您是……” “借一步说话。”黑衣人向音波颔首道歉,指了指远处空无一人的喷泉花坛。 “我去去就来。”小山一美对音波道,得到他的首肯,才跟着黑衣人走到了花坛边。 “抱歉打扰了。”黑衣人礼貌地道歉,打开个人智脑给他看自己的证件,“我是总统官邸特勤,总统阁下请您在明天下午去一趟官邸,他有些事情想跟您聊聊。” “总统?”小山一美惊讶。 “是的。”特勤道,“明天下午两点整,会有专车去您家里接您。” “哦,好的。”小山一美有些忐忑,虽然对方态度极为恭敬,但总统这两个字给人的压力太大了。犹豫了一下,问:“冒昧地请问,总统阁下要和我谈什么?” “抱歉,我不知道。”特勤道,“总归是和您的工作相关的,请您不必担心。” 小山一美想到了些什么,脸色凝重下来:“好的,我明天准时等您。” “好的,打扰了,再见。”特勤简单地点了个头,就离开了。小山一美呆呆伫立在花坛边,心中波涛汹涌:总统找他,一定是和自由向导组织有关,前一段NTU对他进行了详尽的审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唯独没有公开的,就是他作为自由向导组织负责人的身份。 他一直没敢联系沐和赛亚娜,就是为了保护组织,他已经暴露了,不能再因为他一时头昏做出的决定,连累组织里几千名自由向导也暴露出来。 可是总统……他真的能瞒过去吗? 112非典型性总统 总统特勤如约而至,小山一美在新婚第二天就被接到了总统官邸。 总统官邸和新闻报道中的一样,朴素,简洁,整栋建筑物都被错落有致的花草树木环绕,看上去幽静而雅致。小山一美被请进一间圆形会客室,特勤送上中式红茶,请他稍后,便即离开。 房间中非常安静,小山一美的心里却像煮开的沸水一样翻腾不休,他至今想不出总统为什么找他,是清算他当初投靠蓝瑟星将的过错,还是询问关于自由向导组织的事情?心中忐忑,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手指神经质地抖动。 等了足有一刻钟,房门忽然响了一声,接着一个稳健的脚步便走了进来。 “久等了,处理了一点别的事情。”总统金辙比全息新闻中看上去更加高大魁梧,身高几近两米,尽管穿着铁灰色的正装衬衫,系着精致的蓝钻袖扣,依旧难掩凶悍的军人气质。 这个总统和前几届都不相同,小山一美经常听赛亚娜等人谈起他,据说此人三十年内从远航军混到NTU,又混到国会、内阁,最后登上联邦第一把交椅,号称“军政双修”,为人处世有着政客的圆滑世故,却又充满联邦军人的虎狼之性。 此时此刻,虽然他一脸儒雅温和的笑容,小山一美却隐隐感觉到了那笑容之下慑人的锋芒。 “先要恭喜你。”金辙伸手与他相握,手掌有力而坚定,“新婚快乐。” “谢谢,总统阁下。”小山一美恭敬地道谢,用传统日裔刻板的礼貌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 “坐吧,不用这么拘束。”他的担心怎么逃得过金辙的眼睛?总统阁下微微一笑,便坐在了他身侧的单座沙发上,也不谈正事,只以朋友间拉家常的口吻与他聊天:“抱歉新婚第二天就把你请来,耽误你们为度蜜月做准备了……听金轩说你们定了三天后的机票去宙斯城?” “是的,那里是我的家乡。”小山一美在他的感染下放松下来,道,“我想和外子回一趟家,那边有些亲友要招待。然后我们打算在山里住几天,我家在山里有个农庄,小时候我一直和父母住在农庄里。”作为一个有向导小孩的家庭,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能住在偏僻的山村,人迹罕至的地方。 “唔,宙斯城我很熟悉,我有个好朋友老家就是宙斯城的。”金辙一脸随意的表情,道,“国务卿霍伯特先生,他的家族有一大半的人现在还生活在那里。” “是的,霍伯特家族在我们当地是很有名望的法裔大家族。”小山一美附和道。 “嗯嗯,宙斯城还是联邦海军三大发源地之一。”金辙说起军队历史总是如数家珍,“四百年前,联邦海军修建了三大军港,澜牙湾、索罗斯,还有一个就是宙斯城。” 小山一美对军政历史并不熟悉,但小时候也被学校组织去参观过市里的军事博物馆,点头道:“是的,宙斯城算是老牌军城了。” “对对,后来海军改组,分出来一个远航军,最早一支远航舰队就是从宙斯城出来的。”金辙顺着他的话尾道,“说起来,宙斯城算是远航军的娘家,军属众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怪不得你们那儿的人对远航军都特别拥护。”丹凤眼凉凉地扫了一眼小山一美,“要说小山先生也是感情丰富的人呢,据我所知你并没有亲近的亲戚是远航军军属,但你对第二集团军倒是特别信任啊,尤其是蓝瑟?” 凶猛的地图炮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轰了过来,小山一美脊背上的汗哗一下渗了出来,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他万万没想到,总统阁下绕了这么大圈子,态度这么和蔼,一刀子飞过来,却是如此犀利,正中靶心。 “对不起。”小山一美几乎无法承受如此诛心的质问,勉强压下心头惶恐,沉痛道,“关于胚胎干扰剂的事,我非常抱歉,是我一时糊涂,听信了蓝瑟下属的煽动,几乎给联邦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总统阁下,对于这件事我非常非常后悔,如果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我绝不会为自己辩护,推卸责任。” “别这么紧张,聊天而已,这不是说到这里想起来了吗?喝茶。”金辙又笑了,一脸鬼畜发病前变态的温和,给他续了点茶,道,“军部已经对你做过调查,塔尔塔罗斯之战要不是你深明大义及时投诚,我们不会那么顺利就拿到所有证据,攻下蓝瑟的秘密基地。功过相抵,军部绝对相信你的悔过之心,今后也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 小山一美脸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掏出手帕擦了擦,道,“谢谢军部对我的信任,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轻率了。对不起总统阁下,我这个人,因为在专业上有点小成就,所以这些年有些刚愎自用,不大能听得进别人的劝告。这次的事给了我一个非常大的教训,我今后一定引以为戒。” 对于自己当初脑子进水助纣为虐这件事,小山一美确实是悔出血来的,但作为一个骄傲的天才,一个矜持的科学家,即使对自己的异能者他也说不出这么直白的忏悔,当初面对军部调查员也只是坦陈事实而已。 但总统阁□上仿佛有种地狱审判者的气势,让他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对不起军部,对不起联邦,对不起全人类,唯有把这些话痛快说出来,才能令心头压力稍减…… 这就是鬼畜的力量! “年轻人嘛,吃一堑长一智,犯过错误,才知道自省。”金轩像个接受学生检查的班主任一样,反而安慰起他来,“你也不要太纠结于过去,我们华裔有一句老话,‘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他越这么说,小山一美就越觉得内疚,沉重地点了点头。金辙端起茶杯喝茶,眼角余光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隔了一会道:“我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聊聊远航军。据我所知,你在黑珍珠案之后不久就和蓝瑟达成协议,算来你在第二集团军呆了足有小半年,以你的所见所闻,你觉得远航军的内部风气怎么样?” 小山一美潜意识深处不知不觉便有些“戴罪立功”的自觉,认真想了想,道:“他们和联邦其他军队是完全不同的。NTU虽然军纪严明,战斗力强盛,但同袍之间和上下级之间相对要民主一些,温和一些。远航军则不同,他们更加看重钢铁般的纪律,上下等级严明,下级执行上级任务不问因果,不苛求道德与正义……他们身上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匪气,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金辙脸色沉了下来,缓慢地点头:“你说的没错,其实早期联邦对远航军的定位就是不一样的,他们直面未知宇宙第一线的危险,必须更加果断,更加强势。我曾经在远航军服役,对他们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只是我离开那里也有近二十年了,现在他们变成了什么样,还真是不大清楚——我是总统,对于有些事情的真相,了解起来总是困难一些。”顿了顿,沉声道:“看来,他们把面对敌人那一套发扬光大得极好,已经开始拿它对付自己的人民了。” 小山一美心有戚戚焉,他当初也是万万没想到蓝瑟会毫无顾忌地关押他,利用他,他投靠蓝瑟当时就已经想好,大不了被他揭发身份,送去通古斯,可惜……他太天真,对远航军太不了解了。 金辙眯着眼睛继续道:“三百多年了,远航军早已不是成立之初那支代表着全人类的和平的力量,它变成了代表一部分人利益的战斗机器,海军的传统已经被他们丢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统帅的军事思想——强大,悍勇,不可战胜,集体利益永远凌驾于人类道德之上。” 这么大的结论小山一美是万万不敢下的,只能沉默。金辙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他们已经如此强大,掌控着联邦六七成的兵力,为什么还要对你这样一个科学家下手?他们到底想在你这里得到什么?仅仅是某种药剂?” “向导,他们想要更多的向导。”小山一美脱口而出,“远航军异能者比例比联邦其他军队都要高,所以他们的更新换代更快,人才流失更严重——培养一名出色的军官需要很多年,一般异能者大约三十五岁左右才能当上上校,如果没有向导,五十五岁以后他们就得从一二线的部队退下来,否则性情大变,会给舰队带来毁灭性影响。” 当初蓝瑟星将说服他配合海因奎的研究,曾经把一些数据对他公开过,小山一美对远航军的“向导荒”十分了解,接着道:“远航军上校以上军官有一万三千人,仅第二集团军就有近五千人,但拥有向导的只有六百多名。也就是说,剩下的四千多人只能活到七十岁,有效服役时间不超过三十年。这个‘折旧率’太高了,即使蓝瑟这样善于培养亲信的人,也无法承担。” 金辙目光深邃,赞同道:“你分析得很对,他们想要影响生育比率,为自己秘密‘生产’向导,正常情况下向导长到十八岁就能承受终身标记,二十年内,他们就能内部解决一大批军官的寿命问题,一百年内,第二集团军的战斗力就能超过其他两支远航军军力的总和。” “是的。”小山一美道,“蓝瑟野心很大,他还妄想组建一支向导军队,专门针对异能者实施思维攻击,这样一来,虽然他只掌握着联邦五分之一的军力,却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其他五分之四。” 金辙凤眼一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强者的思维总是不谋而合,他能想到的,蓝瑟和汉尼拔都想到了,只是作为总统他要受多方约束,作为远航军星将,蓝瑟和汉尼拔却是山高皇帝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唔,这么说蓝瑟的目标不仅仅是其他两个集团军,还有联邦海军其他军团。”顿了一下,幽幽道,“远航军的野心被喂得太大了,依附于联邦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不光是他,汉尼拔统帅也是一样。” 小山一美吓了一跳,蓝瑟叛国已是事实,汉尼拔统帅却还是联邦忠诚的领袖之一,就在上个月,他的“四分卫”舰队还在芝罘链星云协助联邦海军围剿蓝瑟叛党。 不过叛党已经剿灭,他似乎还盘踞在第二集团军的地盘,小山一美忽然想起音波说过的一些战报,海军和第一集团军的冲突,以及汉尼拔和国防部长巴隆的谈判。于是总统阁下是在为如何分配战果苦恼吗?他开始怀疑汉尼拔统帅的忠诚了? 小山一美不敢贸然搭言。金辙眼神阴郁,道:“你已经是NTU一员,联邦的中校,我信任你,有些话可以对你明说了。汉尼拔统帅这次递交上来的星域布防图,要求我将海军第一舰队撤回首都星团防御圈,将原第二集团军辖下星域全权交给他接手。未来他将会对第二集团军余部进行严格的整顿,将之与他的嫡系舰队‘四分卫’整编,成立新的第二集团军。” 小山一美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汉尼拔统帅的要求居然如此苛刻,竟想全面占据蓝瑟余留下来的势力,连一勺汤都不愿分给联邦海军! “他还向我推荐了三名新的星将人选。”金辙接着道,“我不敢说全部都是他的人,但……即使不是他的人,他是远航军统帅,十年,最多二十年内,就能把这个人牢牢掌控起来。” 小山一美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金辙说的是事实,县官不如现管,就算金辙把自己的心腹安排过去,时间长了也不一定能抵抗汉尼拔的诱惑,毕竟在联邦内部星将只是星将,如果远航军独立出去,他们就可以称王了。 独立……小山一美瞬间被这个可怕的词语惊出一身冷汗。金辙像是读出了他的思想,道:“远航军想独立,不是一天两天了。统帅势大,连我也不敢直接命令他退出芝罘链星云,只能和他谈条件。不是我杞人忧天,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二十年内,联邦和远航军之间必有一战。” 小山一美听得心惊肉跳,金辙无视他的惶恐,反而问他:“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他说的是“我们”,就是在提醒他“NTU中校”的身份,小山一美咬了咬牙,道:“任何妄图破坏联邦统一的人,必然不会得逞!” 金辙凉凉一笑,道:“这话要是军校生们说出来,我听听也就罢了。你是个科学家,联邦中校,在塔尔塔罗斯走了一圈,也知道远航军有多厉害,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小山一美语塞,金辙道:“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说的不对,维护人类统一是我这个总统毕生的追求,也我的责任。但有些事不是空口一说就能实现,是要讲策略的。你倒是说说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凭什么战胜远航军?” 小山一美陷入沉思,他并不擅长军事和政治,但他和沐一样,长期受赛亚娜老师的影响,知道向导的力量有多么可怕,尤其是强攻击性向导,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巫承赫,小小年纪已经是个大杀器了,上次在X-X区,一个人就干倒了半个团。 联邦向导不少,军政伴侣就有两千余人,向导学校还有六千,但这些人都被养废了,想扭过来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情,何况还要面对社会舆论,传统压力……总统的改革已经推行了半年多了,至今收效甚微。 这就是民主的弊端了,远不如独|裁执行力强,需要顾及多方面的意见。 倒是自由向导组织的两千多名向导,都是强隐蔽性,强攻击性向导,但……他没有权利把他们的名单告诉总统,他不能做这么大的决定,把两千多人的自由赌在总统一个人身上。 金辙始终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脸色变幻不定,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害怕了?被我的话吓住了?呵,也不用这么悲观。战争是多元化的,除了拼兵力,还要考虑综合实力,联邦毕竟掌握着人类绝大多数的资源,科技、教育、人员储备……还有自由向导。” “!”小山一美眉端一跳。金辙道:“怎么,意外吗?自由向导组织成立上百年,据说他们保护着数千名自由向导,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个组织的细节,但绝不怀疑他们的存在。” 谈话进行到这一步,小山一美心中已是雪亮一片,金辙为什么会请他来,为什么一开始就引发他的愧疚感,为什么和他谈论联邦与远航军之间的局势……不是因为他是联邦的中校,而是因为他是自由向导组织的负责人之一。 金辙之所以引着他说这么多,不是真要向他请教什么问题,而是要引导他把向导在战争中的重要性说出来,让他知道自由向导组织对联邦的重要性:在胚胎干扰技术成熟起来之前,两千余名自由向导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份巨大的财富,万一再有像他这样的例子,有向导投靠远航军,必然给联邦带来巨大的打击。 如果像总统担心的那样,二十年内联邦和远航军必有一战,那情况就更糟糕了,远航军一定会想尽办法控制自由向导组织,如果赛亚娜始终坚持中立隐藏,很可能给组织带来灭顶之灾——以汉尼拔之强势果决,自己控制不了的东西,宁可毁掉也绝对不会留给联邦! 总统在他新婚的第二天就把他招来,就是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自由向导组织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了捍卫人类统一的重要砝码,谁先把它抓在手里,谁就取得了先机。 至于总统为什么知道他是自由向导组织的负责人,已经不重要了,沐的学生已经被总统的弟弟标记,总统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之所以总统没有通过官方手段给组织施压,无非是不想在现在这个敏感的阶段把组织彻底暴露出来而已——现在远航军还属于联邦,一旦自由向导全部被送进通古斯基地,依法有小一半得分给远航军,总统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小山一美完全明白了金辙的用意,心情反倒平静下来,道:“是的,自由向导组织真实存在,总统阁下,我曾经就是其中一名负责人。抱歉我向军部隐瞒了这一点,一方面是因为我不能出卖组织,另一方面,我从投靠蓝瑟以后就和组织断绝了往来。我当时是以科学家的身份接受他们的资助,并没想过要把组织的秘密透露给他们。” “我相信你。”金辙说,“我相信你在大是大非上是一个正直的人。” 小山一美心中羞愧,顿了顿道:“您刚才那番话,可以说推心置腹,我并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我和您的想法是一样的,总统阁下,我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善向导的生存空间,我接受蓝瑟的资助,是为了让研究早日成功,增加向导数量,从根源上结束向导被物化,被私有化的现状。但这一切的基础仍旧是人类统一,我绝对不希望自己的研究被用于分裂联邦!” 金辙略有动容,点头道:“我相信。” “我知道您的顾虑,自由向导组织现在地位非常微妙,您既不能让它成为公开合法的存在,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闻不问,让远航军有机可乘。”小山一美诚恳道,“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愿意促成您和赛亚娜老师建立秘密联系,共同商讨对策。” 金辙沉默了一会,道:“你不怕背上‘叛徒’的恶名?” 小山一美正色道:“我并不这么认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总统阁下,我信任您,钦佩您,我相信您会给组织一个更好的未来。” 金辙哈哈一笑,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容易激动啦,当初蓝瑟一定就是看重了你这一点,才绕过赛亚娜和沐,冲你下手的。” 小山一美脸色一红,呐呐不能作答。金辙敛起笑容,郑重道:“不过这次你没错,相信我。” 小山一美默默点头,短短一个多小时,他对传说中“军政双修”的总统阁下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不可否认,金辙狡猾、强势,甚至有些亦正亦邪,为了牵制远航军,不惜和秘密组织达成私人协议。但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却让人觉得分外正直,分外可信。 他内心深处始终把联邦和人类放在第一位,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联邦统一。 这样的人,即使跟他赴汤蹈火,也是值得的。 113非典型性萝莉 经过金辙有理有据的洗脑,小山一美终于认识到了自由向导组织的重要性以及面临的危险,回家当晚就联系了赛亚娜,第二天一早,他把打包行李的重要工作交给音波,独自驾车飞向了双子城。 时值初春,正是阿斯顿医学院每年一度的春季实习,沐带着一批学生在各大医院轮值交流。因为圣马丁医院是实习点之一,所以他把女儿也带到了双子城的家里,平时自己上班的时候就把她搁在医院专门给医生子弟开的托儿班里,让保育老师看着。 壮壮小小年纪就显示出了风骚的领袖气质,一个寒假加半个实习期,她已经把早教一班的所有小朋友都收服了,收服过程……不说也罢,总之这货完全继承了她某个鬼畜爹的性格,大棒加大棒棒糖政策使用的炉火纯青。 沐三天两头就接到其他家长的投诉,头疼得要命,刚开始还试图教女儿淑女一点,买了好多正常女孩喜欢的玩具给她,谁知壮壮对他买来的仿真芭比嗤之以鼻,倒是对别人送的那些机械恐龙、哥斯拉怪兽之类情有独钟,最近晚上睡觉放都不用他陪了,只要把绿巨人或者丧尸王放在枕边就可以。 沐管得住万千桃李,却管不住自家彪悍的萝莉,最终只能放弃治疗,唯一要求是女儿动武之前必须要先和对方讲讲道理——就算要当山大王,咱也要当一个以德服人的山大王。 小山一美突然来访,当天沐正好去了下面的医院巡查,下午回来才知道他来过,立刻去找了赛亚娜老师。 “他怎么忽然来了?”沐诧异地问,“他不是已经进入军方了吗?黑珍珠事件之后他就和组织断绝联系,连结婚都没有发请柬,怎么今天忽然来找你?” 赛亚娜脸色凝重,示意他坐下,道:“是关于组织的事情?” “组织?”沐更加惊异,“他不会是把组织的信息透露给军方了吧?”要说小山一美这个人,虽然做事过于激进,但最起码的节操是有的,无论当初投靠蓝瑟还是后来协助军方,都没有把组织的秘密暴露出去。难道现在他和异能者标记,在臣服性之下产生了其他念头? “不,还没有。”赛亚娜道,“他是代表总统来和我接洽的。” “总统?”沐不可思议道,“总统为什么要通过他跟你接洽,我们和内阁的关系一向很好,有什么事难道不应该是内阁直接联系我们吗?” “是总统个人的意思。”赛亚娜道,“总统想以个人名义和我商讨一下组织的归属问题。” “你说总统已经确定了组织的存在?是小山一美告诉他的?” 赛亚娜摇头:“沐,情况已经和以前不同了,组织成立一百余年,大屠杀结束都快五十年了,去年总统开始推行向导保护法改革,外部环境变得越来越温和,所以我们的组织内部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松散。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总统一向手眼通天,对我们的存在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现在他通过小山一美正式和我约见,就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负责人身份。” 沐沉默,赛亚娜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从前年巫承赫代替你被送进通古斯基地,我就预见了今天的到来,最近远航军和联邦关系紧张,总统开始担心我们的政治倾向,这再正常不过。这些年来,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向导的重要性,我们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保护组织,而是变成了一件危险的武器,但我们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小山一美事件之后我就在担忧组织的未来,也许今天总统主动递出援手,是真主的旨意。” 沐欲言又止,赛亚娜叹了口气,道:“沐,不要担忧,该来的始终回来的,总统出手总比远航军出手要好,这对组织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总统以私人身份和我约见,说明他并没有想把组织彻底公开,起码没打算让通古斯基地接管,无论将来我们听命于内阁还是总统本人,都要比归入向导学校好。” “是的。”沐不得不赞同她的说法,自由向导组织保护着两千余名未注册向导,其中大部分都是成年人,一旦归入通古斯,必然马上面临相亲和结婚,这对于他们这些“散放”的向导来说是极为致命的,因为他们大多有自己的事业,有些甚至有自己的家庭…… “黑珍珠事件以来,我对总统的观感还是好的。”赛亚娜说,“所以我已经通过小山一美和他约定明天在这里见面,无论他想干什么,我都想先听听他的意见。” 沐点头,道:“说实话我是很看好这一届的总统的,他在军事方面非常强硬,对向导宽容温和,而且一直主张改革。如果他愿意让组织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对我们保护的向导不强制施行现有法规,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和他达成某种互惠互利的协议。但是马上要换届选举了,万一他不能连任,他的任何承诺就会变成一纸空文,组织的信息从他手中泄露出去,可能会带来很大灾难。” “这个你不用担心。”赛亚娜道,“如果我们真的能和他达成协议,我会在下半年的竞选上支持他,动用我在国会、法院以及社会各界的力量。不过我想不出意外他应该能连任,他在这四年任期内表现本就极为出色,民众支持率很高,前一阵还剿灭蓝瑟叛军,军方对他也非常支持。” “是啊。”沐赞同道,“大屠杀以后历届总统都没有他这么好的政绩。他上次来中心看望巫承赫,我们面对面谈过,我能感觉到他是个非常有个人魅力的人,圆滑、智慧、强势,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顿了顿,下结论道:“一个完美的总统。” “哈。”赛亚娜笑了起来,“很少听到你对某个人这么高的赞誉,我都要以为你爱上他了。” 沐尴尬,不知为何脸一红,皱眉道:“别开这种玩笑,赛亚娜老师,这一点都不好玩。” “唔,他对你确实不错。”赛亚娜道,“捕猎事件之后他专程派霍伯特先生来探视你,还把他的私人律师留给你帮忙,为你争取高额赔偿金。” “那都是因为巫承赫。”沐对中老年妇女的联想能力叹为观止,“你知道他弟弟金轩是巫承赫的异能者,总统没有后代,把弟弟是当儿子养的。他以为我因为巫承赫被捕猎而早产,所以想补偿我。” “呵呵,我知道。”赛亚娜适可而止,没有继续打趣他,“行了,去接壮壮吧,早点带她回家休息。” 沐无奈摇头,准备去接自家女山大王回家。赛亚娜将一盒兵人玩具递给他:“小山一美带给孩子的,说是巫承赫建议他买的玩具,他还担心小女孩不喜欢呢。” 沐接过兵人苦笑:“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就是个女汉子!”提起女儿的爱好就糟心的不行,挥挥手:“我去接她了,她这两天有点低烧,可能是天气变化引起的扁桃体发炎。” “没关系,睡觉前喷点喷剂就好了。”赛亚娜说,“我跟总统约了后天见面,我想你最好回避一下。” “好的。”沐点头,上次总统特勤中有异能者和他高度相容,安全起见他还是不要打照面的比较好。 沐去楼下接了女儿,开车带她回家。壮壮现在口齿伶俐,话多得不得了,一边在后座上拆兵人摆战场,一边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从保育老师的老公今天出差不在家,到上次被她揍过的小屁孩今天向她表白,到隔壁班扫地的保洁阿姨社会福利码后四位是0098……那叫个事无巨细,整个儿一个小间谍! 沐回到家的时候耳朵都麻木了,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奇葩!壮壮小朋友除了长得比较像他,其他方面似乎都发生了不可控制的变异,无论性格还是爱好,都完全跟他背道而驰——他爱好和平,壮壮喜欢打仗。他从不八卦,壮壮才来半个月就打听到了楼下保安媳妇的生日。他性格高冷,这么多年没交几个朋友,壮壮却几乎和早教班所有的小朋友都建立了亲兄弟般的友谊(当然手段是多样化的)…… 夭寿啊!当初到底是哪个蛇精病给他提供的精子!!! “院长,院长我要吃黄粑粑!”壮壮一回家就把漂亮的洛丽塔裙子一脱一扔,穿着迷彩小马甲冲到客厅去玩打仗游戏了。 “说人话!”沐回头瞪她。 “巴扎黑!”壮壮冲他笑,“亲亲老爸我要吃芒果泥!” 沐心塞的不行,这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恶心”,芒果泥叫“黄粑粑”,巧克力酱叫“黑粑粑”,胡萝卜泥叫“红粑粑”,上次他榨芹菜泥,不小心水调多了,这货抹了自己一裤子,兴高采烈跑来找他:“院长你看我拉痢疾了,是绿粑粑!” 难为她小小年纪还知道“痢疾”这词儿,不愧是医学世家……不过神啊她到底是怎么进化成这样的?! 吃了“黄粑粑”,父女俩又玩了一个多小时的“兵人大战哥斯拉”,等沐把女儿洗涮干净塞进被窝喷好喷剂,已经累得头昏眼花了。 “爸爸你陪我。”小萝莉有点发烧,玩的时候不觉得,躺床上就有点蔫儿,抓着他的手指不放手。沐是典型的闺女控,不管女儿多淘气,只要大眼睛一扑扇,立刻就心软了,躺在她旁边给她顺毛:“今天不要丧尸王陪你了?” “爸爸帅。”壮壮扭动扭动钻到他怀里,“爸爸好香。” 沐被她揉来揉去心都化了,轻轻拍她脊背:“壮壮最帅了,壮壮也好香。”鬼知道为毛一个小女孩不喜欢别人夸她美,只喜欢别人夸她帅。 “壮壮和爸爸是一样哒。”小萝莉像狗一样抽鼻子,“我们都是黄粑粑味的!” 沐囧,家里的沐浴乳是芒果味的,可不就是“黄粑粑”吗?(芒果表示不开心……) 两人腻了一会,壮壮累了,抓着他的手指打瞌睡,都要睡着了,忽然挣扎着问:“爸爸,你会给我找后妈吗?” “什么?”沐惊讶,“谁跟你说这些的?” “西瓜仔的爸爸给他找了个后妈。”壮壮说,“后妈会给小盆友吃毒苹果,小盆友就挂掉了。” “不会。”沐笑,估计是小孩子把老师讲的故事记混了,轻轻摸她头上的软毛,“爸爸有壮壮就够了。” “壮壮保护你。”小萝莉已经悃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拍拍爹的胳膊,“院长老了还有壮壮……不要后妈……” 沐心都软成了黄粑粑,等她彻底睡着,轻轻掰开她的小胖手,把手指收了回来。他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的,以前不,将来更不,所以他的女儿永远也不用担心后妈的问题。 唯一和女儿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大概就是那个精子捐助者了,不过那撑死也只能算个后爸。 想到“后爸”这个词,沐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轻手轻脚带上了儿童房的门。 门“咔哒”一声关上,壮壮不舒服地翻了个身,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唧。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被子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一个浅褐色的小毛球从被头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极小的巴巴里狮子幼崽,像是刚从母狮肚子里爬出来,浑身的毛稀疏柔软,很多地方还露着粉红的皮肤。但是它的面孔漂亮极了,眼睛又大又圆,眼珠是通透的浅褐色,像上好的琉璃一般闪闪发光,耳朵圆圆的,嘴巴扁扁的,张开嘴打个哈欠,能看到粉红牙床上整齐的小乳牙。 “miu~”小狮子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努力站起身来,四爪打架地爬到壮壮耳朵边,伸出细小的右前爪去拨她的耳朵。可惜它实在太小了,身体不协调,身子一歪从枕头上滚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呜呜……”小狮子伤心地哭了起来,在床下滚来滚去,就是爬不起来。壮壮被细小的叫声吵到,迷迷糊糊坐起来,小胖手揉揉眼睛,左顾右盼,视线终于定格在小狮子身上,眼睛“比由”一下亮了:“小猫!” 小狮子停止挣扎与她对视,流露出亲近的神色,半晌“miu~”地叫了一声,伸出右前爪向她求助。 “哟,黄猫!”壮壮高兴了,跳下床去捉小狮子,胖手拽住它的尾巴将它拖到床脚的圆形长毛地毯上,坐在旁边用手指戳它:“喵!黄猫!” 小狮子刚刚来到人世,还没感受到温暖,就被暴力的主人吓尿了,将可怜的尾巴藏在肚子底下,被她一戳就是菊花一紧,哆嗦道:“喵!” “哈哈哈哈!”壮壮龙颜大悦,抱起小狮子头上脚下地“爱抚”一番,问:“你吃黄粑粑吗,黄猫?” 小狮子被她倒毛摸,摸得奶毛根根倒竖,跟触了电一样,头昏眼花,四脚打颤,连连摇头:“喵!” 壮壮努力思考了一下,小猫貌似是吃小鱼的,于是将小狮子推倒,扒着它的肚皮找它的尾巴,试图拖着它的尾巴出去找小鱼。 小狮子吓疯了,爪子紧紧护住尾巴,滚来滚去像毛球一样躲避主人的魔爪,就在壮壮用蛮力把它压住,掰开它前爪的时候,它悲愤地“嗷呜”了一声,消失了。 “哟!黄猫!”壮壮摊着两手傻眼了,爬来爬去寻找消失的小狮子,“黄猫出来!快出来!” 掀开被子,没有,翻开枕头,没有,打开柜子,也没有!壮壮生了气,眼珠一转,抱着胖胳膊大声道:“你再不出来我要告诉院长了!” 然而“黄猫”似乎连院长都不怕呢,就是不现身。 “我数到十,不出来我就去找院长啦,爸爸打屁股很凶的哟!”壮壮一本正经说道,等了一小会,开始数数:“一、二、三、八、五、一……” 一岁三个月不到的小孩,根本连五都数不到,壮壮数啊数啊数成了死循环,黄猫没吓出来,先把自己数晕了,趴在长毛地毯上流着口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沐来叫女儿起床,一推开儿童房的门就看到女儿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睡觉,吓了一跳,忙把她抱起来:“怎么睡地上了?” 壮壮睡眼朦胧,嘟囔道:“找黄猫。” “什么黄猫?”沐莫名其妙,抱着她给她脱睡衣换衣服,“毛绒玩具吗?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吗?” “是黄猫啦。”壮壮打了个哈欠,吹了个鼻涕泡,小胖手比划比划,“这样这样的黄猫。” 沐不明所以,摇头,估计她是睡迷了,把做梦当成了真,没理她唧唧歪歪说着关于黄猫的故事,直接把她抱到浴室去洗漱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女儿好不容易才现形的量子兽,就在昨晚被自己的主人生生吓得消失了——量子兽在形成初期是很不稳定的,偶尔会在三维世界中消失掉,这也是当初科学家认为它是“不稳定的量子态”的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情况会慢慢减少,等到主人成年以后,量子兽就会彻底稳定下来。 洗漱完毕,沐给女儿量了一下体温,本来还担心她今天烧高的,没想到彻底恢复了正常,便也不纠结了,直接拎着她去了圣马丁医院,塞进了早教班。 今天是赛亚娜和总统约定的日子,沐不敢在中心多做停留,安顿好壮壮便召集了几个下属,浩浩荡荡出去搞实习巡查了。 一个小时后,总统低调的座驾悄悄抵达圣马丁医院,在顶层的停机坪下停了下来。 114大黄猫和小黄猫 金辙这次是以私人身份约见赛亚娜的,因此轻车简行,没有带秘书,也没有带幕僚,只带了四个特勤。赛亚娜亲自在楼下迎接,将他请进了位于顶层的贵宾室,道:“百忙之中请您过来,真是抱歉。” “哪里,是我耽误了您的工作。”金辙对赛亚娜极为尊敬,完全没有总统的架子,跟面对小山一美的时候像变了个人一样。 两人寒暄两句,分坐在沙发两侧,金辙也没有兜圈子,直接开始和她谈局势,从远航军近二十年来的兵力变化、三军统帅的任命,一直说到蓝瑟叛乱、汉尼拔和海军在芝罘链对垒,“赛亚娜女士,我向您说这些,并不是危言耸听,我作为联邦总统,也不愿意民众知道我们的政府已积弱至此。远航军在蓝瑟叛乱之前掌握着联邦近七成的兵力,即使这次我能说服汉尼拔让出第二集团军部分兵力,也只能把这个比例降到五至六成,这就意味着联邦仍旧处于弱势。” 赛亚娜没想到他如此开诚布公,直接拿这么机密的数据来和自己谈判,不禁对他的诚意又相信了几分,道:“总统先生,我完全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我也理解您在前三年任期内做出的努力,如果可能,我愿意尽我个人最大的能力帮助您改变这种现状。” 金辙眉头一轩,赛亚娜这样温和的态度,说明他过去一年中为向导保护法改革做出的努力没有白费,诚恳道:“谢谢您的支持,赛亚娜女士,那么我有些话就直说了。早在大屠杀时代,民间就成立了一个以保护向导为宗旨的秘密组织,人们称其为‘自由向导组织’。黑珍珠事件以后,我对圣马丁研究中心产生了怀疑,经过塔尔塔罗斯事件,以及小山一美主动协助NTU,我已经基本确定您这里就是这个组织的核心领导机构,我说的对吗?” 赛亚娜叹了口气,道:“是的,我就是组织目前的最高领导人,总统阁下,早在我们向您提供了胚胎干扰剂的真实配方之时,我就预见了今天的到来,这也许是天意。我们的组织已经延续了一百年,现在是该寻求新突破的时候了。” 两个人的意见可以说不谋而和,金辙希望在联邦与远航军关系恶化的情况下,自由向导组织坚定地站在联邦这一边;而赛亚娜则希望联邦政府允许组织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并给予他们胚胎干扰研究方面的官方许可。 对于赛亚娜的要求,金辙完全支持,在现阶段保证自由向导组织的隐秘性是他所乐意见到的,至于研究许可,完全可以让圣马丁研究中心和军方机构做联合科研项目——无论对联邦还是对自由向导组织来说,增加向导数量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对于金辙的要求,赛亚娜也是完全支持的,她本人就是人类和平与统一的忠实拥护者。她还保证一旦联邦安全发生危机,她将在组织内部发起志愿者活动,那些愿意主动帮助联邦军人的向导,以及已经秘密标记的异能者和向导配对,都可以自愿参军,帮助联邦扫平叛乱。当然,最为回报联邦必须为这部分人提供豁免权,免予追究他们违背向导保护法的行为。 金辙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她的要求,大面积豁免可能会遭到向导学校的反对,但施行豁免的前提是人类爆发大规模战争,相信到时候国会一定会驳回他们的意见,支持豁免。 会谈的唯一矛盾出现在自由向导组织的人员名单上,金辙要求赛亚娜向他公开所有人员名单与分布,赛亚娜则拒绝了他的要求,她认为保密人员名单是保证组织独立性的前提,所以只答应金辙递交部分领导者和联络员的名单,这样即使政府出尔反尔,组织也只是损失一部分骨干,剩下的人还能撑起来,继续保护那些秘密隐藏的向导。 金辙深知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思忖了一下便同意了她的要求,无论如何,只要他监控了这部分领导人,就等于监控了自由向导保护组织,即使远航军派人渗透,也不会动摇组织的根本,关键时刻,这两千多名向导的绝大多数还是站在联邦这一边的。 这就够了。 双方谈定,预约了下次商讨细节的时间和参与人员,已经快到黄昏了,赛亚娜送金辙离开,金辙走到贵宾室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脑门道:“差点忘了,听说沐院长最近也待在这边医院,他在吗?自他康复后我还没亲自来探望,今天不妨见一见。” “唔,他今天去别的医院巡检了。”赛亚娜说,“他的实习生分布在各家医院,按规定每周他都要抽一天时间巡检。” “真是遗憾。”金辙其实早就知道沐会躲着他,但听说他真不在,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从特勤手中拿过一个漂亮的盒子递给赛亚娜,道:“这是我给沐院长的女儿,叫……嫣是吧?准备的礼物,请您转交给他。” “嫣”是沐给壮壮起的ID注册名,因为他是孤儿,没有姓,所以也没有给女儿起姓,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金辙是通过户籍系统查到这个名字的,当时把“嫣”这个字在嘴里嚼了好几遍,觉得简直绝了,又好听又好叫,还特别喜庆有内涵。 总之比巫成功和金胜利是牛逼了十万八千里。 “噢,太感谢了。”赛亚娜没想到总统阁下这么有爱心,一个小屁孩也记得,忙接过盒子,一看,居然是全套的远航军仿真玩具,各种战舰、战机都是按现役装备等比例缩小,兵人们也是按真实兵种分类,甚至还有全职军医兵人,与正常士兵相比瘦小一些,非常真实。 这么高的仿真度已经不能称之为“玩具了”,准确得说应该是等比模型,市面上怕是买不到,估计是军方的专属纪念品,赛亚娜惊讶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直接送给一个一岁多的小孩,总统你没事吧? 金辙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盒子递到一半,又改了主意,道:“嫣也跟他爸爸出去巡检了吗?” “不,她在楼下早教班,沐一直把她托管在医院这边。”赛亚娜道,“您叫她壮壮就好了,我们都这么叫她。” “啊,那太好了,左右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我下去看看她好了。”金辙一副临时起意的样子,拎着盒子拍了拍,“亲手送礼物比较有诚意,说起来她还是因为巫承赫的事情早产的,我一直很过意不去。” 赛亚娜早已被他强大的人格魅力感染,道:“当然可以。” 金辙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拎着玩具跟赛亚娜去了楼下早教班。这个点儿已经没有课了,下午点心也发放完毕,小孩子们都散在教室里玩玩具。壮壮所在的早教一班有十几个小孩,最小的一岁,最大的两岁,因为都是异能者,所以看上去普遍偏成熟,跟普通小孩三岁左右的状态差不多。 金辙敲了敲门,没人应,回头做了个诙谐的鬼脸,示意特勤和赛亚娜在外面等,自己悄悄推门进去。 门推到一半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金辙从半开的门缝挤进去,发现里面的孩子们都极为忙碌,有的戴着风镜,有的挥舞彩旗,还有的躺在地上,头上缠满了手纸,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地上摆满了玩具,有高楼大厦,有丛林绿植,在建筑物和绿化带之间,穿插着气浮车道和磁悬浮道,还有各种信号灯。大大小小的交通工具遍布全场,小飞碟、公共飞船、穿梭机……不过它们共同的特点是都四脚朝天摆在车道上和建筑物顶上,没有一辆是按正常规则行驶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动手能力弱,摆不好是正常的……金辙童心忽起,弯腰将脚下的磁浮车放在磁浮道上,将小飞碟打开飘在空中,又捡起一个飞艇,发现一边的翅膀断了,便蹲下来往卡口上装。 “啊!你干什么!”一个头上缠着手纸的小男孩忽然指着他尖叫。金辙吓了一跳,手一顿飞艇掉到地上,把另一只翅膀也摔掉了,忙捡起来打算重新装。 手纸先生瞪了他两秒,突然小胖手一挥,冲同伴们喊道:“士兵们,有入侵者,他毁掉了我们的飞艇,大家准备战斗!” 十几个小孩同时向手纸先生看了过来,继而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金辙,立刻端着各种武器将金辙团团围住,乱七八糟喊道:“放开那飞艇!” 这么快就融入剧情让金辙有点手足无措,赶快站起身举起双手:“嘿!冷静点士兵们,我是你们的盟军,我是来找壮壮同学的。” “你找我们班长干什么?” “你是人贩子吗?” “班长有个人贩子找你!” 小孩七嘴八舌吵吵着,因为年纪小末梢神经还没发育好,手里端的武器不时走火,几秒钟的工夫金辙身上就沾满了各种磁力子弹、挥发性彩墨。 总统阁下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就在这时,忽听一个清脆而霸气的童声道:“都住手!” 一个穿着鹅黄色小裙子,套着带“班长”徽标红马甲的小女孩扛着一把加特林光炮走了过来,小胖手一挥,指着金辙道:“不要伤害他!” 金辙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瞬间就呆了——壮壮长得简直跟沐一模一样,皮肤雪白,头发漆黑柔软,眼睛大而有神,眼角微微有些下垂,嘴角却天生有些上翘,于是即使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看上去还是又软又萌。 但她和沐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的个子放在异能者中也算高挑,虽然脸蛋像苹果一样可爱,表情却是不怒自威,“班长”的小红马甲一披,俨然是牛逼哄哄领导一枚。 总的来说,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反差萌,以及金家人特有的*气质。 简直完美! 壮壮走到金辙面前,抬头仔细看他。因为金辙太高,导致她脖子有点累,于是她将肩头的加特林卸了下来,像拐棍一样拄着。看了一会,像是确定了什么,指着金辙的膝盖(平视的话她只能指到这里)对同伴们大声道:“这是总统!” 金辙听到“总统”二字从女儿嘴里冒出来,心都醉了,立刻笑得尖牙不见眼,弯腰拄着膝盖问她:“你认识我?” “当然哒。”壮壮骄傲地扬下巴,“我有跟我爸一起看新闻噢,我是个关心国家大事的小盆友!”对拿枪指着金辙的同学摆摆手,道:“不要欺负他啦,他是总统哩,他叫金辙。” 金辙听到她念自己的名字,何止心醉,简直都要晕了,膝盖一软差点给女儿跪下。壮壮完全没注意到大人的失态,踮起脚尖拍了拍金辙的肩膀,道:“好好干,我爸说你是好总统。” 啊啊啊啊他夸我了!他对着女儿夸我了!金辙瞬间觉得自己三十年活寡没白熬,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压抑着自己奔腾的感动,像个总统一样轻轻在壮壮脸蛋上亲了一下,道:“谢谢夸奖。” “没关系!”壮壮对礼貌用语运用还不是很熟练,不过金辙已经完全意会且深深珍藏在了心底,将礼物双手奉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小萝莉一看见各种战机模型眼睛就亮了“哇哇哇!好美丽!这真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金辙微笑道,“我已经征求过赛亚娜女士的意见了。” “噢!谢谢总统!”壮壮将盒子小心翼翼接过来,捧在手上给金辙鞠了个躬,又礼貌地亲了亲他的侧颊,道:“我爸说得没错,你是个好总统哩,等我长大了会给你投票噢!” “等你哟。”金辙几十年没跟小朋友这么亲近过,不知不觉被壮壮的天真无邪感染,说起了娃娃音,“不拆开看一下吗?很好玩的哦,我可以陪你玩一小会儿。”机会太珍贵了,下次看见女儿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现在还不行呢,这个礼物要等爸爸看过以后才可以拆开。”壮壮将盒子抱到角落的课桌上,见金辙有些失望,马上拉着他的手往之前他们玩的那一摊子玩具里走,“没关系呀,你可以先和大家玩我们这个游戏嘛。” 金辙摸到小萝莉软得像云朵一样的小胖手,心都化了,声音柔得能把鬼吓死:“好啊,需要我帮忙吗?把这些车子和飞船都摆好?” “已经摆好了呀。”壮壮说,“我们在玩处理车祸现场的游戏!” 于是这是车祸现场?可是小朋友为毛要玩这么凶残的游戏?金辙离开童年时代太久远,离开金轩的童年时代也太久远,已经无法感受小屁孩的萌点了,只能干笑:“好有创意……” 说话间小朋友们已经各归各位,指挥交通的,开吊车的,开救援飞碟的,还有躺在地上当伤员的——金辙这才知道那个头上缠着手指的男孩扮演的是伤员。 “你就扮演总统吧。”壮壮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对金辙说,“其他都有人演了呢,你是新加进来的,只能演你自己。” “好吧。”这会儿就算她让金辙演一坨屎,金辙也会毫不犹豫地蹲下的。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总统变成了“总统”,一会指挥救援,一会指挥清理路障,一会追查肇事者,最后还应女儿的要求做了一番动员演讲。 壮壮和他在游戏中结下了深厚的友情,结束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演的真好,你是个好总统。” “你演的也好,你是个好班长。”金辙郑重地跟女儿握了握手,“我会向院长阁下对你提出嘉奖的。” “巴扎黑!”壮壮被他这么会玩的总统逗笑了,豪爽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看到远处角落里慈祥的巴巴里狮子,惊喜拍手:“嘿,你也有黄猫!” “它是巴巴里狮子……不过说黄猫也行。”金辙这么久都没看到女儿的量子兽,多少也有些担心,问道,“你也有黄猫吗?” “本来是有哒。”壮壮扁了扁嘴,连说带比划地道,“昨天晚上它这样这样在我床下,我这样这样摸它,还想带它吃小鱼,它就不见了!” 金辙总算明白了,大概是孩子太小,意识云不完整,所以量子兽还不稳定,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没关系,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今晚也许就能见到它。” “真哒?”壮壮捧大脸星星眼,“你说你说。” “你要专心地想,想它的样子,想它在某一个地方出现,然后这样这样向你走来。”金辙用尽量简单的语言教女儿召唤量子兽,“你还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在想它的时候一直一直默念这个名字,等你意念够强大,它感受到你在叫它,自然而然就会出现了。” “我要叫它小淘气!”小朋友的关注点总是和大人不一样,金辙说了半天,壮壮最感兴趣的就是起名字了,“还要叫它胆小鬼,还要叫它小黄猫。” “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名字,不能起这么多,你看你就叫壮壮。”金辙耐心地教育女儿。壮壮扁嘴道:“才没有,我叫壮壮,也叫小土匪,还叫小屎蛋儿,爸爸给我起了好多名字!” “那都是小名,不算的,每个人的大名就一个。”金辙笑着将女儿抱在膝盖上,“你的ID注册名叫嫣,这才是你的名字。” “这样啊。”壮壮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就叫它淘淘吧。” “可以。”金辙竖起一根指头压在下唇,给她一个“悄悄”的手势,道,“这个名字是秘密,只能告诉家人,连朋友都不能告诉哦,不然你的黄猫就要听别人话了。” 壮壮惊恐捂嘴,呜呜道:“那你会抢走我的黄猫吗?” “我是总统,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金辙认真解释道,“而且我已经有黄猫了。” “对哦。”壮壮松了口气,拍胸,“你的黄猫那么大。” “你的也会长大的,不过它现在还太小了,你不能吓唬它,也不能揍它,要尽量安抚它,对它好,和它玩,明白吗?” 壮壮懵懂地点头,金辙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与她连接,发给她一个私人加密信箱,“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发语音信息给我,我会第一时间回复你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噢。” “好哒!”壮壮举起小胖手给他敬了个礼,“放心吧总统!” 金辙被她的小样萌得心肝脾肺肾颤成一团,看看时间实在不早了,不得不跟她告别:“好了,我要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下次有机会让你爸爸带你来总统官邸,我有好东西送给你,还请你吃好吃的。” “啊,你要走了吗?”父女天性,虽然只相处了大半个钟头,壮壮却对金辙依依不舍,和他握了握手,道,“那你回家要乖哦,听话好好当总统哟。” “我会努力的。”金辙眼睛有些发酸,这次离开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局势混乱,恨他的人太多,在连任之前他都不敢和沐和女儿过于接近,免得像当年金轩一样,隔三差五遭遇暗杀和绑架。而且沐的脾气太硬了,如果知道真相,还不知道怎么恨他…… 但他不后悔,以沐的性格,用正常的方法去追这辈子他都没戏,有了血缘的羁绊,或许才有一线生机——起码他们在实质上已经是一家人了,这辈子都别想分开。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稳定局势,保护联邦,争取连任,给他的家人一个安稳和平的环境。等搞定芝罘链星云谈判,应付完换届选举,他才有资格解决私人问题。 守护的方式有很多种,他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起码要当个合格的总统。 115大总统和小院长 沐巡查完实习点回到圣马丁研究中心,金辙刚刚离开半个多小时。 “情况怎么样?”一回来沐就去了赛亚娜的办公室,“总统怎么说?” “还好,总统比想象的要温和。”赛亚娜脸色平静,将与金辙达成的协议细细告诉沐,“他本来要求我将组织名单给他,我拒绝了,他没有太坚持,同意接受部分联络员和领导层的名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们的信任来的有些过分容易,你不觉得吗?” 沐也有些疑惑:“是啊,他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非常强硬,对我们却特别宽容。”皱眉思忖片刻,道,“不管怎么样,对组织来说这不是坏事,也许是因为之前几次合作吧,黑珍珠事件、塔尔塔罗斯事件,我们帮了他很大的忙。” “你说的也有道理。”赛亚娜说,“而且目前的局势对他来说确实不太乐观,芝罘链星云之争很难让远航军和海军双方都满意,如果再失去国会和高等法院的部分支持,下半年的竞选对他来说会很麻烦。” 沐点头:“如果如他所说,联邦和远航军必有一战,我们的立场将至关重要,他为了让我们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对我们温和一些也是必然的。”顿了顿,道,“我早就说过,他这个人很聪明,很圆滑,强硬的时候懂得强硬,怀柔的时候从来都能放□段。” “是啊,你说得对,他是个完美的总统。”赛亚娜微笑着说,“他能有这样的态度,我也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自从小山一美投靠蓝瑟的事情发生以来,我一直非常担忧,组织越来越大,越来越松散,像他这样和我们持不同意见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还好小山一美只是在研究上接受了蓝瑟的资助,将来如果有人带着向导名单,或者其他资源投靠远航军,那才是莫大的灾难。”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凝重起来,叹息道,“我不想成为那样的罪人,我不能给诺贝尔□□带来耻辱。” “老师,你想得太多了。”沐知道赛亚娜身上长期以来背负的压力,近十几年来,随着联邦政策放宽,组织越来越失去控制。她一直在努力维系,小山一美这样的人却越来越多……但愿政府的秘密介入能挡住背叛者的步伐,让组织不至于滑向深渊。 赛亚娜长长出了口气,拍了拍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会把组织带向光明的未来,人类曾经辜负了向导,但向导不能背叛人类,因为我们也是人类的一员。” 沐默默点头,不伤害人类,是向导善良的本性决定的,也是组织一直以来的宗旨,大屠杀只是人类历史的一段弯路,并不代表着永远的仇恨。 “好了,接下来我会整理一个联络员名单,和总统的首席幕僚接洽,然后帮他运作在国会和最高法院的势力。”赛亚娜振作了一下,道,“胚胎研究项目的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总统的意思,是让我们和海军研究机构做联合项目,以圣马丁研究中心的名义。你是中心的科学家,又是医学专家,负责这一块合情合理,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妥当的。”沐对她的安排没有异议,看看时间不早了,道,“没别的事我接孩子回家了,实习结束之前我会递交一个详细的计划给中心。” “去吧,她在等你呢。”赛亚娜提起壮壮就满脸慈祥的笑容,“对了,总统还去楼下看了她,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一起玩了大半个小时。” “哦?”沐诧异,“总统去看壮壮了?” “是啊,他真是个心细的人呢,知道你带孩子在这边,特意带了礼物给壮壮。”赛亚娜道,“他很喜欢孩子,跟早教一班的小宝贝们闹了半天,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唉,可惜,他好像是个独身主义者,一直没有结婚,也不会有孩子。” “他有弟弟。”沐笑着说,“也许是带弟弟带出经验了吧,他比金轩大三十多岁呢。” “也是。”赛亚娜道,“哎反正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壮壮很喜欢他。” 沐一向对金辙观感不错,听说他专程给壮壮带了礼物,更觉得这人周到有礼,虽然有些过于圆滑世故,但办事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虚伪,倒是个挺坦荡的人。 当然,这种观感将在几个小时后彻底烟消云散,只是这个时候院长先生还不知道而已。 沐收拾了要带回家的文件,下楼去接女儿。这个钟点早教一班大多数孩子已经被接走了,只留下三四个家长值夜班的还留在班里。壮壮跟他们趴在地垫上玩拼图,听到沐的脚步声立刻爬了起来,闪电般冲向课桌,将总统送给自己的礼物紧紧抱在怀里,站在门口等亲爹。 “爸爸巴扎黑!”沐一开门,壮壮就像个炮弹一样冲到了他怀里。沐忙了一天,看到女儿苹果似的大脸蛋,一下子什么烦恼都忘了,顺势将她接在怀里高高举起:“壮壮巴扎黑!” “哈哈哈哈!”壮壮被他卡着咯吱窝,触到痒痒肉,笑得差点把玩具掉地上:“院长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不及你帮我拆玩具啦。” “哦,原来不是想我,是想玩玩具啊。”沐将女儿放到地上,替她脱了班长小马甲,整理了一下小裙子,“给我看看总统伯伯带了什么好礼物给你。” “壮壮最想爸爸啦,第二想的才是玩具。”壮壮马上表忠心,将盒子递给沐,“总统给我好多战舰,还有小人,还有大炮!” 沐接过盒子仔细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虽然他是学医的,但最起码的眼光还是有的,总统送给壮壮的哪里是什么玩具,是远航军百年纪念模型限量版,还是元首特供! 这种东西是每逢远航军百年大阅兵的时候,联邦军部才会特意设计生产的,这一套里面有全职军医兵人,说明是最近出的一套。据他所知这一版的模型当年全联邦只生产了一百套,流传到现在完整版不到二十套,黑市价格已经炒到了上百万,而且有价无市,拿着钱都没地方买去! 这一套上还有五届总统亲笔签名,包括金辙自己,于是它的价值已经根本无法估计了,别说送给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就算长大送给壮壮当嫁妆都足够了! 总统脑子被驴踢了吗?还是他因为弟弟弟媳两个侄子都是男的,家里阳气太重,对小萝莉有特殊的偏爱? 沐拿着盒子犹豫了半天也没敢打开,单手将女儿抱了起来,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随便收,先拿回家吧,我要和总统确认一下再帮你打开。” “可是我已经等了很久哒。”壮壮委屈极了,这孩子虽然各种不服管,但家教是极好的,沐不许她拿的东西,她绝对不会私自拆开。大眼睛泫然欲泣,对手指,“是总统亲手交给我的呀,我好喜欢好喜欢……” “乖,这套不是玩具,是模型,非常珍贵,我们不能无缘无故收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沐耐心给她讲道理,“总统伯伯喜欢你,我们可以接受他的喜欢,但不能接受过于贵重的物品,明白吗?” “哦……”壮壮一点都不明白,在她心目中玩具的价值只有自己喜欢不喜欢,没有贵重不贵重。不过她都这么喜欢了,那一定是很贵重的,于是她点了点头,道,“那好吧,那你一回家就打电话和总统伯伯确认好吗?” “好的。”沐赞许地亲一下她的脸蛋,“壮壮好乖好懂事,爸爸为你骄傲。” “院长也好乖好懂事。”壮壮得到表扬高兴起来,也亲了一下他的脸蛋,“壮壮为你骄傲巴扎黑!” 父女俩达成谅解,沐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拎着模型往停车场走去。 晚饭是儿童专用营养素,按壮壮的话说,一盘黄粑粑,一盘绿粑粑。小萝莉天生胃口好,自己拿着勺子捣了足有一个小时,终于把大半捣进了自己嘴里,剩下的小半自然是全部抹在了餐桌上。 沐夸奖了女儿自力更生的美德,给她换了衣服和新口水巾,打发她去露台照顾花草——为了培养小孩对植物的认知,他养了几盆杂草,蒲公英、四叶草、三色堇之类,还种了西红柿、青椒和茄子等农作物,目的是让女儿不挑食,乖乖把这些蔬菜吃下去。 壮壮拎着喷壶去给植物洒水,又蹲在旁边给每一个“训话”。沐一边收拾餐具,把脏衣服丢进清洁机里洗,一边听到她稚嫩的声音给茄子青椒说什么“乖乖长大哦”、“要长得甜甜的哦”、“不许长太辣哦”,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当初要一个孩子简直太正确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幼小的生物居然有这么强大的生命力,这么令人震撼的能量,他以前总觉得人生无非如此,责任、奋斗、努力……直到有了壮壮,才意识到生命如此美丽,如此柔软,如此生动可爱。 每一个小孩,都是充满正能量的天使。 收拾完家务,沐回卧室打开了个人智脑,按赛亚娜给他的联络方式拨通了总统的第一秘书。 全息通话很快建立,第一秘书立刻认出了他,尊敬地道:“您好沐院长,请问您找总统有什么事吗?” “你好。”沐道,“今天总统阁下到我们中心来,带给我的女儿一套百年纪念版远航军模型套装,我觉得太贵重了,想和他确认一下。” “好的,我会立刻转告总统阁下。”秘书恭敬道,“不过我想既然总统阁下已经把它送给了您的女儿,您不妨收下,这套模型是总统珍藏多年的,上面有老总统卸任前留给他的寄语,他一向非常宝贝。” “所以我才觉得太珍贵了。”沐坚持道,“请你告诉他,我愿意接受另一份更像玩具的礼物。” “好的,我这就向他报告。” 画面一闪,通讯结束,沐坐在窗前等待回音,将那套模型拿在膝盖上仔细欣赏。平心而论这套模型他也非常喜欢,军方的艺术家有着特殊的审美,刚硬、准确,但又充满某种宽广的情怀,这种东西摆在家里又大气又精致。 还能辟邪。 透明盒子上有着好几个总统的签名,还有上届老总统给金辙的寄语——“联邦的土地稳固在你的脚下,联邦的星辰闪耀在你的天空。” 沐将这句话轻声默念几遍,心里忽然荡漾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孤寂而悲壮的感觉。作为自由向导组织的负责人之一,曾经他也觉得自己所坚持的事业是孤寂而悲壮的,不为人所知,不为法律宽容,不为社会认可。但回过头来想一想,金辙作为总统,在三年半前接下羸弱的政权,独自一人肩负前辈的希望,背负的一切,又企是他所能比拟? 从根源上讲,他们是同一种人,为了大众的利益牺牲自己的人生,没有朋友,没有伴侣,只有心中坚持的信仰。 当然,他的“大众”和金辙的“大众”无论在数量还是复杂程度上,都是没法比的。 正在出神,左手心震了一下,是一个陌生的线路。沐心中一跳,接通了,金辙熟悉的三维影像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 总统显然还在工作,铁灰色正装衬衫一丝不苟,蓝钻袖扣精致而庄重。但他的脸色是极其平和的,甚至带着两分为不可查的温柔的感觉:“你好院长先生。” “总统阁下,真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沐面对他莫名有些压力,这在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就有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唔,没有关系,我刚刚吃完晚饭,正在休息。”总统温和地说,“秘书说你想退回我送给嫣的礼物?” 沐有些不习惯别人称呼女儿的大名,道:“礼物太贵重了,我刚刚查了一下,最近一期的拍卖会上都叫到了一百七十万的高价,我很不安。” “哈。”总统豪爽地笑了一下,沐莫名觉得那表情特别眼熟,脑子里转了一下才发现他笑起来居然跟壮壮挺像的,不由有些囧。 “它的成本价只有一千二百联邦币,要我给你查一下军方的账目吗?”金辙笑着说,“你不要用拍卖会的价格来衡量它的价值,对我来说它只是军方送给我的模型而已,没有价格。” “可是它上面有历届总统的签名,还有老总统专门留给您的寄语——‘联邦的土地稳固在你的脚下,联邦的星辰闪耀在你的天空’。”沐迟疑道,“嫣还是个孩子,收下这样的礼物,我有些于心不安。” “‘联邦的土地稳固在你的脚下,联邦的星辰闪耀在你的天空’……很久没有人跟我念过这句话了。”总统的目光有些悠远,像是落在沐的身上,又像是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少顷感慨道,“多么美的词句,那个时候我默念这句话,想象我站在空旷的夜空里,有一种手脚发麻肾上腺素升高的感觉,你知道吗院长。”说着,他摇了摇头,又道,“我已经老了,孩子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才是真正该享受这句话的人。我把它送给嫣,一方面是因为她喜欢军事,一方面是想把这句寄语转送给她。” 沐听着他的话,莫名也有些手脚发麻肾上腺素升高的感觉,回过神来,又觉得他对壮壮未免有些太偏爱了,犹豫道:“可是……” “你还在纠结些什么呢?”总统打断了他的话,“好吧,礼物是我送给嫣的,她享有所有权,你只有保管权而已,元找你过先生,要么你帮她保管,等她成年以后再决定要不要还给我好了。” 沐彻底没话说了,摸了摸鼻子,道:“好吧,那我先替她谢谢您了,总统阁下。” “哈哈,告诉她不用谢。”总统真正高兴起来,豪爽大笑,视线扫过沐身后的背景,停留在抽屉柜上,道,“啊,那个磁悬浮碗里,是什么东西?” 沐脸色一变,自打上回被巫承赫抓住问那是什么,他就把碗和弹片转移到了卧室里,刚才他通话的时候忘记选择“消除背景”,居然又落到了总统眼里。 “抱歉,涉及你的*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吧。”总统发现他脸色不善,立刻收回了问题,“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个会要开,那么再见了。” “好的。”沐打起精神和他道别,“再次感谢您,总统阁下,耽误您这么多时间。” “没什么,和你通话非常愉快,我喜欢你的声音。” “……”为什么有种被挑逗的感觉?沐心里怪怪的,但总统的表情太正直,语气太诚恳,他很快就略过了:“再见。” “晚安。”总统准备关闭通话,忽道,“那好像是一块弹片?” “呃。”沐被噎了一下,然而不等他回答,总统就切断了线路,消失了。 沐愣在那里,良久站起身走到抽屉柜前,将磁悬浮碗里的弹片拿了下来。那是他从自己身体里启出来的残片,他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有个异能者用身体挡住了崩塌的山石,将他护在身下…… 他当时在那人背上取出了很多弹片,他不大会说话,但他很感激他,要不是时间太巧,他刚好成年,引发了结合热,他一定不会伤害那个无辜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还记得自己控制对方的意识云,让那人拼命往岩石上撞,撞得血肉模糊…… 沐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闭上眼睛,连睫毛都轻颤不已,那是这辈子唯一一个曾经临时标记过他的男人,他还记得那人的体温,强健的肌肉紧实的身体,温柔的手掌…… 不,一切都过去了,他杀了他。 沐将弹片丢进磁悬浮碗,推到柜子角落的位置,用一个电子相框挡起来。他一直保存着它,目的就是告诫自己不要滥杀无辜,有节制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还有……一点别的纪念……吧…… 他不愿多想,拎起模型盒子,往客厅走去。 116大腹黑和小苦逼 客厅里,壮壮已经照顾完了植物们,正跪坐在地垫上玩“做饭”的游戏,这大概是她最接近“女孩子”的一项爱好了,小胖手握着迷你锅铲在迷你小锅里炒着莫须有的“菜”,见沐出来冲他招手:“院长,你要次饭吗?我在开大饭店哦。” 沐自打有了女儿,耐性被磨得十足好,走过去跪坐在她旁边,配合地道:“给我来一份卤肉饭吧。” 壮壮高兴地折腾了半天,拿迷你小盘子给他盛了“饭菜”放在面前:“来啦!” 沐假装吃掉了饭菜,赞许道:“做的不错。”拿起假联邦币放在她托盘里,“这是给你的小费。” “谢谢院长,我会继续努力哒!”壮壮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忽然看见他摆在手边的模型,马上忘记了做饭的事,一叠声地问:“你问总统了吗?我可以玩这个玩具了吗?” “问过了,你可以玩。”沐小心地将玩具盒子拆开,将里面的战舰、战机、武器和兵人一一掏出来,道,“壮壮,这套玩具非常珍贵,全联邦也只有二十几套,所以你要小心点玩,不可以像对待其他玩具那么暴力,好吗?” “哦哦,知道哒。”壮壮捧着小胖手星星眼,“我会爱惜玩具的。” 沐微笑,道:“玩吧。” 壮壮对金辙送的这套模型简直爱不释手,不知疲倦地玩了两个小时,直到沐第三次催她睡觉,板着面孔表示要没收了,她才意犹未尽地丢开了手。 沐抱着女儿去洗澡,给她清洁小乳牙,换上漂亮的浅蓝色睡裙,塞在被子里。壮壮本来还要他陪着讲故事,沐因为有个报告要写,便将丧尸王和绿巨人一左一右放在她枕边,道:“爸爸今天有事要忙,还要加班,壮壮乖,可以自己睡觉吗?” 壮壮有些失望,但晚上玩模型太开心了,又累,打了个哈欠点头:“好吧,那明天爸爸要陪我哟,不可以冷落小盆友,不然小盆友会得自闭症喔。” 沐被她逗笑,心软得不行,温柔地亲了她额头,道:“好的,今天就算爸爸请假,明天一定陪你。” 沐调暗灯光,离开了儿童房。壮壮翻了个身,将枕边的丧尸王拖下来抱住,闭上眼睛睡了一会,觉得不舒服,翻到另一边,又将绿巨人也拖下来抱着。 还是不舒服,不知道哪里就是不对。壮壮哼唧起来,想爬起来去找爸爸,想到爸爸工作不喜欢被打扰,又犹豫了,转了个弯忽然想到总统,回忆起总统下午陪她玩,被她指挥得团团转,不禁“咯咯”地小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想起总统教她召唤“黄猫”,一下子来了兴致,爬起身将绿巨人和丧尸王推到一边,抱着小胖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开始想“黄猫”。 “淘淘淘淘,你快出来。”壮壮一边低声嘀咕,一边在脑海里回忆昨晚那只“黄猫”的模样,像金辙教她的那样,想象“黄猫”在昨天出现的地方翻来滚去,蹒跚爬行,碎碎念道,“我会对你好哦,给你吃小鱼,和你一起玩打仗和做饭的游戏!” 她集中精力想了足有七八分钟(这对小孩子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嘴巴都说累了,“黄猫”却还是没有踪影,不禁有些气馁,愤愤将小胖手放下,嘟着嘴自言自语:“什么嘛,淘淘一点都不乖哼!” 她有点生小黄猫的气,又有点生自己的气,蠕动蠕动溜到床下,跪坐在地板上做最后一次尝试。这次她记起总统说的是“想”,而不是“说”,便没有把那些话念出声来,而是在脑海中默念:【淘淘乖,出来跟我玩哦,我最喜欢黄猫啦!】 通感是异能者天生的本能,当他们集中意识力想象量子兽,并在脑海中默念,就会启动通感。这是壮壮第一次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发出通感,力量居然极为强大,一下子就把量子兽给召唤出来了:一只浅褐色的小巴巴里狮子在昨天消失的地方出现,漂亮的半透明瞳孔小心翼翼看着暴力的主人,四爪打颤,像是随时都准备跑走。 “哟!黄猫!”壮壮高兴极了,快手快脚爬过去,趴在地上看小狮子。小狮子和她意念相通,虽然昨天遭受过她的蹂|躏,但到底还是认主的,对主人有着天生的依恋和信任。犹豫了一下,见她没有拽自己尾巴的趋势,小心地伸出前爪在她手背上按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稚嫩的“miu~” “哈!”壮壮触摸到它柔软的小毛爪,高兴地笑了起来,下意识想把它抱起来玩耍,但想到下午总统说过不能吓唬它,要安抚它,对它好,便忍住了,只伸出一只手,学着它的样子在它爪背上摸一下,又轻手轻脚地摸它的脊背,不知不觉使用了意识通感【我叫你淘淘好不好?】 小狮子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主人各种推倒的准备,见她居然没有推自己,还变得这么温柔,高兴地点头:“呜呜!”爪子一软啪叽一下摔倒在地毯上,索性不起来了,肚皮贴地蠕动到壮壮面前,伸出前爪搭在她膝盖上,一下一下轻轻挠她,求顺毛。 壮壮被它挠得心都化了,看着它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它黑色的小鼻头:“淘淘好乖好萌!” 小狮子得到主人的吻,“嗷呜”地叫了一声,高兴得翻了个四脚朝天,歪着头用顶皮蹭壮壮的膝盖,向她撒娇。壮壮还不大会安抚量子兽,只下意识地摸它脑门,摸它下巴,手伸下去想摸它粉红色的软肚皮,小狮子痒痒肉一下起来了,喉咙里发出好玩的“嗷呜”声,翻来滚去笑个不停。 壮壮被它调皮的样子逗笑了,也笑个不停,学着它的样子往地上一趟,和它并排翻滚起来。 一主一宠在翻滚的游戏中建立了初步的友谊,小狮子的状态稍微稳定了一点,等壮壮翻累了,便抱着她的右手轻轻地用乳牙啃啃,又用柔软的小舌头舔她。壮壮多少摸索到了一点安抚它的窍门,蜷起身体将它护在怀里,左手轻轻在它下颌处抓挠。 小狮子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像猫一样惬意地眯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酝酿了半晌,通过意识通感给她发了个【呜呜!】 壮壮第一次在脑海中听到小狮子的声音,又惊讶又有趣,用意识通感回应【淘淘!】 【嗷!】 【淘淘!】 【嗷呜!】 【我是壮壮!】 【嗷呜嗷!】 量子兽很难学会人类的语言,只有像金辙、汉尼拔这样的强异能者,经过几十年的锻炼,才能通过意识通感学会一些简单的词句。壮壮的小狮子还太小了,只能发出本能的吼叫。 不过即使这样壮壮也很满足了,果然总统先生说得没错,只要小心地玩耍,对它好关怀它,黄猫就不会消失呢! 壮壮自豪地不行,腾出左手打开个人智脑儿童版,找到总统留给她的信箱,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过去:“总统我找到黄猫啦!” 已经是深夜了,金辙的回信却第一时间发了过来:“壮壮好棒!” 壮壮来了兴致,和好朋友分享秘密的感觉让她觉得又新奇又开心,一边用脚趾头和小狮子玩爪子打架的游戏,一边给总统回:“黄猫好棒!黄猫会在我脑子里说话哩!” 金辙再次秒回:“太好了,壮壮真聪明,你要经常和它在脑子里和它说话,呼唤它的名字,等你们建立了牢固的通感,它就会稳定下来,再也不会消失了。” 壮壮不明白什么叫“建立牢固的通感”,但也许是父女天性,她第一时间就意会了金辙的意思,那就是经常在脑子里和黄猫说话,黄猫就会留在她身边,于是马上回信:“好哒!” “壮壮真是天才!”总统官邸办公室里,金辙还在处理汉尼拔发来的信件,他的心情本来已经糟透了,此时此刻听到女儿稚嫩清脆的声音,一切不快顿时不翼而飞,也不干活了,将自己的“大黄猫”召唤过来,傻笑着抓住它搓揉一番,差点把它的鬃毛搓成了鸟窝。 下午在圣马丁中心,他其实就是那么一说,根本没想到小家伙这么快就能把量子兽召唤出来,估计她总要尝试几次,搞不好还要哭鼻子。万万没想到,才几个小时的工夫她就做到了,非但召唤出了自己的量子兽,听声音还挺愉快,说明相处得不错。 哎哟我女儿真是又萌又美又聪明,简直完美!金辙都要乐颠馅儿了,无视自己翻白眼的大狮子,继续搓揉它的鬃毛。 “总统伯伯也是天才!”壮壮心情好,顺嘴把亲爹也夸奖了一句。 “哎哟,谢谢宝贝儿的夸奖!”金辙这下估计一宿都睡不着觉了,又絮絮叨叨通过语音信息给女儿指导了一番,给她科普了一下黄猫,哦不对,是巴巴里狮子的生活习性,性格特点。眼瞅着时针指向半夜十二点,才依依不舍地跟小萝莉道别:“好了太晚了,你得睡觉了,量子兽也要休息的,明天还要去早教班,早点睡吧。” 壮壮和小狮子以及总统玩了一个多小时,也累了,打了个哈欠,道:“好哒,总统伯伯晚安!” “叫我总统就可以了。”金辙对“伯伯”这个称呼十分不爽。 “嗯嗯,总统宝贝儿晚安!”壮壮从善如流。 “壮壮宝贝儿晚安。”金辙得到了“宝贝儿”头衔,又惊又喜,心满意足,确定今晚都不用睡觉了哈哈哈哈哈…… 壮壮将小狮子抱到床上,塞进被窝,然后自己也爬进去,搂着自己的量子兽睡了,灯光暗淡下来,整个儿童房都笼罩在温馨的淡黄色光线里。 沐忙完工作,出来喝了杯牛奶,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想起昨天女儿在床尾地毯上撅着屁股睡了一宿,有些担心,便轻轻推开了儿童房的门。 昏暗的光线里,小家伙规规矩矩睡在床上,小脸蛋红扑扑的,柔软的短发散落在枕头上,蜷曲成可爱的弧度。沐放了心,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壮壮在睡梦中蠕动了一下,嘟囔:“爸爸……” “睡吧,乖。”沐轻吻女儿的额头,替她掖了掖被子,刚要离开,表情忽然顿住。 那是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壮壮肚子位置的一个小包上,伸手压了压,感觉软软的,但并不是空的,便以为是什么玩具,右手伸进去想替她拿出来。 手指触到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毛茸茸的,沐左右摸了摸,眉头疑惑地蹙了起来:毛绒玩具?不可能,壮壮从来不喜欢毛绒玩具,那会是什么? 刚要掀开被角看看,沐忽然感觉自己手下的物体蠕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一个软软的东西在自己手指上裹了一下,然后,食指忽然被什么细碎而坚硬的东西咬住了! 活的!还会咬人!沐瞬间大惊,以为家里钻进了什么小动物,壮壮不知轻重收留了下来,还放在被窝里。怕它伤着女儿,右手被咬着也不敢动,只用左手轻轻掀开被子…… 然后他就傻眼了。 这是什么?沐瞪着眼睛看着蜷缩在女儿肚皮旁边的毛球,那是一只圆头圆脑的狮子幼崽,像是刚从母狮肚子里爬出来,四肢幼细短小,奶毛还没长全,透过稀疏的短毛能看到粉红色的皮肤。它长得非常精神,大眼睛、短嘴巴,因为咬着他的手指,露出粉红色的牙床和雪白细碎的乳牙,表情憨憨的,又带着点精明,半透明的眼睛流露出少许恐惧,却坚定地咬着他的手纸不放,仿佛将他当成了对主人不利的袭击者。 对,它护着壮壮的模样完全就是宠物护主的样子,沐只愣了一秒就明白了——那是女儿的量子兽。 担心了好几个月的事情终于顺利解决,沐心中又惊又喜,看着小狮子的眼睛给它一个暗示,小狮子立刻松开了他的手指,低头用顶皮蹭了蹭他的手背,一脸乖顺的表情。沐摸了摸它的脑袋,伸手将它抱了起来,小狮子毛发虽然稀疏,但身体结实极了,他的手掌能感受到它肌肉的牵动。 看来晚出来几个月,也是有好处的,沐满意地想,女儿的量子兽和它的主人一样,天生就就结实而强壮。 沐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平和,将小狮子抱在怀里安抚一番,揭开被子一角将它又放回了壮壮身边。小狮子依恋地用爪子勾住他的手,但到底还是和主人更加亲近,只缠了他一下便依偎在了壮壮怀里。 沐一脸慈祥的微笑,轻轻放下被子,看着被子鼓起的小包,忽然觉得脑海里闪过一个什么念头,但太快了,没抓住。 是什么呢?沐有点茫然,在女儿床沿上坐下来,拿着一个全职军医兵人轻轻摩挲,努力在脑海里搜寻那一抹闪电。 忽然,他的表情僵住了,眼睛瞪大,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转身再次揭开了被角,刚刚要睡过去的小狮子被他惊动,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沐看着小狮子漂亮的无可挑剔的面孔,虽然它只是个母狮幼崽,但已经隐隐显现出王者气概,那是处于野生动物食物链最顶端的物种特有的气质。 巴巴里狮子特有的气质。 沐简直不敢相信,他感觉自己指尖有点发抖,一再告诫自己也许是看错了,也许那只是普通的狮子,然后打开了个人智脑。他调出了野生动物百科,打开关于巴巴里狮子的那一章,翻到“母狮幼崽”相关内容。一个与壮壮量子兽酷似的全息小狮子投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沐死死盯着那投影,手指拨拉它转来转去仔细观察,然后点开生物简介。 毛色、瞳色、体型、叫声……沐越是看下去,就越是心惊,没错,他女儿的量子兽是一只巴巴里狮子。 怪不得她身体强壮,性格坚强,好胜心强,领导力出众,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异能者基因决定的,她DNA链中镶嵌的巴巴里狮子片段,天生就决定了她和自己的性格背道而驰——伊卡鲁幻色蛱基因是内敛、沉静而平和的,和巴巴里狮子简直是两个极端。 怎么会这样?给他提供精子的男人,居然是个巴巴里狮子异能者?! 沐心中惊疑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大对,狮子异能者很多,但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巴巴里狮子早在一千年前的地球就灭绝了,只有一个收藏家保存着几个标本,后来人类移居星际,标本一起被带到了敦克尔联邦,再后来科学家们做基因融合,从标本中提取到了巴巴里狮子的DNA,才得到了少量巴巴里狮子异能者。 巴巴里狮子和异星蝎基因融合并不太好,早期排异严重,所以只做了几次实验科学家们就放弃了。经过几百年的进化,排异渐渐被弱化,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日趋完美,但数量因此也少得可怜,虽然不像伊卡鲁幻色蛱向导那么罕见,但也是极为稀有的。 沐活了五十年,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金轩,一个,是总统金辙。 一个可怕的猜想跃然脑海,沐不敢去想,却无法停止下来不去想——他的女儿,另一个父亲,很可能就是总统。 117大变态和小变态 我可能给总统生了个孩子…… 寂静的深夜,沐坐在女儿床边,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一般,脸色白得瘆人。 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并非仅凭直觉臆测,他还记得黑珍珠事件刚刚发生的时候,总统来圣马丁医院看望巫承赫,他曾经莫名其妙被引发了结合热。后来总统车队去而复返,明显车队里也有人和他一样发了情,只是因为赛亚娜反应快,以病毒泄漏为由封锁了中心,才没有把他的秘密曝光出去。 他当时也怀疑过,会不会引发他结合热的人是总统,因为能让整个车队掉头的人,显然不会仅仅是一名幕僚或者特勤那么简单,要真只是个随从,只要分几个人回来就行了,总统没必要亲自陪同。但第二天总统的特勤来中心调查,说的有板有眼,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怀疑。 现在看来,他真是太天真了,那天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明明就是总统本人! 否则谁还有那么大的能力,能让整个事件小打小闹调查一下就不了了之?发现向导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连通古斯的捕猎团都没有惊动,消无声息就过去了! 沐面如死灰,把过去两年的事情在脑子里轮了一圈,从黑珍珠案到结合热事件到通古斯捕猎……于是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在捕猎行动之后总统为什么专程派国务卿来慰问他,还给他提供自己的私人律师帮他打官司。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总统为什么对壮壮这么另眼看待,头次见面就送她一份价值一百七十万联邦币的礼物! 不过总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干什么?震惊过后,沐又转入了另一个纠结当中,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他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自认没有帅到让总统一见钟情不惜用精子将他俘获的地步!而且如果总统真看上了他,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只要给巴隆夫人打个电话,向导学校就能把他弄到通古斯,盖个注册向导的戳打包送到总统府,连毕业舞会都不用上,直接就黑箱了好吗! 或者一切只是巧合?总统有特殊的捐赠爱好,心血来潮注册了精子银行打算做善事,他去登记,他们条件恰好吻合,然后自然而然就有了共同的孩子? 如果年轻三十岁沐也许会相信这种可能性,可他已经五十岁了,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总统可是人尽皆知的独身主义者,连金轩都是用父母捐赠的精子和卵子制造的,真有那个好心,他干嘛不直接找代孕母亲,要个自己的孩子? 神啊他的Z字沟回到底是怎么长的?变异了吗? 沐呆呆坐在女儿床边思考着自己和总统之间另类的“情感纠葛”,心越来越沉,反常即为妖,按总统反常的这个程度,已经可以算是妖中的极品了。 不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金辙作为一个圆滑的总统,一个双Q破表的异能者,不会做毫无目的的事情。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条一条梳理极品妖王的意图: 1、总统知道他是个向导,还是和自己百分百相容的向导,但出于某种顾忌不能以正常的方式标记他,和他结婚。 2、总统不想暴露他的向导身份,或者说他保持现在的身份,对总统更有利。 3、总统不想放过他,异能者对百分百相容的向导占有欲是非常强的。所以总统利用了他对孩子的渴望,与他建立了另类的占有关系——有了共同的女儿,他不可能再接受其他异能者的标记。 综上所述,总统阁下用了一个极为卑鄙的手段,在不结婚和不暴露的情况下,把他们两个人通过一个萝莉暗搓搓地栓在了一起。 将以上三条来回琢磨一遍,沐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搁在两天前他可能还要纠结一下,但有了今天总统和赛亚娜的会面,他觉得他已经完全了解了金辙的想法。 金辙想占有他,但在当时的情况下闹起来,他的向导身份必然会暴露,到时候他被送到通古斯接受调查,很可能会把自由向导组织暴露出来。而一旦自由向导组织被政府接管,总统就要把一半的自由向导分给远航军。这种赔本生意,金辙是不会做的,但金辙又担心他被别人标记,所以想方设法查到了他在寻找人工受精捐助者的消息,黑箱操作了一把,成了他女儿的另外一个爹。 总统阁下的算盘打得太响了,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当事人,沐都想站起来给他鼓个掌!金辙不愧是他一直以来看好的总统,这智商,这脑洞,坑死人不偿命啊…… 但佩服是一回事,落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想到自己被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给阴了,沐就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抽对方一百八十个大耳光! 这会儿金辙要是在他面前,沐能毫不犹豫地教导他如何用脑袋打通儿童房和主卧之间的那堵墙。 没错,沐虽然骨子里是个圣母,但和巫承赫那种情操高尚(?)的类型完全不一样,天生就是个暴脾气! 暴脾气君越想越气,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脑袋上蝴蝶都现形了,愤怒地飞来飞去。父女连心,他的气场影响到了熟睡的壮壮,小萝莉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总统……宝贝儿……给你发信……么么哒……” 发信?发什么信?沐一下警觉起来,从被子里轻轻拽出女儿的小胖手,打开手心,用自己的个人智脑启动“家长模式”,进入了她的个人智脑系统。 学龄前儿童的个人智脑,家长是有监控权的,沐联通女儿的智脑来回翻了一遍,马上就发现了储存在她通讯录中最新的那个私密信箱,打开通信记录,发现“已发送”文件夹里堆着好多语音对话。他深吸一口气,将对话一一放出来听,果然听到了自己女儿和总统阁下交流经验的历史。 当他听到总统阁下无耻地要求自己女儿不要叫他“总统伯伯”,要叫他“总统宝贝儿”的时候,沐把床单都差点掐烂了——这特么真是他以前看好的总统吗?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现在怎么办?愤怒过后,沐看着手心漂浮的全息通信面板产生了淡淡的迷惘,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能把女儿塞回肚子里去,他和总统有了共同的孩子,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法律规定精子捐助者不享有孩子的监护权,所以从法律上讲他不用纠结这个问题,总统跟他的女儿没有一毛钱关系。但血缘是不能抹杀的东西,看看壮壮,她才跟总统认识了一天,就这么听他的话,跟他通信,甚至告诉了他连自己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的秘密——她的量子兽。 沐心里有点酸酸的,想到这里把总统的祖宗十八代又问候了一遍。 但问候也没有用,他没办法阻止总统和壮壮接近,他不能在女儿面前抹黑总统,也不能命令总统不许理他的女儿。而且现在组织和内阁的合作正处于最敏感的阶段,他不能因为个人感情问题……不对是没有感情的感情问题妨害公事,他是组织的领导人,赛亚娜钦定的胚胎干扰剂项目总指挥,他必须权衡利弊,最大限度保证组织的利益。 他们都是肩负使命的成年人,总统无法率性而为,他也不能快意恩仇。沐发愁地揉了揉自己眉心,思来想去,只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保持沉默。 是的,他虽然没有办法阻止总统阴他,但截至目前他仍旧处于有利的一方,他和壮壮的关系受法律保护,总统要讨好他的女儿,只能暗搓搓地来,至于总统会不会对他有什么更无耻的想法……呵呵,尽管试试看好了,老子不把你撞成烂柿子,老子就不姓巫! 理智而富有责任感的中年男人做出了英明的决定,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根本都不姓巫。 沐退出家长监控模式,给女儿掖了掖被子,退出了儿童房。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已经是凌晨了,窗外,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沐破天荒给自己倒了杯茶,站在卧室落地窗前默默抿着喝,渐渐地,微醺的醉意漫上他的脑海,他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高兴,仿佛之前发生的闹心事儿只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 他忍不住冷笑起来,向着军政中心的方向比了个中指,将淡茶一饮而尽,躺在了床上。 半梦半醒之间,他居然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漆黑的山洞,爆炸的碎石像冰雹一样砸在他的头上,一个强壮的身体将他牢牢护在怀里,有力的大手捧着他的后脑。 “你别碰我!” “我不碰你。” “你发誓!” “我发誓。” 成年期来了,他嗅到自己身上散发着奇怪的可耻的味道,那味道像不受控制的蛇,悄无声息爬过山洞里凹凸不平的地面,往那个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靠近。他努力想把它收回来,他努力想控制,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本能。 在结合热面前,誓言脆弱得像纸一样,他能感觉到那个异能者在努力控制自己,但和他一样,都无法阻止自己的本能。 他用本能点燃了一个异能者,然后把对方杀死在了异星的山洞里。 后来赛亚娜的人挖开通道,用搜救绳索把他拖了出去,他被结合热折磨得快要死去,弥留间听到搜救员说:“还有一个人……这么多血……已经死了吧……探针查不到他的体征……脑波没有了……算了吧。” 恐惧猛地攫住了沐的大脑,他蓦然惊醒,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衬衫,又皱又汗,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他迟到了。 沐急促喘息,从床上爬起来,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漱,站在花洒下他不知不觉又回忆起了刚才那场梦,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梦,只是他脑海中的回忆。他还记得三十多年前赛亚娜把他从小行星救回来,亲自给他做了两年多的心理辅导,那时候他太小了,刚刚成年就杀了人,杀的还是和他百分百相容,已经临时标记过他的异能者。 他整整两年都沉浸在恐惧和自责当中,他当时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时常梦见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岩洞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异能者倒在他脚下,头骨破裂,红红白白的脑浆和血不停从天灵盖的洞里涌出来,源源不断,直到将他淹没。 他花了三十多年控制自己,暗示自己,明明已经有很多年不想起这件事了,为什么昨晚忽然又做了那个梦? 因为总统吗? 沐呆呆站在纷乱的水滴中沉思,那人和总统一样,都是和他百分百相容的。 “爸爸!爸爸我好饿饿!”浴室门忽然传来拍打的声音,是壮壮,“爸爸我要喝奶奶,我要吃黄粑粑!” “哦哦,我马上出来。”沐迅速切断自己的思绪,关掉花洒披着浴袍出来。壮壮穿着睡裙站在浴室门口,一脸委屈的表情:“爸爸我肚子好扁扁,而且我们是不是要迟到了呀?” “没关系,我会给早教班请假。”沐将女儿抱起来,亲亲她的脸蛋,“那你先洗漱,我去给你弄吃的好不好?” “嗯哒。”壮壮回亲他一下,溜下地。沐给她放了洗脸水,准备好牙齿清洁器,将她抱到小凳子上:“站稳哦,不要掉下来。” “嗯嗯。”壮壮已经开始扑拉水洗脸了。沐顾不上换衣服,披着浴袍去厨房准备奶瓶和芒果营养素,弄好端出来的时候,壮壮坐在餐桌前握着勺子等待,顶着鸟窝头对他龇牙一笑:“爸爸我有新盆友啦。”指着趴在桌脚旁边的小巴巴里狮子,“看,这是我的黄猫,它叫淘淘。” 小狮子流露出亲近的表情,对沐轻轻叫了一声,沐放下盘子,摸了摸女儿的头:“它是你的量子兽,宝贝儿,你长大了,是一个真正的异能者了。” “哦哦。”壮壮之前被他带去看过异能者医生,知道量子兽是怎么回事,高兴地用脚尖抚摸小狮子,道,“爸爸它以后就是我的了吗?” “当然。”沐微笑着道,把奶瓶递给她,“不过有件事你要替爸爸保密。” “什么呀?” “不能告诉别人我能看见你的量子兽。”沐认真地给女儿一个暗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明白吗?” 小萝莉咬着奶瓶,漆黑的瞳孔散开又收缩,懵懂地点了点头:“噢。” “吃东西吧。”沐再次摸头,回房间去换衣服了。 总统官邸,金辙刚刚结束晨训,脱掉背心打算洗澡,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感冒了吗?年纪大了真是麻烦啊……金辙揉了揉鼻子,看着镜面墙里健壮的中年男人……或者按异能者的年纪来说,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了。 五十八岁,对普通人来说人生才走过三分之一不到,但对没有向导的异能者来说,却已经走近了尾声。长期注射抑制剂给他的意识云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即使天生基因优秀,使用的也一直是最好的药物,仍旧无法挽救他的健康。 他的眼底有着常年无法褪去的血丝,那是狂躁频发带来的后遗症,没有向导的安抚,这种状况还会恶化下去,直到他彻底疯狂。六十五岁之前他必须从重要的岗位上退下来,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再在这个位子上干一届。 一届,四年,对积弱的联邦来说根本不够,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生老病死,新旧更替,是谁也无法违背的自然规律,他必须给自己物色一个接班人,霍伯特?太软弱,缺乏魄力。巴隆?私心太重,缺乏胸怀。金轩?他还太年轻了,再历练二十年,也许会是个人选。 倒是他的壮壮,小小年纪就显示出了过人的天赋,如果他还能再活五十年,他会亲手把那孩子送上人生的巅峰。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搞定自己的向导,一切就能迎刃而解。金辙洗完澡,裹着浴巾去餐厅吃饭,无论如何事情在朝好的一面发展,他和赛亚娜建立了约定,沐将会作为圣马丁负责人和他下辖的研究所合作,他的女儿又聪明又健康,于是剩下的……只有求婚了。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金辙咬着面包片,嘟哝着一千年前某位政治家的名言,一边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把女儿的语音信息放出来下饭。 听着壮壮奶声奶气的声音,金辙的心软成了一滩糖水儿,足足听了十来遍,才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打开一个早年他自己写的病毒软件,远程侵入了女儿的个人智脑,打开了过去十二个小时内的访问记录,然后发现凌晨三点半,有一条家长模式启动记录。 壮壮法律意义上的家长,只有一个……金辙的眼睛眯了起来,看来,小孩量子兽现形的事,沐已经知道了。 金辙和沐打交道很少,但对这个人却是非常了解的,作为阿斯顿医学院最年轻的院长,他的向导显然智商很高,而作为一名医学科学家,沐绝对分得清巴巴里狮子和普通狮子,也绝对知道,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是多么罕见。 他的行为总是有迹可循,黑珍珠事件,结合热事件,天价模型……以沐的精明,只要把这些事全部穿起来想一遍,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沐登陆了女儿的个人智脑,查看了他和壮壮的语音记录,一定已经明白了一切。 但沐居然保持沉默,既没有打电话来质问他,也没有删掉壮壮的通讯录。 哦,一定是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内阁和自由向导组织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他不能和自己翻脸……金辙看着病毒软件界面,猥琐地嘿嘿笑了起来,他们还真是同一种人啊,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为了事业,什么恶心事儿都能忍。 哦不对,老子一点也不恶心……金辙马上反驳自己,然后关掉了个人智脑,一边薅着大黄猫的鬃毛,一边思忖接下来要怎么办。 赛亚娜已经明确表示会支持他连任,汉尼拔不出意外也会在连选中持中立态度,于是他连任的事情已经基本铁板钉钉。既然沐已经知道他是壮壮的另一个爸爸,那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正式追求自己的向导了? 嗯,难度有点大,不过选举还有半年,时间总的来说是充裕的。 总统阁下正在努力思考“老房子如何着火”的科学问题,门禁忽然提示有人回来了,是金轩。 他来干啥?金辙的思路被打断,有些不爽,这小子不是应该在NTU基地准备授勋仪式和战后嘉奖吗? 118没头脑和不高兴 金轩刚从NTU基地回来,还穿着军装,一进门就把外套一丢,坐在金辙对面的椅子上摩拳擦掌:“有东西吃吗?给我也来点,晨训之后没吃饭,快饿疯了。”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巫承赫呢,没给你东西吃?”金辙叫人加食物,又给倒霉弟弟倒咖啡,加奶球,问道,“你不是要准备参加战后嘉奖会和军衔晋升仪式吗?” “嗯,嘉奖会定在下周,军衔晋升在下个月初。巫承赫再有半个月就要回通古斯了,在恶补功课,没工夫陪我吃饭。他回去以后要在一个月内考掉十二门向导课程,快忙疯了。”提起巫承赫要回通古斯基地,金轩多少有点郁卒,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语气,道,“对了,我来是想和你谈谈芝罘链星云的事情。汉尼拔的申请递上来也有一阵子了吧?你打算怎么处理?” 大清早就谈这么沉重的话题,金辙有点倒胃口,丢下面包片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能像你想的那样做。” 金轩皱眉,问:“怎么,你还真打算把第二集团军分给汉尼拔?” “起码一半。”金辙说,“如果我强行命令他从第二集团军辖区撤出来,他很有可能和联邦翻脸,他掌握着联邦近一半的军力,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第三集团军还是联邦的,他没有一半的军力。” “*娃是他带出来的,第三集团军有一半的高级将领是他的心腹。”金辙皱眉道,“你以为他这么多年的统帅是白当的吗?” “你确定*娃会为了他对抗联邦?”金轩对此并不相信,“*娃虽然是他的师妹,但也是联邦的星将,一个女人坐上这个位子可不容易,她会轻易和联邦翻脸?” “很有可能,相信我,能坐上那个位子的女人,野心和男人是一样的。”金辙眼神阴郁,见金轩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低声加了一句:“这是陈真的原话。” 金轩一惊:“陈真?” 金辙不愿多说,道:“所以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我知道你们都不想在芝罘链星云问题上妥协,但联邦政府还没有做好准备,起码在我本届任期之内,还没有做好准备。”顿了一下,道,“而且继任选举就要开始了,我需要汉尼拔的支持。” 金轩沉默,金辙叹了口气,道:“政治就是这么恶心,但我们必须习惯它。” 金轩玩弄着手里的叉子,半晌点了点头:“好吧,你具体打算给他多少?” 金辙沉吟了一下,道:“以芝罘链星云为界,原第二集团军辖区划为两半,一半归第一集团军,由统帅接管。剩下一半由联邦海军接管,但这部分不另设单位,只增加一名星将,和海军星将一同负责远航军辖区和首都星团防御圈之间过渡区域的保卫。” 金轩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等于把一名星将的名额分回联邦?你打算让谁担任这个人选?” “严令。”金辙道,“严令星将从NTU调往海军,负责这一区域的防御工作,他资格老,战功赫赫,是最佳人选。” 金轩挑眉:“我明白了,只有他镇得住汉尼拔,如果换了新的星将,处于这么敏感的地带,一定会被汉尼拔压制。” “是的。”金辙道,“我宁可给NTU一个新的星将,也要把严令放在汉尼拔眼皮子底下,就是因为严令够强,够狠。而且他保持秘密身份已经快十年,也该转明了。”顿了一下,道:“我想汉尼拔会接受这个安排,毕竟我把蓝瑟一半的势力都给了他,又没有另设星将,等于他自己直辖。得了这么大的便宜,他必须得做出妥协,接受严令和他共同接管第二集团军的事实。我想下半年的选举上他也不会反对我,最多持中立意见。” 金轩点头,金辙接着说:“我和严令已经谈过了,他想把你带过去,你怎么看?” 金轩眼神一凛,严令即将接管过渡地带的防卫,他跟严令过去,意味着万一远航军和联邦发生冲突,他将处于保卫联邦的第一线,直面最残酷的战争。 热血瞬间就冲进了他的脑子,金轩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沉声道:“我愿意。” “哈!”金辙眼中亮光一闪,激赏之情溢于言表,“啪”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揶揄道,“这话你不该留着结婚的时候跟巫承赫说吗?哈哈哈!” 你神展开太过了吧?金轩忍耐地看着他不着调的哥,没有说话。金辙略尴尬,干咳了一声,道:“好吧,我为你骄傲,金轩。” 这心灵鸡汤般的画风简直能把人雷疯……金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无可忍道:“你能正常点说话吗金辙?!” 金辙再次干咳了一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坚决,我以为你起码要犹豫一下,说起来你自从有了老婆以后吧,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还记得以前说起军事啊政治啊你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吊样吗?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会在非主流的道路上走下去了呢。” 金轩扶额道:“过去的事情别提了好吗?谁没有点黑历史?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向导学校扫地出门的吗?” 金辙嘿嘿一笑,道:“我只是感叹一下你的成长嘛。” 金轩无语凝咽,不过回头想想他这些年变化是挺大的,自从为了巫承赫退出艺术圈之后,一步步从军校走到信息中心再走到NTU,现在眼看着又要到海军防御的第一线了……回望从前整天穿着洞洞衣服招摇过市搞表演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不堪回首啊。 古语说先成家后立业,果然是有道理的,男人脑子里大概都有洞,只有找到老婆以后才能发育完全……金轩抬眼看看对面的哥哥,依稀透过他顽强的脸皮看到了他巨大的脑洞,于是再次验证了上述真理。 “还是说正事吧。”金轩努力把谈话扯回正道,“你说严令想让我跟他去海军?” “嗯,对。”金辙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找回了总统画风,道,“晋升仪式以后你就调出NTU,跟严令去他的新辖区。”他打开个人智脑,给金轩看新辖区的星域图和布防图,“以后严令负责的这部分军力,叫‘海军独立纵队’,它将整合现在海军第七舰队,以及原第二集团军一半的舰队,组成一个强大的巡航舰队群,守护首都星团和远航军之间这一段宽阔的过渡区。” 金轩肃然看着全息星域图,金辙接着道,“原第二集团军嫡系舰队‘天槎’,经过打散重组以后,将交在你的手上,未来四年之内,你将带领这支舰队巡航芝罘链星云,作为联邦最敏锐的探针,紧盯远航军和首都星团防御圈的第一线!” “天槎”和“四分卫”一样,是远航军最声名显赫的宇宙级舰队,过去一百多年,它在人类的宇宙开拓之路上曾立下汗马功劳,后来蓝瑟叛国,带着“天槎”的一小部分战舰退守芝罘链星云,它的大部分舰艇则被联邦海军第一时间控制,因此逃过一劫,保存了绝大部分实力。 金辙这次调动海军第七舰队与“天槎”打散重组,必然会给它来个大换血,但即使换血之后,“天槎”也会保留六成以上蓝瑟的旧势力,金轩一旦接手,对内要融合内部残留的反对势力,对外要提防虎视眈眈的第一集团军,压力不可谓不大。 但就是这样巨大的压力,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挑战,金辙从来都没有看错,他是金家人,他身体里流着金家的血,他属于舰队,属于联邦。 “我会努力的。”金轩深思一番,沉声道,“我会恪尽职守,替联邦守住芝罘链星云防御线,不让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金辙双目闪亮,看着日趋成熟的弟弟,语重心长道:“你有这个信心,我很欣慰,金轩,你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有过人的胆识,有作战经验,但你曾经参加的战斗都更加倾向于单兵作战,最多也就指挥一两艘舰艇。而率领一个舰队,差别是非常大的,我希望你不要大意,多听严令星将的教导。” “我会的。”金轩深知自己肩头的上校军衔来得有多么侥幸,就在两年前,他还只是一名文职教师而已,相比于远航军那些从尉官一路打上来的舰队长,比如莉莉兹之流,他的实战经验简直可以用“可怜”二字来形容。 不过他的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他有双博士学位,理论知识储备非常完整;他是个巴巴里狮子异能者,天生五感超群,脑力和体力都极为强大。最重要的是,他不到二十六岁就标记了一名向导,比之于那些三十多岁熬到上校才结婚的异能者,他比他们少用十年的抑制剂,意识云更加健康完整。 “我会听从严令星将的教导,多向舰队里那些有经验的舰长学习。”金轩诚恳地道,“哥,我知道我以前很幼稚,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我以后会改的,我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舰队长。” “我相信你。”金辙点头,微笑道,“那么我就把芝罘链星云交给你了,金轩,替我保护好联邦的防线。”顿了顿,又道,“也保护好你的向导。” 巫承赫两个月后就会和金轩结婚,婚后将作为他的全职军医与他一同镇守芝罘链星云。金轩知道金辙这一句嘱托有多么意味深长,异能者和向导生命互联,保护好巫承赫,也就是保护好他自己。沉声道:“放心。” “我为你骄傲。”金辙敛去笑容,再次给弟弟上了一盘鸡汤,这次金轩没觉得恶心,而是郑重道:“绝不辱命。” 一周之后,战后嘉奖会召开,金轩作为第二集团军平叛战争先遣特工组负责人,在塔尔塔罗斯之战表现突出,被授予蓝星和鹫羽勋章,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三十岁以下的军官同时得到这两个勋章,可谓奇迹。而作为圣马丁研究中心顾问、向导学校学员,巫承赫也因为在这一战中表现出色,得到了一枚由军部颁发的蓝十字勋章,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向导学员得到这个勋章,以往只有全职军医才有机会参战,获此殊荣。 除此之外,特工组其他成员也分别被记功,尤其是音波和小山一美,因为深入敌后,不惜牺牲自身健康甘为诱饵,更是得到额外嘉奖。 半个月后,金轩的晋升获得批准,在NTU组织的晋升仪式上被总司令严令授予上校军衔。晋升第二天,他立刻向上级递交了参加向导学校毕业舞会的申请,在两周后获得审批,拿到了合法的相亲权。 在他申请还没批下来的时候,巫承赫任务期满,被向导学校召回通古斯,继续他短得可怜的向导学业,并准备参加最近一期的考试。 回到阔别一年的通古斯基地,巫承赫居然有点奇怪的亲切感。伊达星的绿潮还没过去,从两栖飞船上下来,他立刻嗅到了绿潮特有的涩涩的气息,路边栽种的荧光幽兰在微风中摇曳,空气中飘荡着闪亮的花粉,星星点点,十分漂亮。 “欢迎凯旋。”巴隆夫人亲自在通古斯之门接他,塔尔塔罗斯之战以后,她已经收到了NTU的密信,密信中除了提到巫承赫在战斗中的优异表现,还附带着一封关于他和金轩的豁免书。 巴隆夫人早就有所预料,巫承赫的异能者身份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但万万没想到会是总统的弟弟。按理金轩晋升在后,巫承赫被标记在前,他们的情况违反了现行的向导保护法。但现在金轩已经是上校,确实附和参加毕业舞会的资格,再要将其流放,显然有些不大合适。 向导学校建立近百年,还从没有出现过他们这么奇葩的案例,巴隆夫人就是有心和军部对着干,也找不到可以参照的法规或是先例。再说金轩现在风头正劲,巫承赫身上又背着战功,她的丈夫巴隆先生在前线和汉尼拔吵得你死我活,总统有意让联邦军团在芝罘链星云驻守,最终可能还要这俩人顶到前线去扛雷。于是真要把这俩给处理了,她全家都会面临巨大的麻烦。 权衡之下,巴隆夫人选择了装聋作哑,无视这俩人先上车后买票的无耻行为,亲自来通古斯之门迎接自己的学员——无论如何,这还是第一次有学员获得蓝十字勋章,对向导学校来说,是无上的殊荣。 “谢谢你,校长。”时隔两年,巫承赫对巴隆夫人当初那种刻骨的仇恨已经逐渐淡去,也许是向导天生圣母,也许是这两年来巴隆夫人在向导保护法改革方面确实做出了积极的努力,他面对她的时候已经相当平静。 “辛苦了。”巴隆夫人也在感叹他身上巨大的气质变化,当初在阿斯顿捕猎他的时候,巫承赫还是个十□□岁的少年,虽然倔强,但到底稚弱懵懂。塔尔塔罗斯之战仿佛给他身上烙下了某种不同寻常的烙印,现在的他看上去成熟而冷静,眼神坚定,颇具军人气场。 “为了联邦。”巫承赫淡淡道,向她欠了欠身,“也是为了学校。”尽管他可以平静面对巴隆夫人,但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原谅了她对沐院长的伤害,也只能做到公事公办罢了,和她客套地寒暄了两句,便静静站着,不再开口。 巴隆夫人也不尴尬,道:“你的宿舍已经有专人打扫过了,孩子们在路德医生那里,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他们接到你宿舍里住几天,不过我的建议还是继续把他们留在医院,他们还太小了,要花很多工夫照料,你要参加一个月后的毕业考试,需要安静的环境复习。” 巫承赫沉吟了一下,到底想念两个孩子,道:“我想先接他们过去住一晚,如果应付不来,再送去路德医生那里。” “也可以。”巴隆夫人对即将离开学校的学员总是分外宽容一些,再说巫承赫和金轩还是她老公未来的得力干将,立刻就点头答应了,“我会让人给你添两个智能保姆,今天让路德派个护士过去帮你。” “谢谢。” 半小时后,巫承赫到达向导医院,路德医生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亲自出来接他,将他带到顶楼角落一间颇为宽敞的育婴室,指了指半透明的自动门,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进去瞧瞧吧,他们俩长得多可爱。” 巫承赫站在育婴室门口,竟有些惴惴不安,说起来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俩孩子一生下来他就走了,长到现在都快九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回来。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吧? 巫承赫深吸一口气,推开育婴室的大门,房间里铺着温馨的浅黄色地毯,并排放着两个木质婴儿床,床头挂着伊达星特有的荧光种子做成的风铃,空气中飘荡着甜甜的奶味,还有小孩身上特有的清新的味道,非常好闻。 一个胖胖的小婴儿趴在左侧的婴儿床上,穿着浅绿色的连体服,撅着屁股,脸扭在一边,大脸蛋被挤得扁扁的,大拇指塞在嘴里,口水滴滴答答从淡粉色的嘴角滴下来,呆萌呆萌的。 阔别大半年,巫承赫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巫成功先生,这货生出来就略大一点,胃口又出奇地好,什么都不操心,一天光知道吃吃吃吃,这不,八个月的工夫,足足长大了两倍,体重估计都有十公斤了,皮肤雪白,小奶肉一圈一圈的,像米其林娃娃。 真不愧他“没头脑”的诨号啊! 他右侧的婴儿床上,侧躺着一个略瘦小一点的小婴儿,那是金胜利先生。金先生穿着与哥哥同款的浅绿色连体衣,右脚翘在婴儿床栏杆上,左脚搭在左脚膝盖上,居然睡觉还翘着二郎腿!他秉承了自打出娘胎一来便忧国忧民想太多的模样,即使睡着,也是一脸沉思的表情,淡淡的眉毛轻轻蹙着,像是在考虑什么国家大事。 巫承赫忍不住笑了,跪坐在床边,伸手抹了抹他眉心细小的褶皱。金先生扭动了一下,小脚丫啪一下从床栏上掉了下来,立刻醒了,打了个哈欠,不高兴地瞟了一眼巫承赫,嘟哝了一句霸气的:“滚!”扭动扭动用屁股对着他,咬着手指又睡了过去。 父子第一面,巫承赫就得到了一个“滚”,心情那是相当地复杂…… “他有起床气,千万不要吵醒他。”路德医生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凑在巫承赫耳边小小声道,“他没睡醒的话会骂人的,我都整天被他训得跟孙子一样,嘿嘿。”你有的受了亲! 巫承赫一头黑线:“他还会骂人?” “嘘……”路德医生诚惶诚恐给他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也不是骂人啦,就是教训人,唉,说起来都怨我,我小时候经常当着他的面训斥其他医生和护士,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学会了……如果你发现他跟你说话很像我,或者巴隆校长,千万不要奇怪,这孩子在教训人方面模仿能力很强,有时候还能模仿总统。” 巫承赫默默给自己的未来点了根蜡,又给金轩也点了一根,话说这孩子长成这样,一定跟他没关系,而是继承了金轩那不靠谱的基因吧? “小孩子太聪明了也很麻烦啊。”路德医生见他面色略囧,同情拍肩,“你以后一定要注意教育,别把他带歪了。” 可是巫承赫怎么觉得他好像已经被带歪了呢…… 119毕业考和相亲证 双胞胎睡了足有一个小时,才先后醒了过来。 先醒的是没头脑的巫先生,这货明显是饿醒的,一睁眼就摸到枕头边的安抚奶嘴先塞在嘴里过了一把干瘾,一边吮奶嘴,一边大眼睛滴溜溜来回转,很快就转到了巫承赫脸上。 虽然巫承赫生完孩子就跟金轩上了前线,但两个孩子对他这张脸并不陌生,这一点还要归功于路德医务官的细心——因为怕巫承赫回来以后俩孩子不认他,路德给负责喂食的AI保姆捏了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因此过去的八个多月里,虽然巫承赫远在塔尔塔罗斯,他这张脸却以另类的方式跟俩儿子混了个脸儿熟。 不过这么一来也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副作用,那就是俩孩子对他这张脸产生了条件反射,一见他就觉得要放饭了。 巫先生饭量大,饿得快,刚睡醒就看见送饭机,顿时十分开心,手脚并用爬到床边,抓着围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冲爹挥爪:“唔唔唔!”饭饭饭! 双生子先天就弱,巫先生虽然稍微强壮一些,但也只是比弟弟强壮一些而已,八个月了还无法独自站立,日常主要靠爬。巫承赫见他两腿乱晃,像是要摔倒,忙伸手将他从婴儿床里抱了出来,柔声道:“宝宝醒了,要嘘嘘吗?” 巫先生站在他大腿上,本来是要找东西吃的,结果一听到“嘘嘘”二字,生理反应忽然来了,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兜在屁股上的尿裤腰部闪了一下,提示嘘嘘已然完成。 这速度……巫承赫无语,打开尿裤一看,贮水层已经差不多满了,便给他脱下来,拿了一块新的来换。巫先生本来饿得前心贴后背,被他笨手笨脚翻来推去,立刻不耐烦地哼唧了起来,挣扎着将安抚奶嘴从嘴巴里拽出来,用小胖脚蹬巫承赫:“麻麻!” 他叫我什么?巫承赫手一顿,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虽然孩子是他生的没错,但他好歹也是个男的,一张口就叫他“妈妈”算是怎么回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种分不清爹妈的毛病一定得从小纠正!巫承赫给儿子穿好尿裤,扶着腋下让他站在自己大腿上,耐心道:“宝贝儿,叫爸爸,我是爸爸,乖。” 巫先生虽然身体发育比弟弟要快,但在语言方面却要弱一些,八个多月了还只是会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而已,长一点的句子别说讲了,连听都不是很能听懂。淡粉色的小嘴唇蠕动了半天,努得脸都红了,才吭吭唧唧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乖!” 你倒是会精简……巫承赫心塞的不行,叉着儿子轻轻晃了晃:“叫爸爸,爸——爸——” 巫先生饿得发慌,睡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得喝,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愤怒地将手里的安抚奶嘴往他脸上一丢,“哇”一声大哭起来:“哇哇哇,奶奶,哇哇哇,麻麻……” 巫承赫差点被他高亢的哭声顶了个跟头,晃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形,忙将他轻轻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他后背:“噢噢,对不起,爸爸太着急了,不哭不哭,宝宝乖……” 兄弟连心,巫先生一哭,翘着二郎腿的金先生立刻就醒了。这位虽然长得弱,但因为四肢比较瘦,动作比哥哥反倒灵活一些,听到哥哥的哭声,忧国忧民的小脸上立刻浮起一丝戾气,飞快爬到床角,先是大喊一声:“嘚嘚!”然后二话不说抱起枕头就扔了过来。 不等巫承赫回过神来,他愤怒的小儿子就把身边一切能捞着的东西统统给他丢了过来,什么奶嘴、手铃、口水巾……最后连吊在床头的种子风铃都扯了下来,糊了亲爹一脸,一边糊,一边嘴里还义正词严地叨叨叨叨说着什么。可惜八个多月的小孩口齿实在是不伶俐,巫承赫听了半天只听出来个大意:愚蠢的成年人!朕的兄长饿了,还不快给朕奉上食物,你这么蠢是想死吗? 虽然口齿不清,但不妨碍他那神一般的气质,你别说,还真能看出点巴隆夫人的校长范儿来。 巫承赫又囧又雷,大儿子鬼哭狼嚎要饭吃,小儿子扶着床栏试图翻出来揍他,于是他瞬间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浓浓的恶意——苍天!他的大儿子是个呆逼,他的小儿子是个杀器! 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等路德医务官闻声跑进来的时候,巫承赫一手抱着老大,一手按着老小,已经头冒黑烟。路德连忙启动AI保姆,将金先生从婴儿床里抱出来,急急忙忙对巫承赫解释道:“他们一起床就要吃东西的,哥哥这是饿了。弟弟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哥哥,你这样他是要发火的。” AI保姆很快就兑好奶瓶给两个孩子送了过来,兄弟俩终于停止了鬼哭狼嚎,一人抱着一个奶瓶吃了起来。巫先生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看AI保姆,又看看爹,见他们俩顶着一样的脸,觉得十分好玩,又“唧儿”的一声笑了起来。 巫承赫对这个没心眼的大儿子实在是无语了,怕他笑多了把自己噎着,手轻轻在他背上顺气:“乖哦,吃东西不要笑,小心呛住哦。” 金先生本来坐在旁边喝奶,见不明身份的成年人又向哥哥伸出了黑手,立刻不高兴地叼着奶瓶爬了过来,冷冷拍开他的手,警告地冲他挥了挥小拳头。 巫承赫被儿子这样鄙视,内心相当郁卒,但转念又觉得他们兄弟如此亲爱,这么小就知道守望相护,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纠结半天怅然叹了口气。 路德医务官见他脸色变化不定,以为他不高兴,忙替两个小孩解释:“你别生气,他们俩是这样的,哥哥虽然长得大一点,智力上发育反而慢一些,有什么事喜欢向弟弟告状。弟弟长得小,但口齿伶俐,动作快,有人欺负哥哥一定会替他出头。” “没有没有,我没有生气。”巫承赫孩子长这么大连一件衣服都没给洗过,内疚还来不及呢,哪里顾得上生气,忙道,“我看到他们这么友爱,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谢谢您把他们教得这么好。” “你想太多了。”路德医务官额头掉下一滴冷汗,道,“我没有刻意教过他们什么,弟弟天生就是这个脾气,你处长了就知道了,他也不是什么善茬,仗着聪明把哥哥管得死死的,谁也不许欺负哥哥,只能他一个人欺负……”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金先生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哥哥的脸蛋,然后把自己的奶瓶递给他:“不喝鸟!换!” 巫先生傻傻将他的奶瓶接过来,把自己的递过去,咕咚咕咚继续喝了起来。 “你看,他不喜欢喝奶,每次都这样,拿到奶瓶先不好好喝,等哥哥喝掉一半,再跟人家换过来,这样就能少喝半瓶。”路德医务官给巫承赫科普他小儿子的劣迹,“要是遇到吃苹果泥,他就会反过来,先勒令哥哥不许吃,等自己吃掉一半再换过来,这样他就能吃一份半。” 巫承赫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儿子,实在无法想象他这么小个人怎么会这么腹黑,才八个多月居然就学会坑爹……不对是坑哥了。 金先生感受到他惊讶的视线,给他一个冷艳高贵的白眼,把奶嘴从嘴里拿出来,指着他又是一顿口齿不清的训斥。这次巫承赫稍微有了点儿经验,很快就明白他在说什么:愚蠢的成年人,不许在朕用膳的时候直视朕的帅脸,你这么大胆信不信朕分分钟削死你?! 巫承赫脸上的黑线都要摆不下了,默默扶额,转过脸去。 吃饱喝足的小盆友心情好了很多,巫先生四仰八叉靠在龙猫靠垫上消食,大眼睛骨碌骨碌观察着爹和AI保姆的不同。金先生似乎早就分清了他们俩的分别,不屑于再在这个幼稚的问题上纠结,兀自在地毯上爬来爬去转圈圈,不时捡起一粒刚刚被他薅下来的风铃种子,放在嘴里唆一唆,又拿出来在地上滚一滚,不知道在搞什么科学实验。 巫承赫陪着俩孩子玩,说是玩,其实就是蹲在旁边傻看着,不时帮忙递个玩具、摇一摇木马,或者帮忙给换个尿裤而已。他活了两辈子还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对这样软趴趴的动物多少有点发憷,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互动。 不过也许是父子天性,几个小时以后俩孩子对他的敌意渐渐消失,肯带他一起玩了,尤其是没头脑的巫先生,还慷慨地把自己的零食——南瓜泥营养素给他挖了一勺塞嘴里。不过这货明显对弟弟十分忌惮,喂爹的时候还条件反射地用目光请示了一下金先生。金先生则冷艳高贵地哼了一声,冲巫承赫摆摆手,一脸“吃吧吃吧这是朕赐予你的愚蠢的成年人”的表情。 父子三人大眼瞪小眼磨合了好几个小时,午饭时间到了,巫承赫终于得到了赦免,被路德医务官打发去餐厅吃饭。在餐厅里遇到几个以前处的比较好的同学,大家呆在一起聊了会儿天,他才知道现在向导学校的课程变化挺大,他们“凤凰社”的会员也扩充到了七百多人,心里不禁十分高兴——向导的自我觉醒,是向导获得自由的关键,以往向导学校的教育太丧失了,这样一步步改革下去,大家才有可能在心理上先独立起来,不至于离了异能者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得了蓝十字勋章的事情居然也有好些人知道,大家纷纷对他表示祝贺,并表示要以他为榜样努力学习,争取为学校争光什么的。巫承赫这才知道他居然被学校立为典型大肆宣扬,顿时感慨自己的人生又走上了新的高峰,真是这辈子都没想过他也能过一把偶像明星的瘾。 这样被人各种注视还真是不习惯呢,当初金轩是怎么撑下来的…… 大家一聊就是几个小时,分手后巫承赫回到向导医院,刚走到育婴室门口就看见一个护士焦虑地站在那里,一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巫先生,你可回来了,双胞胎在找你呢,AI保姆都哄不住,你快去看看他们吧。” 巫承赫受宠若惊,他不过是打了一早上酱油而已,俩孩子居然就已经离不开他了,果然父子连心这种事也是有科学道理的吗?推开育婴室的门进去,只见房间里丢满了玩具,一个AI保姆正在用温柔的男声讲故事,可惜俩孩子根本没在听,巫成功同学顶着他早上落在这里的外套风一样爬来爬去,跟舞狮子似的,爬一阵停下来蠕动两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金胜利同学骑着木马摇头晃脑给AI机器人说着什么,虽然发出的音节十分凌乱,但那语气,那表情,跟路德医务官训下属的模样如出一辙。 巫承赫没敢惊动他们,躲在玄关听了一会,大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要拿机器人来糊弄朕,我麻麻呢?让那个愚蠢的成年人进来伴驾! 虽然“麻麻”这个称呼有点令人郁卒,但这么快小儿子就接受了他,还是让巫承赫十分感动,脱了鞋走进去,拍拍手:“宝贝别着急,爸爸在这里呐。” 双胞胎同时停止玩耍,往他看来,巫成功同学欢快地笑了一声,立刻顶着他的外套爬了过来。金胜利因为骑着木马,一时半会爬不下来,就慢了那么半拍,赶在哥哥屁股后面爬到了他面前。 “麻~抱!”巫先生摇摇晃晃站起来,伸着小胖手一抓一抓,求虎摸。巫承赫伸手刚要抱他,金先生赶了过来,跪坐在地上也伸出了小手:“窝也要抱抱!”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吧……巫承赫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把手伸向了哥哥。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到哥哥的一瞬,金先生漆黑的大眼睛忽然闪过一丝腹黑的亮光,大声道:“爸爸抱!” 哎哟我擦!巫承赫瞬间就给小儿子跪了,为了抢哥哥的宠爱,他居然用上了这一招!话说刚才教训AI保姆他不是还叫自己“麻麻”吗?这才一转眼的功夫“爸爸”就叫得这么溜了? 这孩子真是个奇葩呀! 巫承赫又好笑又心软,干脆一手一个把他们俩同时抱了起来,各自脸蛋上亲了一口:“真!乖!” 巫成功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伸着脖子回亲他,给他涂了一脸的口水。金胜利则矜持地哼唧了一声,将下巴搭在他肩头摇来晃去,表示看在你力气很大一次抱俩的份上,朕就宽恕你了。 下午巫承赫陪俩儿子睡了午觉,吃了点心,又念了几段低幼故事,渐渐赢得了孩子们初步的信任。晚饭过后,路德医务官询问他是否要把两个孩子接回宿舍,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决定把孩子们继续留在向导医院,请路德和护士代为照管。 他以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有AI机器人就能搞定一切,跟孩子们相处了一天才发现那根本不可能——理智上他能说服自己把孩子丢给保姆,好好复习功课,感情上他根本做不到无视孩子们的哭闹,硬着心肠不理他们。而且小孩子真的太难照顾了,稍微走个神就状况频出,一会儿被床栏卡了手,一会儿被水呛了,一会儿两个人又为争玩具打了起来……才一天的工夫他就有点心塞了,要是这么处上一个月,他非得心肌梗死不可。 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他要补的功课还有很多很多,万一一时失手考砸一门,那就前功尽弃,到时候不能参加毕业舞会,不能结婚,之前他和金轩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一时的分离不算什么,只要熬过这一个月,他们就能一家团聚。金轩即将调入海军,跟严令星将去芝罘链幸运巡航,结婚后他将有资格和孩子们一起跟过去,那时候他们一家人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路德医务官对他的决定表示十分赞同,他也知道巫承赫考完试就要离开通古斯基地了,这俩小孩打从娘胎里就是他带起来的,一想到一个月后就要分开,心里颇不是滋味,也愿意多照顾他们几天。 双方达成一致,巫承赫和双胞胎又玩了一会玩具,标准时间深夜时分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船屋里收拾得非常干净,他的制服都熨得整整齐齐挂在衣帽间里,白色的长裤,浅蓝的衬衫,胸口烫着向导学校的徽标,以前觉得特别碍眼,现在要离开了,竟觉得有几分不舍。 毕竟,这里是全职军医的摇篮,从这里走出去的向导,大半都和他们的异能者一起守护着联邦的疆界,尽管他们没有自由,没有独立的人格,他们对联邦的贡献仍旧无法磨灭。巫承赫长长叹了口气,换了件睡衣去学习室复习功课了,从现在起他的时间将会按秒计算,每一秒,都得用在刀刃上。 昏天黑地的魔鬼式复习,接下来的一个月,巫承赫像个机器一样严格执行着自己给自己定的时间表——上午五点起床,复习功课到八点,然后上课,接受汉斯老师给他单独制定的速成式全面复习,中午吃完饭去医院陪儿子,玩到下午两点回去上课,四点又开始自己复习,六点去医院陪儿子,八点回来进行最后一轮复习,直到午夜一点,上床睡觉。 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没有社交,没有休息,巫承赫充分发挥了天朝人民强到爆表的应试能力,本着“考前全记下,考完全忘光”的原则,以一天一本书的速度扫荡着十六级向导的必修课程。令他吐血的是,人类进步了一千年,应试教育却倒退了一千一百年,这年头居然连培训班这样的神物都没有,全靠学生自己学! 说好的“考前提高班”呢?说好的“七天冲刺班呢?”连个范围都不划这是坑爹呢?巫承赫复习得一个头两个大,暴躁得不行,为了顺利考过考试,不得不抓住汉斯,向他传授了一番“划重点”“标范围”之类江湖失传多年的秘技。汉斯本来也着急他怎么才能以此考过这么多课程,被他一说立刻醍醐灌顶,拿出课件给他这样那样画了一堆。 巫承赫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千年前的土鳖居然也有有开金手指的时候,虽然这金手指开得有点不上台面,但好歹搞定了好几门需要大规模背诵的公共课,比如《思想修养》之类,也算是对得起祖先了。 一个月后,毕业考试按时到来,巫承赫和本届即将毕业的九十三名向导一起被送进了全封闭考试中心。接下来的七天,他在这里参加了十几门十六级向导的毕业考试,从医学知识到向导课程,到思想修养……等七天后的傍晚交完最后一份考卷,走出考试中心大门的时候,他居然产生了一种刑满释放的赶脚! 这个时候他迫切地想撕书,想烧卷子,像上辈子参加完高考一样把教学楼里整得一团乱!但这个世界上已经而很少用纸了,全息课间它没法撕,纠结半天他只能跑去向导医院看儿子,在两个兔崽子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不过等他真进了育婴室,看到两个团团白白的大团子,他就什么气都消了。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双胞胎已经和他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没头脑的巫先生,也许是因为脑子比较单纯的缘故,对亲爹非常依恋,发现叫“爸爸”能得到优先拥抱的机会,他甚至克服了自己舌头不好使的问题,在一个月之内学会了“世上只有爸爸好”这首大杀四方的名曲,而且自行搞出了好几种变调,生生把一首儿歌唱出了洋气的朋克风。 金先生虽然智商略高,口齿清晰,但在音乐方面却天生有点障碍,别说“世上只有爸爸好”,连“拔萝卜”这种歌都能唱得一拐三千里,在这一点上只能对哥哥甘拜下风。 不过腹黑的小朋友是不会在一个坑里跌倒的,不会唱歌,他还会用别的方式讨好亲爹,比如经常夸巫承赫“爸爸乖”,“爸爸棒”,“爸爸好聪明”之类别人经常用在他身上的话语,有一次不知道从谁那里听来的,还夸巫承赫“爸爸是总攻”。搞得巫承赫高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话说这货不是在讽刺他攻不了吧? 远在海军总部搞特训的金轩还不知道,他亲儿子已经在他老婆这里给他挖了一个坑,发起了一个十分不好的萌芽…… 一周之后,毕业考试成绩公布,巫承赫以中等偏下的分数全数通过,成了向导学校新鲜出炉的十六级向导。颁发毕业证书的那天,巴隆夫人亲自把一枚精致的毕业生徽章戴在他的胸前,同时交给他一张毕业舞会的门票:“祝贺你,同学,请牢记向导的荣誉,预祝你在舞会上找到一个优秀的伴侣。” 120阎王脸和拖油瓶 通古斯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开始了。 毕业考试、结业典礼……持续两周的忙乱之后,注册向导们终于迎来了人生的重头戏——毕业舞会。 向导学校的毕业舞会与传统模式不同,没有衣香鬓影的晚宴,也没有觥筹交错的酒会,鉴于向导和异能者体质的特殊性,在形成终身标记之前,他们所有的活动都必须严格按照向导学校要求的来,绝对不允许私下见面,私自发生标记行为。 提前一天,得到“相亲权”的异能者们就来到了通古斯基地,被学校安排在远离校区的酒店内住宿。当晚八点,他们所有人都拿到了一个特殊的ID,通过这个ID,他们可以利用酒店房间里的全息装备接入通古斯校园网,注册进入“虚拟舞会”系统。注册成功之后,他们将上传自己的身体数据,由系统自动生成一个和自己百分百相似度的虚拟人物,然后把自己的官方认证个人履历与之绑定。 与此同时,远在通古斯校区的向导毕业生们待在各自的宿舍里,也开始使用全息装备登入“虚拟舞会”系统。和异能者们一样,他们的虚拟角色也严格按照本人外形定制,绑定资料则由学校统一认证填写,资料中除了血统、家庭、级别等等之外,还附入了他们的毕业成绩单,极为详细。 半个小时之后,数据库提示录入完成,所有参会人员都可以调阅其他人的资料,为自己物色明天虚拟舞会上邀请的对象。 船屋里,巫承赫匆匆从全息舱里钻出来,对他来说物色对象这个环节可以省略了,反正除了金轩再没别人,他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搞定两个满地乱爬的臭小子,免得他们把自己塞进马桶里去! 毕业典礼以后他闲了下来,就跟路德医务官申请把双胞胎接回了宿舍,本来以为有两个AI保姆,再加上自己全天候海陆空全方位监管,一定不会出什么纰漏,谁知道小屁孩的破坏力是成年人难以估计的,不过区区一周而已,他已经被整得人仰马翻,心力交瘁。 比如今晚,学校规定八点整要登陆系统,他七点钟就把俩祸害洗剥干净塞进了被窝,又是讲故事又是唱摇篮曲,光“爹の吻”就祭出去十几二十个,谁知道躺了一个小时了这俩小货还是一个比一个精神,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尤其是坑爹的金胜利先生,非但自己不睡,还不许哥哥睡,八点四十巫成功先生刚刚迷瞪着眼睛像是要打盹儿,他就一脚给踹醒了。 于是两兄弟挥舞着安抚奶嘴开始干架,金先生虽然手脚伶俐,动作潇洒,但扛不住巫先生膀大腰圆力气大,没几下就被哥哥一屁股压倒在地垫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巫承赫拿他们俩没办法,治好把哥哥先抱起来塞到隔壁学习室,又抱着弟弟哄了半天,直到离规定时间还有半分钟了,才不得把他塞回被窝,出去客厅里上线传数据。 结果就在他传数据的时候,金先生爬出了卧室,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把学习室的门给捅开了,腰上别着奶瓶刷子爬了进去,试图打败哥哥,报一屁股之仇。谁知道巫先生是个没心眼的,被关了一会居然趴在学习室的地垫上睡着了,金先生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他极端的藐视,于是掏出奶瓶刷子开始揍哥哥屁股。 鬼哭狼嚎,惊天动地,巫承赫连滚带爬跑进学习室,两个儿子已经如胶似漆地战在了一处。 双胞胎就是有这点不好,两个人身体发育相似,战斗力相近,一打起来就难解难分,因为年纪一样,又不好教育哪个让着哪个,再说十个月的小孩也太小了,不懂人话不好教育,于是全靠家长武力征服。饶是巫承赫年轻身体好,为了把两个儿子分开,还是费了不少力气,等把两个小的摁老实了搁在各自的摇篮床里,他背上的汗都湿透了。 夭寿啊……金轩你赶紧来吧,要死一起死,不要留下老子一个人受罪!巫承赫筋疲力尽躺在两个儿子中间,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怎么赶紧把金轩拉下水,让他管管这两个小禽兽! 第二天一早,巫承赫血槽刚才恢复了一半,就被两个儿子造醒了。这俩小货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好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弟弟抱着哥哥,哥哥啃着弟弟,涂得到处都是口水,脸都不用洗了。 “爸爸抱!呜哇哇!”巫先生最稀罕爹的拥抱了,捏着巫承赫的鼻子把他弄醒,就扭股糖似的钻在了他的怀里。巫承赫睡眼朦胧,胡乱拨拉了两把他的短毛,伸手把试图用奶瓶刷子偷袭他脚心的金先生拖上来压在胳膊底下:“老实点!明天你二爸就来了,看他不揍死你!” “死罪!”金先生在他魔掌之下挣扎着蠕动,挥舞毛刷敲他的头,“放开我!我要起床哒,你造不造赖床是唔对滴,嗯?现在都几点鸟,嗯?你造不造我要粗奶奶……”他这一个多月来说话突飞猛进,从当初需要爹大脑编译直接上升到了用耳朵就能听懂,除了少许词句还有点口齿不清,基本上能和普通两岁小孩的口才媲美了。 巫承赫被他一套一套说得头都大了,睡意全飞,爬起来将两兄弟拖到浴室去洗澡,然后喂奶换衣服,打包送去了路德医务官那里。 “这两天被闹腾坏了吧?瞧你眼圈都黑了。”路德医务官笑眯眯等在育婴室门口,“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你昨天就该把他们送回来的。” “还好,有AI保姆帮忙,再说我也没什么事。”一路走过来,巫承赫的气儿已经散了,将双胞胎小推车交给路德医务官:“交给您了,我明天来接他们。” “今晚育婴室的门我给你留着。”路德医务官眨了眨眼,“值班护士我会安排在别的楼层,育婴室只留一个AI保姆,你要是想带谁来的话,嘿嘿……”他对学校的安排略有耳闻,知道巫承赫这样拼命考毕业考,又参加毕业舞会,八成是他的异能者要来,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 巫承赫略有点不好意思,道:“那谢谢您了。” “去吧去吧。”路德医务官摆摆手:“舞会中午才开始,你还可以补个回笼觉。” “爸爸!爸爸抱!”巫先生发现爹要走,立刻炸毛,挣扎着要从小推车里翻出来,隔壁金先生一脸不高兴地按住他的胖脸:“别闹哒!爸爸去找二爸,二爸揍你!” “揍你!”巫先生生气地推开他的手,“二爸揍你!” “二爸揍你!” 兄弟俩陷入了关于二爸的死循环诅咒,路德医务官哈哈大笑,笑地眼泪都下来了,指头点着巫承赫:“二爸,二爸,不会就是你的他吧?” “……”巫承赫无语凝咽,捂脸默默退散。 回到船屋睡了个回笼觉,巫承赫终于续上了一点血槽,爬起来洗澡吃饭,个人智脑发出时钟提示,提示他虚拟舞会即将开始。 时钟指向标准时间正午点十二点,巫承赫躺进全息虚拟舱内,启动个人智脑接驳全息装备,登陆校园网“虚拟舞会”系统。从十到一的倒数之后,系统提示接入完成,巫承赫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身体,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澄净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湖面漂浮着盛开的睡莲,幽静雅致。绕湖一周是青翠的树林,林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依稀可见树下生长着茂盛的荧光兰,淡紫色的花粉在雾气中闪烁飘荡,星星点点,像无数的萤火虫。一座宏伟的圆形建筑物掩映在树林当中,有点像古罗马风格竞技场,古朴凝重。 系统提示那就是舞会大厅,巫承赫操纵自己的虚拟人物往大厅走去。这个人物是系统照他本人真实外貌捏出来的,和他一模一样,只是穿着向导学校标准的晚礼服——白衬衫、白长裤、浅蓝色西装外套,搭配深蓝色窄领带,左胸别着向导学校校徽,庄重大方。 越过树林,舞会大厅出现在眼前,巫承赫拾级而上,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一名十六级松鼠向导,没有记错的话,在去塔尔塔罗斯执行任务之前曾给他代过一段时间专业课。一年不见,她长高了一点,成熟了,穿着浅蓝色抹胸长礼服,凹凸有致,清纯美丽。 松鼠向导显然也看到了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等他走近了才道:“你来晚了哦,巫同学,舞会马上开始了呢。” “午安。”巫承赫微笑着向她点头,“昨天照顾孩子太累了,睡过了头。。” “哦哦,照顾小孩是很辛苦”松鼠向导理解地道,“双生子还好吧?听莫妮卡说他们很可爱,可惜复习太忙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 巫承赫当初怀孕,后期肚子大起来以后基本是瞒不住人的,很多同级向导,以及社团内部的人都知道他未婚先孕,只是大家并不知道他已经被标记过了,只以为他是和普通人发生过关系,导致怀孕。 未来社会对未婚先孕这种事非常宽容,一方面本身政府就鼓励生育,一方面孩子的户籍都是从母的,不存在没有爸爸会被人看不起的问题,所以巫承赫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受到歧视,相反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从伴侣身边被强行捕猎回来的,所以对他十分同情。 “他们很好,十个月了,爬来爬去很精神。”提起孩子巫承赫心情很好,再加上马上就能见到金轩,话也稍微多了些,“就是辛苦路德医务官照顾他们,护士小姐们都忙坏了,唉,他们太能闹了,连我都有点扛不住。” “小孩子活泼是好事哦。”松鼠向导笑吟吟挽住他的胳膊,“等你找到合适的异能者,就有人帮你分担了。唔,你不用担心啦,他们那么可爱,你将来的伴侣一定会接受他们的。” 巫承赫的表情略僵硬,他明白松鼠向导这么说是好意,可能还有安慰他的成分——毕竟在别人眼中他属于二婚,且带着“拖油瓶”——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被人当弱者看待的感觉,尤其他的两个宝贝疙瘩,任何人都没资格嫌弃好吗?!要担心也是别人担心能不能被他们俩接受才对! 当然有金轩在他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就是随便YY一下生生气罢了。 生气归生气,巫承赫脸上还是没显出来,淡淡一笑没有答话,跟松鼠向导一起走进了舞会大厅。大厅里十分热闹,熙熙攘攘站了足有两百多人,有一半都是向导,男孩和他一样穿着蓝白标配的礼服,女孩则穿着各式长裙,大都以蓝白两色为主,但细节上略有不同,加上别致的头饰,看上去清纯靓丽。 除了向导,异能者们也已经悉数到场,他们中有一大半都是军人,穿着各色军装,肩章从少校到上将不等,可惜这一届没有星将。剩下的异能者有一小半也带着明显的军人气质,大概是从军队上退下来从政的官员,还有一部分则是社会各界重要人物,科学家、艺术家之类,气质上要温和一些,不像军人那样咄咄逼人。 “哇,好多人!”松鼠向导有些怯场,攀着巫承赫的手臂不放,喃喃道,“怎么办,好紧张,他们怎么这么高大……比昨天在资料里看的还要强壮呢。” 这些从小就被送到通古斯的向导几乎没见过活的异能者,虽然每年他们都有一两次旅行,但每到一处负责老师必然要将异能者清场,所以通常只有到毕业的时候才能见着真人……好吧,这也不算真人,只是虚拟人物罢了,只是因为仿真度极高,所以特别真实。 “别紧张,只是虚拟角色罢了,又不是真人。”巫承赫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你昨天看过资料,有感兴趣的对象吗?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松鼠向导小脸红扑扑,点点头道:“有哦,不过他很热门,大概有很多十八和二十级的向导喜欢,我只是个十六级的向导,级别太低了,恐怕他……唉。” 本届毕业生以十六级向导为主,也有部分十八级和二十级的高级向导,这部分人是打小就被认为天赋较高,所以成年后没有立即参加相亲,而是留在学校继续深造,准备将来为那些身份特殊的军政高官服务。 巫承赫见她有点没自信,怪可怜的,便鼓励她道:“没关系吧,过去试试看又没什么,走吧,是谁,我陪你去?” “还是不要了。”松鼠向导摇头,“你呢?巫同学,你有没有选中的人?” “我?呵呵……”巫承赫脸色略尴尬,他本来就是来走过场的,但太明目张胆了也不好,便打了个哈哈,道,“再看看吧。” “那我帮你选啊?”松鼠向导热心地拉着他开始在场内转悠,边转边小声嘀咕:“这个怎么样?陆军准将耶,才三十五岁,好年轻呢,身体也很强壮……或者这个,联邦科学院研究员,流体力学科学家,唔,我喜欢他的量子兽,资料上说是一只北极狐……” 浓浓的闺蜜既视感简直无法直视。巫承赫默默扶额,虽然他是个男-,还是个基佬,但在审美方面和直男是一样的,对这些糙老爷们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被松鼠向导挽着逛了半天,他汗都下来了,那边还在很贴心地帮他物色:“咦,巫同学,这个很适合你耶,海军上校,四十一岁,丧偶,有一个女孩今年八岁。正好你也有两个儿子,他自己有孩子,一定也能接受你的孩子吧?你说呢?” “呵呵。”巫承赫只能给她一个呆滞的微笑,虽然异能者一般情况下年纪都要比向导大一些,但他好歹才二十出头,找个大他一倍的是闹哪样?带着拖油瓶就要被降价处理吗? 为毛隔了一千年这些向导的价值观还停留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怎么了?你不喜欢他?”松鼠向导又指着一个看上去十分健壮的女异能者道,“那这个呢?第三集团军的舰长耶,她也有个孩子,不过离婚了在前夫那里,也许她会喜欢你的孩子呢?” “……”巫承赫已经连呵呵都呵呵不出来了,女攻男受这种事我等凡人实在接受无能啊亲。 松鼠向导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忽然意识到他的性别,继而联想到了他的性向,又自说自话地道:“不行,你是男-,她是女异能者,你们结合在一起太浪费了,你们应该各自找一个丈夫,这样就有更多几率生出更多的孩子……” 巫承赫老早就知道她思想特别“高尚”,但高尚到这种令人心理不适的地步也太离谱了吧?默默将自己的胳膊从她臂弯收回来,道:“那个,你还是先替自己物色吧。那什么,我刚刚……我已经发现感兴趣的对象了。” “哈?这么快?我怎么没看见你在找人?”松鼠向导诧异四顾,“谁?在哪儿?” 巫承赫不好开口说,视线扫过半场,停留在立柱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身上。松鼠向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就惊呆了,嘴巴张开几乎合不拢:“不是吧?你你你看上的是他?” 金轩的虚拟人物就站在立柱的阴影里,高大,英俊,笔挺的上校军装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形,黑色皮带束着劲瘦腰部,显出傲人的黄金比例,显得宽肩窄臀,双腿修长。他的面孔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但仍旧能看出深邃刚硬的五官轮廓,剑眉凤目,嘴角刚毅,既有着东方人特有的清隽干净,又有着强异能者飞扬的英气,漂亮得简直令人挪不开眼。 在他的周围远远逡巡着好几个高阶向导,有男孩有女孩,都是衣服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非常想过去和他搭话。但金轩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生人勿进”气势,一张俊脸儿绷得跟寒冰似的,仿佛场子里有谁欠了他五百万。 他这张阎王脸吓住了不少人,围着他的向导都有些踌躇不前,但又不舍得散去,显得十分纠结。 长窗下,松鼠向导以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巫承赫,道:“你喜欢金轩?你知不知道他就是King神?海军最年轻的上校,总统的弟弟?” 他还是我孩子的另一个爹呢,这种事难道我要大声说出来吗?巫承赫依稀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自不量力”四个大字,又不好解释,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道:“呵呵。” “其实我也是喜欢他的,不过我是不敢过去请他跳舞啦。”松鼠向导脸红红道,“他是今年最热门的人选了,据我所知光高级向导就有七八个是他的死忠粉。别看他只是一名上校,但他刚刚获得了蓝星和鹫羽勋章,而且他还是总统的弟弟……”叹气,拍了拍巫承赫的肩膀,“巫同学,你以前也是他的粉丝吧?可是他这样的异能者是不会看上你的,而且你还有两个孩子,你也该为他们想想吧?我觉得你还是现实点,找个年纪大点普通一点的异能者……” 她还在blabla教导他如何降价大甩卖,巫承赫已经一脸黑线了:万万没想到啊,他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还会不小心被King神的光芒再闪瞎一次! 码蛋,早知道就应该让学校给他们黑箱! 远远的,金轩冷厉的视线往他戳了过来,死死盯住他右臂,被松鼠向导挽着的部位,那眼神,像是要化成一把光锯将他们切开——码蛋,早知道就应该让金辙给他们黑箱! 121新婚夜和注册日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个求黑箱的人默默对视。虽然隔着全系系统,巫承赫仍旧能感受到金轩目光中强烈的怨念,于是悄悄将自己的胳膊从松鼠向导手中收回来,不着痕迹地离她站远了那么一丢丢。 金轩强烈排斥任何人和他有肢体接触,即使是音波或者沐这样的男-也不可以,当初在医学院上课,沐不高兴就拍他两下,金轩忍了两次以后郑重其事地给沐发了封邮件,要求他老人家注意教学方式,不要随意拍打自己的向导。沐气得不行,把邮件转给巫承赫看,回头又把他拍了一顿,不过从那之后当着金轩的面儿沐就不会碰他了——异能者的占有欲是非常可怕的,醋吃多了报复社会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巫承赫乖乖与女向导保持距离,金轩的眼神稍微柔软了一点,迈开长腿往他走来。也许是因为他的气场有所松动,旁边一名十八级的男向导终于鼓起了勇气挡住了他,小声道:“金、金上校,你好,我叫……” 金轩不得不停了下来,退后一步听对方把话说完,虽然他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把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爹带走,但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不能太驳其他人的面子。 那名十八级向导十分紧张,断断续续说了半天也没自我介绍完,旁边另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向导也有些跃跃欲试,走过去试图和金轩搭话。 巫承赫习惯性地等着金轩来找自己,结果发现今天情况不太妙,这货太受欢迎了,在这样的场合如果自己被动地等下去,很可能等到傍晚舞会结束也等不到他的“临幸”。 心里一股子邪气不由自主升了上来,巫承赫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占有欲也挺强的,深吸一口气,抬手阻止了还在跟自己唠叨的松鼠向导,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然后,在一众向导愕然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过去,挡开还在结结巴巴向金轩表白的十八级向导,以标准的绅士礼冲金轩弓了弓腰,优雅地伸出左手:“上校先生,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这逆CP的既视感……金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冷峻的表情一点点融化,颔首道:“我的荣幸。”无视尴尬的十八级向导,无视众人惊诧的抽气声,右手搭上巫承赫左手,左手搭在他肩部,居然以女伴的姿势回应他的邀请,顺理成章地跳起了女步。 旁边一名与他相识的异能者打了个揶揄的口哨,金轩冲那人挑了挑眉,毫无赧色,拥着自己的向导滑进了舞池。 系统播放着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已经有好几对舞伴在共舞了,但哪一对也没有他们俩这么引人瞩目——金轩实在是太帅了,军界新贵,身份显赫,当年还是青少年偶像。相比之下巫承赫太过默默无闻,虽然顶着个“统帅之子”的名头,但无论外表还是名气,都被他甩出了八条街。 最坑爹的是King神还愿意为他跳女步! 巫承赫只转了半圈就后悔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都要把他扎成筛子了,刚才他就应该先找个角落躲着,让金轩被这帮人刷上几遍,等时间快到了他才出去! 虽然虚拟系统无法使用通感,但金轩通过他的表情和眼神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忽然停了舞步,道:“跟我来。”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大门口跑去。巫承赫被他拉着跑出了舞会大厅,顺着台阶跑进树林,穿过荧光点点的灌木丛,一口气跑到了湖边。 金轩脚步不停,拉着他直接跑上了湖面,巫承赫习惯性地惊叫一声,却发现自己的虚拟身体并没有沉入湖中,而是飘在湖面上,脚尖点过水面,扩开一圈又一圈浅金色的涟漪。 他们大步跑过宽阔的湖面,留下两行金色的脚印,无数涟漪扩散、交汇、融合,渐渐整个湖面都泛起了细碎的金波。 金轩在湖心处猛地刹住脚步,巫承赫没提防一头撞进他怀里,轻呼一声:“咝……你干什么!” 金轩胸腔里发出闷闷的坏笑,伸臂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巫承赫拿他没办法,只好也松松回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头往四周看去,眼前是一片不可思议的虚拟美景——浅紫色的天空挂着淡金色的月亮,月光给湖面上细碎的波纹镀上一层金粼粼的光,盛开的睡莲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微风吹过,荧光兰的花粉飘荡在空气中。他们踩在水面上,能看到脚下自己的倒影,清晰而真实,红色的锦鲤在水下游荡,绕着他们的影子旋转嬉戏。 “你干了什么?把系统黑掉了?”巫承赫问金轩。金轩“嗯哼”了一声,道:“只修改了几个小参数,本来我想好好改一改的,他们的美工艺术鉴赏力太差了,搞得这么艳俗,一点都不浪漫。唉,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么着吧。” 巫承赫对他这种艺高人胆大的行为实在是没什么脾气,只能叹气:“别折腾了,干嘛为了这点小事渗透学校虚拟网络呢,我都要走了。” “为了你喜欢啊。”金轩低声道,“为了给我们的相亲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巫承赫与他相拥,琢磨了几下,不由得笑了起来:“相亲……还真是。” 金轩也笑起来,松开胳膊后退一步,道:“来吧,上一支舞没跳完,我们继续。”绅士地弓了弓腰:“May I,my lord?”用的是标准的伦敦腔。 巫承赫绷着笑颔首:“Willingly。”也来了一把古典范儿。 不知道金轩干了什么,半空中忽然响起悠扬的乐声,居然是三年前离开加百列之前他们一起跳过的那支曲子——“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 “你又黑了系统?”巫承赫哭笑不得。金轩挑了挑眉:“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巫承赫无语,学霸的世界就是这么炫酷。 优美的蓝调中,两个人旋转在金波粼粼的湖面上,踩出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涟漪。碧色的莲叶在水面漂曳,红色的锦鲤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嬉戏,不时有水鸟掠过,发出悠扬的鸣叫。 湖面就像一个天然的镜面,映出他们流畅的舞姿,巫承赫注视着水面倒影,想起三年前那个晚上,他被蓝瑟小姐整蛊了一把,独自溜出去在花园里晃荡。金轩找到了他,跟他讲理想,讲自己的过去……他们分喝了一杯淡酒,在玫瑰丛中跳舞,共同约定在阿斯顿重逢…… 一眨眼,三年过去,他们经历了甜蜜的恋爱,刻骨铭心的分离,生死与共的战斗,此时此刻,终于合法地站在了一起…… 何其不易。 “don\'t forget who\'s taking you home,And in whose arms,you\'re gonna be…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深情的男声窃窃低语,巫承赫心中酸涩,呼吸有些不稳,主动勾着金轩的脖子吻他,亲他的嘴唇。 即使没有通感,金轩也了解他此时此刻为什么如此动情,低头回应他的吻,轻轻磨蹭他的侧颊:“都过去了,我们会好好的,永远都好好的……还有孩子们。” “……嗯。” 傍晚六点,相亲活动的第一阶段“虚拟舞会”结束了,向导和异能者纷纷退出系统。晚餐过后,校园网发来信息,要求他们提交各自遴选出的心仪对象,每个人限选三名,男女不论。 巫承赫没什么可选择的,三个空格填的都是金轩的代码,填完就把系统关了,洗澡换衣服,准备迎接迎接孩子他爹的来访。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是漫长的等待。这段时间里,向导学校特定的遴选系统会根据他们提交的备选名单,对每一种可能的配对进行评分,评分参数包括双方意愿、性别配合度、遗传基因、性格测试等等,最后根据评分排序,确定每名向导的会面人选,发布公告。 晚上十点整点,相亲活动的第二阶段开始了,向导学校的专用气浮车载着异能者们进入通古斯校区,按照公告确定的名单将他们送到对应的向导的宿舍。幸运的话,他们见面后会迅速引发结合热,顺理成章建立终身标记。如果不幸他们的相容度正好在60%以下,那异能者只能退回酒店,等待下一轮的公告。系统会把所有未能结成配对的异能者和向导重新排序,安排下一次会面。 这个过程将会持续两三个小时,通常午夜之前所有人都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所有向导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一刻,连巫承赫都有些紧张,虽然他们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公开合法地在一起,今天还是第一次! 穿什么好?礼服?常服?休闲装?或者干脆穿睡衣好了,反正他们一见面就会滚床单……巫承赫像个初次约会的菜鸟一样在衣帽间里转来转去,犹豫了半天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件珍藏已久的“战袍”。 十点整,船屋的门禁响了一声,巫承赫深呼吸,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是阔别一个多月的金轩。 金轩和白天的全息影像一样,穿着笔挺的海军制服,戴着军帽,英俊逼人。不过当他看到巫承赫的装束,立马脸就绿了:“你不是吧?好歹小别胜新婚,就算老夫老夫你也不用这么不修边幅吧?!” 巫承赫在衣帽间里纠结得太久,刚刚才洗完澡,穿着软塌塌的睡裤,上身就一个白背心,一头软毛乱糟糟带着水汽,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很呆我很萌”的气质,哪里像是新婚之夜,哪里像是孩子的爹,根本就是打酱油的既视感! 坑爹啊,金轩糟心的不行:他们的审美从来就不在一个位面上! 巫承赫一见面就被他给训了,十分委屈,皱了皱鼻子,道:“我有修边幅啊,我洗了澡,刮了胡子,指甲也修剪过了……”脸一红,拽了拽自己的睡裤裤腰,“我、我还穿了双T,你要看吗?” 双T?金轩瞬间觉得他们的审美又重合在了一个位面上:“买了这么久你终于肯穿了?快过来我看看!” 巫承赫有点发窘,磨磨蹭蹭走过去,金轩双手抓住他的裤腰往下一扒,立刻看到他下面穿的纯白色双T底裤,两根白色丝带绕着大腿根固定前裆,整个臀部都暴露在外面,手一伸就能兜住。 然后金轩立刻就这么做了,双手抓着那两团Q弹,稍一用力就将自己的向导抱了起来。巫承赫发出一声低呼,忙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去、去卧室。” “这里不行吗?”金轩将他抱到餐台上,亲吻他的嘴唇,卷起他的背心抚摸他胸部,低声道,“就我们两个人,别人又看不见,客厅卧室又有什么区别?” 巫承赫一想也是,虽然在床以外的地方做多少有点不适应,但结合热渐渐引发起来,他就完全注意不到外部环境了,整个人都沉迷在无法自拔的情潮当中,又软又水,任人施为。 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两人从餐台做到茶几,又从茶几做到床上,然后在学习室的课桌上还来了一回。等到午夜钟声敲响,巫承赫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你好像精神不太好?”金轩将他抱到床上,压在他身上舔他鼻尖的汗珠,大手抚摸他汗湿的头发,“以前没有这么快啊……早泄了吗?” “你、你才早泄!”巫承赫气结,撑着他胸口将他推开,道,“太累了,整天围着两个小祸害转,今早才把他们送走。先是毕业考,又是当保姆,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睡过囫囵觉了。” “怪不得,都瘦了,你看你的肋骨,一道一道跟琵琶似的。”金轩心疼得不得了,用一根手指从上到下拨拉了一遍他的肋条骨,嘴里还配音:“叮叮叮……” 巫承赫再次气结,拍开他的手。金轩从床上坐起来,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俩孩子呢,他们在哪儿?能带我去看看吗?” 巫承赫有些腿软,躺了一会才爬起来,道:“他们在医院,我让医务官留了门,走吧,带你去看他们。” 两人腻腻歪歪拱在一起洗了澡,换了衣服,步行去向导医院看孩子。路德医务官说到做到,果然给他们留了门,把值班护士也调开了,两人很顺利就进了育婴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AI保姆已经休眠,停靠在角落里,两个并排摆放的婴儿床上,巫先生照旧睡得口水横流,趴在那儿撅着屁股,大拇指塞在嘴里。金先生则是标志性的二郎腿,俩腿翘在床栏上,眉头微蹙,一脸的忧国忧民。 “这是哥哥,巫成功。”巫承赫指了指大儿子,又指了指小儿子,“这是弟弟,跟你姓,叫金胜利!我大方吧?” 金轩对这两个名字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打了个哈哈,轻手轻脚走过去,跪坐在床边看儿子。十个月的小孩已经长开了,眉眼有模有样,能看出他们的五官都跟了巫承赫,眼线很长,末端微微下垂,软萌软萌的;鼻头略窄,但很翘;嘴巴是淡粉色的,衬着雪白的皮肤,清秀可爱。 “他们都像你。”金轩满足地道,“好可爱!” “这个像你。”巫承赫指了指弟弟,“脾气像你,可坏了。” “我坏吗?”金轩皱眉,继而嘿嘿一笑,“老公不坏老婆不爱!” 巫承赫掐着他的脖子乱晃一通,金轩配合地翻眼睛吐舌头,发出低沉的笑声。也许是父子连心,他这么一笑,金先生就醒了,张开大眼睛不高兴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把手里的安抚奶嘴往金轩脸上一扔:“滚!” 巫承赫一下子就笑翻了,捂着嘴在地上滚来滚去。金轩黑线,扑住他道:“你笑什么,你听见了吗?他居然叫我滚!” “哈哈哈!”巫承赫压着笑,胸腔都憋疼了,道,“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么对我的哈哈哈哈哈……他有起床气千万不要吵醒他。” 金轩郁闷得不行,将巫承赫捞起来,抱在怀里,两人一起凑在床栏上方看儿子。金先生扔完奶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一只手从床栏空隙里伸出去,摸到哥哥的脚丫子,抓着大脚趾安心地打起了呼噜。巫先生在睡梦中伸长了腿,下意识让弟弟握得容易些,也不撅屁股了,趴成一个“大”字乖乖睡着。 “好可爱!”金轩瞬间就被萌化了,紧紧箍着巫承赫的腰,道,“我现在就想把他们带走,我要天天陪他们玩!” “呵呵……”巫承赫给他在心里点了根蜡,“好啊,你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千万不要忘了。” 两个年轻的爹就这么趴在婴儿床边,一言不发地看两个小豆丁睡觉,金轩稀罕的不行,怎么看也看不够,巫承赫整天跟他们在一起,早就被造得够够的了,但金轩不走他也没办法,只能陪着,不一会就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发出轻微的鼾声,金轩轻轻将巫承赫放在地上,搬着他的脑袋枕着自己大腿,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己则靠在婴儿床边,伸出小拇指勾住金胜利先生的一指小指头,傻傻笑了起来。 一家四口第一次团聚,居然是在向导医院的育婴室里,金轩兴奋得整夜没睡,直到凌晨才打了个盹儿。睁开眼的时候巫承赫也刚好醒来,两人对视一眼,自然而然地亲了个嘴儿,发出“啵”一声轻响。 “嘘!”巫承赫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他们快醒了,千万别吵醒他们,不然咱俩都别想出去!” 金轩倒是希望儿子们醒来看他一眼,但见巫承赫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直觉这个时候把他们弄醒可能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巫承赫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示意他跟自己出去。金轩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儿子们,轻手轻脚跟他走出了育婴室。 “我们最好赶头一个去注册结婚。”出了门巫承赫才敢放大声音,“其他人都是初次标记,大约会起床晚一些,如果我们也晚了,堆在一起还要排队。”相亲活动的第三个阶段就是注册结婚了,联邦婚姻登记处的人早在三天前就来到了通古斯,在向导学校设立了一个专门的婚姻注册点,昨晚标记成功的向导·异能者配对在天亮之后会陆续到注册点登记结婚。 登记结束以后,晚上还有一个盛大的酒会,所有结成配对的新婚夫妇,以及学校领导和教师代表都要出席,简单地来说就是一个联谊会,师生们互相告别,异能者们则互相认识一下,拉拉关系,毕竟大家都是军政要员,社会名流,多亲近一下总没有坏处。 金轩连连点头,三年了,自从他在加百列的冰箱里发现巫承赫,到现在他们的儿子接近周岁,整整三年了,他他终于熬到了这一天! 必须立刻拿到结婚证,老子要持证上岗! 巫承赫通过意识通感察觉了他的心理活动,忍不住大笑出声,万万没想到藐视一切俗务的King神也有今天! 金轩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牵住他的手,道:“有什么好笑,再笑我不领证了,炸了学校把你抢走!” “吃点药吧。”巫承赫忍着笑诚恳道,“当爹的人了,别再这么萌萌哒好吗?” 金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直觉“萌萌哒”不是什么好话,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半天,忽然猛地将他一把拦腰抱起,用尽全力高高抛向天空。 “嗷——”巫承赫大惊,失声尖叫,被他抛了足有十七八米高,眼瞅着绿色的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近,耳畔全是风声,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到达抛物线最高点,巫承赫感觉身体短暂地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急速下坠,一口气刚刚换过来,不禁再次惊叫出声:“啊——” 就在他喊出来的一瞬,头顶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丝银灰色的裂缝,紧接着,翻涌在防护罩外的绿潮轰然散去,以顶点为中心,迅速向四周退散,散去的空隙中,慢慢绽出一片银灰色的天空。 巫承赫傻了,张着嘴,尖叫卡在嗓子眼里再也出不来。在他离地面七八米的时候,金轩忽然一跃而起,双臂一伸将他稳稳接住,两个人一起重重落在地上。 冲力太大,地上的方砖裂了两块,发出清脆的“咔”声,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破坏公物的问题,向导医院涌出来的医生和护士们都惊喜地看着天空,发出欢快的笑声:“啊,绿潮终于过去了!” 通古斯的汛期结束了,绿潮退散,整个城市露出水面,伫立在干涸的大陆架上,青灰色的大气层出现在防护罩外,空气过滤系统急速运转,绿潮带来的臭味逐渐散去,空气中充满了甜甜的荧光兰的气味。 巫承赫惊魂未定,抬头仰望天空,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金轩的衣领,怒道:“我说过不许再把我抛来抛去!” “喜欢你才抛你嘛,你看我什么时候抛过别人?”金轩笑眯眯在他鼻尖啄了一下,“好了我道歉,以后再不会了,我错了行了吗?” 巫承赫看着他英俊的帅脸儿,再次感叹自己真是个颜控,居然被他这么一敷衍气就消了,哼了一声,松开他的衣领,“注册去!” 金轩连连点头,像一头温驯的大狗一样跟在他身后,不时向他请示:“金辙说回去给我们办个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算了吧,孩子都这么大了,搞婚礼不是很奇怪吗?” “我觉得也是哦,不过金辙说他这么多年放出去很多份子钱,如果我们结婚不办婚礼的话,就要我全部还给他。” “我们不是在天阙的角斗场里赚了十几万呢吗?你给他好了。” “那剩下的八十多万怎么办?” “……举行个婚礼也好,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结婚了。你哥说要怎么搞?” “他说婚礼要西式的,婚宴要中式的,请个司仪,把内阁、国会、法院和海军的人都请来,对了还有远航军,给你爸爸发个请柬,让他给你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还有向导学校和阿斯顿医学院,沐院长是一定要请的,还有圣马丁研究中心的赛亚娜老师,还有你的闺蜜陈苗苗,这么说的话可能*娃和陈真也要请,不如就把婚宴定在陈福记好了,陈真来的话给打个五折,就不用他的份子钱……” “……停!要不我们还是还钱给你哥吧?我卖个肾的话能不能凑够八十万?” “应该……不能。” “穷*滚!” 122隔着女儿来泡爹 两个穷逼经过一番缜密的讨论,确定无法凑够巨额份子钱,于是只能屈从总统阁下的安排,同意举办一个小型的婚礼。 其实金辙也不是为了什么份子钱,只是觉得就这么一个弟弟,从小到大不懂人事,好不容易找了个老婆变正常了,必须搞个高大上的仪式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而且为了跟巫承赫在一起,金轩真是受尽了磨难,出于纪念也应该给他们俩操办一下,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结成了合法夫夫。 知道金轩烦生人,巫承赫性格腼腆,金辙也没打算为难他们,所以只筹备了一个小规模的午餐会,发请柬的时候也没有大肆通知,只邀请了一些必要的亲友,比如他的好基友霍伯特一家,巫承赫的前校长巴隆一家,以及金轩的上司严令一家。沐院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为了表示对女儿的尊重,金辙还特意嘱咐秘书给壮壮小朋友单独写了一份请柬,这样即使沐找借口不来,他还可以把女儿请来,培养一下父女感情。 作为巫承赫法律意义上的家长,汉尼拔是必须要请的,金辙给巫承赫本人打过招呼以后,亲自给汉尼拔写了请柬。汉尼拔第一时间回复,表示自己一定准时到达,同时还会带来第三集团军星将*娃和陈真夫妇的祝福。 芝罘链星云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金辙的处理命令发下去以后,国防部长巴隆的报告很快就交了上来,表示一定按总统令规定的时间撤至芝罘链星云海军防御阵线。但汉尼拔统帅的报告却迟迟没有上交,四分卫也没有撤退的意思。这次借着巫承赫的婚礼,金辙估计汉尼拔还要来跟他扯皮,要点好处作为添头。 下半年的换届选举就要开始了,金辙需要汉尼拔的支持,起码保持中立,这样他的连任才能畅通无阻。金轩和巫承赫的婚礼算是一个契机,能让他们面对面地谈谈,讨价还价,各取所需。 就像金辙自己说得那样,政治就是这么恶心。 婚礼进入筹备阶段的时候,金轩和巫承赫已经注册结婚,从通古斯基地回到了敦克尔星球。金轩现任海军上校,按规定注册后可以享受一个月的婚假。巫承赫作为金轩的全职军医,向导学校在结婚以后已经将他的一切档案转入海军,所以他回来后只去海军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接,就跟金轩回到了总统官邸,准备享受一个月的悠长假期。 金轩没有自己的物业,也不打算在敦克尔星球买房子,他马上就要带着“天槎”舰队去芝罘链星云驻防了,老婆孩子全部打包带走,买房子纯属积灰,不如在总统官邸和金辙挤挤算了,反正官邸够大,住他们全家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他没钱买房。 家里多了三个人,一下子热闹起来,金辙心情好的不得了,在他们回来之前就让人收拾了金轩的卧室,换了大床,扩了衣帽间,连浴室的浴缸都换了双人的,事无巨细堪比奶妈。 对于两个小侄子,金辙更是怀着十二万分的期待为他们布置住处,豁出去把两间客房都打通了,改造成一间巨大的儿童房,玩具堆满了一面墙,AI保姆买了俩,以至于霍伯特先生来视察的时候欢喜赞叹:“我早就说过你有娘炮潜质,你还不承认,你看你小时候就喜欢玩‘芭比公主爱宝贝’、‘芭比小姐爱装修’什么的,现在年纪大了,虚拟游戏已经不能满足你黑洞一样的内心,开始烧钱玩真的了!” 金辙黑线:“这是我给我俩侄子准备的,你瞎呀?” “照顾侄子和满足变态爱好又不冲突。”霍伯特啧啧道,“你看你,每次我说中你黑暗的心事就炸毛,嘿,真不敢相信你已经是奔六的人了……” “友尽!”金辙打断发小无情的嘲讽,冲他比了个中指,招手叫特勤:“把他给我叉出去,以后总统官邸不欢迎他,叫国务卿先生去外面草坪上办公!” 特勤早就习惯了他们每天定时定点打情骂俏,面无表情直视前方,表示我们都瞎了啥也没看见。霍伯特一年下来总要被他“叉出去”七八十次,压根不在意,嘿嘿一笑勾住他肩膀:“说正经的,金轩婚假之后就要去驻防了吧?你真让他们把孩子带走?” “带去吧。”金辙叹气,“我说让他把孩子留下来,他不愿意。算了,孩子是应该和父母在一起,巫承赫会照顾他们的,海军也有这方面的福利,舰队会专门给他配勤务员和保姆。” “他们还太年轻了,巫承赫才刚二十吧?”霍伯特担心地道,“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他基础学校还没毕业的样子。” “嗯,他是看着小,不过我觉得他挺成熟的,比金轩还靠谱一点。”金辙眼光挺毒,一针见血,“要不是有他我也不会让金轩去前线,只有他才能给金轩这匹脱缰的野马套上嚼子。” “种马吧,一生一对双胞胎,绝逼种马。” “……野种马。”总统给自己的弟弟下了定论。国务卿赞同点头。 两天后,野种马和他的嚼子回到了总统官邸,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两名包着呆萌皮儿的小魔星——仅仅是乘坐飞船回来的一路上,金轩就见识到了两个儿子的破坏性,在魔音灌耳般的“二爸”,以及巫承赫凉凉的“你说过要每天陪他们玩的哦”中,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离婚礼还有一周,巫承赫和金轩带着两个儿子适应敦克尔星球的生活,和通古斯相比这里的重力和空气都有轻微的不同,再加上时差问题,两个小家伙生物钟有些紊乱,没黑没明地闹腾,搞得他们心力交瘁。不过金辙精力十分旺盛,瞅空就跑到儿童房去陪他们俩玩,搭积木打仗躲猫猫……巫承赫有时看不过去劝他注意休息,金辙潇洒地摆手:“人老了就是这样的,贪钱怕死没瞌睡,躺着也是浪费时间。哎你们年轻人不懂,去去去跟金轩睡觉去。” 巫承赫默默告诉自己他说“睡觉”就是“睡觉”,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可惜金辙马上就推翻了他纯洁的想法:“抓紧时间再给他们生个妹妹,我就喜欢照顾女孩子,还是女孩子更可爱点……” 蹲在旁边数脚趾的金胜利先生不高兴地赏了大伯一巴掌:“大伯不乖,我最可爱了!” “噢噢!”金辙马上将他抱起来哄:“弟弟最可爱了,大伯说错话,大伯不对么么哒。” 巫成功先生摇摇晃晃走过来,求刷存在感:“大伯我也最可爱了!” “你也可爱你也可爱。”金辙笑得前仰后合,一手一个抱起来,“走走,大伯带你们去花园里玩秋田犬,咱们跟狗狗飞盘子去。” 兄弟俩在大伯怀里争执着“谁最可爱”的问题,被金辙抱走了。巫承赫默默捂心:明明他没有婆婆,但为毛在哥哥身上Get到了婆婆的既视感? 远在阿斯顿大学的沐院长很快接到了总统的请柬,虽然他很想参加巫承赫的结婚典礼,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自从知道总统阁下就是那名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他就发誓再也不会出现在对方周围方圆一公里的范围。 除非他想当众流鼻血流到死! 拿着两张一式一样的请柬,沐完全了解总统阁下险恶的用心——金辙拿准了他不敢去,所以给他女儿单独发了一封请柬。 呵呵,这白痴一定不明白“监护人”三个字怎么写吧?!女王大人握着请柬冷笑了足有十分钟,导致旁边等他签字的秘书和下属毛骨悚然汗如雨下,悄悄退了出去,并告诉所有企图在今天下午找院长阁下办事的人:有多远,躲多远! 沐在办公室恶心了一下午,什么正事都没干,下班的时候把两张请柬往垃圾桶一丢,给总统的第一秘书发了一条极为官方的短信,以工作忙为由回绝了他的好意,并表示自己会抽空专程去给巫承赫道喜,就不劳他老人家操心了。 然后他就黑着脸去托儿所接女儿回家了。 壮壮已经快一岁半,几个月的工夫又长高了不少,照旧特别喜欢枪械战机啥的,不过在沐长期的熏陶下对淑女系的审美也长进了一些,开始喜欢缀满蕾丝边的小裙子,镶着宝石的发卡之类。因为天气热起来,沐将她的头发留长了一点,照着网上的美发教程给她编成各种漂亮的小辫儿,别上亮闪闪的钻石发卡,每天都把她打扮得跟小公主似的。 总的来说,壮壮小朋友完全像她爹希望的那样,走上了外表萌萝莉,内心女汉子的杀器之路。 “院长你不高兴哒?”壮壮最会察言观色,一进宿舍就爬在爹腿上撒娇,“是学院的小朋友不听话吗?谁不乖我帮你揍他噢!” 沐对这种“体贴”的安慰感觉很心塞,谆谆教诲她:“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心里想想就好,揍人之前千万不要浪费时间放嘴炮,懂吗?” “噢,收到!”黑化萝莉接收良好,高兴地跳下地去玩她的小黄猫了。沐看着女儿快乐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最近他每天都要用家长模式登陆女儿的个人智脑,知道总统每天都会在睡觉前跟壮壮通过语音信息交流。说来也怪,壮壮这孩子对其他人都特别傲娇,对金辙却特别信任,金辙说什么她都能听进去。那天金辙说最近阿斯顿天气干燥,让她提醒爸爸多喝水,第二天一早壮壮就冲了一大杯蜂蜜水放在餐台上。 虽然蜂蜜水甜得要死,但沐的心里也是甜得要死。 不过甜过以后知道是金辙吩咐的,沐又酸了个半死,发誓这辈子都不喝蜂蜜水了——隔着女儿来泡爹,总统你的脑洞得是有多大? 父女俩吃了晚饭,散了步,又玩了游戏,沐将女儿弄到床上去睡觉,自己去书房处理公务。都到晚上十一点了,忽然接到巫承赫的电话。 “院长,金辙说你不能来参加我的婚礼了?”巫承赫显然才得到消息,十分失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能不能往后推一推?或者我让他们把婚礼延期,改到你回来?” 沐心中一暖,这孩子他没有白疼,温言道:“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你知道的,胚胎干扰计划的一期会议,圣马丁中心和海军第一次合作,我是总负责人,必须到场。会议要持续七天,没必要为了我一个人把婚礼挪后,这是你的大日子,也是金轩的大日子,你们还是听总统的安排吧。” “可是……可是我一直是把你当最亲的长辈的。”巫承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好像跟你有什么特别缘分。院长,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真心希望你能参加我的婚礼!”从塔尔塔罗斯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给自己和沐做个基因鉴定,他们之间相似的地方太多了,一直以来沐又十分照顾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沐语气一窒,从血缘上讲他确实是巫承赫的长辈,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把真相说出来,汉尼拔还活着,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思忖片刻,道:“我也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巫承赫,听总统的话,按时举行婚礼,我会在远方祝福你。胚胎干扰项目中心已经做了很多年了,到今天进入生物实验阶段,殊为不易,我必须亲自盯着。等回来以后,我会带壮壮去看你,你还有一个月的假期,我们的时间多着呢。” 巫承赫沉默不语,沐又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最不耐烦应付那些政要了,你结婚恐怕会有很多人去,巴隆夫人应该也要到场吧?我不想见她。”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果然,巫承赫叹了口气,立刻就妥协了:“好吧,院长,你先忙工作,等你回来我再带孩子们去看你。”顿了一下,道,“你出差要带着壮壮吗?” “嗯,带她一起去。”沐说,“我一般到哪里都带着她。” “不如把她送到我这里来吧。”巫承赫道,“官邸很大,有保姆有特勤,我和金轩都在放假,一定会照顾好她的,还有双胞胎,他们就差几个月,一定能玩到一起。” 沐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金辙那个老腹黑接触,但他不能去参加婚礼,巫承赫已经很失望了,如果再拒绝让孩子去,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他还在犹豫,巫承赫又道:“前几天打电话壮壮还说很想我呢,你把她送来,自己也能安心工作,孩子们也能增进感情。再说我可能很快就要跟金轩去他的驻地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好吧。”最后一个理由说服了沐,巫家到了他这一代,人丁已然十分单薄,作为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壮壮确实应该和双胞胎多亲近,建立感情,“后天上午你过来接她吧,正好我中午的班机出差。” “行!” 沐挂断通讯,叹了口气,世事难两全,为了孩子们能友好相处,只能放任老腹黑接近他的女儿了。 真是便宜了他! 总统官邸,巫承赫高高兴兴关闭智脑,回头对金轩道:“院长同意了,让后天一早去接孩子,哈哈!马上就有人能镇住双胞胎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女汉子的威力!” 金轩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自从傍晚金辙收到秘书转发的邮件,知道沐和女儿不会来参加婚礼,就一脸死了亲爹的表情,还好他够机智,回头把这件事告诉了巫承赫,并旁敲侧击请他务必把壮壮拐过来,以解金辙相思之苦。 “太好了,但愿壮壮姐姐能把他们镇住。”金轩摸着老婆的头微笑,“话说沐院长干嘛让壮壮叫你哥哥?这样算下来双胞胎不是该叫她姑姑了?这辈分也算得太奇怪了吧?” 巫承赫想了想,确实有点奇怪,不过心情好,也就不在意这些:“哎想那么多干嘛,我们算我们的辈分,孩子们算孩子们的辈分,有什么可纠结的。” 还有这种算法……金轩对他得过且过的性格实在是跪了。 两天后,不用巫承赫和金轩吭声,金辙早早就叫自己的特勤去接女儿了,特勤走后他也不去处理公务,跟傻逼一样隔一会出去转一圈,转的金轩眼睛都花了:“哥,你淡定点好吗?知道的是你在等壮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恋爱了呢。” “别胡说!”金辙脖子上驾着金胜利,瞪弟弟一眼,“是双胞胎等姐姐等不及了嘛,我带他们出来看看。” 你就装吧……金轩默默在内心给他比了个中指,结果金辙隔了一会又驾着巫成功出来了:“来了吗?” 金轩:“……” 上午十点半,女汉子终于大驾光临。为了给大家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沐特意给女儿穿了粉红色的小纱裙,一头半长的软毛梳成精致的编发,点缀着粉红色的珍珠小发卡,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简直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金辙第一眼就被秒杀了,当初在圣马丁早教班,壮壮穿着班长红马甲,他光觉得这孩子好看,结实,今天被沐院长这么一捯饬,他才发觉自己的女儿简直就是个天使! 天使跳下小飞碟,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回去又从舱里拖出一把加特林光炮,交给接她的特勤:“帮我拿一下玩具,谢谢!” 嘤……总统阁下被强烈的反差萌彻底击毙,内心的小人捧大脸在阳光下奔跑:扛着加特林光炮的天使才是真·天使! “总统伯伯好!”壮壮特别懂礼貌,见面就给金辙鞠了个躬,“打扰您啦,我爸爸说谢谢您的关照,我会好好听话哒!” “说了不用叫我伯伯啦。”金辙脖子上还驾着金胜利,弯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惊叹沐院长价值七千万的双手编出来的头发它就是不一样……笑得脸上都要流下蜜水儿了,“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爸爸太多虑啦。” “嘿嘿。”壮壮仰起小脸儿,给他一个呆萌的微笑,“你应该说蓬荜生辉才对哩,我们老师有教哦。” “哈哈哈哈!”金辙给女儿的机智点赞,拉着她的小手往客厅走,“来来来,先进去歇一会,等吃完点心我带你们去花园里玩狗狗,喜欢秋田犬吗?” “嗯哒!”壮壮拎着小裙子跟他进客厅,抬头看着他脖子上的小正太:“这是小巫哥哥的双胞胎吗?为什么只有一个?他什么时候分裂?” “我才唔要分聂!”金胜利咬着安抚奶嘴,含混不清地说,“我是弟弟,我有嘚嘚噢。”一边说,一边口水掉了金辙一头。 “哈哈哈。”金辙大笑,将金胜利从脖子上抱下来,“来,认识一下,这是壮壮姐姐,这是金……金弟弟。”那名字太炫酷他说不出口。 “我叫嫣,你可以叫我壮壮。”颜控女汉子一打眼就喜欢上了白白嫩嫩的金胜利,伸手,“你是男孩子吗?” 金胜利将安抚奶嘴从嘴里拿出来,在胸口的口水巾上擦了擦,塞进裤兜,板着小脸儿和姐姐握手:“我叫金胜利,你可以叫我弟弟。”虽然表面上很高冷,其实小胖手都在抖——女神和他握手了有木有? 两个颜控完成了和谐友好的会面,儿童房里,巫成功小胖子久久等不到大伯换班来驾他出去玩,撅着屁股爬出了房门,爬下了楼梯,爬进了客厅。 然后,他看见了他宿命的女神! 嗷~女神! 123志趣相投怪蜀黍 吃完点心,总统带着双胞胎和他们的女神去花园里玩秋田犬,总统官邸有五条秋田犬,两只大的是前任总统留下来的,三只小的是去年两只大的生下来的,金辙喜欢狗,就没有送人,全都留着自己养。 巫成功和金胜利人小腿短,还走不大稳,好在后院的草坪十分平整厚重,摔倒了也不疼。金辙一手一个把他们抱到草地上滚着玩,叫人去把三只小狗和飞盘拿来,自己拉着壮壮的小手带她熟悉花园。 “这是郁金香园,这是玫瑰园,小心有刺儿扎……”金辙柔声细气地跟女儿解释着,摘了一朵含苞欲放的香槟玫瑰别在她耳侧的编发里。壮壮虽然是个女汉子,但十分爱娇,扎着小胖手问金辙:“好看吗?” “好好看。”金辙就算女儿顶块抹布都觉得她是天下第一美女,何况人比花娇,怎么看都好看。壮壮高兴地笑起来,也小心翼翼摘了一朵香槟玫瑰,想往金辙头上插。金辙头发太短了没法弄,便插在他衬衫胸袋里,拍拍手:“总统也好好看!” 金辙心都化了,打算一会就把这个衬衫用相框裱起来,挂在卧室床头当纪念! 两人绕过玫瑰园,回到草坪上,只见那兄弟俩坐在那里揪蒲公英吹着玩,你一个我一个,不时因为对方比自己多吹了一口大打出手,小胖爪拍得啪啪响。见壮壮过来,两人立刻停手,捏着蒲公英爬起来,摇摇摆摆往女神跑:“姐姐,吹飞飞!” 金胜利跑得略快,率先把蒲公英塞进壮壮手里,壮壮忙道:“谢谢!”巫成功一着急,脚底下打了个绊,一下扑倒在草坪上,蒲公英全部摔散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哥哥不要哭啦,男孩子要勇敢哦。”壮壮力气大,一把就将比她矮一个头的胖墩儿抱了起来,给他拍拍口水巾上的草叶儿,学着沐的样子亲他脸蛋,哄他道:“哭哦哭哦会变丑噢,以后找不到男盆友!” “……”金辙第一次对沐的教育理念产生了分歧: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找不到男朋友! 至于这么小的孩子干嘛要考虑男朋友的问题,他还没有想到。 巫先生对男朋友什么的听不大懂,但女神抱了他亲了他,还给他抹眼泪,他已经幸福得不得了了,一下子破涕为笑,将手里乱七八糟的蒲公英花梗递给壮壮:“姐姐给,我不哭哭,我是坚强小宝宝!” “哥哥好乖!”壮壮虽然年纪小,却是资深班干部,对如何统帅小朋友那是相当得心应手,一脸高兴地接过花梗,和金先生交给她的并在一起,把两个豆丁一人亲了一口,“弟弟也好乖!” 两兄弟瞬间充满了“我很乖我要好好表现”的自豪感,也不互相打架了,也不欺负金辙驾高高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都乖乖跟着壮壮玩。壮壮让干啥,俩人就干啥,壮壮指到哪儿,他们就打到哪儿,妥妥的俩小忠犬。 金辙孙在旁边给三个小孩护驾,慢慢对女儿的领导力都跪了,作为一名总统,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壮壮会调校人,这孩子好像天生就被点了领导技能,对激励与控制那一套运用得炉火纯青,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摸清了兄弟俩的性格特质,将他们优点完美地发挥了出来。 比如这会儿他们在草地边缘的泥土里挖泥鳅,壮壮就安排巫成功和自己一起抠泥土,让金胜利管理挖出来的泥鳅。因为她和巫成功都力气比较大,指甲也略长,而且手感好,不容易把泥鳅挖断。而金胜利昨天才剪过指甲,挖不动容易伤到手,而且他算术是三个人里最好的,居然能从一数到十,所以让他管理劳动成果最合适。 不一会儿,仨人就挖了九条粗黑粗黑的大泥鳅,壮壮把泥鳅摆在空地上,分为三拨,让两兄弟先挑,自己用他们挑剩下的那一拨,然后一人拿一根草叶,趴在泥鳅后面赶着它们,三组一起“赛跑”,看谁的先爬到二十公分外的泥地里。 三个小孩大呼小叫,给自己的“队员”加油,小手拿草尖儿轻刷大泥鳅尾部,花了十来分钟终于把它们全部驱赶到了泥地里。泥鳅们如获大赦,纷纷钻进泥土跑走了,巫先生还想把它们都拽出来,壮壮阻止了他:“它们都是益虫哦,会帮小草松泥土哒,陪我们玩了这么久要开始工作啦,不要打扰它们啦。” 搁在平时巫先生一准儿要哭闹的,今天有了女神的命令,立刻丢掉草叶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哒!” 女神*好!金辙摇头感叹:这就是榜样的力量!还是督促巫承赫早点生个女儿吧,女儿多美! 过了一会儿,特勤把小秋田犬带了过来,三条小家伙刚刚喂饱了食,解开皮绳就欢快地跑了过来。前两天它们整天和双胞胎玩儿,已经认识他们了,一见面就将开心地把两个豆丁扑倒,拱在他们怀里求虎摸。 “大胖走开啦!”金先生被秋田犬中的老大扑了个倒仰,裤子都掉了,露出粉嫩的小兔尿裤,立刻感觉在女神面前掉了节操,生气地将金大胖狗狗推开,皱眉教训道:“不要扑我啦,乖乖蹲下!” 金大胖不明所以,蹲在旁边歪着脑袋看他,吐着舌头哈气。 巫先生力气大吨位高,两个秋田犬一起也没把他扑倒,他口齿不清地呵斥着:“二胖、三胖,不许闹,奏凯,趴下!” 金二胖和金三胖先是抱住他一通狂舔,然后才一左一右趴下,拼命冲他摇尾巴。 “讨厌啦!”巫先生用口水巾擦了擦脸,跑过去将弟弟抱起来,帮他提裤子:“咦!你又偷穿小兔裤裤,小兔是我哒!” “是小猫啦,你看错了。”金先生大言不惭混淆视听,他们俩胖瘦不一样,为了区分尿裤号码,巫承赫给老大买的是中号小兔尿裤,给老小买的是小号猫咪尿裤。最近天气热,金先生总嫌猫咪尿裤太紧了不通风,于是AI保姆给他换尿裤的时候他总是偷偷拿哥哥的。 哎呀被哥哥发现了!金先生飞快提起裤子,爬到壮壮旁边转移话题:“姐姐我给你说狗狗名字——这是金大胖,这是金二胖……” “这是金三胖!”巫先生抢着道,将最小的一只秋田犬拖过来,“金三胖最喜欢粗鸡肉土豆泥,和我一样哩!” “好乖。”壮壮没养过宠物,因为家里小,再说也没人照顾,看到三只小秋田犬稀罕得不得了,小胖手在大胖头上摸摸,又在二胖头上摸摸,最后捏了捏三胖的尾巴,“我也好想要一只狗狗哦。” “姐姐你家没有抖抖吗?”巫先生问。壮壮摇头:“没有哦……”眼睛一亮,忽道,“但是我有黄猫哟。”把自己的量子兽召唤过来,指着道,“看我的黄猫,它是狮子哟!” 巫先生和金先生茫然看着她指的方向,半天傻乎乎问:“在哪里呀?” “咦,你们看不见吗?”壮壮失望极了,“对了,你们不是异能者,看不到我的黄猫呀,真可惜。”又看向金辙,“总统的大黄猫你们也看不见吗?” 巫先生和金先生呆呆摇头。 “好啦,他们俩没有异化基因,是看不到量子兽的。”金辙见三个小孩都有点沮丧,忙过来安慰大家,先摸了摸壮壮的头,又将双胞胎一手一个抱起来哄:“没关系啊,姐姐只有一只狮子,你们两人有五只狗狗呢,你们比她富裕多啦。” 两兄弟对视一眼,本来不能和女神一样挺失望的,被大伯这么一说又觉得女神好可怜,于是同时回过头安慰壮壮:“姐姐不要难过唷,抖抖喜欢你。” 算术天才金先生不知道怎么一拐弯就弄明白了复杂的除法,挣扎下地去拉壮壮的手:“我们把三胖送给你,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宠物啦!” “真的吗?”壮壮惊喜莫名,弯腰搂着三胖的脖子问金辙,“总统可以把金三胖送给我吗?” “可以可以。”金辙把自己送给她……爹都愿意,哪里还会舍不得一只狗,再说双胞胎都发话了,他这个当大伯的可不能折侄子的面子,“回头我跟你爸爸说,要是他愿意,回家的时候我让特勤给你把三胖带过去。” “谢谢总统!”壮壮高兴地跳起来亲了一口金辙,又将双胞胎一人亲了一口,“谢谢哥哥和弟弟。” 两兄弟讨好了姐姐,顺利Get到“女神の吻”一枚,开心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家里所有的大人都过得轻松无比,有了壮壮的率领,双胞胎兄弟迅速懂事起来,争先恐后在女神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连当初把她拐来的巫承赫本人,都对这样的局面惊喜莫名——码蛋!这俩臭小子完全是“有了女神忘了爹”的典范,将来妥妥的赔钱货啊! 欢乐和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婚礼当天。 大清早,巫承赫就把三个豆丁叫了起来,排队洗好澡,让AI保姆给双胞胎喂奶瓶,自己带壮壮去餐厅吃饭。金轩忙着跟司仪熟悉今天的流程,以及客人的应酬问题。金辙则早早就起床了,雷打不动的晨训之后,披着浴袍在餐厅等女儿。 “行啦,你去照顾双胞胎,我来带壮壮就好。”金辙见巫承赫还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毛,立刻把他打发了,亲自给女儿倒牛奶,给吐司片抹果酱:“要橘子酱还是蓝莓酱?” “要肉肉!”壮壮最近已经能吃肉了。金辙闻言忙给她加了一小片烤鳕鱼,抹上千岛酱,加两片生菜,“你爸爸说不可以吃太多肉,就吃一片鳕鱼吧。”最近他殷勤地照顾女儿,趁机每天都能给沐打个电话,汇报壮壮一天的活动。沐对他仍旧是和以前一样恭敬,说到壮壮也没有任何芥蒂,只是每次挂线的时候都要非常客气地向他道谢:“给您添麻烦了,我女儿性子皮,您多担待,不要太纵容她。” 金辙每次都诚恳地表示壮壮乖极了,比双胞胎懂事一千倍云云,挂了电话却明白沐这是在提醒他:“我女儿”跟你没关系。 金辙前一阵每隔几天就要黑一次壮壮的个人智脑,知道沐每天都会登上来看他们的通话记录,所以再通话的时候就会刻意提一些暗示性的话题,比如“院长最近心情好吗?”、“你爸爸胖了瘦了?”之类,天气变化会告诉女儿“注意让爸爸加衣服”、“让爸爸多喝水”啥的。 有一次父女俩说起《白雪公主》童话故事,他还问壮壮:“有没有人追院长呀?爸爸有没有说要给壮壮找后妈?” 总之,金辙和壮壮十句对话里面,起码有一句是专门给沐说的,这么长时间了,沐何等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对他的意思? 但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沐愣是一装三不知,和他打电话依旧是极为官方的口吻,除了通报工作进程,就是关心女儿生活,再要么就是没完没了的道谢,搞得金辙十分郁卒——他不会是真的这么差劲,沐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上他吧? 也许应该再明示一下?金辙有些犹豫,竞选在即,政局不稳,他不想把沐卷进麻烦当中,但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老这么藏着掖着,将来稳定下来他去求婚,未免显得太过突兀…… 看着大口吃饭的女儿,总统阁下一腔柔肠几乎百转,把吞下去的三明治都拧成了麻花儿。 “总统我吃饱啦。”壮壮吃完鳕鱼三明治,扎着小胖手给他看手上的酱汁,“手手脏脏,我要洗白白。” “哦哦,我带你去洗白白。”金辙从纠结中醒悟过来,立刻带女儿去洗手擦嘴,然后带她去儿童房换衣服。沐是个极为心细的父亲,来之前给女儿收拾了二十多套衣服,每天上下午都是不重样的。每一套还配有配饰和发卡,上都标明了穿戴时间。金辙把标注着今天穿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发现是一套纯白色的缎面小礼服,小圆领、露肩蝴蝶袖,下面是精致的大摆裙,前短后长,前面只到膝盖上面,露出小孩玉雪可爱的小腿,后面却是曳地的花边,配上后腰浅粉色的蝴蝶结,又俏皮又隆重。 作为一名从小就喜欢玩“芭比公主爱美丽”的怪蜀黍,金辙猜测沐一定跟他有着共同的爱好——只有他们这样的“同类”,才能Get到为小朋友装扮房间和搭配服装方面的萌点。 比如巫承赫和金轩,就没有这样的审美,双胞胎的衣服永远都是那么单调乏味,连礼服都是他这当大伯的给买的。 唉,愚蠢的凡人注定无法理解他们这些神奇的天秤座…… 给女儿换上礼服裙,金辙打开个人智脑学着美发教程给女儿编头发,壮壮头发非常柔顺,和沐一样略有点卷,现在只长到过肩,披着有点乱,只有编起来才漂亮。虽然金辙的手不像沐的“七千万”那么巧,好歹也是玩枪械的高手,只花了一点工夫就给女儿编了一圈漂亮的鱼骨辫,用粉珍珠小夹子将碎发夹整齐,将耳后留的一小缕头发用电发棒(别问怪蜀黍为什么有这种东西)卷好搭在肩头,在鬓边别上一支带着露珠的浅粉色的玫瑰。 太美了!金辙看着粉嫩嫩的小女儿,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壮壮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臭美,一回头发现金辙眼含泪光,不明所以地拍拍他的肩膀:“总统你别哭,不能穿裙子没关系哒,你是男孩子嘛。壮壮爱你么么哒。” 金辙被她逗得笑了:“那你记住要一直爱我哦。好了,下楼去找双胞胎,让特勤带你们去客厅,今天有很多人来,你们都是主人,要帮我招呼大家。” “嗯!”壮壮点头,她从小就跟着沐满世界跑,参加各种学术会议,从来不怵生人,招待客人可有一套了。 金辙欣慰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回到自己卧室去换衣服了。 请柬上写的午餐时间是十一点,十点一过,宾客们就陆陆续续来了,来得最早的,不出意外是汉尼拔夫妇。 汉尼拔穿着远航军星将礼服,身姿挺拔,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脸上曾经被巫承赫划出来的那道伤疤已经彻底愈合,做过修复不大能看得出来了,只在光线极为明亮的地方才能看出与正常皮肤有轻微的色差。 莉莉兹没有穿礼服裙,也是一身远航军制服,只是没有戴军帽,一头长卷发不知为何剪得极短,看上去干脆利落,颇有点中性美。 他们一进门金辙就迎了上去:“哎呀可算把你们等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赶不上今天的仪式呢。” “路上发生了磁暴,飞船在半路滞留了两天,还好昨晚及时赶到。”汉尼拔与金辙握手,“恭喜你,总统阁下。” “同喜同喜。”金辙拍拍他胳膊,又向莉莉兹问好:“你好上校,好久不见,你好像又年轻了些,唔,新发型很适合你,现在别说那些毛头小子,恐怕连木兰舰队的姑娘们都要为你疯狂了吧?” 他不靠谱的恭维却让莉莉兹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您真风趣,总统阁下,不过我已经是毛头小子的母亲了。” “哪里,你看上去就跟马洛的姐姐一样。”金辙没羞没臊地继续拍马屁。汉尼拔头上都开始挂黑线了:“您再说下去我就要吃醋了,总统阁下。” “哈哈哈哈,瞧你说的,难道要我夸你像马洛的哥哥吗?”金辙拍拍他肩膀,“你已经是联邦最年轻的星将啦,就不要再觊觎联邦第一美男子的宝座,把它留给其他人吧,哈哈哈哈。” 汉尼拔也笑了起来,三人之间稍显局促的气氛立刻变得十分融洽。这时壮壮正好带着双胞胎过来,金辙忙道:“来来,见见孩子们,这是咱家的双胞胎。” 汉尼拔看到两个白白胖胖的豆丁,一向冷硬的面孔瞬间柔和下来,双眸流露出罕见的温柔,弯腰拍拍手:“来来,宝贝儿们,让爷爷看看你们。” 双胞胎有些莫名地看着汉尼拔,又看金辙,见他微微颔首,立刻异口同声道:“爷爷好!” 汉尼拔“哎”了一声,一左一右将双胞胎抱起来,嘴角的微笑变得十分真实:“真乖,爷爷有带礼物给你们,一会让人送去你们的房间。” 金辙抱着双臂感叹道:“天,一不留神你都当爷爷了。可恶,我们的辈分好像有点混乱。” 汉尼拔呵呵一笑,语带双关地道:“总统阁下,这点小便宜您就让我占一占吧,一点亏都不吃可不行啊。” 金辙哈哈大笑,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他知道汉尼拔在说什么,芝罘链星云之战,他让远航军把第二集团军的一半划给海军,汉尼拔始终认为自己吃了亏,这是在提醒他自己做出的“牺牲”。 “牺牲”就“牺牲”吧,金辙打了个哈哈,没有反驳,作为一个政客,他看重的是结果,只要汉尼拔接受现实,和他达成一致,他不在意背点儿人情债。 反正不一定要还,哈! 双胞胎皮肤细嫩,汉尼拔的军装十分挺扩,他们有点不适应,不一会就蠕动起来。汉尼拔逗了他们几句,就将他们放下地,道:“去玩吧,爷爷一会再陪你们玩。” 壮壮之前就领到了巫承赫的命令,今天两个豆丁归她管,于是走上来伸手拉他们俩:“走吧,我们去露台上喝果汁。” 汉尼拔才注意到站在金辙身后的壮壮,看到她的面孔,神色忽然一变,道:“这是……” “哦,忘记给你介绍,这是沐院长的女儿,嫣。”金辙对他惊艳的眼神十分受用,略带得意地道,“沐院长有事不能来参加婚礼,嫣是代表他爸爸来的。”又对壮壮道,“这是汉尼拔统帅。” “您好。”壮壮淑女地颔首,“统帅阁下。” “噢,你好,尊敬的小姐。”汉尼拔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称之为“惊艳”,几乎可以概括为“惊讶”了,良久才恢复平静,恍然道,“我记得了,上次在加百列沐院长身体不适,就是因为这个小宝贝吧?时间过得真快。” 一直没有吭声的莉莉兹忽然蹲下来,向壮壮伸出右手:“你好亲爱的,我是莉莉兹,很高兴认识你。” “您好夫人。”壮壮礼貌地和她握手,莉莉兹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孔,起身后对汉尼拔道:“很像是不是?” 汉尼拔脸色不变,眼神却是一凛。总统奇道:“像?像谁?” 莉莉兹微微一笑,道:“她很像巫承赫的母亲,总统阁下。” 124心事重重好闺蜜 壮壮像巫承赫的母亲? 金辙愕然,继而飞快反应过来,双眼微微一眯,哈哈笑道:“不是吧,这么巧?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揶揄地拍了拍汉尼拔的肩膀:“看来上校的怨念很大啊,汉尼拔,你也别老惦记着占我的便宜,好好补偿一下夫人才是嘛。” 莉莉兹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还没开口,汉尼拔已经转向她,温言道:“今天是夏里大喜的日子,逝者已矣,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好吗,亲爱的?” 莉莉兹嘴角翘起一个冷漠的弧度,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多心了,亲爱的。” 汉尼拔一笑,对妻子越发温柔,解释道:“唔,其实也没那么像,只是有点影子而已。你见过的,沐院长和夏里本就有两分相似。” 金辙的眼睛又是一眯,正好这时大门响了一声,有新的客人到来,他立刻打断了统帅夫妇的话:“啊,是国防部长先生来了,走走,一起去打个招呼。” 汉尼拔一回头,果然看到巴隆先生和夫人挽着手臂进来,给莉莉兹一个提醒的眼神,右臂一伸。莉莉兹沉默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带着得体的微笑往巴隆夫妇走去。她的狞猫亦步亦趋跟着主人,汉尼拔的黑栗雕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着三个孩子的头顶打了个旋,金色环眼冷厉地扫了一眼,才悻悻飞走。 小孩天生对危险有着出色的直觉,何况壮壮看到了汉尼拔凶悍的黑栗雕,等大人们走远,她立刻一左一右牵起两兄弟,往露台走去:“走啦,我们一起去喝果汁。” 小忠犬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嗯哒!” 楼上,巫承赫正在换正装,因为他和金轩都是军人,所以这次没有另外定做礼服,穿的都是各自的制服。金轩是上校礼服,他是全职军医中尉礼服,两人同属海军系统,军服颜色风格都极为相似,反倒有种情侣装的感觉,十分帅气。 “嘿,亲爱的,准备好了吗?”金轩忙了一大早,丝毫不显疲累,笑意盈盈地推开卧室门,看到巫承赫正在打领带,便过去帮他弄,趁机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好帅,我都不想放你出去见人了,真想把你绑在床上疼爱一千遍!” 巫承赫脸一红,往后闪了一下,斥道:“你给我注意点,今天人多,别大庭广众毛手毛脚的,太难看。” 金轩嘻嘻一笑,板起脸教训自己的巴巴里狮子:“听到没有,这里只有你长了毛手和毛脚,注意点!” 狮子无辜中枪,给主人一个嫌弃的白眼,滚到一旁趴着玩蝴蝶去了。自从巫承赫身份挑明,傲娇的小灯泡就不大喜欢隐身了,没事就趴在狮子头上COS蝴蝶结,或者蹲在巫承赫肩膀上假装饰品,会玩的不行。 “说你呢。”巫承赫哭笑不得,挥开金轩不安分的双手,自己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金轩在他身后给他比了个兔耳,道:“汉尼拔已经来了,金辙带他和巴隆先生去了书房,他们可能要谈正事,一会谈完了你过去打个招呼就行。” 提起汉尼拔巫承赫就心情糟糕,“嗯”了一声,问:“莉莉兹也来了吗?” “来了。”金轩说,“马洛也来了,她在跟马洛说话……对了,陈苗苗也来了,跟马洛一起来的,在楼下露台跟孩子们玩呢,你打扮好了快去见他,我看他大概有很多闺蜜的小秘密要向你倾诉。” “你胡说些什么!”巫承赫黑线,“谁跟谁是闺蜜?我们是好哥们!” “呵呵,随便你。”金轩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忽又神色一敛,道,“他好像和马洛走得很近,我看你是不是该提醒他一下?” 巫承赫脸色一沉,早在他被送进向导学校之前,就发现陈苗苗对马洛有点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感觉,一转眼快两年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虽然理论上讲汉尼拔的所作所为和马洛无关,将来就算远航军叛出联邦,只要马洛不回去依附父亲,就是无罪的。但血缘是无法抹杀的东西,作为汉尼拔的养子,他尚且要担忧自己的身份对金辙的影响,陈苗苗真要跟马洛有个什么,将来肯定要受政治上的牵连。 可是这个时候公开地提醒他真的合适吗?会不会他们只是有点小暧昧?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容易叛逆,挑明了会不会反而把陈苗苗推到马洛那边去? 巫承赫皱了皱眉,道:“我先去和他聊聊,探探口风吧,这种事他不说,我是不好劝的。” “都是朋友,尽到心就行了。”金轩说,“走吧,下去再说。” 两人打理好装束,一起下楼去招待客人,正好严令来了,金轩陪顶头上司说话,巫承赫打了个招呼就去了露台。 一年多不见,陈苗苗稍微长高了一点,还是从前那种甜心正太的感觉,娃娃脸看上去天真无邪,他正蹲在双胞胎面前给他们表演变手指的魔术,见巫承赫过来一下跳了起来:“学长!我可见着你了!” 两人紧紧拥抱,陈苗苗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自从巫承赫去通古斯,他们就只通过几次电话,后来巫承赫借调到NTU,两人就彻底断了联系,直到前两天筹备婚礼才恢复联络。巫承赫被他紧紧抱着,喘气都困难了,好不容易拥抱结束,道:“你不是吧,哪来这么大力气,我都快被你勒断气了。” “不会吧,我只用了一点点力而已。”陈苗苗完全继承了他老妈的特点,短小精干,力大无穷,虽然因为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者那么逆天,但比巫承赫这样的弱鸡向导厉害多了。捏了捏他肩膀,又比了比他头顶,感叹道:“天,学长你怎么都长这么高了,这不公平,难道向导学校伙食比阿斯顿医学院还好?” 巫承赫哭笑不得,他这一年多是长高了不少,毕业体检的时候身高已经一百八十公分整了,但未来人普遍身材修长,他这样的也就勉强能够到及格线而已,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过陈苗苗完全随了*娃,都二十岁了还不到一米七五,确实是太悲剧。 两人寒暄两句,双胞胎在露台呆腻了,闹着要去外面玩,巫承赫叫特勤带他们三个去花园里,关了露台通往客厅的门,总算安静下来。 “恭喜你,学长。”陈苗苗诚恳道,提起当年他们两个的地下恋情,唏嘘不已,“你们在一起太不容易了,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向导,那时候他们把你抓走,我真感觉天都塌了,King神知道了一定会疯掉。唉,还好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在一起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有今天。”巫承赫提起往事也是感慨万千,“蚱蜢空间站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活不了了,后来黑珍珠、通古斯,哪一次我都觉得我必死无疑,居然一次次都挺了过来,真是命大。” “就是,我听说前一阵第二集团军平叛你也参加了,是真的吗?受伤没有?”陈苗苗和普通小孩不一样,消息比较灵通,压低声音问道。巫承赫也不瞒他,点头道:“我参加了塔尔塔罗斯战役,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 “天,塔尔塔罗斯……那可是第二集团军的心脏地带,比天阙有过之而无不及。”陈苗苗对远航军内部结构多少有些了解,啧啧道,“学长你太胆大了,换了我肯定不敢去。” “是啊,我也是去了以后才知道有多危险。”巫承赫这话倒不是撒谎,他当初也没想到当特工还要卧底,还要空战,现在想起来颇有点后怕,“不过都过去了,金轩一直护着我,也没出什么大纰漏。” 陈苗苗点头,道:“没想到蓝瑟星将这么丧心病狂,居然想背叛联邦,莉莉兹夫人和马洛都被他连累惨了。” 巫承赫心中一动,问:“哦?他们也受到了牵连?”第二集团军叛乱事件的后续结果他只知道个大概——蓝瑟星将和他的两个儿子全部战死,妻子和大儿媳自杀,长孙女误中流弹,医治无效死亡,对于莉莉兹和马洛因此而受到的影响,倒是完全不清楚。 陈苗苗低声道,“莉莉兹夫人其实还好,她的木兰舰队一向忠于联邦,当初蓝瑟星将被困芝罘链星云,曾经向她求救,她断然拒绝,把求援信转发给了联邦。后来她主动请缨,单枪匹马上前线去向劝降,可惜没能说服蓝瑟星将。后来战后审查,军部没有怀疑她,还对她进行了表彰。” 巫承赫默默点头,对莉莉兹的忠诚度,他还是比较相信的。莉莉兹这个人三观非常正,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都从来不会打折扣。唯一一次保持缄默,是在加百列外环撞上汉尼拔企图标记他那次,但他能够理解她的做法,不把那件事捅出来,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马洛就不太好了。”说起马洛,陈苗苗一向阳光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他外公出事以后,校方曾经停过一段时间他的课,军方把他带走审查过几次,还好他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莉莉兹夫人和统帅也一直站在联邦这一边,所以折腾了一个多月他就复课了。” “军方也是例行审查,他是军校生,不至于对这种事想不开吧?”巫承赫观察着马洛的表情,试探着问他,“那他怎么不好了?为了审查的事心情不好?” “不,不是为了这个,他跟我说过,他理解军部的举动,换了他自己也会这么做的,而且军部的人对他很客气,校方因为汉尼拔统帅也没有为难过他。哎你不了解马洛那个人,他只是脸比较黑罢了,内心特别正直,真的,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他是统帅的儿子。”上下打量一番巫承赫,“说起来论圣母病你们俩还挺像,果然不愧是一个爹生出来的。” 巫承赫黑线,他的圣母病是上辈子带来的,先天的,马洛的圣母病估计是莉莉兹遗传下来的,至于汉尼拔……呵呵,全天下都圣母了,他也不可能圣母,他就是个撒旦! 陈苗苗并没注意到巫承赫的表情,两年了,他好不容易见到亲爱的学长,满腹心事可算有地方吐了,趴在圆桌上和盘托出,“马洛心里难受,全都是因为蓝瑟小姐!叛乱发生后医学院停了蓝瑟小姐的课,军部带她去审查,听说她在军部闹得很厉害,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来军部认定她对叛乱完全不知情,就把她送回了学校,谁知道她居然跑到战略学院,把马洛堵在教学大楼门口骂了个狗血淋头!” 巫承赫张大嘴巴合不拢,这姑娘真是一员猛将,慢说马洛根本就和蓝瑟叛乱的事没关系,就算有关,她现在家人全都没了,就剩下一个姐姐,聪明的话不是应该投靠汉尼拔,对马洛客气点儿,装无辜装可怜吗? “你知道蓝瑟小姐的公主病,本来就是晚期了,被军部审查了一圈,更是发了疯,骂马洛那个难听啊,什么没人性,什么冷血动物……马洛脾气好,任她说没发火,结果她得寸进尺,把莉莉兹夫人也骂上了。”陈苗苗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哎哟我擦,马洛那个人,底线就是他老妈,谁当他面骂统帅他都不会理,但谁只要敢说莉莉兹夫人一句不是,他得跟人拼命!当时我是不在场啦,听围观的同学说,马洛只听了一句就怒了,一个耳光把他小姨妈抽了两米远,指着她的鼻子叫她闭嘴,说她要再敢说莉莉兹夫人一句坏话,就把她送回真正的塔尔塔罗斯去见她哥哥!” 塔尔塔罗斯在希腊神话中有“地狱”之意,马洛这么说,弦外之音就是要送蓝瑟小姐去死了。巫承赫讶然道:“他真这么说?” “是啊。”陈苗苗瘪嘴,“你知道马洛那个人,一向不屑于动女人的,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气疯了。还好蓝瑟小姐比较识相,没有再说什么,哭着走了,不然马洛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巫承赫默默点头,越是马洛这样冷静优雅的男人,发起火来就越是可怕,他身体里流着汉尼拔的血,真要逼急了动起手来,怕是不会比他老爹更手软。 “从那以后马洛心情就一直不好,这都快半年了,还是一副棺材脸。”陈苗苗忧愁地趴在圆桌上晃脑袋,“虽然他一直就是个棺材脸,但我看得出来,他现在是真·棺材脸了,心里恐怕装的都是棺材板儿。” 巫承赫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忧郁而担心的目光,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不管马洛对陈苗苗是什么态度,陈苗苗恐怕已经陷进去了,只有真心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 “苗苗。”巫承赫犹豫了一下,道,“你很关心马洛?” “是啊。”陈苗苗没察觉他的试探,自顾自道,“马洛那家伙,看上去又坚强又冷漠,其实骨子里可柔软了,一点都不高冷,平时装出那副冷冰冰谁都不吊的样子,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他担心莉莉兹夫人,担心汉尼拔统帅对她不好,担心他爸后悔当初没有找向导……学长这件事请你一定不要说出去,马洛知道了一定会杀我灭口的!我也是那次跟他喝酒,他喝多了才说漏了嘴,说莉莉兹夫人应该离开汉尼拔统帅,异能者和异能者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到头来一定会后悔。” 巫承赫听得心惊胆战,一方面是没想到莉莉兹和汉尼拔真的已经面和心不合到了这种地步,一方面是没想到马洛连这种事都会告诉陈苗苗……这么说来,他们俩的关系实在是已经不浅了。起码在感情上说,已经不浅了。 “苗苗。”巫承赫打断了他的话,严肃道,“你跟马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你?” 陈苗苗愕然看着巫承赫,良久脸忽然一红,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啊学长,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经常在一起打球和喝酒,聊聊天罢了。”说是这么说,他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刻意回避着巫承赫的目光。 还好没有捅破……巫承赫稍微松了口气,道:“我就是觉得你说起他来很不同的样子,怕你……苗苗,你是*娃星将的儿子,他是统帅的后代,你们走太近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你懂吗?这样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他不能把汉尼拔的野心告诉陈苗苗,万一陈苗苗告诉*娃,而*娃又是站在汉尼拔那一边的,会给金辙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陈苗苗眉头紧蹙,显然心中十分难受,低声道:“我知道啊,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没有规定说星将的后代就不能交朋友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巫承赫一字一句地说。他知道陈苗苗看着单纯,但从小耳濡目染,政治敏感度是很高的,不会听不懂他的话。果然,陈苗苗压抑地笑了笑,道:“你多虑了,学长,马洛他喜欢女孩子,我也……算了不说了,我只是找你吐个槽而已,说出来舒服多啦,哈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他:“祝你和King神新婚愉快……不对你们孩子都快一岁了,不算新婚了吧,就祝你们多多益善好了,哈!” 巫承赫被他的“多多益善”雷了,接过礼物,道:“谢谢,也祝你早点找个女汉子,沾点儿男子气概。” “哇你太毒舌了吧!”陈苗苗捂心道,“这一刀插得也太狠了,不行我要把礼物收回来!”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只是成熟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的发生,注定每个人都会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花园的长廊里,莉莉兹正在和马洛谈心。因为第二集团军叛乱,上个寒假马洛没有回家,而是在军部接受审查,母子俩只能通过全息通讯联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很想你,妈妈。”年纪越大,马洛跟母亲反而越亲近,很多小时候都无法说出口的话,现在说出来却变得特别自然,“你还好吗。” “我很好。”莉莉兹慈爱地看着儿子英挺的面孔,大半年不见,马洛的身高几乎能都及得上汉尼拔了,频繁的军事训练让他的肩背越发厚实,四肢更加强壮,虽然才刚刚二十岁,却完全像是个成熟的男子汉。 “外公的事情……” “都过去了。”莉莉兹打断了儿子,“我很难过,我没能说服你外公,也许是我太大意了,早些年没有发现他的预谋。”说到死去的父亲,莉莉兹眼中泛起泪光,也只有在儿子面前,她才会这样真情流露,“我好后悔,如果我当年不是那么任性,如果我一直留在第二集团军,就不会……” “妈妈。”马洛扶住母亲的肩膀,“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不要自责,外公决定的事情,是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何况还有大舅和小舅他们,如果他们有一分理智,都不会做出背叛人类的事情。” 莉莉兹屏住眼泪,深呼吸,道:“我听说了你小姨的事情,马洛,你不要再理会她,我会想办法帮她的。” “我只是不许她污蔑你。”马洛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没有任何人对不起她,她享受着联邦的福利,却仇恨着忠于联邦的人,她脑子根本就有病,她被外公完全惯坏了!” “算了,她只是个可怜人而已。”莉莉兹说,“她的世界观已经扭曲了,想要改变很难,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活下去罢了……我们不说这个,说说你吧。下半年你就上大四了,明年毕业,你打算继续深造,还是进军队服役?” 马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我想进军队。” “哦?”莉莉兹诧异,“你成绩非常好,年纪又小,为什么不继续上学?” “在军队里能学到更多东西。”马洛说,“我可以继续参加学校的远程课程,我的精力完全够用,没必要非呆在学校里学习。” “好吧。”莉莉兹对儿子的能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又问,“那明年毕业你就回远航军来吧,如果不愿意去‘四分卫’或者‘木兰’,可以进‘斥候’舰队,‘斥候’下半年要重组,改造为全智能化宇宙舰队,你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不,妈妈。”马洛目光坚定,认真道,“我不想回远航军,我想留在联邦海军。” 125老光棍们不孤独 “什么?”莉莉兹愕然,“你要留在联邦?” “是的。”马洛道,“海军在征兵,将来要派多支舰队去外公原来的辖区驻防,我想申请去芝罘链星云巡逻舰队,那里以后必然会集结联邦最精锐的兵力。” 莉莉兹表情晦暗不明,沉默片刻,道:“马洛,我不赞同你留在联邦。”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马洛淡淡笑了笑,道,“你太多虑了,妈妈,没有人规定远航军的后代必须回到远航军,我只是想在最好的军团学习而已,爸爸当年不也在联邦军团服役过吗?” “但是他那时候没有一个做远航军统帅的父亲,马洛!”莉莉兹语重心长地说,她很清楚汉尼拔的野心,也清楚远航军和联邦之间的博弈,芝罘链星云之战,汉尼拔表面上占了便宜,取得了第二集团军一半的直辖权,但真正受惠的却是总统,因为他轻而易举就让海军取走了另一半!这是一百年来,联邦的兵力第一次可以和远航军抗衡,而严令的独立纵队就像一把楔子,刺在远航军的辖区里,时刻提醒着他们联邦的所有权! 但这些话她不能直白地告诉马洛,她要保护她的儿子,她要保护她自己,在必要的时刻,她还得保护汉尼拔。 “可我还有个联邦上校的母亲。”马洛坚持地说,“我还有我自己!我是阿斯顿的军校生,是联邦军官后备役,我想进入最好的军团。” 莉莉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良久道:“算了,离毕业还有一年,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回过头来想,马洛留在联邦也许是个好选择,远航军野心太大了,万一汉尼拔……她起码还能保得住自己的儿子。 马洛也没有就这件事和母亲再做什么争执,一年之内变数很多,没必要为不一定发生的事提前烦恼。他捋了捋母亲鬓边的一缕卷发,道:“为什么剪掉头发呢?你明明那么爱惜它们。” 莉莉兹笑了笑,道:“想换换心情,告诉自己从头开始,坚强一点。” “爸爸他……” “大人的事你不要多管了。”莉莉兹不愿提起和丈夫的私人感情,反问马洛,“你呢,在军校有没有交到女朋友?” “别逗了。”马洛夸张地笑,“整个战略学院哪有什么女孩子。” 莉莉兹奇道:“可是你们的男女录取比例不是5:1吗?” “那六分之一根本不是女孩子好吗?”马洛道,“是女汉子!” “哦哦,我总算知道我上军校的时候那些男生是怎么看我的了。”莉莉兹感叹道,“是不是在男生眼里我们这些女军校生都没有第二性征?”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她们怎么能和你比,你是校花好吗!”马洛勾着母亲的脖子拍马屁。莉莉兹抓住他的胳膊一个优雅的过肩摔,将他直接轮飞了,“让你瞧瞧什么是真·女汉子!” 马洛一个流畅的空翻,配合地被老妈甩了出去,稳稳落地,身上军装一丝不乱,视线余光扫过官邸的方向,眼神忽然一暖,道:“拜托,在同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莉莉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巫承赫和陈苗苗从台阶上下来。陈苗苗一出门就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很快目光落在马洛身上,冲他招了招手。马洛眼中流露出柔软的笑意,抬手回应陈苗苗,做了一个莉莉兹看不懂的手势,陈苗苗却明显看懂了,点了点头,搭着巫承赫的肩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娃的儿子?”莉莉兹问,“陈家的独生子?” “是,他是夏里的学弟,在念阿斯顿医学院,下半年就升大三了。”马洛说起陈苗苗眼神就十分温和,“他成绩不错,后年实习期,也想留在联邦,他爸爸已经同意了,不过他妈妈好像不大支持。” “你们关系不错?” “唔,我有教他打球,平时经常一起出去玩,他性格很好,也不嫌我闷。”马洛胳肘搭着母亲的肩头,晃来晃去说着,和之前提到公事时候的感觉完全不同,放松而快乐,“别看他长的小,力气很大,灵活性很好,和她妈妈一样,而且酒量超强的,经常把我灌翻。” “你们在恋爱吗?”莉莉兹忽然单刀直入地问。 “咳咳!”马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脸一下涨得通红,“你在说什么,妈妈,我们是好朋友!” “你说他的时候眼神很不一样。”莉莉兹平静地说,“我是过来人了,孩子,我看得懂你的眼神。” 马洛接不住她的目光,掩饰地低下头去:“没有的事,他喜欢女孩子。” “可是你喜欢他。” 马洛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良久道:“我记得你说过的话,妈妈,你害怕我像爸爸一样,被狂躁症改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也许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一直在控制我自己,可是……可是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你知道吗?” “哦,我的马洛。”莉莉兹心疼地抚摸儿子的头发,“我知道那种痛苦,曾经我也想过离你爸爸远点,不要那么爱他,可惜我没能做到,我是一个自控力很差的女人,所以你瞧,我今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妈妈,别说了。”马洛眼中流露出压抑的痛苦。莉莉兹看着儿子年轻而纠结的脸庞,心中的执念忽然间就动摇了,轻轻叹息,道:“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或者你应该听从你自己心底的声音,孩子,你已经二十岁,是个大人了。也许我之前说过的话并不对,异能者的一生这么短暂,干嘛要考虑那些五六十岁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呢,人生最好的年华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就算平安到老也终身遗憾。” 马洛有些茫然,看着陈苗苗和巫承赫离开的方向,隔了一会问母亲:“你在最好的年华选了最爱的人,你现在遗憾吗?” 莉莉兹脸色苍白,半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会好好考虑的,妈妈。”马洛垂下眼,心事重重地说道。 官邸二层的小书房,房门打开,金辙和汉尼拔并肩走出,一脸笑意地道:“你们能够达成谅解,事情顺利解决,我就放心了。你们可是联邦的左膀右臂,联邦的星域的守护神啊……” 汉尼拔淡淡笑着,点头道:“请您放心,总统阁下,我一定会和国防部长先生共同守卫联邦的疆界。” 巴隆先生跟在他们后面,替金辙带上书房门,什么都没有说,脸色却是十分放松,显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三人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走下楼梯,金辙带巴隆去露台上看他新培植的一盆荧光兰,汉尼拔想去找儿子说句话,转了个弯却正好碰上金轩。 翁婿二人打了个照面,金轩礼貌地颔首:“统帅。” 汉尼拔点了点头:“恭喜你,金轩。以后好好照顾夏里,我瞧他又瘦了些。” “我会的,请您放心。”金轩对他这样的“慈父”范儿实在恶心得够呛,“从塔尔塔罗斯回来以后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引发了一些原本的旧伤,还有思维创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带双关地道,“不过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他,您可以安心了,统帅。” 他刻意提起塔尔塔罗斯之战,意在指责汉尼拔当初放任四分卫舰队攻击他们的事情,当时偃师一再和四分卫联络,表明身份。之后“铳枪”和“音波”机甲身陷重围,也多次请求联络,可汉尼拔一直装聋作哑,无差别攻击。要不是“铳枪”误打误撞正好打中他乘坐的僚舰,估计他们四个人早就被轰成碎片了。 不过后来金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铳枪”压制汉尼拔的“星将”机甲,四分卫发联络要求他放人,说是“误会云云”,他也来了个不吭声,直接关闭通讯系统,二话不说戳穿了汉尼拔的座舱。 战争结束后军部对这桩“乌龙”事件做过详细的调查,汉尼拔给出的理由是他因故乘坐僚舰,没有接到旗舰发来的通讯,所以误以为特工组是敌人。而金轩也是以“通讯系统损坏”为由,声称没有收到对方任何通讯请求,反而倒打一耙,说因为受到四分卫的猛烈攻击,以为汉尼拔跟蓝瑟一起背叛联邦,所以想一剑把他戳死。 军事法庭上汉尼拔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因为金轩的原话就是“任何意图背叛联邦的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一剑戳死,汉尼拔统帅也不例外!”说完还一本正经地向汉尼拔鞠了个躬,“冒犯了,统帅!” 由于他说得掷地有声义正词严,汉尼拔不好指责他什么,只能跟着旁边的人给他鼓掌——没错这货演技太好了,就因为这句话赢得了旁观席上经久不息的掌声。 遇上这样演技特别好的杂碎,真让人心塞……汉尼拔看到金轩那张帅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就浑身难受,对于他向自己宣布对巫承赫的所有权——“不再让人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他”什么的——已经倒胃口得不想理论了,冷冷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但愿你说得出,做得到。” 金轩高傲地挑眉:“您尽管拭目以待。” 火花四溅的会面匆匆结束,史上最不像翁婿的两个男人分道扬镳,汉尼拔走向长廊寻找儿子,金轩则去花园寻找自己的新郎官——午餐会马上就开始了,他们还得应付一个简单的仪式。 “女士们先生们。”几分钟后霍伯特先生走上礼台,笑意盈盈地敲了敲酒杯,他是今天的司仪,负责一些简单的串场和讲话,“请大家静一静,金轩上校和巫承赫中尉的婚礼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家纷纷聚集到草坪上临时搭建的午餐会现场,霍伯特向众人的莅临表示了感谢,然后请婚礼的主办人,金辙总统上台讲话。 “欢迎大家今天参加这场午餐会,我仅代表统帅和我自己,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为新人送上祝福。”金辙一反平时圆滑优雅的模样,看着站在一旁的弟弟和弟媳,脸上堆满了朴素的喜悦,感慨道,“大家都知道,金轩是我的弟弟,但从小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的儿子也差不多。今天巫承赫成为金轩的全职军医,成为我们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将来还要辅助金轩为联邦舰队服务,我的心里特别激动!在这里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汉尼拔统帅,请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这小子照顾好你儿子的,不然我一准揍得他满地爬!” 众人哄堂大笑,没料到一向优雅的总统阁下新婚致辞居然如此简单粗暴。但就是这么一番简单粗暴的表达,现场气氛一下亲切起来,连一向高冷的NTU总司令严令都在下面起哄:“没问题,总统忘了还有我呢,我会督促他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巫承赫窘得都想把头塞到草皮下面去了——虽然他和金轩是公平的婚姻,但因为他是向导,在法律上属于从属的一方,所以确实跟“嫁出去”差不多,金辙这番话说出来,好像他从统帅的儿子变成了总统的弟媳。 等等,也许这就是他的用意吧?巫承赫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金辙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无论是以什么口气什么方法说出来,绝对有着特殊的用意。从此以后,恐怕大家都会把他跟汉尼拔划出界限,和金氏兄弟归为一国了吧?视线扫向汉尼拔,果然他脸色有些淡淡的不虞,显然也是听出了金辙的言下之意。 “鉴于他们已经在通古斯举行过婚礼,我们就不进行什么繁琐的仪式啦。”金辙等大家笑声稍歇,又道,“那什么,时间太长了孩子们也耗不住,我的侄子们都已经饿了呢。”指了指抱着孩子的特勤,“给他们弄点奶瓶来吃吧,可怜的小家伙,等着两个爹结婚,把午餐都给耽误了。” 大家刚刚笑完一拨,被他一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纷纷看向两个玉雪可爱的双胞胎,两兄弟完全不知道大家在笑啥,光觉得人多热闹很开心,听大伯说“弄点奶瓶”,立刻高兴地鼓起掌来:“粗奶奶!” 上流社会的聚会,难得遇到这么掉节操的场面,好多人笑得肚子都疼了。金辙在大家的笑声中走下礼台,换霍伯特上去,国务卿先生跟着大家笑了一会,拍拍手道:“好了,既然总统先生说快点开饭,那我们就跳过一些繁琐的桥段吧。”从兜里掏出一张清单,低声咕哝:“跳过、跳过,这个也可以跳过……于是下面请两位新郎上台,发表一下感言我们就可以开饭啦!” 众人鼓掌叫好,金轩拉着无地自容的巫承赫走上礼台,保持着一贯的高冷作风,简单道:“谢谢大家,我们会努力幸福的。” 巫承赫已经出离窘迫以至于完全说不出话了,混乱地跟着金轩鞠了个躬,就想下去。结果下面不知道是谁在起哄,忽然喊:“上校还没有吻新郎呢,就这么算了吗?” 有金辙“珠玉在前”,现场已经完全没有上流社会的装逼范儿了,一片欢快的市井气氛,那人话音未落,大家便跟着喊了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巫承赫真想立刻消失在观众面前,但金轩紧紧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拽回了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亲一下好了,这可是在结婚呢。” 巫承赫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结婚场面,脑袋已经有点晕了,懵懂地点头,本以为金轩沾沾唇就算了,没想到金轩捏着他的下巴直接堵住了他的嘴,舌头飞快地伸进他嘴里戳了一下他的上颚,才将他松开。 虽然他们双唇接触时间极短,乍一看像是只亲了一下,但有点经验的人都看出金轩刚才是舌吻——巫承赫嘴唇上的水渍就是证据!于是现场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为金上校二到极致的行为表示鼓励。 巫承赫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上颚是他的敏感点,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一戳,浑身都跟过了电一样,本就发红的脸庞瞬间红成了煮熟的虾,半晌才飘下了礼台,强忍怒火暗暗发誓:今晚要让金轩和他的蠢狮子跪榴莲跪到天亮! 西式草坪婚礼愣是被金氏兄弟搞出了中式喜宴的热闹,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巫承赫都没顾得上和金轩算账,他先是被金轩拉着和各种各样的高官敬酒,然后被陈苗苗拉过去和几个医学院的同学碰杯,最后又被NTU原特工组的人拽过去说话。长弓、千花和偃师今天都来了,平叛战后他们将继续留在NTU服役。音波和小山一美已经去了海军科研基地,无法参加今天的婚礼,只给他们捎了礼物过来。 因为小山一美多年来一直负责胚胎干扰剂的研发,这个月他们两夫夫被调入了海军和圣马丁中心的合作项目,于是音波继“史上第一位军衔低于向导的异能者”桂冠之后,又荣膺“史上第一位辅助向导工作的异能者”称号,彻底沦为小山一美的附庸。上个月他的儿子塔塔出世,由于小山一美是隐形向导,塔塔暂时未被检测出向导基因,也没有送去通古斯向导学校,而是在人工子宫中跟随两个父亲去了海军科研基地。 欢乐的午餐会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宾客们才纷纷告辞离去。巫承赫被彻底灌醉了,连送客都是金轩半扶半抱着完成的,送完最后一拨客人,立刻像软面条一样出溜到了地上,被金轩扛到卧室去睡觉了。 金辙吩咐特勤指挥工人清理现场,将三个玩累了的小孩送到儿童房洗漱换衣服,一个一个搁到床上去睡觉,等一切安排妥当,天也黑了,才独自去了小书房。 书桌上的电子相框滚动播放着壮壮的全息相片,小姑娘吃饭的样子,睡觉的样子,抱着金三胖笑的样子……每一张都那么天真可爱。相片循环到最后,是几张沐和壮壮的合影,那是总统阁下偷偷从女儿的智脑里偷过来的,合影上沐的表情沉静而温柔,黝黑的眸子注视着女儿,微微卷曲的短发盖着白皙的后颈,虽然已经是中年人了,却有种少年一般干净清澈的气质。 金辙点开一张合影,将沐的脸放大,默默看了一会,又打开了刚才婚礼上巫承赫的一张单人照片。 太像了,越看越像,从前巫承赫年纪小没长开,还只有三四分相似,这两年成熟了一些,某些角度看上去简直跟沐一模一样。金辙脑海中回响着莉莉兹的那句话:“她很像巫承赫的母亲,总统阁下。”虽然他当时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心里并不这么认为,如果说长得像还可能是巧合的话,那量子兽绝对不会是巧合!巫承赫是个隐形向导,量子兽是伊卡鲁幻色蛱,沐的量子兽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但很显然也是拟态能力极强的隐形物种。 金辙曾经试图诱哄壮壮把沐的量子兽供出来,他们父女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沐不可能隐藏得那么好,不露出一点端倪,但壮壮却是一问三不知,甚至连沐知不知道她有“黄猫”都说不清楚! 壮壮已经一岁半了,逻辑思维比得上普通小孩三岁的水平,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正常,以金辙多年特工经验来看,应该是受过思维暗示。而这个世界上,隐蔽性最强,暗示性最强的向导,是伊卡鲁幻色蛱向导。 以此推断,沐无论是外形还是量子兽,都和巫承赫极为相似。他的女儿,也长得很像巫承赫的母亲。 华裔有一句老话:养儿像舅舅,生女像家姑……金辙打开一份隐藏的档案,那是刚刚发现沐是向导的时候他让人查的,里面除了沐的官方资料,还有其他一些和他有关的记录,所有细节按时间轴排下来,基本可以还原沐前半生的真实经历。金辙就是通过这个彻底确定沐曾经在十八岁那年到过自己被困的小行星。 沐是一出生就被遗弃的,所以出生地点不明,但为他提供援助的医院注册地点在第二集团军星域内,说明他的父母很可能就住在那附近。而巫承赫的母族正好是那个地区有名的土豪。 沐出生在大屠杀结束前一年,可以理解他的父母在他出生后为什么把他交给赛亚娜的人,那应该不是遗弃,而是一种求助,巫家的财产可以资助自由向导组织,而自由向导组织,可以保证沐不被送去通古斯基地。那时候的通古斯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环境极为恶劣,向导们被送过去就是等死,根本不会有人为他医治严重的心肺畸形。 沐在赛亚娜的帮助下活了下来,治好了先天畸形,还上了医学院,这个阶段巫家应该也有资助,否则他一个孤儿不能可缴纳昂贵的医学院学费。他应该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然不会给自己起名叫“沐”——巫承赫的母亲叫“溪”,他们是兄妹,依照华裔传统都是泛“水”的,他大概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家族,才沿用了父母给他起的名字。 这样一来,就完全能解释他为什么一开始就对巫承赫特别好了。金辙关掉资料,又打开一份NTU交上来的报告,那上面有一些金轩在塔尔塔罗斯发现的证据,巫承赫的母亲就是死于蓝瑟研发的核污染武器,为了吞掉巫家的资产,弄死汉尼拔的私生子,蓝瑟几乎灭了巫家满门…… 沐和巫承赫都背负着沉重的家族仇恨,尤其是沐,五十年隐姓埋名,五十年挣扎生存,他得是有多强韧,多努力,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坐上了阿斯顿医学院院长的位子! 他的心里不仅仅只有仇恨,还有着对事业的追求,对弱者的悲悯,对向导的责任……他活得很累,很孤独,但也活得令人心生敬佩。 金辙默默注视着沐的影像,良久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盒子,黑丝绒上躺着一片残破的金属片,上面隐隐还有褐色的血渍。 那是三十年前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沐亲手取出来的,当时沐从他身上启出了很多弹片,但只有这一片不知道为什么掉进了他的衣袋里,一直被他保存到了今天。 金辙捡起弹片轻轻摩挲,良久将它重新放回盒子,揣在兜里走出了小书房。他要送给沐一个礼物,他要告诉他,那枚漂浮在他卧室磁浮碗里的弹片,并不孤独。 他们,并不孤独。 126表白实在掉节操 掉节操的婚礼之后,巫承赫足有两天是踩着棉花过的,别说让金轩跪榴莲了,连自己有几个儿子都有点数不清——他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 沐出差归来,打电话说要接壮壮回家。巫承赫酒还没醒,对着全息通话傻呆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直接叫了他一声:“大舅!” 沐安全运转了三十多年的小心脏差点当场就罢工了,还好巫承赫紧接就跟他道歉,又改口管他叫“爸”,说自己喝多了认错人了,还嘱咐他“照顾好我妈”、“没事别跟隔壁李大娘跳广场舞”之类。沐这才明白这货是喝大了,不知道把自己想象成了谁,在这儿发酒疯呢。 女王大人气了个半死,对着个醉汉又没法讲道理,只好把通讯又拨到了金轩那里,谁知金轩临时被叫到严令那里开会,有信息屏蔽,接不通,犹豫了半天,为了女儿不得已联系了金辙。 电话是打到金辙的第一秘书那里的,不过半分钟,金辙就亲自给他回了过来,用的是自己的私人线路,和壮壮经常通语音信息的那个。沐看到线路ID就觉得哪里有点违和,等接通通讯看到总统阁下的全息影像,眼皮子立刻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尼玛总统居然没穿衣服,是光着接他电话的! 几点了?沐怀疑自己的时钟走乱了,飞快修订了一遍才发现没错,现在是上午八点……于是这个点儿总统不应该在上班吗?为什么他老人家还光溜溜躺在床上? 沐窘得不行,不知道是应该挂断线路请他把衣服穿上,还是迅速把话说完拉倒。总统阁下却是没有一毛钱羞涩的意思,赤着上身从他的大床上下来,和颜悦色地问:“秘书说你有急事找我?” 要说金辙的身材,那还是很有看头的,异能者本就较常人健壮,他早年参军,从政后又一直有专门的体能教练,因此状态保持还算不错,肌肉结构强壮彪悍,古铜色肌肤紧绷结实,平时穿着正装不显,脱了衣服却有种野蛮的雄性美。 沐多年清心寡欲,看到他贲张的胸肌,刹那间眼神就恍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收住了心神,并告诫自己务必用看待人体标本的科学眼光看待总统阁下的肉|体。 随便扫了一眼,沐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金辙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左半边身子都被黑色的荆棘蔷薇纹身盖住了,但大体分布仍能看得清楚。沐的记忆力非常惊人,凡是他接手过的病例,只要看见真人,不用查历史记录他就能说出当时的治疗过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金辙身上有很多伤口的位置他非常熟悉,像是自己亲手动过一样。 “怎么了?”金辙等了两秒不见他说话,恍然大悟,拿下衣挂上的睡袍披在身上,道,“对不起,昨天工作太晚了,今早赖了一会儿床,到现在还没洗漱……抱歉我忘记你是男-。” 沐黑线,这特么是性别的问题吗?难道不是男-的话他老人家就可以随意光着膀子秀肌肉?他不是总统吗?节操呢? “没关系,您随意吧。”沐对金辙已经无语了,低调地摆了摆手,道,“抱歉打扰您休息,我之前给巫承赫打了电话,他还醉着,什么话也说不清楚,金轩又不在线。” “哦哦,巫承赫喝多了,昨天睡了一天,晚上醒来还拉着我叫爸爸,哈哈哈哈那孩子酒量太差了,发起酒疯来笑死人。”金辙抹了抹头发,道,“金轩去军部开会了,你有什么事吗?” 沐脑补了一下巫承赫逢人就喊爹的场面,不禁头冒青烟,鉴于面对总统阁下,按捺住了揍人的冲动,和颜悦色道:“是这样,我出差回来了,想接壮壮回家,她在府上打扰了不少日子了,承蒙您的关照。” “哪里,是她关照我才对。”金辙哈哈大笑,道,“自从有了她,双胞胎再也不敢欺负我了,哈哈哈哈!” 沐跟着淡淡笑了笑,道:“您太客气了,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是什么个样子,她也就是看着像个乖乖罢了,真闹腾起来,十个男孩子也比不上,您就不必再替她说好话了。” “我可没有替她说好话,她比我说的还要好十倍呢。”金辙丝毫不掩饰对女儿的喜爱,摸着头发笑了一会,叹道,“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就好了。” 沐的眼皮跳了跳,没吭声。金辙脸上笑容渐消,目光沉静下来,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谈谈,沐。”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沐不知为何心猛地跳了一下,道:“什么?” “自从上次在圣马丁见了壮壮,我就一直在通过语音消息和她联系。”金辙道,“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合适,但当时我发现她的量子兽刚刚现形,因为她意识力不稳定,可能对小东西造成了轻微的伤害,导致它经常消失,所以想帮帮她。” 沐一愣,没想到金辙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以为金辙会一直悄悄地和壮壮联络下去,毕竟作为精子捐献方是不可能得到孩子的监护权的,这大概是金辙能接近壮壮的唯一的方式了。 “我猜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就在沐猜测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真相的时候,金辙又抛出了一个炸弹:“我在她的智脑系统里看到了家长模式的浏览痕迹。” 沐眼皮又是一阵狂跳,前一阵发现金辙可能是壮壮的另一个爸爸,他就查过对方的资料,依稀记得金辙有一个信息方面的博士学位……于是他老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吗? 也对,一个连精子都敢给他黑箱的人,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不等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金辙一次性把炸弹都放完了:“如果你浏览过她和我的对话,就应该知道,她的量子兽是一只巴巴里狮子。”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和我一样,是一只巴巴里狮子。” 沐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想过金辙为什么要给他提供精子,为什么在知道他是向导以后不揭发他。一个多月前发现金辙和壮壮私下联系的时候,他甚至担心过金辙会不会以曝光身份要挟他交出女儿的监护权。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以为这些事短期内都不会发生,起码在换届选举之前不会发生,毕竟金辙还要利用自由向导组织,还要顾及赛亚娜在国会的影响力。万万没想到,金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向他发难,甚至连换届选举都不愿意等! 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什么迫使他如此迫不及待地和自己摊牌?沐又惊又怒,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蓦然抬眼,冷冷道:“于是,您想说什么,总统阁下?” 他的话从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隔着全息系统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冰渣一般冷冽的气息。金辙感觉自己人生之中最关键的考验已经到来,深吸一口气,道:“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沐,我是嫣的另一个父亲。” “呵!”沐怒极反笑,“请您注意措辞的严谨性,总统阁下,即使您说的是真的,也只能说您是我的精子捐献者!‘父亲’这个词儿太神圣了,如果每个精子捐献者都配拥有这个称呼,我们的联邦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不负责任的‘父亲’来!” 金辙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等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才发话:“对不起,是我的失误,我暂时确实不配这个称呼。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事实,或者说为你印证你心目中的猜想,我就是那个为你提供了精子援助的对象,嫣在血缘上讲,是我的女儿。” 沉默,沐的脸色极为苍白,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冷漠而尖锐:“是的,感谢你印证了我的猜想,总统阁下,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为什么要给我提供援助?是因为发现我是个隐形向导,对吗?两年前那次,在圣马丁研究中心,引发了我结合热的那个异能者就是你,对吗?那么你为什么不立刻向通古斯基地揭发我?反而一再替我隐瞒,甚至不惜在巫承赫被捕猎之后为我提供法律援助,支持我跟向导学校索赔?” “我不是……” “你不必回答,我不用你的回答,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做法。”沐越说越快,苍白的面孔因为愤怒浮上一丝淡淡的红晕,“联邦政府一直在寻找自由向导组织的核心领导者,黑珍珠事件之后你已经怀疑到了圣马丁中心,我的出现让你进一步确定中心在为隐形向导提供庇护。但你不想让我们的组织全面暴露在公众面前,那样等于要把一半的自由向导分给远航军,你要削弱远航军,壮大联邦军团,所以你必须让我们的组织以秘密的方式服从你的领导!我说得对吗?” 沐的话在一定意义上讲属于事实,但这些事实被他用毫无感情|色彩地语气说出来,比刀子还要利,比寒冰还要冷,说是诛心也不为过。金辙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暴躁,压制着自己没有打断他,太阳穴的青筋却隐隐暴了出来。 沐无视他越来越难看的表情,继续飞快地说下去:“所以你没有揭发我,反而通过各种方式向我们的组织示好,赢得我们的信任。总统阁下,我这么说并不是要指责你,站在联邦政府的立场上,我完全理解你的行为。虽然我只是个医生,但我也希望远航军能臣服于联邦的领导,人类能够保持统一,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着这个崇高的目标,我非常敬佩!”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话锋猛地一转:“但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就因为我是个向导,我是个男-,我想要一个孩子,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利用我,把我和你用一个特殊的关系绑定在一起?你以为这样,我和我的组织就永远都不敢背叛你?你太小看我了,总统阁下,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想象得那么龌龊,我不是政客,我永远只站在正义的一方,我不会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的信仰!我可以非常明白地告诉你,只要你站在联邦的立场上,只要你愿意为改善向导而努力,我和我的组织就会支持你!” “所以你真的太蠢了,总统阁下,作为合作者我必须奉劝你一句,想要别人的忠诚,你应该拿出点诚意来,而不是玩这种下流的手段!”沐冷笑着摇头,顿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把真相告诉我,难道你不应该等到换届选举以后吗?你既然对我的人品这么不放心,就不怕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翻脸,转而支持你的竞争者吗?” “因为你只猜对了一半。”金辙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因为我爱你。” 死寂,沐漆黑的瞳孔蓦地收缩,表情瞬间僵硬在了脸上。隔着全息系统,金辙看住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我没有揭发你的向导身份,确实是为了不把自由向导组织过早地暴露出来,我不想让任何一个自由向导落入远航军手中。但我之所以向你捐献精子,并不是为了要挟你,我只是强烈地想要霸占你,把你留给我自己!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能容忍别的男人拥有你,这种想法恐怕比你自己还要强烈!” 沐惊呆了,金辙的话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他每一个字都无法消化——这个男人在说什么?爱?占有?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们百分之一百的相容度吗? “出于客观的原因,我不能暴露你向导的身份,那样会给自由向导组织带来动荡,给联邦带来巨大的损失。出于主观的渴望,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和你结婚。”金辙努力平静下来,道,“但这二者是冲突的,我是总统,我不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标记你,同时隐瞒你的身份,一方面是因为我不能知法犯法,另一方面,我很了解我自己的性格,一旦标记了你,我一定无法忍受你在远离我的地方工作。而你的工作无论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 沐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神奇的对话,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他应该感谢总统阁下对他事业的支持吗,还是应该一个巴掌糊上去? “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愚蠢的方式来确定自己对你的所有权。”金辙一点不脸红地继续着他毫无节操的表白,“通过一些渠道我得知你在寻找精子捐献者,所以我对精子银行的后台系统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把自己列了进去,很幸运,我非常附和你的求助标准,和我想象的那样,你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的捐助。如你所说,我这样的做法太蠢了,但我不后悔我所做过的决定,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做同样的事情。” “……”沐已经出离惊诧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奇葩的表白……话说这他娘的是表白吧? 金辙顿了一下,接着道:“沐,你无法想象我对你的感情,那绝对不仅仅是信息素和结合热带来的本能,也不单纯是因为百分之一百的相容度,甚至不是因为你在自由向导组织中的地位,我暂时无法向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我已经五十八岁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顿了一下,他抬起眼帘,深沉而认真地看住沐的眼睛,“我现在不是总统,也不是异能者,我只是一个爱了你很久很久,久到你无法想象的普通男人。沐,我恳求你认真地考虑一下,成为我的伴侣,和我一起抚养我们的女儿。”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开口,静静等候沐的回音。 沐整个人都被总统阁下一拨一拨的炸弹给炸晕了,直到听到最后他说“共同抚养我们的女儿”才忽然醒悟过来,挺秀的眉毛猛地挑了一下,道:“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矛盾吗?总统阁下,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前似乎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我现在成为你的伴侣,你照旧无法解决原有的矛盾——我不能暴露身份,你不能违法,一旦我们在一起,我必然要牺牲事业依附于你,而现在海军研究机构和圣马丁的联合项目才刚刚上马。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原来的决定,忽然向我说明一切?” 他嘲讽地笑了笑:“让我猜猜看,是因为嫣的缘故吧?经过这一段的相处,你是不是觉得当父亲的感觉特别美妙,是不是觉得无法忍受她只属于我一个人?你作为她血缘上的父亲,却无法光明正大地让她叫你‘爸爸’,是不是觉得越来越痛苦?你看,总统阁下,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也不是件件都在你意料之中,你低估了我的人品,也低估了你自己的人性。不过我一点都不想为你的后悔买单,嫣是我的女儿,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可悲的捐助者,我不会成为你的伴侣,她也不会成为你的孩子。别以为你那套云里雾里的‘表白’就能把我搞晕,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过两年,见面不过一次,我不相信你所谓的‘爱情’从何而来,我也完全不感兴趣。我只能告诉你,不!可!能!” 金辙咬肌绷了一下,想要开口辩白,沐却迅速抬手打断了他,道:“从现在开始我严正警告你,总统阁下,不许再和我的女儿有私下接触,包括真实世界和网络,否则我将向法庭提出禁止令。你也可以无视我的警告,你甚至可以向通古斯基地举报我,把我抓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把自由向导组织供出来的,你只要让赛亚娜换个负责人,一切还能继续。” 金辙脸色大变:“我没有这个想法!” 沐冷冷一笑,抢着道:“别害怕,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又不是你,不会玩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会把孩子的监护权交给赛亚娜老师,相信她会保护好我的女儿。”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金辙试图解释这个误会,“我并不是要你立刻做出决定,我只是请你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是,我是很想得到女儿的监护权,但首要条件是和你在一起!你这一届的校长任期已经到了最后一年,再有半年就要换届了,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为我工作……” “我拒绝。”沐干净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容忍一个计谋百出的总统,我甚至欣赏你这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但我无法容忍我的后半生和一个阴谋家绑定在一起,不能容忍我的女儿有一个戴着无数张面具的父亲,你太可怕了,金辙,我消受不起!”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说出来,金辙有种浑身过电的感觉,虽然这句话的语境是这样的不堪。女王大人斩钉截铁地说完,不由分说切断了通讯,不留给金辙一秒钟的时间辩解,只在两分钟后追加了一条短信:下午六点之前请将嫣送回阿斯顿医学院我的宿舍。 全息影像消失在半空中,金辙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和沐通话时的姿势,仿佛那个强硬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向导的男人还站在他的面前。 良久,金辙魁梧的肩头微微垮下了一点,喃喃道:“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是的,沐一点都没有变,和三十多年前他见到的那个十八岁的少年一样,坚定、强悍,绝不屈服。他还清楚地记得沐成年那天的情景,他们被困在狭小的山洞里,沐陷入成年期的结合热,皮肤滚烫,气息缠绵,身体湿润得令人头皮发麻。然而就是那样的情况下,沐仍然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在他企图标记的时候侵入了他的意识云,差点把他撞死在了岩石上。 那个时候,沐才十八岁。 三十三年过去,沐对他还是这么狠,对他自己,也还是那么狠…… 金辙摸到外套口袋里的小盒子,打开,摸索着里面那片小小的弹片,很久之后怅然叹了口气,接通了特勤的通讯:“准备车,一小时后送嫣小姐回阿斯顿医学院她父亲那里。” 特勤领命。金辙换了衣服,将弹片装好,塞进衣兜里,往儿童房走去。 他必须让沐明白,自己所说的“很久很久,久到你无法想象”的那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把他们绑定在一起的,不仅仅只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还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三十三年的寻觅和等待。 127女王实在不好追 阿斯顿医学院院长宿舍,沐切断通讯,僵立在窗前,良久呼吸才平静下来。 大脑中愤怒的高烧渐渐冷却,他忽然感觉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好像一场梦一样,那些犀利的对白,步步紧逼的质问,一切都清晰而恍惚。他关闭智脑,试图让自己冷静,整个人却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半晌才挪到靠窗的沙发里,苦恼地支住了额头。 我都说了些什么?沐乱七八糟地回想着刚才与金辙的对话,当时他太愤怒,太激动了,情绪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嘴一张那些话就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此时此刻细细回忆,将纷乱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指着总统的鼻子骂了足足一刻钟,没给对方一分钟的工夫辩解,最后还挂了人家的电话! “阴谋家”、“蠢货”、“龌龊的政客”、“可悲的捐助者”……沐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着自己刚刚对总统的指控,浑身的汗毛一点一点地炸了起来。是,他平时是有点毒舌,说话喜欢戳人肺管子,但从来只限于对巫承赫之类比较喜欢的学生,面对上级,尤其是总统这种级别的人物,一向都是优雅得体的。 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威胁对方要申请禁止令……天,那可是总统,全联邦最阴险的政客!如果金辙被他触怒,真的把他的身份捅出来,别说禁止令了,他立刻就会失去对女儿的监护权,到时候只要金辙申请,就能把孩子夺过去! 向导天生善良胆小,即使沐这样的性格也无法违背本性中的懦弱,之前仗着一口气把金辙骂了个四脚朝天,现在那口气泄了,整个人都陷入了强烈的恐惧之中:完了,金辙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总统,他知道他的身份,他说他爱他……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孩子,金辙都会毫不犹豫地揭发他,把他送到通古斯! 壮壮落在金辙手里,他一定会受不了的,他会妥协,会服从,会自愿被标记,成为金辙的奴隶! 沐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的全部人生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他有应对恐惧最丰富的经验,但金辙给他的压力太大了,那个强壮的,凶悍的,用温文尔雅掩饰自己巨大野心的男人,仅仅是两年前在圣马丁短短一面,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仅仅是信息素和结合热,还有那种不动声色掌控一切的手段,都叫他不寒而栗。 愤怒过去,自责和后怕渐渐席卷了沐的内心,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那样决绝的态度,如果他稍微理智一点,姿态低一点,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金辙忍了两年,可见终究还是不愿意把他的身份曝露出来的,他本来还可以借着这一点拖下去,求助赛亚娜老师,或者干脆带着女儿逃走……但现在什么都晚了,他清楚地记得挂断通讯时金辙的表情,压抑的喘息,暴戾的眼神,还有眼底淡淡的红雾——天,他仅凭一番话就触发了总统的狂躁症! 可是孩子是他的底线,他无法忍受任何人用他的珍宝来要挟他,无法忍受任何人觊觎壮壮的监护权。涉及孩子他完全无法控制他自己! 沐痛苦地捂住了脸,他觉得得自己犯下了五十年来最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无法预测接下来金辙会做些什么,是揭发他,还是寻找别的方法要挟他,或者直接标记他——他们相容度太高了,一旦金辙强行出现在他周围,他完全没有把握抗拒那种焚毁一切的本能! 总而言之,对于这个脑洞开得丧心病狂的异能者,他完全束手无策。 整整一个白天,沐像个石像一样坐在窗前的沙发里,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连动都没怎么动,直到总统的特勤敲响了他的家门,才蓦地清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爸爸!”壮壮欢快地大叫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她早就开始想爸爸了,无论在总统官邸玩得多开心,只有爸爸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沐抱着女儿,短短五六天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半天才勉强压住了喉咙里一直哽着的那股气,和颜悦色道:“壮壮有没有很乖?在小巫哥哥家有没有淘气?” “我超棒哒!”壮壮的小胖胳膊吊着他的脖子,摇头晃脑地问他,“爸爸有没有很乖?出差的时候有没有淘气?” “爸爸也很乖。”沐亲亲女儿的脸蛋,对等候在门外的特勤道谢:“麻烦你了,这么远送她回来。” “不客气,院长。”特勤微笑着将壮壮的旅行箱推到玄关,又放下一大包东西,“这是总统金上校给嫣小姐准备的礼物,巫先生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大概过两天会带双胞胎来看您。” “太破费了,替我谢谢总统和金上校。”沐淡淡说着。特勤又大致交代了一下壮壮这两天的情况,便离开了。沐将女儿抱进客厅,壮壮一落地就转了个圈儿:“爸爸我美不?新裙子漂不漂亮?” 沐这才注意到女儿穿着一身浅绿色纱裙,并不是他之前准备的衣物,猜测是金辙给买的,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漂亮,有没有谢谢总统伯伯?” “有的哦。”壮壮臭美地转来转去,摸摸自己的头发,“新发卡也是总统送给我的哟。” 她头上别着一个绿宝石桃心发卡,周围镶着透明碎钻,非常精致漂亮,和裙子相得益彰。沐心中像梗了鱼骨头一样难受,但对着女儿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妥——毕竟金辙是她血缘上的父亲,不管之前他话放得多狠,终究还是要给他们父女之间留一线,万一他被……壮壮很可能还是要跟金辙过。 “都很美。”沐勉强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壮壮的头发编得十分精致,和他之前送她去总统官邸之前是同一种发式,大约又是总统的手笔,巫承赫是没有这样细心的,最多给她扎个马尾辫。 无论如何,金辙对壮壮的喜爱是真的。沐这样安慰自己,对壮壮道:“好了,帮爸爸把你的行李拖到房间,我们一起整理一下,还有你的新玩具,都要归类收好。” “爸爸歇会吧。”壮壮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你是不是累坏了?出差好辛苦呀,你脸好白眼圈好黑。” “是吗?”沐摸了摸自己的脸,早上一回来就跟金辙打电话,一整天没吃没喝,脸色一准好不了,点了点头,道,“确实很累呢,不过看见你就完全不累啦。” “嘿嘿,我是可爱乖宝宝。”壮壮窝在他怀里揉来揉去,把他的衬衫都揉皱了,小胖手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蹭脸,“院长我给你刮胡子吧,我是刮胡子小能手噢,总统都夸我呢。” 沐表情一僵,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微笑:“好啊,一会洗完澡你给爸爸刮胡子。” 父女俩腻了一会,拖着箱子去儿童房收拾衣服,沐将女儿的衣裙分类挂好,又将新得的玩具归置整齐,壮壮忽道:“爸爸,我可以养一只狗狗吗?” “嗯?”沐诧异,“狗?” “对哟。”壮壮打开自己的个人智脑,投影出金三胖的全息影像,“总统送了我一只狗狗,它叫金三胖,我想把它带回家,可是总统说必须经过爸爸的同意才可以,爸爸我可以带它回家吗?” 沐看着投影里的小秋田犬,蹲下来耐心地跟女儿讲:“壮壮,养宠物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它是有生命的,和你那些玩具都不一样,不能喜欢的时候玩,嫌烦了就收在箱子里。你养了它,就得把它当家人一样,给它吃,陪它玩,负责一辈子。爸爸工作忙,照顾你一个人已经很吃力了,分不出精力照顾狗狗。你每天要上幼稚园,狗狗一个人呆在家里会非常孤独,我们不能很好地照顾它,所以不能养它,你懂吗?” 壮壮愣愣看着他,一脸失望的表情,就在沐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哭闹撒娇的时候,却惊讶地看见她点了点头,虽然泫然欲泣,却没有哭出来,扁着嘴道:“我懂哒,爸爸太忙啦,要照顾壮壮,还要赚钱,那我不把狗狗带回来了。” “乖。”沐心疼的不行,摸摸女儿的小脸蛋,“等你再长大一点,爸爸不用当院长了,咱们再养一只一样的狗狗好吗?” “不用啦,我已经有金三胖啦。”壮壮摇头,“总统已经把三胖送给我了,他说如果爸爸没有时间养,他会帮我养好三胖的,等我放假的时候会让特勤叔叔带我去总统官邸看它。” “哦。”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金辙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和壮壮建立了这么多的联系,这么多的小秘密……顿了一下,问:“总统还说什么?” “他还说爸爸很辛苦,让我要乖乖的,不许因为狗狗惹你生气,不然金三胖就不喜欢我啦。”壮壮皱了皱鼻子,道,“三胖才不会不喜欢我呢,我每天都喂它吃大骨头,它最喜欢舔我的手啦。” “是啊,你这么乖,三胖不会不喜欢你的。”沐附和着女儿,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欣慰,壮壮越来越懂事,越来越有自己的是非观,金辙并没有一味地溺爱孩子,而是在一定的范围内耐心地教育她,呵护她。他不但是一个优秀的总统,还可能是个优秀的父亲。 只是,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沐握了握拳头,指甲抠住掌心,发出淡淡的刺痛。 父女俩收拾完东西,一起七手八脚地做了晚饭,饭后照顾了植物,又玩了一会游戏,才洗漱睡觉。沐给女儿换上柔软的睡裙,将她塞进被窝,把她心爱的丧尸王和绿巨人一左一右摆在她枕边:“爸爸还有工作要做,你乖乖睡觉好吗?” “院长晚安!”壮壮搂着她的黄猫跟沐挥爪,“我和淘淘会乖乖哒。” “晚安。”沐亲吻了女儿的额头,刚要走,壮壮叫住了他:“哎呀,我忘记了,我的兜兜里有总统带给你的礼物,你记得取出来哦,不然放进清洁机就弄坏掉啦。” “礼物?” “是哦。”壮壮说,“他说我不能看,只能给你,爸爸好朋友要懂得分享哟。” 沐心事重重地笑了笑:“爸爸都没说要分享你的玩具和新衣服呢。” “爸爸是男孩子,男孩子穿裙子羞羞!”精明的萝莉立刻转移话题,抱着黄猫钻进被窝不吭声了,对自己所有的东西她都有着强烈的领地意识,即使父亲也不能侵占,这是巴巴里狮子异能者的天性。 沐调暗灯光,离开了儿童房,壮壮换下来的衣服都堆在洗衣篮里,他从里面翻出裙子,在小兜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 是什么?他拿着盒子回到卧室,坐在床沿上点开电子锁,电子锁投影出一个简单的数字键盘,提示输入密码。沐输入了壮壮的生日,不对,换了壮壮进人工子宫的日子,也不对,最后试了他和金辙第一次在圣马丁见面的日期,这次对了。 盒盖弹开,里面的黑丝绒垫上躺着一片不起眼的弹片,沐有些莫名,捏起弹片看了看,茫然不知何意,刚要将它放回原处,整个人忽然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捏着弹片的右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沐喃喃自语,漆黑双眸闪烁着震惊的光芒,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手中的弹片,仿佛那块污迹斑斑的金属长出了什么花来。僵立少顷,他飞快将弹片装进盒子,揣进裤兜,连睡衣都顾不上换,披上外衣往停车场跑去。 直到坐上小飞碟,沐才想起孩子还在家里,忙启动了房间的童锁,又打开儿童房的监控,看到壮壮已经睡着,才安心启动引擎,往约克市飞去。 凌晨一点,沐到达约克市的家中,他打开大门,大步冲进卧室,拨开斗柜上挡在磁浮碗前面的电子相框,轻轻将飘在碗里的那片弹片拿了下来。 两片弹片静静躺在他掌心里,一片是三十三年前他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的,一片,是金辙让壮壮转交给他的。不用任何鉴定,沐都可以肯定,这两块弹片出自同一枚光雷,一枚在三十三年前爆炸的光雷。 天!他没有死! 沐捏着两块残片,心跳疾如擂鼓,三十三年了,他一直为了杀死那名异能者而自责,任何心理医生都无法让他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释怀。多少次他偷偷查证那个人的身份,多少次他在噩梦中惊醒,刚刚考上医学院的时候,他甚至无法面对血液和尸体……他一直以为那人死了,却没想到他还活着,非但活着,还一路青云直上,成了总统! 他总算明白金辙为什么说“我是一个爱了你很久很久,久到你无法想象的男人”,是的,三十三年,太久了,久到匪夷所思,久到占用了他们彼此生命的三分之二! 沐握着弹片,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将瘦削的身体蜷成紧紧的一团,先是呵呵地笑了起来,继而抑制不住流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痛苦,那个无辜的异能者还活着,那个用身体替他挡住弹片的男人还活着,但那个男人现在却成了他女儿的另一个父亲,就在十八个小时之前,跟他亲口说了“我爱你”。 沐捂着脸跪坐在地上,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天上午金辙跟他通话的情形,当时他太紧张,太愤怒,以至于大脑有些空白,并没有听进去金辙的那些话。现在再仔细琢磨,他开始相信金辙说的是真的,金辙说爱他,爱了他很久,等了他很久,都是真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就因为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吗?金辙是总统,背负着联邦的未来,不可能和他秘密结婚,他们俩在一起,就意味着他必须曝露身份,离开阿斯顿医学院,脱离自由向导组织,成为总统的向导,联邦第一伴侣。 那么他的理想呢,价值呢?他是阿斯顿医学院的院长,是自由向导组织的负责人,他真的可以丢下这一切,成为一个异能者的附庸,像千千万万个注册向导一样被剪去羽翼,成为圈养的宠物吗? 金辙说他爱他,但爱是什么?是信息素、结合热,还是他们基因片段中镶嵌的兽|性片段? 他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不会为了一个让自己发|情的男人就放弃一切,甘心情愿成为对方背后的影子!他已经五十二岁,历尽千辛万苦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肩头背负着自由向导组织的责任。他负责的胚胎干扰计划刚刚上马,他必须贯彻自己毕生的理想,为改变向导的生存环境继续努力! 金辙还不是一样吗?为了得到自由向导组织的支持,他可以忍受狂躁症带来的痛苦,可以忍受让自己的向导为别人工作。要不是因为壮壮,可能到换届,到远航军叛乱,到自由向导组织彻底归于联邦,他才会跟自己挑明真相。 沐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惨笑了起来,那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他忽然发现他和金辙是一种人,他们从相识就是一场错误,一个差点失去自由,一个差点失去性命。他们背负着各自沉重的命运,走到今天已经失去了率性的资格,一切的选择,都只能是权衡之后的结果。 沐忽然特别羡慕巫承赫和金轩,那才是真正的爱情,年轻,冲动,不顾一切,无视世俗与法律,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和对方在一起……金轩是幸运的,他有金辙,无论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金辙都会把他扳上正途,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沐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可惜,他和金辙没有这样的幸运。 沐在约克市的家里枯坐到凌晨,直到第一线曙光从落地窗外升起,才给金辙的私人线路发了一条信息。信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片刻之后金辙拨通了他的线路,沐犹豫了一会儿,接通了。金辙没有开视频,只有声音从那头传过来,低沉而沙哑:“不用对我说对不起,那时候你只是为了自保。我说我爱你,是真的,这件事我思考了整整三十多年,你尽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今早我说要和你在一起,可能有些突然,不过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你同意,我会让赛亚娜换个人负责胚胎干扰项目,在阿斯顿医学院换届之前,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交割手续,筹备婚礼,通古斯那边我会……” “对不起。”沐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 金辙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我保留追求你的权利,沐,我会一直等你,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在我死去之前,你还有十年的时间考虑。” 沐的心脏猛地一跳,想起昨天上午他们通话时金辙眼底淡淡的红雾,金辙已经快六十岁了,正常异能者七十岁左右会狂躁频发而死,如他所说,还有十年…… “请你不要回答我。”金辙低声说,“请让我将你的沉默当做默认吧。” 他语气极为萧索,几乎带着卑微的恳求的意味,沐的话哽在嗓子眼里,憋得眼眶都红了,终究没能说出来,给他了想要的沉默。 “早安,快点回双子城吧,孩子快要醒了。”金辙温和地说,“再见,沐。” 通讯挂断,沐将脸埋在膝盖上,哑声说:“再见,金辙。” 星历856年中,远航军和海军对于芝罘链星云的争端在总统金辙的调停下顺利解决。一个月后,海军独立纵队正式成立,原NTU总司令严令调任纵队星将,率领海军第六、第七舰队远赴天阙空间港驻防,金轩作为舰队长与之随行,巫承赫身为金轩的全职军医,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前往。 两个月后,独立纵队三大舰队重组成功,上校金轩率领“天槎”舰队赴芝罘链星云防线巡航,严令率“星槎”舰队留守天阙,另有原第二集团军印度裔女舰队长拉蒂卡准将,率领“月槎”担任星际巡逻。 第一集团军则拆分了原“斥候”舰队,将五分之一的“四分卫”与二分之一的“斥候”合并,组成新的“擒杀”舰队,负责在芝罘链星云的另一端巡航,与金轩的“天槎”遥相抗衡。 至此,远航军与联邦军团军力均分,以芝罘链星云为界,对抗之势渐成。 秋季总统换届选举,金辙以大票数优势获得连任,国会、最高法院和国防部都对他在任期内的成就做出了极高的评价,就连远航军统帅,也对他的政绩给出了极大的肯定。 秋高气爽的清晨,总统就职演讲在“铁翼”大厦前举行,因为他是单身,所以第一夫人的座位是空着的,但就在演讲前五分钟,他的特勤将一名特殊的客人安置在了那个位置上。 壮壮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会议,颇有点紧张,不时小心地扯一扯自己的小裙摆,她今天穿着海军蓝背带裙,配着简单的白衬衫,只在领口和袖口滚着浅蓝色的荷叶边,又可爱又庄重。 “别紧张亲爱的。”霍伯特先生就坐在她身边,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你都紧张的话,那总统可就更紧张啦。” “我没有紧张啦。”壮壮立刻做出一脸淡定的表情,隔了一会,心虚地动了动小屁股——她又在尿裤里解决了一次。 钟声敲响,金辙大步走上演讲台,他今天穿着深灰色正装,像往常一样戴着蓝钻袖扣,只是打了一条海军蓝的领带,与壮壮遥相呼应。第二次就职演说,金辙早已驾轻就熟,非常熟练地就将拟定好的讲演稿给讲完了。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金辙面带微笑静等片刻,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道:“众所周知,我多年来一直独身,今天,我要宣布一个消息。” 全场安静下来,这个话题太过八卦,所有人都静静等着他说下去。金辙顿了一下,道:“我决定从即日起结束我的单身生涯。” 全场愕然,连霍伯特都愣住了,这时一名记者提问道:“您要宣布婚讯了吗?总统先生。” “不。”金辙拄着桌面认真地回答,“我爱的那个人,至今尚未回应我的求爱。”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新闻给炸晕了,记者激动地追问:“能透露一下对方的姓名吗?” “不能。”金辙说,“我只能透露他的性别,他是个男性。” “既然他还没有回应您的追求,您为什么要在今天提起这件事?” “我想在这个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时刻向他表白。”金辙站在总统就任的演讲台上,“我想在这里告诉他,过去的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对我来说有如此的重要,经过多年思考,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的考虑,我发现在我心目中,他和我的事业一样重要。”说着,金辙指了指自己的座位,“我想告诉他,对我来说,他和这个座位一样重要。” 这场直播通过互联网在同一时刻传递到了联邦的各个角落,阿斯顿医学院,沐也和下属们在会议室里共同收看了这场演讲,他双手合十搭在唇边,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周以后,一份关于壮壮监护权的授权文件被快递到了总统官邸。 金辙打开快递信封,从里面取出两张薄薄的纸,每一张的右下角,都签着沐的名字,字迹隽秀,如同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略长,要交代很多东西,嗯,下面就开始刷芝罘链星云地图了~ 总统和院长会在一起的,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比较坎坷,金氏兄弟的CP从一开始的设定就是这样的,一对的关键词是“成长”,另一对则是“牺牲”。 不过金氏兄弟的脑波都是很像的,金辙的两次表白都和金轩有异曲同工之妙,呵呵呵呵。 128八卦实在太凶残 芝罘链星云,阿尔法防御阵线。 天槎舰队医院一片繁忙,从首都来的医科实习生们就要到了,行政人员忙着安排宿舍、准备岗前培训,医生们则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美美地虐一把小菜鸟。 天槎舰队医院,顾名思义,是隶属海军独立纵队天槎舰队的军医院,就设在阿尔法阵线最大的一个小行星基地——星核之上,原先是第二集团军一个小医疗所,两年前改建为医院,今年还是第一次接收首都高校派来的实习生。 巫承赫匆匆忙忙从办公室出来,一头撞上行政助理,忙拉住他问:“新人来了吗?飞船降落没有?” “还有半个小时降落,港口刚刚接到消息,外勤已经去接了。”行政助理解释道,诧异问,“您怎么在医院?舰队长昨天不是带着一分队出发去巡航了吗?您没有一起去?” “哦哦,这次巡航时间短,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就没跟过去。”巫承赫按规定必须在金轩出任务的时候陪同,但星核这地方山高皇帝远的,偶尔偷个懒也没人问,何况他的好朋友陈苗苗今天就要来医院实习了,他怎么说也该迎接一下。 反正金轩是属忍者神龟的,忍啊忍的早习惯了。 巫承赫跟随金轩来到阿尔法阵线已经两年了,两年前联邦军团和远航军联手平息第二集团军叛乱,之后以芝罘链星云为界在两侧各自驻防,防线分别称为阿尔法阵线和贝塔阵线。 芝罘链星云是一个呈链状分散的弥漫星云,因为包裹着许多恒星,反射恒星之光,远看呈现出极为瑰美的形态,简直动人心魄。但在这里常驻可一点美感都没有,巡航舰队随时面临着强烈的辐射,严酷的环境,还有恒星波动带来的各种风暴……好在巫承赫身为全职军医,只要金轩不出外勤,他就可以呆在离一线较远的星核基地,这里是天槎舰队的大本营,有指挥中枢、军医院、后勤中心和补给站等等,防护措施非常完善。 小孩子的适应力永远要比大人更强,巫承赫初来乍到,足足适应了半年才渐渐调整好状态,巫骞和金骁两兄弟却只拉了两天肚子就活蹦乱跳的了。因为在这里可以上医院的托儿所,和其他小孩呆在一起,俩人还颇有点乐不思蜀,连敦克尔星球都不大愿意回去了。 没错,巫骞和金骁就是原来的巫成功和金胜利,婚后金轩和巫承赫带着双胞胎去入籍,户籍官对那两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十分无语,委婉地建议他们起个像样的名字。巫承赫本来不想改,但金轩蠢蠢欲动,金辙又大力支持,他也就从善如流了,随着金氏的族谱给给两个儿子换了一组高大上的名字——巫骞、金骁。 你别说,标签一改整个货物都不太一样了呢,瞬间就高冷起来了有木有? 只是为毛听上去巫先生好像有点穷? 飞船半小时后降落,巫承赫趁着这点时间去托儿所查了个岗,看见俩儿子高高兴兴在往对方身上抹南瓜泥,便放心地跑去港口接闺蜜……不对是好哥们了。陈苗苗结束了大四的课程,下半年开始医科实习,因为申请了天槎军医院,未来将要在这里度过整整四年。 虽然跟医院的同事相处也还不错,发小的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巫承赫十分心情愉快,开着气浮车一路飙到港口,正好看见来自天阙的飞船到港,几个年轻的医科生混在士兵和医务人员里走了出来。 “苗苗!”巫承赫一边喊一边挥手。陈苗苗立刻便看见了他,拖着行李箱飞奔过来,扑到他怀里:“学长!我可想死你啦!” 和往常一样,两人抱在一块就开始拼了命似地勒对方,最后还是巫承赫败下阵来——陈苗苗力气太大了,比两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娃虽然没给他遗传异能者基因,却给他遗传了一把子好力气。 “走吧,先去医院,安顿好宿舍带你去我家,给你接个风。”巫承赫松开陈苗苗,拍拍他的肩膀,将他的行李架到气浮车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申请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习,我上周接到你的信息,还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 “我还不全都是为了你!”陈苗苗跳上车,捧住他的脸深情凝视,“为了弥补你内心的孤独,不至于在King神不在的时候感觉到空虚寂寞冷,我决定牺牲我自己,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你当备胎,学长,我对你是真爱呀!” 巫承赫被他雷得浑身发毛,掐着他的脸蛋晃了两下:“学长虽然比你大,可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我知道你确实是来填补某人内心的寂寞的,不过那个人不是我。” 陈苗苗心虚地嘿嘿一笑,松开他的脸,无赖道:“怎么不是你,就是就是你啦。” 巫承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发动引擎往宿舍飘去,等车子运行稳定,才哼了一声:“你是为马洛来的吧?” 一年前马洛军校毕业,自动申请来独立纵队服役,汉尼拔和莉莉兹都对他的决定表示反对,但中二病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最终他还是进入了拉蒂卡准将的“月槎”舰队,成为一名导航员,负责在天阙空间港和阿尔法阵线之间做星际巡航。 陈苗苗对马洛那点心思,巫承赫是很清楚的,作为阿斯顿医学院的高材生,他放弃了首都那么多的大医院,跟一群二流大学毕业的医科生来天槎舰队医院实习,九成九都是为了离马洛近一点——星核有着阿尔法阵线最大的后勤补给站,“月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这里补给,作为“月槎”的中尉导航员,马洛也会定期来这里休整。 被巫承赫说中心事,陈苗苗尴尬地笑了一下,眼神有点闪躲,干咳一声道:“嗐,他只是很小一丢丢原因啦,最主要还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嘛。” 巫承赫凉凉瞟他一眼,陈苗苗被他刺激了,正色道:“你有点良心啊学长,要只是为了他,我留在天阙的军医院就可以了,干嘛到星核来,那边级别还高呢。”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巫承赫心中一暖,摸了摸他的狗头,道:“好吧,算你孝顺。” “滚滚滚,朕只是垂怜你而已!”陈苗苗恼羞成怒,掐着巫承赫的脖子晃了两下,“听说King神可忙了,你经常独守空房,我才长途跋涉来这里救济你一下,免得你成为一个怨妇!” “你才是怨妇!”巫承赫拨开他的手,“你垂涎中二病的姿色,又得不到他鲜嫩的肉|体,照照镜子吧,你那才是标准的怨妇脸!” “哎呀学长你肿么了?你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陈苗苗捂心惊恐道,“你被沐院长附体了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犀利了?” “是你太招人恨了!” 两人一路斗嘴,很快就到达了宿舍区,巫承赫先把陈苗苗带到实习生宿舍,帮他归置了行李,然后带他去接双胞胎,一行四人一起回家。 金轩作为天槎最大的头,星核的土皇帝,宿舍那是相当的宽敞,足有两百平米,光厨房就有三四十个平方大。陈苗苗一进屋就啧啧道:“哇你们不是吧,四口人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我说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置业呢,敢情在这地方有个这么大的行宫。 “我们也是来了以后才知道上面给安排了这么大的宿舍,不过住着确实挺爽的,儿童房够大,双胞胎能在里面开气浮碰碰车呢。”巫承赫一边说着,一边一手一个揪着双胞胎去浴室洗澡,然后把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水槽里去冲——这俩小货太能霍霍了,衣服上全是南瓜泥,再牛逼的自清洁材料也分解不了这么大规模的垃圾! 陈苗苗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把给双胞胎带来的玩具放到儿童房。巫承赫收拾完脏衣服,去卧室给孩子们拿新的来换,大声道:“你先坐,吧台上有水果,冰箱里有果汁,还有酒,自己拿,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知道了。”陈苗苗坐在高脚椅上,拿了一瓶啤酒打开,还没来得及喝,浴室门忽然“嘭”的一声被撞开,两个豆丁光着屁股跑了出来,大的人高腿长跑得快,小的虽然腿短,但平衡能力不错,凑着脚底板有水,一个侧滑居然绕到了哥哥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陈苗苗面前,扑闪着大眼睛异口同声道:“哥哥你在喝啥?我也要喝!” “什么哥哥,要叫叔叔。”陈苗苗板起脸道。 “叔叔叔叔。”两个光屁股小孩跟狗看星星似的盯着他,“我们也要喝。” “这个是大人喝的,小孩子只能喝果汁,等着我给你们拿。”陈苗苗放下啤酒去拿果汁,一回头就看见两个豆丁已经爬上了吧台,抱着啤酒瓶正往嘴里送,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一把抢下来:“喂喂谁让你们偷酒喝的!” 巫承赫拎着衣服从卧室跑出来,一手一个把俩儿子从吧台上拎下来,照着屁股两巴掌,打得轻车熟路又清又脆:“滚去穿衣服!谁让你们光着跑出来的,感冒怎么办?” 两个豆丁嗷嗷叫着爬走,拖着衣服去沙发上穿了,巫承赫一人一条毛巾往头上一扔:“自己擦干净!” 双胞胎已经快三岁了,因为俩爹经常出去巡航,自理能力那是相当的强,拿着毛巾先把自己正面擦了,又彼此擦了背,七手八脚把衣服套上,顶着毛巾蹭头发。 “你别凶他们啦,看他们多乖。”陈苗苗是独生子,还从没接触过这么大的小男孩,觉得稀罕的不行。巫承赫常年和两个小鬼斗智斗勇,已经对他们的萌各种免疫,呆滞地“呵呵”了一下,拿冰箱里的东西出来解冻,准备给大家做晚饭。当然,他的厨艺还是那么坑爹,还好金轩临走的时候做了很多半成品给他留着,吃的时候只要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味道总算不会太差。 “对了你们没打算再要个孩子吗?”陈苗苗趴在餐台上八卦地问。 “没有这个打算。”生孩子这种掉节操的事情巫承赫打死也不想来第二遍了,再说男-怀孕很困难,真想要也不一定能要上。 “唉小孩子多萌啊,两个太少啦,四个还差不……”陈苗苗唏嘘道,结果回头一看,一个“多”字就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两兄弟正在丧心病狂地擦头发,毛巾被铺在地上,俩人撅着屁股把头搁在毛巾上,跟狗似的蹭啊蹭啊,一边蹭,一边还吐舌头。 陈苗苗头上垂下三条黑线,站起身:“我去帮他们擦。” “不用。”巫承赫见惯不怪,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他们早擦好了,那是在玩呢,以前家里的狗就是这么蹭毛的,他们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狗狗的怀念。” 陈苗苗开始觉得小孩子好像也不是特别萌了。 两兄弟怀念完他们的狗狗,巫承赫也收拾好晚餐了,敲了敲吧台:“孩儿们,吃饭了!” “是的大王!”两兄弟听到爹的召唤,立刻顶着毛巾跑了过来,在各自的位子上一跪——他们太矮了,坐着吃不到——然后眼巴巴等着放饭。 巫承赫收了毛巾去浴室放好,把加工好的四菜一汤摆在吧台上,给陈苗苗倒了酒,给自己和孩子倒上果汁:“来,先给你接个风,祝你学业有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有成!”“郎君!”双胞胎不明所以,接着爹的话茬附和了一句,“敦敦敦”地把半杯果汁都灌了下去。 “咳咳咳!”陈苗苗被酒呛了,咳了半天脸都红了,嗔道,“学长你在说什么!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我说的又不是什么坏话,怎么会教坏他们。”巫承赫面无表情喝果汁,“再说他们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对哟。”金骁舔了舔上嘴唇的果汁,得意道,“郎君就是男盆育!” 巫骞不甘落后:“有成就是棒棒哒!我叫巫成功我是巫棒棒!哒!” “噗!”陈苗苗彻底喷了,“学长你是怎么生出这么俩奇葩的?” “很显然不关我的事。”巫承赫无辜地耸肩,“这是你家King神那不靠谱的基因在作祟。” “King神是我的二爸!”金骁叉着一个四喜丸子,汤汁洒了一脸,“我都知道!” 巫骞再次不甘落后:“我也知道,我二爸是男神!” 巫承赫嘲讽地“呵呵”了一下,道:“他不是男神,是男神经病!” 双胞胎好奇地转向他:“爸爸神经病是什么?” “吃你们的四喜丸子吧。”巫承赫摸两个儿子的狗头,“这不是小朋友应该关心的事。” 有了两个豆丁在餐桌上,大人基本上什么话都说不成。三岁的男孩,正好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顿饭的工夫问了足有二三十个问题,连“盘子为什么是圆的”这种问题都问了出来,差点把陈苗苗给逼疯。 还好巫承赫十分老练,每个问题都能用似是而非的回答糊弄过去,要么就是“回来问你二爸”,于是陈苗苗才稍微挽救了一下自己的智商,不至于被两个豆丁问得哑口无言。 饭后邻居家的小孩叫两兄弟去他家完,巫承赫给他们洗了脸换了口水巾,把他们打发到别人家霍霍去了,两个大人总算安静下来,能说说话了。 巫承赫泡了茶水,跟陈苗苗坐到沙发里:“你来之前有没有帮我去看沐院长?他怎么样?” “去了,他很好,还是老样子,对菜鸟们像冬天一样寒冷,对大体老师像春天一样温暖。”陈苗苗道,“壮壮长大了,现在都到我腰这么高了,漂亮得不得了,号称医学院幼稚园园花,整天有无数小男生唯她马首是瞻,比她爸爸还女王。” 巫承赫微笑起来,他隔一段时间会和沐通话,但因为这里离首都太远了,除非军方专用线路,普通民用线路无法即时全息通讯,所以收到沐和壮壮的影像不是很多。不过就陈苗苗这么一说,他也能想象出那父女俩的样子,那肯定是女王加女王的组合。 “他和总统怎么样了?”巫承赫又问。 两年前金辙在总统就职演讲上那番表白,不啻一枚炸弹,把整个联邦的八卦分子都给炸晕了,演讲之后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的意中人到底是谁,结果有心的人发现当天就职演讲的时候,坐在原本属于第一夫人位子上的那个小萝莉,居然是阿斯顿医学院院长的女儿! 这是怎么个节奏?女儿替爹来压场子吗?难道总统阁下的追求对象居然是阿斯顿医学院的院长? 八卦界彻底炸了窝,金辙的私生活多少年来那都是一片清水,清得都能照见人影,现在忽然爆出这么大的绯闻,绯闻对象还是一名在学术界地位如此超然的男性,不可谓不惊人! 更加惊人的是,这名男性他还不是向导! 沐的身份、职业、家庭情况,对外界都是公开的,很快便有人发现他也是个独身主义者,那个女儿并不是他妻子所生,而是他通过精子银行的捐助自己生的!这下好事者更加鸡血了,有演讲当天在现场工作的异能者爆料,那个坐在第一夫人位子上的小萝莉,她量子兽也是个巴巴里狮子!和总统阁下一模一样的巴巴里狮子! 难道沐院长的精子援助对象竟是总统?卧槽这是什么样的奇葩故事啊!两个独身主义者,一个居然想生娃,一个居然捐献精子,然后,他们俩还撞在一块了! 就在八卦界众说纷纭扑朔迷离之际,又一个重磅炸弹砸了下来——沐院长居然将女儿的第二监护权授权给了总统! 哎哟我去,这下连猜都不用猜了,巴巴里狮子小萝莉,百分百就是总统阁下的女儿啊! 一夜之间,全民鸡血,互联网上出现了无数以总统和院长为蓝本的同人故事,狗血版有之,凄美版有之,逗逼版有之,掉节操版也有之……直到出现了十八禁版,总统阁下才发了火,要求信息中心网监立刻查处黄|暴分子,并将自己和沐的名字设为关键词。 从此以后,互联网上再提到他们俩,就变成了口口和口。 不过扫黄什么的只是表面上的借口罢了,通过金轩巫承赫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金辙表示那几个黄|暴作者文笔太差了,H写得一点美感都没有,实在有损他一夜七次郎的威名,所以必须和谐! 巫承赫对和谐意见不大,不过对“一夜七次郎”什么的持怀疑态度:“话说大哥他不还是处男吗?处男怎么确定自己是一夜七次郎的?” “大概他是按自撸算的吧?”金轩对此也表示费解,“你懂的,处男的悲哀。” 巫承赫同情点头。 陈苗苗听他问起总统和院长的八卦,眼睛立马亮了:“嘿!说起院长和总统,那可真是神了,天呢,我打死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有奸|情啊,太刺激了……” 巫承赫眼皮抖了一下,陈苗苗不愧他八卦小天王,江湖百晓生的威名,立刻将最近两年内社会各界对“联邦第一CP”的各种推演给巫承赫说了一遍,从沐喜欢的咖啡和总统是一个牌子,壮壮日常穿的衣服经常和总统是一个系列,到总统家的狗金三胖每逢大假便出没在沐约克市的家中……事无巨细,连一根头发丝的情报都没有漏掉! 巫承赫云里雾里听了一个多小时,双胞胎回来了,他收拾完小孩把他们塞进被窝,陈苗苗的鸡血还没褪去,拉着他在客厅又足足说了三个小时,才稍微告一段落。 “于是,你是说他们现在进展得挺好?”巫承赫凭借自己被我朝小学教育锻炼出来的惊人的总结力,从他毫无逻辑的叙述中找到了清晰的线索,“壮壮经常去总统那里小住,沐也会把总统的狗带到约克市的家里养?” “对!”陈苗苗道,“我们都在纠结啊,他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这个答案巫承赫是很清楚的,沐是个向导,一旦结婚就无法离开金辙,自由向导组织和内阁的合作正如火如荼,胚胎干扰剂的生物实验已经初显成效,半年后就要投放临床实验了,他们医院也接到了相关通知,最近正在征集向·异能者配对的志愿者。 这个节骨眼上,沐是不会答应金辙结婚的,除非和金辙结婚能给组织带来更大的利益。 “也许他们有自己的考虑吧。”巫承赫说,知道他们俩正在缓慢地发展,也就放心了。话题一转,又问:“那么你呢?你和马洛到底是怎么回事?” 129暗恋实在太辛苦 提到马洛,陈苗苗一向开朗的表情浮上一丝阴郁,呵呵一笑道:“我们?我们能怎么样,还是好朋友咯。” 巫承赫皱了皱眉,虽然觉得作为朋友不该插手他们之间的私事,但从他结婚前那场谈话之后整整两年了,陈苗苗始终纠结在这段感情里,既没有勇气表白,也没有勇气放手,游离在朋友与恋人之间,现在连事业都受到影响……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仅仅是好朋友的话,你就不会为了他来星核了,我猜你爸妈一定都反对你这个决定吧?” 陈苗苗尴尬地笑了一下,道:“还好啦,只是实习而已,又不一定会留下来。”其实他说了谎,陈真和*娃都反对他来阿尔法阵线,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自保能力有限,而这里海军和第一集团军对垒的最前线,作为第三集团军星将之子,他的身份对联邦军团来说是有些微妙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巫承赫既然已经开口,就不打算让他糊弄过去,单刀直入地问,“你想好了吗?是打算跟马洛表白,和他一起留在独立纵队,还是彻底把他只当好朋友,实习期满就回首都去?” “不能做恋人就不能陪在他身边吗?”陈苗苗有些烦躁地说,“难道就没有中间的状态吗?我当他好朋友不行吗?” “这个问题你不用问我,你自己知道。”巫承赫道,“你要真的能做到你所谓的‘中间状态’,就不用这么纠结了,或者你现在就是这种‘中间状态’,你自己觉得开心吗?满足吗?” 陈苗苗语塞,苦恼地抹了抹头发,道:“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你知道吗学长,从他离开阿斯顿到阿尔法阵线的那天开始,整整一年了,我每天都在考虑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离他近一点,像从前一样能每周都见到他,跟他打球,跟他喝酒,跟他爬山……我知道他是异能者,是统帅的儿子,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让他爱我,我只要作他最好的朋友就很满足了。” 巫承赫从来都不知道陈苗苗对马洛的感情居然如此深刻,如此单纯,单纯得连占有欲都没有,只有简单的喜欢和向往。 也许当向导太久了,也许早已习惯了异能者和向导之间那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羁绊,巫承赫变得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他沉默地坐在沙发里,默默回味着陈苗苗的话,很久很久才渐渐体会到了作为普通人类那种潜移默化的喜欢,细水长流的眷恋,那种懵懂的,徘徊在友情与爱情之间的微妙的爱。 初恋,大抵如此,任何人,包括亲人和朋友,也无法代替陈苗苗立刻做出选择,能帮理清这场感情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试过告诉他你的想法吗?”巫承赫问陈苗苗,“从我结婚到现在都两年了,你从没尝试过试探他的心意吗?” “我不知道。”说起这个陈苗苗更加苦恼,将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像只被暴风雨打蔫的麻雀,整个人都逸散出一种湿漉漉的沮丧的气场,“我有时候觉得他也有点喜欢我,可是每当我鼓起勇气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又觉得他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只是把我当好朋友而已。他对我比对其他朋友都要好一点,肯对我讲他心里那些不磊落的小心思,同学间的小龃龉啦,小妒忌啦,有时候还跟我讲他的狞猫,说那家伙是个吃货,总逼迫他吃超出体能范围的食物……” 陈苗苗说着说着,嘴角露出单纯的微笑,但很快又垮下脸来:“有一阵快期末考试的时候,他特别粘我,隔一两天就来医学院找我,在我宿舍里温书。那段时候我可快乐了,觉得他对我越来越不一样,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试一试……”说到这里他停住了,顿了好一会,才说:“考药理学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送我回宿舍,我们在中庭的大树下道别,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对他说,马洛,明天就考药理学了,如果我考了全班第一,你就把你的初吻当礼物送给我吧。” 巫承赫眉梢一抖,下意识问:“他怎么说?”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他看了我半天,忽然笑了,揉着我的头发说,‘不存在的东西可没法送,我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可能把初吻这种东西留在十八岁以后’。”陈苗苗有点凄惨地笑了笑,叹气,“唉,我当时挖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踢了他两脚,开玩笑骂他对我没有真感情,连初吻都舍不得送,然后把他赶走了。” 巫承赫沉默,心里替他难受。陈苗苗脸上的表情暗淡下去,低声道:“第二天考试,我本来能答一百的,提交试卷的时候却鬼使神差改掉了好几道题,最终只得了九十二……你知道吗学长,我不敢得第一,我怕我以后在他面前太难堪。” 巫承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陈苗苗抱着靠枕窝在沙发角落里,心事重重地道:“我真羡慕你和King神,要是我是向导就好了,根本不用纠结啊试探啊什么的,只要冲他散发点信息素,就能让他爱上我……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猜来猜去的,真是可悲。” “别说傻话。”巫承赫拍拍他的脑袋,“你要是向导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自在。” “你还不是很自在?”陈苗苗瞪他。巫承赫叹气:“自在?好吧,比起在通古斯的时候是自在些,可是我牺牲掉的东西呢?你都看见了吗?” 陈苗苗语塞,确实,要不是因为向导的身份,巫承赫不会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孩子,跟着金轩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他当初在医学院成绩那么好,又是院长的得意门生,假以时日,说不定会超越沐的成就,登上阿斯顿大学校友录…… “算啦,为了King神这点牺牲算什么啦。”陈苗苗又惫懒起来,用脚踹了踹他大腿,“你不愿意放着我来。” “一边去!”巫承赫推开他的脚,正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次背着家里人跑到这里来,是打算再努力一把?” “我也不知道啦。”陈苗苗说到这个又钻进了他的蜗牛壳,“反正在哪里都是实习,来都来了,就呆着呗,嗯嗯,说不定我哪天想不开又去表白了呢,要是他跟我友尽,我起码还有学长你这个安慰奖。” “滚开,谁要当你的安慰奖!”巫承赫知道他这么说有几分自嘲的意思,想起从前的事心里肯定是不好受,便故意恶声恶气骂他,“说不定你过两天就移情别恋了呢,‘月槎’舰队别的没有,帅哥多得是,个个都比马洛帅。” “是吗?那我可艳福不浅呢。”陈苗苗做出色迷迷的样子搓手,“学长你记得走个后门,把我放到男性科去,这样我就能天天给帅哥们检查身体了呵呵呵呵……” “要点脸吧!”巫承赫拍他,“太晚了,睡觉去吧,客房给你准备好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报道,别迟到了!” “客房?为什么是客房?难道你今天叫我来不是为了……” “适可而止吧!” 从第二天开始,陈苗苗正式进入天槎医院,成为一名实习医生,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巫承赫并没找关系把他塞进男性科,而是将他放在了最为忙碌,最为锻炼人的急诊科。 天槎舰队主要负责在芝罘链星云阿尔法阵线巡逻,但他们的工作可不光只是巡逻而已,毕竟他们比邻的是远航军,联邦的另一支军队,而不是什么时刻准备跟他们打仗的敌人。所以他们还负责在芝罘链幸运附近的一些开发项目,比如能源、矿产的发掘,科学勘测,基础建设等等。 工兵门长期在空间港和小行星上工作,因为自然条件比较恶劣,意外事故时有发生,一些轻伤随队的航医就能处理,但如果有中度以上的伤情,就必须送往军医院了。于是天槎医院的工作还是非常繁忙的,尤其急诊科和外科,简直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每隔一会儿就要处理一批急症患者。 陈苗苗呆在急诊科,半个月的工夫就领略了这里紧张的工作氛围,好在他前四年每年都有一次见习,对医院的工作节奏比较熟悉,加上有巫承赫指导,没多久就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巫承赫身为舰队长的全职军医,编制并不在医院里,按理他根本就不用在医院挂职或者排班,但因为他是医科生,金轩也同意他出来工作,所以就在医院外科挂了一个兼职。平时金轩出去巡航,他必须随行,金轩不出外勤的话,他就加在外科白班组,和医生们一起工作。 陈苗苗虽然算是巫承赫的师弟,但其实跟他一起上学也就是三个来月的时间,对于他的一些光荣事迹,比如各科全能,号称“实操小王子”之类,只是在同学口中听说而已。这次和他一起工作,才算是领教了他的真本事。 巫承赫当年参加向导学校的考试,全靠临时恶补,这两年在星核,才静下心来好好地把医科的理论课过了一遍。金轩对他为了自己在事业上做出的牺牲一直非常歉疚,因此只要在家就主动带着孩子,让他多一点时间去医院观摩学习,所以两年下来巫承赫在医学上的进步非常大,尤其是他前世就很擅长的心胸外科,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陈苗苗在急诊,处理的多是外科伤患,经常参加和外科医生的会诊,几次给巫承赫打下手,对他在医学上的直觉和魄力简直叹为观止,甚至发出了“学长你到底是人是鬼”的感叹。巫承赫对他的大呼小叫一笑置之,以一种超脱人类的表情抚摸他的狗头,淡淡道:“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虽然巫承赫很低调,很满足,一点都没有屈才的牢骚,时间长了陈苗苗还是为他的天赋感到惋惜,以他的能力,如果不是要当金轩的全职军医,完全可以在医学上独当一面,成为一代大家,可惜,就因为他是个向导,注定只能成为异能者的附庸,在金轩身后当一个影子,永远生活在金轩的光芒之下。 陈苗苗开始越来越深刻地理解到,巫承赫所谓的“牺牲”到底意味着些什么,回头再看自己,似乎那些纠结啊痛苦啊,在自由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在星核生活了整整两个月之后,陈苗苗第一次迎来了“月槎”舰队的补给,当看到补给名单上的“导航员:马洛·辛普森,中尉”,他平静的小心肝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来星核的最大的动力,最大的原因,马上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月槎”舰队在标准时间凌晨降落在星核,陈苗苗头天正好上夜班,凌晨一下班就开着气浮车去了港口,焦虑而又期待的站在出口等着。 “月槎”的士兵们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陈苗苗伸着脖子观望半天,总算看到了马洛的身影。一年不见,马洛看上去结实了一些,穿着中尉制服,肩背宽阔厚实,皮肤似乎黑了一些,头发理成极短的毛寸,精神利落。 “马……”陈苗苗高兴极了,刚要抬手打招呼,忽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后面赶了上来,挽住了马洛的胳膊。那是一名相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可能比马洛大几岁,成熟而充满风情,她微笑着和马洛低声耳语,亲昵地挽着他一直往出口走来。 陈苗苗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他对马洛的习惯非常熟悉,知道马洛在这方面有点龟毛,除了比赛根本受不了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只有跟他才稍微亲近一点,偶尔搂个肩膀打闹一下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这么亲密。 恋爱了吗?不可能,恋爱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陈苗苗心里剧烈地翻腾着,直到马洛走到出站口,看到了他,都没想起来要打招呼。 “苗苗!”看见了他,马洛的眼睛一下亮了,嘴角的微笑瞬间扩大,变得明朗而真切,甩开那女郎的手大步跑过来,隔着档杆就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在空中轮了一大圈:“你怎么来了?不是值夜班吗?翘班了?” “没、没有,已经下班了。”陈苗苗被他的喜悦感染,将心头的不舒服勉强压下去,“这不是急着来接你吗,连宿舍都没回去就来了。”马洛将他放下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发现他果然还穿着实习医生制服,眼睛笑得弯弯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中午才能见到你呢。” “马洛,这是你朋友?”和马洛一起出来的女郎笑吟吟走过来。马洛心情大好,道:“是啊,是我最好的朋友,陈苗苗。”又对陈苗苗道:“这是我们舰长。” 陈苗苗这才注意到那女郎肩头扛着少校军衔,比马洛还高了两级,心里不禁有些高兴——马洛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不服输,应该不会喜欢比他还强的女人。这么一想也不那么难受了,和女舰长握了握手:“您好舰长。” “你好,马洛提起过你。”舰长与他握手,“你是*娃星将的儿子对吗?我是*娃星将的忠实粉丝,你能帮我跟她要个签名吗?”说着挽住马洛的胳膊轻轻一晃,“快点马洛,帮我跟你的朋友求求情。” 马洛不着痕迹地脱开她的手,搭住陈苗苗的肩膀:“不用跟他求情,我替他答应了。” 舰长瞄了一眼陈苗苗,又瞄了一眼马洛,眼神有些深邃:“那就拜托咯。好了我还要去后勤中心,先走一步,马洛,记得守时,不要光顾着和朋友叙旧,忘了正事啊。” “是,长官。”马洛脸色一肃,敬了个礼。舰长无奈地摆了摆手:“别这么紧张,现在是休假时间,再见马洛。” “再见。”马洛目送舰长离开,回头楼了一下陈苗苗的肩膀:“怎么样,在这儿还习惯吗?夏里有没有帮你?” 陈苗苗沉默地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往停车场走,一路走一路纠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觉得那个舰长对马洛不仅仅是上级对下级那么简单,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走到气浮车旁边,到底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你们舰长是不是在追你呀?” “呃!”马洛被他问得一噎,半天才避开了他的视线,道,“没有的事,她这个人很开朗,对下属都很友爱,你想多了。” 陈苗苗看着他闪躲的目光,心里刚刚压下去的不舒服又冒了出来,上车点火,低声道:“糊弄人也有点诚意吧,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马洛眉心一蹙,嘴唇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默然上车,关了车门,才道:“是啊,就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才实话实说的啊。” “好朋友”三个字,就像扎在他们彼此心上的一根刺,原本是最温暖不过的词语,现在却变得让人如鲠在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月槎”在星核只停留一天,补给结束之后便要起航,马洛假期有限,跟陈苗苗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去看了双胞胎,便离开了。 也许是一年没见,彼此间多少有些生疏,也许是各自心里都有了点别样的东西,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这一天的相处无论马洛还是陈苗苗,都感觉有些不自然。从前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球赛、学校、老师……尤其陈苗苗,简直就是个八卦播放机,对着马洛有抖不完的八卦。 但这次见面以后,他们之间却频频冷场,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就会陷入各自的沉思,良久发现有些尴尬,开口时又往往撞在一起,同时一句话说出来,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最后只剩下尴尬一笑。 怎么会这样呢?舰艇导航室,马洛站在全息导航台前,心事重重地拨拉着导航图标,参军第一次在工作时间抛锚。他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期盼这次补给,自从收到陈苗苗的信息,说他背着爹妈跑到天槎医院来实习,他心里就像有个欢快的小人开始跳舞,一跳就是整整六十个标准日,直到见了面,吃了饭,分了手,上了船,还在跳个不停。 苗苗他是不是不高兴了?马洛忐忑不安地想,他是不是误会了我和舰长,我当时的应对太糟糕了,我应该跟他说清楚的……可是说清楚又能怎么样呢,跟他表白吗,他会答应我吗? 万一运气好他答应了,那以后呢,我又能怎么办?和他结婚,放弃得到向导的机会?可是我能保证在以后的五十年里都不后悔,都保持现在对他的这种感情吗? 年轻的导航员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之中,这纠结已经纠缠了他将近三年,显然,还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但尽管如此,他仍然是开心的,因为他又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一年了! 天槎医院里,陈苗苗正沉浸在和马洛一样的痛并快乐的感觉中,同样的,他也觉得这次会面糟糕透了,各种冷场,各种尴尬,和他们以前那种自然顺畅的相处完全不一样,但见面总比想念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哪怕只是尴尬地吃顿饭,也特别的幸福! 八卦小天王蹲在急诊室的休息室里长吁短叹,直到巫承赫兴冲冲推开大门,扑上来掐住他的脖子,才猛地醒悟过来:“咳咳咳,你轻点学长,你要弄死我吗?你刚刚说什么?” “你脑子都飘到哪里去了?”巫承赫松了点劲儿,大声对着他的耳朵道,“听见没,院长要来天槎啦!舰队有四对异能者·向导配对自愿参加临床实验,他要来这里做实验啦!” “啊?真的?”陈苗苗一下子高兴起来,“女王大人要来了?小女王呢?” “什么小女王?” “壮壮啊!” “当然一起来了。”巫承赫掐着他的脸蛋高兴道,“他刚刚给我发信,说下个月带着壮壮来看我和双胞胎,还有金轩。”说完感觉哪里不对,又加了一句:“还有你!” 陈苗苗危险地冷笑:“算你识相,知道加上我。” 巫承赫嘿嘿笑:“那必须。” 作者有话要说:噜,普通人类的爱情是很微妙的,人心是很微妙的,尤其是初恋,那是相当的微妙…… 130风暴之前 沐的研究小组在半个月后到达星核。 因为胚胎干扰项目被列为联邦一级机密,所以他这次的行程是也是保密的,只有项目组和天槎医院这边的负责人知道。陈苗苗虽然从巫承赫那里提前得到了消息,但并不知道沐具体要做的临床实验是什么,只知道与变异基因有关,征集了一些异能者·向导配对志愿者。 当海军研究所的飞船降落在星核港口,专程去接机的巫承赫又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音波和小山一美夫夫这次也作为研究人员跟沐一起来了,还带来了他们的儿子塔塔。 塔塔刚刚一岁半,尚未表现出明显的向导性,但身体发育明显比普通人要弱一些,很可能长大后是个向导。他在外型上完全继承了音波的特点,金发碧眼,皮肤白皙,鼻梁挺翘,小嘴唇粉嘟嘟的,简直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唯独性别随了小山一美,是个纯正的男性 塔塔是被壮壮牵着小手走出闸口的,两个小家伙在来星核的一路上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和所有的小粉丝一样,塔塔一见面就被嫣女神的光辉彻底俘虏,为了得到女神的夸奖,最近连最最不喜欢的胡萝卜泥都开始捏着鼻子尝试了。音波对此表示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终于肯好好吃饭长身体了,悲的是儿子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胳膊肘向外拐的趋势,很明显以后无论如何都是个赔钱货。 “壮壮姐姐!”双胞胎死缠烂打跟巫承赫来接机,一见到女神从里面出来就兴奋地又跳又叫,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两个人一左一右围着壮壮问长问短:“累不累呀?想我们不想呀?我们想死你啦!你来之前有没有去看大胖二胖和三胖?大伯给它们吃好吃的没有?”结果可怜的矮豆丁就被他们挤到了一边。 塔塔人小力微,连走路也是才刚刚学会不久,奋力扒拉了一下巫骞,没扒拉开,不禁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呜呜呜……麻麻麻麻……” 巫承赫紧赶慢赶跑过去,连忙把塔塔抱了起来:“乖哦,不哭不哭,哥哥不乖我帮你说他们。”对两个儿子瞪眼:“你们还有没有礼貌了?小朋友都被你们弄哭了!” “哎?”双胞胎这才注意到被女神光辉掩盖的矮豆丁,踮着脚尖往巫承赫怀里看,“什么小盆育?在哪里呀?”巫骞是典型的“没头脑”型,看到塔塔立刻扑上去抱住爹的大腿,小胖手一抓一抓:“爸爸给我,我要抱抱,好漂亮的手办!” “什么手办,这是塔塔弟弟。”巫承赫斥道,蹲下来将塔塔搁在自己大腿上,“来,你们俩快跟弟弟道歉,以后不许仗着力气大把人挤开了。” “哎哟好漂亮的娃娃哒。”巫骞在颜控这一点上比壮壮有过之而无不及,捧大脸星星眼看着塔塔,“不哭不哭哟,再哭恐龙咬屁屁咯,乖宝宝哥哥喜欢你,对不起么么哒!”说着就么么哒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塔塔脸蛋上留了一大滩口水。 小孩子的萌点总是很奇怪,前一秒塔塔还在哭,被他一亲立刻“唧儿”地一声笑了出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巫骞,软软道:“嘚嘚。” 巫骞笑得见牙不见眼,开心地拍着小胖手:“哈哈哈哈太好啦,我又有多一个弟弟啦!”金骁被他挡在后面,不服气地探出头来冲塔塔嚷:“还有我呐,我比你大,我也是哥哥!” 小哥俩本就长得极像,金轩又迷信双胞胎小时候必须穿一样的衣服才好养活,所以一直把他们打扮得一模一样,要不是巫骞略胖,金骁略瘦,有时连巫承赫都有些分不清。塔塔嘟着嘴巴看看老大,又看看老小,晕了,干脆一哥哥也不要,回头找壮壮:“姐姐,一样哒!”好困惑嘤嘤嘤嘤…… “他们是双胞胎哦。”壮壮三岁半,已经有普通小孩五岁大小的样子,因为长期当班长,颇有金辙的领袖气质,安慰地摸摸塔塔的小脑袋,“胖一点的是哥哥,瘦一点的是弟弟。不过弟弟也比你大,所以你都要叫哥哥。” 女神*好,塔塔瞬间被洗脑,乖乖扭头叫金骁:“嘚嘚。” 金骁当初出生的时候因为半分钟的差距屈居第二,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哥哥”,顿时眉花眼笑地搓手:“弟弟好乖,哥哥喜欢你么么哒。”也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 塔塔毕竟只有一岁半,还有点怕生,被两个怪哥哥围着看,羞涩地笑了笑,开始不安地四处找人:“我要麻麻,麻麻抱抱……” 小山一美正好从后面赶上来,连忙从巫承赫手中把儿子接过去:“塔塔好乖,爸爸抱抱。”又跟巫承赫握手:“好久不见,你们都还好吧?” “挺好的。”巫承赫与他寒暄,“你们呢,在海军基过得怎么样?音波转文职有没有不适应。” “还好,他那个人比较随遇而安,在哪里都做得很开心。”小山一美仍旧是标准日裔那种刻板禁欲的气质,只是大概有了爱人和儿子的缘故,看上去眼神温柔不少,微笑也时时挂在脸上。塔塔被他抱着仍旧不老实,在他臂弯里拧来拧去,小手越过他肩头往后一抓一抓:“不要爸爸,我要麻麻,麻麻抱抱……” 音波拖着箱子扛着包包从闸口出来,腾不出手抱他,先亲了一下他的小嘴唇:“先让爸爸抱,麻麻要拿行李哦。” 巫承赫黑线,“麻麻”这称呼实在让人无法直视,虽然联邦大多数男X男-的家庭小孩都是这么叫的,但音波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这么奇葩的称呼? 就算男-也不能忍啊,果然未来人的脑子都被加特林扫过吗?巫承赫心塞的不行,还好金轩当初暗搓搓给双胞胎洗脑,妄图把“爸爸”这个神圣的称呼夺走,被他给坚定地镇压了,想想真是有些后怕…… 音波注意到他的表情,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没办法,我纠正了很多次,但他就是要这么叫。” 别人家的事情也没法管,巫承赫只能“呵呵”,从他手里把旅行箱接过来:“辛苦了,院长呢?” “在后面,安排人搬仪器和设备呢。”音波腾出一只手,立刻把儿子接了过来。他力气大,肩膀稍宽一些,胸肌结实,塔塔窝在他怀里很踏实,搂着他的脖子很快就在他脖根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乖乖趴着啃起了大拇指。小山一美想把旅行袋接过去,音波没给:“你身体不好,多歇歇,这些我拿就好。” 小山一美顺从地“嗯”了一声,也不再争,拎着塔塔的外套跟在旁边。巫承赫看着这神奇的一家,感觉久违的逆CP之风再次迎面吹来,虽然有点囧有点雷,但意外的亲切。关心地问小山一美:“你身体不好?怎么了?” “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碍,他就是太紧张了。”小山一美低调地说。 “哈,躺了半个月没起床,那也叫没大碍?”音波瞪他一眼,对巫承赫吐槽道:“他这个人你都不知道有多顽固,实验出了问题,居然把自己反锁在实验室里几个昼夜找漏洞,简直跟疯子一样!要不是我发狂躁症要死了,他到现在还在超净室里养耗子呢!” 小山一美低着头,一脸“我错了,我有罪”的表情,连当面反驳都不敢,只对巫承赫心虚地笑:“他太夸张了,只是几天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养耗子,我养的是特种变异鼠,专门为这次项目杂交出来的特种鼠类……”和所有的科学家一样,说起专业范畴的事情,他就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好在巫承赫是医科,对他那些枯燥的名字并不陌生,所以还能耐心地听下去:“这次项目真是不容易,*实验的难度都这么大。” “是啊,我以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的研究非常严谨,用在*上万无一失,差点被叛军直接用于临床。”小山一美感叹地说,愧疚地看了看音波,道,“还好当初那批药剂我用量比较保守,要是他和孩子有个什么,我真是……” “行了别说了!”音波打断他的忏悔,道,“好几年了还提那些干嘛?好不容易见回面咱们能聊点儿高兴的事吗?” “是啊,不管怎么样你也别太拼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巫承赫顺着音波的话安慰他。小山一美当年被蓝瑟利用,差点把自己都给搭进去,塔尔塔罗斯事件之后一直特别自责。沐之前通话的时候也提起他做研究的时候特别拼命,看来对自己犯过的错误确实十分痛心,尽力想要弥补曾经的过错。 这也是好事,对于他这种性格刻板,有点轴的人,只有研究彻底获得成功,才能得到内心的救赎吧。 三人在停车场等了一刻钟,沐才和两个助手匆匆赶来,两年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仍旧是从前那种冷冰冰的样子,穿着标志性的黑衬衫黑长裤,不像是来工作,倒像是来上坟。 “院长!”这次改巫承赫兴奋了,丢下俩孩子就冲了过去,给沐来了个熊抱,“可见着你了!” 沐嘴角微微一勾,拍拍他的背,揶揄道:“怎么不喊爹了?” 巫承赫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结婚那天他喝多了,逢人就喊爹,酒醒了之后从金辙口中得知自己的蠢样,真是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从那之后他就发誓戒酒了,现在连啤酒都不沾,只跟着俩儿子喝果汁。“院长你就别笑我了成吗?在孩子们面前给我留点儿脸吧。” 沐想起那天跟他打电话时的场景,也绷不住笑了,摸了摸他的狗头:“行了,给你点面子,就不提了,以后记得管住自己的嘴……金轩呢,出航了吗?你不随同可以吗?” “没有,他在家准备晚饭,苗苗前一阵来这里实习,这会儿也在我家,给他打下手呢。”巫承赫帮沐拎行李,“走吧,大家别站在这儿说话了,回家再说。”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杀到了巫承赫家,金轩已经安排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陈苗苗在做饭方面点到了技能,最近两三个月跟金轩打了几次下手,已经学到了那么一点皮毛,几个沙拉拌得十分不错,受到大家的一致赞叹。 因为有陈苗苗在,餐桌上大家都没有谈论跟项目有关的事,只叙一些别情。四个小孩混在一起,虽然外形呈等差数列排序,大的大小的小,但很快就在不同位面找到了共同的萌点,在女汉子的带领下用番茄酱把家里的人偶和动物统统抹了一遍,又把自己也抹了一遍,然后开心地玩起了“丧尸大战”的游戏,场面那是相当的凶残。 沐已经对女儿的暴力各种习惯,或者说壮壮长成这样外表华丽内心恐怖的样子本来就是他老人家悉心培育的结果,所以根本不担心“一个女孩子玩这么糟心的游戏长大了可怎么办”的问题。巫承赫带孩子属于典型的放养,爱怎么长怎么长,只有在明显违背自然规律和道德法制的情况下用暴力制止一下,所以对俩儿子满脸“血”吐着舌头满地乱爬的样子也是熟视无睹。 只有小山一美有点担心自家小弱鸡被吓到,但音波坚持男孩子就应该玩这种恐怖游戏,塔塔本人似乎也Get到了新的兴奋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于是他也再没说什么,默认三大魔王荼毒着塔塔小朋友的世界观。 一群人一直聊到深夜,四个孩子造光了两瓶番茄酱,都开始抱着玩偶打瞌睡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相互告别,带着自己的小崽子打算回酒店睡觉。陈苗苗住处离得近,自己回去就可以,金轩开车送音波一家,巫承赫送沐和壮壮,大家分头行动,启动气浮车往各自的目的地开去。 “壮壮睡着了?”巫承赫在车上问沐。沐抱着女儿:“快了,这一身番茄酱的,一会还得洗个澡才能睡呢。” 巫承赫想起自己家两个豆丁还滚在玩具堆里蹭番茄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四个混在一起,简直太热闹了,还好分了三家,一家有这么四个谁受得了?” “等你自己生了就受得了了。”沐笑着说,“双胞胎快三岁了,如果你们有这方面的打算,应该尽快准备,趁着你年轻早点要二胎,等年纪大了健康风险会高很多。”男-怀孕困难,生就更困难,比如他,四十九岁生第一胎,差点连命都送了。 巫承赫沉默,眼神有点犹豫,以前他觉得生孩子这种事简直不可想象,杀了他他都不会尝试第二次。但随着双胞胎长大,渐渐体会到作为父亲的乐趣,他开始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点太过极端,既然上天给了男-生育的能力,他就不该在心理上如此排斥自己的天性。 千万年来女人能够坦然接受怀孕,男人为什么就不可以?说起来女人孕期更长,自然分娩的话承受的痛苦更加巨大,她们能为人类的繁衍做出这种牺牲,男人又为什么要排斥? 巫承赫对生孩子的哲学问题陷入了深刻的思考,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因为自己从一千年前穿越而来,身上还带着大男子主义的劣根性——虽然上辈子他算是比较开明的男人,没有沙文主义,对女性也十分尊重,但从根子上还是认为生孩子这种事不应该由男人来承担。 这下好了,穿越大神用切身经历让他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男女平等”。教训是惨烈的,结果是显著的,他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沐对自己能生孩子这件事如此淡定,甚至还引以为豪了。放下固有思维,他深切地体会到生育并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天赋的恩赐。 女人太厉害了,给她们一拨精子,她们能创造一个世界。可惜一千年前的女人们都太老实了,被男权奴役成了傻子,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价值。比如上一世他身边一些优秀的女人,迫于“剩女”称号带来的社会压力嫁给那些不如她们的男人,用自己的天赋替他们传承劣等基因,到最后自己的子孙都没能通过甄选,登上方舟来到敦克尔星球。 找个高智商精子库还好一点,起码她们自己的基因还能传承下去,被优秀的后代带到未来世界……巫承赫脑洞开得太大,以至于表情略扭曲,沐不得已拍拍他的脸,斥道:“好好开车,我跟你说正事呢你抛的什么锚?二十三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上学时候一样净开小差?” 巫承赫醒悟过来,呆呆“呵呵”了一下,道:“我这不是在考虑吗?研究组的志愿者够吗?要不要我跟金轩商量一下也报个名?” “志愿者当然越多越好,不过现在已经有二十五对了,加上天槎这四对,有将近三十对,一期实验足够。”沐道,“而且我们主要还是选择女性对象,男-怀孕太困难了,你和音波属于特例,这种的可遇不可求。” 巫承赫“哦”了一声,又问:“一期实验都是异能者·向导配对吗?” “有五对普通人。”沐道,“我们的实验属于联邦一级机密,本身志愿者可以征集的范围就很小。大屠杀过去刚刚五十来年,普通人类对生向导这种事还是比较忌讳的,相对而言向导更加能理解一些,所以我们这一期征集到的绝大多数是异能者·向导配对。” 巫承赫点头:“这样也好,等一期实验结果出来,确定药物干扰效果好的话,普通人的接受度也许能更高一点,毕竟向导越来越多,保护法就越来越宽松,等到和异能者数量匹配的时候,就自然调节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是啊。”沐叹息,“不过这个过程还要很长时间,起码五十年吧……但愿我能看到那一天。” “有什么不能的,你又不是异能者。”巫承赫道,见沐表情忽的一黯,猜测他大概是想到了金辙,犹豫了一下,问:“话说院长,你跟总统,到底怎么样了?” 沐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大人事小孩不要乱问!” “金辙是我大哥啊,我怎么就是乱问了?”巫承赫道,“他在就职演讲上说那么明显,全联邦都知道他在追你了,你就一点压力都没有吗?” 说起这个沐就一头黑线,金辙太霸道太强势了,虽然对他的决定表示尊重,但绝对不给他产生其他想法的机会,就职演讲上来了那么一出,完全就是宣布对他的所有权——总统看上的人谁特么还敢追? 好吧他也没打算让别人追,但自愿的和被迫的完全是两码事好吗! 不过摸着良心说,沐对金辙这样的做法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感动,他自己单身,是因为身为向导,多少有些迫不得已的成分,但金辙作为总统,想要一个可心的向导还不简单吗?通古斯几千人随着他挑好么? 可金辙硬是为他守了三十多年。 就是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样的追求者也不可能不动心,何况他根本就不是铁石心肠,而是个包着女王皮的圣母。 沐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虽然明面上他没有回应金辙的追求,可是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所以他才会给金辙壮壮的监护权。现在项目进入临床试验,一期实验很快就有结果,他在阿斯顿的任期还有两年,金辙的任期也还有两年……好吧,也许在任期结束之前,他可以做一个决定。 “我为什么要有压力?”不管心里怎么软,表面上院长大人还是一副棺材脸,“他说什么是他的事,我的生活为什么要受他的影响?” “……好吧。”巫承赫对他这种油盐不进的老男人实在是无语了,只能隐晦地提醒他,“金辙都六十岁了。” “该死的迟早都会死,那都是命。”沐高冷地睥睨着徒弟捉急的呆萌脸,心里却暗暗把刚刚确定的期限又提前了半年——总要留出点筹备婚礼和交接工作的时间吧,嗯,就是这样。 巫承赫光剩下叹气了,将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到了,壮壮都睡着了吧?我帮你抱她。” “不用,我自己来,她浑身都是番茄酱。”沐小心地将睡着的小萝莉抱出来,小声对巫承赫道,“你,跟我来,给我说说芝罘链星云的局势,放心,我不会打听金轩他们的机密的,就是想知道汉尼拔有什么动向,最近研究组的风向好像有些不对。” “啊?研究组混进了远航军的人?”巫承赫吃了一惊。沐摇头:“那应该不会,我们的前期研究保密度很高,应该没有混进间谍。只是这次征集志愿者,消息多少扩散出去了一些,我觉得远航军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131风暴将袭 巫承赫跟沐上楼,医院给研究组安排的房间十分宽敞,考虑到他们两个带孩子的家庭,房间里还准备了儿童床。 “你先坐,我去收拾壮壮睡觉。”沐用下巴指了指沙发,抱着女儿去了浴室,不一会儿就给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壮壮玩累了,迷迷糊糊哼唧了几声,抱着她的黄猫睡了过去。沐将夜灯调暗,关了卧室门出来。 “明天可以带她去医院的托儿所,双胞胎都在里面,有他俩带着壮壮应该很快能适应。”巫承赫对沐说。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还有塔塔也要送进去。我们小组这次打算在星核呆一个月,时间很紧,后续观察和数据记录都交给医院的人。我把你的名字安排在顾问名单里,我走以后你多留点神,如果觉得有可疑的地方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巫承赫在正事上还是很靠得住的,郑重点头,又问,“你之前说研究组风向不对,有什么征兆吗?” “前一阵研究组有些消息被扩散出去了,没办法,临床阶段要征集志愿者,要在在各个试验点确定工作人员,知情范围扩大,机密度是必然的事情。”沐皱眉道,“好在核心的技术机密只掌握在我们几个人手中,研制层面的资料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就怕有人拿应用上的结果搞事。” “什么意思?”巫承赫有些听不懂,“应用结果怎么搞事?” “几个月前宙斯城的实验分组传了一批实验结果给我们,有几名志愿者怀孕后胚胎表现出明显的向导性,实验很成功。”沐低声说,“这批结果可能是中间传送阶段被人渗透,不知道为什么传了出去,被外面的人拿到了。好在我们早期就有准备,资料中对关键词汇和数据都做了代码化,除非有实验组的人对照,否则外人根本看不懂我们到的实验。” “那还好吧。”巫承赫迟疑道,“外人拿到数据也看不懂你们在做什么。” 沐皱眉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事情有一就会有二,这次的泄露虽然暂时造不成什么威胁,不保证下次还一样幸运,而且他们知道我们用了代码,下一步一定会寻找可以破解代码的人。总之我觉得我们研究组已经被盯上了,就是不知道盯着我们的是谁,是联邦内部的激进团体,还是远航军。要是后者,事情就很麻烦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一线的局势,你和金轩长期在阿尔法阵线巡航,最了解远航军的动向。” 巫承赫想了想,道:“局势不太好。” 沐眉梢轻轻一抖,问:“怎么说?” “联邦在芝罘链星云的能源基地和矿产等等,在叛乱之后分给了独立纵队和第一集团军,当时金辙是把巴隆部长和汉尼拔叫到一起,两边商量着分的。”巫承赫对这件事算是比较了解的,一一解释道,“当时远航军比联邦军团势大,金辙为了让汉尼拔对这一块星域的管辖权松手,不得不做出了一些让步,独立纵队分到的基地和矿源比第一集团军要略少一些。但这些年也许是我们运气好吧,拓荒舰队在星云边缘发现了一些非常丰富的能源点,去年金轩上报开采,今年已经在修建基地了。” 沐若有所悟:“所以远航军眼馋了?” “是啊,因为航道和给养的问题,从去年年底开始两边的纠纷就没断过。”巫承赫叹气,“金轩被贝塔阵线的人烦得要死,‘擒杀’舰队整天派巡逻舰骚扰我们的工兵舰队,几个月前还私自设卡挡了我们的补给船,导致一线基地的人差点断养。那次金轩发了火,亲自带着舰队过去把他们设的关卡给端了,所有人送到军部受审,所有舰艇设备收缴。” “哦,我听说过这件事,海军内部提起过。”沐因为长期和海军的人打交道,又是音波和小山一美的间接上级,所以消息还算灵通,“军事法庭不是对这个案子做过审理吗?” “对,审理了,判定‘擒杀’舰队越权,从上到下都做了处分。”巫承赫摊手,“从那以后两边的气氛就更紧张了,‘擒杀’的舰艇见了我们‘天槎’,就跟见了仇人一样,恨不得掏出加特林把我们全都突突了。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生气的,明明是他们先挑事儿!金轩一点错没有,还被军事法庭裁定处置过当,影响了双方友谊,全军通报批评!我都被他们给气笑了,什么叫‘影响双方友谊’啊,朋友之间才有‘友谊’好吗,是朋友他们会私自设卡挡我们的补给船?” 巫承赫这两年在星核,什么都顺利,学业有进步,老公很体贴,孩子嗖嗖长……唯一憋屈的就是公事了,整天面对远航军的挑衅者,不能打不能骂,偶尔还个手还被全军通报——他和金轩属于买一送一,金轩被批评,他的名字一准儿缀在后面。 真是坑爹! 沐很少见巫承赫这样义愤填膺的模样,想想他这两年受的委屈,忍不住心疼,温言道:“好了,别为了这种事生气,远航军嚣张跋扈,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我看联邦不会一直放任他们嚣张下去的。” “没错,金辙一直在压制他们,就因为远航军的利益不断被联邦军团压缩,‘擒杀’才蹦跶得这么厉害。我们身在一线,这些压力都是必须承受的,这些我都懂。”巫承赫道,“我就是生气他们拿工兵的生命泄他们的私愤!你不知道,当时金轩打了他们的关卡,带着补给船到基地,好多人已经因为防护不足得了射线病,尤其一线的工兵,小一半对辐射检测呈阳性反应。我跟着航医给他们做治疗,那些工兵大都是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工程师,看着他们被病痛折磨,我真是恨不得扫了‘擒杀’舰队!还好军事法庭对那些混蛋都做了处分。” 医者父母心,面对自然疾病,医生尚能平心静气,面对这种人为的伤害,简直不能容忍。沐理解他的心情,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巫承赫平静了一下,叹气道:“你问我一线的局面怎么样,我只能回答你很紧张。去年金轩去贝塔阵线边缘巡航,还会带着我去,前几个月都不敢带我了,怕出事……其实他出事了我也活不了,就是个心理安慰吧。” 沐没想到一线局势已经紧张至此,皱眉沉默半晌,道:“你能感觉到联邦政策的紧缩,汉尼拔肯定比你感触更深刻,他在首都星团爪牙不少,很可能我们项目组的泄密事件和他有关。” 巫承赫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我也不好说,但未雨绸缪总是对的,院长,你的战场和我不一样,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你一定得保护好组织,保护好那些隐藏起来的向导。” 沐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看看时间不早了,道,“好了,你回去吧,我们改天再详谈,孩子们都该睡了,你出来太久他们也许会闹。” “不会,他们都睡着了,再说金轩应该已经回去了,他会看着他们的。”巫承赫说着,还是站起来和沐道别,“不过你也该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堆技术会议等着你。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医院见。” “好的。”沐送他到门口,又叫住了他,“你跟陈苗苗,私人关系我不好过问,不过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距离。他毕竟是*娃星将的儿子。” 巫承赫一愣,点头道:“我知道,实验的事情我没有跟他透露过什么。不过院长,苗苗那孩子你是知道的,单纯得跟白纸一样。而且*娃星将迄今为止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反联邦意图,金轩和金辙都认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信任她。” “你心里有谱就好。”沐说,摆了摆手,“去吧,我相信你有分寸。” 巫承赫缓步走出酒店,刚要去开车,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意识波动,一抬头,是金轩。 “你才把他们送到?”巫承赫诧异,金轩送音波一家,还走在他前面,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 “等你呢,刚才回家把儿子弄上床哄睡了,这不是出来接你吗?”金轩招招手,把他叫过去,挎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说什什么呢说这么久,不会是在透露内部机密吧。” “有点儿。”巫承赫笑,“你想怎么着?军法处置我吗?” “处置你还用军法吗?”金轩一弯腰就将他抱了起来,作势要往天上抛。巫承赫早几年被他扔怕了,厉声道:“你敢抛一下我试试看!” 金轩嘿嘿一笑,轻轻将他往肩头一扛,往停车场走:“想得美,泄露军机这么大的罪,抛一抛太便宜你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放我下来!”巫承赫挣扎两下,被他勒住腰动不了,恼羞成怒抓着他的衬衫从裤腰里拽出来,扒着他的皮带威胁道:“你再不松手我脱你裤子了!” “你脱吧,省得我自己动手,脱了裤子我立刻就地办了你。”金轩说归说,还真怕他脱裤子,虽然这会儿路上没人,但万一有人从上面看呢?他这个舰队长还要脸不要? 说起来,巫承赫的胆子是越来越大,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现在居然敢拿裤子什么的要挟他,以前那个纯洁的呆萌呢?穿个双T都脸红的呆萌呢?莫非在他的熏陶下已经随风而去? 巫承赫论力气远远不是金轩的对手,又不能真把他裤子扒了,没办法只好动用思维触手攻击他的意识云。金轩立刻组织思维屏障阻碍他的攻击,两人在停车场你来我往大战一番,直到上了气浮车还不罢手,最后还是金轩使出了杀手锏——散发信息素,才把巫承赫成功地放倒在了驾驶座上。 于是掐架变成了接吻,然后又变成了标记,虽然巫承赫奋力挣扎,还是完全无法抵抗标记带来的臣服性,只能趴在车子后座上任人宰割,把坐垫搞脏了一次又一次。 折腾完已经是半夜,巫承赫在回家的路上便睡死过去,金轩不忍心叫醒他,轻轻将他抱回卧室,安置在床上,又帮他脱衣服,用清洁器消除身上的汗渍。 “睡啦。”巫承赫咕哝一声,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转手却又抓住他袖口不放。金轩放下清洁器,躺在他身边任他拉着自己,长臂松松搂住他的腰,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 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的阿尔法阵线年度巡航了,远航军和联邦军团局势越来越紧张,他不想带着巫承赫涉险,但这么高级别的巡航全职军医不可能置身之外,而且年度巡航要持续近三个月,他也不能忍受这么长的时间见不到自己的向导,只能带着他一起去。 但愿一切顺利吧……金轩幽幽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巫承赫额头的碎发,从认识到现在快六年了,他们一直没过过什么消停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刚进医学院那半年最平安快活,那时候巫承赫没有成年,他也没有参军,两个人整天在一起看书学习,游山玩水,像正常的情侣一样。 人生的车轮啊,毫不留情地碾压着青春和岁月,一转眼他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还好,“三十儿立”,他的儿子总算是立起来了。金轩又开始发散性思维,想起当年蚱蜢空间站事发,自己被困在小行星的悬崖下,曾经计划过关于生多少个孩子的问题。自从巫承赫生完双胞胎,使用了激素抑制剂,就一直再没有过动静。 不会真的生不了了吧?金轩轻轻将手伸进巫承赫睡裤,摸了摸他平滑的小腹,很遗憾,没有一丝起伏,比飞机场还平。 激素抑制剂的药效差不多应该过了,这次不要让他续了吧,等巡航完了努力一下,给双胞胎再添个弟弟……妹妹也行啊,像壮壮那样的,多少都不嫌多……金上校在关于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的纠结中沉沉睡去,梦里居然梦到自己指挥着一支熟悉而又陌生的舰队在和“擒杀”舰队厮杀。 熟悉是因为舰队还是天槎,陌生是因为,所有舰艇上的所有士兵都长着同一张脸,和双胞胎一模一样的脸—— “二爸,一切就绪,请求起航!” “二爸,切尔诺动力源发生故障,请求取消曲率推进,原地休整!” “二爸,前方发现‘擒杀’舰队哨卡,请求就地歼灭!” 金轩被满脑子回荡的“二爸”活生生吓醒了,大叫一声弹了起来,一头冷汗地在床上喘粗气,直到被大儿子骑在头上晃了两下才回过神来。 “二爸起床啦!”巫骞抱着他的脑袋骑马马,揪着他的头发拍他,“爸爸说有急诊他先走了,让你送我们俩去上托儿所,你快点呀今天壮壮姐姐也要去,我们可不能迟到呀。” 金轩头昏脑涨,“哦哦”地敷衍着答应了两声。金骁拖着毛绒大熊冲了进来:“二爸,我可不可以不吃绿粑粑?我想巧克力蛋糕!”这孩子中了女神的毒,对含有绿色蔬菜的营养素一概称为绿粑粑。 “太晚了来不及做,只能晚上吃。”金轩好不容易把大儿子从脖子上薅下来,小儿子又爬了上来。金骁骑在他大腿上袭胸:“二爸你的胸好大,比爸爸大多了!” 卧槽他才三岁为毛就开始注意胸的问题了?金轩一个头两个大,深深感觉自己儿子在老婆的放养下有长歪了的嫌疑,跳起来一手一个将两个豆丁拎到浴室:“都去洗澡,哥哥照顾弟弟,弟弟听哥哥话,爸爸去给你们弄早饭,时间不够了我们必须在半个小时内赶到托儿所!” “爸爸已经去上班啦,你是二爸!”巫骞拖着弟弟往莲蓬头底下塞,给他身上搓浴液。金骁拨开哥哥,背着一脊背的泡泡探出头来,挣扎着问金轩:“二爸半个小时是多长?”伸出小胖手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长吗?” 金轩光着膀子到处找自己的T恤,听到这话心塞的不行,三岁小孩没有时间概念,甚至对长度和时间到底怎么区分都搞不清楚,真不知道平时巫承赫是怎么糊弄他们的,想了一下,干脆破罐子破摔:“没错就那么长,你太聪明了!” “噢那完全够用嘛。”不知道金骁是怎么得出这个神奇的结论的,反正他安安心心蹲在莲蓬头底下洗起澡来了。 兵荒马乱,金轩站在吧台边给双胞胎兑营养素,想起自己昨晚的梦,不禁十分庆幸自己只有两个儿子,而不是一个舰队……于是生二胎什么还是稍微缓一缓吧。 天槎医院,巫承赫刚刚处理完一个心梗手术,忽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一定是昨晚车震完没有清理身体的缘故吧……巫大夫一脸菜色地把缝合交给助手:“我去一趟洗手间,剩下的交给你了。” 沐的研究组在天槎医院只待一个月,巫承赫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和他们父子俩待一段时间,可惜天槎舰队的年度巡航开始了,作为金轩的全职军医,这种规格的巡航他必须随同。 起航那天沐亲自送他上舰,临走谆谆教诲:“照顾好你的异能者,坚持攻击力练习,你已经是全职军医了,医科反倒不用太执着,干好自己的本职才最要紧。” “我知道了。”巫承赫郑重答应,人生价值各不相同,身份决定一切,身为全职军医他注定不可能在医学领域像沐一样出色,只能尽力保护金轩,和他一起守卫好联邦最大的防线。想到两个孩子这次留在医院,还能和沐再待那么几天,便委托他:“院长,有空帮我教教双胞胎吧,我实在是不会带孩子,金轩又一味溺爱,他俩被我们养得太皮了,简直让人头疼。” 说到这个沐也是一头黑线:“你觉得壮壮比双胞胎能好到哪里去?” 巫承赫想了想,诚恳道:“起码她看起来还是正常的。” 沐轻轻将他推进战舰:“我觉得还是表里如一一点比较好,双胞胎挺天然的,你以后就知道他们的好处了。” 巫承赫带着女王大人的教导,以及他美好的期望,踏上了年度巡航的征途。金轩在军事方面极为敏感,因为这半年来和远航军摩擦不断,这次巡航带了天槎舰队几乎四分之一的舰艇,配备了最精良的武器和装备,给养也按最高消耗配给,算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巫承赫一上船就挂上全职军医的徽章,虽然按规定他只为金轩服务,船上的医疗保健另有航医负责,但大家都知道他在外科方面比较神,所以三不五时请他去医疗舰交流经验啊,会诊啊什么的。于是连着半个多月他都挺忙的,甚至金轩想见他还要提前预约。 二十个标准日后,舰队到达一处给养站,金轩带人去站上给养,顺便检修舰艇,保养武器。巫承赫留在船上帮航医整理一些资料,忽然收到了来自天槎医院的公务邮件,原来沐的研究组已经做完了一阶段的实验,四对志愿者配对反应良好,有两对已经确认怀孕,另外两对还在观察中。 和公务邮件一起发过来的还有沐的私人邮件,邮件上沐告诉巫承赫自己即日就要起航回敦克尔星球,壮壮和塔塔跟双胞胎相处十分融洽,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哭着喊着不要分开,所以他搞了一个小型的告别派对,现在总算把大家都哄住了。同时还嘱咐巫承赫回来以后要紧跟实验进程,千万不要忽略任何细节,和实验组负责人保持紧密联系。 巫承赫给沐写了回信,把双方通信给金轩转发了一遍。十几个小时后金轩从给养站回来,道:“真是巧了,我刚刚也收到了金辙的邮件,他已经从首都出发来独立纵队做秘密视察了,估计一周后就会到达天阙。” “啊,已经出发了?时间不太对啊……”巫承赫诧异。金辙每年都要来独立纵队秘密视察,但往年比这个时候会略晚一些,这次忽然提前一个多月……不会是为了沐吧? 金轩显然和他有一样的猜测,通过意识通感跟他一碰,便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他是来接院长的吧?” 巫承赫笑着点头:“我看是。” 他们猜得没错,金辙确实是为了沐而来,只是他们所有的人都没有猜到,命运的转折正在这一刻悄悄发生。 联邦、远航军,甚而至于全人类,都将在不久的将来面临生与死的巨大考验。 132风暴乍起 年度巡航第四十二个标准日,舰队到达阿尔法阵线最边缘。 意料中的事故一件也没有发生,没有骚扰,没有设卡,没有偷袭……一切都顺利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第四十三天,舰队在阿尔法阵线最后一个补给站休整,金轩做出了回航的决定,通知导航员:“十八小时后起航回星核。” “是。”导航员肃然领命,问,“原路返回吗?” “不,我们换条航线。”金轩在全息星域图上画出一道曲折的弧线,“回航的时候我们沿这个方向走。” “这条线环境很差,离芝罘链星云太近了,湍流和磁暴对舰艇推进装置损伤很大。”导航员有些犹豫,“而且我们沿这个方向推进的话必然会和贝塔阵线有几处交叉,如果遇到第一集团军的哨卡,很可能起冲突。” “我就是想试试看他们会不会跟我们动手。”金轩在刚刚结束的航行路线上标出几个点:“这次巡航太顺利了,这几个点离贝塔阵线很近,以往我们靠近的时候他们都会派舰队出来示威,这次却毫无动静,我觉得有问题。” “私自设卡案件刚刚平息,军事法庭的裁决才发下来没多久,也许他们是受到了教训,所以短期内不敢再骚扰我们。”导航员说,“我想他们对联邦军事法庭还是比较忌惮的,据说汉尼拔统帅也非常震怒,重罚了涉案人员。” “我不相信他们会这么乖。”金轩冷笑,“如果懂得收敛,他们就不是远航军了。”用荧光色在自己刚刚制定的新航线上标出几个点:“回航的时候我们去这几个点看看,如果还遇不到他们的人,恐怕有重大问题。” “什么重大问题?”巫承赫刚刚结束了一次航医内部技术交流,通过穿梭机摆渡回旗舰,听到金轩的话凑过来问,“航行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金轩将他的军帽摘下来,掸掉帽檐上沾染的药粉,道,“不过如果我们回航的时候他们再龟缩不出的话,问题恐怕就比较大了。” “啊?他们龟缩不出不是好事吗?”巫承赫对战略并不太懂,趴在控制台上问他。金轩看着他略显凌乱的短发,强行压抑住了想要立刻扑上去揉一揉的冲动,道:“远航军是擅长以一打三的队伍,如果我们靠这么近他们还不出来揍我们,说明他们大本营的留守人员非常非常少。但我们都知道‘擒杀’舰队比‘天槎’的规模还要大四分之一,所以……” 巫承赫神色一凌:“所以你怀疑‘擒杀’最近并没有呆在大本营,而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金轩到底没能忍住,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是的,所以我必须试探一下他们。” 导航员默默扭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请自由地秀恩爱。巫承赫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躲开他的脏手,正色道:“‘擒杀’的任务不就是守卫贝塔阵线吗?我们年度巡航,他们却离开大本营,这不太科学吧?” “如果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就能说得通了。”金轩道,无奈耸肩,“可惜我们不知道他们的重要任务是什么,我们的情报机构这两年实在是有点失职。”话虽这么说,他也知道想要在汉尼拔手里套情报难度有多大,和蓝瑟星将不同,汉尼拔在军事管理方面极具天赋,十几年来把第一集团军铸造得像铁桶一般,金辙在NTU时期就一直努力渗透,迄今为止尚未把一个特工送进他的核心幕僚团。 巫承赫对此也十分无奈,但他对金轩的直觉力还是比较相信的,蹙眉道:“万一他们在我们巡航的时候偷偷越过阿尔法防线怎么办?‘擒杀’成立以来最大的任务貌似就是和我们对着干,如果他们有秘密任务八成和我们的辖区有关。” “应该问题不大,‘天槎’留守的舰队会看好咱们的老家,再说还有‘月槎’,他们一直在星际巡航,一旦有其他番号的舰队进入独立纵队领地,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严令星将。”金轩道,“正好金辙也在这边视察,如果我们能在回航的时候试探出真相,正好抓住汉尼拔的把柄,再把他老人家捅上军事法庭站一次,打一打他的脸。” 巫承赫就喜欢他这种狠呆呆的腹黑脸,嘿嘿一笑,道:“你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那必须。”金轩继续搓毛,“还有十八个小时起航,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回程路上不好走,大概要要频繁地休眠和唤醒,你身体弱,别弄出病来。”自从上次接到天槎医院的公函,巫承赫就开始生病,低烧,腹痛,还吐了几次,原本消瘦的身材越发弱不禁风,令金轩心疼的要命。 “没事我都好了。”巫承赫不愿意让他在这种时候分心,一脸无谓地道,“轻微的时差病而已,用了航医给我配的药已经好多了。” “行了别提那些航医了,以后不许理他们。”金轩提起这个就不高兴,“到底你是航医还是他们是航医,病例搞不定的话引咎辞职就好了,老拉你去会诊算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别人家的全职军医也会被这样借来借去一个人当八个用吗?” 巫承赫连忙给他顺毛:“没有的事啦,都是我自愿的,嘿嘿,我是巫圣母你不知道吗?” “去休息去,起航之前不许出旗舰。”金轩伸手搂了一下他的腰,发现原本合身的军装居然有些松了,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叫勤务兵:“告诉他们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巫中尉使用穿梭机,也不许其他舰艇的航医来旗舰,我的全职军医需要休息!” 巫承赫拿金轩没办法,再说他也确实挺累的,便没有反驳,将军帽夹在腋下去内舱休息了,只在离开的时候给了金轩一个“鄙视你”的手势。 金轩挑眉,一脸“就是这么炫酷你要把我怎么样”的表情。勤务员和导航员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见,默默退散。 接下来的五天,他们沿金轩确定的航线一路进发,经过一次小规模的曲率推进,到达第一个测试点。这个点离贝塔阵线已经非常近了,往常“天槎”要是敢这么接近“擒杀”的哨卡,早被拦住了,炮轰示威都是轻的,遇上个辣手的,直接能和他们干仗。 但这次哨卡上的人只派了两艘小型战舰出来和他们接洽,警告他们立刻撤离,不要越过贝塔阵线挑衅。金轩接到他们的警告,没有回复,也没有多做停留,立刻通知舰队偏移角度,往阿尔法阵线方向回航。 主控室里,金轩脸色十分凝重,导航员站在一旁调度航线,他接通多角通讯,将舰队几个主力战舰的舰长召集到一起,严肃道:“我刚刚收到哨卡的回音,恐怕事情有些不对,我怀疑‘擒杀’舰队主力已经撤出贝塔防线,不乐观地想,他们可能已经跃迁进了我们独立纵队下辖的星域。” 几名舰长都是神色一凛,一名少校迟疑道:“我们并没有收到留守舰队的预警,如果‘擒杀’越过阵线,他们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阿尔法是立体阵线,我们舰队再大,撒开以后防御网也会变得稀薄。”金轩道,“两年来我们和擒杀都在研究对方的防御阵型,我们能找到他们的巡航规律,他们也能找到我们的,凡事不可能十全十美,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其实更严重的话他还没有说出来,阿尔法阵线百分之九十都是“天槎”的防区,但也有一小部分属于“月槎”,而“月槎”的舰队长拉蒂卡准将,曾经隶属于第二集团军,汉尼拔辖下。 在来到独立纵队以前,金辙就告诉他要密切监视拉蒂卡准将的行动。当初严令接管第二集团军一半的势力,不可能把原本的老人全部换掉,必须留下几个相对忠诚度较高的人做缓冲,拉蒂卡就是其中之一。金辙对这位印度裔女准将并不完全信任,所以一直提醒他注意对方的动向。 一年前汉尼拔的儿子马洛申请加入独立纵队,最后落在“月槎”舰队,金辙就怀疑是汉尼拔私下运作的结果,因此在上半年的时候就安排人渗透进了拉蒂卡的幕僚团,只是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证明她和汉尼拔有所联系。 “之前预定的航线要改。”金轩对舰长们道,“我怀疑辖区内部有其他番号舰队进入,我们必须联合留守舰队做详细巡查,所以从现在开始进入高速曲率推进,我们必须尽可能快地赶回星核!” 众舰长纷纷领命,没有人对他的命令提出质疑,金轩的军事直觉非常出色,过去的两年中他们已经充分领略到了他的机敏果断,这种时候更是毫无异议,纷纷联系导航员制定曲率推进航线。金轩关闭多角通讯,给天阙那边驻防的严令发了一封战报,请他问询“月槎”舰队的情况,之后又单独给金辙写了封信,将自己的怀疑与推断详细告诉了他,让他在天阙多加注意。 安排好一切,金轩回内舱去看望巫承赫,结果一进舱门就看见巫承赫有气无力地横在床上,手边丢着一袋没开封的营养素。 “怎么样,想吃东西吗?”金轩心疼的不行,柔声问,“还是没胃口吗?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辐射病?” “我这是懒癌。”巫承赫蔫蔫道,“我想吃,可是我连手都懒得动。” 金轩黑线,拿起营养素打开,给他挤到嘴里,又扶着他的下巴动了几下,问:“大人,要我用舌头帮你捅进嗓子眼吗?” “……不用了,你舌头太长,我想一想就饱了。”巫承赫挣扎着坐起来,顶着一头乱毛道,“我觉得不大对,他二爸。” “怎么了?”金轩继续给他挤营养素,巫承赫扭头不吃了,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又怀孕了。” 金轩倏地瞪大双眼:“你不是说真的吧?叫航医来看过了吗?” “还没有……你别给我喂了我不想吃,一会我想去医务室做个验孕。”巫承赫道,“不用叫其他航医来,我们没有擅长男-科的航医,我能照顾好自己。” 金轩仔细看他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崩溃没有发怒也没有害怕,稍微松了口气,道:“你别怕,有了就生,我会陪着你的。” “我没有怕。”巫承赫道,“我就是有点担心回去这一路上,频繁休眠唤醒对胚胎不好。”经过两年和双胞胎的相处,经过沐上次的洗脑,他现在对生孩子这种事已经很淡定了,反正也就是四五个月的辛苦,如果能多个像壮壮那样的小闺女,这点麻烦算什么? 金轩一直以来都知道他对生孩子特别纠结,这次见他这么淡定,颇有点惊悚。不过肯生就好,只要不是堕胎,让他跪下来给老婆烧香都愿意,殷勤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要全速返航,你只要一直休眠就好,等下次醒来就到星核了。”说着将之前跟舰长们通报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巫承赫“哦”了一声,起床换衣服,准备去医务室做孕检,走到门口忽然道:“你说这次‘擒杀’舰队的异常会不会和院长他们有关?” 金轩眼神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道:“为什么你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巫承赫挠了挠头,他其实刚才就是顺嘴那么一说,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没道理,道:“我随便说的,就是赶巧了吧。”说着便打开舱门走了。看到他的背影在走廊上消失,金轩立刻跳了起来,关闭舱门,打开个人智脑,给金辙追加了一条消息。 巫承赫的推断其实是有道理的,要不然两件事时间不会赶得这么巧,只是巫承赫现在身体不稳定,他不想让他担心,一切都等大家平安回到星核再说吧。 起航之前,金轩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他又要当爸爸了,遗憾的是他们两夫夫似乎没有闺女命,这次巫承赫怀的还是个男孩。好在这次没有双胞胎,只有一个,怀孕期间不会那么辛苦。 因为情况特殊,金轩并没有将巫承赫怀孕的消息散布出去,只通知了几个贴身保护他的人,然后把他送进了孕夫专用的休眠舱。顺利的话,二十天之内他们就能返回星核了。 胚胎研究小组所在的飞船在离开星核基地二十天之后,停靠在一个民用港口做短暂休整。这里离天阙空间港已经不太远了,本来是不必停下来的,但船上载着一大堆小山一美的宝贝老鼠,这些小东西无法忍受长期休眠,稍不注意就能死一片。为了避免小山一美再次发疯把自己关起来,大家只能耐着性子迁就他,一路走走停停,龟速前进。 沐在解除休眠后在各个舱里走了一圈,确定大人小孩都没事,老鼠也都健在,稍微松了口气,正好壮壮闹着要下船去走走,他便将船上的事务都交给了负责安全的海军上尉,自己带着女儿下船溜达溜达,顺便到港口超市买点小零食给女儿解馋。 “院长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看双胞胎呀?”壮壮一边走路,一边跟她的小黄猫玩耍。淘淘现在已经和小主人相当默契,一路在她脚下穿插着走“8”字,跟马戏团的小狗一样,又欢脱又伶俐。 “大概要很久以后了。”沐从来不对女儿撒谎,多么残酷的现实也会照实告诉她,“这里是军方辖区,没有公务我们是不能来的。”见壮壮忧伤扁嘴,又安慰她,“不过他们的爸爸明年会回敦克尔星球休长假,我到时候让总统把你接过去跟他们住几天,好吗?” “好哒!”壮壮这才高兴起来,和她的小狮子玩了一会,忽然问:“爸爸,他们说总统在追你,是真的吗?你会娶他吗?” 沐听到一个“娶”字,忍俊不禁,微笑着问:“你喜欢他吗?想让他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吗?” 壮壮虽然聪明,但还没聪明到能弄清楚如此复杂的伦理关系,歪着头想了半天,道:“那你娶他的话他会变成我的后妈吗?” 沐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那应该不会,他是男的,当不了你的后妈。” 壮壮一下放心地笑了,蹦蹦跳跳道:“那好的呀,你就把他娶回来吧,院长我同意哒!” 沐忍不住哈哈大笑。壮壮傻乎乎跟着笑,又想起自己的秋田犬,问:“那如果你娶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金三胖接来跟我们一起住了?” 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道,“大概可以吧。” “那你还不赶快娶他!”壮壮马上把爹卖了,“总统可是总统哩,你娶了他,我是不是就是公主了?”所有的萝莉都有一个公主梦,暴力萝莉也不例外,壮壮在得到沐肯定的回答之后立刻兴奋地转起圈来,虽然身上穿着休眠专用的银色连体服,但依稀转出了公主裙的范儿。 沐拎着臭美的闺女一路走到超市门口,刚要进去,忽觉脚下大地一震,接着又是一震。他愣了半秒,立刻意识到不大对劲,弯腰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回头往飞船跑去。 “轰”一声巨响,刺目的白光在两三米外炸开,沐双目一震刺痛,脚下地面忽然发生了轻微的倾斜!他抑制不住跪倒在地,仍紧紧将壮壮护在怀里,大声道:“闭上眼睛,不要看不要听!” 壮壮尖声大叫,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将面孔埋在父亲的颈窝里,小胖手捂着耳朵大喊:“淘淘快跑!”幼儿意识力不稳定,她心中害怕,小巴巴里狮子更加害怕,绕着沐转了一圈,便倏然消失了。 大地抖震,地面倾斜,四周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沐被白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以意识力分辨周围的情况,挣扎着站起身来,抱着女儿踉踉跄跄往飞船跑去。 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预兆,袭击就这么铺天盖地轰了下来。沐拼命往前跑,感觉每一秒都像一辈子那么长。女儿温软的小身体就在怀中,湿热的气息喷在他侧颈,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流弹击中,只知道必须保护好壮壮,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女儿。 左手心传来震动,个人智脑被激发,沐通过植入在耳廓中的通讯器听到海军上尉的声音:“院长你在哪里?请赶快回到飞船,我们遇到不明敌人的袭击,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我到了,开右侧后舱门!”沐大声回答,话音刚落便觉左腿一麻,整个人无法控制地摔倒在地,还好落地时他侧了一□,堪堪护住了怀里的壮壮。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壮壮从他怀里滚了出来,惊恐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一眼扫到他大腿,尖叫道,“爸爸你流血了!好多血!” “别叫!”沐厉声喝止女儿,硬撑着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挣扎着往前跑,“快!上船,自己走,拿出当小班长的样子来,别给爸爸丢脸!” 壮壮还不到四岁,从没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忍不住大哭起来,但被沐这么一吼,又有点吓住了,跟着他一路小跑往飞船舷梯奔去。 又是一枚炸弹在身边爆炸,沐被气浪掀翻,撞在舷梯上,立刻托着壮壮的屁股将她往上推:“进去!自己爬!爸爸马上就来!” “爸爸!”壮壮看到他整条腿都被血染红了,死活不肯自己走,扶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奈何人小力微,根本起不到作用。 千钧一发,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烟幕中冲了过来,轻轻一手便将沐撑了起来:“院长你怎么样?腿没事吧?中弹了还是擦伤?”原来音波也带着塔塔下船买东西了,他走得快,袭击发生的时候已经进了超市,一路跑回来脖子上还挂着给儿子买的零嘴儿。 沐松了一口气,道:“没事,是流弹……我们快上船,得马上离开这!” 音波将儿子架在脖子上,一手撑着沐,一手抱着壮壮,长腿几步便跨上了舷梯,将所有人都带进了船舱。 133风暴狂飙 “塔塔!”小山一美就站在舱口,一见他们上来立刻将儿子从音波脖子上抱下来,紧紧搂在怀里,“宝贝儿你没事吧?” 塔塔一路上都被爆炸给吓呆了,懵懵懂懂连哭都没顾上哭,这会儿一见爸爸才回过神来,立刻“哇”的一声,抱着小山一美的脖子哭得肝肠寸断。 音波顾不上安慰家人,冲一名负责护送他们的海军士兵大声喊:“快!叫船长马上起航!量场保护罩开到最大,飞出敌方攻击范围后立刻开启高速曲率推进!通知天阙空间港和天槎舰队,让他们尽快派人来接应我们,快去!”他的身份是海军上尉,除了照顾小山一美,最大的责任就是协助船长保障整船人的安全。 士兵领命飞奔而去,音波将壮壮放在地上,对她道:“跟小山叔叔去后舱,系好安全带,快!我们要起飞了!” “我要爸爸!”壮壮扑上来抓着沐的袖口不放,看着他脚下堆积的血渍,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小脸儿一片煞白,“爸爸你怎么了?爸爸疼不疼?” “乖,爸爸只有一点点疼,像你被裁纸刀割破手指一样,一会儿上点药粉就好了。”沐忍痛安慰女儿,“听上尉的话,跟小山叔叔去后舱,你是大姐姐,要帮他照顾好弟弟,我清理完伤口就来找你,我发誓。”一边说,一边给了她一个轻微的暗示。壮壮从没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六神无主地看着沐的眼睛,瞳孔收缩再扩散,很快便接受了暗示,跟小山一美往后舱走去。 “我们去医务舱。”音波将沐打横抱起,往医务舱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人,“叫航医来,沐院长受伤了!” 航医飞奔而来,给沐做了简单的检查,发现骨头没有断裂,只是一枚极小的弹片卡在肌肉里,便帮他取了出来,之后粘合伤口,清洗消炎。沐本身就是医生,也知道自己这伤没什么大碍,就是影响走路而已,心里惦记着外面的情况,一弄完就催促音波跟自己一起去找船长了解情况。 音波推着轮椅将他送到主控室,主控室里一片忙碌,船长正大声发布着命令,导航员即时调整航向,十几名士兵在武器系统前待命,显然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是什么人?弄清楚他们的攻击目标了吗?”音波问船长,“他们是冲着港口来的,还是冲着我们?” “暂时不知道。”船长表情凝重,“已经探测到的敌舰有十五艘,没有明显的番号,也没有开通公共通讯,我们没办法和他们交流。我刚刚已经向就近的兵站发布了求救信号,但没有收到回音,我怀疑我们可以受到了对方的电磁屏蔽。”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收到任何预警?这里是独立纵队的辖区,为什么会有人攻击民用港口?”音波脸色阴鸷地问。船长一无所知,只能摇头。 飞船缓缓起飞,飞出港口,船长将量场保护罩开到最大,勉强挡住了攻向他们的炮火。然而就在他们松了口气,以为可以进行曲率推进的时候,新的打击突然接踵而至——那些攻击港口的敌舰在他们离开之后立即调转炮口,不再攻击废墟一片的船坞,反而追着他们的屁股打了过来。 毫无疑问,对方的攻击目标并非港口,而是他们这艘载着科学家和志愿者的科研飞船! “准备战斗!”船长再无疑虑,立刻下达了攻击命令,十几名士兵操控武器系统向攻击他们的敌舰开炮,大副开启底舱,放出数十艘无人驾驶小飞碟冲入敌阵猛烈攻击,试图在飞往天阙的方向杀出一条血路,可以让他们离开战团,开启曲率推进。 这艘科研飞船是海军强攻击型舰艇改装而成,船体巨大,舰载武器十分精良,底舱除了小飞碟,还有五台战斗机甲。如果遇上小股流寇袭击,或者星际海盗骚扰,处理起来都是游刃有余,但这次他们遇到的显然不是杂牌混混,而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虽然围攻的十五艘船全部没有番号,但对方的武器装备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不是流寇也不是海盗,是现役舰队! 科研飞船在敌军猛烈下攻击中步步后退,他们没有后援,没有供给,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很快,派出去的小飞碟被打光了,敌方虽然也有两艘舰艇受到损伤,但剩余的舰艇立刻补了上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上机甲。”音波一直在主控室观战,此时不得不亲自上阵,对船长道,“叫机甲战士全部去底舱待命,通知我的全职军医,我在机甲上等他。” 沐眼神一震,果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吗?抬眼看向音波,音波一向轻快的眼神变得愤怒而坚毅,对他重重一点头,道:“放心,我一定撕开一个口子给大家撤退……帮我们照顾好塔塔。” 沐默默点头,有心说让小山一美留下来,但想想他们生命相联,音波死了小山一美也活不成,不如让他们在一起,还能互相激发潜力。于是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放心。” 音波大步往升降梯走去,船长已经通知了其他机甲驾驶员,很快十名机甲战士便集合在底舱,包括小山一美在内,全部登上了战斗机甲。 沐心神不宁地坐在主控室里,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通过控制台上方巨大的全息监控注视着外面的情况。五台战斗机甲飞出了底舱,脱离量场保护罩,往前方敌舰飞速冲去。淡蓝色的“音波”机甲冲在最前方,因为有小山一美加持,它的飞行轨迹比其他机甲都要流畅迅速,冲到最前方一艘中型驱逐舰面前,肩头和双腿的光炮火力全开,往对方辅助引擎狂轰乱炸。 其他四台机甲在旁边替它掠阵,挡住周围舰艇的近距离攻击。这么一来,打在科研飞船上的炮火稍微减少了一些,船长立刻通知大副启动主引擎,压着音波的尾巴往包围圈最薄弱的环节推进。后方舰艇看出了他们的意图,缓缓跟了上来,包围圈进一步缩小,沐坐在主控台前,通过舰艇头部的透明视窗,几乎能用肉眼看到远处敌舰的身影。 千钧一发之际,音波一个流畅的侧滑,绕开驱逐舰已经冒烟的侧引擎,机甲头部迅速变形,加载成为一台巨大的粒子轨道炮,轰然攻向对方腹部的主引擎和能源舱! “全速前进!”船长瞳孔一缩,立刻明白了音波的意图,与大副合力将科研飞船加速到顶,跟着音波往前冲去。 “轰!”一声巨响,整个飞船发出剧烈的震动,四周传来金属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沐的轮椅滑向金属壁,他立刻打开刹车,用磁力装置将自己固定在地面上,同时系好安全带。 科研飞船擦着两艘敌舰从包围空隙中冲了出去,音波和两台机甲在前面疯狂开路,剩余两台机甲则护在他们身后阻挡追兵,所有人共同努力,终于一点点挣脱出了包围圈,冲进了浩瀚的宇宙! “院长!”一名科研助手忽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焦急道,“您能去后舱看看吗?孩子们都在哭,我们根本哄不住,壮壮说您再不来她就要出来找您了,她说您发过誓治好伤以后立刻去看她的。” 沐这才想起女儿和塔塔,左右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助手帮忙将他推到后舱去看孩子们。后舱里已经炸开了锅,壮壮歇斯底里地哭着,她的小狮子又出现了,六神无主地在地上转来转去,周围的金属壁发出一点点声音,它都吓得直发抖。塔塔更不用说了,小山一美离开之前本来已经将他给哄睡了,壮壮一哭他被吵醒,四处找不到大人,便也跟着女神哭了起来:“爸爸!麻麻!我要麻麻!呜呜呜……”三名研究人员围着两个孩子又是哄又是拍,可惜一点用处都没有。 沐一进去先将塔塔抱了起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塔塔好乖,爸爸和妈妈出去打坏人了,塔塔很勇敢,不要让他们担心好不好?”又看向壮壮,道:“好了,没有及时来看你是爸爸不对,但你是作姐姐的人了,这样带着弟弟一起哭应该吗?” 壮壮看到他就安了心,收住哭声小声啜泣,被他这么一说更是羞愧,低头小心抓着他的衣角,小声道:“爸爸我好怕,大船一直在抖,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什么,有这么多战士叔叔在保护我们,我们很快就能回天阙空间港了。”沐严肃道,“不许再说这种话,吓着弟弟怎么办?” 壮壮有点委屈,又不敢驳斥爸爸,弯腰将自己的小狮子抱了起来,坐在沐旁边轻轻抚摸:“淘淘也吓坏了,是我不好,我应该保护淘淘……”偷眼看看沐,小小声加了一句:“和弟弟。” 沐心里酸得不行,知道她是在借着安慰小狮子向自己道歉,但无暇仔细安慰她,只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回头哄大哭不止的塔塔。音波和小山一美在外面保护飞船,他必须先照顾好他们的儿子。 塔塔在沐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除了父母,沐算是他最熟悉的人了,小手抱着沐的脖子,下巴搭在他肩头一抽一抽地哽咽:“伯伯,我要麻麻,我要爸爸……呜呜呜。” “他们就快回来了,他们在外面保护着我们的大船,保护小塔塔。”沐轻轻拍他的脊背,等他气息稍微平复一点,将之前音波买回来的零食袋子放在大腿上,“宝贝别哭,伯伯给你拿糖果吃,看,都是刚刚妈妈带你买回来的呢,有草莓布丁,还有苹果派……你看,姐姐也饿了,正在看咱们呢,咱们也给她吃一点好不好?” 塔塔被零食转移视线,用手背擦了擦鼻涕,抓了一袋苹果派递给壮壮:“姐姐吃。”壮壮有点不好意思,接过苹果派笑了笑,道:“谢谢塔塔,塔塔不哭哦,我们都不哭,我们是勇敢的小宝宝。” 两个小朋友在沐的安抚下终于平静下来,趴在座位上吃起了零食。这时飞船停止了颠簸,似乎平稳运行了起来,沐稍微放心了一点,对壮壮道:“你乖乖照顾弟弟,爸爸去控制舱看看机甲战士回来没有,听助理叔叔的话好吗?” 壮壮见他要走,下意识要哭,但看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硬憋着眼泪没敢往下流,可怜巴巴点头:“爸爸你快点回来,我、我害怕……但是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乖。”沐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嘱咐助理看着他们俩,开着轮椅又回到了主控室。船长正在指挥大副调整航向,见他进来主动道:“我们已经冲出包围圈了,院长,机甲战士在返航,飞船再往前开一段,把敌人甩开一点距离,就可以启动曲率推进。” “太好了。”沐大大松了口气,看着外面的全息监控,只见两台负责开路的机甲已经返回底舱,音波从船头转到了船尾,跟另外两台机甲一起抵御追兵,掩护飞船逃逸。又过了大概十分钟,那两台机甲也撤回了飞船,只留下音波一个人在船尾断后。 “‘音波’机甲,请立即返航!”船长开始催促音波,“十五分钟后即将开启曲率推进,请立刻返回飞船!” “收到。”音波的声音从通讯系统里穿出来,颇有些疲惫。看到他已经开始边打边退,船长对沐道:“院长,你回后舱准备休眠吧,这里应该没什么事了。” 沐点了点头,将轮椅转了个向,刚要离开,忽觉整个船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接着,整个控制舱不受控制地大幅度倾斜,照明闪了两下,倏然熄灭。 “大副!怎么回事?”黑暗中传来船长的喝声,然后是大副的回答:“前方两点钟方向发现大规模舰队!船长,我们刚刚受到了一拨猛烈攻击,侧副引擎停止运转,电力系统紊乱!” “工兵!立刻修复电系统!” ”船长大声喊,“量场保护罩全开!机甲战士全体待命!”他话音刚落,照明恢复,但比之前暗淡了许多,显然电力系统受伤不轻。同时,大副将船体调整平衡,主控室再次恢复到了重力水平状态。 “天……这么大的舰队!”船长通过刚刚恢复的全息监视系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这是联邦海军的辖区啊!” 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漆黑的宇宙中,他们所在的飞船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舰队,目测有三十余艘舰艇,而他们的后面,则是之前拦截他们的那十五艘军舰。 近五十艘飞船,他们被彻底包围,突围,毫无胜算。 新一轮的打击接踵而至,虽然船长努力调配资源,仍旧左右支拙,音波带着四台机甲再次出战,尽管竭尽全力,却无力回天。不过几分钟工夫,科研飞船便已千疮百孔,量场保护罩忽明忽灭,形同虚设。 “要弃船了。”船长脸色煞白,对沐道,“院长,让志愿者和科研人员上救生艇,我马上挂白旗,让他们接收俘虏。” 事到如今,沐已经猜到对方所为何来——这艘船上最值钱的,就是研究小组,他们的行踪泄露了,对方是冲着胚胎干扰剂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把项目和志愿者都交给敌人?还是大家一起死?沐死死捏着轮椅扶手,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些扛不起肩头的重担,这个项目太重要了,一旦落到远航军——这么大规模的舰队不可能是恐怖分子,只能是远航军——手中,必然会给全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 至于秘密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远航军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他无暇考虑,现在他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决定整个科研团队的生死。 怎么办? 沐眉头紧锁,心中像油煎一样剧烈翻腾,几次欲言又止,始终没能做出决定。每一秒都过得飞快,飞船在剧烈震动,孩子们还在后舱里,音波和小山一美在外面浴血奋战…… “挂白旗吧。”良久沐长叹一声,他终究不能看着这么多人一起死。 船长无奈点头:“是。”刚要吩咐导航员挂白起,忽听大副发出惊喜的大叫:“联邦军团!联邦军团的舰队!有人来接应我们了!” “什么?”船长大喜过望,他发出求救信号不过大半个小时,还不能确定有没有发出去,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救援了?扑到全息监控前凝神看去,失声惊叫,“联邦一号!总统的舰队!” 总统?!沐惊呆了,连轮椅的磁力吸附都顾不上解开,拖着伤腿一瘸一拐扑到控制台前。全息监控里,一个小型舰队正全速航行,两艘精干的驱逐舰火力全开,将他们后方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三艘强击舰紧随其后,向试图还击的舰艇大规模反击。五艘攻击性舰艇的后面,一艘银白色飞船稳稳航行,船头标着联邦政府双剑盾牌的徽标,正是总统专属座驾——联邦一号! 整艘船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一直期待着有人来救援他们,但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赶到的居然是总统! 总统不是应该留守在敦克尔星球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此危险的前线? 只有沐知道为什么,他扶着控制台的边沿,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他不知道是谁给金辙报了信,或者根本就只是巧合,但他知道金辙在这种时候奋不顾身地带着七八艘船,往五十多艘敌舰的包围圈中硬闯,一定是为了他和壮壮——根据总统安全条例,遇到这种情况第一要务应该是保卫总统的安全,通知最近的兵站,而不是不管不顾地救援一艘即将毁灭的科研飞船! “这里是联邦一号,听到请回话!”公共通讯里传来一个冷峻的男声,“船上是否还有幸存者?人员伤亡如何?” “报告总统阁下!”船长激动得都要哭了,“有两名机甲战士阵亡,其他人员均无伤亡!”眼角扫到站在他侧前方的沐,鬼使神差加了一句:“沐院长受了点轻伤,正在恢复中。” “你们的飞船即将爆炸,所有人立刻登上救生艇,投放目标设为三点钟方向红色运输舰,我们会派机甲战士为你们护航。”对方声音仍旧极为冷静,“保护好伤员和机甲战士的遗体,最后一批人员撤离之前,请务必保证所有涉密物体销毁,资料彻底粉碎。” “是!”船长大声应道,关闭通讯,立刻吩咐手下,“安排所有科研人员上救生艇,战士们分批撤离,让音波率领三台机甲协助总统阁下的机甲为大家护航!”众人领命而去,他又转向沐:“您带着孩子们和志愿者第一批撤,资料交给助手处理。” “不。”也许是因为金辙到来的缘故,沐彻底冷静下来,肃然道,“让我的助手带着孩子们先撤,我带两个研究院去处理药剂和资料。” “您受了伤……” “我没关系。”沐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二话不说坐上轮椅,打开个人智脑联系壮壮,不顾女儿嘤嘤哭泣,厉声嘱咐她带着弟弟和助理先走,自己带着两个研究员往实验室飞奔而去。 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总统舰队虽然只有八艘船,但这八艘船可以说凝聚了整个联邦最为尖端的航天技术,凝聚了全人类的智慧,以一当十,极为悍勇。五艘攻击性舰艇很快便撕开了包围圈,接近了科研飞船,十几台机甲先后从各个船舱中飞出,与音波他们四台机甲汇合,在红色运输舰和科研飞船之间建立了一条牢不可破的救援通道。 第一艘救生艇顺利飞出科研飞船,在机甲小队的护送下顺利进入红色运输舰,接着,十艘救生艇一一弹出,安全获救。 “所有人都安全了吗?”联邦一号宽阔的主控室里,金辙面沉似水,手指神经质地在控制台上点着,“沐院长和他的女儿是否已经到达运输舰?” “嫣小姐已经获救,船里另一名小孩塔塔跟她在一起。”特勤及时汇报着战况,“沐院长尚未撤出,他在和科研人员一起销毁药剂和资料。” “他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还把他留下来?!”金辙闻言大怒,重重砸了一把控制台,将坚硬的金属生生砸了个坑,“通知他立刻撤退!换个人去处理那些东西……不,所有人撤回,我们临走前轰了那艘船,什么都不给汉尼拔留着!” “是!”特勤打开通讯与科研飞船船长联系,结果那边说沐已经去实验舱了,飞船内部损毁严重,通讯屏蔽,联系不到他,只能派人去后面找他,要等一会才有消息。 金辙一边听他们对话,一边像头困兽一样在原地来回走动,听说沐和船长断了联系,忽然重重喷了一下鼻息,厉声道:“给我准备机甲!我亲自出去接他!” 134一起死 总统亲自出马,这显然不附和保安条例,但金辙是谁?全联邦有谁能拦住他凶残的脚步? 连沐都不可能好吗! 金辙亲自披挂上阵,所用机甲是他在军队服役时惯用的“鬣狗”,身形灵活,反应速度极快。特勤一号为了最大限度保证他的安全,作为副驾驶与他一同上机,本来还担心他老人家六十岁高龄的身体承担不住机甲神经元强烈的刺激,但见他轻轻松松就适应了介入,不禁深深感叹总统阁下确实体能过人,堪称全能。 广袤的宇宙中,战局与之前相比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围攻科研飞船的舰艇包围圈被总统舰队打出了一个豁口,四五艘战舰受损撤退,退到战团外疏散人员,检修装备,但剩下的战舰却并没有显示出惧意,反而进一步围拢,将总统舰队和科研飞船残骸再次紧紧包围。 如果说这些袭击者之前对单独一艘科研飞船只是围攻消耗,力图生擒,等总统舰队到达,大批救生艇飞出船舱之后,便立刻放弃了这种“温和”的战术,开始放出大规模的无人驾驶战机,见缝插针攻击总统舰队的薄弱环节,更放出数十架强攻击型机甲,向科研飞船残骸疯狂反扑。 显然,他们已经认出了总统舰队的番号,比之于一艘承载向导秘密的科研飞船,这支象征着联邦总统最高威严的舰队更加值得他们拼死围攻——只要杀掉总统,他们就能令联邦政府陷入恐慌,让联邦军团群龙无首!于是,除了那几十台机甲,其余敌舰的全部火力都集中在了联邦一号之上! 这种情况下,金辙的出马可以说对战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他的率领下机甲小队迅速组成有效的防护阵型,将之前接应救生艇的运输舰紧紧护住。同时金辙还发布命令,让联邦一号推出底舱中二十架太空站车,由他的近卫队驾驶,攻击敌方舰队的旗舰和护卫舰,擒贼先擒王! 双方在太空中展开面对面的围攻-反围攻战,金辙在军方摸爬滚打二十余年的优势真正显示出来,八艘战舰在他的调度下硬生生挡住了四十多艘敌舰的正面全力攻击,人数稀少的机甲小队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将科研飞船团团护住,打退对方机甲兵团的好几拨疯狂攻势。 最后一艘救生艇从船舱中弹了出来,金辙松了口气,通过多角通讯命令机甲小队:“所有人员撤离完毕,准备放弃科研飞船,为总统舰队护航,飞出包围圈!” 各小组齐声领命,金辙从来办事小心,见救生艇飞进运输舰,临撤退前接通了那边的通讯,问道:“沐院长回来了吗?” “还没有!”通讯中传来舰长焦虑的声音,“刚才那艘救生艇上只有他的两个助手,他们说院长还在里面,正在第八号实验室处理核心实验数据!他们说那里的科研主机使用了军方最新研发的‘黑匣子’保密技术,即使飞船被炸毁,承载技术秘密的芯片也不会毁坏。万一落到敌人手中,被他们破译密码,所有技术都会泄露出去!” “船里还有救生艇吗?”金辙沉声问。 “还有几艘备用救生艇,但船长说之前备用弹射舱被敌舰打中,系统报错,不确定它们还能不能使用!” 金辙脸色铁青,脸上的咬肌绷得死紧,却一句愤怒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备用弹射舱报错,沐就是处理完了数据,八成也出不来了,何况他还受了伤……这么说,他已经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 金辙坐在“鬣狗”驾驶舱内,电光石火之间做出了六十年来第一个自私的冲动的决定:“所有人员撤退,请国务卿霍伯特先生和副总统、议会主席共同负责,准备启动《联邦总统继任法案》。” 多角通讯瞬间静谧,继而传来幕僚长颤抖的声音:“您、您确定要准备启动《联邦总统继任法案》吗,总统阁下?!” “责令国防部长巴隆先生,独立纵队严令星将,共同维护《法案》运行。”金辙的声音低沉有力,没有丝毫犹豫,“我即将进入科研飞船残骸搜寻幸存者,二十分钟之内如果没有生还,总统舰队立刻撤离,赶往天阙空间港,并启动《联邦总统继任法案》!” 沉重的静默,片刻后通讯中传来幕僚长、卫队长以及特勤组长低沉的应答:“是!” 《联邦总统继任法案》,规定联邦总统一旦离开其职务,或无法执行总统之职责,将由副总统、国务卿、议会主席及其他内阁成员依序递补,直至本届总统任期结束,再启动正常总统大选,选举出新的总统继任。 金辙要求顺位继承者共同负责,准备启动《联邦总统继任法案》,说明他已经做好了离开职务的准备,或者说,他已经做好了与沐同生共死的准备。 六十年了,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金辙就被父母赋予了最高的期待,成年以后,他一直遵从父母的遗命,将维护联邦统一当做人生第一要务。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他以为自己六十年来经历过无数血与火的洗礼,早已心如磐石,绝对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物转移。 但他错了。 也许是我老了吧……金辙发布完最高指示,操纵机甲挡开敌舰攻击,艰难地往科研飞船的残骸飞去,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当他听到沐身陷残骸,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的时候,他第一个直觉反应不是撤离,而是立刻冲进去把沐救出来,或者和他一起死。 人的第一直觉反映了人最直观的欲|望,搁在五年前,甚至是两年前,他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作为总统他一定会率先后撤,放弃科研飞船,率领幸存者冲破敌舰包围圈,保证联邦最大的利益。但今天,这一刻,他热血冲脑,最强烈的愿望却是和自己苦守了三十五年的男人抱在一起死。 他老了,不再是那个铁血无敌的金辙,不再是那个头脑冷静,能做出正确判断的总统,他的意识,他的身体,都已经无法承载这巨大的压力,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一定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与其如此,不如死得其所,他这一生为联邦考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也许他可以任性一下,自私一下,干上一票冒险的事情。 “鬣狗”机甲冲向科研飞船残骸,尽管金辙发布了“全员撤退”的命令,他的特勤组还是忠心耿耿维护着他的安全,甚至违背了他的命令,将两台机甲调到他身后,跟着他一起往科研飞船残骸飞去。 “鬣狗”终于接近了残骸,右臂变形,伸出一条长长的救援通道,接驳残骸后舱一个完好的出口。机甲内部,金轩撤去身上的神经元触丝,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留守,十分钟内如果我不出来,即刻自行撤退。” “是!”特勤一号追随他已有六年,对他感情极深,目送他走向升降机,不禁眼眶发红,“请您一定平安归来,总统阁下!” 金辙并起两指在额前一挥,潇洒离开。特勤一号等他进入救援通道,立刻联系跟着他们的两台机甲,命令两名副驾驶即刻尾随总统进入残骸,保卫他的安全,每台机甲仅留一人在外部待命。 金辙从救援通道进入飞船残骸,依靠过人的臂力将变形的金属板一点点撑开,终于深入到了飞船内部,他依据之前看过的飞船内部构造图,确定了八号实验室所在的位置,借助一条损毁比较轻微的通风道,一点一点往目的地爬去。几分钟后,两名特勤找到了他的行踪,跟着进入了通风道。 只有十分钟时间,这个时间是金辙经过反复估算才确定下来的,总统舰队已经在硬撑了,如果半小时内不冲出包围圈,恐怕就再也冲不出去,所以他得在二十分钟内把沐带回联邦一号。而机甲从残骸返回总统一号大约需要八分钟左右,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十分钟内把沐从实验室拖出来,弄上“鬣狗”机甲。 我能做到,一定能!金辙快速爬过通风道,不顾破损的金属板划破衬衫,将他的脊背割得鲜血淋漓,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八号实验室上方。身体的疼痛影响了他的意识力,他觉得自己眼底浮上少许红雾,不禁更加着急——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了,长期使用抑制剂让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差,稍微严重一点的外伤就能引起意识云波动,甚而至于引发狂躁症。 “沐!”金辙掏出射线枪切割通风道的金属壁,一边大声喊着沐的名字,他听到实验室里传来微弱的回应,依稀是沐熟悉的声音。 “砰!”的一声,切了一半的金属壁被他一脚踹开,金辙撑着边沿跳入实验室,发现这里已经损毁大半,主机变形,冷却器破裂,里面的干冰迅速挥发,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浓郁的二氧化碳。 “沐!”金辙戴上滤镜,透过白雾寻找沐的踪迹,忽听头顶侧上方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总统?!” 金辙心头狂跳,一抬头便看见沐趴在高处一根粗壮的冷凝管上,正目瞪口呆看着他。 “快下来,我带你走!”这个时候金辙已经无暇顾及结合热的问题了,一个加速跑冲向金属壁,脚尖在垂直的墙面上轻轻一点便跃上了冷凝管,将沐拦腰一抱,从上面救了下来。 “你腿怎么样?还能走吗?”金辙大声问。沐憋着气点头,哑声道,“能走……门变形了,打不开,二氧化碳泄露,我只能爬到高处尽量呼吸……氧气不够用了,得马上离开这!” “我们走。”金辙顾不上和他再说什么,抱着他双腿往上一递,将他推进通风道,自己跟在他后面也跳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往机甲守候的地方爬去。 狭窄的通风道,直径只有半米见方,即使是沐这样消瘦的身材,在里面也几乎能将管道塞满。他奋力往前爬着,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发散信息素,但他和金辙的相容度实在是太高了,不过数米,他就崩溃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抑制本能,只能任由向导信息素一点一点从自己全身的毛孔里渗透出来。 金辙就跟在沐身后不到二十公分,他不敢离沐太远,他知道他们离得近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但他更怕中途可能会出现的意外,万一金属壁受到外力忽然变形,或者起火,他必须第一时间保护他的向导,不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这样的结果导致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嗅到了沐的信息素,那种令人崩溃的,甜得不可思议的气味,又清新又性感,酒一样醇香,春|药一样诱惑,尽管他用尽全力抵制,他的意识云仍旧不可自拔地沉溺了进去。 每前进一个厘米,都像爬上一座高山那样艰难,在沐的诱导下,金辙也开始散发信息素,两种浓郁的香味在逼仄的空间内交融、碰撞,激起微妙的震颤,连原本稀薄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像沼泽一样禁锢着他们的躯体,让他们气喘如牛,举步维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俩都在禁欲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即使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意志力还在支配着他们的理智。 短短十几米通风道,他们花了近三分钟才走到临近出口的地方,沐满身大汗,水滴沿着下巴砸在管壁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金辙偶尔一抬头,能看到他后颈湿透的发梢,透明的水渍在他光洁的皮肤上反射着几不可查的微光。 金辙自己也不好受,结合热对身体强壮的异能者作用最为强烈,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裤子正在变得越来越紧。 “总统阁下!”刚刚爬进来的特勤听到了他们的响动,大声喊道。金辙立刻道:“我在这里,我已经找到沐院长,你们退后,让我们出来!” “是!”两名特勤大喜,立刻退出了通风道,在入口处等着接应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守候在外面的机甲通过多角通讯传来警报:“快!快撤出来!敌舰派出大型舰艇压上来了!我们要顶不住了!” 金辙听到耳廓内特勤一号焦虑的声音,心中一紧,伸手握住沐的脚踝,用尽全力将他往前一送:“走!” 沐被一股大力推动,整个人顺着凹凸不平的通风管蹿了好几米,一头从出口栽了下去,两名特勤立刻扶住了他,撑着他的胳膊将他平安落地。通风道里,金辙脚下没有踩稳,因为推动的反作用力,反而往后落了一米,他双手紧紧扳住金属壁,刚要往前继续爬,忽觉身下一轻,通风道在他腰部的地方发生了断裂,轰隆一声裂成了两截。 断裂的通风道往下倒去,形成一个陡峭的斜坡,金辙疾呼一声,双手抓着管壁想要固定身体,却无法抑制下坠的冲力,手一滑,整个人从裂口滑了出去,摔进了损毁的动力舱! “吼!”他的巴巴里狮子发出沉痛的闷吼,震得守候在外面的特勤心惊胆战,异口同声大叫:“总统!” 金辙摔在动力舱一扇巨大的涡轮叶片上,右臂被叶片狠狠切入,传来痛彻心扉的剧痛,他忍不住痛呼一声,继而强忍疼痛,抱着肩膀将胳膊从叶片上硬拔了下来。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身一脸,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只有拇指轻轻颤了一下,其它手指都像是脱离了他的身体,丝毫不听使唤。 骨头、肌腱和神经都断了……金辙心中一凉,感觉自己的意识云因为这巨大的创伤而翻涌不定,眼底浮上红潮,大脑中一波一波的狂躁正袭击着他的理智——他要发狂躁了! “带着院长立即撤退!”金辙用残存的意念接通智脑,所幸他的左手还是健全的,“我被涡轮卡住了,无法出去,时间不够,你们也不必来救我,启动《继任法案》,请副总统阁下务必守卫联邦,粉碎汉尼拔想要分裂人类的阴谋!” 说完,他切断了通讯,抱着血流不止的右臂静静躺在叶片上,不再和任何人联系。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沐说,但他知道这不是时候,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此时此刻他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把沐拉下来,和他一起死。 一起死,这个想法有种残酷的甜蜜,但他不能让它变成现实。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庆幸过,他还没有标记他的向导。 他要死了,他的伴侣和他的女儿还能平安地活下去,对于一个异能者来说,人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此。 金辙阖上眼帘,掩住眼底弥漫而出的红雾,静静等待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嗷呜——”他的巴巴里狮子发出一声垂死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穿过凌乱的残骸,因为狂躁而红雾弥漫的双眼眷恋地看了一眼沐,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从通风道断裂的缺口里跳了下去。作为高维生物它可以突破维度界限逃出废墟,却无法拯救自己的主人,只能和他一起死去。 通风道尽头,两名特勤听到金辙的最后命令,同时浮上痛苦的神色,但他们是训练有素的联邦军人,知道在危急时刻必须遵守上级命令,一左一右去扶沐:“院长先生,总统阁下请您先走!” 沐瞪着眼睛,像石化了一样呆立在那里,直到他们碰到他的衣袖才猛的醒悟过来,哑声道:“不,你们走,我去救他。” 特勤对视一眼,默然叹气,强行架住他的胳膊:“请您配合我们,院长先生,总统阁下在来救您之前就通知副总统准备启动《继任法案》,请您务必遵从他的遗命。” “不!放开我!”沐剧烈地挣扎起来,厉声道,“你们无权强迫我遵从他的命令,我不是他的下属!放开我!” “请您理智点,院长!”一名特勤忍无可忍地吼道,“您以为我们愿意放弃总统阁下吗?他是为了救您才被涡轮卡住的,他现在已经爆发了狂躁症,即使我们下去也救不了他,您下去会被他撕成碎片的!”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金辙虽然脾气大,要求严苛,但他为联邦做出的努力令周围的所有人都对他极为尊敬,要不是他下了死命令,谁也不愿意放弃他离开这里! “不,他不会伤害我。”沐一眨不眨瞪着双眼,缓缓摇头,一滴眼泪抑制不住从眼角滑下来。他努力深呼吸,声音却仍旧像是风中的树叶,抖得不像话,“你们走吧,我下去找他,他是总统,不应该这样不堪地死去,不应该被狂躁症杀死……我要陪着他。” 说着,沐忍不住哽咽着哭了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脆弱过,他觉得他人生五十多年坚持的一切都像镜花水月,毫无价值,不值一提! 他后悔没有在三十五年前让金辙标记了他,他宁可跟他一起被流放,像默默无闻的囚徒一样在荒僻的矿山度过余生!他后悔没有在两年前接受金辙的求婚,他宁愿那时候自己放弃事业,像个影子一样守护在他的身边!他后悔刚才没有跟金辙一起从断口掉下去,他宁愿陪着他一起在黑暗中死去,也不想今后漫长的人生里只能在梦中与他相见! 沐像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他拨开特勤的手,低声但清晰地说出了自己压抑了三十五年的心声:“我是他的向导,我必须和他在一起,他死了,我无法独活。” 在特勤震惊的目光中,他强迫自己的量子兽显出本形,橙红色的伊卡鲁幻色蛱在幽暗的飞船废墟中翩然飞舞,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它绕着沐的肩膀飞了一圈,在他的指示下穿过凌乱的残骸,飞进了金辙掉下去的断口。 “请转告我的女儿嫣。”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跟着他的蝴蝶往断口走去,“她有两个爸爸,一个是沐,一个是金辙,无论我们在哪个世界,哪个时空,都会一直一直爱着她,祝福她,请她为了我们,快乐地长大,坚强地活下去。” 刹那死寂,敌舰的轰鸣、残舰的哀嚎、机甲的催促……一切声音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屏蔽。两名特勤如木桩一般站在废墟之中,看着沐瘦削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里,良久才回过神来,震惊对视,几乎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但他们都知道这一切是真的,那只蝴蝶也是真的,阿斯顿医学院院长,总统的梦中情人,确实是一名向导,一名隐形向导。 “怎么办?”一名特勤问同伴。同伴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们的舰队不可能坚持到他把总统救上来,总统之前设定的时限还没有到,《继任法案》实施之前他还是总统,我们必须遵守他的最高指令。” 特勤默默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机甲所在的出口跑去。 五分钟后,倒计时开始,总统舰队撤回所有机甲,开始向敌舰包围圈冲击,一小时后,他们艰难地冲破了对方的封锁,甩开追击,启动曲率推进,飞向天阙空间港。 同一时刻,霍伯特遵照金辙的遗命,启动《联邦总统继任法案》,宣布由副总统暂代总统职务。严令率领独立纵队“星槎”舰队奔赴总统遭袭的民用港口,寻找总统和沐院长的遗体。 遥远的阿尔法阵线,返回星核的“天槎”巡航舰队,金轩收到霍伯特的公函,像个石像一样站在控制室的舷窗前,既没有发疯,也没有哭喊,几个小时以后平静地吩咐导航员:“继续返航,任何人不许将总统和沐院长遇袭的消息告诉我的全职军医,违者军法处置!” 紧接着,他通知留守大本营的小型舰队,命他们将星核上所有的家属和后勤人员撤往天阙空间港,又通知留守各个空间堡垒的大型舰队,即刻整装集合,包围“月槎”舰队在阿尔法阵线的所有基地,务必一个散兵都不要放出去! 星历858年末,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分裂战争,徐徐拉开了帷幕。 135一起生 岌岌可危的飞船废墟。 制氧系统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着氧气饱和度,不时有炽热的风从破损的舱壁吹进来,刺鼻得令人窒息,只有重力系统还在顽强地运转着,却给沐的行动带来巨大的麻烦。 沐的左腿带着伤,即使在平坦的地面行走也十分困难,在这样崎岖不平的废墟中一路下行,简直难如登天。他硬撑着越过一重重坍塌的金属壁,拖着伤腿爬到了断裂的通风管上。这节管道一头还连着风机,另一头跌落下去,搭在动力系统冷却装置的涡轮上,金辙,就被卡在某个涡轮叶片的中间。 “金辙!”沐双手抓着通风管,探头嘶声大喊金辙的名字,回答他的却只有嘈杂的噪音。长久的跋涉让他有些脱力,手指几乎抓不住管道上的凹陷,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忽然在纷乱的噪声中听到了一声嘶哑的狂吼——那是金辙狂躁发作发出的呐喊! “金辙!”沐大喊一声,眼一闭心一横,双手一松,整个人沿着几乎垂直倾斜的通风管往涡轮上滑去! 粗糙的管道摩擦着他单薄的衣物,衬衫后背很快破裂,皮肤刮在金属上,又烫又疼,裤子也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铆钉刮破了,尚未愈合的伤口烙在滚烫的金属板上,简直能嗅到蛋白质被烤熟的气味。沐咬牙强忍痛楚,“砰”一声摔在一片巨大的涡轮叶片上,撞得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 “咝……”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事情还没完,因为叶片并非水平,而是有一个倾斜的弧度,他落地后在冲力的作用下沿斜面滑了下去,差点掉到下面的动力源上。 “啊!”沐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在四周乱抓,好不容易抓住了叶片边缘一块翘起的金属片,虽然手掌被割破,但下坠的趋势却稳住了,整个人在叶片上趴了下来。涡轮在他的带动下转了半圈,停住了,他小心翼翼爬起来,发现四周一片黑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好闭上双眼,改而用意识力探查四周,寻找金辙的下落。 “吼!”一声熟悉的吼声在侧后方响起,沐大喜,猛地转身:“金辙!” 一只巨大的巴巴里狮子向他飞扑过来,双眼泛着通红的光,淡淡的红雾从眼角溢出来,像血一样染红了皮毛。它显然已经筋疲力尽,扑到一半就失去了力气,颓然跌落在旁边一个电机上,喉咙里发出疯狂而可悲的哀鸣:“呜呜……嗷呜……” “金辙!金辙是你吗?你在哪儿?回答我!”沐手脚并用爬下叶片,拖着伤腿爬过电机,到达动力舱边缘的一小块平地。通过意识力,他“看”到一个微弱的亮点正在墙角附近徘徊,应该就是金辙。 “金辙?”沐轻声叫金辙的名字,犹豫着不敢走过去,从巴巴里狮子的状态看,金辙的狂躁症已经发作得相当厉害,万一他压制不住,很可能被金辙不小心杀死——异能者的力量太可怕了,向导的身体在他们面前简直比稻草还要不堪一击。 听到他的呼唤,角落里的黑影动了一下,两只通红的眼睛慢慢张开,像地狱的火一样跳动着,往他的方向看来。 “金……”沐试探着往他走去,一边走一边唤他的名字,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金辙忽然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嚎叫:“吼!”紧接着,魁梧的身躯便一跃而起,往沐猛扑过来! 沐不敢后退,他站在金属平台边缘,退一步就是深渊,下面是燃烧的动力源。他也不敢让开,因为金辙正在狂躁,万一扑过来刹不住车,很可能会掉到下面去。电光石火之间,他无暇思考更好的办法,只能迎上一步,硬着头皮用身体挡住金辙的飞扑。 “砰”的一声,沐一个倒仰摔倒在地,脊椎发出艰难的咯吱声。金辙魁梧的身体狠狠压在他身上,几乎将他肺部所有的空气都挤了出去! 窒息感瞬间便攫住了沐的意识,他用颤抖的胳膊勉强撑起金辙的身体,总算换过来一口气,强忍后背剧痛,哑声安慰对方:“没事了,没事了……”说着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金辙滚烫的身体。 隔着衣物,沐感觉金辙的心脏正疯狂跳动,那是狂躁症重度发作的表现,他一定是受了什么重伤。 伤口呢?在哪里?沐摸到金辙的右臂,和他高热的身体不同,这条手臂明显温度偏低,像是有些供血不足。沐摸索着找到了他的右手,握住他虎口捏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不禁一沉——他的胳膊断了! 沐轻微的检测动作给金辙带来一阵锐痛,他焦躁地吼了一声,左手抓着沐的肩膀将他在地上狠狠一掼,发出“咚”一声闷响。 沐被他掼得后背剧痛,胸口发闷,双手挣扎着撑住他的胸口,道:“别、别动,冷静点,金辙,是我,我是沐,我会救你的。” 他在声音中用上了一些暗示,虽然这种暗示对重度狂躁状态的异能者来说作用非常微弱,但多少能起到点儿效果。果然,听到他的话,金辙稍微平静了一些,虽然鼻息依旧粗重,但抓着他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一点。 “别怕,我会救你的……”沐柔声安抚着金辙的情绪,在黑暗中向他表白心迹,“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你是联邦的王者,全世界最伟大的男人,就算死,也要死得体体面面。” 金辙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咯咯”声,在人性与兽|性之间纠结徘徊。沐抬手抚摸他的面颊,感受他刀削斧刻一般深邃冷峻的面部轮廓,忍不住气息哽咽:“对不起,我害了你两次,每次见面,都是这样不堪的情景,对不起……” 浓郁的向导信息素源源不断从沐的身上散发出来,这次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本能,放任自己向百分百相容的异能者发出请求标记的邀请。 黑暗中沐嗅到自己身上甜蜜的羞耻的味道,五十四年了,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发|情,对象都是同一个男人,他想起三十五年前,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金辙也是这样压着他,与他胸膛贴着胸膛……那年他才十八岁,一转眼,他们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金辙的鼻息急促起来,带着血腥味的身体渐渐散发出单薄的异能者信息素,他失血太多,身体太弱,即使沐用尽全力向他求爱,也只能反馈出微弱的回应。 但这已经够了。无边的黑暗中,他们的信息素在污浊的空气中相遇、碰撞、融合,渐渐焕发出令人心悸的气味,很快,结合热被最大限度地激发了出来,缓缓地,将他们团团包围。 金辙鼻腔里发出大猫一样舒适而不满的咕噜声。沐一边流泪,一边向他微笑,执起他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渐渐下移,抬高脖颈,贴在自己的喉结上。 标记的本能瞬间支配了金辙的意志,他无师自通地低下头,含住了沐的喉结,舌头在他微凉的皮肤上轻轻舔舐,让自己的唾液渗入他的毛孔,用自己的气味占据的他的身体。结合热在四周爆炸,金辙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他渐渐不满足与这样的触碰,开始用牙齿侵略沐的皮肤,像大型猛兽狩猎猎物一样,咬住沐的喉管一点点收紧。 沐发出微弱的呻|吟,他感觉到金辙的犬齿咬破了自己的皮肤,尖端甚至戳破了血管,温热的血液正从他的身体里一丝丝喷出来,渗进金辙的齿缝,流进金辙的喉咙。 疼痛和失血让沐有些轻微的害怕,但他不敢阻止金辙的行为,打断一个异能者的标记是极端危险的,很可能对方会杀了他。他只能通过刚刚建立的微弱的通感,一遍一遍向金辙灌输自己的暗示【放松点,放松点……你弄疼我了,你会咬死我……我是你的向导,请保护我……】 这样的通感太虚弱,太无力,沐无法使用思维触手熄灭金辙脑海中的火苗,只能暂时安抚他的情绪,让他不至于立刻发狂、杀人。金辙年纪太大,狂躁太厉害,只有最终标记建立的强大通感,才能彻底平复他的创伤。 【标记我吧,我是你的】沐通过思维通感向他发出恳求,【我是你的向导,我等了你三十五年……】 金辙停止了啮咬,从他的血管中收回自己的牙齿,通红的双眼迷惑地看着他的脸。四周一片黑暗,沐看不清金辙的面孔,但他知道金辙一定看清了自己,他牵着金辙完好的左手按在自己左胸,向他表示自己的臣服【我发誓,我今后再也不会伤害你,躲避你,离开你。我会永远永远追随你,照顾你,安慰你】 哪怕我们的“今后”可能只有几十分钟那么短暂,哪怕我们的“永远”很快就要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三十五年的爱与等待,异能者的欲|望,男人的本能……金辙在极度狂躁之中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艰难,但无比坚定地标记了自己钟爱一生的向导,终身标记。 残破的废墟,闷热动力中心,千疮百孔的飞船外壁不时被炮火打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残骸在颤抖,地面在摇晃,涡轮叶片不时被晃动,中轴发出艰涩的“咯吱”声。沐压抑的呻|吟被嘈杂的噪声淹没,他的蝴蝶忽明忽暗,在污浊的空气中翩然翻飞,找到倒在电机上的巴巴里狮子,背起双翅停在它面前,通过量子兽之间特有的精神共鸣呼唤它,请求它和自己建立精神结合。 巴巴里狮子挣扎着抬起头颅,赤红双眼看着一尘不染晶莹剔透的伊卡鲁幻色蛱。蝴蝶澄净的颜色如朝霞般绚烂,充满生动的力量。它积蕴了五十多年的精神力像大海一样浩瀚,像冰川一样冷静,一点点渗透进巴巴里狮子的精神世界,温柔地抚慰它暴躁的灵魂,向它娓娓诉说三十五年的牵挂与爱慕。 狮子眼中的红雾渐渐散去,暴戾的眼神逐渐平和下来,温柔地注视着专属于自己的精神向导,伸出前爪小心翼翼触摸这精致的精灵。伊卡鲁幻色蛱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绕着它的头颅缱绻无比地转了个圈,最后停在它的耳朵上,安静地趴了下来。 飞船残骸遭遇了最后一拨打击,彻底安静下来,外面的炮轰声停止了,像是所有的敌人忽然消失无踪。残骸深处,动力源的火却烧得更旺,细碎的火苗从金属底板的裂缝中冒出红光,将黑暗的空间照得忽明忽暗。 平台上,异能者与向导的终身标记已经完成,金辙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情|欲褪去之后狂躁再次掩了上来。沐被他之前略显粗暴的动作弄得又痛又软,却硬撑着伸出思维触手,通过刚刚建立的牢固的标记伸入金辙的意识云,精准而轻柔地熄灭他脑海中的怒火。 渐渐的,金辙眼中红雾消散,黑眸怔怔看着满脸汗水的沐,微弱的火光中,朝思暮想了三十五年的那张脸清晰得像一场梦一样,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从梦中惊醒。 “金辙。”沐的嗓音十分沙哑,却含着勘破生死的喜悦。 “真的是你……”金辙百感交集,热血上涌,堪堪说出了四个字,忽然头一晕,倒在沐胸口昏了过去。 沐被他的体重砸得胸口一痛,痛过之后却忍不住“呵”地笑了出来,他轻轻抚摸金辙硬得扎手的头发,缓了口气,将他的身体搬到了身侧。 腰酸得要命,大腿痛得几乎合不拢,更不用提……沐龇牙咧嘴了半天,才整理好身上破碎的衣物,爬起来跪坐在金辙身边。趁着逐渐明亮起来的火光,他终于看清了金辙右臂的伤势,那应该是被利物用力劈开的伤口,肌肉、骨头和筋腱全部断裂,血液流了不知道多少。所幸金辙是强异能者,身体好,自愈力强,才没有失血过多而死。 截肢是必须的了,这么差的环境,伤成这样断肢肯定保不住。沐心疼得要命,但他是医生,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准确的判断,如果再任由金辙拖着断臂拖延下去,很可能会导致死亡……好吧,就他们目前的情况看这应该是免不了的。 但沐毕竟是沐,面对伤患,即使是再危急的环境他也能平心静气地努力到最后一刻,这是一名医生最基本的操守。 外面的炮声已经停了,说明总统舰队已经离开,飞船破成这个样子,救援舰队都走了,敌人肯定不会再进来找人,最多等氧气耗尽,火势彻底熄灭以后派探针和搜索机器人进来找资料、找芯片,于是他们应该还有几个小时可以转圜……沐想通了一切,爬起身来,拖着伤腿沿一道金属梯爬上了动力舱工作室。 这是一间只有二十来个平方大小的舱室,因为机组人员撤退前密闭工作做得比较好,舱里氧气充足,一切设施都没有损伤。沐打开医药柜,幸运地发现治疗箱还在,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完好的,犹豫了一下,决定把金辙弄上来在这里做手术,下面的环境太坏了,氧气不足,温度又高,还弥漫着各种灰尘和有毒气体。 但是他怎么才能把体重几乎是他两倍的男人扛上两层楼这么高? 就在沐一筹莫展的时候,飞船残骸震动了一下,接着他神奇地发现这里的重力开始降低了! 一定是重力模拟系统发生了故障!沐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庆幸这艘船坏得这么快,他跛着腿蹦蹦跳跳走下金属梯,又等了大概三分钟,等重力加速度降到了差不多之前的一半,立刻将金辙沉重的身体背了起来,一步一步背到了动力舱工作室。 明亮的灯光下,沐才彻底看清金辙伤得到底有多重。金辙的脸简直像死人一样白,断臂泛着青灰的死色,全身的血液怕都要流光了,只有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 会好的,会好的,他会好的……沐不停地暗示着自己,用剪刀剪开金辙破烂的上衣,用大量生理盐水清洗他上身的血渍,然后拿出治疗箱里的麻醉剂,打进他断臂的伤口。 这种伤普通麻醉剂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按理应该使用深度全麻,最少也应该是硬膜外麻醉,但沐没有多余的药物,只能把一切都寄托在金辙的耐受性上——强异能者的生命力是非常顽强的,以金辙的年纪,在有向导的情况下不过算是中年而已,正是体能最充沛的时候。 挂上替代血浆,沐正式开始手术,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切断金辙整条右臂和肩部相连的部分,处理断骨、肌腱和血管,为将来装生物机械臂预留最佳状态的接口。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过下一个小时,他只知道他必须在这一分、这一秒,最大限度地保护他的异能者,做到最好。 没有助手,没有仪器,没有设备,甚至连最基础的无影照明都没有,沐全凭出色的经验和过人的直觉,在金辙的断臂上细心地工作着。不管之前有多么害怕,多么激动,站到手术台边他立刻便恢复成了那个冷静、果断的医学院院长,身体的不适、左腿的钝痛,都被他完美地摈弃在了意识之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双价值七千万联邦币的双手之上。 切断、缝合、清洗……沐像微雕艺术家一样小心翼翼处理着金辙的伤口,半个小时之后,他长长舒了口气,完美收官。 金辙的右臂被整个截了下来,沐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抚摸那只三十五年前曾经拥抱过他的手臂,从今天开始,金辙就要失去这只手了,以后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来拥抱他,抚摸他……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沐心中酸涩不堪,回头却又安慰自己至少保住了金辙的性命。他给金辙量了血压,将替代血浆撤掉,搬了一把椅子想坐下来,却发现即使在一半重力的情况下,“坐”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比较困难,于是索性躺在了金辙身边,轻轻牵起了他完好的左手。 太累太困,沐嗅到金辙身上熟悉的气息,控制不住打了个盹儿,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双黝黑的眼睛正注视着他——金辙醒了。 “你醒了!”沐惊喜莫名,揉了揉眼睛,爬起身来,“伤口痛吗?为什么不叫醒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治疗箱,拿出一支镇痛剂打算给他注射。 金辙张了张嘴,嗓子太哑,说不出话,自然而然使用了意识通感【不,不疼】 沐一愣,有些不习惯这种有人在他大脑里说话的感觉,继而扶着金辙的脖子给他推了一针镇痛剂,又用干净的针管给他喂了一点葡萄糖,道:“疼痛会持续几天,骨痛最难忍,用点镇痛剂比较好。放心我会控制药量,不会让你上瘾的。” 金辙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脸,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追着他转,整个人有一种梦幻般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眼角扫到自己的断臂,神情才稍微动了一下。 “伤口太大,这里没有仪器和药物,我接不回去。”沐轻轻握住他的左手,安慰地摸他手心,“别担心,伤口我处理得很好,将来装生物机械臂,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金辙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渐渐流露出柔软眷恋的神情,喉结动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两个沙哑的字:“很丑。” 断臂创口离肩部只有不到十公分,看惯了外科伤患,沐并不觉得有什么丑的,但视线扫过金辙强壮的胸肌,轮廓分明的腹肌,以及修长有力的左臂,才意识到失去一只手对他来说是多么遗憾的事情——他的身材太完美了,即使人过中年,依旧十分傲人。 想到几十分钟前这具完美的身体刚刚才标记过他,沐莫名有些脸红,垂下眼低声道:“并不。” 一丝虚弱的微笑自金辙刚毅的嘴角荡漾开来,浅淡而真实,他渐渐蜷起左手五只手指,将沐修长细瘦的右手紧紧握在掌心,胸口哽咽了一下,道:“我好快活。” 沐胸口升起一股热气,堵得他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强忍住发酸的眼眶,哑声道:“我也是。” 默然对视,无需任何语言,连思维通感都变得那么多余,他们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彼此,便读出了对方内心最最真实的心声。 “我会带你出去的。”金辙忽道。 沐一愣,虽然觉得他应该只是安慰自己而已,还是十分信任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本来各自都做好了为对方牺牲的准备,经过终身标记,合为一体,内心忽然莫名充满了勇气和力量,于九死一生之中,依稀看到了希望的光。 136一起战 飞船残骸正在燃烧,动力中心温度越来越高,即使身处工作室当中,也感觉十分灼热。制氧系统虽然还在运行,但明显已经力不从心,四周的空气正变得越来越稀薄。 这种大型飞船,毁成这个样子怕是撑不过一两个小时。金辙失血过多,头晕目眩,却不敢休息太久,等镇痛剂发挥作用,骨痛稍微减轻了一些,便道:“扶我起来。” 沐欲言又止,作为医生他不能让一个重伤患在这种时候下床,但作为向导他不能违背异能者的命令,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金辙的后背将他推了起来。 金辙又是一阵眩晕,扶着沐的手坐在床沿上默默运气,眉心忽然一皱:“你手怎么了?伤着了?” “一点小划伤。”沐展开掌心,一道清浅的伤口横过手掌,是之前被涡轮叶片划的,大概是太紧张了,竟一直没觉得疼。 他不疼,金辙可是要疼死了,比自己断了胳膊还要疼——他胳膊没了可以装机械臂,照样当他的总统,沐可是外科医生,双手精贵无比,无可替代,一点点损伤都有可能影响他的职业生涯,急道:“赶快处理一下,落下疤可怎么办?以后会影响做手术……” “没关系,伤口不深,疤痕不会很严重。”沐早就想通了,倒是没什么可惋惜的,他已经暴露了向导的身份,将来不可能再在外面工作,拿手术刀的机会应该不多了。人生总要有所取舍,在命运面前,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金辙感受到他的意识云波动,瞬间便了解了他的想法,捧着他的手,一时有些沉默。沐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慰他:“联邦正是危机时刻,多一个医生少一个医生,差别不大,多一个总统少一个总统,却是至关重要。我曾经努力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让向导更自由,让联邦更稳定,我们殊途同归,将来……将来同为一体,没必要为这些小节惋惜。” 说到“同为一体”,他脸色微微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金辙看着他磊落坦荡的黑眸,心中感慨万千,深深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捡着了一个莫大的宝藏,别说等三十五年,就算等到死,都是值得的。 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口,只要努力坚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行动就够了。肩头同时压着两个人的理想,金辙却有点也不觉得沉重,反而充满了无尽的力量,深吸一口气,撑着沐的胳膊站到了地上。 失去一条手臂,身体本就有些不大平衡,何况这里的重力加速度已经掉得七七八八,金辙扶着沐的手在舱室里走了两圈,勉强适应了一些,只是额头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显然极为辛苦。 沐给他擦汗,他伸着脖子乖乖让擦,擦完了自嘲地叹气:“老了。” 能在断了一只手的情况下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即使年轻异能者也很难做到吧?沐头对总统阁下的野兽一般的恢复力叹为观止,听他这么说不禁一哂。金辙斜眼瞄了他一下,依稀看到他领口锁骨中央的红痣,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老当益壮。” 什么意思?沐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戏谑的成分,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不禁黑线,张口就想糊个嘲讽过去,可看到他苍白的面孔,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而问:“想吃东西吗?” 金辙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心里痒酥酥的,又有点甜。沐的毒舌他是见识过的,随便喷两句都能把人怄出血,现在之所以这么忍他,显然是对他心疼到了极致。不过调戏老婆这种事,还是等以后再慢慢来吧,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恢复体力,带着老婆逃出生天,金辙迅速收敛神思,道:“这里有什么吃的?” “有水和营养素。”沐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打开小冰箱,里面有些工作人员留下的食物,营养素和维他命水什么的,统统拿出来端过去,“尽量多吃点吧,你失血太多了。”自己坐到一边,拿药箱里的东西处理手心和腿部的伤口。 金辙帮不上他什么忙,也不跟他客气,飞快吞下去四人份营养素,两瓶维他命水,擦擦嘴,“饱了!” 沐对他风卷残云一般的进食速度叹为观止,看来总统阁下非但有野兽一样的恢复力,更有野兽一样的胃口……不过看金辙脸色恢复了两分红润,他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对金辙一笑,打开一袋营养素慢慢地啜吸。 金辙十分稀罕他这种临危不乱,淡定自如的性子,伸手用拇指擦了擦他鼻尖一块黑灰,道:“别着急,慢慢吃,我等你。” 沐下意识一躲,没躲过,单身五十年,对这种情侣间毛手毛脚的触碰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刚在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金辙成熟点,别玩这些小青年们的游戏,就见他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动力源控制台前,单手将挡板拆了下来,弯腰观察里面嗡嗡运转的主机。 “你要干什么?”沐瞬间忘了吐槽,放下营养素跟过来,“我能帮什么忙吗?” “能啊。”金辙微笑着道,“多吃点东西,保存体力,一会好跟我跑路。”说着将他的身体拨得转了半圈:“去吧,我只是动点软件,一个人应付得来,要你帮忙自然会说的。” 沐懒得矫情,既然他说不用,也就不勉强了,回到桌前继续去吃东西。金辙打开主机后台控制面板,通过残存的网络登陆进飞船主控系统,飞快检查着各个模块的受损情况。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飞船动力源即将焚毁,制氧机还能撑大半个小时,控温系统正在崩溃……重力模拟装置倒是还在运行,但这玩意现在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金辙打开逃生系统,发现主弹射舱是空的,所有救生艇都已经放出,备用弹射舱倒是有三艘逃生艇还在,但弹射装置坏掉了,根本弹不出去。 好吧,无论如何还有三个救生艇可以利用,金辙接通外部监视装置,在控制台上投影出一个球面全息屏,看到围攻他们的舰队尚未离去,只是数量减少了一半,不知道是被总统舰队打残了,还是已经撤退了一部分,留下一小部分在这里准备清场。 将视角调到最远,金辙看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人工建筑,就是之前被敌舰轰烂了一大半的民用港口。 一个逃生计划迅速在脑海中成形,金辙操纵主控系统关闭多个舱室的氧气输送,将他们所在的这间工作室设为首选供氧单位,然后重新分配了控温机制,把这里的温度设到二十五摄氏度。几分钟后,四周的氧气明显充裕起来,温度也变得十分舒适,沐惊讶地四下看看:“你怎么弄的?” “一点小魔术。”金辙得意地挑眉,指着全息屏幕道:“敌舰还有一部分没有离开,我估计他们很快就要派人或者探针进来清场了,我们就藏在这个工作室里,这里离燃烧的动力源很近,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实验室和主机,应该不会对这里查很严。等他们离开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沐看着监视图像,诧异道:“出去?去哪里?” “那儿。”金辙指了指那个残破的民用港口,“大气保护罩还开着,说明那里还有没被毁掉的设施,还有幸存者。我们先想办法去那里,然后找线路联系总统舰队,或者附近的兵站。” 这倒是个可行的计划,只是……“我们怎么才能到那里?” “用救生艇。”金辙说,“备用弹射舱有三艘救生艇可以用,只是弹射口出了故障,没办法自动弹射。一会等敌舰离开,我们过去看看,如果能修好那就最好了,如果不能,就想办法临时给救生艇装个推进器,然后把舱门炸个洞,直接冲出去。” 总统脑洞太大了……沐觉得他每一步计划听上去都是可行的,就是执行起来十分的九死一生。不过不管金辙多么不靠谱,这种时候他也没有更可以靠的谱了,只能娶鸡随鸡,娶狗随狗,点头道:“好。” 不出金辙所料,几分钟后敌舰便放出了上百枚探针进入飞船残骸,搜寻生命特征,不过大多数探针都聚集在后舱、实验室和主控室内,飘到动力舱的只有零星几个。因为金辙对他们所在的工作舱做了信息屏蔽,所有探针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探针搜查十分钟之后,敌舰派出了两台触手型搜救机甲,将主控室和实验室的主机拆出来拖走了,还带走了一部分没有销毁掉的药剂。金辙通过监控看到了外面的一切,询问地看向沐,见沐摇头,便知道那些东西都被他处理过了,没有泄密的危险。 触手机甲离开之后,敌舰并没有立刻撤走,而是派了一艘小飞碟过来,沐看着监控,有些不解:“这又是什么?” “意识清洗。”金辙眼睛眯了眯,“有向导在飞碟上,他们要最后确定一遍残骸中有没有幸存者。这是军方惯例。” “军方惯例……这么说他们是军方的人?” “不然呢?”金辙冷笑,“除了联邦,还有什么人能拥有这样规模的舰队?”联邦军队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国防部长下辖的联邦军团,另一个就是汉尼拔率领的远航军,毋庸置疑,围攻他们的舰队是后者。 一阵强烈的意识震荡急速袭来,沐立刻建立思维屏障,将他和金辙的意识云隐藏起来,所幸对方向导的攻击力并不很强,轻易就被他挡了回去。 小飞碟在废墟附近绕了一圈,撤走了。沐松了口气,这种时候他其实很害怕遇到其他向导,万一对方攻击力稍微强一点,他无法组织有效的屏障,就得求助于金辙,在标记状态下做一个“井”……好吧这么做他会有一点痛,但总的来说还能够忍受,只是金辙的体力消耗太大了,就算“老当益壮”,怕也不能在截肢手术之后再做一次标记。 “你在想什么?”金辙感受到他的意识波动,发现他表情略扭曲,十分好奇,关心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并没有。”沐脸一红,立刻收敛情绪,并警告自己以后不要轻易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意识通感什么的,真是讨厌啊! 又等了几分钟,敌舰开始撤退,与此同时,飞船主控系统也开始报警,提示制氧机停止运转,控温系统失灵,所有乘员必须立刻弃舰。 “我们走吧。”金辙打开壁柜,里面是机组人员配备的简易宇航服,“但愿这玩意能让我们从这里走到救生艇弹射舱。” “尽人事听天命吧。”沐行医数十年,生生死死看得多了,经历过刚才那几个小时的大起大落,已经对能不能活下去没有太大的执念,帮金辙穿上宇航服,细心地调整好搭扣,问:“怎么样?紧不紧?” “很好。”金辙道,看到近在咫尺的沐的鼻尖,忍不住亲了一下,“谢谢。” 沐一愣,被他几次三番的调戏弄得有些……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暴躁还是羞赧,心一横,忽然一把扣住他后脑,踮着脚尖吻了上去,含着他的嘴唇辗转吮吸,半天才松口,凶巴巴道:“这样是不是好一点,嗯?” 金辙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的吻给击晕了,尽管对方情绪似乎不大对,也足以让他如痴如醉。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丝毫不在意他的凶狠,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当然……不止一点。” 面对老流氓,沐临时拼凑的杀气瞬间灰飞烟灭,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道:“走吧。” 两人对视,同时冲对方挑了挑眉,又同时笑了起来,而后戴上头盔,调整好氧气,打开工作室舱门飘了出去。 外面一片狼藉,没有氧气,动力源彻底熄火,动力舱温度降至零下,除了四处飘飞的火灰和尘埃,就只有冷凝管上挂着的冰溜子。金辙到底是军人出身,习惯独臂之后很快便适应了失重行走,见沐飘来飘去有些步履蹒跚,用一根连接带将他和自己的腰带栓在一起,拖着他往弹射舱的方向走去。 四处都是扭曲变形的金属壁,坍塌的管道将走廊堵得一塌糊涂,好在金辙出来之前便调动飞船上残存的内部摄像头将路线设计好了,还带了切割工具,在沐的帮助下走走切切,半个钟头之后终于和沐一起到达目的地。 弹射舱情况比想象得要好很多,硬件没有损坏,救生艇弹不出去只是因为弹射口的控制程序崩溃了,金辙松了口气,打开个人智脑接驳弹射装置,将程序重新启动了一次,便恢复了正常。 “好了,可以走了。”计划一步步顺利施行,金辙心情十分轻快,打开救生艇舱门,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动作,“请您上船吧,尊敬的院长。”可惜因为穿着笨重的宇航服,姿势十分滑稽。 沐忍俊不禁,手脚并用爬进救生艇,道:“谢谢您,总统阁下。” “嘿嘿。”金辙跟着笑了起来,钻进救生艇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关闭舱门,摘下头盔,“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女王大人一挥手:“出发!” 金辙将弹射目标设定成民用港口所在的坐标,启动弹射装置,一阵轻微的震颤之后,前方弹射口打开,推进器“嗡——”的一声,救生艇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出了科研飞船废墟,往港口疾飞而去。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沐透过透明舱盖看到外面浩瀚的星空,芝罘链星云反射着恒星的光芒,像一根细长的玉带横跨视野,半毁的民用港口就在他们正前方,残存的灯光像灰烬中的火星一样闪烁挣扎,虽然暗淡,却是他们死地求生的唯一的希望。 一个小时之后,救生艇开始减速,穿过一个开放的登陆口,平稳地降落在一个残存的船坞里,金辙开启外部传感器,系统提示外部氧气充足,温度适宜,可以下船。 “走吧。”金辙褪掉宇航服,弹开舱盖,和沐互相搀扶着走出救生艇。两人举目四望,发现这里损毁十分厉害,但比他们想象得要稍微好一点,虽然大多数建筑物都坍塌了,废墟中却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显然幸存者不少。 沐本来一直担心,看到这样的情景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害怕袭击者会像对付我们一样对付港口,还好我们当时离开得及时,他们没顾上扫荡这里。” “他们的目的是研究小组,不会在平民身上浪费弹药。”金辙一边说着,一边左手一伸,给他飞了个眼神。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别扭,却还是将右手放在了他手里。金辙心满意足,牵着他往一片坍塌的航站楼走去。 “等等,我们就这么过去吗?”沐有些担心,“万一有人认出你呢?万一你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他们会不会回头攻击这里?” “我是总统,又不是过街老鼠,难道不是应该他们来怕我吗?”金辙一笑,“放心吧,他们不会掉头回来的,这里是独立纵队辖区,他们可以突袭,但不可能组织大规模战役,总统舰队已经脱出包围圈,几个小时之内就能从就近的兵站调集大规模舰队,他们敢回来,就是找死。” 沐点头,继而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攻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独立纵队的辖区?” “叛军。”金辙脸色凝重下来,道,“有可能是‘擒杀’舰队,也有可能是远航军其他势力。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绕过‘天槎’舰队的防线,出现在独立纵队辖区,只有一种可能——独立纵队有他们的内应。” 沐大吃一惊:“远航军叛变了?” “恐怕是。”金辙道,“我也是今天凌晨才收到‘天槎’巡逻队在阿尔法阵线发来的消息。金轩发现‘擒杀’舰队有异动,怀疑‘月槎’内部有人叛变,把他们放进了独立纵队辖区,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目标针对的居然是你们的科研飞船。”说到这里不禁佩服金轩的直觉,这小子无论在艺术还是在军事上,脑洞似乎都比一般人要大,“他知道我提前来天阙视察是为了……嗯,接近你,所以顺便提醒我注意你们的安全。我正巧从就近的太空堡垒视察归来,查到你们的航线,中途就绕了点弯子来看看。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恰好碰到你们遇袭,这真是天意啊。” “真是天意。”沐也心有戚戚焉,“那我们赶快过去吧,里面的难民肯定很恐慌,你出现的话局面能尽快稳定下来。” 金辙点头,他在正常重力下行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发现沐有点跛,反过来扶着他:“你腿还疼吗?要不要我背你?” “不,不用。”沐左腿是有点疼,但勉强还能支持,再说就算不能支持,也不可能让刚刚做完截肢手术的人背着自己,反而问他:“你胳膊疼吗?要不要补一针镇痛剂?” “不疼不疼,我吃多了,有点撑得慌,你来我背背你,还能帮助消化。”金辙挡在他面前弓起腰,“你自己上来。” “……”自己上来……沐怎么觉得他又在调戏自己了,看到他宽厚的肩膀,强壮的脊背,心一热,真的趴了上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给你一次献殷勤的机会吧。” 金辙哈哈大笑,院长大人无论庄严还是羞涩还是毒舌的样子,都好让人稀罕呀! 不愧是朕的心头好! 137一起胜 航站楼一片狼藉,轻金属支架倒了一半,保温材料被烧得七七八八,四个入口有三个都被坍塌的建筑材料给堵了,金辙背着老婆绕了半个大厦,才找到了唯一可以进入的大门。 穹顶破了个大窟窿,抬头看去能看到半透明的大气保护罩,一层休息区像是被大型光炮轰过,地面凹下去一个大坑,二层倒是完好的,纵横倒塌的横梁中透出明亮的灯光。 “有人吗?”金辙大声问。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男人的脑袋从横梁缝隙里伸了出来,大声回道:“嘿!你也是遇难者吗?你们有几个人?” “两个,我和我的伴侣。”金辙回答,“我们都受了伤,上面有能呆的地方吗?” “有有!”那人十分热情,胳膊从缝隙里伸出来,指了指黑暗的角落,“那边有一个安全通道,顺着楼梯上来,我们在一号超市,这里有东西吃,还有一些简单的药品。” 金辙松了口气,背着沐沿安全通道上楼,钻过一条变形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二层一个小超市居然是完好无损的,之前给他们指路的那个男人就等在超市门口,旁边还放着一把带轱辘的工作椅。 “嘿!我看到你的伴侣伤了腿。”那人考虑问题十分周到,将工作椅推过去,“用这个吧,可惜超市没有轮椅。” “谢谢。”金辙将沐放在工作椅上。那人看到金辙没有右臂,衬衫衣袖在肩部打了个结,上面还渗着血,不禁“咝……”地倒吸一口凉气:“大哥你可伤得够重的,胳膊都断了,厉害厉害……我来帮你推他吧,你要不要也来把轮椅?” “不用,我走路没事。”金辙觉得他挺逗的,不过这种时候遇到热心人是好事,总比遇到自私自利那种人好。 三人进入超市,里面聚集了好几十个幸存者,小一半是老人和小孩,大家或坐或躺,乱糟糟的,但情绪都还不错,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哎哟,伤得挺重啊。” “没事没事,活着就好。” “坐这来,这里有个充气沙发。” “还是躺这儿吧,我这个床垫还能再躺个人。” 金辙一一回应,问接他们那个男人:“这里有多少幸存者?” “七十多个。”男人回答,“恐怖袭击发生的时候,我们机组人员组织大家撤退,这里有一半都是最早救下来的那一拨,全是老人和孩子。后来袭击者走了,我们又拢过来一些人,加起来有七十多个吧……你们呢?怎么这么久才求救,之前在哪儿?” 金辙这才注意到他穿着港口地勤制服,只是脏得都看不出颜色了,怪不得在这儿组织难民:“我们是从太空逃回来的,刚刚救生艇才着陆。” “哇那你们可真够命大的!”地勤啧啧道,“你们是科研飞船上的人?我还以为你们都被恐怖分子给轰了呢,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唉唉,还是首都呆着安全,我再也不跑出来工作了,我妈说得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他喋喋不休,旁边坐在按摩椅上的一个老太太一直上下打量着金辙,这个时候忽然跳了起来,动作之矫健堪比运动员,沐几乎听到了她老人家腰椎发出的“咔”声。 “你是总统!”老太太不可置信地指着金辙,漏风的门牙也无法阻挡她语气中的惊喜,“你你你是金辙总统!我在新闻上见过你!” 站在她旁边舔棒棒糖的一个小男孩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糖都掉了,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歪头看看金辙:“太婆他不是总统,他没有手!” “您好,老人家。”金辙在民众面前又恢复了他爱民如子平易近人的总统脸,“您可真是好眼力,我是金辙。” “嗷!”老太太再次跳了起来。沐听到她腰椎发出的脆响,不得不提醒她老人家:“您别太激动,女士,注意您的腰椎。” “天呢我见到了活的总统!”老太太激动的不行,从身后的货架上随便抓了一支记号笔,“总统!我是您的粉丝,我两次大选都给您投票了呢!请您给我签个名吧!”指了指自己的衣袖,“您签这儿。” 金辙哈哈一笑,道:“我左手不大会写字,您可别嫌难看。”说着在她衣袖上歪歪扭扭写了个自己的名字。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太太看着他右肩,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怎么伤成这样了,呜呜呜……” “您别哭了,老人家。”金辙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能活下来就很幸运啦,一切都会好的。” “呜呜呜,有您在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您。”老太太擦擦眼泪,一扭头又看向沐,“我知道你,你是阿斯顿医学院的院长,请你一定要和总统先生在一起啊,他太爱你了,就职演讲那次太感人,我都看哭了呢。” 沐实在是不适应这种被围观的场面,一头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金辙看出他的郁卒,忙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呵呵,回头就去注册结婚。”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说话间四周的难民都围拢了过来。即使是在这个年头,见到活的总统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何况金辙还是个民意极好的总统。大家纷纷向他们俩表示慰问,请他保重身体,早点装上机械臂,又恭喜他终于得偿所愿,和梦中情人在一起。 本来是凄惨的逃难场面,不知不觉变成了婚礼的节奏,七十多人七嘴八舌给他们撒花送祝福,沐坐在工作椅上保持微笑,脸都笑僵了,不禁深深怀疑将来自己是否能胜任“第一伴侣”这个坑爹的角色。 好不容易大家安静下来,金辙问地勤:“你们和外界联系过了吗?” “没有。”地勤丧气地摇头,“袭击发生之前通讯就中断了,估计是恐怖分子阻截了信号,后来他们把中继站给轰坏了,我们就更没法和外界联系了。不过我们和最近的兵站有约定,二十四小时之内他们收不到我们的常规信号,就会派船过来看看。” “上次常规信号发射是什么时候?”金辙问。地勤算了算,道:“十个小时之前。” 这么说还有十四个小时……金辙皱了皱眉,道:“这样,你带我去中继站看看,也许我能把它修好,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这里伤员挺多,别的难民点可能更多,十几个小时说不定会拖死人。再说他必须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递出去,总统是联邦政府的象征,越是动荡的时候,他的存在越能稳定人心。 《继任法案》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启动了,副总统暂代总统职务。按规定一旦确定他的死讯,或者七十二小时内他无法回到职位,副总统就会宣誓就职。所以他必须尽快和内阁建立联系,在七十二小时内回到大众视线之内。 金辙在民众中声望极高,地勤听说能和他一起工作,欢天喜地去准备工具了,其他难民也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帮忙。金辙选了一个机修工,一个搞电子的工程师,四人一起出发去修中继站。 沐担心他的身体,本来要陪他一起去的,但自己腿上的伤不能爬高就低,去了恐怕会给他添麻烦,再说这里有几个伤员也急需救治,便没有跟去,只在金辙临走之前给他补了一针镇痛剂。 金辙带着机修小分队一路越过废墟,爬上损坏的中继站,还好这里只是被光炮余波带了一下,主体还是完好的,只要更换里面一些配件就能重新工作。金辙作为前远航军特种兵,前NTU特工,机械信息方面基本是个全能选手,在机修工和工程师的帮助下更换了损毁零件,很快就接通了中继信号。 线路一通,金辙第一个连线的是霍伯特。霍伯特在个人智脑中听到他的声音,大喊一声:“我就知道你还活着!”马上就哽咽了。金辙也十分唏嘘,简短地跟他说了自己的遭遇,道:“港口可能还有几百名幸存者,你让就近的兵站立刻过来支援,科研飞船已经彻底焚毁,不用再过去找了。” “严令已经收到了总统舰队发来的消息,一个半小时前率领‘星槎’舰队去了港口,预计十个小时内就能到。”霍伯特道,“兵站也知道你们遇袭的事情,派了一个小舰队去接应你们,估计到得更早,他们的大部队跟其他几个星际堡垒联合,正在堵截袭击你们的舰队。” “有初步消息吗?袭击我们的是谁?” “可能是‘擒杀’舰队。”霍伯特道,“阿尔法阵线出了漏洞,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科研飞船的行程,越过阵线试图劫持沐院长一行。其他一些星际堡垒也受到了他们的攻击,‘天槎’和‘星槎’正在调派人手还击。” “‘月槎’呢?”金辙沉声问。 “‘月槎’也在参加联合行动,不过……‘天槎’认为他们的忠诚度有待商榷。”霍伯特低声道,“严令星将认同金轩的看法,已经责令他全程监视拉蒂卡准将的动向了。” “我知道了。”金辙表情十分严肃,“《继任法案》已经开始运行,在我安全之前副总统暂行总统职务,你和巴隆务必调集联邦海军待命,随时准备阻击远航军叛乱。” 霍伯特语气一窒:“远航军叛乱……” “我不知道汉尼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我原以为他会再晚几年。”金辙沉重道,“无论如何,他已经动手了,‘擒杀’突袭应该只是一个前奏,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独立纵队军力有限,恐怕无力承受远航军后续打击,我们必须早作打算。” “是。”霍伯特对金辙的政治敏感度是十分相信的,何况这次突袭规模太大,联邦损失太惨重,如果确定是“擒杀”干的,那汉尼拔的野心就昭然若揭了。 “我去集中一下这里的难民,等待兵站舰队的救援。”金辙说,“一切事情,我们见面再谈。” 挂断通讯,金辙带着地勤、机修工和工程师回到了航站楼超市。沐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把能处理的伤患都处理了,所幸这批人都是逃出来比较早的,重伤不多,也没有生命危险。 金辙从难民中选出了几个身体强壮一点的,让他们分别出去联络其他聚居点,把救援即将到来的消息散布出去,同时统计一下人数。沐则让他们询问一下伤情,如果有重伤处理不了的,抬过来让他治疗,或者他过去看也行。 有了总统,大家就有了主心骨,众人各自领命而去。沐和金辙总算暂时闲了下来,能坐下来休息一会了。 理货间被改造成了临时医务室,沐给金辙检查伤口,重新包扎、消炎。金辙到底虚弱,忙了这么久也累了,躺在地毯上闭目假寐。沐处理好伤口,将他的头抱在自己大腿上枕着,给他轻轻揉按头部的穴道,问:“叛军只袭击了我们的飞船吗?还有没有其他人受到攻击?” “有,‘天槎’和‘星槎’正在还击。”金辙没必要对沐保密,他的大脑对向导是敞开的,“金轩守卫着阿尔法阵线,这次压力很大,我已经让海军待命了,随时准备驰援。” 沐迟疑了一下,问:“巫承赫跟他在一起吗?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危险是难免的。”金辙说,“他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抵御侵略,保卫联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种时候,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沐的手蓦然一松,眉心紧促,不知不觉出起神来。金辙感觉到他的担忧,睁开眼看了看他,问:“你担心他们?” “当然。”沐回过神来,道,“巫承赫那孩子,太呆了,又特别拧……” “你好像对他特别关照。”金辙坐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他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沐眼神幽暗,与他对视,良久轻声道:“你一定很详细地查过我吧?那么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金辙摇头:“不,你的资料非常完整,无懈可击,我什么也没有查到。”顿了一下,道,“好吧我是了解到了一些资料以外的东西,不过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那还是查到了不是么?”沐淡淡一笑,“结果是一样的,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为什么对他好……没错,他是我外甥,他的母亲是我的妹妹。” 虽然早就猜到这样的原因,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还是挺震撼的,金辙拉住他右手轻轻摩挲。沐低声道:“我是个隐形向导,一出生就因为向导基因而面临被送去通古斯的命运。那时候大屠杀还没有结束,我有着严重的心肺畸形病,一旦被送去通古斯,难免一死。我母亲为了让我活下去,私下给自由向导组织捐助了一大笔钱,谎称我夭折,其实是把我送到了赛亚娜老师那里。” 他淡淡笑了笑,道:“我做移植手术之前就已经显示出向导性,恢复健康以后也不好再回到自己的家庭,索性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孤儿了。我母亲理解我的选择,多年来一直资助着我的学业。后来我成为自由向导组织的领导人,为了不给家人带来麻烦,主动和他们断了联系。这么多年,我知道我有个妹妹,但我从没见过她,她死后我曾经想过把巫承赫接到我身边来,但她不知道我的存在,在我联系她之前就把孩子的监护权给了他的生父汉尼拔。” 说到汉尼拔,沐的眼神有些阴冷:“我一直怀疑我家族的败落和汉尼拔有关,但我没有证据,我只能尽可能地照顾好巫承赫,不让他成为家族下一个受害者。”有些事情金轩虽然没说,他也猜到了几分,汉尼拔为什么对巫承赫如此宠爱,恨不得把他养在自己口袋里……但这些话不好跟金辙说,只能一言带过。 “这件事我也在查,巫家的败落和巫溪的死都是蓝瑟一手造成的,军部有相关证据,巫承赫也知道。只是暂时和汉尼拔联系不到一起。”金辙将当年金轩在塔尔塔罗斯查到的情况对沐和盘托出,顿了一下,问:“巫承赫知道你是他舅舅吗?” “呵呵。”沐笑了一下,道,“我猜他已经起了疑心,两年前他就偷过我的血液样本,我想是为了做DNA比对吧,不过这孩子很沉得住气,两年了居然没把检测结果告诉我。” “也许他在等你主动跟他说。”金辙道,“这孩子大事上特别沉得住气,他很尊重你,一定是猜测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想让你为难。” 沐的眼神十分温和,点点头:“是啊,这孩子虽然小事上又呆又蠢,但大事上聪明起来却是非常的聪明,唉,比我强。” “谁说的。”金辙瞪眼,“在我面前不许诋毁我的伴侣,你本人也不行!” 沐被他噎了一下,扶额,对他这样随时随地发散的神经病一样的爱实在是有些无力承受。谁知道金辙还要更发散的时候:“话说这么一来你们的辈分岂不是很乱了?巫承赫以后是应该叫你舅舅还是叫你大嫂……还有孩子们,壮壮到底是双胞胎的堂姐还是他们的表姑?” “……”沐黑线,这种时候考虑这种问题你不觉得浪费脑细胞吗?重重叹气,道,“有什么要紧呢?别说这些了,你休息一会吧,这么重的伤跑来跑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救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金辙闭上眼睛,枕着他的大腿蠕动了一下,道:“嗯,还是你心疼我,他们都拉着我要签名……坑爹啊我为什么不像金轩一样是个左撇子,这下要练多久才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啊!” 沐莞尔,他对自己失去右臂最大的执念居然是无法给粉丝签名,抚了抚他的头发,道:“睡吧,大家都指望着你呢,慢慢练总能练好的。” “嗯嗯。”金辙重伤未愈,折腾了几个小时已经到了极限,很快就睡了过去,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大黄猫。”沐不知为何想起壮壮对他的称呼。金辙的狮子打着瞌睡忽然抬了抬眼皮,“唬唬”地应了一声,趴在爪子上又继续睡了。伊卡鲁幻色蛱就蹲在它的右耳上,像一只橙红色的蝴蝶结。 星核小行星基地。 天槎军医院正在紧张撤离中,自从几个小时前收到巡航舰队的消息,院长就让行政人员组织医生和病人登船,飞往天阙空间港避难。 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伤员不愿意走,医生们只能一一给他们做思想工作。陈苗苗是急诊实习生,跟着主治医生一间病房一间病房通知病人,安排护士和工人,忙得简直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把急诊科的病人都打包弄上飞船,他自己也收到了撤离的消息——院方让他作为随船医生,跟病人一起飞往天阙空间港。 陈苗苗回宿舍拿行李,在住宅区遇到很多军属也在准备撤离,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找了一个熟人询问,那人一脸惶恐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什么人越过了阿尔法阵线准备打独立纵队,星核基地危险了!赶快走吧,还是天阙空间港最安全!” 阿尔法阵线失守?陈苗苗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金轩和巫承赫出去巡航还没回来,阿尔法阵线怎么就失守了?又是什么人对阵线发动了袭击? 一个他最最不愿想的猜测浮上脑海,陈苗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阿尔法阵线的对面,不就是贝塔阵线吗?难道是“擒杀”舰队袭击了独立纵队?天!“擒杀”是远航军的舰队,这要是他们自作主张还好,如果是汉尼拔的授意,那就意味着整个远航军站在了联邦的对立面上! 第三集团军呢?他的父母在这场战争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陈苗苗心乱如麻,飞快跑回宿舍,打开智脑联系锡灵军港的老爸陈真,最近他太忙了,有一个多月没跟家里通过话,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线路不通,锡灵处于信息屏蔽状态,和外界彻底失联。 陈苗苗的心沉了下去。 138生死两茫茫 和家里人失去联系,陈苗苗要疯了,半天想起住在加百列军港的外公和外婆,连忙把电话拨了过去,可惜线路空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难道外公外婆也出事了?陈苗苗都要惊悚了,忽然想起自己有邻居家小孩的通讯ID,打过去一问才知道,一个月前老两口离开加百列,去锡灵探亲了。 锡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信息屏蔽?第三集团军知道独立纵队这边发生的事情吗?陈苗苗六神无主,想问问巫承赫,系统提示对方在星际休眠中,无法通话,又拨通马洛的通讯,还好马洛很快就接了,只是声音有些急促:“苗苗,你没事吧?我刚要打给你!” “马洛!”听到他的声音陈苗苗一下子安心了些,问,“发生了什么事?星核基地收到命令,大批人员都在撤往天阙空间港,他们说有人越过了阿尔法阵线,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马洛只是个导航员,上层机密接触不到,此刻也是十分焦急,“我们也收到了天阙的消息,说有人袭击独立纵队的辖区,好几个空间堡垒都受到攻击。我们分舰队现在正在飞往星核基地,拉蒂卡准将亲自带队,来护送你们去天阙。” “哦哦。”有“月槎”护送,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陈苗苗犹豫了一下,又问:“马洛,他们说袭击者是从阿尔法阵线那边过来的,那边是统帅的辖区,会不会……” 他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马洛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会的。” 他语气中带着两分虚弱,明显对自己的结论并不是很自信。陈苗苗不是无知少年,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好多人认为汉尼拔统帅有不臣之心,只是马洛是军人,通讯是受军方监控的,有些话就算心里想了嘴上也不能说。陈苗苗理解马洛的难处,便换了话题:“我刚才联系了锡灵军港,信息屏蔽中,我和家里人失去联系了,我很担心。”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马洛柔声安慰他,同时也算是安慰自己,“*娃星将身经百战,驻守锡灵已经十几年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何况她还有你爸爸照顾。倒是你,一个人在星核,遇上事情别乱了自己的阵脚,这种时候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嗯。”陈苗苗觉得心里安定了些,道,“你也是,不管发生什么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这样的身份,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你说得对。”马洛语气也开朗了一点,舒了口气,道:“好了别瞎猜了,快上船吧,我们舰队会在半路和你们会和,一起飞往天阙空间港……我还在这里,我不相信我爸爸会指使‘擒杀’袭击阿尔法阵线。” 这一点陈苗苗倒也认同,他和马洛都是各自家庭的独苗,如果远航军真想干点什么,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 “路上见。”陈苗苗对马洛道。 “保护好自己。”马洛道。两人同时挂断了通讯。 几个小时后,天槎军医院的两艘医疗船从星核小行星基地出发,在“天槎”舰队四艘驱逐舰的保护下,飞往天阙空间港。陈苗苗在焦虑中躺进休眠藏,本以为醒来就能到达天阙,谁知第二次曲率跃迁之后被系统唤醒了。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中途停下来了?”陈苗苗结束休眠,换上实习医生制服去见急诊主任。主任道:“是‘月槎’舰队在和我们汇合,他们奉命来护送我们去天阙空间港,稍后交接完毕就出发。” “哦哦。”陈苗苗想起马洛说过拉蒂卡准将会亲自带队来护送他们,便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要转移伤员吗?” “不用,等上面通知就好了,‘天槎’的人在和他们交涉。”主任皱眉道,“怎么搞的,为什么让‘月槎’来接我们,之前舰队长的命令没有提到这个啊……还是大Boss的意思?” 他说的大Boss是独立纵队星将严令。陈苗苗一听这话也感觉有些疑惑,他们是天槎军医院,金轩已经派舰队护送他们了,为什么“月槎”还要插手? “算啦不管啦。”主任摆摆手,道,“你去跟你的主治医生巡查一下,看看病人的休眠情况,别有什么闪失,离天阙还有好几天的航程,不能大意。” 陈苗苗领命而去,跟着他的主治医生挨个治疗舱巡查病人,记录病例,一圈下来两个多小时,回到主舱发现船队居然还没有开拔的意思,双方军官还在协商。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陈苗苗有些担心,问主任,“我们还要等多久?” “不知道哦,军方还没传来消息。”主任也有些疑惑,皱眉道,“发生什么冲突了吗?‘天槎’的人和‘月槎’的人吵起来了?”他话音刚落,系统提示有穿梭机请求接驳,是“月槎”旗舰发来的。 对方级别比他们高,主任不敢不开门。穿梭机通过底舱入口进入医疗船,不一会儿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便走进了主控室。 “您好主任。”领头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冷峻的印度裔女子向主任微微颔首,“我是‘月槎’舰队拉蒂卡准将,奉命接手你的飞船,护送你们前往天阙空间港。”说着手一摆,她身后两名上尉军官便走向飞船控制台,试图接管控制权。 “等等,准将阁下。”主任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请问您是奉谁的命令来接手我们的?我们是天槎舰队医院医疗舰,不在您的管辖之下,而且我们舰队长金轩上校已经安排人护送我们了,您……” “我是奉严令星将之命,你有什么意见?”拉蒂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主任被她强大的气场逼退一步,但职责所在,还是硬着头皮道:“空口无凭,我们并没有收到严令星将的命令,护送我们的驱逐舰舰长也没有发来消息,您这样说恕我无法相信,请您出示相关公函。” 拉蒂卡冷冷横了他一眼,压根不理会他的要求,道:“你想违抗军令吗?主任,我劝你还是配合我的工作,不要延误军机。”冲身后的士兵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强行控制飞船。 “你到底奉谁的军令?你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主任还想阻拦,被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了起来。拉蒂卡快步走到控制台前,叫人破解主控密码,接管医疗舰。大部分病人和医务人员都还在休眠中,少数几个清醒状态的都被控制了起来,包括陈苗苗。他被反剪双臂用磁力手铐铐住双手,和医生们靠墙站着,两名士兵端着枪对着他们。 拉蒂卡准将锁死了飞船内测系统,对手下一名爆破手道:“可以安装炸弹了。” 炸弹!?陈苗苗惊悚地看着她,忍不住道:“你不能这么做,这里都是普通平民,是伤员和病人!” 拉蒂卡准将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长长的眼角扫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你是*娃星将的儿子陈苗苗?” “我、我是。”陈苗苗心跳如擂鼓,不知道她要把自己怎么样,硬着头皮答道,“你想干什么?” 拉蒂卡居然一笑,也不理他,只对手下道:“带他走。”说着率先往出口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对走在最后的一名士兵道,“关照好其余的人,别让他们给我们惹麻烦。” “是!”士兵肃然领命,折返回去。陈苗苗心惊胆战,不明白什么叫“关照”,还想回头看,后背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趔趄摔进了通往底舱出口的过道。就在他挣扎着往起来爬的时候,听到身后的主控大厅里传来几声沉闷的“噗噗”声——那是射线枪穿透人体的声音,他们杀了那些医生! “你们不能……”陈苗苗疯了一样往回扑去,却被一名彪形大汉死死挡住,另一个人扯着他的胳膊将他往走廊上带,顺手捂住了他的嘴。陈苗苗疯狂挣扎,却敌不过那人的力气,很快被拖到底舱,塞进了穿梭机。 穿梭机像炮弹一样弹出医疗舰,陈苗苗透过透明舷窗看到外面的情景,立刻连挣扎都忘了——不知何时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月槎”十几艘舰艇包围了医疗船和“天槎”那四艘驱逐舰,双方正在展开激烈的战斗,不时有光炮打在飞船量场保护罩上,发出刺目的白光! 天!发生了什么事?“月槎”为什么会和“天槎”打起来?陈苗苗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不可置信当中,他缓缓转头看向侧前方正襟危坐的拉蒂卡准将,渐渐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月槎”叛变了! 那马洛呢?马洛也被拉蒂卡准将俘虏了吗?还是……他本身就是叛军的一员? 不!不可能,马洛不可能叛变! 陈苗苗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被送进了“月槎”分舰队旗舰,主控室里,他终于见到了阔别月余的马洛。 马洛穿着导航员制服,面无表情站在导航台前,脸色苍白,双目泛赤,显然刚刚发作过狂躁症。他看到陈苗苗被人带进来,冰蓝色的眸子阴郁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含着说不清的担忧与心疼,却始终没有说话,只微不可查地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陈苗苗已经出离震惊以至于完全看不懂他的脸色了,但见他好端端站在导航台前,并没有被抓起来,之前那个可怕的猜测立刻落实——马洛知道拉蒂卡准将的阴谋,他跟他的上司一起叛变了!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瞬间占领了陈苗苗,他痛苦地看着马洛,摇头再摇头,最终将视线挪开,不愿再看马洛一眼。 “任务完成,通知‘天槎’的人,让他们停火,否则我们立刻引爆炸弹,炸掉那艘医疗船。”拉蒂卡准将的声音冷酷无情,“告诉他们医疗船上所有清醒的人都死了,别指望有人会去拆弹,他们胆敢派出一艘穿梭机登船,我立刻引爆炸弹。” “是!” “准备调整航向,等他们一停火我们就撤。”拉蒂卡准将说,“时间拖得太久了,金轩可能已经发现了异常,那小子太难缠,万一被他封锁了我们之前的守卫线,打起来会有大麻烦。” “是。”大副准备调整航向。马洛作为导航员协助他制定航线,一边打开星域图,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陈苗苗。 拉蒂卡准将好整以暇地坐到舰长席上,暗褐色的双眼上下打量陈苗苗,幽幽开口:“你跟*娃长得真像,我的小男孩。” 她的眼睛有着典型印度裔女子那种深邃多情的感觉,看着人的时候眼神却是冰冷而锐利的,这种巨大的反差感简直让人不寒而栗。陈苗苗咽了口唾沫,问:“为什么抓我,你想干什么?” “别害怕。”拉蒂卡笑了笑,那笑毫无温度,“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接你回远航军,当然,顺便也收拾收拾‘天槎’舰队,唔,我真是受够了看金轩那毛头小子的脸色,他以为他是谁!”说着用下巴点了点卫兵,“打开他的手铐,我想他不会反抗的,对吗?”最后那句话是给陈苗苗说的,“你不会还想回到联邦军团吧,我的小男孩,从你跟我上了这艘船开始,你就站在联邦的对立面了,就算你回去他们也不会相信你的——你的同事和老师都是为你而死的呢。” “你这个魔鬼!”陈苗苗愤怒地大喊:“你根本就不配作为军人,你居然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 拉蒂卡呵呵一笑,道:“正因为我是军人,才会在重要关头做出最佳判断,这是成年人的世界,孩子,没有对错,只有胜负。看,他们不是已经停火了吗?我们马上就能飞出他们的攻击范畴了……几天后你就能见到你的母亲。” 陈苗苗神色一凛:“我母亲?你什么意思?!” “我花这么多工夫就是为了带你回家,见*娃星将的啊。”拉蒂卡准将道,“哦,我忘记告诉你了,远航军已经宣布脱离联邦,成立一个全新的军事化帝国,汉尼拔统帅已经出任帝国第一任元首。而你的母亲*娃星将,很快将会发布公告,宣布拥护汉尼拔元首!未来,她会被任命为帝国两大星将之一。” 陈苗苗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消息,不怒反笑:“你该不会就是那两大星将之二吧?” 拉蒂卡准将表情一窒,继而淡淡一笑,道:“能和你的母亲并肩站在元首之麾下,我倍感荣幸。” “你别妄想了!”陈苗苗轻蔑地嗤笑道,“我的母亲不会叛离联邦,她是联邦的星将,不是汉尼拔的拥趸!看门狗这种角色,还是留给你这种人吧!贱人!无耻的叛徒!” 拉蒂卡准将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缓缓摇头:“你会为你说过的话后悔的,孩子,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说着她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陈苗苗一个耳光,“这巴掌是我替你母亲教训你的,教你知道不可以对长辈乱说话!” 陈苗苗被她抽得头晕眼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鼻血哗一下流了下来。就在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一个沉稳的脚步走了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然后是马洛冷冰冰的声音:“他只是个普通人,准将,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拉蒂卡准将哼了一声,道:“这话你也许应该劝劝你的朋友,马洛,叫他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不要轻易触怒异能者!” 马洛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将陈苗苗扶起来,道:“让他们带你去医务室,先止血。” 陈苗苗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像有针扎一样难受,他强迫自己甩开马洛,不接受他的帮助,眼圈却忍不住红了:“走开!”他想骂他叛徒,想骂他助纣为虐,想狠狠揍他一顿,但他做不到,即使马洛的所作所为让他失望到了极致,伤心到了极致,他仍旧无法彻底恨他。 陈苗苗觉得自己悲哀透了,他的爱情和他的付出都是如此廉价,连最起码的友谊都换不来,只能换来欺骗和侮辱。他再次推开马洛试图帮助他的双手,恶狠狠地瞪他,然后被拉蒂卡的卫兵连推带搡弄进了一间光秃秃的舱室。 一名航医给他送来了医疗箱,陈苗苗收拾了自己的鼻子,发现自己脸肿了,一边的眼角也有些胀痛,拉蒂卡准将的手劲儿太大了,恐怕比她老妈也不差。 想到老妈,陈苗苗心里更加难受,*娃是汉尼拔一手提拔起来的,多年来一直对统帅忠心耿耿,但他相信母亲的这份忠心并不是建立在对汉尼拔个人的崇拜上,而是因为汉尼拔代表着远航军,因为他们共同守卫着联邦的疆界!有一天汉尼拔背叛人类,把远航军带到脱离联邦的道路之上,*娃绝不会与他同流合污。 可是为什么锡灵失联了?难道汉尼拔已经对第三集团军动了手?陈苗苗焦躁地猜测着,拉蒂卡搞这么大阵仗把他弄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想把他当成人质,要挟他父母? 陈苗苗瞬间弄通了这其中的关窍,立刻惊得一头冷汗,*娃虽然平时对他极为严厉,非打即骂,但打从心眼里还是非常疼爱他的,更别提陈真,那简直是把他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有了他这张“王牌”,他们会不会屈服于汉尼拔的威胁? 怎么办?是乖乖被抓走当人质,还是自杀? 就在陈苗苗思前想后心急如焚的时候,战舰忽然震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接着,头顶的照明熄灭,通风也停了下来。 “有人吗!?”陈苗苗意识到他们可能在半路遇到了联邦军队的阻截,立刻跳起来捶门,“放我出去!” 没人理会他,但战舰的震颤开始变得极为频繁,照明亮了又灭,通风再次运行的时候开始逸散出一股子焦糊的味道,像是哪里被烧着了。地面倾斜得厉害,陈苗苗不得不抓着墙角的管路才能勉强控制平衡,剧烈的颠簸让他胃里翻江倒海般翻涌,所幸他深海休眠唤醒后还没来得及进食,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混乱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把自己捆在官道上以免摔来摔去撞死的时候,舱门忽然“刷”一声开了,门外站着的,是马洛。 四目相对,陈苗苗怔怔看着马洛,马洛也怔怔看着陈苗苗,两个人的视线纠结地缠绕在了一起。陈苗苗的眼神是痛苦而愤怒的,但痛苦愤怒之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幽怨——马洛毕竟是他的初恋,他二十二年来唯一用心去爱的男人,他可以恨他,怨他,但无法停止去爱他。 马洛的眼神也同样痛苦,但那痛苦中却压抑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与爱恋,他注视着陈苗苗的脸,像是要把那模样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一般,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良久,他的喉结滑动了好几下,哑声道:“还疼吗?” 陈苗苗一愣,继而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的脸,下意识摇了摇头,却立刻止住了,愤愤扭过脸去,不愿再和他说话。 马洛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眼神忽然一变——外面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然后是拉蒂卡准将冷冰冰的声音:“怎么,他还在折腾,不想跟我们走吗?” 马洛高大的身躯挡着舱门,挡住了拉蒂卡的视线,他的声音平板无波:“是的,他拒绝跟我们一起走,他坚持*娃星将不会背叛联邦。” “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去救生舱,再晚我们就得和这艘船一起死!”拉蒂卡准将的声音有些焦躁,“金轩太能打了,他的舰队比我们大得多……算了,如果陈苗苗执意不走那就干掉他算了,到时候告诉*娃星将她的儿子是死于联邦之手,一个愤怒的母亲比一个受胁迫的母亲更加容易对统帅——对元首阁下——死心塌地。” 马洛沉默,像是在做艰难的决定。就在陈苗苗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忽见马洛转过身来,冰蓝色的双眸定定看住他的眼睛,道:“好吧,我来。” “!”陈苗苗不置信地看着马洛,漆黑的眸子倒映出他英挺的面孔,然后,是他乌黑的枪口。 “噗——”一声轻响,马洛手里的射线枪扣动扳机,淡蓝色的光波穿过陈苗苗左胸,殷红的血液瞬间从他胸口喷了出来,溅了马洛一前胸。陈苗苗大大瞪着双眼,喉咙动了一下,连一声痛呼都没能喊出来,就直直倒了下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噢!”拉蒂卡准将轻声叫了一声,似乎很意外他竟如此决绝,但飞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立刻拔腿就走:“快上救生艇,再晚僚舰也要被他们打散了!” 马洛静静站在舱室门口,握着射线枪的右手开始颤抖,良久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顺着下巴掉到了胸前的制服上,和陈苗苗的鲜血混在一处。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在心里说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用拇指抹去眼角的水渍,打开个人智脑迅速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拎着枪往救生舱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对的关键词是 放手 马洛的戏份还没结束,他是一个非常复杂非常有情怀的的好青年。 另外还有第四对CP音波X小山一美的关键词是 换位 至此四对CP的命运大家都明了啦~不要打我我是亲爹,后面会慢慢交代他们的进展的~明天继续么么哒~ 139天涯各一方 瞬间休克,陈苗苗后背重重摔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眼前白茫茫一片,身体像是失去控制的破布偶,不能听,不能看,不能感知。 “嗡——”几秒之后,双耳如同被电流击穿的音箱,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紧接着,“轰”的一声,四周嘈杂的声音再次像潮水一样淹了过来。陈苗苗骤然深呼吸,瞳孔收缩,身体痉挛似的抽搐了两下,嘴角呛出一口血沫,终于恢复了意识。 这是哪儿?我还活着?陈苗苗躺在地上不能动,感觉到胸口传来灼热的锐痛,呼吸间扯得喉咙又辣又呛,他挣扎着想抬起手来,但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只动了一下手指便无力地垂在地上。 马洛离开的脚步声还依稀可闻,“啪啪,啪啪……”,一下一下像刀子戳在他的心上。陈苗苗想放声大哭,眼睛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大口呼吸,将带着焦糊味儿的污浊的空气用力压进肺里,再送往虚弱的心脏。 我要活下去! 陈苗苗嗅到浓烈的血腥气,那是他的血液正从左胸的伤口不停涌出来,射线枪一定是伤到了大血管。他不是异能者,再这么流血会死的……他看到右手边不远处就是医疗箱,于是挣扎着想要把它拿过来,但只挪动了一下上身,就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再次昏厥过去。 “他在这儿!我们找到他了……” “他还活着……叫航医来……” “没关系,没有伤到心脏……失血太多了……” 嘈杂的人声惊醒了陈苗苗,他茫然睁开双眼,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靠了过来,强光扫过瞳孔,有人在他耳边焦急地大声呼喊:“苗苗!陈苗苗!听到我说话了吗?” 学长……陈苗苗嘴唇蠕动了一下,没能叫出声来,他听到巫承赫的声音像蒙着一层雾一样听不清楚,带着淡淡的回音:“他没事,带他回旗舰……”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苗苗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上,头顶是浅蓝色的弧形穹顶,穹顶正中嵌着联邦军团双剑盾牌徽标。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舱门口,正在跟门外的人说话:“他就快要醒了,我得陪着他,他伤这么重,我要知道是谁伤了他!” “你不知道自己在怀孕吗?是谁把你送到敌舰上去的,哪个王八蛋,啊?!”金轩暴躁的声音,“我还是不是舰队长?是不是你的上级?这里还有没有纪律了?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他中枪了中在左胸!离心脏就差那么一点儿!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巫承赫的声音也暴躁起来,“我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找你了,你在机甲里!那种时候我能让你把机甲开回来吗?” “那你不会派别人去吗?为什么要自己去?”金轩吼道,“你是想吓死我吗?你下次冒着炮火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先想想我和孩子?!” “我……”巫承赫气弱起来,“好吧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下次?还有下次?!”金轩怒道,“你想让我发禁制令把你关在主舱里吗?” “够了你出去!”巫承赫忍无可忍地推他,“我都道过歉了你还要怎么样?这是医务舱不是主控室,滚去你的地盘上发飙吧,我没空听!” “道歉有用的话要军纪干嘛?我是舰队长!这里所有的船所有的船舱都是我的地盘!”金轩怕闪着孩子,根本不敢碰他,只能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色厉内荏地数落着,“你敢假冒我的命令让卫队带你去敌舰,你藐视我的权威,你简直丧心病狂你……” “去军事法庭告我去吧!”巫承赫将他赶走,恨恨关上舱门,低声斥道:“疯狗!狂犬病!” 陈苗苗躺在病床上,渐渐从他们的对话中弄明白自己已经在“天槎”舰队旗舰上了,听到他们为自己吵架,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可是想起自己左胸被马洛亲手贯穿,又笑不出来了,深深运了口气,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学、学长。” “苗苗!”巫承赫立刻扑到床前,“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很、很好。”陈苗苗没什么力气,说了这么几个字已经眼冒金星。巫承赫按了按他的手背,道:“别说话,你需要休息。” “不。”陈苗苗闭目休憩片刻,摇头道,“月、月槎打败了吗?全、全歼了吗?有没有,俘虏?” “有几艘战舰逃走了。”巫承赫道,“全歼了一半,金轩正在带人整编俘虏。” “马、马洛……呢?” “俘虏名单里没有他。”巫承赫道,“阵亡名单里也没有,他应该被带走了。多亏他发给我的消息,我才能带人把你救回来,再晚一刻钟那艘船就爆炸了。” 陈苗苗嘴角浮起一丝惨笑,没有说话。巫承赫摸了摸他的头发,问:“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拉蒂卡的人?” 陈苗苗陷入沉默之中,怔怔看着穹顶上的双剑盾牌出神,良久才低声道:“马洛。” 巫承赫震惊莫名:“你说什么?马洛?”视线扫过他左胸,“这个位置……他是想杀了你吗?那他为什么还给我发消息让我去救你?” 是啊,为什么?陈苗苗头晕目眩,脑子里不停闪现着和马洛最后一面的情形:前一秒他还问他“疼不疼”,后一秒就向他举起了射线枪……等等!陈苗苗忽然从混乱的千丝万缕的细节中抓住了一点什么,他苦苦思索,用尽全力集中精神,终于发现一个重要问题——以马洛的枪法,面对面不到两米的距离,怎么可能打不死他? “学、学长。”陈苗苗虚弱的手指抓住巫承赫的手,“我、我的伤,具体是什么情况?” “别担心,没事的。”巫承赫以为他担心自己的伤势,解释道,“射线光束调得非常窄,从锁骨下方穿入,沿着胸廓从后背射出,没有骨折,也没伤到心脏和肺部,只是伤到了一些神经束和血管,产生左胸壁皮下气肿。唯一比较危险的是擦伤了一根大血管,流血比较多,不过我已经给你缝好了,几天之内就能愈合。” 陈苗苗自己就是医生,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巫承赫一边说,他一边已经想象出了马洛那一枪是经过多么精确的计算——马洛把射线调到最弱,从他胸廓上方打入,避开了心脏和肺叶,避开了肋骨……血管擦伤应该是意外,不过大量的鲜血更加利于伪造出他死亡的假象,拉蒂卡那时就站在马洛身后,看到他左胸那么多血,一定丝毫不怀疑他已经死了。 拉蒂卡走后马洛又给巫承赫发了消息,马洛知道围攻他们的是“天槎”主力,巫承赫是金轩的全职军医,必然会陪同在金轩身边……马洛一环一环算得非常清楚,既不让拉蒂卡把他带走,又不让他真的面临生命危险。 陈苗苗呼吸急促,眼圈隐隐泛起淡淡的红色,他想到自己离开星核基地的时候和马洛最后一次通话,马洛的语气是那么焦急,那么真挚,那不是能装出来的,马洛没有那么好的演技。那个时候,马洛一定还不知道拉蒂卡已经叛变了,以为“月槎”舰队真的是来护送他们的医疗船的。 后来他被带到“月槎”旗舰,当时他太愤怒了,根本没注意到马洛的表情,现在回忆起来,依稀记起当时马洛十分憔悴阴郁,似乎还发作过狂躁症,双眼带着淡淡的红雾。 是的,一定是两支船队交汇的时候,马洛才发现了拉蒂卡的意图,但那时候什么都晚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导航员,没有权限率领整个“月槎”舰队返回联邦,也没办法仅靠自己控制拉蒂卡准将。更加严重的是,叛乱的源头,是他的父亲汉尼拔统帅……不,现在该称之为汉尼拔元首了! 亲生父亲叛国称帝,作为元首的儿子,马洛还有什么立场再留在联邦?率众攻打自己的父亲吗?还是作为人质被控制起来,接受民众的审判? 联邦不可能再信任他,让他留在独立纵队,返回远航军是他唯一的选择,哪怕他不甘心,不情愿,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陈苗苗飞快地思索着,心跳疾如擂鼓,震得胸腔阵阵发疼。巫承赫注意到他的激动,立刻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道:“你怎么了?别激动,冷静,你这样对伤口很不好,放心金轩会把‘月槎’追回来的,马洛和拉蒂卡都逃不出阿尔法阵线……” “不、不。”镇定剂飞快发挥作用,陈苗苗眼神开始涣散,他挣扎着缓慢地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别、别伤害他,他好辛苦……他没有……他比我还痛……不要……不……”一句话没能说完,他阖上眼帘睡了过去,只在枕头上留下一片濡湿的印记。 巫承赫知道他对马洛的感情,看着他痛苦矛盾的样子,深深替他感到难过。不管多么坚强,多么豁达开朗的人,被暗恋了四年的对象一枪贯胸而过,恐怕也一辈子无法释怀,何况陈苗苗是那样一个单纯炽热的男孩…… “睡一觉吧,你需要休息。”巫承赫替他擦掉额头的冷汗,擦去腮边的泪水,喃喃道,“一切都会好的,叛军注定失败,任何企图分裂人类的阴谋都绝对不会得逞。” 陈苗苗渐渐睡沉,体征监控趋于平稳,巫承赫开启AI护士,悄悄退出了医务舱。外面战斗刚刚结束,士兵们正在返回各自的舱室,走廊上全是人,不时有医务兵抬着受伤的战士送过来。巫承赫跟航医一起分配伤员,处理一些简单的病患,直到感觉有些腰疼,才从手术室退了出来,准备回主舱休息。 这次怀孕虽然是单胎,但似乎比上次怀着双胞胎的时候还要辛苦,他总是觉得饿,觉得困,因为吃得太多,不到两个月肚子已经有点鼓起来了,军裤穿着都有些紧。这也是金轩为什么会对他独自跑去救陈苗苗大发雷霆的原因,他身体太弱了,孕早期随时都有流产的危险,现在又在打仗,万一出点什么事,完全是全家哭死的节奏。 一路走一路想,走到主控室门口的时候巫承赫已经彻底原谅了金轩之前对自己的咆哮,转而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逞能了,下次还是不要热血冲脑就假传军令跑出去的好。 正要穿过主控室去主舱睡觉,巫承赫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驻足看去,只见主控室内所有人都注视着控制台上方一个巨大的全息三维投影,投影上,依稀是总统金辙。之所以说“依稀”,是图像中的男人和金辙一般无二,穿着铁灰色衬衫,黑色长裤,但右臂的袖管却是空的——他是个残疾人! “联邦的公民们,将士们,晚上好,我是总统金辙,现在在天阙空间港与你们通话。”全息视频当中,金辙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含着淡淡的沉痛的意味,“两个小时前,我们收到了远航军统帅汉尼拔叛国的消息,他已于五天之前在加百列军港单方面宣布带领远航军退出联邦,从今以后不再受联邦政府调配,并以芝罘链星云阿尔法阵线为界建立军事帝国,自封为元首。” 全场哗然,巫承赫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汉尼拔叛国,这个他休眠一醒来就知道了,关键是金辙的右臂怎么没了?! 金轩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天阙空间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巫承赫左看右看找不到金轩,随手拉住一名路过的战士:“总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胳膊怎么没了?” 士兵显然是从其他舰艇过来的,大概是临时帮忙送伤员的,他并不认识巫承赫,也没看到他白大褂下面军服上的全职军医徽章,道:“你不知道吗?总统在天阙空间港附近的民用港口遭到阻击,差点阵亡,还好后来获救了,只是失去了一只右臂。” “天阙空间港附近?”巫承赫更加诧异,“叛军都打到天阙空间港了?”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孤军深入那么长的战线! “听说是为了一艘科研飞船,那艘船上有远航军想要的秘密。”士兵道,“正好总统舰队路过,两边就打了起来,最终叛军才没有得逞。” 科研飞船?最近在独立纵队辖区内的科研飞船就只有……巫承赫脸色刷一下白了。士兵又八卦道:“听说总统的梦中情人就在那艘船上,所以他才奋不顾身去救人,前几天政府连《继任法案》都启动了,以为他已经阵亡,后来才知道他带着梦中情人逃出来了……谢天谢地,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换总统,还是金辙总统靠得住一些。” 巫承赫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沐和金辙一起发生了意外?金轩呢?这是不是他的授意? 金轩忙得没人影,巫承赫就是想找他算账,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主控室的巨型全息投影之中,金辙的讲话还在继续:“此刻,我的心情非常沉痛,自离开母星地球,人类绵延了八百五十八年的和平和统一在今天宣布终结!汉尼拔不顾人类整体利益,为一己之野心向全人类宣战,指使‘擒杀’舰队越过阿尔法阵线,对独立纵队辖区悍然发动偷袭,致使五处太空堡垒受到大规模损伤,一处民用港口被毁!迄今为止,已有一千八百四十二名平民无辜遇难,六十八艘联邦战舰损毁,五百三十三名联邦战士壮烈牺牲。” 说到这里,金辙语气有些不稳,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在此,我谨代表联邦政府,向所有遇难者及其家属致以沉痛的哀悼!请你们放心,联邦政府绝对不会向任何黑暗势力低头,绝对不会姑息任何伤害联邦公民的敌人!即日起,联邦海军全体开拔,与独立纵队一同守卫芝罘链星云阿尔法阵线,决不让叛军越过雷池一步,伤害任何联邦公民!” 全息视屏之中,金辙坚毅的目光缓缓扫过前方,像是面对着无数人民与将士,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接下来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艰难的战役,我恳请全人类,包括远航军尚未明确表态与汉尼拔为伍的部分,与我们站在一边!联邦政府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分裂和独|裁,我们的人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分裂和独|裁,我们需要的是民主联邦,是全民公投竞选出来的总统和议会,而不是自我加冕罔顾民意的所谓‘元首’!” 主控室内,观看视频的军官和士兵们都流露出愤慨的表情,有人紧紧捏着拳头,有人恨恨竖着眉毛,但大家都没有说话,依旧注视着总统憔悴而坚毅的面容。 “自二战以来,‘元首’这个称呼已经在人类历史上消失近千年,今天,它死灰复燃,试图将联邦远航军像曾经的轴心国一样,带入万劫不复的纳粹的深渊!但是我,联邦总统金辙,绝对不会答应!” 视频中,金辙的声音蓦然铿锵起来,“历史不会倒退,人类文明不会倒退,汉尼拔企图将个人私欲凌驾于全人类之上,他绝对不可能得逞!” “对!” “不能让他得逞!” “打过阿尔法阵线去!” “芝罘链星云是我们的!” 战士们纷纷呼喝起来,义愤填膺,群情激奋,连巫承赫也暂时忘了跟金轩算账,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只听金辙接着道:“叛乱发生至今五天,除了第一集团军汉尼拔嫡系部队和‘月槎’舰队,我们暂时尚未收到其他军团的战报和公函,包括第三集团军和第一集团军部分外围舰队等。因为汉尼拔制造的信息屏蔽,我们和这些军队失去了联系,目前NTU特遣队和信息部队正奔赴前线,打通线路。在此,我真诚希望联邦军团共为一体,团结起来抵抗叛军,维护联邦统一!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请社会各界不要对失联军团的家属妄加指责,他们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他们和我们一样,是联邦的公民!” 最后,金辙举起左臂,握拳高呼:“联邦必胜!正义必胜!” “必胜!”众将士跟着振臂高呼,巫承赫心情激荡,也跟着大喊一声,喊完忽然听到肚子里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他家老三饿了,在跟他发出抗议。 孕夫真是伤不起……巫承赫英雄气短,抱着肚子去主舱找吃的,这才想起金轩来,打开智脑给他发消息:“回主舱,给我带点吃的来!”他要说兴师问罪,金轩一准躲起来装死,忍者神龟不是白当的,这货现在没有向导能撑个把月,连平衡剂都不带打的! 果然,巫承赫回主舱刚换了件衣服,金轩就抱着一大堆吃的屁颠屁颠赶来了:“陈苗苗怎么样了?你刚才小睡一会没有?不会又跟着航医去帮忙了吧?昨天做的蛋糕还有,要不要下碗面给你吃?” “他有点激动,打了镇定剂睡了。”巫承赫不忙算账,坐在桌前翻检一番,找到一块巧克力蛋糕吃起来,“他说那一枪是马洛打的,真不敢相信,他喜欢了马洛整整四年,他们还是好朋友呢!” “不会吧?”金轩的脑筋永远比他转得快,“马洛可是独立纵队新兵射击冠军,一枪过去居然没打死他?” “呃……”巫承赫被噎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也对,当时他们离不过两米,没理由马洛打不中他的心脏,差这么多呢。”拇指和食指比了三公分长度。 “所以他是故意的。”金轩说,“你的臭枪法两米也差不了三公分,马洛可是新人射击王。” “……到底谁才跟你是两口子?”巫承赫黑线。金轩嘿嘿一笑,塞给他一个卷好的热狗:“我是就事论事嘛,来,吃热狗,巧克力不能吃太多,对孩子不好。” 巫承赫无语,接过热狗咬着吃。金轩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道:“不管马洛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真的把他当朋友,还是失手了,这件事的结局对我们都非常有利,万一陈苗苗被拉蒂卡带回加百列,*娃和陈真就算不想反联邦,怕是也要反了。” 巫承赫心中一动:马洛那一枪,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想把陈苗苗留在联邦,不想让*娃和汉尼拔联合……可是汉尼拔不是他的父亲吗?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虽然马洛一向三观很正,堪比莉莉兹,但他真的能圣母到这种地步吗? 140野心昭彰 “锡灵军港失联,是不是可以认为*娃目前并没有响应汉尼拔的叛乱?”巫承赫思忖片刻,问金轩,“汉尼拔屏蔽了第三集团军和联邦之间的通讯,说明他并没有控制住那边的局势,对吧?” “有这个可能。”金轩同意他的猜测,“所以拉蒂卡才会冒着被我们阻击的危险拦截医疗船。她就是想带走陈苗苗,以此要挟*娃吧,毕竟*娃和陈真夫妇只有这一个儿子,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那还真是多亏了马洛这一枪。”巫承赫感叹道,“苗苗要是真被拉蒂卡带走,我们不知道花多大代价才能把他救回来,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追杀‘月槎’残部。” 金轩“嗯”了一声,表情却有些沉重,一边帮他剥水果,一边道:“‘月槎’有三分之一都是两年前海军注入的力量,这一仗就算我们打赢了,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损失的还是联邦的兵力。” 巫承赫默,他了解金轩的心情,那些被他们炸毁的战舰,杀死的叛军,都曾经是联邦的精锐之师,说不定他们的舰队里就有叛军的兄弟朋友……还有远航军,更是人类数百年心血凝聚而成。联邦军队同为一体,现在因为汉尼拔一己私欲,双方兵戈相见,恐怕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汉尼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巫承赫蹙眉自言自语,“当年为了一个第二集团军,他都能苦心布局这么多年,这次这么大的事件,却没有耐心先搞定第三集团军吗?” “他没有时间了。”金轩说,“他已经五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异能者如果没有向导安抚,情绪会越来越暴躁,性格会越来越古怪……事实上从一年前内线传来的消息看,他就已经显示出轻微的人格异常,连亲人都无法忍受了——过去两年莉莉兹一直呆在木兰舰队驻地,回家不过五次,其中两次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 上次见到汉尼拔夫妇还是两年多前他们婚礼的时候,巫承赫自外环事件之后就对汉尼拔避之唯恐不及,婚礼上压根就没跟他打照面,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不过就算他没有异常,莉莉兹怕是也不想见他吧,蓝瑟星将毕竟是死在他手里的,巫承赫想,顿了顿,问金轩:“内线?NTU特工吗?汉尼拔有狂躁崩溃的迹象?” “总统内线,金辙的人。”金轩说,“金辙的人进入了他的医疗组。从一年前发回来的情报看,汉尼拔就表现出人格分裂的迹象,脾气也越来越偏狭。他的秘书尤娜曾多次私下找医疗组开会,让他们想办法控制汉尼拔的变化,减少平衡剂的副作用。” 巫承赫想起加百列公寓那个配备齐全的小药剂室,不解道:“他那么注重保养,多年来一直使用量身定制的平衡剂,为什么稳定性反而不如普通异能者?金辙今年都六十二了,也看不出什么大的精神问题啊。” “跟个人体质和遗传基因有关吧,还有精神信仰什么的。”金轩说,“黑栗雕异能者目标明确,心志坚定,但耐性和稳定性都比较差,这一点和巴巴里狮子异能者不太一样。其实金辙也有一些变化,只是不大明显罢了,这一两年他经常跟我说他没有以前那么冷静了,很可能哪天会做出冲动的决定,唉,我原本还不大相信,结果这次他为了沐连《继任法案》都启动了……”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虚地看了一眼巫承赫。 巫承赫刚好吃完一个热狗,喝了一口水,冷笑着看他:“怎么,说漏嘴了?” 金轩“哈”地干笑一声,道:“没,你迟早要知道的,刚才是不是在主控室看过金辙的演讲了?” 巫承赫不置可否,只用杀死人的目光注视着他。金轩嘿嘿笑着避开他的视线,道:“好吧,瞒着你是我不对,但当时情况太凶险了,你身体又那么弱,我实在不敢让你知道。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一切尘埃落定,大家都安全无虞,你也不用白操那份心。” 巫承赫气结:“这是白操心的问题吗?怪不得最近你都不让我碰你的意识云,假装忙忙碌碌没时间回来睡觉……沐院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着我!什么为了我好、为了我的身体,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用过问外界发生的事,只乖乖呆在你身后听你一个人的就行了?我还是不是成年人,是不是独立的人?我连家人的生死都没有资格过问吗?万一沐院长出了什么事,你要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才带我去他坟上给他烧香吗?” 金轩一脸晦气地由着他数落,听到后半句忽然眼睛一亮:“家人?你说他是你的家人?” 巫承赫语塞,发现自己自从这次怀孕以来智商有所下降,居然和金轩开始犯一样的错误了……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认栽,没好气道:“对,他跟我有血缘关系,我两年前取了他的血样做过DNA比对,他应该是我的舅舅。” “噢!”金轩瞠目道:“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告诉我!你这又是为什么?怕我告诉金辙吗?你不信任我?我的大脑都是对你敞开的你居然不信任我!我要知道他是舅舅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跟你商量的……” “都怪我是吗?!”巫承赫对他歪楼的功力简直服了,打断他的话,怒道,“所以你瞒着我是因为我瞒着你是吗?” 金轩闭嘴,和他对视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惫懒的笑容:“那我们这次就算扯平了吧,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不是么?” 巫承赫怒视他半天,发现这话竟无法反驳,一口气瞬间全泄了,食指一点一点,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没、有、下、次!” “必须没有!”金轩躲过一劫,深深感谢老婆基因中的圣母片段,将切好的水果递过去,摇尾巴求笑纳,“好了中场休息,来吃点水果吧,多吃水果皮肤白。” “……我还不够白吗?”白成弱受简直心塞! “我说咱们老三嘛。”金轩道,“白白嫩嫩可以当女儿养呀,你不是想要个像壮壮那样的萝莉吗?” “……”特么的这是亲爹吗?巫承赫无法理解他这种唯恐儿子不娘炮的心态,不过想想他老人家以前披肩长发一溜耳洞不男不女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只是刚才吃下去的热狗有点往上冒的趋势。深深吸气,告诉自己不要纠结这些细节,道:“孩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们还是继续谈关于战争的话题吧。” 金轩十分配合,一副躺倒任蹂躏的表情:“说来说去太累了,反正秘密也没有了,要不你进我意识云吧,你好久不检阅我脑子都有点不习惯。” “……不,不用,我不想对你了解太多。”巫承赫拒绝接驳他的记忆区,虽然这种方式很方便很快,但金轩脑子里糟粕太多了,那些关于艺术和性的观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精神污染,他不想成为第一个死于异能者思维污染的向导,那太可悲了,“你说汉尼拔人格异常,那他手下那些人都没看出来吗?他这样贸然宣布独立,连第三集团军都没有搞定,就没有人质疑他吗?” “当然有,不过很少,而且都被他镇压了。”金轩打开个人智脑,投影出一个全息视频,道,“这段视频是他宣布独立后不久,通过病毒向联邦网络播放的,不过联邦信息中心及时截获了,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开,只有军政内部留有存档。” 巫承赫眉心一跳,只见视频上汉尼拔依旧是从前那高大英武,严肃冷峻的样子,穿着黑色远航军制服,只是肩头“星将”肩章已经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狮子头像,大概是他给自己设计的“元首”肩章吧。在他的身后,是巨大的双翼狮子浮雕,黑色背景,金色线条,庄重霸气,不过原先最下方的“远航军”文字图样变成了“远航帝国”。 “帝国的将士,公民们,我是远航帝国元首汉尼拔·辛普森,在加百列首都元首官邸向你们发出问候。”汉尼拔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质感,隐隐有种金属碰撞的铿锵感,没有金辙的平易近人,却另有一种让人震慑的威严,“当你们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伟大的远航帝国已经成立,我们,原远航军第一、第三集团军,即日起宣布脱离联邦,建立一个新的伟大的国家!腐朽的联邦政府早已不能保障人类的集体利益,传统的民主和自由只能加速人类的衰亡,廉价的平等正在阻碍人类进化的脚步。人类,只有在强大的异能者的带领下,才能走向宇宙,称霸宇宙!” 巫承赫目瞪口呆,无论他的话说得多么义正词严,多么冠冕堂皇,都无法掩盖他核心的本质——精英论,种族论,独|裁论……金辙说得没错,他就是新纪元之下的纳粹,敦克尔联邦的鲁道夫·希特勒! 视频中,汉尼拔还在高谈阔论,从人类基因融合讲到异能者进化,之后又历数近三百年来联邦政府的懦弱和无能,历届总统被他形容成了维护腐朽势力的傀儡,内阁和议会是世家与财团瓜分势力的工具,而远航军,则成了一心想要带领人类进步,却被旧势力打压迫害的“进化先锋”。 金辙总统也在他诋毁之列,不过他聪明地放弃了“懦弱无能”这种指责,改而抨击他的个人操守——他的弟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标记了一名向导,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成功洗白当上了舰队长!他本人也无耻之极,表面上声称自己是独身主义,私底下却包庇阿斯顿医学院院长,为自己“豢养”向导。 不得不说汉尼拔这一刀插得极准,巫承赫和金轩确实是钻了《保护法》的空子,虽然没有违法,说出来却不太正大光明。至于金辙和沐,他们的故事太过传奇,就算每一个环节都是合法的,有证可循,但难免不引人遐思。八卦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 汉尼拔在煽动人心上,确实很有一套,虽然路数和金辙不一样,但效果都是刀刀见血。 汉尼拔对联邦政府的最后一击,是关于向导的:“异能者代表着人类进化的最高阶段,只有异能者才能带领人类走向更光辉的未来,但因为联邦政府的昏庸无知,两百年来向导几乎被屠戮殆尽,导致异能者寿命不足普通人类一半!《向导保护法》实施以后,联邦政府对此做了补救,但他们的着眼点完全错误,他们给了向导太多的人权和自由,完全忽视了异能者的利益!尤其是总统金辙,甚至支持学校对向导进行攻击性教育,允许他们进入职业领域,几乎将他们的地位提高到了与异能者等同的地位!” “这简直大错特错!”全息投影里,汉尼拔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眼神疯狂而执着,“一味的宽容并不能带给我们更多的向导,只会让现有的向导充满野心,试图取代和控制异能者!为了防止人类走向灭亡,为了保证异能者对全人类的绝对领导权,我们的新帝国将会制定法律,强制增加向导出生率!我们的科学家已经研制出了相关药物,通过胚胎干扰,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大增加向导数量,我们的教育学家正在制定更加完美的向导教学体系,为异能者培养出最佳的辅助者,最温顺的伴侣!” 巫承赫震惊地看着视频,已经完全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尼玛汉尼拔是不是被希特勒穿越了?居然想把向导,把自己的同类当成宠物豢养起来! 强制生育,强制教育,强制辅助……这特么还不如大屠杀! 汉尼拔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巫承赫浑浑噩噩,完全没有听清,只听到他忽然提高声音,说:“我,汉尼拔·辛普森,将带着这个伟大的帝国,带着全人类的精英,走向更加光辉的未来!”然后视频结束。 “疯子!”良久良久,巫承赫才哆嗦着嘴唇说道,他完全是被气的,“金轩你说得没错,他疯了,他不止人格异常,他简直丧心病狂!他根本就不是人,他连装都懒得装!” 金轩通过意识通感体会到他愤怒的心情,怕伤着胎儿,不停摸他的手心给他安慰:“别气别激动,你再这样我下次有什么事都不敢跟你说了。” 巫承赫深呼吸,暗示自己冷静下来,道:“汉尼拔是不是脑子有水,这么极端的种族言论,他就不怕引起民众反抗吗?” “他脑子可能是有点水,但他还是很聪明的。”金轩说,“他非常懂得如何争取大多数人,要知道,远航军现在有小一半的军人都是异能者,其中只有两千人拥有向导,他发表这种观点,等于把这一半的军人都变成了自己的忠实拥护者。至于那两千向导,本来就是温顺的辅助者,就算他们发出声音,也没人能听得见。剩下的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汉尼拔已经把他们归入二等公民,纳入‘被领导’的范畴之中了,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意见,真有什么人敢冒头,异能者自发地就把他们碾压了。” 顿了顿,肃然道:“谁手里有枪,谁说了算,汉尼拔掌握着战争机器,起码在远航军内部,没有人会质疑他的政策。” 巫承赫沉默了,金轩说的是事实,人都是自私的,异能者也是一样,没有人愿意放弃一半的生命,为了得到豢养的向导,绝大多数异能者都会拥护汉尼拔。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份视频要是泄露出去,会不会给联邦带来震荡?” 金轩不愿承认,但不得不点头:“联邦异能者比例虽然没有远航军那么高,但人口基数大,算下来数量可能还要多一些。信息中心及时截获这份视频,没有让它流传出去,就是为了稳定局面。好在联邦异能者分散在各个行业,并不完全在军方,控制起来容易一些,不至于引起军队哗变。” “可这种东西,流传出去是早晚的事情吧。”巫承赫担心地问,“而且汉尼拔肯定也不会甘心,今后还会想其他办法动摇联邦军团的人心。” “所以金辙才发表了那次讲话。”金轩说,“他那番话多少能凝聚军心,而且内阁和议会也在策划后续的行动。汉尼拔虽然大话放得狠,其实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胚胎干扰剂还在联邦手里,只要公布这个消息,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他要真有干扰剂,为什么还要围攻科研飞船?” “技术层面的东西反倒是其次的。”身为向导,巫承赫总是为向导想得更多一些:“汉尼拔提出立法强制生育向导,这个观念一定会引起一些异能者的共鸣,现在是战争时期,万一有激进派异能者向议会提出类似的建议,向导的未来……堪忧。” “金辙和内阁会处理这件事的。”金轩安慰他道,“同一件事,有不同的执行方法,汉尼拔想用独|裁手段控制生育,我们可以用民主手段鼓励生育。民众毕竟还是普通人多,任何时候,人们都更能接受自由宽松的环境,没有人愿意在恐怖统治下生活。” 他的宽慰不无道理,巫承赫稍微平静了一些。金轩又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是军人,只要恪尽职守就好了,政治上的事情,金辙他们会酌情处理的,这方面我们加起来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术业有专攻,这倒是事实,巫承赫点头。金轩伸臂将他拥在怀里,下巴轻轻摩擦他头顶:“只是要辛苦你了,接下来还要跟我追捕拉蒂卡叛军。” 他们是在巡航结束后直接切入辖区腹地的,本来是想和舰队其他分队会和,增援受到攻击的空间堡垒,后来接到医疗船护卫舰的求救信号,才赶过来阻击拉蒂卡的船队。战斗结束后他联系了“星槎”,那边的接应正在赶来的路上,等他们把医疗船移交给“星槎”,就要继续踏上征途,追捕拉蒂卡残部了。 “唔,职责所在,你不说我也要去的,我也是军人嘛。”巫承赫对打仗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辛苦,窝在他胸腔舒服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马洛……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摊上了一个疯狂的父亲。” “一切按上级指令来吧。”金轩说,“这件事你不要发表任何观点,特殊时期,谨防有人拿你的身份做文章。” “我知道。”巫承赫这种时候只能是能多低调有多低调,好在他只是养子,满打满算挂在汉尼拔名下不到四年,一起生活不到半年,作文章也有限。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金轩右手心一震,是秘书发来的战报,说“星槎”接应他们的舰队马上到了,忙将昏昏欲睡的巫承赫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怎么了?”巫承赫迷迷糊糊问。金轩低声答道:“‘星槎’半小时后和我们汇合,护送医疗船和星核撤下来的家属去天阙空间港。你休息一会,去看看陈苗苗,安慰安慰他,稍后我让‘星槎’带他回天阙。” “嗯。”巫承赫困得不行,翻了个身又睡了。 金轩将闹钟调到半小时后,悄悄退出了主舱,站在门口幽幽叹了口气。如果可能他一点也不想巫承赫跟自己上前线,毕竟再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万一到时候赶不回天阙,就得生在舰队里。但联邦正值危难时刻,作为阿尔法阵线守护者,他责无旁贷,必须顶上去,他的全职军医也必须顶上去。 “唉!”金轩再次叹气,说起来,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141天槎战四强 “天槎”开拔之前,巫承赫将陈苗苗送上了“星槎”护卫舰。 也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看破了生死,陈苗苗醒来后看上去平静了很多,没有再追问第三集团军的情况,也没有再提起马洛,只在巫承赫告诉他NTU和信息中心正在想办法打通线路,联系锡灵的时候,一字一句地说:“告诉我老妈,我在天阙空间港等她,如果等不到,我就不等了。” 千言万语一句话,虽然简单,却已道尽他的立场和抉择。巫承赫感叹他的勇敢,但又忍不住为他心酸,道:“放心,既然汉尼拔屏蔽了锡灵的信息,就说明*娃星将还没有和他站在一边,她一定会带着第三集团军回来联邦的。” “我相信她。”陈苗苗微笑点头,道:“保重,学长。” 他笑得平和,眼底却带着挥不去的凄苦愁绪,巫承赫知道他担心马洛,但这种时候实在没办法向他保证什么,最终只对他道:“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他为了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陈苗苗鼻尖泛红,却强忍着没有流泪,嘴唇蠕动了半天,哑声道:“嗯。” “天槎”巡航舰队飞往阿尔法阵线,追捕拉蒂卡叛军,一路与多股分队汇合,歼灭了“月槎”和“擒杀”一些零星的战舰,靠近阵线的时候,已经汇聚了“天槎”舰队一半的力量。 拉蒂卡是土生土长的远航军后代,在原第二集团军服役近二十年,对这一带星域了如指掌。金轩麾下虽然也有一批当地出生的领航员,但远远不能和她相比,于是他放弃了在半路搜捕和截杀的策略,将行动重点放在阵线防守之上——拉蒂卡要回远航军,就必须越过阿尔法阵线,绕路的话需要大规模的补给,她承担不起。 阿尔法阵线有九成都是金轩的地盘,剩下的一成虽然在拉蒂卡辖下,叛乱发生以后也已经被“天槎”派出的分队团团包围,迄今为止只有少数几个还没有拿下。这种时候,拉蒂卡不可能强冲“天槎”镇守的关卡,只能从她自己的辖区下手。为了守株待兔,金轩命令围攻“月槎”关卡的舰队有意放水,留出一个较为偏远的小堡垒,做出不甚重视,久攻不下的样子,等着拉蒂卡来踩雷。 巡航舰队在小堡垒附近等了数天,估摸着拉蒂卡给养快要耗尽的时候,终于接到了报警——叛军来了! 金轩一声令下,亲自队奔赴事发地点,不等拉蒂卡穿越关卡,就将她的舰队困在了阿尔法防线内侧。 战斗瞬间打响,金轩以绝对优势将拉蒂卡叛军舰队冲散,打算分散包围,逐个拿下。拉蒂卡久经沙场,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论火力远远不是金轩的对手,却胜在临战经验丰富,应变迅速,指挥“月槎”残部负隅顽抗,以打残半个舰队为代价,竟然硬生生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裂口,冲向阿尔法阵线。 金轩舰队是拉蒂卡兵力的三倍还多,他之所以一直没有下狠手,是想尽可能地保留“月槎”的实力,把它俘虏过来,毕竟它也是联邦的兵力。但拉蒂卡疯狂突围,毫无悔意,眼看就要冲越过阿尔法防线,他只能下令全歼——就算打烂打死,他不能让她把一艘船带到汉尼拔那边去。 “全歼”的命令一下达,“天槎”巡航舰队再不留一点余地,以最大火力向拉蒂卡残部攻去。无数敌舰燃烧、爆炸,氧气耗尽后又迅速在真空环境下熄灭,冒出滚滚浓烟,在阿尔法阵线的垂直方向上烧出一道刺目的火龙。 “劝降。”旗舰主控室,金轩站在主控台前,对大副道,“告诉拉蒂卡三分钟之内不停火,我们将实施最后一拨打击,把她轰得渣都不剩!” “是!”大副肃然领命,接驳通讯。就在这个时候,导航员忽然道:“舰队长!有大型舰队靠近,就在我们后方!” “什么人?”金轩神色一凛,开启远程监控。导航员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番号,大声道:“是‘擒杀’!” 之前被拉蒂卡放进独立纵队辖区的“擒杀”舰队正在飞向战团,不知道是收到了拉蒂卡的求救,还是之前就跟她商量好要一起在这里越线回远航军。不过这种时候是哪一个原因都无所谓了,既然来了,金轩就不可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大手一挥:“第一分舰队留下来收拾拉蒂卡,其他人跟我上,围歼‘擒杀’舰队!”拉蒂卡已经被打得七七八八,“擒杀”规模虽然略大,但比之于巡航舰队还是相去甚远,两边加起来还不到他们四分之三的兵力,围剿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巡航舰队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劝降,一路迎战“擒杀”。“擒杀”是“天槎”的老对头了,要说大家打“月槎”还有点恻隐之心,打它那是完全没压力,在金轩的指挥下火力全开,迎头把它揍了个落花流水。 大战正酣,金轩料想拉蒂卡再玩不出什么幺蛾子,因此注意力完全放在“擒杀”这头,正在计算对方剩余火力,忽听导航员道:“舰队长!贝塔阵线后方发现异常,有一大片黑影正在飞近我们,离贝塔阵线不足一千公里!” “是舰队吗?”金轩眉心一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导航员放出一枚探针,五分钟后探针发回影像,导航员失声道:“四分卫!” “四分卫!?”金轩瞳孔骤然收缩,自两年前“四分卫”撤出芝罘链星云,这么长时间从未来过贝塔阵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是来接应“月槎”和“擒杀”的吗? “四分卫”非同小可,即使“天槎”舰队全部集结在一起,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何况现在“天槎”还有一半的兵力撒在阿尔法防线各个哨卡上!金轩双手拄着主控台考虑了十秒钟,道:“不管它,集中火力打‘擒杀’!” “擒杀”在前,“四分卫”在后,他必须集中精力先打掉一个,否则等两边联合起来,巡航舰队将腹背受敌,被围在中间! “立刻向附近的舰队求援,通知‘星槎’我们遇到强敌。”金轩当机立断,飞快下达命令,“机甲战队待命!跟我一起去贝塔阵线组织防线,给舰队争取时间灭掉‘擒杀’!”最后对副舰队长道,“这里交给你了,‘四分卫’火力强劲,我们可能扛不了多久,你速战速决!” “是!”副舰队长肃然领命,接手主控台。金轩从主控上撤下来,对卫兵道:“通知我的全职军医,在机甲舱等我。”这种时候无暇顾及巫承赫的身体,他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挡住四分卫,否则整个舰队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金轩乘升降机到达机甲舱,巫承赫已经在“铳枪”脚下等他了。单看表面,巫承赫气色还算不错,因为吃得多,最近还胖了一点,脸色也十分红润。不过金轩知道那只是看上去罢了,实际上他的身体比三个月前要虚弱很多,这个孩子太能长了,消耗比双胞胎还要大,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早孕反应已经过去了,他不会吐也不会坐着坐着就睡着。 “准备好了吗?”金轩握了握他的胳膊,问。 巫承赫点头:“没问题。” 他早已习惯和金轩并肩战斗,即使怀孕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他们生命相联,只有互相保护,才有可能一起活下去。 “走吧。”金轩有千万句话要跟他嘱咐,但没有时间,打开机甲脚下的副舱门,只简单交代了一句,“不舒服及时说,我会把你送回来。” “嗯。”巫承赫轻车熟路升上驾驶舱,隔着透明罩给他打了个“OK”的手势。金轩深吸一口气,对其他机甲战士道:“出发!” 一百五十台战斗机甲从巡航舰队各个战舰中飞跃而出,在金轩的带领下越过阿尔法阵线,冲向贝塔阵线。远远的,“四分卫”舰队已经隐隐露出了狰狞的轮廓。 “四分卫”曾经是汉尼拔嫡系御用舰队,两年前经过重组,与“斥候”一同保卫第一集团军辖区,可以说是远航军精锐中的精锐。金轩上次和它打交道,还是在塔尔塔罗斯战役之中,对方的悍勇狡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不过怕归怕,打还是要打的,金轩命令机甲战队在阿尔法和贝塔阵线之间组织起一道坚固的防线,静静等候“四分卫”舰队的到来。 “打!”领航舰飞进机甲防线攻击范围内,金轩一声令下,所有机甲打开量场防护罩,启动远程武器攻向对方舰艇。“四分卫”前进速度迅速减缓,领航舰后退,十艘强击舰飞速越前,启动轨道炮向机甲战队轰来! 机甲战是金轩的强项,但他从没试过以一百五十台机甲对抗几百艘超级战舰,好在他的目的不是歼灭,而是拖延,所以全程以防守为主,并不硬扛,打完一拨就退后少许,等四分卫整队靠近,接着再打。 艰苦的阵地战,没有过多的技巧,全凭时机的控制。巫承赫坐在“铳枪”驾驶舱副驾位,双目化作竖瞳,以思维触手紧密接驳金轩的意识云,刺激他的潜力,压制他的狂躁,在最最微妙的顶点上控制着他的攻击力。金轩双目隐隐泛起红雾,身上飘动着淡绿色机甲微神经元,精确地操控着“铳枪”机甲,五感延伸到最大,精神视觉几乎已经触及“四分卫”最前方的几艘舰艇。 从塔尔塔罗斯第一次合作,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们亲密合作执行任务几十次,对彼此的意识云早已了如指掌,巫承赫完全清楚金轩的极限,金轩也完全了解巫承赫的底线,“铳枪”机甲在他们的共同操控之下,战斗力几近完美! 然而“四分卫”实在是太强大了,仅凭机甲战队,很难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一拨攻击的间隙,巫承赫通过意识通感道【顶不住了,他们在更改战术,这一次压上来的火力比上次大百分之二十】 金轩通过精神视觉扫过身后,他们一退再退,已经接近阿尔法阵线最前沿,但副舰队长还没发来战胜的消息,第一分舰队也没有捷报,说明“擒杀”和“月槎”还在负隅顽抗。 他们一定是收到了“四分卫”的消息,才这么拼命的。 【继续后撤,再坚持几拨】金轩回答【还有一百公里缓冲,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巫承赫额头渗出细汗,瞳孔几乎变成了一条细线。金轩感觉到他的思维触手在颤抖,但不敢在这个时候让他撤下来,只能咬牙继续坚持。 “四分卫”下一拨攻势袭来,金轩调动机甲战队迎战,堪堪挡住他们的炮火,却见两艘驱逐舰从侧翼离开,绕过机甲防线往他们身后飞去! “挡住他们!”金轩在多角通讯中大声喊道,四台机甲应声而动,冲上去阻截,对方却又分出四艘战舰,继续包抄。“四分卫”的舰艇比他们的机甲要多得多,几次分下来,机甲的主力防线就有点扛不住了。金轩意识到不能再拖延下去,只能吩咐巫承赫撤退,同时通知其他机甲交叉掩护,撤回舰队。 “四分卫”舰队呈梯形散开,两翼往机甲战队后方包抄,金轩全速撤退,堪堪冲出他们的封锁,却见三艘破烂不堪的战舰从阿尔法阵线飞跃而出,冲进了“四分卫”两翼,正是拉蒂卡叛军残存的三艘飞船。 “该死!”金轩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猛捶控制台。巫承赫几乎无法压制他的狂躁,知道他的潜力已经激发到极限,忙以暗示力安抚他的情绪【镇定!回撤!“擒杀”还在我们控制之下!】这个时候只能杀一点是一点了,四分卫太强大,他们不可能全面控制战局。 金轩冷静下来,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在最大范围内保护战斗成果,不能贪多,于是操纵机甲飞速撤向旗舰。 谢天谢地,在副舰队长的指挥下,大部队已经把“擒杀”削得差不多了,金轩驾驶机甲飞到旗舰保护范围内,通过多角通讯接驳主控系统,拿回控制权:“整队,准备迎战‘四分卫’!” 所有舰艇同时回答:“是!”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金轩经历了他三十年人生中最大的一场硬仗。他终于知道两年前赴任的时候金辙为什么说他“缺乏指挥大型舰队的经验”了。两年来他一直自我提升,潜心研究战术,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全面掌控“天槎”舰队,今天遇上“四分卫”,才知道自己和那些从尉官升上来的舰队长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他们的临战经验太丰富,变化太诡谲了! “必须撤离了,舰队长!”副舰队长在旗舰中发来请求,“四分卫火力是我们的两倍以上,再打下去我们就要被他们包围了!” 金轩身在机甲之中,眼角一瞄就能看到冷汗淋漓的巫承赫,打到现在,他也知道已经不可能把拉蒂卡和马洛抓回来了,“四分卫”是第一集团军的精锐,汉尼拔就是派它来接马洛的,除非他打掉整个“四分卫”,否则根本不可能把马洛和拉蒂卡抓回来。 其实能打掉“擒杀”,他们已经算是立了大功,再拖延下去,对方形成包围的态势,巡航舰队很可能遭受重创! “撤退吧。”金轩无奈发布命令,“机加战队交给副队长,旗舰打开底舱,我要回航,我的全职军医已经到了极限,必须休息。” 副队长领命接过控制权。旗舰底舱缓缓打开,金轩驾驶机甲往舱门飞去。就在这个时候,贝塔阵线内侧忽然跃出一片彤云,仿佛一片火红的朝霞,铺天盖地往阿尔法阵线飞来! “敌军有增援!”副舰队长在通讯中急促道,“天!是‘木兰’舰队!” 木兰?金轩大惊,连精神恍惚的巫承赫都瞬间清醒过来,惊疑道:“‘木兰’?莉莉兹上校的舰队?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她的辖区起码隔着一个光年!” “全速撤退!”金轩沉声下令。一个“四分卫”就够他们受的了,再加上一个“木兰”,简直是要碾压他们的节奏!莉莉兹的舰队虽然属于能源开拓型,但长期在星系拓荒,对付各种奇怪的外星生物,战斗力是极为可怕的。 而且她本人就是个大杀器! “天槎”巡航舰队有条不紊地回收战车、飞碟,开启量场防护罩,在机甲战队的掩护下往阿尔法阵线内撤退。金轩驾驶“铳枪”飞回旗舰,巫承赫里里外外的军服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不得不把他从驾驶舱抱下来,交给航医:“照顾好他。” 舰队尚未脱险,金轩没有时间照顾巫承赫,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主控室。舰队长一脸疑惑的表情,一见他就道:“舰队长!情况有些不对!” “怎么?”金轩回到控制台前。副舰队长道:“我们全速撤退,有‘木兰’舰队增援,‘四分卫’按理应该全力追杀我们,但他们居然没有全部跟上来,而是分出了一大半去拦截‘木兰’!这是怎么回事?” “四分卫”拦截“木兰”?金轩也是疑惑万分,打开远程监控,只见四分卫五分之三的舰队已经掉头,迎着“木兰”舰队飞了过去,汉尼拔两大舰队在阿尔法和贝塔阵线之间减速,缓缓靠拢,像是在互相试探着什么。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金轩心头,他手指在主控台上敲了敲,道:“情况不对,木兰应该不是来增援‘四分卫’的。” “啊?”副舰队长诧异,“那它是……” “莉莉兹上校反了汉尼拔!”金轩两眼发光,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真的!“莉莉兹是带着‘木兰’舰队返回联邦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远处的“木兰”舰队领航舰忽然开火,刺目的光炮打在“四分卫”领头一艘驱逐舰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炮火从“木兰”第一梯队舰艇上闪了出来,铺天盖地往“四分卫”轰去! “掉头!”金轩当机立断,“和‘木兰’舰队前后夹击,攻击‘四分卫’舰队!通讯员,立刻向莉莉兹上校发出通讯请求,和她建立联系!” 战局瞬间扭转,有了莉莉兹的增援,“天槎”巡航舰队再次咬住了“四分卫”,和“木兰”前后包抄,向“四分卫”发起攻击。一刻钟后,通讯员将莉莉兹的通讯接到了金轩的主控台上。 “你好上校,我是远航军‘木兰’舰队舰队长,联邦上校莉莉兹·蓝瑟!”莉莉兹身着远航军军服,肩头星光闪耀,清艳的面孔一扫数年来忧郁压抑的表情,冰蓝色的眸子闪着骄傲而坚定的光芒,整个人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焕发着令人折服的光彩,“汉尼拔·辛普森背叛联邦,对独立纵队辖区悍然发起攻击,作为联邦上校,我无法认同他的作为,今日起我宣布退出远航军,率领木兰舰队回归联邦!” “欢迎您归来,我是联邦上校金轩,谨代表独立纵队‘天槎’舰队向您表示真诚的感谢!”金轩心中激动万分,万万没想到莉莉兹会在最后时刻选择和汉尼拔决裂,回归联邦,“感谢您站在正义的一边,蓝瑟上校!” 蓝瑟上校……莉莉兹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冰蓝色的眸子浮上淡淡的水雾。蛰伏四年,她终于摆脱了汉尼拔加诸于她身上的耻辱,终于摆脱了“辛普森”这个令人作呕的姓氏!她终于为她的家族,为“蓝瑟”这个光荣的姓氏留住了最后一抹荣耀! 她的家族原本是敦克尔联邦最最古老的军政世家之一,她的祖辈为联邦披肝沥胆,从星将到将军,从议员到市长,世世代代都被载入联邦史册。自从两年前她的父亲被汉尼拔以“叛军”之名杀死在芝罘链星云,她的家族名誉彻底落入了深渊之中,她的小妹妹因为无法忍受心理压力而辍学,郁郁寡欢,连她自己都只能仰仗丈夫的庇护,才能继续在军队服役。 今天,她终于捍卫了自己独立的人格,捍卫了家族的荣耀,她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联邦的土地上,和她的舰队一起浴火重生! “守卫联邦,是一名联邦军人应尽的义务。”莉莉兹眼中星光闪烁,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金上校!”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已经和‘四分卫’舰队接火,‘木兰’是能源开拓型舰队,战斗力并不强大,‘四分卫’是汉尼拔嫡系,火力非同凡响,请你的舰队从后方包抄,配合我的行动,我们联合起来或者还有五六分胜算。” “好的。”金轩正中下怀,“请随时保持联系,我全力配合你的攻击! 142希望的新生,战火的亡魂 “四分卫”不愧是汉尼拔多年来打造的嫡系舰队,尽管巡航舰队和“木兰”联手夹击,最终仍没能将其全歼。 不过莉莉兹的战斗力确实不负盛名,即使在火力远远不敌的情况下,她也咬住“四分卫”狠狠打了五个多小时,最终以失去两艘护卫舰为代价,重创对方差不多六分之一的舰艇。 “天槎”主场作战,有了莉莉兹的牵制,不断从周围的太空堡垒调集战舰,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舰队群。“四分卫”见势不妙,拼命冲击“木兰”防线,拖着残部在包围圈形成之前撤回贝塔防线内侧,龟缩不出。贝塔防线是远航军的地盘,没有严令的允许,金轩不敢贸然深入敌人腹地作战,只能放弃追杀,引导“木兰”回到阿尔法防线。 这次战役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舰队对战,涉及“天槎”、“木兰”、“月槎”、“擒杀”、“四分卫”五支宇宙级远航舰队,战线绵延至芝罘链星云深处,从阿尔法到贝塔阵线数百公里的星域,都被人类的战火烧成了一片火海。金轩作为五支舰队最年轻的舰队长,虽然没能追回拉蒂卡,全歼“四分卫”,但他的勇往直前给全队官兵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尤其是率领机甲战队阻挡“四分卫”,为舰队拖延时间灭掉“擒杀”那一战,身先士卒,舍身忘死,令人折服。 虽然最终“四分卫”逃脱,“天槎”也元气大伤,但整个舰队凝聚力大增,士气空前高涨,这比任何胜利都来得更加珍贵。 “木兰”跟随“天槎”退回阿尔法防线,在一处较大的能量供给站做休整,金轩和莉莉兹终于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经历一场恶战,莉莉兹丝毫不显疲乏,神采奕奕,双目闪亮,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女子。她摘下军帽,随手抹了抹凌乱的短发,给金轩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上校。” “你好,莉莉兹。”金轩与她握手,仅仅一个称呼便拉近了双方不少距离,“真想不到你会回来,金辙一直在担心你和其他一些忠于联邦的将士,前一阵特别发表过善待军属的声明,可惜我们和远航军之间的通讯被屏蔽了,联系不到你们。” 莉莉兹对金辙观感一向很好,感激道:“谢谢总统对我们的关心,我麾下不少战士家属还在联邦境内,他们一直担心家人会不会受到牵连,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顿了顿,又道,“我的舰队从两年前开始驻扎仙琴座拓荒,和加百列一直不甚亲密,前一阵忽然联系不上敦克尔首都,派人回军部询问,才被告知远航军已经脱离联邦,要带着我们一起成立‘远航帝国’。”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丝愤恨的冷笑,“我们是联邦的舰队,受联邦的供养,凭什么‘被独立’?汉尼拔不过是联邦星将,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背叛人类?简直可笑!” 金轩见她对联邦如此忠诚,心中大定:“太好了,看来远航军内部也并不是全部被他那套‘精英论’洗脑。” 莉莉兹眉头轻蹙,道:“我们也收到了汉尼拔‘独立宣言’那个视频,平心而论,他的论调非常有煽动性,远航军异能者基数很大,人人都渴望能够延长一倍的寿命。我的舰队因为长期受我的思想影响,相对忠诚,民主氛围也更浓,其他舰队就不好说了……还有第三集团军,听说也收到了他的煽动视频。” “我们至今未能和第三集团军建立联系。”金轩道,“锡灵离敦克尔首都太远了,中间隔着整个第一集团军辖区,NTU和信息中心的人推进起来非常困难。” 莉莉兹点头道:“是,汉尼拔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封锁通讯……*娃的儿子还在联邦吗?” “他受了重伤,在天阙空间港休养。”金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她,“他所在的医疗船受到‘月槎’叛军的攻击,拉蒂卡想把他带回加百列,以他要挟*娃就范。所幸马洛打了他一枪,瞒过拉蒂卡的视线把他留在了联邦,现在汉尼拔应该以为他已经死了。” 听到儿子的名字,莉莉兹忍不住眼眶泛红,她在攻击“四分卫”的过程中,就从金轩口中听说了马洛被拉蒂卡带回远航军的事,之前不顾放弃两艘护卫舰也想把“四分卫”拦下来,就是为了不让儿子回到汉尼拔身边。 但她还是失败了,“四分卫”太强,除非同归于尽,她没办法战胜对方,但她不能这么做,无论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木兰”,都不能这么做。 “那就好。”莉莉兹屏住眼泪,道,“陈苗苗留在联邦,*娃哪怕想要归附汉尼拔,也要考虑几分,这个孩子对她和陈真来说太重要了。” 金轩看她强忍痛苦的样子,十分同情,对她的尊敬也更多了两分,道:“没能把马洛追回来,实在是遗憾,不过即使他回到远航军,汉尼拔也不会对他不利的,说不定他还能劝说汉尼拔……” “没用的。”莉莉兹冷笑摇头,“汉尼拔已经疯了,狂躁症正在逐步控制他的思想,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英明睿智的远航军统帅了……不,他从来就没英明睿智过,只是以前起码还知道装出英明睿智的样子来,隐藏自己黑暗的野心,现在,他连装都没法装了。”沉默少顷,叹息道,“马洛……算了,这一切都是命运,我本以为把他留在独立纵队就能保护他,没想到汉尼拔策反了拉蒂卡,他一定是两年前就开始策划这场分裂战了,所以才会把马洛放在拉蒂卡麾下。可惜,我和联邦失联,没能及时告诉马洛我会回联邦来。” 她说得豁达,但金轩看得出她内心的痛苦挣扎,马洛之所以回去远航军,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为了保护母亲,没想到莉莉兹回来了,他却被拉蒂卡带回了疯狂的父亲身边。可能莉莉兹说得对,这一切都是命运吧。 莉莉兹振作了一下,对金轩道,“陈苗苗还好吗?伤势很严重吗?” “还好,马洛在离开之前通知了巫承赫,他及时把陈苗苗救了回来。”金轩道,“他现在在天阙,很安全。” “我回去看看他。”莉莉兹知道马洛对陈苗苗的感情,但这种时候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免得给陈苗苗徒增烦恼。作为母亲,儿子忍辱负重深入敌营,她只有替儿子照顾好他心心念念的人,让他放心罢了。 “夏里……巫承赫还好吗?”莉莉兹问金轩。金轩道:“还好,那天他跟我一起上机甲,有点脱力,正在休息。”也许是共同经历过一场恶战的缘故,金轩对莉莉兹莫名有些亲近,忍不住把喜讯告诉她,“他在怀孕,我们又要作爸爸了,预产期还有三个月。” “噢!恭喜你们。”莉莉兹由衷道,虽然她对巫承赫没有什么感情,但这种时候新生命的诞生总能让人感受到生的希望,心情放松,“真是太辛苦你们了,这种情况下还要打仗。” “联邦已经派海军增援我们了,等阿尔法阵线布防结束,我就带他回天阙,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回来驻防。”金轩说起老婆孩子,话总是比平时多的,高冷范儿也有点绷不住。莉莉兹看着温和喜悦的表情,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汉尼拔得知马洛即将出生的样子,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欢喜期待的模样……可惜,往事已矣,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莉莉兹回过神来,道:“怀孕非同小可,你们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舰队在这里休整几天,我想带一部分舰艇回天阙空间港。‘木兰’是能源开拓型舰队,不适合战斗,我把战斗部队留在这里,派一名副舰队长协助你巡航,等待海军援军,把工兵舰艇带回天阙驻扎,听从国防部调遣。” 金轩之前给严令发了战报,其中就是这样建议的,自然同意她的意见:“可以,独立纵队辖区已经肃清,你带工兵舰艇回去应该不会遇到意外。你的战斗部队留在这,仍旧听你的人指挥,我只做监管。” “好的,那么我三天后回天阙。”莉莉兹与他达成一致,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道,“我回去会去看看双胞胎,上次你们结婚的时候,他们还是小婴儿呢,可爱极了。” 说起两个儿子,金轩完全忘记了他们是怎么爬在他头上骑马马,抓着他的胸肌玩咪|咪的,满心只有温柔的牵挂:“呵呵,谢谢,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木兰”工兵舰队在三天后开拔,驶向天阙空间港。金轩率领“天槎”舰队继续守卫阿尔法阵线。严令星将对此战的批示很快下达,他将金轩被破格擢升为准将,并将“星槎”一半的兵力分给了他,协助他加固各个空间堡垒,提防远航军时刻有可能发动的侵略战争。 然而出乎人意料,整整二十多天整个阿尔法阵线都平静无波,非但没受到“四分卫”或者“斥候”的攻击,连以往经常骚扰他们的“擒杀”残部都龟缩在贝塔阵线之后,不敢越雷池一步。 芝罘链星云出现了诡异的和平,虽然所有人都不相信汉尼拔会这样乖乖地和联邦划界而治,但他好像真的没有在短期内发动战争的意思。 于是……为什么? 这个悬疑的问题在二十多天后终于迎来了答案——NTU和信息中心组成的通讯敢死队越过第一集团军防线,与第三集团军成功接头!*娃和陈真本来听说陈苗苗死于联邦舰队之手,正在独立与回归之间犹豫,得知陈苗苗还活着,看到了陈苗苗亲自给他们夫妇俩录的全息视频,立刻毫不犹豫地率领第三集团军主力舰队,杀出一条血路冲过第一集团军防线,返回联邦! 金轩收到NTU发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陪巫承赫做中期产检。五方大战之后,独立纵队专门给他们配备了男男产科医生,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在阿尔法阵线巡航。现在金轩在一线军团的声望如日中天,连“擒杀”和“四分卫”都对他谈虎色变,有他驻守前线,仅在心理上就能给对方形成莫大的压力。 这个孩子大概是继承了金轩的杀气,作为一个不满四个月的胎儿,无论体型还是性格都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特点——巫承赫的饭量几乎增加了一倍,腰粗了两圈,脾气也变得有些强势,从前金轩说什么不靠谱的话他都是一笑置之假装没听见,现在但凡听到一句不爱听的,立刻跳起来把金轩喷一遍,毒舌之程度直逼他凶残的大舅。 金轩十分怀念曾经那个软糯的呆萌,但呆萌已随风而去,留给他的只有女王。他对巫承赫肚子里这个孩子简直又爱又恨,好不容易熬到中期产检可以检测变异基因,立刻星星眼问医生:“是异能者吗?是向导吗?还是普通人?” 医生被他狼一样的眼神看得心寒,哆嗦着做完检查,道:“恭喜你,准将阁下,您这个儿子是异能者,长势非常喜人,已经有普通胎儿四个月大小了!” “噢!”金轩早就猜测这孩子不是普通人,否则不会这么闹腾,忙屁颠屁颠跑去告诉巫承赫,“小三儿是个异能者呢,医生说他长得很快很健康!” 巫承赫托他的福,也从中尉晋升到了上尉,抱着微凸的肚子十分欣慰,虽然向导也没什么要紧,但目前的社会环境异能者显然更自由一些,而且胚胎干扰剂已经开始临床试验,等他们这一代的异能者长大,应该不至于找不到向导老婆。 夫夫俩正在开心,金轩的秘书给他发来战报:贝塔防线出现异动,有超大规模舰队正在开战! 金轩急忙让医生将巫承赫送回主舱,自己跑去主控室了解情况。副舰队长正和导航员监控局势,见他进来立刻汇报:“准将,贝塔阵线动了,我们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还有超大规模舰艇靠近的信号,初步估计那边正在开战!” “超大规模?有多大?”金轩问。副舰队长和下面的观察员讨论了一番,回道:“有我们‘天槎’五到八倍规模。” “!”金轩瞬间就惊悚了,连声道,“派探针!派无人飞碟,越过贝塔阵线收集情报。通知天阙总部,让海军增援舰队加快速度!”乖乖他就是再能打也扛不住比自己强大五到八倍的敌人! “是!”副舰队长匆忙安排人放探针,又让通讯兵和总部联系。金轩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冷静下来,道:“大家不要自乱阵脚,既然他们在那头打仗,说明不是一伙的,搞不好是汉尼拔内部爆发兵变,有人想取而代之。或者有忠于联邦的官兵想回来我们这边。”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在呼叫增援以后又调集舰队加强巡逻,谨防对方耍什么阴谋,趁机冲击阿尔法阵线。 那边打得如火如荼,金轩放出去的探针几个小时都没有发回图像,就在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探针被打掉了的时候,通讯兵忽然收到了NTU发来的消息,又惊又喜道:“舰队长,好消息!第三集团军回来了,正在贝塔阵线内侧跟汉尼拔嫡系舰队‘四分卫’和‘斥候’激战,信息敢死队跟他们在一起,NTU请求我们立刻越过防线进行支援,接应他们回阿尔法阵线!” 瞬间安静,久候数月终于听到第三集团军的喜讯,主控室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欣喜的欢呼,金轩更是大喜过望,道:“派一至八分舰队越过防线接应他们!” “天槎”舰队出动,迅速逼近贝塔阵线,向守卫在那里的远航军舰队发起攻击。阵线内侧,第三集团军杀出一条血路,在他们的接应下一点点压了过来,最终两方合击,将贝塔阵线撕开一条裂口,冲回了阿尔法阵线境内。 金轩亲自带旗舰迎接他们,见到突围回来的舰队,才知道第三集团军为了回归联邦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娃麾下两大嫡系舰队损毁近半,两大远航舰队伤痕累累,四个舰队一路从锡灵杀回阿尔法阵线,被汉尼拔几乎打掉了四分之一的兵力! 金轩和第三集团军旗舰建立通讯,引导他们在防线内驻扎,忙碌几个小时之后,终于见到了第三集团军现在的当家人——陈真。 陈真瘦得吓人,原本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泛着青黑的死气,侧颊和脖颈斑斑点点全是青斑,像病入膏肓的老人一样,一头黑发有大半都变成了灰白色。唯一显示他还活着的,是他依旧明亮的双眼,漆黑的眸子像淬过冰一样,冷淡,尖锐。 金轩看着陈真形容枯槁的样子,几乎不敢相认,他还是四年前在加百列军港见过陈真一次,那时候陈真还是个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短短四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没记错的话他还不到四十五岁! “少将……”金轩迟疑着向他敬礼。陈真微微颔首,沙哑着嗓子道:“你好,准将。”说完,他像是不堪重负,扶着椅背坐到了椅子上,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道:“抱歉,我身体有些不适。” “没关系,您请坐。”金轩惊疑不定,试探道,“您是受伤了吗?还是感染了星际病毒?要不要先请航医给您检查一下?” “不,不用。”陈真抬手制止了他,休憩片刻,道,“我们在一个多月前收到加百列军港发来的通知,汉尼拔要求我们响应他的独立宣言,宣布和联邦决裂。当时锡灵军港的信息被屏蔽,我们无法和首都联系,稳妥起见*娃星将暂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只以内部尚未统一意见为由拖延,拒不发表意见。” 他仿佛十分疲惫的样子,说一段就要停下来运气,金轩让人给他拿了维他命水,他也不喝,休息片刻接着道:“二十多天前,汉尼拔告诉我们儿子的死讯,说因为远航军独立事件,联邦已将他作为叛军处死。我和*娃星将非常痛心,还好NTU信息分队及时越过第一集团军辖区,和我们取得了联系,我们才知道苗苗还活着。” 说到妻子和儿子的名字,陈真冰冷的黑眸浮起一丝淡淡的温柔,但很快就被刻骨的悲伤代替,他顿了顿,道:“经过内部商议,我们决定拒绝汉尼拔的要求,回归联邦。为了保存实力,我们将第三集团军一半的兵力撤至锡灵军港守卫圈,防止第一集团军对我们的总部发起毁灭性打击,然后*娃星将亲自带领两大嫡系舰队,两大远航舰队,返回联邦共同抵御汉尼拔叛军。” “谢谢你们。”金轩由衷道,“谢谢你们能在关键时刻顾全大局,回归联邦!” “我们是联邦军人,受联邦军校教育,享受联邦的供养,自然要忠于自己的国家。”陈真低声但坚定地道,“任何试图分裂联邦,分裂人类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金轩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芝罘链星云之战以后,远航军掌控着联邦一半的兵力,汉尼拔宣布独立,策反“月槎”舰队,虽然有莉莉兹带着“木兰”投诚,双方仍旧势均力敌。现在第三集团军返回联邦,意味着局面全面扭转,汉尼拔骤然失去三分之一的势力,一时半会恐怕都没有胆量向阿尔法阵线发动大规模战争。 而且锡灵军港还在*娃掌控之中,第一集团军夹在独立纵队和第三集团军之间,向任何一方开战,都要被另一方掣肘,这对联邦来说是莫大的优势。 只是……“*娃星将现在哪里?”金轩不解地问,论职位论军衔,*娃都是第三集团军实至名归的王者,既然陈真说她亲自带领四大舰队返回联邦,为什么和他交接的却是她的全职军医? 陈真脸上浮现起无法抑制的痛苦悲伤,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娃星将于一周之前,在加百列近地防线战斗中,不幸阵亡。” 不幸阵亡!?金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娃星将牺牲了?” 陈真不想复述这个令他肝胆俱裂的消息,只闭了闭眼,微微点头:“为了掩护大部队离开,她率领亲卫队与汉尼拔展开决战,最终没能全身而退。不过她已经为自己报了仇,将围攻她的舰队全部歼灭。” 悲伤的沉默,金轩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撼了,联邦成立八百年来,还从没有一个星将死于人类自己人之手,*娃是头一个死于汉尼拔叛乱的联邦高级将领。 她的阵亡,无疑是联邦巨大的损失,也是第三集团军巨大的损失。 “请您节哀。”金轩沉痛道,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陈真会是这样一种病入膏肓的状态——向导和异能者生命相联,异能者死去,向导会在恐惧和孤独中迅速衰竭,短则几天,长则数周,最终意识云枯萎,器官衰竭而死。 *娃阵亡已经七天,陈真正在走向死亡,他能撑着自己把舰队带回阿尔法防线,已经算是创造了奇迹。 面对一个注定要死亡的人,金轩心中十分难受,一向犀利的口才竟组织不出像样的词句。倒是陈真十分豁达,见他语塞淡淡一笑,道:“不用为我们感到难过,准将,能够把第三集团军带回来,我们已经死而无憾。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在追随我的妻子之前,我想再见见我的儿子。” “当然。”这个请求无论如何金轩无法拒绝,“那么稍后我就派舰队送您回天阙军港,请您不要担心,苗苗没有任何问题,他的手术是我的全职军医亲手做的,所以我非常清楚他的状况,想必他现在已经差不多恢复健康了。” “谢谢。”陈真英挺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我会让*娃星将的副官和你交接一切事宜,我们的舰队先留在你这边休整补给,等联邦委派或者擢升另外的星将,再继续率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战争总是残酷,有喜讯也有噩耗。 陈苗苗和马洛分别肩负着各自家庭最后的希望,经历过惨痛的洗礼,他们会成长为真的勇士。 我是亲爹! 第143章 家族的荣耀隐秘的爱情 天阙空间港,八大堡垒静静伫立在太空中。从星核撤下来的天槎军属被安排在“乾”区,与独立纵队军部比邻,天槎军医院则被安排在军属聚居区旁边。 因为医疗船中途遭遇拉蒂卡叛军偷袭,军医院一下子损失十几名一线医护人员,人手颇为紧张,陈苗苗重伤初愈,早早便回到军医院报到。院长对他这种坚强开朗的性格十分欣赏,安排他在后勤帮忙,管管物资调配,顺便看管托儿所的孩子们。陈苗苗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在急诊干,毕竟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于是欣然接受,变成了孩子王。 巫骞和金骁两兄弟就在医院托儿所里。壮壮本来由总统特勤照顾,听说双胞胎来了,闹着要一起,沐就将她也送了过来。还有塔塔,本着“女神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的人生信条,强烈要求追随壮壮姐姐,小山一美和音波拿他没办法,只好也将他送进豆丁大部队。 于是四个小魔怪就聚集在了一起,跟着陈苗苗混了。 “哥哥你粉开心咩?”这天早晨,塔塔在吃早餐的时候问陈苗苗,“你一直在笑笑耶。” 陈苗苗对这个口齿不清的小朋友十分喜欢,给他添了一勺南瓜泥,道:“对哦,我今天很高兴……不过不可以叫我哥哥,要叫叔叔,或者叫老师。” “可是你一点都不老呀。”塔塔舔着勺子说,“我爸爸最老了呵呵呵呵……” 小山一美年纪是比较大,但你这么黑亲爹真的好吗?陈苗苗无奈摸头:“好了吃饭吧,吃不完这些我就告诉你妈,让他收拾你。” 塔塔对音波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于是乖乖吃东西。壮壮是四个孩子里最大的,最懂事,消息也最灵通:“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开心,你爸爸要来看你了对吧?” “对哦。”想想马上就要见到久别的亲人,陈苗苗忍不住嘴角上翘,连她坑爹的称呼都选择性无视了。自从听说父母率领第三集团军回归联邦,他就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一周前收到金轩的消息说老爸已经出发飞往天阙空间港,算算时间,这两天就应该到了。 “你爸爸长得帅吗?”颜控小天后最关心脸的问题了。陈苗苗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给她剥水煮蛋,道:“很帅啊,比我帅多啦,他是个蜂鸟向导。” “我爸爸也是向导,他是蛾子向导!”壮壮骄傲地说,“我总统爸爸是大黄猫异能者!”沐和金辙回到天阙以后就注册结婚了,壮壮为了区别两个爹,现在分别称呼他们为“院长爸爸”和“总统爸爸”。 陈苗苗哈哈大笑:“对哦,你也是异能者,你是小黄猫异能者。” 金骁听到他们讨论动物的问题,也凑过来得瑟:“我爸爸也是蛾子向导,我二爸也是大黄猫异能者,我还有弟弟呢!”说到这个他就开心的不行,有了老三他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了,他终于也有跟班了!“我弟弟也是小黄猫异能者,不过他还是没有生粗来,是一个蛋。”拿起自己的水煮蛋,“就是这样的蛋,不过比这个大多了,我爸爸说他比我和哥哥加起来都大。” “我的蛋最大了。”巫骞不服气地插嘴,“我生下来有你一个半那么重,小弟不可能比我还大!”认真地告诉陈苗苗,“老师我蛋大!” 陈苗苗笑得前仰后合,伤口都疼了,抱着肩膀直哆嗦:“对没错,你蛋大,你们家都是蛋生的……哈哈哈哈哈!”神啊,学长温润如玉,King神英明神武,为什么这俩小货如此脱线?难道是变异了? 陈苗苗给他们弄好早点,去卫生间洗手,站在水槽边听见豆丁们换了话题,又开始讨论总统的胳膊了——金辙回来以后装了假肢,因为脑洞比较炫酷,他拒绝装普通的仿真生物臂,装了一条可以变色和变形的机械臂,每天都给女儿变胳膊玩,把小萝莉哄得一愣一愣的。 “总统今天变成红色啦!”壮壮的语气充满崇拜,“可漂亮哩,手指还可以变粗,是软软哒!” “哗!好厉害!”双胞胎羡慕地道,“我二爸手指好硬,都咬不动呢。” “天呢噜……”塔塔完全学会了他爸的口头禅,口齿不清地跟着感叹。 “可是爸爸不开心呀。”壮壮又遗憾地说,“他不开心总统就喜欢撞墙啦,哎呀好吵,昨晚撞了好久。” “哗!好厉害!”双胞胎遗憾地说,“我二爸都不会撞墙……”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陈苗苗在卫生间憋笑憋得肝都要爆了。 “陈医生?陈医生你在吗?”一名行政忽然来敲门。陈苗苗从卫生间跑出来:“我在,有什么事吗?” “院长让我通知你,你父亲的舰队到了。”行政道,“他让你去儿科等着,说十分钟后少将阁下来医院。” “啊?我爸要来医院?他去儿科干什么?”陈苗苗莫名其妙。行政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马上就要到了哦,你赶快去就是了。” 陈苗苗将豆丁们托付给保育老师,自己换了大褂去儿科等老爸,一路走一路想破头:为什么是儿科?难道他圣母的爹又帮老婆怀孕了? 儿科专门腾了一间会客室给他们见面。陈苗苗坐立不安地等了几分钟,听到外面喧哗起来,忙打开门冲出去,高兴地大叫:“老爸!” 陈真在卫兵的簇拥下正从升降梯上下来,看到陈苗苗,虚弱地勾了一下嘴角,伸开双臂:“苗苗。” “……爸爸?”陈苗苗惊呆了,看着形如垂暮老人一般的父亲,几乎不敢与他相认:这是自己的爸爸吗?这个满头银发,消瘦憔悴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爸爸吗? “苗苗。”陈真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走过来将他拥在怀里:“爸爸想你。” 陈苗苗倏然被父亲抱在怀中,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听到他温柔的熟悉的声音,才慢慢有了几分真实感——这是他的父亲,是那个宠爱了他二十二年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苍老?为什么头发全白了,为什么脸上全是青斑?陈苗苗紧紧抱着父亲消瘦的身体,感受到他清冷的体温,挣扎跳动的心脏,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妈妈她……” “她去世了。”陈真平静地抱着儿子,在他耳边说出一直以来瞒着他的噩耗,“两周前在加百列军港,她与汉尼拔力战阵亡。” 陈苗苗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气流阻塞的哽咽声,良久良久才“啊”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妈妈……爸爸……” 陈真闭了闭眼,沉默地抱着痛不欲生的儿子,不说话,也不哭泣,只轻柔地抚摸他的脊背。隔了很久,等陈苗苗一口气缓过来,才松开了他,哀伤而温柔地道:“别哭,苗苗,别哭。” 陈苗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抓着父亲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喃喃:“这不是真的,不是……这不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这样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无法接受自己即将失去父母的现实!两个月前,他以为自己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变故,体会了人生最大的痛苦,此时此刻听到亲人故去的噩耗,他才发现与这相比爱人那一枪根本什么都不是! 陈真嘴角浮起一丝凄惨的淡笑,替儿子擦去腮边的泪水,对自己的副官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陈苗苗进了会客室。房门关闭,将一切嘈杂都阻隔在外面,陈真体力不支地坐到一把椅子上,道:“哭吧,一次哭个够,爸爸妈妈都要离开你了,从今往后,不许再掉一滴眼泪。记住,你是*娃星将的儿子,是陈福记的当家人,像个男人一样活下去,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懦弱无助的样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史无前例地严厉,几乎有些训斥的意味。陈苗苗压抑着哭声,胸腔发出沉闷的哽咽,扯得伤口一阵阵闷疼,但再疼也比不上他的心……他缓缓跪倒在陈真身前,伏在父亲膝头,将脸埋进自己手臂当中,任眼泪大雨滂沱,不敢发出一声哭泣。 陈真垂下眼,悲悯地看着儿子年轻的头颅,伸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语气渐渐温柔下来:“别难过,人固有一死,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对军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陈苗苗肩头耸动,咬牙压抑哭声。陈真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揉着他薄薄的耳垂,眼神柔和如同春水:“你的母亲是联邦星将,是联邦舰队的守护者,她为了联邦统一而死,为了人民而死,死得其所,我们都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爸爸……”陈苗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陈真幽幽叹了口气,道:“爸爸马上就要跟妈妈去了,苗苗,别让我们为你担心,坚强点,你已经二十二岁,是个大人了。将来,无论你干什么,从事什么职业,都要牢牢记住,不要玷污你母亲一世英名,不要玷污她用生命为家族带来的荣耀。” 他双手捧起儿子的脸,用拇指擦掉他眼角的泪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苗苗,爸爸要走了,以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要担起这个家,担起陈福记,担起你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不要因为失去父母而消沉,不要因为命运加诸在你身上的苦难而一蹶不振,我和妈妈都会在天上看着你,别让我们为你失望!” “……是,爸爸!”陈苗苗为父亲这一番话而胸口激荡,含泪重重点了点头。陈真舒了口气,英挺的眉头轻轻舒开,眼中泛起温暖柔和的笑意,道:“还有,替我们照顾好你的小妹妹。” “小妹妹?”陈苗苗一愣,继而又惊又喜,“我有妹妹了?她在哪儿?” “在人工子宫里,刚刚副官已经送去儿科特别监护室了。”陈真微笑着说,“你母亲阵亡的时候,怀孕三个半月,她撑着一口气把机甲开回舰队,临死前让医生从她身体里把孩子取了出来。” 说到这里,陈真忍不住眼圈发红,脑海里再次闪现出妻子临死之前的情形:当时他们的机甲战队被汉尼拔的舰队包围,他和*娃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落在最后,不小心被紧追在后面的强击舰轰掉了主引擎。 粒子轨道炮的余波穿透了驾驶舱,操作系统一片血红,那时他正在用思维触手激发妻子的潜能,一不留神差点被负压从破损的洞口吸出去!还好*娃及时加固安全带,将他牢牢绑在副驾驶座上。后来,他们戴着临时供氧装置继续死撑,打掉了最后一管压缩能量,终于干掉了追击他们的强击舰。 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马上就能离开加百列军港防御圈,冲击贝塔阵线,回到联邦与儿子相聚,谁知飞回旗舰的时候才发现*娃中弹了,整个右胸被击穿,肺叶几乎被烧熟。 一切简直像噩梦一样,陈真至今都不敢回忆自己将妻子从机甲里抱出来的那一幕,*娃小小的身体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红色卷发被冷汗凌乱地粘在颊边,一向红润的脸庞毫无血色,像瓷器一样雪白。 伤得太重,她已经无法说话,只能通过意识通感一遍一遍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能够保护你……我不能保护我们的孩子了……让他们,把她取出来,取出来……答应我,活着把她交给她的哥哥……】 心像刀扎一样疼,陈真捂着眼睛,拼命闭眼将眼泪屏回去,告诫自己不要在儿子面前落泪,用尽一切的力气保持自己作为父亲的坚强和冷静:“你的小妹妹,只有四个月,今后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苗苗,你是哥哥,也是父亲,你要带她活下去,照顾她,养大她,告诉她她的母亲是怎样一个英雄,告诉她我和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我们都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你们,挂着你们。” “爸爸!”陈苗苗跪在父亲脚下,尽管脸上满是眼泪,眼中却再见不到丝毫软弱彷徨,他像是在一瞬间长大了,像个男人一样,痛楚而坚强,“我会照顾好妹妹,带她长大,和她一起幸福地活下去。我发誓,我们绝不让你和妈妈的英名蒙羞!” 陈真定定看着儿子年轻的面孔,冰冷的手指触摸他额头,滑下来到眼角,再到下颌,欣慰道:“爸爸相信你。” 他们一起去了儿科特别监护室,人工子宫里,一个不到拳头大的小胎儿静静漂浮着,因为实在太小,还看不出模样,只看到半透明的皮肤包裹着细小的骨架,心脏在薄膜样的胸口轻轻跳动,急促而有力。 “她是个向导。”陈真慈爱地看着小女儿,对陈苗苗道。“医生检测出了她的向导基因,应该和我一样,是个蜂鸟向导。” “噢,她好可爱!”陈苗苗看着透明子宫中小巧玲珑的胎儿,心中失去亲人的痛苦被一股温热的暖流渐渐冲淡,右手食指隔着子宫壁轻轻“抚摸”妹妹,“她眼睛好大,也许她会像妈妈一样是红头发。” 陈真温柔地笑了:“是的,她很像你的妈妈,医生给她做了遗传推断,临死让你妈妈看过她长大后的样子,她简直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真好。”陈苗苗又悲又喜,眼圈红着,嘴角却上翘。陈真扶着他的肩膀,道:“她太小了,你要多照顾她,让她顺利分娩下来,今后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陈苗苗不愿意,但不得不接受即将失去父亲的现实,郑重点头:“我会的,爸爸,请你放心。”这么小的胎儿,即使在现代最先进的医学技术之下,纯靠人工养育也是非常困难的,必须小心看护,一点都不能大意。好在他自己就是医生,儿科也是他专攻项目之一,为了唯一的亲人,他一定会努力把这一科学好,健健康康把她养大。 “给她起个名字吧。”陈真说,“这也是你妈妈的意思,妹妹的名字由你来起。” “我?”陈苗苗有些犹豫,想了很久才道,“叫果果好吗?” “陈果果……好。”陈真摸了摸儿子的头,微笑道,“就叫果果了,很可爱的名字。” 陈苗苗憧憬而爱怜地看着子宫中漂浮的妹妹,小声念着她的名字:“妹妹……果果。” 陈真回来之前,*娃阵亡的消息是封锁起来的,目的是为了不引起第三集团军哗变。他回来之后,金辙立刻和国防部长巴隆商议,擢升*娃的副官为上将,暂代第三集团军四大舰队管辖权,与金轩和海军援兵共同镇守阿尔法阵线。至于远在锡灵的留守舰队,*娃临走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一切事宜,倒不用特别担心,金辙只以总统的名义发了一条讣闻过去,让*娃任命的将领继续恪守原职即可。 因为第三集团军的回归,汉尼拔的“远航帝国”大受打击,蛰伏不动,短期内貌似没有发动战争的打算,于是芝罘链星云暂时安定了下来。总统金辙离开首都已经数月,多次接到内阁和议会的催促,终于带着舰队和部分将领回到了敦克尔星球。 *娃的遗体被总统舰队带回首都,在联邦烈士陵园举行了庄严肃穆的葬礼,所有在后方留守的军官政要都参加了她的葬礼,为这名联邦历史上最最杰出女性星将表达最沉痛的哀悼,最崇高的敬意。 陈真未能出席妻子的葬礼,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意识云枯萎,身体衰竭,只能依靠生命辅助系统维持最后一丝生机。 初春,敦克尔星球的天空澄净而高阔,陈真在一阵混沌的噩梦中醒来,看到窗外明媚的春光,嘴角不禁勾起迷惘的笑意,他想起自己跟*娃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时他还不到十九岁,腼腆而单纯,第一眼在全息舞会上看到那个身材娇小的红发女郎,就深深地爱上了她。 “我叫陈真,我是个蜂鸟向导,你呢?”他鼓起勇气问她。*娃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半天才说:“我叫*娃,我是第三集团军的准将。” 没人会相信远航军最年轻的女准将,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女战士,感情上却是如此羞涩被动。*娃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她可以开着最强大的机甲横冲直撞,可以在角斗场上连续打烂十几个彪形大汉,面对自己的丈夫却永远都像个傻乎乎的平凡女子。打坏了他最喜欢的茶具,她会哭着跑来求原谅,怀孕了,她会拉着他的手整夜辗转反侧,担心自己生不出健康的宝宝…… 足够啦……有这样的妻子,这样的一生,已经足够了……陈真默默对自己说着,看到自己翠绿色的蜂鸟静静趴在自己胸口。因为失去精神伴侣,它看上去十分憔悴,背部的羽翎暗淡得接近墨绿,只有翅尖还泛着一丝淡淡的翠绿色。感受到主人的目光,蜂鸟挣扎着抬起头,无力的翅膀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爬到了他枕畔,垂着头静静搭在他颊边。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再见,我的儿子……陈真缓缓闭上双眼,头轻轻一歪,与自己的蜂鸟靠在一起,停止了呼吸。 三天后,联邦为第三集团军少将陈真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在总统的亲自主持下,将他葬在了妻子的身边。 霏霏春雨之中,葬礼已经结束,陈苗苗穿着黑色丧服,静静站在父母墓前。陈真和*娃是合葬的,唯一的墓碑是用整块紫红色水晶雕琢而成,深沉热烈,一如*娃优雅的红发。墓碑并非常见的方形或者十字架,而是遵照陈真的意愿,雕成妻子生前最最喜欢的鸢尾兰,花瓣幽然绽放,静静诉说未尽的衷肠。 陈苗苗站在雨中,任细细雨丝敲打在自己肩头,短短一个月,他脱胎换骨,从少不更事的少年变成一个肩负重任的男人,这种成长沉痛而惨烈,效果却是显著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名兄长,一名父亲。 “请问是陈先生吗?”一名星际快递员冒雨走近了他,“有人通过网络给您定了一份礼物,要求务必今天送到陵园来,请您签收一下。” “哦?什么礼物?”陈苗苗有些惊讶,接过盒子,在电子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是谁定的?” “抱歉,我们无权过问礼物的内容,也不能透露客户的姓名。”快递员抱歉地说,看到他身上的丧服,胸口的白花,道:“请您节哀,先生。” “谢谢。”陈苗苗低声道谢,在他离开后拆开包装盒子的白色缎带,打开盒盖——一朵含苞欲放的黄玫瑰静静躺在黑丝绒上,花瓣还带着水珠,微风吹过,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一张小小的心形卡片压在花梗下,陈苗苗将卡片取了下来,打开,里面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写。 他静静站在雨中,抱着那朵黄玫瑰站在父母墓前,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虽然左胸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此刻他却感受到刻骨的疼痛,比被射线枪穿过的那一刻还要疼,还要窒息。 “马洛……”他微微张开嘴唇,无声地默念着那个无法宣诸于口的名字,在敦克尔星球绵绵春雨之中,流下人生最后一滴眼泪。 黄玫瑰的花语——“对不起,我爱你。” 第144章 黄猫家族多奇葩 星历859年,远航帝国与敦克尔联邦划界而治,以芝罘链星云为界展开对峙。 随着莉莉兹·蓝瑟率领“木兰”舰队回归联邦,*娃和陈真将第三集团军带回阿尔法防线,汉尼拔手中的兵力一减再减,至*娃阵亡之后,已不足五分之二。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汉尼拔会韬光养晦,休养生息,与联邦展开持久战,国防部和国会甚至已经开始争论,是应该立刻对远航帝国发起进攻,还是积蓄力量伺机而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汉尼拔根本没有蛰伏的打算,宣布独|裁的第二年春天,他就同时对阿尔法阵线和第三集团军锡灵防御圈展开了双向打击。 汉尼拔并非一介莽夫,他掌管远航军数十年,深谙用兵之道,因此他的战略侵略一开始并不是明刀明枪正面对决,而是攻心为上,在先开展舆论渗透。 和金轩预料的一样,在他的“独|裁宣言”病毒被联邦信息中心截获并清除以后,他很快就发起了第二次更加广泛的舆论攻势。他指使自己在联邦潜伏的间谍和黑客,通过各种假身份传播他“独|裁宣言”的片段,通过造谣抹黑金辙、金轩兄弟,并呼吁民众建立一个类似邪|教的组织,取代向导学校,收集和驯养向导,专为异能者服务。 汉尼拔这一手不可谓不歹毒,他赶在总统婚礼前夕散布金辙“豢养”向导,包庇沐身份的消息,又在向导学校毕业舞会年度遴选开始之后煽动异能者,抗议联邦政府罔顾民主、“论资排辈”的做法。这些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暗合了一部分对政府不满的激进分子的心意,因此舆论战初期在联邦军政两界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影响到了很多不明真相的普通人。 好在金辙对此早有准备,自《继任法案》撤销执行之后,他就和内阁针对可能发生的意外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汉尼拔甫一动手,他便立刻借着自己的婚礼澄清了与沐相识相知的过程,包括在黑珍珠事件中对其产生好感,无意中发现沐的女儿与自己拥有一样的基因,之后因为“擒杀”袭击事件走到一起等等…… 总统婚礼是全联邦同步直播的,他在婚礼上一番真诚质朴的表白,首先就赢得了绝大部分民众的理解和认可。婚礼之后各大媒体又纷纷披露各种细节,比如他们在圣马丁中心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他在精子银行注册的历史记录表单、他带着壮壮悄悄做亲子鉴定的记录等等…… 一拨接一拨的“揭秘”之后,金辙“豢养向导”的嫌疑彻底解除,那些别有用心质疑他的人,最多只能指责沐隐藏身份欺骗总统而已。但根据《向导保护法》,沐这种做法在注册以后是可以被赦免的,任何人无法站在法律的立场对他定罪,只能在道德上谴责他的自私。 可是谁又会因为一名向导隐瞒自己的身份而谴责他呢?沐出生的时候大屠杀还没结束,他一旦被送进通古斯基地根本活不下来!而且之后他在专业领域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作为阿斯顿医学院院长,他不愿被向导学校捕获,不愿被异能者豢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算是圣母,也不能让他在毫无罪过的情况下把自己绑起来送进监狱,不是吗? 总而言之,在金辙强大的舆论防守之下,汉尼拔第一拨的进攻被消弭于无形,连捎带着被黑了一把的金轩和巫承赫,都因祸得福受到了民众的谅解。当然这里面也有金轩人格魅力太过强大的原因,King神粉太彪悍了,汉尼拔任何抹黑King神的言论都被粉丝自动转译成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起不到任何煽动民众喊他下台的作用,反而把他捧成了励志人生的典范——作为一名驰名宇宙的杀马特,他因为爱上一名向导而洗心革面自强不息,短短七年就把自己打造成了联邦准将,还为联邦守住了阿尔法阵线! 还有比他更正的正能量吗?我的偶像简直太炫酷! 总的来说,帅即真理,金轩光凭刷脸就把全联邦的同情心给刷爆了…… 汉尼拔的第二轮舆论攻势接踵而至,和抹黑总统不同,向导的分配方式牵扯到数亿异能者,尤其是异能者军人的切身利益,这不是普通的解释和洗脑就能解决的,联邦必须得拿出点真本事,否则就算战士们暂时不会倒戈汉尼拔,他们对联邦的忠诚度也会大打折扣。 这种时候金辙和自由向导组织的合作成果就完全显现出来了:在汉尼拔“邪|教”舆论刚刚散布开来的时候,圣马丁和海军联合研究小组面对公众发表声明,声称他们历经多年研究的“胚胎干扰剂”已通过一期临床实验,效果显著,即将在全社会征集志愿者,进行第二期扩大实验! 这次志愿者征集对象包括异能者、向导、普通人,作为项目的发起方和资助方,联邦政府向全体公民承诺,任何合法配对只要愿意参加实验,都能得到政府特别补助的津贴,后代出生后无论是不是向导,都能享受托儿所至大学阶段的免费教育,不限任何星球、任何城市、任何学校! 同时,他们披露了数月前他们的科研飞船在独立纵队辖区,遭受汉尼拔“擒杀”舰队袭击的全部过程!沐作为项目组负责人,亲自向大众公布了当时飞船上的监控摄像,包括科研人员如何撤离,“擒杀”触手机甲如何拆卸科研主机,转移试验药剂等等。 他并没有就这件事多做解释,只将当时的事实客观表述,但事实胜于雄辩,民众不是傻瓜,汉尼拔为什么这样处心积虑地要得到研究组的成果,甚至不惜派出“擒杀”深入独立纵队腹地?不就是为了得到这项研究成果吗! 那他在“独|裁宣言”中说什么他的人已经掌握了胚胎干扰技术,不是放屁吗?你都掌握了还干嘛要抢别人的?当大家没脑子吗? 就在研究组声明被炒得喧嚣尘上,沸沸扬扬的时候,又一个重磅炸弹爆开——神秘的“自由向导”组织居然出现了!几百年来,它第一次派出负责人,通过互联网向联邦政府投出了橄榄枝! “请广大民众原谅我们的自私,作为向导,我们也想自由公开地生活在这个星系里,但上帝赐予我们的天赋给我们戴上了沉重的枷锁,从鸡尾酒案到大屠杀再到向导保护法,我们的自由始终如同树叶上的露珠,只要暴露在阳光下,就会立刻蒸发,消失无踪。”负责人在视频中诚恳地说道,“虽然联邦法律一再修改,注册向导的处境不断好转,但我们的生存环境跟普通人相比还存在很大的差距。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家人朋友,有七情六欲,我们不想成为被豢养的傀儡,一生只为一名异能者而活!” 负责人是一名女性松鼠向导,一边说着,一边眼含热泪:“几个月前,远航军统帅汉尼拔罔顾人类统一,对阿尔法阵线发动袭击,并以武力威胁第三集团军,导致联邦军人死伤无数。作为作为联邦公民的一份子,我们自由向导组织对此感到非常难过和痛心。我们中的一部分人决定站出来,自愿与守卫在一线的异能者将士们结成配对,共同守卫联邦疆界,并力争早日收回被远航帝国占领的星域!” 自由向导组织全盛时期保护着近四千名向导,即使在《向导保护法》实施之后,人员有所减少,多年来也一直保持在两千人左右。这次有一千一百余名成年向导主动站了出来,声明愿意与阿尔法阵线守军结成配对,对一线军团的异能者来说,简直是百年难遇的重大福利! 汉尼拔那些“豢养向导”的言论算个什么?慢说他手里根本就没有胚胎干扰剂,就算有,养成一个十八岁以上的向导也要近二十年,而联邦呢?一眨眼的工夫,就多出来了一千一百多个未经标记的自由向导! 虚构的美景和现实的福利相比,没有丝毫竞争力,汉尼拔妄想挑起联邦内斗,以“邪|教”组织撼动向导学校的权威,可惜他的小伎俩在胚胎研究小组和自由向导组织的共同努力之下,就像丢进大海的一粒小石子儿,连个小涟漪都没能荡出来,就淹没在了全民统战的浪潮之中。 更加糟糕的是,他“独|裁宣言”的谎言被戳穿了,所有人,包括他远航帝国的臣民们,都知道他手里根本没有传说中的“胚胎干扰剂”,它从始至终都掌握在联邦政府手中!尽管汉尼拔一再发表声明坚称自己已经掌握了核心技术,甚至让加百列第一医院的医生们现身说法,质疑的阴云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除非他现变出几百上千个向导婴儿,否则估计没人会彻底相信。 信任危机开始在远航军内部蔓延,尤其是一线将士们中间,当他们知道隔着芝罘链星云,他们的对手们即将迎来一千一百名向导,而他们只能在狂躁中死去的时候,这种信任危机开始变成不满的抱怨,令整个舰队都陷入浮躁和不安。 金辙很快通过自己放在远航军的内线了解到对方的最新动向,看着特工们一封一封简明扼要的加密邮件,老奸巨猾的嘴角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意。 “你在笑什么呀?”壮壮就趴在金辙办公室的地板上摆积木,见金辙阴测测地笑,用积木丢过去打他的脚,好奇问。 自从天阙空间港回来之后,壮壮就没有再去阿斯顿医学院托儿所上学,沐已经办理了离职手续,不用再在学校任教了,她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呆在那里。上个月沐本想把她送进军政中心幼稚园,但金辙舍不得,只说女儿在轰炸事件中受了惊吓,要在家里休息几个月。沐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所以现在小黄猫萝莉就变成了金辙的私人助理兼吉祥物,每天都蹲在总统办公室里摆积木打空战,以及玩“芭比公主爱美丽”等低幼游戏。当然,最后这一项完全是童心未泯的总统阁下摇尾巴跪求的结果,作为神奇女汉子壮壮是不会对这种娘炮游戏感兴趣的。 “我们要打胜仗啦,我开心才笑的嘛。”金辙看完战报,心情大好,笑眯眯给女儿飞了个么么哒,“总统爸爸很快就要把被坏人抢走的地盘收回来咯。” “爸爸好棒,弄死他们!”壮壮也给他飞了个么么哒。父女俩同时流露出流氓一般的笑容。 沐从圣马丁中心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他们俩笑得贼忒兮兮,皱眉道:“你们又在计划什么阴谋?”用脚尖点一点女儿的小脚丫:“谁叫你呆在这里的?不是给你说过了么,这是总统办公室,小孩子不要随便进来。” “哎呀哎呀,是我让她来陪我的嘛。”金辙连忙把黑锅往自己头上顶,“你不在家我心神不宁,只有看见壮壮才稍微安心一点,医生也同意的。” 沐对整天对着自己装柔弱的某人无话可说,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刘海:“好了把玩具收起来,去楼下叫弟弟们起床,带他们去洗脸吃水果。” 独立纵队辖区战局不稳,沐和金辙将双胞胎带回了敦克尔首都。双胞胎在星核早就习惯经常和父母分离,一点没有不适应,因为可以和女神以及大胖二胖三胖呆在一起,还颇有点乐不思蜀,最近两天连爹妈都不太提起了。 双胞胎身体弱,每天都要睡长长的午觉,壮壮作为异能者是完全不需要的,所以每天都是她负责叫醒他们,然后带他们洗漱吃东西一起玩。 打发走了女儿,沐把她巨大的玩具箱推到墙角,对金辙道:“你不能这样没底线地宠溺她,她还是个小孩子,你整天跟她讨论那些国家大事干什么?吃饱撑的吗?” 金辙十分受用他这种絮絮叨叨数落自己的感觉,像个大猫一样趴在宽大的写字桌上,咕噜咕噜哼唧两下,道:“呆在一起总不能不说话吧,她跟我分享玩玩具的心得,我当然要和她讨论我的工作内容啦。” 这是什么神逻辑?沐一头黑线,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苦口婆心道:“你就算想把她培养成女总统,也不至于要从四岁就开始给她上厚黑学吧?你瞧她现在跟人说话的样子,那个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哪里像个萝莉,根本就是XXXS码总统好么!” “那是我们长得像。”金辙打开全息镜面,毫无廉耻地欣赏着自己英俊的老脸,叹息,“唉,老了,被金轩那死孩子比下去了。” 沐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和奇葩的黄猫族沟通,果断决定下周一就把女儿送进幼稚园接受正常人的教育,手指扣了扣桌面,道:“算了,跟你说正事吧,赛亚娜老师把自由向导志愿者的名单交给我了,下一步我们得找合适的人把他们从各自的居住地接过来,想个安全的办法送去阿尔法阵线。” “唔,我知道。”金辙看着老婆一本正经的女王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脸趴在桌子上含混地说,“我已经让向导学校拿个章程出来了,巴隆夫人今晚之前会把计划书提交给自由向导组织的负责人,二十四小时之内,国会将签发针对这批向导的特别保护法案。” “那就好。”沐松了口气,“消息已经公布出去了,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件事情办成,以免夜长梦多。” “嗯,放心,不会让他们出事的。”金辙振作了一下精神,坐起身来,悄悄用袖口擦掉刚才掉在桌面上的口水,“最迟本周内,向导学校会把这批向导送往前线,顺便让他们把金轩和巫承赫接回来待产……唉,真想不到,这一批的志愿者居然有这么多,我以为最多也就四五百人。” “是啊,我也没想到。”沐十分感叹,“向导都是胆子很小的,平时独善其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次联邦有难,他们居然有这么多人主动站出来,真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半天才道,“可能还是本能的驱使吧,向导都是圣母。” “以前有科学家说向导才是人类进化的最高阶段,我一直持怀疑态度,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金辙道,“异能者首先在人性上就输给向导,他们更自我更自私一点,喜欢用武力征服敌人,但很少会为他人做出牺牲。向导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才是将人类凝聚在一起的最大的力量。” “也许吧。”沐淡淡一笑,道,“异能者是父性的,代表着强悍和征服,向导则是母性的,代表着宽宥和牺牲。” 金辙细细品味他的观点,发现自己的向导其实是个哲学家,赞叹道:“你说的没错,父性的征服如果没有母性的仁慈,世界将会变成野马踏过的荒原,只有破坏,没有新生。” 沐哑然失笑:“你不是想跟我探讨这种层面的问题吧,总统阁下,我们还是谈谈具体的问题好吗?” 金辙哈哈一笑,将自己的思绪从野马踏过的荒原上收回来,道:“对对,谈谈具体问题,这次一千一百多名向导增援阿尔法阵线,估计到最后还是要以论资排辈的方式为他们筛选异能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想大家都想到这一点了。”沐道,“向导们都已经有心理准备,异能者们……我建议向导学校执行细节的时候改善一下态度,不要像以前一样高高在上,毕竟汉尼拔的言论对大家还是有点影响,联邦在这方面的做法确实不够民主。” “嗯,议会的新法案会照顾大家情绪的。”金辙叹气道,“一切都会好的,毕竟我们已经有胚胎干扰剂,只要找到足够多的志愿者,三十年内‘向导荒’就得到很大缓解。这个时间,年轻的异能者都是能等得起的。” “征集志愿者是大问题。”沐皱眉道。“现在是战争时期,可能有些年轻的配对出于爱国情怀会参加实验,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向导保护法不改善,向导没有自由和人权,他们迟早会对联邦失望的,到时候还是恶性循环。” 金辙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道:“我打算把这件事交给霍伯特,让他和巴隆夫人好好讨论一下,尽快拿出一个具体的改革计划。比如在通古斯之外再设立几处向导学校,让向导们可以就近入学,允许他们定期和家人见面,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等等……”说着说着他忽然眼睛一亮:“不对,不应该这么简单,也许这个计划的目的不是制定一个新的法案,而是制定一个不断完善法案的方法,这样最终我们得到的成果应该是‘根据向导数量实时更新《向导保护法》的法案’,这样的话就能实现良性循环了。” 在政治方面金辙的创造力确实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沐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虽然这样一份法案做起来估计能把国会主席的脑浆熬出来,不过……听上去还蛮不错的。 “嗯嗯,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就叫霍伯特来开会。”金辙想通了一个重要问题,十分高兴,抬起身越过桌面吻了一下沐的嘴唇,“太好了,你在这里陪我果然比壮壮效果好!” 沐往后一仰,没能躲开,被他结结实实吻了一下,抓着他双肩将他推开,道:“工作时间你能正常点吗?头又痒了吗想撞墙了吗?” 金辙退回去,抬起炫酷的红色机械臂,机械手像风车一样呼呼转,道:“干嘛这么凶,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我是个可怜的没有手的男人!” 沐脸一下子黑了,一推椅子站起来:“你自己玩我先走了,再见!”码蛋当初就不该心软让他装这么个邪物,说明书上为什么没写它还能变成……哦!去死吧! “一会霍伯特来了记得来开会呀。”金辙冲他背影喊,“法案的事情我打算交给你跟他接洽,你当了这么久的组织负责人,对管理向导最有经验啦……还有金轩和巫承赫马上就要回来休整待产了,你记得让人把他们的房间收拾出来……” 从阿斯顿医学院辞职后沐就变成了“第一伴侣”,这坑爹的职位和总统助理差不多,要时刻为总统的各项计划做辅助……沐原本还担心自己“退休”以后会闲得发慌不适应,现在才发现是忙得发慌不适应。 娶总统的代价太大了! 第145章 贝塔防线太诡谲 自由向导在NTU的保护下被秘密送往阿尔法阵线。 在此之前,一线军团少校以上军官已通过全息网络与向导们初步确定配对意向,向导学校专门委派一组有经验的行政人员亲赴阿尔法阵线,组织接下来的见面和再配对事宜。与此同时,联邦婚姻登记中心也派了专人随行,就地为他们解决注册结婚的问题。 为了解除汉尼拔“独|裁宣言”对联邦政府的影响,向导志愿者事件从一开始就被炒得非常高调,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千多名向导志愿者将要被送往一线。为了避免远航军借机生事, NTU秘密舰队在最后一批志愿者到达的当晚就出发去了阿尔法阵线,而原定护送向导的海军舰队则在十天后才开拔,目的就是混淆视线,拉偏仇恨值。 远在阿尔法阵线的“天槎”舰队更是严阵以待,金轩专门腾出了一个偏僻的堡垒准备迎接NTU舰队,将自己最信任的副官派过去负责一切事宜,而他自己则大张旗鼓整顿“天槎”舰队在一线的大本营——初号堡垒,做出一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的样子,随时准备迎接“向导舰队”。 于是,当海军舰队晃晃悠悠走到初号堡垒防御圈的时候,实际上那一千一百多名向导已经全部注册结婚,与他们自己选中的异能者军官建立了牢固的标记。 这次有幸得到福利的异能者,是从一线少校以上军官当中遴选出来的,也就是说经过这次配对,一线几乎一半的舰长都拥有了向导。这种战斗力加持是相当可怕的,因为舰长的能力决定着舰艇的战斗力,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阿尔法阵线守卫军团的实力因为这一千一百多名向导,起码提升了百分之十! 所以,当金轩得到战报,听说“四分卫”正在越过贝塔阵线试图攻击初号堡垒,抢夺“即将到来”的向导的时候,没有丝毫担心,反而有种“卧槽傻逼们终于来了”的兴奋感。 风云诡谲的舆论战告一段落,汉尼拔和金辙同时结束了打嘴炮,向对方亮出了真家伙,沉寂数月的阿尔法防线再次燃起了战火! “四分卫”突袭初号堡垒,“天槎”守军迎战,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二十四小时后,海军舰队增援“天槎”,“四分卫”不敌,被赶回了贝塔阵线附近,于是远航帝国又派出了实力雄厚的“斥候”舰队为“四分卫”助威。 四大舰队在阿尔法阵线外侧展开激烈的空战,血战三天不分胜负。与此同时,锡灵军港发来消息,他们也受到了汉尼拔舰队的袭击,外围防线被攻破,十二个太空哨卡被敌军占领,所有舰队不得不退回中部防线固守,收缩防御圈。 金轩当机立断,命驻守在阿尔法阵线另外一处关隘的第三集团军四大舰队,分出一半兵力增援初号堡垒。有了他们的增援,战局开始向着一边倒的态势发展,“四分卫”和“斥候”一退再退,一周后几乎退到了贝塔阵线边沿,汉尼拔不得不撤掉部分攻打锡灵的舰队,支援贝塔阵线。 锡灵险情稍减,阿尔法阵线战局趋于平稳,双方转入漫长的拉锯战,这个时候,金轩却不得不离开前线,回到敦克尔联邦,因为巫承赫怀孕近六个月,身体负荷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回到后方待产。 事实上就在向导舰队到来的一周之后,巫承赫预定的手术时间就已经差不多了,但因为“四分卫”的突袭,金轩必须主持应对,他才撑了下来。金轩看着他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行动越来越困难,心中十分焦急不安,好不容易把四分卫打到贝塔阵线附近,立刻将手头的控制权移交给副舰队长,准备次日就启程回敦克尔首都。 离开初号堡垒前的最后一晚,金轩半夜赶回堡垒,终于见到了巫承赫。开战半个月了,他一直呆在战舰上,这还是头一次回驻地来,洗了澡就跪坐在床沿上给巫承赫按摩浮肿的双腿,心疼地问:“这样疼吗?脚还胀吗?” “还好。”男-身体很难承受孕后期的压力,尤其这次的孩子还比较大,巫承赫已经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老觉得胸闷气短脚抽筋,金轩一进来就惊醒了。 “明天咱们就赶回首都,把他给取出来!”金轩又爱又恨地摸了摸他的肚子,也许是力气太大,惹恼了正在里面睡觉的小儿子,小家伙立刻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啊!他在踢我!”金轩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跳了起来,掀开巫承赫的T恤看着他光滑的肚皮,只见一个小小的凸起就在肚脐旁边,显然是小家伙踢完了腿还没收回去。 “他有起床气,你不要惹他。”巫承赫盖住肚皮,不舒服地侧了侧身,这个孩子发育太好了,当初双胞胎就算快生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明显的胎动,最多他自己能够感受到而已,别人根本摸不到。当然,那时候也没人会摸他肚皮,唯一有权利碰他的人还在地下室里关着呢。 想到当初金轩受过的罪,巫承赫唏嘘不已,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衣服里轻轻抚摸,道:“你要这么摸,想象自己在摸小猫,或者小松鼠,缓缓地,轻轻地,这样他就不会发火了……他是小黄猫嘛,要顺毛摸才行。” “哦哦。”金轩小心翼翼地摸,嘴角露出惊喜的傻笑,三十一岁的人了,面对自己的向导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爹,更像是第一回当爸爸的菜鸟。 果然,小黄猫的胎动变得轻柔起来,偶尔在巫承赫肚皮上顶起一个指头肚大的小包,还左右滑动,好像他皮肤底下钻进了一只会乱跑的小豌豆。 “好像豌豆。”金轩的脑洞又开了,“等生下来小名就叫小豌豆吧?” “好啊。”巫承赫对任何接地气的名字都接受良好,从善如流地点头。于是夫夫俩高高兴兴捧着一粒小豌豆,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 返回敦克尔首都的飞船原定上午七点出发,金轩五点就准时醒了,出去晨训,回来又给巫承赫准备早餐,刚刚榨好果汁,忽然右掌心一震,显示副舰队长发来紧急军报。 “发生了什么事?”金轩走出卧室,怕惊醒巫承赫,压着嗓子问副舰队长。他昨天已经办理了交接手续,按理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副舰队长不该联系他的。 果然,通讯那头传来的消息非同寻常:“贝塔阵线有异动!准将,昨晚您走后‘四分卫’忽然撤回,紧接着‘斥候’也撤回了!我们不敢贸然越过贝塔阵线,所以只派了一批无人驾驶小飞碟过去打探情况,结果发现……”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适当的措辞,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变得有些颤抖,“发现他们的人在大批地死亡!” “……你说什么?”金轩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死亡?大批死亡?” “是的。”副舰队长不安地说,“我们的小飞碟都被他们打掉了,但有几艘在坠毁前发回了摄像,从摄像上看,原本驻守在贝塔防线内侧的军人在大批地死亡,很多尸体被人从堡垒内清理出来,送上运输舰运往加百列军港!‘四分卫’和‘斥候’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仓促撤回的!” 金轩有一瞬间的惊讶,继而肃然问:“可以确定死亡人数和死亡原因吗?” “不知道。”副舰队长道,“我已经让人放出了观察哨和探针做进一步侦查,但至今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准将,我觉得这件事非常蹊跷,您最好留下来主持大局。” 金轩心中惊疑不定,宇宙级远航舰队很少发生人员大规模死亡的事件,除非是集体感染了什么传播性极为恶劣的病毒,但芝罘链星云开发已经数百年,人类对这一带的辐射和病毒都研究得比较透彻,有成熟的预防和治疗药物,常规情况下不可能忽然死这么多人。 病毒变异了?远航军内部发生了兵变?还是汉尼拔又想出了什么阴谋?金轩皱眉沉思,不得要领,汉尼拔计谋多段,运兵诡谲,接触几次他已经深有体会,现在双方在芝罘链星云防线僵持,难道汉尼拔是想授意一线士兵诈死,造成内部混乱的假象,引诱他们越过防线坠入圈套? 可是这钩也太直了吧? “出什么事了?”不知何时巫承赫醒了,披着浴袍从卧室出来,“前线有变化吗?是不是不能走了?” 金轩语塞,看着浴袍下他微凸的小腹,实在不想说出让他失望的话,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天槎”主帅他实在不放心把舰队交给副手。 “其实留在这里生产也没什么的。”巫承赫看出他的犹豫,温言道,“军部本来就给我们配了产科医生,生孩子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再说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金轩左右为难,扶额不语。巫承赫走到他身边,拇指抹掉他脸上一小滴溅上去的水果渣滓,道:“我也不想来回跑了,回首都太远,深海休眠太辛苦,不如就在初号堡垒做手术算了,完事让人把孩子带回去,我休息十天就能跟你上前线……” 金轩心疼得难受,伸臂将他搂在怀里,道:“副舰队长说贝塔阵线有异动,守军在大规模死亡,我心里没底,怕是汉尼拔的新战术。” “大规模死亡?”巫承赫诧异,他想过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就是没想到对方忽然开始死人了,张着嘴巴愣了半天,才问,“病毒吗?传染病?还是辐射泄漏?” “不知道。”金轩皱眉摇头,“观察哨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只知道他们把一大批士兵的尸体运回了加百列,看来不是传染病,否则应该就地销毁。” 巫承赫站了一会就撑不住了,拖了把椅子坐下来,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汉尼拔故布疑阵,想引诱你们越过贝塔阵线?” “我也有这个怀疑,但你不觉得这钩太直了吗?”金轩道。巫承赫耸肩:“直钩也能钓鱼呢,说不定他就是返璞归真想用点儿奇招。嗯,不管怎么样,等观察哨的消息吧。” “可是……” “留下来吧,我去跟航医聊聊,商量一下手术事宜。”巫承赫拍拍他肩膀,“大局为重,出了这么诡异的事情,我就是回到首都也安不下心来。” 金轩愧疚得不得了,拉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巫承赫挣开手甩了甩:“回战舰上去吧,记得随时跟我报备进程,头一次遇上这么诡异的事情,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真相一定超刺激。” 金轩见他说的轻松,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只能无奈地笑:“好吧,我回战舰上看看,你跟医生商量手术的事,一有结果就马上告诉我。” 两人吃过早饭便匆匆分手,金轩乘穿梭机赶回“天槎”旗舰,巫承赫去医务室找自己的航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巫承赫那句“真相一定超刺激”居然一语成谶!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真的只能用“超刺激”三个字来形容。 “天槎”旗舰,金轩走进主控室的时候里面气氛颇有些凝重,副舰长见他进来立刻道:“准将,观察哨的消息发回来了!他们确实在大规模地死人,已经死了上千人了!” “!”金轩这下真的惊悚了,上千人可不是个小数目,什么病毒传染得这么快?还是汉尼拔真的要放神招了?“死的都是什么人?守军吗?普通人还是异能者?” “是贝塔防线守军,‘四分卫’和‘斥候’一直在阵线外和我们开战,貌似还没有出现这种状况。”副舰队长道,“据观察哨侦查,死的好像都是异能者。” 异能者?金轩更加诧异,异能者除非发狂躁,否则可以说百毒不侵,要说死的都是普通人,那还稍微合理一些,如果死的都是异能者……难道新出现了什么专门针对异能者的病毒? “现在‘四分卫’和‘斥候’都撤回去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趁胜追击?”副舰队长问。 “不,再观察一下。”金轩道,“把观察哨里的异能者都撤出来,换普通人,让他们小心点,对方可内部可能爆发了什么对异能者极为不利的病毒。” 副舰队长神色一凛:“是!”又问,“那我们要不要撤后?万一病毒泄露,离这么近对我们很不利。” 金轩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再等一等。”这种时候必须冷静,不能自乱阵脚,万一汉尼拔真的有什么后招,他们一动对方大规模舰队掩杀过来,就麻烦了。 “是!” 金轩放出了更多的观察哨和小飞碟,靠近远航军辖区展开侦查。整整一天,“天槎”所有高层将领都守在主控台前,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前方的消息。观察哨每隔一小时就发回一条战报,每一条都让他们莫名所以,又心惊肉跳——“四分卫”和“斥候”也开始死人了,从他们昨天晚上撤回贝塔阵线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已经死了近两千人! 两千人,加上之前死去的守军,足有三千多人,这么高的死亡率,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遑论死得还都是异能者! “后撤!”金轩果断发布命令,“所有战舰撤回阿尔法阵线,留下特战队和机甲战队待命,上尉以下异能者全部随队撤回,普通战士留下。” “是!”副舰队长领命。金轩将旗舰控制权交给他,道:“舰队暂时由你代管,我和特战队留下来。” “准将!”副舰队长反对道,“您也是异能者,请和舰队一起撤回阵线!” “不。”金轩坚决的道,“我必须弄清楚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汉尼拔的阴谋,我必须尽快找到真相,想出对策,如果真的是某种病毒……我更得弄明白,否则一旦扩散,我们整个阵线的守军都要遭殃!” 副舰队长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接受控制权。金轩乘穿梭机转移到了特战队的轻型强击舰上,带着机甲战队护送大部队后撤。本以为对方可能会趁乱骚扰他们,没想到整个贝塔阵线一片死寂,根本没人出来。 不安的疑云越来越浓厚,看着悄无声息死气沉沉的贝塔阵线,金轩有生以来头一次产生了后背发凉的感觉,正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行动,特战队队长报告:“准将,舰队已安全撤离,和海军舰队、第三集团军舰队一起驻扎在初号堡垒两翼的港湾里。” “好的。”金轩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问,“观察哨有新的消息传来吗?” “有。”特战队长道,“敌军的死亡还在继续,保守估计死亡人数已经达到六千人。” 六千人,够得上一个中型舰队了……金轩的后背越发凉了,比起凶悍的敌人,看不见的对手更加可怕,远航军到底遭遇了什么,不到两天的工夫就死了这么多人? 这种时候他已经不大相信这是汉尼拔的阴谋了,直觉也好,推断也罢,他觉得汉尼拔既然发动正面战争,就不会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来诱敌深入,这没有道理。 他们一定是遇上了比联邦军团更加可怕的敌人,或者病毒,或者……异星生物?芝罘链星云的自然环境虽然人类已经研究得比较成熟,但这个星系太大了,很难说在某个角落里生存着什么人类所没有接触过的高等生物。 突发情况四十八小时以后,前线观察哨送回的消息更加严峻——贝塔阵线的死亡人数正在以几何级数增加,刚开始守军们还会把同袍的尸体收集起来,送上战舰运回本部,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四分卫”、“斥候”,包括贝塔阵线原有的守军,“擒杀”舰队残部……所有活人都在急着撤出防线。一艘又一艘飞船离开港口,飞向加百列军港。 “现在怎么办?”诡异的情况让身经百战的特战队长也有些惶惶然,问金轩道,“我们继续在这里观察吗?” 金轩已经两天没休息了,黝黑的双眸却丝毫没有疲态,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扶手,沉思良久,道:“派一个小分队,越过贝塔防线去看看。” 特战队长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金轩接着道:“刚才观察哨传回来的消息说那边死了都上万人了,如果是真的,守卫一定非常松懈,这个险我们必须要冒,否则阿尔法阵线所有守军都得冒更大的危险。迄今为止情报显示死得都是异能者,所以派一队普通人过去应该稍微安全一点。告诉他们不要强冲,一旦靠近贝塔阵线后遇到阻击,立刻折回,我们另想办法。如果对方哨卡没有反应,就越过去看看。” “是!”特战队长肃然答应,很快组织了一个全部由普通人组成的小队,开着一艘小型隐形飞船往贝塔阵线飞去。 特战队轻型强击舰里,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小队传来的消息,一小时后,他们在贝塔阵线内侧发来报告:“已经成功越过贝塔阵线,正在驶入最近的港口。” 果然已经连防守都顾不上了吗?虽然小队顺利进入,金轩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倒更加沉重。又等了半个小时,那头传来小队长压抑着惊恐的声音:“准将!全都死了,整个船坞都是死人……不,不是正常的死亡,好像,好像……植物人一样,很多死人的身体还是软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没有脑波……我们看不到他们的意识云,不知道他们的量子兽是不是还活着!” 诡异的沉默,整个船舱都没有人说话,大家面面相觑,良久特战队长才迟疑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活人吗?”金轩表情严峻,问小队长,“我指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他们的幸存者,普通人或者异能者。” “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停泊在最外围的港口,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小队长说,“防线深处应该还有,我们能测到他们飞船起飞的能量波动,他们应该还没撤完,我们要继续往前深入吗?” 金轩思忖少顷,道:“不,就地搜查一下,如果能找到活口最好,找不到的话就把他们的内部监控芯片弄出来,我要看过去五十多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46章 向导组团刷任务 一个小时后,隐形飞船归来,出乎意料,小分队除了监控芯片,还带回了一个活口。 那是一名港口地勤,普通人类,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没有跟大部队一起撤走,而是被单独遗落下来。据小队长说他们是在一个储藏室的柜子里找到他的,当时他已经被吓破了胆,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金轩,地勤丝毫没有面对敌方主帅的惶恐,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敌方主帅,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把他和外界彻底隔开,他人站在这里,魂儿还落在贝塔阵线没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轩将芯片交给手下去转译,亲自审问地勤,“贝塔阵线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地勤呆滞地坐在椅子里,嘴唇迅速而无声地蠕动着,视线无意识地落在金轩脸上,神智却不知道飘在哪里。金轩靠近他的嘴巴侧耳细听,依稀听到他在喃喃自语:“看不见……我看不见……” “他眼睛有问题?”金轩抬起身,问小队长。小队长摇头:“不,他看得见,我们带他上船的时候他是自己走的。” 既然视力没问题,那么“看不见”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联想到之前观察哨发回的消息,金轩已经基本确定那些异能者的死与意识云或者量子兽有关——只有这两样东西是普通人“看不见”的。 地勤像个被吓坏的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金轩沉着脸坐到他对面,忽然重重拍了一把桌面,用力之大震得舱室穹顶都嗡嗡作响。陪审的特战队长和小队长同时被他吓得一哆嗦,那名地勤也像是被惊醒了,打了个激灵,瞳孔收缩,视线聚焦在金轩脸上。 “不!别过来!走!走!我只是个普通人!放过我!”地勤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跳起来一头往金轩撞来。两名卫兵立刻一左一右控制住了他,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 “带我走!别丢下我!带我走!”地勤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我不想死,我只是个普通人……” 航医想给他打镇定剂,被金轩制止了。地勤哭了大概十分钟,渐渐镇定下来,眼神也正常了,看看金轩,又看看四周的环境,停止挣扎,又哭又笑地道:“天,我在哪儿?这是联邦军团?” 金轩懒得跟他蘑菇,道:“这里是‘天槎’舰队,你已经被俘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我、我真的被俘了?”地勤喜极而泣,再次哭了起来,“天!太好了,我终于得救了,天!谢谢,谢谢你们!谢谢准将大人。”他认出了金轩的肩章,差点给金轩跪下,“请不要把我送回去,太可怕了,都死了,都死了。” 提起贝塔阵线,他又有崩溃的趋势。金轩打断了他的话,问:“贝塔阵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批的异能者被运走,港口的守军也不见了?” “有恶灵!”地勤恐惧地瞪大了双眼,“我们受到了恶灵的袭击!” “恶灵?”金轩诧异,“什么恶灵?” “看不见的恶灵!”地勤神经质地左顾右盼,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压低声音道,“两天前港口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死人,死的都是异能者。恶灵杀死了他们的量子兽,熄灭了他们的意识云,他们全部变成了木头,变成了活死人!” 他的表情诡异地扭曲着,声音低沉而寒气森然,配合在一起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陪审人员不禁打了个哆嗦。金轩却丝毫不觉得恐惧,他靠近了地勤,沉声道:“说清楚点,你怎么知道他们的量子兽被杀死了?” “有人看见了,说了!”地勤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们来了,异能者看见了他们,但无法反抗,他们像割麦子一样割掉了异能者们的意识云,杀死了他们的量子兽……”地勤的瞳孔又开始扩散,眼神癫狂而恐惧,“看不见的敌人,对,那是看不见的敌人,没人能够抵挡……所有人都走了,来不及走的都死了,我想跟他们一起走,他们丢下了我……”说着他忽然歇斯底里尖叫起来,“不!不要!不要丢下我!” 他的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再问下去怕是要疯了,金轩摇了摇头,示意卫兵将他带走,让航医给他打镇定剂,道:“他状态太差,恐怕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芯片呢?监控视频修复好了吗?” “好了。”特战队长道,“信息兵刚刚传过来。” “打开看看。” 远航军视频编码方式和联邦军团不同,虽然经过解码,但清晰度仍然不高,画面跳帧严重。金轩以五倍速浏览了一遍,选定一段稍微流畅一点的片段,道:“他说得没错,是有看不见的敌人,看这里。” 特战队长凑近了看,只见视频中一名异能者士兵正在往出口跑,跑着跑着忽然停了下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然后他开始倒退,拿下背在肩头的枪端在手中,但还没来得及扣扳机,整个人就猝然一个倒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两名异能者士兵大约是看见了这边的情况,跑了过来,冲着空虚的一点连连发射,表情恐惧而狰狞。但他们所有的攻击都没能奏效,射线枪的光穿过空气打在金属墙上,光雷在远处炸开,将空无一人的地面炸了一个深坑。 “他们遭遇了高维度敌人的袭击。”金轩沉声道,“普通人看不到那些敌人,普通的摄像装置也无法记录他们的身影。” 他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但没有人敢反驳。金轩沉沉看着续播的视频,接着道:“更加可怕的是,我们现有的常规武器对敌人完全没有作用。” 特战队长悚然道:“这太可怕了,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他们还在远航军辖区,万一越过阿尔法阵线到联邦来……”那联邦舰队岂不是面临着同样的“血洗”? 金轩表情凝重,一时没有说话,手指在视频中轻轻拨动,良久忽道:“这是怎么回事?” 特战队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视频中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兵正扶着一名上校军衔的异能者后退,那名异能者显然已经受到了不明敌人的攻击,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之前那几个人一样瞬间失去意识变成活死人,虽然双目发红,身体抽搐,还在挣扎着后退。他身边的那名女兵脸色煞白,像是非常辛苦的样子,但外表并看不出什么损伤。 “她是个向导!”特战队长忽然叫道,指着视频中的女兵道,“看她的眼睛,她是竖瞳!” “她在抵抗看不见的敌人。”金轩眼神幽深,盯着视频中仓皇逃亡的配对,道,“她在保护她的异能者!” 审讯舱中陷入沉默,金轩、特战队长和小分队队长都看着视频默默沉思,少顷金轩敲了敲桌面,对卫兵道:“去问问航医,俘虏情况稳定下来没有,如果可以把他带过来。” 几分钟后,航医推着轮椅将那名地勤带回了审讯室,大概是给他用了点什么药物,他看上去十分平静,就是眼神有些呆滞,嘴巴张着合不拢,嘴角流下涎水。 “他精神崩溃得厉害,我只能给他用了一点猛药,等送回初号堡垒再做进一步治疗,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航医抱歉地说。金轩点了点头表示许可,问那地勤:“有异能者从‘恶灵’手中逃脱吗?你看见了吗?” 地勤死气沉沉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落在金轩脸上,看了他半天,梦呓似的道:“有……有的……他们逃走了……她挡住了他们……” “谁?谁挡住了他们?”金轩诱导着问,“那个女孩子吗?那名向导?” “是。”地勤继续低声喃喃,口水无法控制地从嘴角掉下来,却浑然不觉,“她能挡住他们,但她只有一个人……后来他们跑了,把我留了下来……呜呜呜呜……”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捂着脸不停抽噎,“别丢下我,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带他立刻回初号堡垒。”金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对航医道,“把他交给我的副舰队长,让他们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他治好,详细审问。” “是!”航医领命而去。金轩沉思片刻,对特战队长道:“给总部发战报,把这里的消息和我们查到的情况详细汇报上去,告诉他们我们可能即将遭遇高维度敌人,需要大批的向导为异能者战士建立思维屏障,还需要特殊的武器进行维度战斗。”说着,他的眉头几乎蹙到了一起,“通知初号堡垒,我需要五名向导组队进入贝塔防线勘察敌情,让他们即刻安排几个有经验的强攻击型向导来。” 特战队长面现为难之色:“五名向导?”即使一线军团刚刚增援了一千多名向导,五名向导对他们来说还是非常珍贵的,进入贝塔阵线这么危险的任务,很可能有去无回,万一…… “普通人看不见攻击者,只有派异能者过去勘察,但从情报看异能者在敌人面前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必须有向导保护他们。”说到这里金轩觉得颇有点讽刺,一直以来都是向导依附异能者,异能者保护向导,谁知道居然有一天会反过来,异能者反而要受向导的保护。 想起曾经巫承赫说过的“变异基因进化论”,从前他从不觉得赞同,此刻却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什么东西被颠覆了。 “是。”特战队长转过弯来,发现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如果他们不派得力的人过去摸清情况,及时制定对策,等对方扩散到阿尔法阵线,那他们就是下一个远航军! 如果异能者都死了,留下向导又能干什么呢,无非等死而已。 战报和军令迅速发出,穿梭机带着俘虏飞往初号堡垒,前线的观察哨还在不停发回消息,贝塔阵线已经全面溃败,大批舰艇逃往加百列方向,留下的守军还在大批大批地死亡,正如那名地勤所说,看不见的敌人正像割麦子一样收割着异能者的生命,或者准确地说,是他们在高维度的灵魂。 特战队强击舰里,气氛低沉而压抑,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包括金轩在内,大家都在等待着向导的到来,但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半小时后,来自初号堡垒的穿梭机与强击舰接驳,十一名增援人员走进主控室。金轩看到跟在最后面的熟悉的身影,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怒吼道:“你来干什么!” 巫承赫摘下头上的军帽,好脾气地冲他微笑:“增援你啊。” “谁叫你来的?!”金轩彻底炸毛了,“你不是要和产科医生商量手术的事情吗?我以为你现在应该躺在手术床上!” “我的电解质有点问题,医生说要调过来以后才能做手术,我已经用过药了,大概还要等三四天才能恢复正常。”巫承赫表情十分平静,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未来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我看了你的战报,猜想你可能要亲自带队去贝塔阵线,所以过来……” “回去!”金轩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拨转身,叫卫兵,“送巫上尉回去,告诉副舰队长不许让他再离开初号堡垒,不许让他再看我的战报,他现在的任务是养好身体生孩子,他的岗位在医务室!” “你冷静点!”巫承赫挣开他的双手,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我是你的向导,我的岗位永远都在你身边,这是联邦法律规定的,就算你是我的上司,也不能违背基本宪法!” “回去!”金轩使用了臣服性,看着他的眼睛命令他,“听着,从现在起不许离开初号堡垒一步,否则我就让人把你关起来,把你绑在床上!” “不!行!”巫承赫用尽所有的力气与臣服的本能对抗,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颤抖,“我是联邦军人,我没有违背任何条例,你无权□□我!金轩,你要去贝塔防线就必须带着我,只有我能保护你你明白吗?” “只有我能保护你……”这句话钻进耳朵,金轩不由得眼神一软。巫承赫趁机对他施行暗示:“你出了意外难道我就能独活吗?你忍心让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失去父亲吗?” “你!”金轩感受到他的暗示,但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双手不受控制地松开,后退一步,摇头道,“你对我使用暗示力……你这样逼我……” “这是最好的选择,我是你最强的搭档,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巫承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然后道,“不要浪费时间了,舰队长!” 金轩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咬肌绷得死紧,闭了闭眼,终究没有再强迫他离开,道:“好吧,大家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 半小时后,隐形飞船再次出动,船上除了金轩、巫承赫夫夫,另有五对异能者·向导配对。这些配对是副舰队长精心选□□的,异能者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向导也都是强攻击型选手。 因为传统向导大多温顺,五名向导到有三名是这次才注册的志愿者,他们还是头一次执行这么凶险的任务,坐在各自的异能者旁边,十分紧张。 “放松点。”金轩看出他们的忐忑,道,“我们不进入远航军腹地,只在贝塔阵线边缘勘察,危险性有限。” “是啊。”巫承赫跟着附和道,“从监控视频上看向导对‘收割者’还是有一定威胁性的,那名女向导并不是强攻击型,也成功拯救了她的异能者。”所谓“收割者”,是他们刚才战前讨论的时候临时给那些看不见的敌人起的代号,源于之前那名俘虏的形容——他说“他们像割麦子一样割掉了异能者的意识云”。 巫承赫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一点点暗示力,果然他说完那几名向导就镇定了一些。一个竹节虫女向导壮着胆子道:“不知道收割者现在到了哪里,是跟着那些飞往加百列的飞船走了,还是滞留在贝塔防线的废墟里。” 听到“废墟”二字,金轩皱了皱眉,莫名觉得这词儿十分刺耳,但回头想想守军死的死散的散,虽然工事都在,但人都没了,确实也算是废墟:“这只有我们到那儿才知道了。” 确实,这也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众人沉默,目前他们对收割者所有的认知都是来自于那份粗糙的视频,以及那名地勤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没人能说得清收割者到底是什么形态的生命,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一时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肩头沉甸甸的。 很快,隐形飞船就越过了贝塔阵线。和之前小分队叙述的一样,这里一片沉寂,杳无人烟,飞船驶过关隘,甚至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和问询。金轩亲自驾驶飞船绕过空无一人的哨岗,越过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港口,最后将船停在一线最后方的一个船坞。 “再往前就是‘擒杀’的大本营了。”金轩低声说,打开能量波探测器,道,“能量波动还在继续,他们还在撤离,我们不能离得太近,会被发现。” “我们可以用他们的船。”巫承赫打开外部监控系统,左右扫描,指着一艘穿梭机道,“那里有穿梭机,我们可以乘那个飞到他们后方的港口,看看情况。” “好。”金轩关闭引擎,道,“启动伪装,准备下船。” 一行十二人纷纷启动军服上的伪装程序,联邦军团制服和远航军本来就非常相似,只是颜色不同,只要修改一下布料的颜色参数以及肩章、徽章即可。等他们从隐形飞船上走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队几可乱真的远航军战士。 “好诡异的感觉。”巫承赫意识云最为灵敏,一下船就皱起了眉头,“你们闻到了吗?有奇怪的气味。” 竹节虫女向导紧张地四下观望,抽了抽鼻子,道:“好像是,甜甜的,带点腥味。”她的异能者附和道:“是,还有点铁锈味。” 金轩没有说话,但他也嗅到了奇怪的味道,同时他的意识云感觉到了一种粘稠的不舒服的感觉,令人联想到某种丑陋的爬行动物爬过地面,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或者某种带着粘液的昆虫从草棵上蠕动过去,到处都沾满它亮晶晶的脓鼻涕。 “大家小心。”金轩低声道,带着小队穿过船坞旁边的过道,来到穿梭机旁边。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两名异能者,一动不动,面容栩栩如生,胸口甚至还在缓缓起伏,但意识云已经消失了,量子兽也不知所踪。 虽然知道收割者就是专门攻击意识云和量子兽,亲耳听到和亲眼见到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竹节虫向导脸色发白,捂着嘴低声道:“天!他们的意识云呢,还有他们的量子兽……”她左右张望,试图找到哪怕是量子兽的尸体,但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上。”金轩打开穿梭机门,一把将竹节虫向导托进机舱,又招呼其他人上机,做到驾驶席上通过个人智脑接驳控制系统,破解权限,一边沉声道:“大家不要慌,到目前为止情况和我们了解的一样,稳住,我们的目的是了解真相,并非战斗,一旦与敌人遭遇,不要恋战,迅速撤退。” “是!”众人肃然领命。金轩三两下就搞定了权限,开着穿梭机徐徐驶出了船坞。 穿梭机内部有全息监控,但金轩还是将控制台上方的舱盖转换成了透明模式,通过透明舱盖,所有人都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无数异能者的身体散落在各处,横七竖八的,大多表情惊恐,眼神恐惧,也有小部分大概是没反应过来就被“收割”了,趴在地上还维持着奔跑的姿势。 远远的,能看到后方最大的港口正时不时冒出淡蓝色的火光,那是大型飞船在起航,就是不是知道船上承载的,是活人还是活死人。 “慢一点。”穿梭机驶出大概五六十公立,巫承赫忽然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意识云波动,轻轻按住了金轩的手背,道,“等等,有情况……我感觉到有奇怪的力量在靠近。” 金轩神色一凛,降低引擎转速,将穿梭机稳在半空中,问:“什么?” 巫承赫摇头,双目却渐渐化作竖瞳,金轩通过意识通感“看”到他强大的意识云正在翻涌,无数道细小的思维触手从四面八方伸展开来,不断延伸,延伸……延伸向高维空间中某个微微震动的点。其他向导也感受到了他的意识波动,顺着他的指引将各自的思维触手伸向同一个地方,渐渐地,所有人的目标都集中在一处。 第147章 圣母大战收割者 一团前所未见的光。 巫承赫在意识世界“注视”着那团光。 在灰黑单薄的线条世界里,那团光像太阳一样炽烈而刺目,和他以往在人类世界观察到的完全不同,即使最最强大的异能者或者向导,意识云的亮度都远远无法和它媲美。 那是一个无法言喻的强大的精神体,不属于人类的精神体,巫承赫感受得到,它在低维世界没有类似人类身体的载体,它是虚无缥缈又现实存在的,在普通人类无法触摸的高维度空间里。 它极为敏感,只通过轻微的意识波动,就发现了小分队的存在,拖着长长的光影飘了过来。巫承赫鼻端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奇怪的味道,甜腥的,带着铁锈味,粘滞而沉重,那或许是这种高纬度生物在三维世界中唯一的映射,能够让普通人类感知到的映射。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小分队所有的向导意识云都发出剧烈的震颤,不用任何人发话,大家迅速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将自己和异能者的意识云重重包裹。 收割者在高维空间靠近了他们,炽烈的光刹那间吞噬了向导构筑的思维堡垒。被强光掩过的那一刻,巫承赫感觉自己的意识云像是被岩浆冲击的海水,剧烈地翻涌着,蒸腾起无数细小的蒸汽,与此同时,他的大脑像是被一条烧红的铁钎捅穿,发出灼热的锐痛。 他的意识力是六名向导中最强的,他都成了这样,其他人痛苦只能更甚,尤其是意识力相对较弱的竹节虫向导,被强光淹没不久,构筑的屏障便开始像曝露在阳光下的冰墙般消融瓦解。 量子兽们也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尤其是异能者量子兽,它们纷纷躲在主人身边瑟瑟发抖,除了精神力最为强大的伊卡鲁幻色蛱——巫承赫的蝴蝶通过思维通感察觉了主人的痛苦,烦躁地翻飞着,想要冲过去攻击敌人,却放心不下巴巴里狮子,不时停在它耳朵上拍翅膀。 收割者一点一点吞噬着向导们构筑的屏障,巫承赫大脑撑过一拨又一拨冲击,渐渐剧痛难忍。他觉得“收割者”这个名字简直取得太贴切了,此时此刻他的意识云就像长在麦田里的麦穗,正在被锋利的镰刀一点点从身体里割出去。 不,不能这样下去,一味的防御只能是等死!巫承赫在防御间隙挣扎着思考:他们现在完全暴露在收割者的视线当中,虽然暂时能够挡住对方的攻击,但注定无法长久——三次元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他们的意识力依附于身体而存在,当体能消耗达到极限,意识云也会随之耗尽。 而收割者是纯粹的高维生物,没有身体的桎梏,精神力像浩瀚的大海一样源源不绝,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他们的结局只能是彻底被吞噬,被“收割”。 必须主动出击! 巫承赫决定铤而走险,他猛地伸出一对思维触手,穿过自己修筑的思维屏障,向包裹他们的那团光刺去!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那团光并非均匀的混沌,而是和异能者的意识云一样,有它特殊的结构和板块分布,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暗,有的地方像星星一样闪烁不停。 这种时候只能碰运气了,巫承赫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动触手向那些闪烁的光点戳去!他猜测那些点很可能就是收割者意识力当中不稳定的部分,而不稳定,意味着有机可乘! 果然,在他凶狠的袭击之下,收割者的光团猛地黯了一下,吞噬思维屏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原本轻轻闪烁的光点却更加明亮,像晴夜中的星星一样清晰可辨。 猜对了!巫承赫心中一喜,撤掉一小部分用于意识屏障的意识力,增加了两根思维触手,往那些闪烁的星星刺去。这次收割者的反应更加明显,它的光团中心泛起一团淡淡的黑雾,压在思维屏障上的力量又减轻了几分。与此同时,巫承赫嗅到鼻端那股子甜腥的气味变得更加浓烈,仿佛谁在他脚边打翻了一大杯血液一般,看来这种气味非但是收割者在三维世界的映射,还反映着它受到攻击以后的状态! “注意那些星星!”巫承赫双目化作细细的竖瞳,低声对其他人说道,“那些星星好像是它的弱点,我刚刚攻击它以后,意识压力明显减轻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攻击……” “我、我不行了!”竹节虫向导脸色煞白,仰靠在座椅上,身体微微颤抖,“我没有多余的力量撤出来攻击,呜……我的头要裂开了!” “我也做不到。”另一名向导嘶哑道,“我快要撑不住了,它的力量太强大,我的屏障快要被吞噬了!” “不能这么下去。”一名年纪略大的向导咬牙道,“这样撑下去我们迟早被它耗死,巫上尉说得对,我们必须反击。” “可是我……”坐在穿梭机最后面一名年轻向导几乎连话都没法说出来了,还是他的异能者通过意识通感了解了他的思想,替他道:“他也是,没有多余的力量反击。” “我来。”巫承赫沉声道,“我来负责攻击,你们守好思维屏障,保护我的异能者!” “嗷呜!”高维空间里,金轩的巴巴里狮子立刻站了起来,焦虑地看向在它面前翻飞的伊卡鲁幻色蛱。蝴蝶轻轻落在它鼻尖上,用精神力安抚他的暴躁。渐渐地,狮子平静下来,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趴了下去,只是长长的尾巴左右摇摆,显示着内心的不安。 金轩沉默地坐在驾驶席上,没有说话,既然已经答应把巫承赫带出来,他就得把他当战士看待,不能掺杂过多的私人感情。虽然他也担心巫承赫的身体,但这种时候更要为整个小队,整个联邦考虑。 于是他没有阻拦他,只通过意识通感道【小心!】 【放心,我有分寸】巫承赫简单地回答,继而问其他五名向导:“准备好了吗?” “好了!”五名向导异口同声道。虽然他们分不出精力攻击,但五个人分担一个人的防御力勉强还是可以的,再说巫承赫每攻击一次,压在他们头上的压力就少一分,这也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 五名向导各自分出一部分力量接替巫承赫,巫承赫将所有的意识力凝聚起来,化作数十根细长有力的思维触手,深吸一口气,挥向收割者光团中的星星!刺鼻的血腥气飞快蔓延开来,收割者的光团开始剧烈收缩,压在向导团头上的压力骤然减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名年长的向导甚至腾出一点精力,伸出一对思维触手来帮助巫承赫。 巫承赫的触手深深扎入收割者的意识云,一股细细的电流像反作用力一样通过接驳点传回巫承赫的脑海,他抑制不住轻轻抖了一下,依稀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一道亮光闪过,有一种微妙的舒适感。 那是什么?巫承赫心中警惕起来,挡住试图帮助他的年长向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后操纵自己的思维触手往收割者意识云更深处探去。 如同细雨落入大海,一开始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触电感过去之后,巫承赫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与舒适,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温暖惬意,像母亲的子宫,父亲的拥抱,让人充满孩童一般纯真的安全感。 思维触手仿佛融化在了收割者浩瀚的意识云当中,巫承赫感觉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之前的紧张与斗志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本能深处升腾起来的回归与安心。他“看”到无数异能者的灵魂,他们的意识云和量子兽,和他一样静静漂浮在收割者的光团里。那光团仿佛变成了无限大,容纳数万名异能者的灵魂,却丝毫不显得拥挤。 【种子】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巫承赫脑海中回荡,不属于金轩,却比金轩与他的通感还要清晰——【强大的种子】 【你是谁?】巫承赫惊疑莫名,问【什么种子?】 【收割者】那声音回答他,断断续续,语气和语调都非常奇怪,似乎对人类的语言掌握并不十分熟练【我,我们,收割者。你们起的名字,很好,很贴切】 收割者……虽然巫承赫内心一片平静,当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响起的时候,他的意识云还是不由得一阵翻涌。他蓦然想起了贝塔阵线,想起了船坞中那些躺在地上的活死人【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为什么夺走他们的意识云?】 【杀死?】收割者像是不明白,顿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杀死,只是收割……种子熟了,种子很好】 【到底什么是种子?】巫承赫问。 【你们,都是种子】收割者说【你,种子,强大的种子……蝴蝶种子,噢,真美】 巫承赫的伊卡鲁幻色蛱与他的意识云同为一体,也出现在收割者的光团中。它警惕地四下翻飞着,丝毫没有舒适惬意的模样,翅膀急速拍击,显然比它的主人清醒得多。 【为什么叫我们种子?】巫承赫问【收割者又是什么?你们从哪里来?】 【母宇宙,有特别的通道,通向所有宇宙】收割者试图用人类的语言向他讲解,但显然掌握的词汇还完全不够【我们播种,巡游,收割种子,带你们一起回母宇宙】 巫承赫完全无法明白它在说什么。收割者似乎也发觉了他的困惑,发出一声惟妙惟肖的叹息,说【唉,跟我来】 思维世界倏然变化,光团、异能者的灵魂、收割者的声音……一切的一切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漆黑的混沌。巫承赫的意识云漂浮在绝对黑暗的空间中,渐渐“看”到黑暗的中央爆发出一点明亮的光,紧接着,那光急速扩张、爆炸,形成更多的光点,然后是无数的星星。 即使对宇宙学只有一知半解,巫承赫也明白了眼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收割者在用意识幻象给他描述宇宙的形成。 【母宇宙】收割者的声音又出现了【平行宇宙,你和我,我们的母宇宙】 巫承赫知道了,它们来自另外一个平行的宇宙,它们的母宇宙。但它为什么要说“我们”? 意识幻象还在继续,蛮荒的宇宙迅速变化、成熟,越来越多的星星上开始出现智慧生物,那是一种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命,没有三维世界的*,只有高纬世界的“灵魂”。 【收割者】空洞的声音又开始讲解了【初期的,有生命力的,收割者】 什么意思?巫承赫试图从它的话里提炼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但对方的词汇太贫乏了,他实在无法理解它词句后面高深的含义。收割者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加快了幻象的推进速度——生活在母宇宙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随着不断“进化”,它们的结构开始发生变化,形成不同的“种族”,每个“种族”又形成了不同的“信仰”。 和人类世界一样,它们开始划定各自的势力范围,相互防御,相互攻击,并试图消灭与自己不同的种族,用统一的“血统”让整个母宇宙变得更标准,更和谐。 然后有一个种族成功了。 整个母宇宙被它们统一,为了防止新的分裂出现,它们制造出了一种方法,将自己身上可能导致变化的部分——暂且称之为“进化基因”吧——彻底切除掉。 所有的光团都接受了这种切除,然而理想中的和谐与平静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它们发现整个种族的繁殖都发生了问题。由于失去“进化基因”,它们的身体(也就是高维空间中的那些光团)变得非常消极,不愿意诞生新的后代,即使诞生出来,也和它们一样没有“进化基因”,于是成熟后更加不愿意繁殖。 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但它们对此无能为力,因为那是身体的本能——失去进化能力,它们的身体就默认它们无法进化,所以应该被淘汰,不应该再存在下去。 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切除”是不可逆的,它们的身体不可能再生长出进化基因。好在它们的生命非常漫长,在整个种族灭绝之前,还有那么几十万年为自己寻找出路。于是某一位种族领袖制定了“播种计划”,派出几乎一半的族人通过某种特殊的“通道”穿梭各个平行宇宙,将它们的“种子”——可以理解为一种可以跨维度、跨种族镶嵌的基因片段——用某种特殊的手段播撒在其他宇宙中。 非常不幸,人类现在所处的宇宙,就是他们数万年前光顾过的“试验田”,而曾经大规模生活在依达星球的异星蝎们,就是他们的“播种”对象。后来异星蝎为了覆灭人类,将它们的基因片段镶嵌在人类的基因链中,制造了“变异人”间谍投放人类世界。再后来人类和变异人联手战胜异星蝎,种族大融合,产生了异能者和向导。 经过无数神奇的巧合,经过人类自作聪明的基因融合,奇迹出现了,收割者们已经被阉割了几十万年的“进化基因”,居然出现在了异能者和向导身上,他们的意识云当中。而且因为人类在基因融合中使用了大量动物基因,这些“进化基因”非常多样化,生命力远远超过收割者本身固有的,简直令它们惊喜莫名! 【巡游者,收割者,我们】意识幻象不停发展演化,收割者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巫承赫脑海里【种子,你们】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会进化的,同类】 巫承赫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形容,怪不得他在进入收割者意识云的时候,会有回归感和认同感,原来从某个细微的基因片段上来讲,他和收割者竟然是同类! 不,不是同类,就像收割者说的那样,他们,异能者和向导,只是可以让他们继续进化的“种子”。 【种子怎么使用?】巫承赫问收割者。收割者回答【带回母宇宙,提取“进化基因”,融合】 【那种子的身体呢?】 收割者对“身体”这个词汇似乎理解不良,通过通感搜索着巫承赫的记忆,很久很久才回答【无用的,丢弃】 【身体是我们的一部分,丢弃以后我们就会死亡】巫承赫说。收割者又花了很多时间来理解“死亡”这个词汇,道【不,没有死亡,种子不会死,融合以后,新的生命,新的我们】 巫承赫仔细咂摸着它的话,依稀明白了一些什么——它们无论从生命形式和思维模式上来说,都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它们没有“身体”的概念,只要精神活着,就是活着。它们对“自我”的观念也非常淡漠,更多的是把自己看做种族的一部分,种族延续,它们就认为自己的生命在延续。 一切的真相都已经明了,没有侵略,没有杀戮,它们是来自于另一个宇宙的另一种生命,它们只是来“收割”的。 可惜,他们试图带走的东西,是人类的生命。 【如果我拒绝被收割呢?】巫承赫问【我拒绝回到母宇宙】 收割者沉默了,似乎无法理解他这种奇怪的要求,很久才道【不能允许,种族必须存活,你们必须被收割】 【可是我不愿意】巫承赫试图用让它们理解什么是“我”,什么是“个人意愿”【种子是我的,我想让它以原来的方式继续存活】 【不行】这次收割者的回答非常迅速【没有“我”,只有种族】 巫承赫想了想,试着用妥协换取对方的让步【你们已经收割了这么多种子,足够了,剩下的可以让我们继续以原先的方式存活吗?】 【不行】收割者明确地说【需要很多,很多】顿了一下,又说【你们,很美,很神奇,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他们——】在意识幻象中投映出一大批异能者【初等的】,又投映出一批向导【更好的】,最后对巫承赫道【你,最好的,强大的,蝴蝶很美】 沟通到了这一步,巫承赫已经确定双方无法达成任何妥协,人类不可能用所有的异能者和向导换取和平,而且即使换取了,这种和平也是短暂的——只要普通人还或者,他们就有可能生出异能者和向导来,若干年后,收割者必然会再来,再收割,直到收无可收为止。 而收割者,也不可能放弃收割,通过这一段沟通,巫承赫已经了解了它们的“性格”,它们不会撒谎,不会妥协,没有个体的意愿,只有种族的利益。 他们绝对不会放弃收割。 【抱歉,我不同意被你们收割】巫承赫坚定地说【我不是你们的同类,我是“人”,我的身体和我的意识,我的量子兽,都是我作为“人”的一部分,所以我拒绝被收割】 说着他猛地挥动思维触手,向收割者意识深处刺去。意识幻象刹那间消失,他再次回到了光团当中,四周无数异能者的灵魂包裹着他,不稳定的星星在光团中闪烁,他的伊卡鲁幻色蛱勇敢地扇动着翅膀,凛然无惧。 巫承赫迅速挥动思维触手攻击收割者的星光,四周的空间扭曲起来,光团渐渐变得混沌,像被墨水污染的雾气一般涌动着。忽然,一道明亮的闪电从雾气中刺了出来,巫承赫大脑一阵刺痛,几乎瞬间失去意识,两道思维触手像是被利剑斩断,落入浓雾,失去了踪影。 巫承赫的意识云翻涌得更加厉害,他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了,但他不能放弃,因为他已经落入了收割者的意识云当中,如果认输,只能被收割。于是他集中所有的意识力,将所有触手合并在一起,朝收割者最亮的那一点星光刺去。他的伊卡鲁幻色蛱也不甘示弱,跟着触手疾飞而去,冲入星光之中。 浓雾剧烈收缩,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巫承赫刚要趁胜追击,浓雾深处忽然金光一闪,一道巨大的刺目的闪电激射而出,往他的思维触手斩来! 巫承赫心中一片冰凉,收割者太强大了,他根本不可能战胜对方……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柔和的白光忽然从他意识云中飘了出来,收割者的闪电堪堪触到他的思维触手,倏然停住,紧接着消失无踪。 【新的种子】收割者的声音,像是受了伤,微弱颤抖,但充满喜悦【前所未见的……很美】 巫承赫惊魂未定,莫名所以。收割者又道【未出生的,在你的“身体”里,必须保护】 未出生的?在我的身体里?巫承赫忽然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小豌豆,难道收割者说的是他? 第148章 拖延症拯救世界 巫承赫倏然醒来,发现自己的意识云已经退出了收割者的精神世界,他没有被收割,只是大脑有些脱力的眩晕,和从前意识力过载的感觉差不多。 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别出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不是特战队的强击舰,也不是“天槎”旗舰,而是他和金轩在初号堡垒的卧室。 “他醒了!”航医激动的声音,“准将,上尉醒了!” 急促的脚步声,金轩冲了过来,他的手被他用力握住:“巫承赫!巫承赫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看看我,我是金轩!” 巫承赫努力转动眼珠,终于朦朦胧胧看到了金轩的轮廓,想要说话,但身体虚弱得连嘴唇都无法蠕动,只能通过意识通感回应他【听见了,我没事,我还活着,没有被收割】 “天!太好了!”金轩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你还在,你还活着……”说到最后气息略带上了一丝哽咽。 巫承赫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小憩片刻,喝了口水,终于能说话了:“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回来的?” 金轩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不放,好像一松手他就飞了似的,一边反复摩挲他的手心,一边告诉他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 那天他们在贝塔阵线遭遇收割者,向导们建立思维屏障保护异能者,差点被彻底吞噬。后来巫承赫一个人冲进光团攻击对方,刚开始金轩还能感受到他的意识云,渐渐地却感觉不到了,他似乎进入了一种类似“入定”的状态,身体对外界刺激有反应,但意识云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完全无法沟通。 在他“入定”以后,收割者的攻击慢慢减轻,最后彻底消失。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收割者是被他消灭了,还是只是暂时离开,安全起见便带着他回到了阿尔法阵线。 他保持这种“入定”状态已经七天了,航医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或者像远航军那些被收割的异能者一样成了活死人,只好用生命辅助系统维持他的代谢,并且建议金轩提早把孩子从他肚子里取出来。 这种状态下做分娩手术的话,无疑母体会受到严重的伤害,但航医认为一旦巫承赫死亡,金轩也会随之离去,不如先把孩子取出来,这样起码能保住一个。 听到这个建议,一向冷静的金轩头一次发了疯,差点把航医一枪崩了,勒令他用尽一切办法维持巫承赫的生命,不要考虑孩子的问题。金轩坚信他的向导还活着,只是意识力在某个看不见的空间中和收割者战斗,等战胜了,就会回来。 所有人都认为金轩只是无法接受现实,为了防止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副舰队长把他的情况上报了严令,严令又上报了金辙,现在,金辙已经在飞往初号堡垒的路上了。 “我就知道你会醒!”金轩捏着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揉来揉去,“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巫承赫没想到自己和收割者那一场沟通居然持续了七天,想想金轩七天都对着他这个毫无意识的植物人,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攒足力气轻轻回握了一下他,道:“多亏了小豌豆。” “哈?”金轩诧异,“他?他怎么了?” 巫承赫将自己在收割者意识世界中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告诉金轩,道:“它们不会收手的,它们会一直收割下去,直到所有异能者和向导的意识云都被收入它们的精神世界。要不是有小豌豆,我这次也肯定被它们收割掉了。” “谢天谢地,小三儿真是个福星,我以后一定不打他屁股。”金轩感叹得不行,想了半天,忽然问他:“那些被收走的异能者,他们的意识云还活着吗?” 巫承赫思忖了一下,道:“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活着,我在收割者的精神世界中能感觉到他们的意识云在轻微波动,但似乎又没有自主意识……唔,或许收割者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来为他们‘保鲜’吧,它们说过会把这些种子带回去,提取,融合,估计死掉了就不能用了吧。” “如果我们打败收割者,那些意识云会被释放吗?”金轩接着问,“释放后还能回到他们的身体内吗?” 巫承赫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迟疑道:“或许吧……不过我们怎么打败收割者?”说实话他当初觉得能保住剩下的人就不错了。 “总会想出办法的。”金轩眉头紧蹙,但眼神中并没有绝望的神色,顿了一下又问:“来我们这个宇宙的收割者有多少个?” “十个。”巫承赫回答,收割者是没有秘密和欺骗的,他在收割者的精神世界中感知到了很多关于母宇宙的信息,“几万年前母宇宙的领袖发动了一半的族人在各个平行宇宙中播种,但因为范围很广,所以每组人数量并不多,这一组算是比较大的了,也只有十个而已,袭击贝塔阵线的是其中之一,还有九个在星系其他地区。” “是的,我们这两天陆续收到其他星域的一些消息,别的地方也出现了收割者,只是因为异能者没有那么集中,所以伤亡没有贝塔阵线那么大。”金轩道:“如果收割者只有十个的话那还有转圜的余地,全人类几十亿人,光异能者就有几亿,按他们之前的收割速度算,全部收完要花很久。” “呃,这倒是。”巫承赫想想也对,之前之所以觉得惊悚,是因为贝塔阵线两天之内就没了几万人,如果把全部异能者和向导都算在一起,也够收割者收一阵子的,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没有彻底打败收割者的办法,晚死早死不都得死吗? “有了这段时间作缓冲,我们能策划很多的事情。”金轩察觉了他的疑问,解释道,“收割者虽然强大,但数量这么少,既然向导可以和它们对抗,那我们尽快集结全人类的向导一起想办法,说不定能打败他们。” 巫承赫回忆起与收割者对抗时那种的恐惧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和母宇宙的“祖先”们相比,他们这些“种子”简直就像是蝼蚁一般,根本无力撼动参天的大树。全联邦在册的向导加起来虽然也有近两万人,但即使这两万人都集结在一起,恐怕也无法杀死那十名收割者。 而且收割者并非只有这十名,一旦它们发现人类无法战胜,难道不会求救母宇宙?到时候数不清的收割者通过“通道”来到这个宇宙,人类又该如何面对? 巫承赫心情沉重,沉默不语。金轩道:“金辙正在从敦克尔首都赶来,他带来了军部的武器研究专家。还记得‘切断’装置吗?它的前身就是高维度武器,现在不管有用没用,只有先拿它试一试了。” “‘切断’装置?”巫承赫眼睛一亮,仅凭人力无法战胜收割者,但有武器的话就不同了,如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那十个收割者,令它们没有机会向母宇宙求救,那人类起码还能保持若干年的安宁。即使母宇宙某天发现这一批收割者失踪了,再派其他人来,人类也可以如法炮制,逐个歼灭。 “对,‘切断’装置。不过金辙这次带来的不是它,而是它的前身,军部试制的维度武器样机。”金轩道,“金辙收到第一拨消息就开始行动了,几天之内他就能赶到这里,还有沐院长,他听说你和收割者近距离接触,失去意识,非常着急,跟金辙一起过来看你了。” “哦哦。”巫承赫觉得总统这种时候跑到前线似乎有点危险,但人类存亡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作为总统身先士卒能让公民安心一些,便道,“那正好,我也想跟院长请教一些思维攻击方面的问题,他比我强得多。” “话说以后不好再叫他院长了吧。”金轩说,“他已经辞职,现在是联邦第一伴侣。你以后要么叫他大嫂,要么叫他大舅。” 巫承赫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说:“还是叫院长吧,习惯了。”叫大嫂太恶心,叫大舅……辈分太乱了。 金轩想了一下,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摆摆手道:“那就继续院长吧……那现在小豌豆怎么办?取出来还是继续留着?” 这确实是个问题,巫承赫也有些犹豫,留着小豌豆在肚子里,就是留了个护身符,但胎儿已经太大了,再怀下去他的身体恐怕吃不消……想了半天,道:“留着吧,我还能撑一段时间,收割者动作这么快,我们跟它们的决战不会太远,有了这个孩子,我面对它们的时候就多一分胜算。” “可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巫承赫安慰金轩,“男-怀孕最高记录是二百四十八天,小豌豆才一百六十五天,而且我可以用一点抑制发育的药物,让他尽量长慢一点。”当然,那个二百四十八天的病例最后结果是永久性失去生育能力,多个脏器受到影响,但这种事他这个作医生的知道就可以了,不必告诉金轩。 金轩对医学并不熟悉,见他说得笃定,就相信了他,道:“那好吧,留着他,不过你得跟航医商量好,怎么用药才能保证你们两个人的安全。” “放心,我心里有数。”巫承赫淡定道,这种时候作为军人,作为对抗收割者的主力向导,他第一考虑的应该是战斗力,而不是自己和孩子。不打败收割者,别说他和他肚子里的小豌豆,就是金辙、沐、壮壮、塔塔……全部都得死。 几天后,总统舰队悄然抵达初号堡垒,而巫承赫,也在航医的调理下恢复了健康。因为伊卡鲁幻色蛱出色的自我修复和升级能力,他非但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意识力反而更上一层楼,比原先又强了不少。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金辙十分憔悴,显然因为收割者的事情压力很大,“沐听说你失去意识,急得差点想插上翅膀飞过来。” 沐默默扶额,表示对他粗俗的形容无法苟同,对巫承赫道:“你放心吧,孩子们我们已经送去了赛亚娜那里,她和其他自由向导会照顾好他们的。” 巫承赫松了口气,现在赛亚娜那里可以说是全联邦最安全的地方了,没有送到前线的强攻击型向导都在她那里:“这样最好了,谢谢你。” 沐微笑摇头。金辙道:“事态紧急,咱们先谈正事吧,等搞定收割者,有的是时间拉家常。”说着打开个人智脑,投影出一个全息星域图,在其中点亮了十个红色的点,道,“你们交上来的报告我都看过了,十个收割者都已经被定位,它们现在以每天几万人的速度收割着异能者,尤其是这里,贝塔阵线,因为异能者比较击中,损失最大。我打算今天就给汉尼拔发官方函件,建议远航军和联邦合作,共同抵御收割者。” 这种时候再考虑联邦和远航军之间的恩怨,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收割者的收割对象,是全人类。金轩点了点头:“我同意,如果我们放任远航军不管,总有一天贝塔阵线的收割者会越过芝罘链星云向阿尔法阵线下手。” “在发函之前,我们得先讨论出一个初步的合作方案。”金辙道,“现在不是玩官样文章的时候,每一分钟我们都在死人,与其来回和汉尼拔扯皮,不如我们先定出一个反攻的办法,让他配合我们。”不是他看不起汉尼拔,实在是双方在科学技术方面不对等,远航军打仗行,论医学、武器,甚至是艺术,底子都单薄得很,和联邦不在一个起点上。 “不知道远航军有没有向导和巫承赫一样接近过收割者。”沐道,“这种时候了解的信息越多越好,远航军毕竟是重灾区,很多人都直面过收割者。” “没有,我没有在那名收割者的精神世界中感受到它和其他向导沟通的痕迹,我应该是第一个。”巫承赫肯定地说。 金辙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所有向导无疆界合作,这一点是一定要确定的,我想汉尼拔不会反对。从你们解码出来的那个视频中看,远航军也有向导和收割者交过手,他应该已经知道向导是唯一可以和收割者对抗的人。” “可是……”巫承赫迟疑道,“恕我直言,即使全星系近两万名向导全部联合起来,恐怕也不是那十名收割者的对手。” “如果我们逐个击破,两万人对付一个收割者呢?”金辙问。巫承赫摇头:“那不可能,收割者之间是有精神共鸣的,如果我们集中所有力量干掉一名收割者,它肯定会向其它同伴反馈,当其它九名联合起来,我们毫无胜算。” 金辙沉默了,粗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巫承赫不想打击他的信心,但不得不告诉他事实:“而且就算我们能灭掉它们全部,还有母宇宙,当它们感觉任务无法完成的时候,肯定会向母宇宙的同伴求救,等大批的收割者过来,我们就完了。它们真的太强大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强大。” “如果使用维度武器呢?”金轩插嘴问道,“如果维度武器有用,我们可以一举将它们彻底歼灭,这样就不用考虑共鸣和求救的问题了。” “是,样机我带来了,不过还没进行过应用试验,因为我们没有实验对象。”金辙道:“所以它在高维空间的威力只能通过理论数据推断,军部的科学家是这么认为的:它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制造‘凝滞’现象,让收割者失去意识,僵化掉。” 巫承赫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多久?” “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金辙说,“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科学家也无法给出确切的数据。” “样机有几台?”金轩问。 “一台。”金辙遗憾地耸肩,“你知道的,这个项目中止已经很多年了,现在忽然提起来,仓促之间能做出一台样机已经非常不容易。军部的人还在加紧研究,但我不认为他们能在短期内搞出什么飞跃性进展来。” 确实,这种前沿课题想要在理论上推进一步,都要耗费数代科学家的心血,这是自然规律,人的主观意愿无法改变。巫承赫心情沉重,默然不语。金轩扣着座椅扶手,皱眉看着星域图中闪烁的十个光点,喃喃道:“只有一台样机,可是有十个收割者,牵一发动全局,如果我们干掉其中一个,另外九个就会联手,甚至还会通知母宇宙……”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它们集中起来,启动维度武器僵化,然后一举歼灭。”金辙想了很久,道,“我们和汉尼拔合作,把全人类的向导集中起来,也许可以用强大的意识波动把十个收割者吸引到一起。” 巫承赫迟疑着点头,道:“我想可以,两万名向导,一个收割者收割起来是有困难的,也许它们会启动共鸣合作。” “等等。”沐忽然道,“我有一个想法。” 三人同时看向他,沐交叠双腿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膝盖:“暗示。” 巫承赫心中一动,猛的意识到了什么。沐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他赞许地一笑,道:“既然我们和收割者是同类,能够通过精神世界通感,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我们的一切意识活动,都可以对他们奏效?” “我想是这样。”巫承赫道,“它们可以读我的记忆,我也能看到它们的记忆,我愤怒的时候它们会提前警惕我的袭击,我也能感受到它们精神世界的弱点。” “那我们就可以对它们施加暗示,暗示比绞杀更加安全,也更加容易。”沐抬起身来,一向平静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兴奋,“前期计划仍然不变,我们和汉尼拔联合,让两万名向导用意识波动把十名收割者吸引到一起,然后启动维度武器,让它们陷入临时的僵化状态,我们趁机在这段时间里给它们暗示,让它们形成‘这里没有种子’的记忆,然后自行离开我们的宇宙。” 这个想法简直天马行空异想天开,沐说完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无法贸然说出赞同或者是反对的话。金辙和金轩都是异能者,他们可以接受暗示,但无法施放暗示,所以无法确定暗示是否能对收割者奏效。巫承赫虽然经常对其他人使用暗示,但对收割者这样强大的对象,实在是没有自信能让它们陷入自己的暗示当中。 “好吧,理论上这个办法是可行的。”最后还是金辙打破了沉默,“现在具体的问题是,谁来施行暗示?谁的意识力可以强大到同时暗示十个收割者?” “不是谁来施行,而是所有的向导一起施行。”沐辩解道,“拥有暗示力的向导很多,伊卡鲁幻色蛱向导、枯叶蝶向导、光明蝶向导。变色龙和兰花螳螂向导经过培训也可以成为优秀的暗示者。还有其他非拟态向导,虽然暗示力没有那么强,但两万人集合在一起,施放同一个暗示,力量还是很大的。” “对。”巫承赫附和道,“如果维度武器真如专家们所说,能在一段时间内让收割者僵化,那个时候它们的意识世界就像敞开门的金库一样,我们可以对它们的弱点集中力量施行暗示。记得我说过的吗,那些闪烁的星星,它们的精神世界并非一块铁板,也有板块,有板块间的夹缝,那些夹缝就是它们的弱点!” 再次沉默,四个人分别咀嚼消化这这个匪夷所思的计划,推敲其中可能的和不可能的点,一刻钟后,同时抬起头,看向其他人。 “我赞同这个计划。”金辙第一个开口,“它是目前我们能想到的最安全,可行性最高的计划。” “是的。”巫承赫道,“如果暗示奏效,那我们可以说是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担心收割者的到来了。这比杀了它们结果更好。” “万一它们以后再来呢。”金轩一向想得长远,“这次暗示它们‘这里没有长出种子’,也许过一阵子它们还会再来看看。” “那应该是几千年以后的事情了。”巫承赫说,“上次播种到这次收割,中间隔了上万年呢。” “也是。”金轩释然,“等它们下次想起‘去田里走走吧’的时候,来说不定人类已经在高维空间里进化出比它们更强大的物种了。” 他说得如此生动,令原本凝重的气氛陡然一松,连沐嘴角都露出一丝笑意。金轩再接再厉,继续感叹道:“它们拖延症还挺厉害的。” 关拖延症什么事……巫承赫和沐同时黑线。只有金辙跟着他神奇的弟弟感叹道:“是啊,拖延症拯救世界啊!” 作者有话要说:来,跟猫叔一起念:“拖-延-症-拯-救-世-界!” 被自己感动了,为了给自己的拖延症找到合理的借口我真是用尽了一生的智慧! 不要崇拜我让我作一个安静美男子吧…… 第149章 暗示计划 无论收割者有没有拖延症,人类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是一分钟都不敢拖延的。 “暗示计划”初步商定之后,金辙迅速召集内阁、国会、国防部,以及向导学校的最高领导召开秘密会议,商讨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执行细节。会上尽管所有人统统认为这个计划十分天马行空不可思议,但谁也拿不出其他更加有效的提案来——人类从未遇见过高维度敌人,以往任何作战经验都没有可参考性,就连七天前巫承赫和收割者的那场遭遇,充其量也只能称之为“遭遇”而已,远远还没有达到“战斗”或者“交手”的水平。 这种时候,唯一可以依靠的,似乎只有想象力了。 每一秒钟都在死人,讨论的时间越长,人类的损失就越大。最终金辙做出艰难的决定:全面启动“暗示计划”。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金辙沉重地说,“我不知道这个计划的结果是拯救还是毁灭。但我是总统,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此时此刻,沉默和犹豫将会是对人类最大的犯罪。” 与会人员全票通过金辙的决议。金辙说得没错,作为联邦政府最高层,他们必须有所作为,无论人类未来何去何存,是自由生存还是沦为收割者的试验田,此时此刻他们都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为全人类做出决定。 接下来,与会者迅速拟定了行动细节。国防部是整个计划的统筹机构,暗示施行的时间、地点,包括维度武器的调试运行,都由军方负责。向导学校则负责召集全联邦的注册向导,突击训练暗示技能,并在军方限定的时间内将他们送往指定地点。作为总统的第一伴侣,计划的提出者,也是全联邦最强的暗示向导,沐责无旁贷成为向导团的最高领导人,同时负责战前培训和战斗指挥。而巫承赫作为芝罘链星云防线军衔最高的向导,被任命为沐的副手。 一切就绪,内阁以总统的名义向远航帝国元首汉尼拔发出公函,要求他配合联邦“暗示计划”,促成全体向导无疆界合作,共同应对收割者危机。 汉尼拔尚未回应,圣马丁中心首先传来消息:自由向导组织经过内部讨论,一致决定全体向联邦表明身份,接受向导学校的注册,同时,所有已经经历过初潮,意识力觉醒的向导,无论成年与否,都自愿参加“暗示计划”,誓与一线将士共存亡! 当初金辙和赛亚娜是有这方面的约定,但鉴于汉尼拔叛国后绝大多数成年自由向导已经主动接受注册,所以收割者事件发生以后金辙并没有再对自由向导组织施加压力。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剩下的自由向导们会主动站出来,站在曾经迫害了他们几十年的异能者面前,替他们挡住收割者的死亡之镰。 他不禁深深感叹,无论意识力还是情操上,向导似乎都代表着更加强大更加高尚的进化阶段,沐当初说得一点都没错。 也许是收割者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也许是自由向导组织的大无畏精神感染了远航军,当赛亚娜的公开名单送到金辙手中的时候,汉尼拔的回函也同时发给了内阁。他同意暂时休战,与联邦结成统一战线,配合“暗示计划”促成向导无疆界合作,但要求计划中一切细节都必须向远航帝国公开。 金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汉尼拔的要求,经过收割者这么长时间的清洗,远航军已经损失十几万名异能者战士,人心浮动,士气低迷,这种时候联邦政府越是开诚布公,就越是能增加在远航军内部的号召力。可以说,双方在执行计划当中的沟通过程,也是一个思想渗透的过程。将来赶走收割者,双方势必还有一战,联邦政府现在刷一刷声望值,对以后相当有利! 人类在短暂的分裂之后,因为一个残酷的契机,奇迹般地再次统一了起来。星历859年初,人类仅有的两万名向导在芝罘链星云贝塔阵线外侧一个代号为“信天翁”的小行星上秘密集结,在“星槎”和“四分卫”两大宇宙级舰队的保护下,准备执行“暗示计划”。 这是人类第一次对高纬度敌人宣战,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敦克尔标准时凌晨五点,总统金辙亲自护送向导团登陆“信天翁”。在“信天翁”怪石嶙峋的山谷中,人类临时修筑了一个简单的防御工事供向导团栖身。金辙站在防御工事门口的高台上,凝视着这支看似弱小但凝聚着人类高维度最强战斗力的队伍,说出一段简短而意味深长的战前动员:“我就任总统的时候,我的前辈,老总统曾经送给我一句话。今天,我把这句话转赠给在座的所有人——‘联邦的土地稳固在你们的脚下,联邦的星辰闪耀在你们的天空’。” 七年了,他就任总统整整七年,几乎每天都能在办公桌的全息屏保上看到这句话,但直到此刻,与两万名向导站在一起共同咀嚼这句话,才真正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沉甸甸的责任,以及作为总统的荣耀。 沉默片刻,他坚毅的目光扫过全场,沉声道:“与君共勉!” 两万名向导齐齐注视着金辙高大的身影,有些人的眼神原本是忐忑的,怯懦的,甚至是恐惧的,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却渐渐变得沉静而坚强。这句话仿佛有着奇特的魔力,给了所有人勇气与信心。 “行动开始!” 无声的战斗瞬间打响,两万名向导同时进入意识攻击状态,他们的眼球渐渐化作细细的竖瞳,意识云在高维空间膨胀、涌动,在沐和巫承赫的带领下,向收割者发出同一个频率的意识召唤。 【强大的种子】似乎仅仅是一瞬间,那名曾经和巫承赫沟通过的收割者就感受到了他们的意识波动,悄然出现在他们的的身边【很多、很多强大的种子】 随着脑海中响起的熟悉的声音,巫承赫再次“看到”了收割者。 高维空间里,“信天翁”高耸的巨石全部化成抽象的灰白色的线条,两万名向导的意识云像闪烁的星星,漂浮在线条构筑的世界里,温和、明亮。这时,一团炽烈的白光逐渐靠近了他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无所不在的背景色,将他们重重包裹其中。 那是收割者的精神世界,巫承赫在被它吞噬的一瞬产生了一种弱电流通遍全身的感觉,三维世界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通过意识之眼,他看到收割者的精神世界比上次膨胀了不少,仿佛浓浊的雾气在一望无际的天地间翻滚涌动,无数异能者的“灵魂”飘荡在乳白色的雾气中,麻木而懵懂。而最早被收割的那批依稀现出淡淡的灰黑色,可见收割者的“保鲜”方法也是有极限的,越早收割的意识云,枯萎得越严重。 【你们汇聚在了一起】收割者的声音在精神世界中响起,比上次流利不少,和普通人类十分相似,它问巫承赫【是你召唤他们的吗?】 巫承赫沉吟了一下,回答【是的】 【噢,太好了!】收割者欣慰地说【强大的种子太少了,不好找,而且很难收割。你把他们汇聚在一起,就容易多了……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回去母宇宙】 【以后呢?】巫承赫问它【收割完成后,你们还会来这个宇宙吗?】 【当然】收割者仍旧没学会撒谎,开诚布公地说【这里有能够生长种子的土壤,你们所说的“人类”,他们的基因非常神奇,能够生长无穷无尽的种子,更加强大的种子】 【等新的种子长出来,你们还会来收割?】 【是的】收割者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所有的种子,必须回到母宇宙,你们不属于这里,你们的存在会给低维宇宙造成危险,维度混乱,意识塌缩……唔,解释起来很困难,总之就像你们所说的“生态平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的物种,会给原本的物种带来灭顶之灾,懂吗?】 巫承赫心中一动,收割者的话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已经在实现了,汉尼拔的“精英论”——异能者统治世界,领导普通人类云云,说穿了其实就是外来物种倚仗天然优势对本土物种的一种奴役!但这种时候他无暇考虑宇宙生态平衡的问题,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还没解决呢! 【我有一个最后的问题】巫承赫问收割者【被收割以后,还能恢复吗?假如,假如你现在释放了这些已经收割的种子,他们还能回到三维世界的身体里去吗?】 【这取决于他们的身体强度】收割者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没有意识的支配很快会萎缩和腐烂。唔,所以说收割其实是对种子的保护,你懂吗?只有将高维度的种子和低维度的身体分离,你们才能获得永生!】 收割者没有个人和生死的概念,只要种族存在,基因传承,就认为自己还活着。巫承赫无法评价这种生存方式正确与否,但确定它不符合绝大多数人类的三观。于是他停止了和收割者之间的意识通感,转而向沐发送了一个信号。 沐刚才就和两万名向导一起跟巫承赫进入了收割者的精神世界,听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接到信号后立刻毫不犹豫地率领所有向导发起攻击! 向导们原本像萤火虫一样幽暗的思维光点瞬间精光暴涨,在收割者雾霭重重的精神世界中释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他们纷纷伸出思维触手,攻向收割者精神深处那些不稳定的板块裂缝。收割者完全没料到温驯的种子会忽然发难,毫无戒备地中了招,浓雾中心瞬间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袭击】收割者精神世界的声音变得衰弱而愤怒【你们袭击我,袭击同类!】 没有人回答它的话,巫承赫的意识云隐没在了两万名向导之中。无数思维触手伸入收割者闪烁的弱点,搅动、刺探,将那些带着血腥气的浓雾搅得天翻地覆,仿佛被飓风吹拂一般翻滚涌动。 【嗡——】忽然,一阵摄人心魄的震颤在收割者意识深处爆发出来,如同高频音波向四周扩散,震得所有向导的思维光点都暗淡了一下。三维世界中,“信天翁”基地防御工事里,沐坐在特制座椅上,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巫承赫低声道:“共鸣!它在召唤它的同伴!” “是的。”巫承赫意识力不如他雄厚,无力分心,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就再次沉溺在了意识攻击当中,双眼竖瞳微微波动。 沐轻轻按动右手一个信号发射器,远在“信天翁”外围防御线巡航的“星槎”舰队旗舰里,金辙和金轩立刻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向负责操作维度武器的军方科学家:“敌人即将集结,准备维度攻击!” 高维空间中,收割者发出共鸣不到一分钟,向导们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压力,正在进行攻击的思维触手不由自主变得凝涩起来,想要再往前伸一分都变得极为困难。与此同时,包裹着他们的白色雾气急剧收缩,原本湍急涌动的意识流变得沉着而和缓。 援兵到了,十名收割者通过共鸣集结在了一起,将两万名向导牢牢困在它们集体组成的,一望无垠的精神世界当中。它们就像桌面上的水珠,在微风的吹拂下滚动、合并,渐渐汇聚成一滩无边无际的汪洋,互相补给,将彼此精神世界中的弱点一点点弥合起来。 向导们的思维触手被一点一点挤出了第一名收割者的板块裂缝,他们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排山倒海的力量正在将他们重重包围,他们甚至听到了收割者们霍霍磨刀的,想要收割他们的声音。 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终于到来,“信天翁”防御工事内,沐额头滴下冰冷的汗珠,他颤抖的右手挣扎着再次按动了信号发射器。“星槎”旗舰里,金辙收到信号的第一时间便大声道:“维度攻击开始!” 科学家重重按下维度武器“发射”键,强大的暗物质能量瞬间贯穿了三维世界和高维世界之间的时空壁垒,像看不见的炮火轰击在十名收割者组成的巨大的意识云上! 万籁俱寂,时空停顿! 高维世界中,浓重的白雾停止了翻涌,定格在被维度武器攻击的那一秒,正在收拢的板块裂缝定在原处,闪烁的光点像被冻住的星星一样,不再眨眼。 成功了!收割者进入了凝滞状态! 防御工事当中,短暂的震惊之后所有向导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巫承赫波动的竖瞳望向身旁的沐,沐正好也望向他,两个人同时嘴角一勾,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然而他们知道自己离成功只接近了一小步,更加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交流了一个眼神之后,沐和巫承赫再次进入了精神世界,准备和其他人一起为收割者们进行思维暗示。 “等等。”巫承赫忽然按住了沐的手背,“这些异能者怎么办?” 收割者凝滞的精神世界里,那些已经被收割的,几十万名异能者的灵魂还懵懂地飘着。他们没有受到维度攻击的波及,但因为失去自主意识,根本无法摆脱收割者的精神引力,像无主的孤魂一样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不能让他们被收割者带走。”沐沉声说,“我们力量有限,暗示越简单,效果越持久,如果他们被收割者带走,也许很快就能勾起它们的回忆,让它们好奇这些‘种子’是哪里来的……到时候它们一定会回头来查。” “是,所以必须释放他们。”巫承赫说,“你感受到了吗,刚才的‘共鸣’。” “你是说……”沐若有所思。巫承赫快速道:“收割者之间的共鸣是建立在高维空间的同频震动上的,我们同样拥有高维意识云,也许我们可以仿效收割者,利用共鸣唤醒这些异能者的灵魂!” 维度武器的攻击效果尚不明确,没人知道收割者的“凝滞”状态能持续多久,时间比金子还要宝贵。沐飞快地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巫承赫的建议,道:“我们试试看!” 经过简单的解释,三维世界中的向导团很快达成共识,所有人调定同一频率,仿效收割者们的共鸣,向漂浮在精神世界中的,数十万名异能者的孤魂发出召唤——【回来吧,你们自由了!】 奇迹发生了,那些最晚被收割的,意识云相对活跃的异能者首先响应了向导团的共鸣,他们渐渐摆脱了收割者的精神引力,恢复了少许自主意识。紧接着,这些恢复自主性的意识云加入了共鸣之中,自动自发地和向导们一起呼唤其他异能者…… 星火燎原一般,加入共鸣的异能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共鸣的力量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最后,连那些萎缩的,快要消失的灵魂也被唤醒了过来。拥有自主意识的灵魂轻易就摆脱了收割者凝滞状态的精神引力,像自由的气泡一样飞出了收割者浩瀚的精神世界,飞向自己三维世界中尚未死亡的躯体,带着自己的量子兽回归本源。 最后一个半枯萎的灵魂离开了收割者的精神世界,沐飞速巡视全场,沉声道:“暗示开始!” 和之前训练过的一样,两万名向导开始用尽全力向收割者凝固的板块裂缝进行暗示。释放异能者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一向镇定的沐也不禁心急如焚,额头渗出大量的冷汗,巫承赫更是焦灼,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不知为何开始扑腾,简直能把人逼疯! 所幸维度武器的威力比想象的要好一些,整整一个小时,收割者都没能从凝滞状态中恢复过来,给了向导团足够的时间。 “凝滞要结束了!”一个小时之后,一名敏感的蜂鸟向导感受到了收割者精神世界的变化,率先发出警告,“它们的雾气在颤动,它们可能马上就要醒了!” “不要慌!”沐沉声道,“继续暗示,等待外围舰队的命令!”向导只能通过高维空间的波动感受收割者的存在,至于它们是否接受了暗示,是否离开了这个宇宙,必须由外围舰队进行全面的能量监测才能确定。 几分钟后,十名收割者凝聚成的巨大精神体开始蠕动,静止的白雾再次缓缓翻腾起来,但和受到攻击之前不同,它们的动作明显和缓下来,攻击力大不如前,甚至有些刚刚睡醒的懵懂的感觉。 所有的向导都静静屏息,在精神世界中最大限度收起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不扰动收割者的意识。时空仿佛停滞,气氛甚至比对战之前都要凝重。 “通道出现了!”通讯系统里忽然传来舰队监测员兴奋的声音,“贝塔阵线内侧有大规模能量波动!有人用大量的暗物质打开了通向另一个宇宙的时空壁垒……不稳定的反德西特黑洞……天!收割者在离开我们!” 绝大多数向导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就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形的压力倏然一轻,收割者的精神世界,消失了。 它们……走了?向导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功了,暗示计划竟然真的骗过了收割者! 沐窄细的竖瞳看向巫承赫,一脸震惊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尽管这个计划是他提出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就把收割者赶出了……确切地说是骗出了这个宇宙。 “它们走了?”良久沐颤声问巫承赫,“确定吗?它们离开这里了?” “我、我不知道……”巫承赫也是惊疑不定,眨了眨眼,竖瞳停止波动,“再等等,等舰队的指示。” 沐点了点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提高声音道:“大家稍安勿躁,镇定一点,呆在原地不要动,等待总统和舰队长的通知。” 向导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平息下来,虽然最终消息尚未确定,但感受不到收割者强大的压力,让他们一下子放松下来,再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通讯系统不时传来舰队监控人员的声音,贝塔阵线内的能量波动还在继续,无论收割者是否已经离开了这里,只要通向“母宇宙”通道尚未关闭,一切就都还是未知数。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沉重的轰鸣,紧接着,整个防御工事都颤抖了起来,临时固定岩石的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细碎的石屑从天花板上纷纷掉落。 “怎么回事?”向导们本就胆小,好多人迟疑着站了起来,惊恐地四下观望,“地震了吗?还是工事哪里加固不稳?外面要不要退出去等?” 沐也吓了一跳,接通金辙的通讯频道,问:“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为什么有爆炸声?” “呆在原地不要动!”金辙的声音冷峻而急促,“是‘四分卫’,他们忽然向‘星槎’开火,我们正在组织反击!” 四分卫!?沐霍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工事前方的高台上,大声道:“大家镇定!不要慌!现在开始一级戒备,卫兵!”向站在工事外围的舰队陆战队员们一挥手,“马上启动保护计划,务必保护好这里所有的向导!”漆黑双眸扫过全场,盯住那些隶属于远航军的全职军医们,沉声道:“尤其是和我们无疆界合作的远航军向导们!” 第150章 END 早在“暗示计划”筹划之初,金辙就预料到汉尼拔会临阵倒戈。 “信天翁”防御工事内集结了两万名向导,其中三分之二以上隶属于联邦,何况还有一批是新近注册的自由向导,没有被标记过,这么大一块肥肉,换成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而且“信天翁”位于贝塔阵线外侧,本来就是远航军的扩展防御区,加上有“四分卫”以“保护”为名在外围防御,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机会! 联邦几乎所有的向导都在这里了,无论生擒还是立毙,都能重创联邦军政高层! 所以,金辙在行动当天亲自压阵,率领“天槎”保护向导团,并将“星槎”、“木兰”、第三集团军联合舰队,以及海军先锋舰队调至阿尔法阵线,呈阶梯防御,随时准备反击远航军。 只是,他没料到汉尼拔如此性急,居然在收割者制造的通道尚未消失的情况下,就悍然发动袭击,要知道这种时候局面是极不稳定的,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万一战争引发的能量波动引起收割者注意,将它们吸引回来,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汉尼拔此举,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全歼。”金辙站在“天槎”旗舰主控台前,脸色冷峻,以总统的名义下达最高指令,“‘天槎’全力迎战‘四分卫’,第三集团军联合舰队即刻向‘信天翁’推进,两方合围,务必全歼‘四分卫’!” “是!”金轩还是第一次直接受金辙领导,肃然领命,丝毫不敢懈怠。金辙又道:“‘四分卫’敢在这个时候发难,‘斥候’和‘擒杀’必然会跟进,还有汉尼拔其他主力舰队。命阿尔法阵线阶梯防御按计划推进,随时准备驰援。”机械手轻轻敲了敲主控台,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该来的迟早回来,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动手,那只有奉陪到底了……观察员继续密切注意宇宙通道能量波动,一旦有异状立刻报告!” “是!”金轩有条不紊下达命令,指挥“天槎”各分舰队迎战四分卫,同时命特战队准备登陆“信天翁”,按原计划将两万名向导接回“天槎”舰队。 “我下去接他们。”一切准备就绪,金轩将舰队交给副手,准备下地面去接向导。金辙临走叫住了他:“一定要注意方式,不要让远航军向导受到惊吓,他们刚刚为联邦解除了重大危机,无论汉尼拔的突袭事先有没有和他们达成共识,这种时候都不要寒了他们的心。” “知道。”金轩郑重道,“我会严格按内阁的指使行事。” “好。”金辙拍拍他肩膀,“去吧。” “信天翁”稀薄的大气层边缘,双方舰队正在开战,高能粒子光束将漆黑的夜空分割成刺目的碎块,龟裂的云层如同鱼鳞一般散落天际。因为早有防备,“天槎”第一时间挡住了“四分卫”的攻击,为特战队建立了安全的登陆通道。金轩乘坐的穿梭机群顺利到达地面,留守在工事四周保护向导的陆战队员们正严阵以待,见他到来纷纷向他敬礼。 金轩点头示意,沉着脸走进大厅。这里秩序尚可,向导们大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些相熟的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的神色,尤其是隶属远航军的向导,因为大厅内负责保护的都是联邦陆战队员,他们更加紧张一些。 这是难免的,外面只有联邦和远航军的舰队,开战也只能是这双方,收割者是不会使用低维度武器的。金轩大致扫了一眼几名军衔较高的远航军向导,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表情,初步确定他们对汉尼拔的突袭并不知情,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与沐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一切正常”的回应,目光又看向巫承赫,自然而然通过意识通感问【你怎么样?】 巫承赫肚子里的小豌豆月份已经很大了,因为之前意识力严重透支,小腹隐约有些坠痛,但这种时候他不敢说什么让金轩分心的话,只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金轩无暇考虑太多,见他摇头便放下心来,没有再追问,站上大厅中央的台阶,扬声道:“大家受惊了,请不要害怕,外面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一切尚在我们掌控之中。” “发生了什么事,准将。”一名联邦向导站起身来,问道,“有人袭击我们吗?” “是的。”金轩道,“远航军‘四分卫’舰队忽然向我方‘天槎’舰队发动袭击,原因不明,我们正在组织防御。” 虽然早就料到是远方军发难,但从舰队长口中证实这个消息,还是十分令人震撼的,大家纷纷变色,嘈杂地议论起来: “怎么会这样?‘暗示计划’不是协商好暂时休战的吗?” “远航军为什么忽然动手?” “他们疯了吗?收割者还没走远呢,刚才观察员还说能量波动在继续!” “天,他们刚才还攻击了这里,他们不想保护他们的向导了吗?” 远航军向导所在的区域一片沉寂,所有人脸色都是前所未见的凝重,大家面面相觑,少顷不约而同看向一名少将军衔的年长女向导。 “准将阁下。”少将向导站起身来,虽然身材枯瘦,鬓边已有丝丝白发,但语气十分镇定,显然是这批人的领导人物,“这个情况已经证实了吗?” “是的,少将阁下。”金轩微微颔首,对方的军衔比他要高,但现在双方不属于同一个编制,因此他无需向她敬礼,“首先开火的是‘四分卫’先锋驱逐舰,我已经以‘天槎’舰队长的身份向他们提出通讯请求,让他们停火,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汉尼拔元首对此有什么解释?” “尚未有任何解释。”金轩说,“我们和加百列的通讯被屏蔽了,无法接通远航军总部。” 少将深深吸了口气,抬了抬下巴,明显压抑着失望和恐惧,声音还算镇定:“准将,我们隶属于远航帝*部,和‘四分卫’没有直接从属关系。目前情势尚未明确,汉尼拔元首未对此事作出回应,所以我恳请联邦遵照‘暗示计划’,尊重我方向导的人身权利。” 金轩进一步确定他们对袭击事件并不知情,看来汉尼拔真是疯了,居然连这么多向导的性命都不再顾及。给少将一个安慰的微笑,道:“请您放心,少将阁下,金辙总统就在‘天槎’旗舰,临行前他一再叮嘱我务必保护诸位,将大家安全送上‘天槎’运输舰。” “你想带我们离开这里?”少将皱眉。 “‘天槎’和‘四分卫’正在开战,这里只是临时工事,并不安全。”金轩道,“这样做也是为了履行‘暗示计划’的协议,最大限度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你要把我们送去哪儿?” “天阙空间港。”金轩道,“那里是联邦离阿尔法阵线最近的太空堡垒,安全防御级别最高。” “我反对。”少将道,“协议规定我们无需离开贝塔阵线扩展防御区,我们要求立刻和帝国总部联系,听从汉尼拔元首的安排。” “抱歉。”金轩简单地道,“通讯被屏蔽了,我们无法和汉尼拔联系,只能先把你们送往安全的地方。”提高声音,道,“诸位,请听我解释,现在外面情况相当紧急,‘四分卫’正在全力攻击我方舰队,暂时我们无法确定他们是擅自行动,抑或是受汉尼拔指使,无论如何,安全起见请你们先飞往天阙空间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防御工事“轰”的一声塌了半边,一群荷枪实弹的远航军战士冲了进来,一批身着辅助式战甲的近战士兵在后方掩护,手中重武器对准天槎特战队和陆战队员们:“放下武器!立刻退后!” 不知何时,“四分卫”竟然将“天槎”的防御线撕开了一个口子,大群穿梭机登陆地面,试图抢夺向导! 金轩在爆炸发生的一瞬瞳孔猛地一缩,手指微动,“嗡——”的一声,一道高能量场保护墙立刻闪现,将工事大厅隔为两半,把联邦向导所在的大半边严严实实罩了起来。 “机甲战队增援!”金轩通过通讯装置飞快发布命令,“死守工事,在我们撤走之前,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包括向导和袭击者,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外面再次响起轰鸣声,数十台带着“天槎”徽标的战斗机甲从天而降,将整个工事重重包围,与守候在外面的远航军展开战斗。 刺耳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四分卫”和“天槎”的战士在地面展开激战,工事内照明闪了两下,熄灭了,耀眼的火光不时透过千疮百孔的金属墙壁闪进来,照得所有人脸上忽明忽暗。 “请登船吧。”金轩极具压迫性的眼神阴沉沉盯着少将,仿佛丝毫不关心外面的战事,道,“情势不明,我们无法确定‘四分卫’是不是还受汉尼拔指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请务必和我们回天阙空间港!” 少将向导一时语塞,虽然金轩说会遵守“暗示计划”的约定,但“四分卫”贸然开火,已经算是撕毁了双方协议,这种“遵守”又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回到天阙空间港吗?之后呢? 谁也不是傻子,尽管汉尼拔尚未明确表示对此事负责,但“四分卫”是他最最嫡系的舰队,没有他的命令,“四分卫”又怎么会忽然向“天槎”发难? 在这种时候和联邦撕破脸,元首阁下确实有些欠考虑,有置全体向导于不顾的嫌疑,可是他们是远航军向导,他们的异能者都在远航军,如果他们被联邦控制起来,他们的异能者还能活下去吗?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回到远航帝国显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现在迎接他们的远航军被联邦军团挡在外面,他们怎么才能和对方回合? 转瞬之间,少将向导已经思考了无数的可能性,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拖,拖到远航军的人冲进来,把他们带走。 可惜,金轩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时间。 “请吧。”金轩侧身让出一条通路,“请登船吧,请您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少将阁下,我不想撕毁协议强制带你们离开这里,但如果您坚持将自己置于险境的话,我只能违背您的意愿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希望您谅解。” 守在一旁的卫兵们大步逼近,显然如果他们再不走的话就要抓人了,少将向导犹豫了一下,妥协了:“好吧。”回头对诸人道,“大家配合准将阁下的命令吧,不要造成不必要的牺牲。”外面仍在激战,显然远航军的人一时半会冲不进来,他们拖也拖不了多久。 “谢谢。”金轩挥挥手,叫人将远航军向导送上穿梭机。 沐在他们整队的时候将联邦这边的向导也召集了起来,分配机舱号,准备离开“信天翁”。最后,他将虚弱的巫承赫扶了起来,担心地问:“你怎么样?你脸色太差了。” “还好,我之前服用了抑制胎动的药物,有一点副作用。”巫承赫扶着沐的胳膊站稳,思维攻击过去快半个小时了,他的竖瞳还没有完全恢复,呈现出诡异的椭圆形,眼白浮着蛛网一样的红血丝。伊卡鲁幻色蛱向导虽然自愈力极强,每次受伤痊愈后意识力都能增强,但他前几天才和收割者单独对峙过,今天又全力以赴,这样频繁的脑力透支是在太伤身了。 “你情况不对劲。”沐虽然不擅长产科,但医学直觉相当敏锐,察觉他脉搏、体温和呼吸都非常危险,立刻半抱着他往一号穿梭机上走,“快回旗舰,你必须马上做手术。” 金轩正在善后,看见巫承赫被沐扶着上了穿梭机,匆匆将后续事务交给特战队长,道:“把双方向导混在一起送上穿梭机,通知天基防御圈远程保护我们,增援地面部队,务必全歼这批人。” 特战队长领命,金轩再也顾不得维护自己的高冷形象,一路飞奔跑到一号穿梭机,扑到巫承赫身边:“你怎么样?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是药物副作用,一会就过去了。”巫承赫安慰他,“你不要慌,两万名向导都在这里,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金轩见他神情镇定,又询问地看向沐。沐犹豫了一下,道:“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这种时候把真相告诉金轩于事无补,反而回扰乱他的心智,不利于大家撤回“天槎”飞船。 金轩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交给你了,我去前面看看。” “去吧。” 金轩回到驾驶舱,打开中控系统,看到前来接应向导的穿梭机已经有大半显示满载待命,立刻下达“起飞”命令,让准备好的穿梭机先走。 在“天槎”天基远程保护下,穿梭机依次起飞,往运输舰飞去。一号穿梭机飞在第一梯队,眼看已经接近大气层,忽见一个银灰色的舰队群从半空中压了下来,中心一艘运输舰底舱打开,一大群密密麻麻的黑色战机从舱内飞了出来,往穿梭机群冲来! “有人偷袭!”驾驶员立刻向金轩报告,“‘四分卫’突破了天基防线!” “舰队长!”耳机内同时传来“天槎”旗舰导航员的声音,“远航军大规模舰队突袭我军,‘斥候’、‘擒杀’,还有加百列巡逻舰队,连汉尼拔近卫军都来了!我们和第三集团军联合舰队正在阻击他们,但天基防线出现漏洞,可能有一部分敌舰已经进入近地防御区!” “我们已经看见了。”危急时刻,金轩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信天翁’是小行星,大型舰队只能在大气层外开战,无法进入近地防御区,所以他们只派出一批无人战机拦截我们。但是特战队空中防护力量不足,恐怕无法保护穿梭机群周全……旗舰,立刻让机甲战队全体出动,确保所有穿梭机安全撤离!还有,把我的机甲也放下来!” “是!” 几秒钟后,上千台机甲从大气层外破空而来,仿佛流星划过天际,赤红色的铳枪机甲首当其冲,排在第一梯队最前方!一号穿梭机内,金轩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在半空中与铳枪对接。临走前,他习惯性地看向巫承赫,想要叫他一起,但见他脸色苍白,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独自往弹射舱跑去。 穿梭机主控系统计算好铳枪的飞行轨道,在它飞到最近点的时候启动弹射,将金轩弹了出去。金轩在半空中一个流畅的鱼跃,稳稳抓住驾驶舱伸出来的触手,进入了机甲当中。柔软的触丝瞬间接驳他的身体,与他人机合一。 很久没有独自驾驶铳枪了,金轩颇有点不习惯,活动了一下手指,刚要进入战斗模式,忽听系统发出警报:“提示,一号穿梭机要求二次对接,您的副驾驶即将弹射入舱。” “!”金轩都惊悚了,副驾驶?铳枪副驾驶默认只有一个——巫承赫! 他怎么知道自己上了机甲?他想干什么! 要不是戴着军帽,金轩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刚要拒绝,系统又道:“穿梭机弹射倒计时,三、二、一……是否启动触手?” 废话!人都弹出来了再不启动触手抓进来,难道要让他掉下去砸成肉饼吗?金轩对巫承赫现在这种先斩后奏雷厉风行的行为十分暴躁,但还是不得不乖乖启动触手把他接进来。 “怎么没通知我?”巫承赫进入驾驶舱,有些笨拙地解开触手,将自己塞进副驾驶座,“要不是我眼尖看到铳枪从外面飞过来,还不知道你要出战。” “我没有通知你就是不想让你跟我来!”金轩气得直抽抽,“你这个样子凑什么热闹?肚子都快塞不进椅子了,安全带都系不上还要打仗吗?!” “呃,还可以啊。”巫承赫将安全带松到最大,扣好,嘟囔,“至于吗?我还没有那么胖吧?” “胖个球!你那是胖吗?!”金轩按捺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但人来都来了,又不能扔出去,只能尽量保护他的安全,警告道,“听着,事情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个战机群而已,我不需要你加持!所以你坐在那里就好了,我们只要保护这批穿梭机跟运输舰接驳就行。” “我知道,这不是有备无患嘛。”巫承赫好脾气地笑,“我有分寸。” 金轩拿他没办法,一边瞪他,一边开启双人驾驶模式。可惜系统系统运行了不到两秒,就亮起了红叉叉:“警告,本机为双人机,限乘两人,乘员超员,系统已过载。” “哈!”金轩怒拍控制台,“看见了吧,过载!超员了!现在怎么办,我出去还是你出去还是把儿子扔出去?” 巫承赫也傻眼了,这机甲也太逆天了吧,居然能识别小豌豆!话说这孩子真的已经大到这样的地步,还没生下来就要买儿童票了吗? 两人对瞪了半天,金轩像斗牛一样从鼻子里喷了一股气,愤愤扭头,打开个人智脑把自己的机甲给黑了。 红叉叉消失,巫承赫舒了口气,道:“行啦干正事吧,咱们都落到后面了,你不是血牛吗?难道要改行做远程?” “我愿意吗?谁害的?!”要不是系统已经被黑了,估计体征监控系统要报金轩血压超标了。 巫承赫给他一个招牌“呵呵”,趁着他驾驶机甲往前急追,悄悄伸出一根思维触手安抚他的情绪,同时给他一个暗示【乖……】 【乖你妹!】金轩百忙之中还保持着意识敏感性,愤愤给他回了一句。巫承赫尴尬地收回触手,抱着巴巴里狮子的大头搓揉顺毛。 铳枪很快飞到了机甲战队最前方,双手及腿部远程武器加载,火力全开阻击试图偷袭穿梭机群的无人战机,其他机甲跟在他身后,依照他的指示呈防御阵型排布,纷纷开火,很快便挡住了对方的冲击。 两万名向导,足足载满了三百余艘穿梭机,在机甲战队组成的圆筒状防御区内急速飞行,冲出大气层,往“天槎”运输舰飞去。无数光炮轰在机甲防线上,与机甲量场保护罩碰撞,发出炽烈的白光,即使隔着视镜,机甲战士们也觉得双目刺痛。 第一艘穿梭机安全进入运输舰底舱,旗舰发来消息,预计十分钟内所有穿梭机都能入港。金轩松了口气,命令机甲战队收缩防御圈,往大型舰队组成的天基防线内撤退,自己依然顶在最前方,身先士卒挡住最强的火力。 “有人在接近。”巫承赫闭目假寐,坐在副驾驶席上,手指忽然点了点两点钟方向,“很紊乱的意识云,类狂躁异能者。” 异能者介于正常和狂躁边缘的状态,叫做类狂躁。这种状态战斗力极强,但很容易失控,一不留神就会彻底狂躁以至死亡。很少有异能者会让自己处于这种状态,一般在发现有狂躁迹象的时候就会使用抑制剂了。 “是远航军机甲军团!”金轩将视镜调到最远,果然看到数千架超级战斗机甲正以攻击阵型飞向他们,打头一排“鹰隼”机甲胸口镌刻着远航军双翼狮子徽标,显然是汉尼拔嫡系! 巫承赫双目倏然睁开,黑眸收缩,瞬间化作窄细的竖瞳:“汉尼拔!我感受到了他的意识云!”两次跟收割者交手,他的意识力突飞猛进,几个月前这么远的距离他还只能感受到有异能者,现在居然能通过意识云细微的区别分辨对方的身份了! 金轩心中一跳,立刻接驳“天槎”旗舰:“总统!汉尼拔嫡系机甲军团突袭我军,怀疑之前他们就隐藏在‘四分卫’舰队当中,汉尼拔根本不在加百列,他一直就在‘信天翁’最前线!” 金辙的声音:“确定吗?确定汉尼拔就在‘四分卫’?” “基本确定,巫承赫感受到了他的意识云。”金轩对巫承赫的判断力还是比较信任的,回答道,“汉尼拔现在处于类狂躁状态,战斗力十分强大,他们的机甲数量大约是我们的三倍,我们需要立即增援。” “很好!”金辙大声道,“拦住他们,我立刻派第三集团军机甲部队增援你们!” 金轩开启多角通讯,向整个“天槎”机甲战队发令:“前方两点钟方向,汉尼拔嫡系机甲军团即将和我们接火,全体改为攻击阵型,迎战!” “是!”麾下战士轰然应声,在铳枪的带领下迅速转换阵型,迎着远航军机甲军团冲了过去。 机甲飞行速度极快,不过数秒,双方前锋就撞在了一起,铳枪身先士卒闯入对方阵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动作流畅凌厉,仿佛幻化出了三头六臂,所过之处无不披靡。 不知不觉间巫承赫已经接驳了金轩的大脑,无数根幼细的思维触手伸入对方的意识云,半刺激半安抚,精准地控制着对方的情绪。这么危急的时刻,金轩也不再固执己见不让他参战,顺从地敞开自己的大脑,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自己的向导。 三年并肩鏖战,两人早已默契至极,渐渐地,连呼吸都趋于同步。机甲驾驶舱里,只听到主机运转时缈如锋翼的震颤,以及他们热血奔涌心脏博动的“咚咚”声。 即使面对远航帝国元首,类狂躁的超级异能者战士,他们也毫无畏惧! “杀!” 铳枪如入无人之境,像一枚凌厉的楔子刺入敌方阵营,双肩双腿大功率武器连发狂射,不等飞近便将敌人轰得四下飞散。偶尔有人绕过远程攻击扑近身前,它双手立刻幻化出两柄闪着冷芒的光刃,以流畅的搏击手法将对方利落了解,枭首、穿心、腰斩……不过片刻,它所过住处便飘起了无数被肢解的机甲“尸体”! “血牛”不愧是“血牛”,动作灵活,一击必杀,以攻代守……即使是自认对自己异能者已经十分了解的巫承赫,也对金轩此刻表现出的杀气感到震撼,和伊卡鲁幻色蛱一样,巴巴里狮子异能者每时每刻都能表现出让人瞠目结舌的新境界! “轰!轰!轰!”一连串光炮在半空中对撞,猛烈的冲击波将四周稀薄的云层吹得瞬间消散,铳枪巨大的身体也扛不住飞飘开去,腿部动力连续加载数次才稳住了身形。 一台巨大的白色“鹰隼”机甲出现在它的面前,左胸飞翼狮子徽标如同带着流光,上方是一枚金光闪闪的星将徽章。 【汉尼拔!】巫承赫双目圆睁,针状竖瞳微微波动,失声道【他在找我!】 金轩眼底泛起淡淡的红雾,即使结婚已经四年,想起汉尼拔曾经对自己的向导做过的事情,他还是控制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稳住!】巫承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安抚金轩暴躁的火星,伸手摸索着抓住他左手无名指【别冲动,他在类狂躁状态,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这是我们干掉他的好机会!】 金轩眼底红雾渐渐平息,鼻翼快速翕动,渐渐心跳又恢复到了和向导一样的频率,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能!】这种时候,不能也要能!巫承赫毫不犹豫地道【机会千载难逢,这次放过了他,下次不知道我们又要耗费多少精力才能靠近他……快!申请增援,把最精锐的机甲调过来给我们掠阵!】远航帝国成立时间尚短,汉尼拔还没有给自己弄到合适的向导,错过这次机会,万一他找到了向导,寿命延长一倍,将会是联邦莫大的灾难! 巫承赫从未像此刻一般庆幸汉尼拔对自己的执念,类狂躁的异能者是最疯狂的,以往那些心心念念没有得到的东西,没能实现的愿望,都会让他们疯狂地想要粉碎,想要实现! 金轩彻底冷静下来,通过多角通讯调兵遣将,将自己周围试图偷袭的其他机甲挡开,渐渐地,在“信天翁”大气层外围清扫出一片空阔的战场,战场中间,只剩下两台超级战斗机甲——铳枪和鹰隼! 通讯系统传来警报,有人强行切入,金轩不动声色地接通了,汉尼拔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回荡在驾驶舱里:“夏里,我的儿子。” 他的声音像以往一样低沉磁性,但带着类狂躁异能者特有的金属质感,非常刺耳。巫承赫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汉尼拔似乎并没有想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很想你,夏里。你知道吗,你的基因是我给你的,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是伊卡鲁幻色蛱和黑栗雕最完美的融合!真是可惜啊……你却把自己送给了一个肮脏的巴巴里狮子异能者,一个携带着猫科动物基因片段的白痴!” 金轩尽管已经竭力让自己镇定,听到他骂自己是“猫科动物”还是忍不住怒发冲冠,他的巴巴里狮子更是怒不可遏,焦躁地挥动着尾巴,龇起雪亮的尖牙。巫承赫则对汉尼拔这种毫无理由的近乎变态的自我标榜彻底无语,一边安抚金轩和他的狮子,一边压制自己拼命扑腾的伊卡鲁幻色蛱——小灯泡对自己翅膀上那道丑陋的灰线一直非常纠结,每次见了汉尼拔的黑栗雕都恨不得扑过去扇它。 “上帝,这真是灾难!”汉尼拔还在神经质地继续说着,“一想到我的基因被一对……不对,听说你又怀孕了,那么现在是三个……一想到我伟大的基因被三个低贱的巴巴里狮子男孩继承,我就恶心得睡不着觉!夏里,我真后悔让你离开加百列,你是我的,你知道吗?你的母亲把你交给了我,你是我的!” “够了!”巫承赫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你要死了你知道吗?你的狂躁症已经在崩溃边缘!也许你该给自己打一针抑制剂,汉尼拔。” 通讯里汉尼拔呼吸一窒,似乎没想到巫承赫如此强势的针锋相对的态度,顿了一下,道:“哈!很好,真是牙尖嘴利!” “听着。”巫承赫再次打断了他,沉声道,“我不属于任何人,我是我自己,我身体里流淌的是自己的血液,我的基因是我母亲给我的,我一切的一切,都跟你无关!我真替莉莉兹夫人感到不值,你根本配不上她,她放弃了自己一半的生命襄助你的事业。你呢?你得到了她带给你的地位和权利,却连最起码的忠诚都做不到!” “住嘴!” “还有马洛,他害了他,你罔顾他的个人意愿,把无耻自己的野心强加在他的头上,害他失去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害他伤害自己的爱人,伤害自己,遗恨终身……”也许是多年来受沐的影响,也许是这番话一直闷在心里都要发酵了,巫承赫的口齿变得史无前例地犀利,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突突突冲汉尼拔一顿狂扫,“你不配做他的父亲,你不配做任何人的父亲,你是个自私的暴君,唯利是图的投机者!跟你伟大的黑栗雕一起去死吧,你们才是绝配,你们这些贪婪的食腐动物,天生就只配围着生蛆的尸体打转!” 金轩坐在他旁边,一开始还像个斗牛一样咻咻地喷气,听着听着眼珠都差点瞪出来,跟不认识一样看着巫承赫,嘴巴慢慢张成了“O”形。 “住嘴!”汉尼拔勃然大怒,大吼一声,差点把通讯系统给震崩溃了,尖利的声音像劣质金属互相擦刮,发出刺耳的噪音:“可恶!混蛋!”话音未落,对面的鹰隼机甲双臂一挥,一连串刺目的光弹打了过来! 金轩在发愣的同时还不忘防御,本能地调动腿部引擎,一个侧翻闪开攻击,同时右手一挥,反击了一串光弹。 攻击引起的能量波动带起一阵疾风,将宇宙中的尘埃吹得四下飘散。汉尼拔没能羞辱到自己的儿子,反而被巫承赫气得怒火万丈,终极狂躁已经在爆发边缘,怒吼一声,操纵机甲往铳枪袭来。 【他快要终极狂躁了】巫承赫集中精力加持着金轩的意识云,通过意识通感对他道【距离不稳定,我无法直接攻击他的意识云,只能通过语言刺激他,让他自己发疯】 金轩没想到他嘴炮放起来这么牛,一时间不知道该鼓掌还是该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纠结了一下回了他一个招牌【呵呵】 巫承赫【……】 电光石火,铳枪和鹰隼短兵相接,在“信天翁”大气层外围广阔的空间内展开决斗。他们周围,联邦和远航军最为精锐的机甲军团先后集结,展开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机甲大战!再远处,“天槎”、“星槎”、“木兰”,第三集团军联合舰队等,与远航军王牌战舰群——“四分卫”、“擒杀”、“斥候”,加百列巡逻队,以及元首近卫军展开规模宏大的天基对战! 骇人的战火在阿尔法和贝塔两大阵线之间爆开,渐渐扩展到了芝罘链星云,大半个反射星云都被人类逆天的鏖战映得雪亮。炽热的能量波在宇宙中飞荡,卷起星尘与电离气体,像飓风卷起的海浪,不停扑打在漂浮在星云中的陨石和小行星上。 无数战舰和战机中弹、爆炸,救生艇像蝼蚁般四下逃散,有些被近旁的战舰打捞,有些则不幸被飞溅的残骸击中,爆出一朵转瞬即逝的火花,不见踪影。 整个战场,如同炼狱。 “轰!”鹰隼猛烈的轨道炮击中铳枪右肩,自身却被对方脱手飞来的光弹击中左膝,倒飞出半公里,勉强刹住颓势。铳枪驾驶舱内,金轩面色凝重,再没有之前轻松的表情,十指如飞,以手动方式精确操纵着武器系统,身体则通过神经元触丝协调机甲动作,弥合右肩被射伤的部件。 【能量不足】巫承赫辅助他掌管动力系统,皱眉道【叫能源体过来,我们要加油】 金轩还想冲过去继续打,闻言只好命旁边十台机甲替自己挡住汉尼拔,然后叫移动能源体过来给铳枪加油。远处鹰隼率先恢复了膝部损伤,腿部引擎一闪,向他们飞了过来,同时,跟在鹰隼周围的十几台大型机甲也跟了过来,与金轩派出去的临时替身陷入混战。 汉尼拔已经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冲开防线,冲到了正在加油的铳枪旁边,双臂变成轨道炮向他们轰了过来! 加油期间必须关闭量场保护罩,金轩不得不断开能源体,仓促间加载出一个薄弱的能量罩,扛住汉尼拔雷霆一击,随即加载肘部近战光炮,猛烈还击。 炮火余波漫过能源体,能源体无法承受如此高能的波动,瞬间爆炸,灰飞烟灭!铳枪离能源体太近,被爆炸的冲击波袭击,腰部一大块合金瞬间被熔解。金轩拼命稳住机甲撤开数百米,金属在低温宇宙中快速凝固,因为过冷发出脆响,裂为数瓣。 “警告!外层合金发生无法弥合之损伤,必须立刻手动替换,否则内部神经元很可能受到伤害!”系统发出黄色警报。金轩正要放出微型工兵机器人出去给自己换外壳,鹰隼已经入跗骨之蛆一般跟了过来,抬起轨道炮瞄准铳枪腰部,轰了过来! 刺目的白光飞速袭来,金轩依靠逆天的灵活性迅速闪身,到底还是没能彻底避开,右脚暴露在对方攻击范围之内。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漆黑的身影如流星般飞了过来,红光一闪,发炮挡住鹰隼致命一击,救下了铳枪。 【鬣狗!金辙!】铳枪驾驶舱内,金轩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又惊又喜【他怎么来了!】 【院长也在!】巫承赫浑身冷汗跟浇了水似的,滴滴答答不停掉在脚底下,竖瞳比他的声音还颤得厉害【我感受到了他的意识云!】 “铳枪!”多角通讯传来金辙的声音,“退后,给你五分钟时间维修部件!” “是!”金轩瞬间斗志满满,操纵铳枪退到了漆黑的鬣狗机甲身后。金辙照旧驾驶着他最最珍爱的改装型鬣狗四代机甲,为了配合他本人骚包的个性,机甲右臂关节处还换了一片红色合金,表示和他红色的机械臂遥相呼应。驾驶舱内,沐坐在金辙身边的副驾驶位上,双目化作竖瞳,进入意识攻击状态,第一次在实战中控制自己的异能者。 鉴于他的攻击性太强,不经意间经常导致金辙无故撞墙,总统阁下刻意多加了一对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座椅上,不管有用没用,好歹多一份安全感。 “吼吼!”金辙操纵鬣狗双拳互撞,像发疯的大猩猩一样发出彪悍的怒吼,“来吧汉尼拔小宝贝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战神,什么是传说中脱缰的野狗!” 沐默默扶额,汗如雨下【咱能别这么二吗?什么野狗,有这么比喻自己的吗?】 【老子本来就是战神,二十年前的战神也是战神!】金辙不悦道【发疯的鬣狗是大家对我的赞扬,唉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欣赏我的伟大?!】 【……】沐无奈磨牙【你在这里放嘴炮有什么用,反正他也听不见!】 【鼓舞士气懂吗?】金辙给老婆科普【打仗是这样的嘛】 沐彻底失语。 总统夫夫一如既往地斗着嘴,不过丝毫没耽误他们迎战鹰隼,凶悍的鬣狗机甲揉身而上,像疯狗一样咬着对手不放。鹰隼最擅长的轨道炮攻击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无法发挥最大威力,反而被鬣狗全身上下刺猬一般的冷冰刃多处划伤,虽然每一处都伤的不深,但因为太过密集,合金外壳很快便发出警报。 铳枪得到了珍贵的五分钟,金轩飞快放出一对工兵机器人替换腰部合金块,很快便大致修复完成,再次冲进战团。金氏兄弟第一次在战场上联手,一红一黑两台超级机甲伫立在伤痕累累的鹰隼面前,正气凌然,丝毫没有以多胜少,胜之不武的自觉,反倒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群殴好棒”的欢乐感。 当然,现在是几万台机甲在混战,他们这个局部二对一也勉强说得过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三台机甲不约而同发难,在烈风阵阵的宇宙中战成一团!巫承赫拼尽最后的力量加持着金轩的意识力,脑海中闪过汉尼拔当初对他的羞辱和伤害,对巫家残酷的的迫害,恨不得将他撕成两半! 巫承赫的执念,就是金轩的执念,金轩这辈子最大的悔恨,就是当初一念之差,差点被汉尼拔标记了自己的向导,四年来无时无刻不想手刃仇敌,一雪前耻! 沐四十年来深受家族庇佑,本以为有生之年总有机会回报父母,护佑妹妹,没料到一夕之间家族覆灭,连外甥都差点失去,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和仇人面对面,全身的热血都冲到了脑子里,憋着一口气,发誓要让汉尼拔死在这里,为家人报仇! 至于金辙,作为一名总统最大的耻辱,就是被人在自己任期内分裂国土,划界而治,只有干掉汉尼拔,才能完成他终身的理想! 杀! 天昏地暗的鏖战,人类历史上从未见过如此残酷而精彩的一幕,以至于多年后这场机甲大战仍被作为经典案例写入阿斯顿军校必修教材。尤其是鬣狗、铳枪与鹰隼的三方之战,更是前无古人,令多少后辈心驰神往,只恨没能生在那个精彩的年代! 不过战斗当时,五个当事人可都没觉得有什么精彩。汉尼拔本就是一代枭雄,处于类狂躁状态,更是战斗力爆棚,以一敌四,竟丝毫不显怯势!铳枪和鬣狗远近夹击,几乎将它的外壳绞成碎片,露出里面电流涌动的神经束,他仍旧一步不退,步步紧逼! 他们边打边飞,不知不觉间已经脱离了“信天翁”防御圈,飞进了贝塔阵线内侧。这时,鬣狗忽然一个近身飞扑,尖利的钢齿咬住了鹰隼后背裸|露的神经束,硬生生将其扯断。同时,铳枪双刀一划,闪出一串火花,斩断了它的脊椎骨! 庞大的鹰隼机甲像被抽了筋的龙一样瘫软下来,驾驶舱内亮光闪动,显然系统已经发出红色警报。 “杀!”气血翻涌的总统阁下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优雅温厚,恢复成了二十年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野狗,精壮的左臂控制着机甲左侧冷光刃,狠狠刺入鹰隼左胸能量源! “吼!”几乎与此同时,铳枪一个侧翻从身后跃到鹰隼面前,双手光刃一并,化作一根流光闪烁的光链,像三年前塔尔塔罗斯空战中一样,再次扼住了汉尼拔的咽喉。 疾风忽袭,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十二点方向压了过来,“四分卫”旗舰奇迹般冲破机甲军团庞大的战场,竟然接近了三台机甲形成的战团! 机甲战场不同于战舰战场,对战距离极近,小型战团数量众多,之间空隙极小,最小的可能只有几十米!以战舰的驾驶精度来说,无异于将巨大的棒槌穿进细小的针眼! 这得是多么逆天的导航能力和驾驶能力,才能把“四分卫”旗舰开进机甲战场?! “轰!”旗舰头部白光一闪,大型武器铺天盖地轰了过来。 “闪!”金辙瞳孔猛缩,在多角通讯中大喊一声,同时将全身引擎动力全开,往侧下方闪去!金轩反应极快,在巫承赫的加持下操纵铳枪灵活转身,收起光链甩掉鹰隼,与鬣狗呈三十度夹角飞速弹开! 几乎是同一时刻,鹰隼驾驶舱打开,一艘银白色救生艇弹了出来,以一个流畅的弧度避开炮火,飞向“四分卫”旗舰。 “轰轰轰!”猛烈的炮火引起连锁反应,将附近没来得及避开的机甲烧成了液态金属,火焰过后,在宇宙低温环境中迅速凝固,变成狰狞的金属块! 能量波像巨大的涟漪往芝罘链星云深处荡去,一环又一环,一环又一环…… 几秒钟后,星云深处传来回声般的震荡,刚开始是轻微的,之后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超级能量波动!”诡异的静谧过后,联邦所有高级将领的通讯系统中,传来通道观察员歇斯底里的吼声,“暗物质在以不受控制的速度爆炸!收割者留下的通道……天!反德西特黑洞在扩张,引力在以天文级数增加!” “撤退!”金辙不等观察员说完,立刻大吼一声,“全体撤退,所有人,所有舰队!目标阿尔法阵线及天阙空间港方向!全速!快!” 一边吼,他一边启动机甲引擎,往“天槎”旗舰飞去。金轩驾驶铳枪紧随其后,两台机甲突破音障,像流星一样消失在漆黑的宇宙中。 总统一声令下,联邦军团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整队撤退,飞往阿尔法阵线内侧。刚开始远航军诸人还试图追击,几分钟后收到元首通讯频率发来的最高指令,立刻纷纷转向,沿贝塔阵线向远离反德西特黑洞的方向撤退。 一小时后,“星槎”舰队。鬣狗和铳枪终于追上了大部队,回到了指挥舰。金轩将昏迷的巫承赫从驾驶舱抱出来,交给航医,浑身筛糠似的哆嗦着:“我不知道,他忽然昏迷了……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流血……好像没有……很多水……” “没关系,没关系,体征还在,他还活着。”航医看到巫承赫的样子就暗叫不好,但看到金轩的脸色,又觉得这种时候说真话恐怕事情会更加不妙,于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胎心也还有,孩子没事,我马上安排手术,一切都是准备好的,上尉身体一向健康。” “不不不,他身体很弱,他是向导,内脏和骨骼比正常人都要弱很多。”金轩攥着拳头,双手抖个不停,“孩子二十八周半了,他说他还可以坚持,他答应我一有不妥就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会昏迷……” “您冷静点,准将。”航医就地给巫承赫接驳各种医疗设备,每接一样,就多一个尖叫报警的声音,他不得不选了全体消音,以防止准将阁下也昏厥过去,安慰金轩,“他很年强,他能撑过去的,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我很了解他的身体。”拿出一个表格,“这是手术通知单,他已经签过字了,按规定您也必须签字,这一张……” 金轩一头冷汗,一低头豆大的汗珠就从发梢噼里啪啦掉了下来,他拿着表格几乎看不清楚,半天才对好焦距读明白表头,立刻惊悚了:“绝育?为什么要绝育?” “您镇定!”航医生怕他晕了没人签字,立刻抓住他肩膀,“只是以防万一,万一情况不好我必须做绝育手术以保障他的生命!他自己已经签过字了,您也……” 金轩已经木了,刚才在战场上他镇定自若,即使命在旦夕也没有丝毫恐惧,此刻看着手中表格,却有一种世界末日般的恐惧感:“生命危险……他会死吗?不对他说过没事的,他是最好的医生他不会骗我!” “任何手术都是有危险的,准将阁下!”航医一边叫人将巫承赫推进手术室,一边抓着金轩猛晃:“请您赶紧签字吧!” “啪!”一声脆响,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抽在金轩脸上,一只修长细瘦的手抢过航医手中的表格摔在金轩胸口,厉声道:“你要让他死吗?生孩子很重要吗?比他的命还重要吗?!” 沐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的制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显出瘦骨嶙峋的肩胛骨。但他的表情却是又冷峻又强势,比最强的异能者还要强悍:“你脑子坏掉了吗?这种时候不听医生的自己在那里嘟囔些什么?”说着拿起卫兵递给他的水瓶,打开盖子哗一下泼在金轩脸上,“没用的东西!” 金轩被他一个耳光加一瓶冰水,彻底刺激醒了,一角落里打了个冷战,飞快在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扔给航医,将他拨拉得转了个身,抓着他双肩往手术室推去:“快!只要能保住他的生命你怎么做都行,快去!” 金辙终于从底舱赶了上来,跑过来扶住沐的后背,紧张道:“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他脑子有病……你没事吧?你哭什么?” “是汗!”沐掩饰地抹了一把脸,恶狠狠推开他,挺着单薄的脊背往手术室方向走去,“巫承赫要做手术了,情况不妙,我去看看。” “啊?要生了吗?”金辙跟着他走了两步,想起还有无数正事等着自己处理,而金轩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货现在走路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于是只好让特勤跟着他,自己去主控室主持大局。 巫承赫的手术持续时间并不长,手术很简单,分娩加绝育,他自己事先就已经料到了,一切准备就绪,连手术操作过程都写好,只要航医帮他动手就行。 “是个男孩,很强壮,两千四百三十一克,接近自然分娩。”航医很快亲自出来给家属做通报,“如果再多二十克,他连人工子宫都不用进,直接就能在常规条件下下生存……噢还没有说恭喜呢,恭喜您准将,您又作爸爸了,还有您,第一伴侣先生,您又作大伯啦。” “谢谢!”金轩看着人工子宫中的小儿子,半边脸还肿着,咧嘴笑了一下,咝咝咝地吸了口凉气,又问:“上尉呢?他怎么样?” “我的助手在给他做缝合,手术很顺利。”航医先报喜,后报忧,“不过有件事很遗憾,准将,为了挽救他的生命我们给他做了绝育手术。” “……”金轩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微笑起来,“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顿了一下,低声道,“这件事请先不要告诉他,等他好一点,我亲自跟他说。” “好的。”航医点头,“我进去看看他,大概再有一刻钟手术结束,您就可以见他了。” “谢谢。”金轩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目送航医进入手术室,扭头看看靠墙站在门另一边的沐,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谢谢你刚才打醒我,我有点……懵了,他一直跟我说没问题没问题。”结婚这么多年了,面对沐他仍旧有种新女婿见丈母娘的心虚感。 沐哼了一声,道:“他骗你的。” “……”金轩语塞,半天才说,“我现在知道了。” “好好照顾他,别再犯傻了,真是不知所谓。”沐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道,“我上去看看你哥。” “哦。”金轩恭送娘娘离开,就差跪安了。 主控室内,金辙正在听“天槎”副舰队长汇报情况:“所有舰队已经撤回,正在飞往天阙空间港,机甲兵团战损百分之二十七,百分之七十已经撤回各战舰,还有少量在外围流散,都是损伤过重的,我已经派补给舰去打捞和支援了。” “很好。”金辙看完战损明细,松了口气,这么大的战役,百分之二十七的损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不知道远航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汉尼拔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他死了,谁会接他的班?联邦面临的下一场恶仗,将是什么时候? 金辙毕竟年纪大了,经历一场大战,体力有些透支,扶着椅背坐下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再试试接驳‘四分卫’旗舰,探探他们的口风。” “是!“副舰队长领命而去。 沐走进主控室,手按在金辙右肩,揉了揉机械臂与断臂相连的部位,问:“疼吗?” “有点。”金辙摸了摸他的手背,道,“老了……巫承赫呢?” “没事,孩子生出来了,很强壮,金轩在等着送他回主舱休息。”沐脱下他的上衣,检查他机械臂的接驳点,金辙装上义肢才几个月,还没过适应期,剧烈活动很容易引发炎症,伤到筋腱和骨骼。 金辙照他的指使活动关节和指头,告诉他各个部分的感受。沐调整了几个小零件,帮他又穿上衣服,道:“还好,肱骨小结节可能有点损伤,不要紧,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嗯。”外人面前金辙还是很注意形象的,没说什么掉节操的话。这时副舰队长大声道:“总统阁下,‘四分卫’旗舰接通了,他们的负责人要求和您亲自对话。” “哦?”金辙眉头一皱,汉尼拔所坐的救生艇被收回四分卫旗舰,如果他在,哪里又冒出个“负责人”来? 金辙走到主控台前,副舰队长打开全息通讯,蓝光闪过,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总统阁下。”马洛身着远航军制服,表情冷峻,眼神平静,“我是原‘月槎’舰队中尉导航员,马洛·辛普森,现在‘四分卫’旗舰向您致意。” “你好,辛普森中尉。”金辙心中一动,为什么是马洛,汉尼拔呢?还有他为什么自称“原‘月槎’舰队导航员”?“你父亲呢?” 马洛深吸一口气,道:“家父……原远航军统帅汉尼拔·辛普森星将,已于一小时前去世,现在,我代理远航军第一集团军全权事务。” 金辙一愣,虽然他一直盼着汉尼拔死,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非常震撼的。 “家父近期因为狂躁症频发,身体一直抱恙。”马洛声音平静,只有眼神中露出少许悲哀,“‘信天翁’一战,彻底引发了他的终极狂躁,回到‘四分卫’旗舰不久,就逝世了。” “……”金辙沉默了一会儿,道,“请你节哀,中尉。” “谢谢。”马洛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道。“家父临死前,对以前所犯下的错误,非常后悔,对自己分裂人类的行为,非常内疚。遵从他的遗愿,我恳请总统阁下接受远航军的回归,远航军辖下所有舰队,所有星域,都应该重新归入联邦!” 金辙眉梢一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代表联邦政府接受远航军的要求,欢迎回来。”顿了一下,道,“感谢你为联邦做出的一切,孩子。” 马洛眼圈蓦地一红,气息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给金辙敬了个礼,道:“谢谢您,总统。” 金辙微笑颔首。马洛深呼吸,又道:“回归事宜我已与远航军各部负责人商议妥当,所有事务委托给我父亲身前近卫队队长,伊万诺夫上校,稍后他会代表我和我父亲去天阙空间港见您,与国防部长讨论回归细节。” 一丝疑惑在金辙心中升起,他皱了皱眉,问:“那么你呢?既然你父亲临死前让你代理他的一切,为什么你不来天阙空间港见我。” “因为我所在是飞船,‘四分卫’旗舰,已经在反德西特黑洞边缘。”马洛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即将赴死的恐惧,“我们无法摆脱通道的引力,正在一步一步被它拖往另一个宇宙。” “!”金辙大惊,瞳孔倏然收缩,“你们没能及时撤退?” “家父死得极为突然,我……年轻识浅,经验不足,未能及时统领远航军离开通道能量危险区。”马洛道,“所幸只有‘四分卫’舰队受到波及,远航军绝大部分舰队已及时撤离。” 金辙沉默,尽管马洛将一切都说得轻描淡写,他也能猜得到事实真相到底有多么残酷——汉尼拔终极狂躁,回到四分卫后一定六亲不认,见谁杀谁,至于马洛用什么方法让他“逝世”,不想也知道。 汉尼拔死后,远航军四分五裂,马洛太年轻,又一心向着联邦,想要拢住整个远航军,谈何容易?而“四分卫”恰好又离收割者留下的通道太近,等他控制住局面,一切都已经晚了,“四分卫”进入反德西特黑洞危险区,根本没有足够的动力逃逸。 金辙自问是一个非常理性,非常难以被感动的人,但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不到二十三岁的年轻男孩,却有一种喉咙发紧,眼眶发酸的冲动。 他对马洛并不了解,可以说他根本就从没注意过这个不起眼的小中尉,这孩子在他的印象中无非是“汉尼拔的儿子”、“莉莉兹的儿子”、“蓝瑟星将的外孙”,抑或“巫承赫的弟弟”。 这是第一次,他认真地把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来重视。 “我很抱歉,孩子。”金辙艰难地说,“我立刻叫军部的舰船科学家和你联系,也许他们能给你一些技术方面的建议。” “谢谢您,总统。”马洛显然已经接受现实,微微一笑,道,“您不必为我们担忧,我们……我们的舰队是宇宙级舰队,有曲率飞行的经验,设备和动力也许能应付这次突发事件。就算我们度不过这一关,您也不必为我们感到难过,人固有一死,能够回归联邦,以联邦舰队的名义死去,我们非常欣慰。”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们即将进入通道,通讯随时可能中断,总统,我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我请求您任命‘四分卫’舰队为人类跨宇宙远航舰队。”马洛冰蓝色的眸子像星辰一般闪闪发亮,语气没有一分自怨自艾,只有坚定与希望,“如果我们能安全飞过通道,进入另一个宇宙,我请求您允许我们作为人类的使者,为其他智慧生命带去问候。我们将以人类的名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与其他生命建立联系。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能回到这个宇宙,我们还是人类,我们永远属于敦克尔联邦。” 金辙看着他年轻的,英气勃勃的面孔,忍着发酸的眼眶,郑重点头:“我以敦克尔联邦总统的名义,认命远航军‘四分卫’舰队为人类跨宇宙远航舰队,马洛·辛普森星将为舰队长,代表人类飞往其他宇宙,与其他智慧生命建立联系,以全人类的名义,为他们带去问候!” 全息通讯闪了一下,画面变得模糊不清,马洛的影像在那头深深吸气,昂首挺胸,给金辙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我,马洛·辛普森,绝不辱命!” 金辙立正,挺直腰背,给他还了一个军礼,放下左手,含泪道,“祝你们一路顺风,孩子。” “祝您健康愉快,总统阁下。”马洛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祝人类永远和平统一……”话音未落,他的声音消失在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中,模糊的影像闪烁了一下,跟着也消失了。 “四分卫”被彻底吸入了收割者留下的通道,消失在了这个宇宙当中。 一片静谧,“天槎”旗舰所有的人都看着马洛消失的方向,忽然,一名军官举起右手敬了个军礼,紧接着,其他人也举起了右手。 金辙和他们一样,出神地看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全息控制台,沐站在他的身边,默默无语。 主舱里,麻醉中的巫承赫被送回了卧室,刚刚出生的小豌豆漂浮在人工子宫当中,悠哉悠哉地翻了个筋斗,将大脚趾塞进了自己嘴里,大眼睛在单薄的眼皮下骨碌骨碌转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床头的全息相框里,滚动播放着双胞胎的动态照片,金轩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巫承赫的右手。一家人终于以各种方式团聚在了一起,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将脸颊埋在伴侣掌心。 曲率推进,联邦舰队往天阙空间港飞去,另一个方向,劫后余生的远航军舰队,正飞往加百列军港。 背叛、回归、死亡、新生、奴役、自由…… 从未有一个种族,能像人类这样,丰富而矛盾,自私而慷慨,脆弱,却无比坚强。 桃兒是好騷年!本书由【桃兒】整理!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