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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吼声与哭声戛然而止,一男一女齐刷刷地看向林景兰。林景兰一愣,这……他们都是什么打扮啊…… 男人一身蓝色工作服,林景兰只在几十年前的资料片里见过这种衣服,女人一件大红色的褂子,松松垮垮,没有丝毫样式可言,更像是自己手工缝的。 林景兰硬着头皮叫到,“爸,妈,我饿了。” 父亲林山冷哼一声,“不让你复读就不吃饭?看看咱俩谁拧得过谁。你要是不答应和秦科长家小子处对象,我也不让你吃饭了!” 母亲周惠眼圈一红,又掉下眼泪,一副不敢反驳林父的样子。 林景兰怒火上涌,原主因为绝食都死了,如今芯子里已经换成了她,林山竟然还不让她吃饭,除非她先答应和那个什么秦科长的儿子处对象。 不过看了眼虎背熊腰的林山,又看了眼娇小的自己,和一旁只会哭的周惠,林景兰强压下怒火。她现在还什么都不了解,激化矛盾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爸,先让我吃口东西,我刚才都饿晕了。”林景兰强迫自己用最和缓温柔的声音。 林山重重哼了一声,算是允许。周惠见状连忙去厨房端了一碗粥、一个馒头和一小碟酱菜出来。林景兰垂下眼帘,掩住其中的惊异,这家到底是有多穷? 不过很快她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墙上挂着的年历上,赫然写着—— 1980年7月! 1980年! 林景兰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1980年……改革开放刚刚进行两年,恢复高考也不过就是三年前的事。 这个年代与她穿越前生活的二十一世纪相比贫穷落后、积弊良多,但也正是充满变革、充满机遇的年代! 林景兰一时间想到了太多,她听说过太多人在这个年代掘到了第一桶金,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股票、国债、期货……敢于下海的人赚出过亿的身价。 不过林景兰只激动了一瞬,又迅速失落起来,这些……她都完全不懂啊。 林景兰狼吞虎咽地吃完并不可口的饭,大脑依旧在急速运转。她懂什么,她会什么……她只会做科研啊! 上一世……她从大学开始就选择了能源专业,大学四年,硕博连读五年,她都在学习基础课程,完成科研训练,总算摸到了科研的门路,毕业在即,准备再出国镀两年金,回国后争取留在国内一流大学任教的她,不过一次通宵实验,就穿越到了1980年。 林景兰灵光一闪。科研!这条路在1980年未必走不通!不,不仅可以走通,或许她可以走出一条金光大道来。 林景兰浑身的血沸腾起来。 刚刚恢复高考三年,中国的科技停滞了几十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如今国家渐渐找到正确的路线,重视知识、重视人才、重视科技,这样的观念已经形成,并且会越来越明晰。而工科更是重中之重,农业、工业、军事,哪一样都离不开工科。她原先的专业能源,更是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愣什么神儿呢,吃完了赶紧去收拾收拾自己,下午去找一趟秦家那小子,别想考大学那种不可能的事儿了!”林山粗声粗气道。 林景兰一惊,思绪顿时从天上摔到地下。科研个屁啊……她现在可是连大学都没考上呢。 而且如今看来,林山一副誓死也不会让她考大学的样子。 1980年考上大学,也不知道难不难?高校还没有扩招,应该是很难的吧?林景兰再没有历史知识,也知道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金贵非常。 林景兰一阵头疼,林山却还在念叨,“还不快去洗把脸,打扮打扮!”林景兰匆匆道了一句,“我回屋收拾收拾。”便钻回了自己的屋子。 林景兰看着破旧的书桌上堆着的一摞摞高高的书本和纸张,开始梳理原主的记忆。原主家住青山镇。父亲林山是一个青山钢铁厂的普通工人,专横、脾气差、重男轻女,因为周惠只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而多有不满,夫妻间、父女间感情都不好。母亲周惠是家庭妇女,性格懦弱,丝毫不敢反抗丈夫。 而原主自己,在青山一中读高中,学习成绩在同学中还算是上等,也十分刻苦用功,但因为能考上大学的人数实在太少,从而两次落榜。 青山一中已经是青山镇最好的高中了,林景兰打定主意,她还要去青山一中接着复读。 如今的情势,看起来不可能说动林山同意让她复读。那么想要复读的话,就得另寻出路了。 林景兰拼命思索,有谁能帮上她的忙。父母指望不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已经去世,至于叔叔、姑姑、舅舅、姨姨之类的亲戚,林景兰在脑中一个个搜索他们的性格,又一个个划去。 至于老师……原主也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而且现在的老师生活也都十分拮据,根本不可能出钱资助学生复读一年。 蓦地,林景兰猛一抬头,想到一个法子。 虽说不一定可行,但总得全力一试。 林景兰想到了主意,就翻开书桌上的书,打算看看八十年代的课本是什么样子。 【触发条件完全……学霸系统开启中……】 林景兰一惊,声音是直接在她脑中响起的。 【学霸系统开启成功!】 林景兰试着和脑中的声音交流,“你是谁?” 【本系统根据宿主最强烈的意愿而形成,为宿主量身打造,贴心服务。经系统检测,发现宿主的最大愿望为做科研!所以本系统为学霸系统。】 林景兰:=口= 谁最大的愿望是做科研了……等等如果系统捕捉的是自她穿越后的所思所想那这么误会也正常……可是她不知道会有这么个系统啊! 要是她知道,她一定不停地想,种下十块钱,长出一百块钱,种下一百块钱,长出一千块钱…… 但是事已如此,林景兰只能叹口气,“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我存有宿主曾经看过的所有书籍、文献与其他学术资料,宿主可随时调出查阅。我还可以提供一个空间,宿主可进入此空间学霸,空间中的时间是停滞的,就是说宿主进入空间是哪一刻,出空间时还是哪一刻。】 林景兰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话,她平白多出许多时间! 真是太珍贵了…… 【另外,宿主可以在空间内用意识增添各种东西,只要宿主的意识足够具体详细,空间任由宿主布置。】 林景兰又是一阵狂喜,可以用意识来布置空间,这意味着她可以在空间里不用任何材料就能搭建起自己的实验台,甚至是实验室! 捡到这样的系统,她真是赚大了…… 林景兰早已经忘记刚才没能拥有一个生钱的系统的怨念。毕竟科研是她真正喜欢的事情,而这个系统绝对会让她如虎添翼,甚至更夸张。 而1980年……这是最坏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 “磨蹭多半天了,还不出来。收拾好了赶紧去找秦家小子!”林山的吼声打断了林景兰的思绪。 林景兰迅速地梳好头发,应道,“马上!我就去见秦家……哥哥。” 擦……那个秦家小子叫什么来着…… 先叫他一声哥哥,她会连本带利收回来的。   ☆、第2章 入学 “景兰,去年我就让我爸去找你爸说咱俩相对象儿的事儿,结果你一直在学校,都不肯见我。”秦科长的儿子秦钊搓着手笑眯眯地说,一个劲儿往林景兰身边凑。 林景兰无数次微微侧开身子,避开秦钊肆意地在她胸脯和腰肢上打量的目光。 她毫不费力地抓住了秦钊一个完全可以利用的缺点——好色。只是站在他身边实在不舒服,还是速战速决吧。 “我得回家了。”林景兰说。 秦钊顿时目瞪口呆,两个人见面还不到一刻钟啊! 林景兰无视秦钊的再三挽留,不断强调,“我爸管我管的特别严,只让我出门半个小时,要是我回家晚了,他下次肯定再也不让我出来了。” “之前我爸就把我锁在屋子里好几天呢,要是我今天没按时回家,他肯定还会接着锁我。”林景兰毫无心理负担地说。 秦钊闻言,只能让林景兰回家,毕竟他可不想之后林景兰都不能出来见他,而且林景兰提到的林父毕竟是长辈,他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 林景兰隔天又如法炮制地和秦钊见了十分钟的面,临走时叹口气,“我也没办法,我爸管我管的太严,原先在学校里复读的时候,还能天天溜出学校,逛逛街吃个饭什么的,现在天天都被我爸关在屋子里。” 林景兰说了一声明天见,就在秦钊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下,急急忙忙地跑回家了。 第二天两人再见面,秦钊立马开始打探,“景兰你念书不是不错嘛,怎么不再复读一年?说不准明年就考上了呢。” 林景兰叹口气,“我也想啊,可是我爸死活不让,不给我出学费,我不吃不喝来逼他,他也不肯出钱。” “那要是你有钱的话,你还接着复读吗?”秦钊追问。 “当然会啦!可我怎么会有钱。”林景兰语调上扬,但很快又低落下去。 “复读应该很累吧,我怎么听你前两天说,还有空溜出学校逛街吃饭什么的?”秦钊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景兰心中一笑,秦钊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她当然要给他想要的答案,“就是因为很累才要溜出来啊。每天做题做题,再不溜出来玩儿一玩儿脑子都学傻了。” 秦钊刷的一下从兜里掏出两张五十块钱,塞到林景兰手里,“你先拿着去交学费,复读是好事,你再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秦钊说的义正言辞,心中想的却是,林景兰在家被林父看得死死的,要是去复读的话,可就自由多了,能天天从学校里溜出来。而且她这样能考上大学才怪,他虽然没考过大学,但也知道大学有多难考,多少人废寝忘食地复习都考不上,她天天溜出来玩儿的能考上才怪了。 林景兰现在对他不冷不热的,但他实在喜欢林景兰的小模样,一个背影就能勾的他心里痒痒的。林景兰花他的钱复读一年,再考不上大学,倒时候一定就是他的人了,而且她复读的一年里估计两人可以每天在一起呆上几个小时,她很快就能被自己拿下。 秦钊觉得简直再划算不过。 林景兰低头看见手里的钱,吓了一跳的样子,连忙推脱,“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狠狠推脱了十来个回合。林景兰才露出犹豫之色,“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你放心。”秦钊看林景兰态度坚决,本来已经认为林景兰不会答应用他的钱复读,很是失落,现在又觉得有戏。 “这是我自己偷偷存下来的钱,我爸妈都不知道我有。”秦钊连忙说。 林景兰又犹豫了好半天,才勉强将钱收起来,“这钱算是你借给我的,我一有了钱,立马还给你。” “你不用还我。”秦钊说。 “那这钱我不能要。”林景兰连忙将钱往秦钊手里塞,一副要将烫手山芋扔出去的样子。 秦钊后悔死了,他干嘛多这一句话,又赶紧说,“是我借你的,回头你还给我。” 看着林景兰将钱收下,秦钊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来你家找你,你就和你爸说,咱俩要去逛街,然后我送你去学校,这样你爸就不会知道了。”秦钊郑重叮嘱。 “对了!”秦钊一拍脑门,又塞了一叠纸片儿给林景兰。林景兰一愣,仔细看才知道是粮票,心中庆幸秦钊主动给她了,要不然她自己可想不到这个。 “谢谢,我会很快还钱给你的。”林景兰说。借秦钊的钱她会尽快归还,也会尽快同他说清楚的,倘若在她还钱之前,秦钊因为借给他钱被他秦科长或者林山教训,那就当做是她教训秦钊不老实的一双眼睛了。 . 青山一中的招生还没有结束,学校门口摆了一溜儿桌子,秦钊陪着林景兰走进去报名。招生的老师抬起头,“今年高考多少分?” “275。”林景兰回答。 招生老师说,“你这个分数进不了复读班,青山一中复读班得300分以上的才行。” 林景兰一愣,没想到突然节外生枝,心思一转,对招生老师说,“那能不能把我插|进高三的班里?” 招生老师皱眉,“你不如再考虑一下,你这个分数复读班不接受,是因为再复读一年考上的可能性也不大,进复读班都这样,进高三班更不行。” 高三的班里每年考过专科线的人顶多有一两个,学生们都得再进复读班读一年,最好的老师也都集中在复读班,考大学这么难,几乎默认高中读三年再加上复读一年。 秦钊也很着急,“老师,就让她进高三班吧。”进了高三班更好,更不可能考上大学了。 招生老师看了一眼秦钊,“你今年高考多少分?” 秦钊连连摇头,“不不,我是陪她来的。” 招生老师的眼睛在林景兰与秦钊之间一扫,心中想到原来是对象陪着来的,脸上的鄙视之色更明显。 林景兰说了几句好话,招生老师才让她填写了一个表格,同意把她插|进高三班里。两人刚转身离开,招生老师就在身后小声嘟囔,“哼,她要是能考上大学,才见鬼了呢。” 林景兰好不容易打发了秦钊回去,找到她的宿舍,一推开宿舍门,林景兰就皱了眉头,一间不大的屋子里,五张上下铺,足足住了十个人。九张床上都有铺盖,她只能将东西放在最靠门的那张空着的上铺上。 林景兰咬牙,忍!不就忍上一年么。 不过真的住了一晚后,林景兰发现,倒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熬。虽没有空调,晚上阵阵凉风从纱窗里吹进来,也不显燥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1980年的夏天比几十年后凉快不少。 屋里的妹子们都是勤快又爱干净的,老旧的屋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每天早上大家轮流扫地擦地,每天两个人将宿舍里的开水都打好晾凉。 宿舍门后面就贴着搞卫生和打水的轮值表,林景兰自觉地将自己的名字添上去。 那九个妹子都是高一高二已经一起住了两年的,突然搬进来一个林景兰,对她倒是客气,但也没多熟络。林景兰很是满足,这样足够了。 有人好奇地打听林景兰怎么突然搬进高三的宿舍,是不是转学来的,林景兰毫不遮掩地说,“我是复读的,分数不够进复读班,招生老师就让我进高三的班。” “那你进了高三几班?我是三班的,她们四个是一班的,她们五个是二班的。”叫赵玉梅的妹子伸手为林景兰指。 “还不知道呢。”林景兰摇头。 赵玉梅叹气,“你要是能来三班就好了,咱们宿舍就我一个三班的。” 林景兰抿嘴笑,赵玉梅倒是挺自来熟的,“好,那我也盼着能去三班和你作伴儿。” 两日后开课时,林景兰得知自己竟然真的被分到了三班。赵玉梅知道后看起来特别高兴,抓着林景兰的手一个劲儿的晃。 老师夹着课本进来时,林景兰发现进来的竟然是那天见过面的招生老师,心中感慨倒是挺巧的。林景兰和赵玉梅同桌,赵玉梅凑到林景兰耳朵边小声说,“这就是班主任,李老师,教数学的。” 林景兰点头,却见李老师的眼神直直地朝他扫过来。林景兰清楚地看清李老师眼中的厌恶之色,感觉很奇怪,她不过在招生的时候见过他一面,没招惹过他吧? 至于李老师,他心里正不痛快,招生的时候依着往年的例子招了林景兰进来,哪知道校长今年仔细地看了新生登记表,拿着林景兰的表格,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说林景兰这样明摆着再复读一年也考不上的学生,就不该招进来拉低录取率。 李老师冤枉的很,明明往年都是这么做的,能考上大学的才有几个人?要是只收能考上大学的学生,老师们哪里还有学生教?学校哪里还有学费收? 李老师低声下气地和校长商量,要不然就不招收林景兰,再让她回家。谁知赵校长又骂他,说这样出尔反尔有损学校声誉,硬将林景兰和他招进来的另外几个低分的学生都塞进了他的三班,还说要是明年高考三班要是录取率低,他就别指望评优了。 李老师不敢对校长怎样,如今心里可是恨死了林景兰。 “王毅,”李老师叫他的数学课代表,“你去我办公桌上把卷子抱过来,开学第一堂课测验。” 王毅噔噔地跑出去,教室里翻书声顿时哗啦啦的响成一片。 林景兰心中惊讶,身边的同学听到要测验竟然没有哀嚎,要知道几十年后她读中学的时候,每次听老师说要测验,同学们的哀嚎声能把房顶都掀起来。 李老师眼睛扫过教室里连忙翻书翻笔记的同学,又看到桌面空空、神游天外的林景兰,皱起眉头,朝着她的方向使劲咳嗽一声,可惜林景兰毫无所觉。   ☆、第3章 作弊 粗糙的纸张上印着手写的字迹,用力一蹭就沾上一手的油墨。林景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卷子,不由得翻来覆去多看了两眼,又将题目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李老师目光扫过奋笔疾书的同学们,定格在尚未动笔的林景兰身上,皱起眉头,难道她一道题都不会? 林景兰将卷子上的题看过一遍后,微微一笑。卷子上没有几十年后常见的选择填空,而是一共九道大题,关键是每道大题的类型都和今年高考卷子上的对应。 而她前两天进行的复习,就是按照原主参加高考的记忆,将高考的九道大题涉及到的知识点依次复习了一遍! 这样一来,这次测验她可是占了大便宜。林景兰静下心来,钢笔开始在草稿纸和卷子上飞快地写着。 第一道,将一个多项式分别在有理数范围、实数范围、复数范围内分解因式。林景兰用时五分钟答完。 第二道,一道简单的几何证明题,林景兰用时三分钟。 第三道,一道更简单的解析几何,林景兰用时三分钟。 接下来是立体几何、函数、三角函数……林景兰都答的很顺畅。又轻松地答完一道抛物线的题,林景兰翻过卷子,才惊讶地发现她已经答完所有的题目。 林景兰看看手表,开考四十五分钟她已经完全答完了——考试时间是两个小时。 仔细检查三遍之后,终于挨到两个小时,李老师开始收卷。 班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我这道题还差一半儿,我会写可惜来不及了!”“唉,我最后三道题一个字儿都没写,前面还有两道写了半截的。” “数学本来就根本写不完嘛!”赵玉梅也附和。 林景兰震惊不已,她们竟然都没有答完? 她四十五分钟就答完的卷子,大家两个小时都没答完? 赵玉梅碰碰林景兰,“我看你一直在写,还差几道题?”林景兰只好含混道,“差的不多。” 她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了吧…… . 李老师一边批改卷子一边叹气,“都答的太少了,空四道题的、五道题的……答了的也很多都不对。估计没几个及格的。” 批改到一份卷子,李老师诧异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前三题竟然都对了……前六题竟然也都对了……”哗啦一声翻到下一页,李老师瞪大眼睛,“最后三道题也都写了!” 李老师赶紧往下看。第七题,对了…… 第八题,也对了…… 李老师激动的双手发抖,先扫了一眼第九题的结果,结果对!再回过头看解题过程,过程也对! 一共九道大题,全都答对了! 怎么可能! 李老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班里有了数学这么好的学生? 他手忙脚乱地把卷子第一页找出来,抬眼看最上面的姓名,姓名一栏工工整整地写着—— 林景兰。 一盆冰水哗啦一声浇到李老师燃烧着的心脏上,李老师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将手中的红笔使劲一摔,“好个林景兰,竟敢作弊!” 李老师一把抓起林景兰的卷子,往教室大步走去,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烧成灰烬,本来以为发现了一个数学天才,结果竟是一个作弊的! 林景兰今年高考每一科的分数他可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她高考数学才考了30分!现在高考结束还不到一个月,一样难度的卷子,她怎么可能考出满分? 李老师咣当一声踹开教室门,低头自习的同学们纷纷诧异地抬头看向李老师。李老师大步迈到林景兰面前,将她的卷子哗啦一声撕成两半,“成绩差不要紧,没想到你人品也有问题!” 原本极安静的教室,轰的一下议论声四起。 事发突然,林景兰在李老师走向她、撕卷子的时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听到李老师的话心中一凛,人品有问题无论在哪个年代都不是小事儿。 “请问老师凭什么说我人品有问题?我自认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林景兰不疾不徐地说,语气中没有丝毫慌乱,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班同学听清楚。 李老师没想到林景兰竟然不承认,将撕成两半的卷子往桌上一拍,“你考试作弊!还敢说自己没有人品问题?” 林景兰一颗心彻底落到肚子里,考试作弊这件事她没做,她绝对不会让这个污名落在自己头上。 “我没有作弊。”林景兰拔高声音,“而且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误会我考试作弊?” “你这份卷子多少分?100!半个多月前高考数学你考30分,今天就能考100?抄也不知道抄个可信一点的分数!”李老师怒吼。 林景兰皱眉,虽然她一下子分数上涨这么多,的确令人诧异。但李老师直接认定分高就是作弊,真是强盗逻辑。 “李老师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作弊?”林景兰问到。 “证据?”李老师用力拍了一下撕成两半的试卷,“这就是证据!” 林景兰有些恼火,简直是鸡同鸭讲,她强迫自己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您说我考一百分是抄来的,那么我抄的谁的?班里还有谁考了一百分?或者考试的时候有谁看见我抄袭了,也可以作为证人。” 林景兰看着李老师有些愣怔的神色,心中了然,“班里并没有其他人考一百分吧,那就证明我的满分根本不可能是抄的。” 李老师回过神来,“班上是没有人考一百分,你当然没有抄同学的,你抄的是正确答案……”李老师话一出口,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对!你抄的是我提前印出来的正确答案,答案就在我办公桌上放着,办公室随便同学们进出,你想拿到答案太容易了……” 林景兰不耐烦地打断李老师,“证据。您说我抄了您办公桌上的正确答案,那么有哪个老师或者同学看见我拿了正确答案,或者现在从我这里搜出正确答案,都算是证据确凿。但是没有证据的话,您就不能诬赖人。” 李老师根本听不进林景兰的话,“你现在就跟我去校长办公室。考试作弊的学生青山一中不要。学校会开除你的,还得记过!” 林景兰真正发怒了,“现在明明是你在诬赖我!” “你说我作弊,就应该找出我作弊的证据来,否则就是诬赖!” “本来我不必理会你,反正我没有作弊,你根本不可能找出证据。但如今看来,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单论身份自然是你更令人信服。” 林景兰在教室中环视一圈,“而且我看同学们心中也充满疑虑,那我就退一步,浪费一些时间,在众人面前自证清白。” 林景兰转向李老师,“您要是觉得需要请哪些老师甚至校长来评判的话,现在尽管去请。”林景兰勾起唇角,“不过我真诚地建议您,最好还是不要请他们来了。因为我证明自己没有作弊的同时——” “也证明了你在诬赖学生。” “倒时候人品有问题的,可就不是我,而是你。” 林景兰不理会愣住的李老师,拿起被撕成两半的卷子,走上讲台,朗声说道,“我林景兰,现在当着李老师与全班同学的面,证明我没有考试作弊。” “现在正是自习课的时间,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不但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而且会帮大家节省时间。” “我接下来一个小时讲的东西,大家要是听懂了,我估计可以为每个人节省下来至少一到两个月的复习时间。” 林景兰冲呆立着的李老师微笑,“李老师,您要是不去请其他老师或者校长的话,我现在开始了?” 林景兰转身在黑板上写字,黑板上出现一溜漂亮流畅的板书,她边写边说到,“第一题分解因式很基础,最重要的是掌握有理数、实数与复数范围的概念,以及分解因式的常规步骤……”   ☆、第4章 打赌 “考试的九道题,我都讲完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林景兰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站在讲台上问道。 教室里一片寂静。 两分钟后,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掌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林景兰见同学们一直不停地鼓掌,朝大家绽开一个笑容,轻轻鞠了一躬,示意大家停下,拿起抹布准备将满满一黑板的板书擦掉。 “请你先不要擦!”有同学喊道,“等我们记一下笔记。” 喊出声的同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不由自主地用上了请字,语气也十分恭敬。 同学们纷纷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掏出笔记本,飞一般地将林景兰的板书一字不落的抄下来。 林景兰讲题之前说能帮他们节省一到两个月的复习时间,每个人心中都嗤之以鼻,但现在他们心中只剩下无法言喻的震撼与激动,林景兰方才讲解的知识与方法,岂止能帮他们节省一两个月?或许三个月都不止! 他们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前脑中一团浆糊的三角函数、抛物线等等,被林景兰这么一梳理,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楚明白。 在林景兰上讲台讲卷子之前,其实他们心中都觉得林景兰一定是抄了标准答案的,毕竟和高考同等难度的数学试卷,及格都不容易,怎么可能有人考满分? 但现在没有一个人对林景兰有丝毫怀疑,能把一道道题目讲解地这么清晰,考试能拿到满分绝对不是抄的! 平常李老师讲题讲得含含糊糊,很多地方根本讲不清楚,刨根究底的学生早就发现李老师讲不清楚的地方,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学校里的老师经常一起讨论一起备课,李老师不明白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学校里的数学老师都不明白。学生们以往也没什么想法,毕竟刚刚恢复高考,这些文化课老师们也都是刚捡起来,大家都在摸索,一步步走得磕磕绊绊。 但是今天实在让他们惊掉了下巴。林景兰一个复读生,竟然有这等本事。 一时间,几乎每个同学脑中闪过的都是同样的想法——要是林景兰肯帮我讲数学题,那我在数学考试中超过旁人几十分根本不是问题!而数学高上几十分,就意味着一只脚踏进大学的门槛!一时间,全班同学看向林景兰的目光都灼热起来。 林景兰在这样的目光中走回自己的座位,被一道道目光盯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心中纳闷,不明白怎么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狼盯着肉一样。 赵玉梅等林景兰坐下后,小心翼翼地一下下碰着林景兰的手,“以后我要是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来问你吗?”一双眼睛眨呀眨地看着林景兰。 看到林景兰点头后,赵玉梅眼睛顿时亮了,笑得眉眼弯弯,“你可真好!” 林景兰这才明白,刚才同学们一个个饿狼一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大概都想让她帮忙讲数学题吧。 林景兰有些头疼,帮上一两个人还行,全班的人她怕是无能为力,毕竟她也要准备高考。旁人可能知识底子不如她,但旁人能考够大专分数线就欢天喜地,能考够本科分数线就欣喜若狂,她可能水平是比旁人高一些,但她的目标也同样高——她要考上清华大学。 几十年来,国内最顶尖的两所学府,就是清华与北大。而她想继续自己前世的能源专业,那么显然要选择工科发展更好的清华。 林景兰深吸一口气,深觉自己任重道远,看向满怀希冀地望着她的赵玉梅,下意识的反握住她放在一旁的手,“一起加油。” 赵玉梅脸刷得一下就红了,磕巴道,“加……加油,你要是哪科有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赵玉梅心想,她语文英语还算不错,林景兰数学这么厉害,却还要复读,一定是偏科得十分厉害吧? 林景兰看着紧张青涩的赵玉梅,不禁感慨青春真好,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一样年轻,心中一下子轻快起来,冲着赵玉梅笑道,“好,我们互相帮助。” 赵玉梅重重点头,林景兰数学这么好,肯帮她讲题,她占了大便宜。她也得在其他科目上全力帮助林景兰才行。 . 李老师回过神的时间比同学们慢上一刻钟。直到现在,他还晕晕乎乎得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可是黑板上尚未擦去的板书,和同学们齐齐看向林景兰的灼热眼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刚才他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景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走上讲台,将卷子上的每一道题目都讲解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有好几种方法是他这个老师都不曾见过的。 他恍惚着想起来,林景兰之所以要讲题,是为了证明她考试没有作弊。 李老师如今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认,林景兰的确不是抄的。但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月前高考数学才三十分的林景兰,一个月后数学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他甚至不得不承认,林景兰的数学水平远远高于他。 可是这怎么可能! 李老师清清嗓子,“林同学讲得不错,说明这几道题确实掌握了。但这并不能作为你考试没有抄答案的证据。” “毕竟你也有可能是先拿到标准答案,再照着答案将这些题目弄清楚、背下来的。”李老师大声说,似乎声音越大他就越占理一般。 林景兰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老师,然后噗嗤一声笑了,“我本来没打算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打算让李老师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一句我没有作弊,再向我道歉就可以了。” “可如今看来,李老师依旧不肯相信我没有作弊,不愿意还我一个清白。” 李老师不愿意在学生面前丢脸,只好硬撑着,坚持林景兰方才的举动不能证明她没有作弊。 林景兰沉吟片刻,“既然李老师觉得这还证明不了我的清白,那我只好再想个办法——” “这样,要是在之后接连三次的数学考试中,我都拿到满分,这样总可以证明我有真本事,不会作弊了吧?”林景兰笑吟吟地看着李老师说。 林景兰声音极轻的一句话,在班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接连三次数学考试都拿满分!这是何等的底气,何等的魄力! 李老师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不过他仔细一想,接连三次考试都考满分,根本不可能实现。毕竟考试题目由他来出,倒时候出的难一点,找一些比高考难度更难的题目,他就不信林景兰还能考满分。 而且林景兰实在狂傲,一开口就是接连三次考试。要是她只赌之后的一次考试,他或许还要犹豫一下,但三次都是由他来出题的考试,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要是能让林景兰连着拿到三次满分那就见鬼了! 李老师刚要点头,就又听林景兰说,“您别忙着答应。我先说清楚,要是我连着三次考满分,您就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我道歉,如何?” “而且现在就找校长来做个公证人。” 李老师一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一个学生道歉,实在是太丢脸了,这让他以后怎么在学校里做人? 不过他又想到,反正是不会发生的事情,他担心什么?他明明已经想清楚了,他绝对不可能再让林景兰连着考三次满分。 “好!我答应。”李老师底气十足地说,“不过要是你输了,那就按照你考试作弊来处置。开除!记过!” 李老师心中对林景兰有着深深的恨意。 当初因为招收她入学,就害的他被校长骂了一顿,校长又因此将几个复读生都分到他的班里来,还说他的班上高考成绩要是不如其他班,就会影响他评职称。 如今林景兰又两次三番让他在学生面前下不了台。 李老师打定主意,趁着这次机会开除林景兰! 李老师眯起眼睛打量林景兰,“怎么样?要是你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把校长叫过来做公证。” 赵玉梅在桌子下面使劲拉林景兰的衣角。林景兰心中一暖,赵玉梅是在劝她,怕她一时冲动,最后闹得被开除记过的下场。 不过她可不是一时冲动。 林景兰笑着点头,“恩,我答应了。去吧。” 李老师恨恨地转身出门,听到背后林景兰轻飘飘的声音,“不过接下来的三次考试,李老师您可把标准答案牢牢地看好了,别等我考了满分后——” 林景兰轻笑一声,留下人人都明白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尽。   ☆、第5章 空间 三次考试满分,乍一听来很是狂妄,但这是林景兰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是现在的高考题,以及她穿越来后见过的所有的练习题、模拟题,都和几十年后的数学题有很大区别——没有特意设置陷阱,不会拐太多弯,也不会用很大的计算量来作为障碍——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数学题就是对知识纯粹地考察,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这一点倒是更像前世她读本科和研究生时候的考试题。而她有信心将知识点都掌握。 二是她早就看出李老师对他有成见。在她清清楚楚地将考试题都讲解了一遍后,李老师仍旧不肯为她正名,依旧说她可能提前偷走答案,才考得满分。她绝不能背着这个“可能作弊”的污名。 三是她倘若说再考一次满分,李老师未必会答应和她打赌。索性一下子赌上三次。她要专心备考,李老师要是一直找她麻烦,也会影响她,干脆一次解决,将李老师的气焰彻底压下去,求一个清净。 还有最重要的第四点—— 她能不能解决好从秦钊那里骗钱,以及从家里偷着跑出来上学的后顾之忧,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复读高考,或许还要靠这三次数学考试。 如今赌局已经开始,林景兰要做的就是专心复习。能借着这个赌局再激发一下自己的学习热情倒也不错,林景兰心想。 到了晚上,林景兰躺在宿舍床上,同宿舍的妹子睡前叽叽喳喳的聊着天,“今天我刚读到一首诗,写得特别美。” “什么诗?”其他妹子纷纷追问道,而林景兰集中精神进入系统空间。 系统空间最初只是很大很大的一间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林景兰记得系统说过的,她可以用精神在空间中打造任何东西,只要她能想象的足够具体。她试着在空间里创造了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于是现在的空间,就变成了空荡荡的大房间里,有一副桌椅。 林景兰坐在桌椅上,从系统中调取她前世高中时候的数学课本、笔记、练习册还有试卷。林景兰让系统在空间中将这些资料都具体化,于是书桌上便出现了小山一般的卷子。 林景兰惊讶不已,原来她高中时做过的卷子有这么多啊…… 时间宝贵,林景兰翻开课本,拿出笔记本,开始梳理各个知识点。将高中三年的知识点全都梳理完一遍之后,林景兰惊觉竟然过去了四个小时。 意识从空间中出来,重新回到躺在床上的身体中,四周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耳中,让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呆了四个小时的林景兰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到底是什么诗啊?”妹子们依旧在追问。 林景兰根本没听同宿舍的妹子们在聊什么,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续集中精力四个小时,这根本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前世无论是高三备考,还是读博士赶论文的时候,她最多也就能集中精力二十分钟。这还是她用番茄钟训练后的结果。因为干扰实在是太多了。前世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手边,不自觉地就时不时刷一下微博,回两条短信,同一个学习室的同学互相说上两句话…… 而现在的系统空间里,没有任何的诱惑与干扰,身在其中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而且她这精力完全集中的四个小时,根本就是多出来的! 林景兰心中激动不已,她进入空间前,宿舍的妹子在追问是什么诗,她从空间专心学习了四个小时出来后,她们依旧在追问。 旁人的时间正按部就班地流逝,而她生生地从其中多偷出来四个小时! 林景兰在床上翻滚,这种感觉太棒了。 魏颖等宿舍里的妹子追问半天后,才缓缓道来,“如果我能把心托在掌上,像红红的草莓,托在厚厚的绿叶上——” 宿舍里的妹子渐渐安静下来,等到魏颖将整首诗念完,才小心翼翼地夸奖,“真的好美。”“好别出心裁。” 魏颖脸上满是笑意,眼神依次扫过宿舍的妹子们,见到毫无反应的林景兰,眉头微蹙,“林景兰,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林景兰从偷得四个小时的爽感中回过神来,“啊?” “我不懂诗歌。”林景兰说,她根本没听见魏颖方才念了什么。 赵玉梅连忙说,“术业有专攻嘛,景兰数学那么厉害,文学上差一点也正常。” 林景兰以为赵玉梅只是在为她圆场,感激地朝她笑了笑,没注意到宿舍里所有妹子了然的眼神,以及大家一起扣在她头上的戳:偏科严重!文科不好! . 语文老师名叫孟菡,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瘦削清秀。明明是厚厚一沓卷子,在她怀中抱着都为她更添上几分书卷气,对着同学们轻声细语道,“开学测试的卷子印出来了,我们这堂课测试。” 孟老师继续说,“这次测试模仿的高考难度和题量,高三所有班统一进行,大家认真对待,回头看看自己在年级里到底是什么水平。” 又是哗哗的翻书声响起,赵玉梅在林景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完蛋了,隔了一个假期,背过的又都忘了。” 林景兰也眉头紧皱,她一直都在复习数学,语文根本没有复习过。赵玉梅不过是隔了一个假期,而她是隔了将近九年,那些背诵的东西能记住才见鬼了!而且相隔几十年,教材大纲上要求背诵的内容肯定有不小的差别。 能从系统里调出来的必须是她曾经看过的资料,八十年代的课本显然是没办法从系统里调出来的,她也没办法靠系统这个金手指来作弊。试卷已经发下来了,林景兰咬牙切齿地把课本收到抽屉里,安慰自己大不了不及格,就当做人生新体验了! 不过拿到卷子之后,林景兰匆匆看下去,惊讶地发现……大概还好? 死记硬背的题目不多,整张卷子考察的都是十分基本的语文能力。林景兰浏览完一遍,对这张卷子的难度心中有数,大概还及不上她前世中考的语文题难度,更不要说前世的和高考相比了。 第一大题是填空,有给出拼音让写汉字的,也有把成语中的字空出一个让学生填写的。 在那座___(ling)空欲飞的蓬莱阁上……“四人|帮”信口___黄……苏联社会主义欲___难填…… 林景兰一个一个空的填写过去,心情越来越轻松,好喜欢这样的语文考试。 第二大题是修改语病,也都是很浅显常见的语病,真是棒棒哒。 第三大题给文言文断句,是她前世背过的梁惠王和孟子的对话,五十步笑百步那一段,也是棒棒哒。然后又有一段文言文翻译,这段文言文林景兰虽然没看过,但她答题答得正开心,就按照自己的理解翻译了,心中美美的想到就算有几处错误也不要紧。 卷子翻过去,林景兰一惊,这就到作文了?语文卷子的题量竟然比数学卷子还少! 林景兰静下心来,将作文的要求从头到尾地读了好几遍。这是她前世时养成的习惯,其他题目错了都能再改,作文要是写完后发现写错了,那就彻底悲剧了。 林景兰在草稿纸上大致列了一下大纲,慎重地在试卷上落笔,她写得是中规中矩的议论文,开头扣题,结尾扣题,中间举上三四个例子,每个例子各成一段,注意例子也不要跑题。 写完后,林景兰看了看觉得挺满意,虽然文采不怎么出众,但是议论文紧扣题目、有理有据,作文的基本分数应该也就能拿到了。 将试卷平平整整地铺好,林景兰准备开始检查。一时没有忍住,伸长脖子偷偷瞄了一眼前座的男生卷子写到了哪里。 =口=他刚写到第三道大题文言文断句。 林景兰翻来覆去地将卷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之后,听见孟老师说,“还有半个小时收卷,还没写作文的同学赶紧写作文。”接着林景兰听见一片忙乱的卷子翻页的声音。 原来这么多人还没写作文么…… 孟老师看起来也挺着急,再一次提醒大家,“抓紧时间,不会做的题先跳过去。当成高考一样对待这次考试,别忘了全年级统一排名。” . 晚自习后的宿舍,魏颖趴在上铺上,一边翻着语文书一边说,“这次语文考试挺难的,文言文翻译我好像错了两处。” 魏颖下铺的妹子哀嚎道,“魏颖你就别说了,你语文那么好,文言文翻译错了两处……我翻译后一半根本没写!没时间了!前一半也是胡乱写的。” 魏颖温声安慰道,“没事儿啦,这次题目是挺难的,全年级统一考试,咱们理科的学生和他们文科的答一样的题目,能不难嘛。再说了,也不止你一个人没答完呀。” 宿舍里顿时七嘴八舌的符合起来,“我也没答完。”“我差了一整道大题呢。”“语文考试你别和魏颖比啊,我们也都没答完。”“魏颖你语文这么好,怎么不去学文科?” 魏颖笑道,“语文好学理科才有优势,我数理化也不差,语文比其他理科生分高的话,总分不就高了?” 魏颖的视线巡视一圈,落在正安静地翻看数学书,没有加入谈话的林景兰身上,犹豫片刻,争强好胜的心思还是让她开了口,“景兰你今天语文考得怎么样?” 林景兰回过神来,“一般吧,有几处不太会,胡乱写的。” 魏颖说,“你数学都这么好了,还复习数学干嘛?应该花时间在薄弱的课程上,才能提高总分呀。” 林景兰眼神没有从数学书上移开,“谢谢。不过我这不是和数学老师打赌呢么。” 魏颖咬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景兰你真有把握赢?可是得三次满分啊。万一输了——” 林景兰打断魏颖的话,“不会输。”   ☆、第6章 协定 一大张白纸刚贴在楼道的墙上,上面用大大的楷体字写着所有高三学生的姓名和语文考试成绩。 学生们一拥而上去看自己考了多少分。林景兰不愿上前挤,赵玉梅就自告奋勇地挤进人群里帮林景兰看。 林景兰远远地站着等赵玉梅,心中感慨八十年代的学生真是乖。她前世上高中的时候,别说将成绩这样张榜贴出来,连a4纸打印的成绩单都不能直接发,老师得先提前裁成一条条的,每人只能看到自己那一条上面自己一个人的姓名、分数和排名,要不然就会被说不尊重学生*,不考虑成绩差的学生的心情。 赵玉梅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林景兰面前,神色复杂。 林景兰问道,“你考得不好?” 赵玉梅摇头,“我还是那样,中等偏上一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景兰,你这么厉害……怎么也没听你说起过啊……” 林景兰一愣,“我很厉害吗?”继而恍然,她前世也勉强算是学霸,如今在一群恢复高考后刚拿起书本学习的学生中间,她应该是挺厉害的…… 林景兰问,“我年级第几?” “第二……”赵玉梅抓住林景兰的手摇晃,“景兰我都不敢相信,你数学这么好,语文也这么好!你这样的竟然还用复读?” “高考没发挥好。”林景兰说。 赵玉梅看着林景兰笃定的神色,只好相信,毕竟也没什么其他的解释了。林景兰总不可能是在高考后的一个月突然水平提高了这么多吧。 两人一起往教室走去,林景兰随口问道,“第一是谁?” “还是魏颖,语文考试每次都是她第一。”赵玉梅说,“不过你就比她低了两分,以前她每次都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呢。景兰你再努把力,下次没准就超过魏颖,当上第一了呢!” 林景兰轻扯赵玉梅的袖子,赵玉梅依旧浑无所觉,“干嘛?” 顺着林景兰用力的方向转头,赵玉梅才看清迎面走过来的魏颖,脸色铁青。赵玉梅的声音戛然而止,等魏颖走过去才吐吐舌头,小声对林景兰说,“她是不是听见啦?” 林景兰安慰道,“你又没说她坏话。” 赵玉梅皱眉,“但人人都想考第一嘛,我对你说努力超过她,她肯定不高兴了。” 林景兰见她一张脸皱得包子一样,忍不住笑着拍拍她的头,“不用担忧她怎么想了,反正你又没做错什么。” 林景兰心情颇为愉悦,她还是很关心成绩的,毕竟这关系着高考能考上哪个大学,进而影响到她穿越后的人生规划能否顺利实现。模拟高考的卷子,数学考了满分,语文又考了年级第二,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而且她急需耀眼的成绩来证明自己,林景兰算着日子,觉得差不多要到时候了。 只有一个数学满分,她还有些底气不足,如今又有了一个年级第二的语文考试成绩,应当是足够了。 . “减免你的学费、住宿费,再给你吃饭的补贴?”杨校长难掩脸上的诧异之色。 林景兰笃定点头,“对。” 杨校长似乎又被噎了一下,瞪得老大的一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不可置信。 林景兰放缓语速,又重复了一遍,“前两年的县状元都出自青山中学,但咱们学校可从来没有出过市状元,而且咱们学校考出来的县状元分数比市状元低了不少,录取他们的大学也都不是重点大学。” 林景兰直视杨校长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我能保证我是明年高考的市状元。” “减免我一个学生的费用,为咱们中学留住一个市状元,不是再合算不过吗?” 杨校长刚刚回过神来,一脸的狐疑,“市状元?你这牛皮可吹得太大了。” 林景兰摇头,“数学考试我考了满分,李老师怀疑我作弊,于是我当着全班的面将所有题目都讲解了一遍,证明满分的确是我自己考出来的。语文考试今天刚贴出成绩来,我是年级第二,只比第一低了两分。” “其他科目还没有考试,我还没有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我可以保证哪一科我都不差。” “您要是还心存疑虑的话,正好我与李老师打了赌,我要在接下来的三次数学考试中都考满分,如果我做不到就被开除。这件事我相信校长您也知道。要是之后三次数学考试我都考满分,相信能够打消您的疑虑了吧?” “毕竟这样的话,只在数学一科上,我就能比大家高出几十分。” “之所以现在与您说,而不是等到考了三次满分后,是因为……”林景兰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家父不肯让我复读,我是骗了钱偷着跑来学校报名入学的。估计最晚这两天,家父就要追到学校来,逼我回家了。” 长久的沉默。 杨校长不开口,林景兰也不再说话,该说的话她已经都说过了,她相信杨校长会做出她想要的决定。 最终还是杨校长先说话,“这样吧,你父亲要是来学校,我先帮你挡回去。至于能不能免除你的费用,等到你真的三次数学考试都考了满分,还有其他各科都考过一次试之后,学校再斟酌决定。” 林景兰笑了,校长的决定和她预计的丝毫不差。只要校长答应先帮她挡着林山,不会让林山直接把她拉回家,她就能顺利地解决后顾之忧。 至于必须要考满分的三次数学考试,以及需要考出校长满意的成绩的其他各科测试—— 她胜券在握。 . 在林景兰和校长达成协定的第二天,林山就找到了青山中学来。林景兰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行动实在及时。 事情发展同林景兰所料丝毫不差。秦钊原本骗林山说他正和自己谈恋爱,秦家出钱再供她复读一年。但在秦钊发觉林景兰根本不像同他说过的那样,每天都会从学校出来,他托人往学校里递了几次话,也不见林景兰有丝毫回应后,秦钊终于发现,他被骗了。 秦钊将这事儿和他爸秦科长一说,秦科长急了,直接冲到林家找林山要钱。 林山知道是林景兰耍花招哄骗秦钊出钱让她复读,又畏惧秦科长,强忍心痛将钱和粮票都还给林科长。 然后立马满腔怒火地赶到青山中学,要将林景兰揪回家去,再让学校将学费退回来。 没想到他径直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林山晕晕乎乎的,满脑子浆糊。他手里紧紧攥着两张崭新的五十块钱和一沓粮票,想不明白校长为什么将钱都还给他。 而且林景兰从秦钊那里骗到的是一百块钱,复读一年的学费只有二十多块,另外七十多块钱明明还在林景兰那个死丫头手里,校长干嘛退给他一百块? 还有校长竟然还给了他饭票,怎么说也不应该啊? 林山想不明白校长说得那些含含糊糊的话,但将钱和饭票小心收好后,他知道林景兰去复读,家里没有出一分钱、一张饭票。而且这么一来林景兰在学校吃饭,反倒省下了家里的粮食。 林山就乐得如此了。 林景兰得知校长将林山打发走后,心中一松。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发展。林景兰清楚,就算秦钊傻,秦科长也不会傻,她从秦钊那里骗来的钱,肯定得让林山填上窟窿。 所以她需要正面应对的,就只有林山。 而如今林山已经拿着钱和粮票,被杨校长劝了回去。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感觉松快得很。 不过出乎林景兰意料的是,杨校长直接将她从秦钊那里骗来的同等数额的钱和粮票,直接给了林山。这钱的数目远高于学费,粮票更是额外的。 不知道是林山太过难缠,拿不到钱死活不走,还是杨校长其实已经信了她说的话,相信她会是明年高考的市状元了? 林景兰长舒一口气,不管杨校长目前信不信,她都会漂漂亮亮的赢下赌约,安安稳稳的复读一年,将明年高考的市状元之位收入囊中,进入清华开始她的科研之路。   ☆、第7章 满分一次 林景兰制定了详细的复习计划。大部分的精力依旧放在数学上,毕竟她要保证三次满分,另外也抽出一些碎片时间来复习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因为杨校长也要看她其他科目的成绩。 林景兰比前世高考前还要拼,恨不得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用上。 每天睡前她会躺在床上,进入系统空间专心复习四个小时左右,但最多也就这么长时间,时间再长她的精神就支撑不住。 不过这四个小时没有任何打扰,效率特别高。而且前世里的各种习题都具体化,堆放在空间里的书桌上,她只有在空间里才能复习这些不方便被其他人看到的资料。 赵玉梅第一时间发现林景兰的忙碌,宿舍本是轮流打扫卫生、轮流打开水,但到了该林景兰值日的那天,赵玉梅一定早早抢着帮她做完。 “你帮我讲的那些题,不知道省下我多少的复习时间,这点活儿你就别和我抢了。”赵玉梅坚持,“而且你帮我讲题,不也花费了你不少时间吗?和我搞卫生的时间也扯平了。” 林景兰争不过她,只好由着赵玉梅。赵玉梅性格很棒,如今她已经真正将赵玉梅当做朋友了。 后来赵玉梅索性一天三顿饭都替林景兰去食堂打,用赵玉梅的话说,“你坐着复习,省下十分钟算十分钟,我知道你有多忙。等数学考完三场后你不就能松口气了吗?你要是过意不去,以后也帮我打饭。” “我可指望着你给我讲题,帮我考上大学呢。你要是被开除了,我考不上大学不就亏大了?”赵玉梅双手合十,“算我求你,你就让我帮你打饭吧,要不然我考不上大学得后悔一辈子。” 林景兰被赵玉梅逗得笑出声来,“行了,你去吧。” 虽然她真的没忙到连打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但是朋友的这份心意她愿意接受。赵玉梅害怕她真的被开除,这份担忧她能看出来,帮忙打饭要是能让赵玉梅心中舒服一点,她当然是愿意的。 林景兰收拢思绪,专心复习,赵玉梅帮她打饭节省下的时间,她不能浪费掉。 在这样的日子中,林景兰迎来打赌后的第一次数学考试。 . 李老师这次数学考试,出题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从没有哪次出题花费这么大的心血,他几乎将所有能找到的题目全都浏览了一遍,挑出最难的,最容易出错的题目,有些是原题,有些他又改编了一番,全都放在一张卷子上。 而且他还特意加大了题量,比正常的卷子又多加了三道题,以他多年的教学经验,这样一张卷子,学生连一半都答不完。 林景兰想考满分?做梦! 李老师兴奋地想到,林景兰竟然还敢赌三次考试满分,他一次考试就能将林景兰震出局,根本用不着三次! 考试当天,李老师搬了一张椅子,就坐在林景兰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景兰考试。心中想道,他一个老师这么死死盯着学生,学生肯定会紧张得频频出错。 林景兰看到李老师这番举动,神色自然地朝他笑,“您坐我旁边正好,这样您看清楚了,我就不会有作弊的嫌疑了。” 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啦,李老师您这次提前写出标准答案了吗?您这次将答案收好了吧?” 李老师怒火中烧,刚想训斥林景兰两句,就听到铃声想起,看见林景兰食指放在唇前,朝他嘘了一声,低头开始答题。他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憋得一张脸通红。 等他终于慢慢压下自己的怒火,重新将视线落在林景兰的试卷上时,差点跳起来。 林景兰前两道题已经写完了?正在写第三道题? 李老师低头看手表,开考才五分钟。这怎么可能! 李老师忙仔细地看林景兰前两道题目的解答,目光先直接移到下面,看清最后的答案,李老师心中就凉了半截——答案正确。 再看步骤,一步一步写得清楚极了,而且十分仔细,字迹也工整漂亮。李老师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怎么能写得既这么仔细又这么快?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林景兰的第三道题也写完了。李老师双手掌心已经汗湿,明明现在林景兰连三分之一的题目都没有做完,他心里却觉得——这张卷子,她能考满分。 等林景兰开始答第四题的时候,李老师目不转睛地观察林景兰,见她的视线在题目上从头到尾慢慢扫了两遍。李老师心中一喜,读了两遍题!这是没有思路? 但很快他的希望就落空了。林景兰毫不犹豫地在卷子写下一步步的解答,李老师自认为这道题目的计算量已经很大了,却见林景兰只用了两次草稿纸,其他时候每写完一步,只略微停顿一下,就接着写下一步。 直看到最后的正确答案,李老师竟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显然林景兰的心算极好。而且李老师后知后觉,她读了两遍题,哪里是没思路,根本就是谨慎认真的表现。 写这么大题量的卷子,还能静下心来读两遍题,李老师心中感慨。不过马上又想到,以她的答题速度,这题量还真算不得大…… 李老师心中滋味复杂,看着林景兰答完整张卷子,每一道题都完全正确。她答完后离收卷还有半个小时,李老师见她又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他心中烦躁到顶点,真想对林景兰大吼一声,“别检查了!全都对!” 直到铃响收卷,李老师都浑浑噩噩的。 李老师一直有收齐试卷后,立马就在教室里批改的习惯,同学们一般都会围在他身边看他批改试卷。 而今天,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林景兰身上。 林景兰将卷子放在一沓试卷的最上面,对李老师笑道,“麻烦您先批改我的吧?要不然我心里七上八下得实在难受。” 全班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景兰的卷子,他们也实在想知道林景兰究竟能不能考满分。 李老师只得开始批改,同学们层层围绕,都拼命伸长脖子。李老师一个个红勾打上去,林景兰的答案白纸黑字写在上面,由不得他作假。甚至他连一处能扣分的瑕疵都挑不出来。 直到最后,李老师在卷子上写上大大的“100”。教室里一片死寂。 林景兰也没有说话,默默接过自己的卷子,坐回座位上。 李老师落荒而逃。 此时想到他当初出完卷子之后的自得,对林景兰考不了满分的笃定,李老师闭上双眼,觉得这世上没有更加讽刺的事。 . 魏颖见到林景兰卷子上鲜红的“100”时,心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她最近像是着魔一样,目光时时刻刻都追着林景兰,自从她数学考了满分、语文又考了只比她低两分的第二之后。 魏颖最近拼了命地学语文,下次语文考试,她一定要保住自己年级第一的位置,绝对不能被林景兰超过。 两分之差,实在太少,魏颖心中清楚稍有不慎可能下次考第一的就是林景兰。她还记得当初在宿舍里,她以为林景兰偏科严重、语文不好的时候说过的话,翻译得直白一些就是:林景兰你数学好又怎样,我语文也好得让你难以企及。 现在想来,魏颖觉得丢死人了。 如果林景兰被开除了,下一次语文考试,她就不必担心林景兰超过自己拿到第一,也不必再难堪的每天面对她。 但如果林景兰被开除了,她也没办法在下一次语文考试中的时候,远远将林景兰甩在身后。 她努力压下期盼林景兰被开除的念头。她最近手不释卷,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语文上,而林景兰,就她的观察,这些日子她根本没有碰过语文书!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复习数学上。 魏颖看到赵玉梅帮林景兰打饭,便也拜托好友帮自己打饭。林景兰学数学的时候,她在学语文,林景兰休息的间隙,她在学语文,林景兰晚上睡觉后,她还会再学上一会儿。 她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在学语文,而林景兰一点时间都没有花在语文上,她就不信,这样她还不能远远甩开林景兰! 魏颖一边盼着语文快点再考一次,好让她大展身手,一边盼着晚些日子再考,好让她再复习得充分一点。在这样矛盾的心情里,语文考试又来了。 魏颖卷子答得十分顺手。等到收卷后,魏颖迫不及待地拿出语文书,翻找着考过的题目,心情一片明媚。 这次语文考试并没有模拟高考,而是阶段性的考试,考得就是最近语文课上讲的内容,上面的题目都是她复习过的。 虽然语文考试不能指望拿到满分,但是魏颖敢说,那些书上有标准答案的题目,她都答对了! 魏颖心中一阵欣喜,这次考试,她一定能保住第一的位置! 听说语文考试的成绩张榜贴出来的时候,魏颖立马跑出去看。以往语文考试出成绩时,她从来不会往前凑,总是矜持坐在教室里,等着看完成绩的同学回来对她喊一声“魏颖你又是第一!” 而这次她再也等不及,毫不顾及形象地奋力挤进人群里,心脏砰砰砰得狂跳,简直快从胸腔里蹦出来,屏住呼吸,抬头往最上面一行看去。   ☆、第8章 又起纷争 轰的一声,像是一把重锤砸在胸口上。魏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红字上清清楚楚的写着—— 第一林景兰,91分。 第二魏颖,85分。 她的名字被死死压在林景兰的名字下面。 明明她这么努力,所有的时间都在复习语文,而林景兰每天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敢确定林景兰根本没有碰过语文书!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景兰竟然能超过她得到第一…… 魏颖心中生出无力的感觉,这样子她也能输,或许她真的不是林景兰的对手。且不论她数学和林景兰差了十万八千里,在她屡战屡胜的语文上,她也败给了林景兰。 魏颖看到身旁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这个第一回考第二名的常胜将军上,甚至有人在小声地窃窃私语。不过魏颖已经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了,她挤出人群,回到教室,径直走到林景兰的课桌前。 “林景兰,你能把你语文卷子借我看看吗?”魏颖直接问道。 林景兰看魏颖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走来,一时间愣住了,回过神后将语文卷子递给她。 魏颖已经无暇顾及,考了第二就立马要看第一的卷子是不是显得太丢人,她一定要知道,林景兰究竟怎么能比她高出6分,怎么能一百满分的语文卷子只扣9分。 魏颖已经看过自己的卷子,有标准答案的题目,她一分都没有扣,只是在自由理解的题目上一共扣了7分,这类题目肯定拿不到满分的,作文上扣了8分,也不算多。 而现在看到林景兰的卷子,魏颖彻底说不出话来,林景兰在有标准答案的题目上,两个空直接空着,扣了4分,理解类题目只扣了2分,作文只扣了3分。 这几乎可以说明一件事——林景兰的语文能力与底蕴比她强。 魏颖深吸一口气,开始读林景兰的作文,一口气读完后,不得不承认林景兰的作文确实比她好。有理有据,层层深入,首尾呼应,真正言之有物。虽然用得只是最朴实的句子,但比她的辞藻华丽、文采斐然,甚至故意用上两个生僻的典故的作文,真的好上太多。 没有比较魏颖还不觉什么,现在有了比较,魏颖再看自己的作文,感觉满篇都是华丽丽的炫技,没有丝毫真诚之感。 魏颖小心翼翼地将语文卷子放回林景兰的桌子上,叹口气道,“这次确实是我输了,不过我不会总是输的。” 转身走了两步后,又转回身来,十分郑重地对着林景兰说,“这次是你点醒了我,谢谢你。” 林景兰坐在座位上凌乱,等魏颖走远后,低声问一旁的赵玉梅,“我什么都没说啊……我点醒了她什么?” 赵玉梅也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不知道啊。” . 如今认为自己有希望考上大学的高中生,有三分之二以上都会选择再复读一年,因为能一次就考上大学的人实在太少了。 这么一来,高中授课的进度就几十年后有很大的不同,基本上高考前两个月来能将三年的课程讲完,只用两个月的时间进行一轮复习,然后学生们就走进高考的考场。 林景兰刚知道的时候万分惊讶,但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反正也要再复读一年的嘛,第一次高考不过是试试自己的水平。而且授课进度真的没办法再快了,按照如今的进度,都有大把大把的学生跟不上。 因此已经到了高三,数学才刚刚开始讲立体几何。 李老师讲完一道立体几何的例题后,端起茶缸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立体几何是高考的难点。” “男生空间想象能力好,想要考高分的话,平常学习的时候可以在立体几何上多下一些功夫。” “至于女生,你们空间想象能力不行,干脆就别在立体几何上浪费时间了!省下来那个时间多背几遍公式,多做几道其他的题。高考的时候立体几何题就不要做,反正也做不出来,白浪费时间。” 林景兰被李老师的话惊得瞠目结舌。 他竟然直接说女生空间想象能力差,不可能做出来立体几何的题目,索性就不要学立体几何,高考的时候别答立体几何的题! 这也太…… 林景兰被雷得遍体生寒,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赵玉梅用笔尖戳着课本上的几何体,长叹一口气,对林景兰说,“一道立体几何体十几分,男生直接就比我们女生多那么多分了。” 教学中的性别歧视,林景兰在前世的时候也或多或少的经历过。读初中的时候,她的物理老师也说过,别看女生现在成绩好,那是因为女生刻苦,等到了高中和大学就没有后劲儿,那时候就是男生的天下了。 当时此话一出,全班的女生都特别有意见,女生的家长知道后也纷纷朝校方反映。后来在学生和家长的一致抵制之下,那个老师在全校大会上对所有女生道了歉,家长们这才肯罢休。 而现在,林景兰被赵玉梅的句话吓了一跳,听赵玉梅话里的意思,竟然是真的认同李老师的话,打算彻底放弃立体几何了? 林景兰一时情急,朝着赵玉梅低声喊道,“他这种鬼话你也信?什么女生做不出立体几何,简直放屁!” 林景兰喊完这句话,班里突然安静下来,李老师说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林景兰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刚才虽然有想着压低声音,但又急又怒之下,还是没有将音量控制好。 林景兰和赵玉梅坐在第三排座位上,李老师显然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刚才的话了。并且依照现在班里的安静程度,林景兰估计班里一大半的同学也都听见了。 林景兰抬头,正对上李老师气的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林景兰,你——”李老师伸手指着林景兰,气得手直打颤,“你竟敢当面骂自己的老师?” 林景兰只思忖了一瞬,立即站起身道歉,“李老师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扰乱课堂,更不是有意骂您。我只是对您刚才的话有些不同意见,一时情急,没有控制好。” 她真不是故意让李老师和全班人都听见的,只是一时太激动,没控制住音量。 但是在里李老师眼中,林景兰简直处处与他作对,他从来就没见过像林景兰这样的学生!林景兰已经让他吃了不少的亏,丢尽了面子。李老师认定,林景兰一定是在故意挑衅。 “呵,有不同意见?你什么有过相同的意见?你根本就是故意找事儿!”李老师气得无法顾及为人师表的形象,语气十分不善。 林景兰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辞确实有些不妥,继续诚恳地道歉与解释,“李老师我刚才的态度的确不好,但我是太着急了。我觉得您不应该说女生学不会立体几何的话,女生完全也可以将立体几何学的很好。” 林景兰略一停顿,声音又高了两分,“高考数学必然会有一道十几分的立体几何大题,按照您的意思,女生直接放弃这十几分,实在是太亏了。同学们才刚刚接触立体几何,您今天就直接给女生定了性,直接在女生头上扣上学不会的帽子。您是老师,同学们都相信您的话,这么一来,真的会大大不利于女生立体几何的学习。” 林景兰一边说着,一边怒火在胸腔里翻涌,“很有可能就因为您今天的几句话,原本可以将立体几何学得很好的女生,就真的放弃立体几何了,或者继续学,但因为没有了信心,所以学不会。” 林景兰强忍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而克制,“我认为您需要收回女生学不会立体几何的话。” 李老师却根本没有控制自己的愤怒,直接朝林景兰喊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找事儿!我当了多少年老师?我教过多少届学生?” “我告诉你。根本没有哪个女生能学会立体几何!就是会一点皮毛,高考的时候也根本做不出题来!”李老师声调越来越高。 林景兰叹口气,她真的不愿意总是和李老师起冲突,但今天的事让她就这么坐视不管,她也做不到。 林景兰开口道,“那我就向您证明一下,女生的立体几何可以学得不比男生差,如何?” 李老师一顿,猛然间想起当初模拟高考的卷子,里面就有立体几何的题目,林景兰可是拿到了满分。 林景兰立刻捕捉到了李老师的犹豫,明明就有她这个现成的例子在眼前,李老师竟然还大放厥词,说女生学不会。不过她现在的意图还真不是用自己的成绩,和李老师争一个短长。 林景兰一字一顿道,“我不是想用我自己的成绩来和您证明。” “而是用全班女生的立体几何成绩。” “如何?”   ☆、第9章 比赛 “我们正在学立体几何,不妨就办一个比赛。反正学完立体几何也要进行阶段性的测试,到时候就让女生和男生比一比。分别计算女生和男生的平均分,谁的平均分高就算谁赢。” 林景兰将比赛的规则说得明明白白。 “这也是促进同学们学习积极性的事情,李老师您觉得呢?”林景兰问道。 李老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林景兰一定会给女生们讲题,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担忧之感。如果林景兰给女生开小灶的话,女生会不会真的比男生考得好? 不过他很快就压下心中的担忧,林景兰能给女生讲题,他难道就不能给男生讲?林景兰再如何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自己能考得好的学生,给别人讲题多半讲不明白。而他可是有经验的老师,他要是肯给男生开开小灶讲讲题,一定事半功倍。 而且他刚刚说过女生空间想象能力远远不及男生的话,现在要是连这个赌都不敢答应林景兰,岂不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李老师想清楚后,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李老师爽快地答应下来。他由衷的认为,女生和男生在空间想象能力上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林景兰再拼命帮女生,这场比赛女生也赢不了的。 班里同学一时间神色各异。女生有的一脸担忧,也有的满眼期待。男生则大多数是满脸不屑,也有一些是事不关己的悠然姿态。 人人都以为比赛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却听见林景兰语气恭敬地对李老师道,“您也认可我建议的比赛,我挺高兴的,只是老师您要不要征求一下同学们的意思?” 李老师本来根本没想到还得征求同学们的意见,但经林景兰这么一提醒,也就不好意思自作主张。 李老师说道,“那愿意参加这个比赛就举手,不想参加的就算了,就在参加比赛的男女生之间比一场。” 男生立刻有大半举起手,女生却还没有一人举手。 举起手的洪泽拿笔戳了一下坐在他前面没有举手的方云涛,“怎么不举?难道害怕比不过她们女生?” 方云涛懒洋洋地说,“和女生比立体几何,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方云涛声音很大,全班人都听清楚了,有几个男生跟着笑起来。 洪泽皱起眉头。 本还在左右观望的女生,听见方云涛的话和几个男生的笑声,哗的一下有六个人举起了手,然后又陆陆续续地举起了七只手,之后便再没有动静。 全班一共十八个女生,除了林景兰还剩十七个,有十三人举起了手,只有四人不参加比赛。 李老师吩咐林景兰将参加比赛的人名抄录在纸上。林景兰一边记着人名,一边同李老师商量道,“要是我赢了,只要求李老师今后对女生和男生一视同仁,如果输了,您看怎么办?” “如果你输了,就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道歉!”李老师说,将林景兰曾经向他提过的要求,又说给了林景兰。 李老师恨死了处处与他作对的林景兰,他要让林景兰先在所有人面前对他道歉,然后再被学校开除。 他如今觉得多见林景兰一面,就能被气得少活几天。他教过多少届的学生,女生立体几何就是不行,怎么到了林景兰这里就非得和他叫板? 李老师心中暗暗对自己道,三次考试还剩下两次。下次,下次考试一定得让她考不了满分!然后滚蛋走人! . 林景兰再一次和李老师打赌,还真不是为了和李老师过不去,或者为自己争面子。 她是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全班的妹子可能数学就真的要毁在李老师手上了。再进一步说,数学毁了可能就是高考毁了,高考毁了,在这个年代,或许一辈子的人生轨迹都不同了。 林景兰自认为不是圣母,但对于这样的事无法视而不见。 这场赌局她一定会赢,她一定会帮班里的妹子重新赢回立体几何上的自信,甚至是各个方面的自信,让她们真正打心底认为,她们并不比男生差。 她现在心中已经有了绝好的计划。 空间想象力到底存不存在性别差异?林景兰依据自己的记忆,她的答案是——存在。 女性的空间想象力似乎真的比男性差一点。 林景兰前世偶然间看过这方面的文献,她记得这个问题并没有定论,有些研究结果是有差异,有些是没有。总体来说,认为有差异的占大多数。 这不是林景兰的专业领域,她也不想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姑且认为占多数的研究结果是对的,女性的空间想象能力真的比男性差一点。 林景兰依旧有信心赢得这个赌局。因为这个差距绝对没有那么大! 她知道研究结果,但她更知道身边的实际例子。她前世一路读下来,高中的立体几何、大学的工程图学,班里的女生成绩都不比男生差,读博期间她做助教,为学生讲题、批作业、判卷子,也根本没有发现在空间想象力上男女间的差异。 就算女性这方面的天生能力真的比男性差一点。在大学难度的题目上,男女间的差异都显示不出来,现在这么简单的高中题目,难道就能显示出差距? 绝对不会。 李老师又信誓旦旦地说,历届女生的立体几何都不行,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她们立体几何不行的原因就是这些言论! 不是因为她们不行,所以才说她们不行。 而是因为说她们不行,她们才真的不行了。 林景兰深吸一口气,想到这种因果倒置,气得眼圈都红了。 而现在想让女生们学好立体几何,其实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让她们真正相信——她们和男生一样优秀! 不过在短期的比赛中,林景兰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决定在短时间内撒个小谎,让班里的同学,不仅是女生也包括男生,都相信女生的空间想象能力比男生好! 这对女生有积极的作用,对男生有消极的作用,两方面心理诱导的叠加下,她就不信班里的妹子还考不过男生! 不过如何能让全班人都相信她,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且不论李老师是老师,她是学生,李老师的话肯定更让人信服。在这个环境中,男生空间想象能力比女生好,已经是大家的共识。 ……虽然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想象一下,从小长到大,班里同学们的家长、每一任的老师,都对同学们灌输这种观念,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有家长都深信不疑。 而她要用一两天的时间将这种观念彻底转变过来! 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但是林景兰已经有了主意——她的系统空间大概能第一次能派上用途了! ……以前被她当做自习室这个用途不算的话。 林景兰摩拳擦掌,她本还以为系统空间得等到她读大学的时候,才能被好好利用起来呢。如今能用它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林景兰很是激动。 . 晚自习后,林景兰将参加比赛的女生都叫到她的宿舍,开个小会。 对着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林景兰深感自己肩上担子很重——她们完全没有立体几何可以学得比男生好的信心。 林景兰使自己的声音坚定而充满说服力,“今天打这个赌,我完全不是针对李老师,只是要证明女生也能将立体几何学得很棒。” “我不是一时冲动,事实上,女生的空间想象能力是比男生强的!” 女生们全都瞪圆眼睛,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我认识的女生,立体几何都远远不如男生。女生的空间想象能力怎么可能比男生强呢?”顾盼盼抢先出声问道。 林景兰语气笃定,“女生立体几何不行,其实根本不是因为空间想象力差,而是因为——” “因为一直都有在你们耳边说你们不行不行,你们也相信了自己不行。” “如果有人一直对你们说,女生的语文和英语不如男生,你们敢说自己的语文英语现在能学得比男生好吗?” 林景兰见女生们依旧都一脸犹疑,绽放了一个笑容,“大家听完我说的话,一定就有信心能赢了。我长话短说,就两点。” “第一,我说女生空间想象能力好,不是乱说的。我之前偶然间看到过一个研究文献的合集,里面有很多篇论文,各国教授写的都有。女生的空间想象能力更强,是如今世界上公认的事实。这两天我回家把那本合集找出来,拿给你们看。” “第二,我会全力以赴的帮大家学好立体几何。我学数学还算有些心得,两次数学都考满分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可以每天抽出时间来帮大家讲课。谁有什么不会的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我们就算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吧,从明天开始,一直到男女生比赛结束前,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大家觉得如何?”   ☆、第10章 论文合集 成立学习小组共同学习的事,大家一致赞同。毕竟十三个妹子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而且都是因为相信林景兰,才站出来参加和男生的比赛。 要是让她们完全自己听课,自己学习立体几何,她们还真不敢和男生比,但是因为有林景兰,又听了林景兰说的一番话,现在她们都很有信心。 林景兰数学连着考两次满分,在同学们眼中简直是奇迹,毕竟现在大多数人数学学得一塌糊涂,大半的人连及格都考不到。 平常林景兰帮赵玉梅讲题,不知道有多少人默默羡慕。但林景兰的忙碌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又涉及到和李老师的三次满分否则开除的赌注,大家都不敢贸然上前耽误林景兰的时间,让林景兰也帮着自己讲解。 如今林景兰主动提出帮她们讲立体几何,她们自然求之不得。 讲题的时间就敲定在每日清晨,大家都早起一个小时,在上早自习前听林景兰讲一个小时的课。 讲课、给全班同学看合集,说起来都简单,但林景兰都还得私下里狠下功夫。 讲课就得备课,至于她信誓旦旦地承诺要从家里带来给同学们看的合集,她家里哪有这种东西啊。 目前全世界都没有这种东西! 但林景兰之所以敢这样承诺,是因为她知道可以在系统空间中通过意识来制造实物后,询问过系统,她可不可以将制造出来的东西从系统空间中取到现实世界里。 当时林景兰刚得到系统,正做着一个个白日梦,想着要是用意识制造出大把大把的钞票,能不能带到现实世界里…… 当然后来她试过了,钞票这种极其精细并且她不懂制造过程的东西,她用意识制造不出来。她只能制造出一眼就被认出来的假|币…… 系统当时给她的答案是可以,她可以将自己用意识制造出来的东西带出空间,但是必须付出相应的能量,至于能量的多少,则由系统来判定。 这种能量不是身体需要的能量,而是精神能量,系统的解释林景兰也不太懂,只是大概明白学习、工作、思考都需要消耗这种精神能量,想从系统空间里将东西带出去,就要用它来付费。 林景兰进入系统空间,开始全神贯注地备课。先是制定好这段时间的讲课内容和进度,又详细地备好了明后两天要讲的课,又找了几道习题,准备回头作为妹子们的作业。 做完这些后,林景兰发现自己用了将近四个小时,感觉十分疲累。她从空间里出来了一趟,在宿舍里洗漱一番,又和室友聊了一会儿天,权当做休息。 爬到床上之后,她又重新进入空间,继续集中精力,开始编写她说过的那本“合集”。 林景兰从系统里调出她前世看过的所有相关文献,开始列她要编写的合集目录。 第一部分,两|性脑部差异……第二部分,两|性思维差异……再细分目录……将系统里的文献一篇篇填充进去…… 直到头痛欲裂,林景兰才不得不从系统空间里出来,一边发愁着合集她才完成了不到四分之一,一边沉沉睡去。 . 备课、讲课、答疑、在空间里用精神制造论文合集,自己的高考复习更绝对不能落下。 林景兰没有片刻的喘息时间,她才知道原来时间真的可以精确分配到每一分钟。虽然疲惫不堪,但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她终于知道她前世的博士生导师,如何能坚持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开始工作,每天晚上十二点结束工作,几乎每一分钟都利用起来的,这种当初在她眼中根本就是年复一年的苦行生活。 能胜任加上有兴趣,会产生很大的幸福感。 林景兰连着讲了四个清晨的课,由衷地感慨现在的学生比她前世那会儿还要拼命,她每天布置下去的题目,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认认真真地做完。 第五天清晨,林景兰没有一上来就讲课,而是先往黑板上手抄了一道立体几何题目,让大家做着试试看。 十五分钟后,林景兰叫停。这道题一共三小问,一大半的妹子已经顺利地做出了前两问。 林景兰问道,“难吗?” 看到妹子们纷纷摇头,林景兰笑着揭晓答案,“没人记得这道题?这是前年高考考的立体几何。” 一阵抽气声响起。 顾盼盼惊呼道,“这是高考题?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第三问没准都能做出来!也没多难嘛!” 赵玉梅也是满脸讶异,“不过跟着你学了这么几天,我觉得立体几何容易多了。原先听李老师讲完后一团浆糊的地方,听你一说全都明白了。” 她喃喃自语,“原来立体几何一点都不难。我原先竟然打算高考的时候直接放弃立体几何题……天哪……我太傻了。” 林景兰掏出一本崭新精致的册子,递给离她最近的顾盼盼,“我昨天晚上不是请假回家了嘛,喏,我把这本论文合集带过来了。” 顾盼盼小心翼翼地接过,只看封面就啧啧称奇,“真漂亮,这纸真好,还是彩色的。”翻开之后,顾盼盼啊呀一声,“全都是英文的?” 林景兰点头,“对呀,现在论文还是要发到权威的英文期刊上才行。里面的作者虽然各个国家的都有,但肯定都得用英语写论文啊。” 顾盼盼一脸为难,“这……看不懂啊。” 赵玉梅伸手接过来,她自认为英语不错,翻看两行后也摇摇头,“不行,单词都不认识。” 林景兰了然,如今刚恢复高考,很多高中生的英语也就是小学生水平,甚至她听说有人高考时所有选择题都填写c选项的。 这个合集里前面的论文,她都是直接用的从系统里查阅的文献,确实不容易看懂。 林景兰说,“你直接翻到我夹着书签那一页,那篇是说女生空间想象能力比男生强的,只看那篇就行。” 那篇是她自己写的,遣词造句都挺简单。 赵玉梅看了两行,“嘿,这篇大概能看懂。” 其他妹子都围城一圈,伸长脖子看,催促赵玉梅道,“念出来。”“念给大家听听。” 赵玉梅磕磕巴巴地念到,“of……mathstudyandtheability……and…….” 林景兰见围着赵玉梅的妹子全都是一脸茫然,一把将册子拿过来,“得了,我给你们翻译一遍吧。” “国内外学者关于数学学习以及空间想象能力的性别差异做了大量有意义的工作和有效的探索,具体涉及到……” 这是一篇综述性论文,先依次列举了之前各位科研工作者的研究成果,再依次分析,给出结论——女性的空间想象能力比男性强。 “至于现实中实际存在的女性空间想象能力不如男性的种种表现,研究认为,应归结于文化因素与环境因素,即来自于家庭、学校、社会的属于后天的外在因素……” 等到林景兰翻译完后,妹子们全都一脸惊愕地瞪着林景兰,林景兰十分奇怪,“都怎么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女性的空间想象能力强嘛,这回总相信了吧?难道你们之前一直都不信……” 赵玉梅回过神来,“不是,我们之前也信……只是……林景兰你英语竟然也这么好!” 赵玉梅猛地提高音调,“天哪!我从来没见过英语这么好的人!” . 真正见到论文合集,听完林景兰的翻译后,每个妹子又都仔仔细细地将那篇论文看了一遍。虽然很多地方看不懂,但论文的结论——女性空间想象能力更强,她们都看懂了。 之后大家学习立体几何的热情更高涨。 连林景兰都惊讶不已,妹子们的进步简直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讲课进度比林景兰预计的要快很多,她准备讲的内容都提前很多天就讲完了。而决定比赛胜负的立体几何阶段测试,还在一周之后。 林景兰思考一番,“我再讲另一种解立体几何题目的方法,高考的时候给大家再准备一条后路。” “大家都知道平面几何题可以用解析的方法来做,建立坐标系,将几何图形的各个点坐标化,之后就能将几何问题转化成代数问题,大家只需要计算就好了。” “立体几何也可以这样。我现在给大家讲立体几何的解析方法。” “不过高考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大家还是别用这种方法。” 林景兰从三维坐标系、矢量的定义、矢量的计算开始,慢慢讲起。 两天后,林景兰用解析方法讲解一道例题示意之后,妹子们都听懂了,纷纷惊呼神奇。 “证明直线与平面垂直,只需要证明两个矢量的乘积为零就可以了,好简单!” “这根本就是把一道证明题变成了一道计算题嘛!” 林景兰点头,解析的实质就是讲几何问题代数化。不过依旧叮嘱道,“高考的时候,除非万不得已,不要用这种方法。因为这种方法很有可能不在高考的标准答案里,如果阅卷老师不懂的话,很可能就不给分了。” “还有我们这次比赛的时候,也别用这种方法,省得李老师不给分……” 林景兰话音未落,教室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一大帮男生涌进来,方云涛站在最前面,说道,“听说你们讲了个立体几何的新方法,也讲给我们听听呗,这样比赛才算公平竞争。”   ☆、第11章 男生 洪泽站在方云涛身后,使劲拽了他一把。他见方云涛召集男生,说一起去听听林景兰在讲的新方法,心中好奇就跟了过来。但他没想到,方云涛不像是来虚心学习的,更像是来找事儿的。 方云涛回头,被洪泽狠狠瞪了一眼,气势顿时低下去不少。 顾盼盼瞪着进门的一群男生,“你们想听课让李老师去给你们讲啊!现在景兰正和李老师打赌,你们怎么还好意思过来听景兰讲课?” 方云涛无视顾盼盼的话,直接往后走,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洪泽原本就在方云涛身后,是第二个从门里进来的,却没有跟着方云涛往后走,而是在原地站定。这么一来,站在洪泽身后的男生也没办法越过洪泽,只好都站在门外。 顾盼盼被方云涛的举动气到,立马站起身,想朝着方云涛走去。 林景兰出声唤住她,“盼盼,让他们坐到后面听吧。” 顾盼盼身形一顿,又坐回座位上。林景兰如今在她们中间有了相当高的威信,这些日子她们朝夕相处,大家都发现林景兰身上令人叹服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讲题的日子并没有太长,但林景兰如今对她们的帮助,已经不亚于任何一个老师。 因此顾盼盼毫不迟疑地听从林景兰的话。 林景兰见顾盼盼脸上还有不忿之色,笑道,“怎么?让他们一起听课后,你们就没信心赢了?” 顾盼盼立马出声反驳,“当然不是!” 林景兰笑道,“那不就得了。他们也跟着听我讲课,到最后咱们女生赢了的话,岂不是赢得更漂亮?” “而且那样才能显出你们的真本事呢。省得最后赢了,大家都归功于我讲得好。” 林景兰此话一出,下面妹子们脸上的不忿之色都消失了。 而洪泽还站在原地不动。林景兰诧异地扭头看去,正对上洪泽满是询问含义的眼神。林景兰朝他点头,洪泽这才迈开长腿,朝教室后面走去,坐在方云涛旁边。 男生们跟在洪泽身后鱼贯而入,各自安静坐下。方云涛本来大马金刀地坐着,等到洪泽坐到他身边后,不情不愿地收拢双腿,端端正正地做好,心虚地看向洪泽。 洪泽却没有看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 男生们开始都聚精会神地听林景兰讲课,过了一会儿之后,就做什么的都有了,甚至有人直接走出教室。 林景兰自然依照她原本的计划讲课。她现在讲的是用解析方法做立体几何的例题,连着两道题目讲下来,很多连三维坐标系都没有用过的男生,半句话都听不懂,自然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大多数男生都在后悔来听林景兰讲课的举动,心中懊恼白白浪费了时间。见第一个男生走出教室,就接二连三地跟着出去,都在走廊里掏出英语书或语文书,或朗读或背诵。 方云涛也走出去,一边翻着英语书,一边嘲笑道,“林景兰那讲得是什么呀?根本就是糊弄人的吧。故弄玄虚!咱们也学了这么长时间的立体几何,哪见过她那样做题的呀?” 一旁的男生含含混混地说,“我没听懂,可能这就是她的新方法吧,要是和咱们的解题方法一样了,哪还能叫新方法。” 方云涛嗤笑一声,“我看她们女生输定了。每天早起,以为她们学得多认真呢,原来就凑一块儿干这个。” 林景兰见男生们一个个走出教室,丝毫不受影响,原本她就是给女生们讲课,那些男生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走。 等到讲完预计的内容,林景兰才发现,依旧在教室里坐着的男生只剩下洪泽一个人了。 女生们都站起身来活动一番,一会儿就该上早自习了,而林景兰走出教室去外面洗手,洗去一手的粉笔灰。每天清晨都是这样的程序,妹子们都养成了习惯。 不过今天林景兰走出教室,身后却有人跟了上来,她转头一看,发现是洪泽。 洪泽在走廊里迈步追上林景兰,和她并肩走着,问道,“原来立体几何也能解析,不过我不太明白,三维空间里的矢量相乘,是什么意思?” “你原先接触过三维的解析几何吗?”林景兰问道,她发现洪泽高出她一头,她得侧仰着才能看到他的脸,而那个姿势太累,索性不看他。 “没有。不过今天听你讲课的时候,和平面解析几何类比了一下,明白了个大概。”洪泽回答道。 已经走到水池前,林景兰打开水管,哗哗的水声和她的说话声混合在一起,“那你的悟性相当不错啊。”她尽量简单地解答洪泽的疑问,“两个二维的矢量相乘,你知道是什么含义吧,三维的也继续类比……” 洪泽站在林景兰身后,脸上浮现出了悟之色。 “走吧!”林景兰洗完手,对身后的洪泽说。 她心情十分愉悦,因为想起前世里她读书的时候,教授们也都忙得不行,她总是跟在下课了的教授们身后,抓紧时间同走一段路,问一些自己的疑问。 现在则是洪泽跟在她身后,趁着她走出来洗手的时候,抓紧时间问问题。 林景兰感受到自己身份的变化,她不再是急急忙忙追在老师身后的学生,而是被学生追赶的老师。 这种感觉真棒。 林景兰迈步,却发现洪泽没有跟上来,她奇怪地侧头看。 洪泽也正看向她,眼神中满是诧异,继而闪过一丝了然,“我不回教室。” 林景兰见他迈开步子,走进一旁的男厕所。 林景兰:=口= 她回到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桌的赵玉梅拿着笔记本凑了上来,“景兰你刚才讲的题,我有一个地方没懂——” 林景兰打断她,“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跟着我出来洗手,趁机问问题怎么样?” 赵玉梅:“啊?” . 午休时间,林景兰发现班里的男生正在传阅那本“论文合集”。 顾盼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景兰的神色,对她说道,“他们男生都不信女生空间想象能力更好,我想让他们看看那篇论文,你不介意我把册子传给他们吧?” 林景兰笑道,“没事儿。等他们看完,你拿回来给我就行。”心中想到,早上把论文合集最后留给顾盼盼,就是因为知道以顾盼盼的性格,肯定会让全班男生都看到的。 顾盼盼果然自觉地完成了任务。 男生们看完后,个个都神色复杂。他们真没想到,空间想象能力女生竟然真的比男生好。一直以来自以为傲的长处,突然得知竟然是短处,每个人的心中都不是滋味。 一开始他们还不信,但是看到印刷精美的册子里那篇专业的英语论文,几个英语不错的男生,一起努力将这篇论文的大致意思翻译出来后,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不信。 再想起今天早晨,林景兰在讲台上讲着新方法,下面的女生各个听得专心致志,他们努力听却什么都听不懂。早上他们还觉得林景兰在瞎讲题,现在心中的想法却动摇了。 男生们产生挺大的危机感,没有那么自信会轻松赢得比赛了。 不知是哪个男生开的头,也去向林景兰请教题目。男生们发现林景兰也很慷慨地为他们解答疑问,而且听林景兰点拨两句,比自己琢磨上好几天效果还好,就纷纷去找林景兰讲题。 林景兰忙不过来,便将来向他请教的男生一一打发出去。 “赵玉梅,你给李鑫讲这道题。”林景兰吩咐道,心想这道题她昨天刚给赵玉梅讲过,赵玉梅已经明白了。 “顾盼盼,这道你给沈建讲讲。”林景兰把沈建递到她眼前的练习册,递给顾盼盼,心想顾盼盼错过同类型的题,她之前让顾盼盼都弄明白了。 男生们发现自己不会的题,不仅林景兰能讲,就连其他女生也能给他们讲得清楚明白。他们心中的滋味愈发复杂。 女生们浑然不知男生心里的想法,但是她们原先也不会的题目,现在已经能顺畅的给男生讲解明白,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而每天清晨林景兰的小课堂,也不再讲解析方法,而是找了大量的立体几何题目,让大家用传统方法做题、讲题。您的文件来自 青 蔓小 说论 坛 林景兰将她自己解放出来,让各个女生轮流讲题,效果很是不错。 尽管她不再讲解析方法,男生们也都在第一次来听课的时候就被吓跑了,再也没来听课——除了洪泽,他天天都来。 李老师也将立体几何讲完了,又带着大家复习了两节课后,李老师说道,“明天我们进行立体几何的考试。”   ☆、第12章 胜负分晓 赵玉梅皱着一张脸,“倒数第二题没做出来,最后一道题没时间了,没写完。” 林景兰问道,“其他的呢?” 赵玉梅说,“其他的都写了,应该也不怎么会出错,立体几何本来就是证明题多,能证明出来就错不了,几道计算也挺简单的。” 林景兰放下心来,赵玉梅的水平在女生中算中等,她答成这样的话,林景兰估计妹子们都考得不错。 赵玉梅不停地叹气,“倒数第二题上我花的时间太多了,应该做不出来就放弃,去做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题我明明会做却没时间了。” 顾盼盼冷哼一声,“一道不会,一道没做完,也能考个八十五分了,还唉声叹气。你还想考多少分?我怎么不知道你数学这么好啊。” 赵玉梅闻言一愣。她以前数学考试,大多数时候连六十分都考不到,八十五分根本就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而现在要不是听到顾盼盼的话,她还一直懊恼自己考得不好。 现在想来,她这哪里是考得不好?她从来没考过这么好! 赵玉梅愕然,她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了?竟然一道题不会都懊恼不已,以前她卷子上一半的题不会做,她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而现在她考八十五分,心中还由衷地觉得她可以考得更好。 赵玉梅紧紧握住林景兰的手,“景兰,我能认识你,真好。”赵玉梅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因为林景兰,赵玉梅感到自己的人生或许将完全不同。不仅仅是数学能多考几十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现在已经能做到,于是她现在敢追求更多,而且是满怀信心地追求。 林景兰没有看到赵玉梅含泪的眼睛,只是也握了一下她的手,笑道,“我认识你也很棒啊。” 顾盼盼眼神很尖地看到赵玉梅的异常,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也低下头,默默走在林景兰一旁。 . 李老师抱着批改后的数学卷子走进教室,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 李老师咳了一声,开口道,“这次考试大家考得不错,看来男生女生之间的比赛,的确促进了学习的积极性。” 大家都不耐烦听李老师的套话,心焦万分地等着李老师揭晓,到底是男生赢还是女生赢。一道道目光死死地盯着李老师,简直要把他烧个窟窿。 “这次考试,男生的平均分是,71分。” 男生们略松口气,平均分比及格线足足高上11分,绝对算高分了。以前还没有哪次数学考试平均分能这么高,平均分能上60分就不错。当然以前也没有单独算过男生的平均分,都是全班一起算。不少男生心中得意洋洋地想,以前都是女生把平均分拉低了。 李老师继续说,“女生的平均分——” “80分。” 李老师话音刚落,全班顿时炸开了锅。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以前的数学考试,年级第一都几乎考不到80分……而现在女生的平均分竟然能达到80分! 这意味着一半左右的女生都考的比80分还要高!也绝对没有人考四五十分这样他们心中原本正常的分数,否则平均分绝对没办法达到八十分。 自从林景兰这学期来到他们班后,发生了太多他们理解能力之外的事。林景兰能考满分,已经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了。而现在林景兰在短短的时间内,帮着女生将平均分提升到80分,大家此时已经不仅是惊讶,根本都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根本是全校的任何一个数学老师都做不到的事…… 男生们想得更多,他们心中清楚,男生的平均分能达到71分,也要归功于林景兰。如果不是林景兰自己肯帮他们讲题、让其他女生帮他们讲题,他们很多地方都没办法掌握。 一时间,全班人的视线都射向林景兰,眼中满是狂热,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只要林景兰肯帮他们,高考的时候能多考上几十分根本不是难事! 林景兰就像一只通天梯,架在原本他们眼中高不可及的大学门槛前。 平均分80分比71分,足足高出9分,而且男生71的平均分中,也有林景兰的功劳。这次与李老师的赌局,林景兰赢得毫无悬念。 李老师从批改卷子到计算平均分,一直被震得回不过神来。立体几何的卷子,两个女生考了九十分以上,好几个女生考了八十多分,剩下的都是七十多分,六十多的只有一个。而林景兰,自然又是满分。 所有女生都及格了!而且平均分高达80! 以前他教的历届学生里,女生的立体几何根本全是一塌糊涂,别说考八十分,能考八分就不错了。 李老师想不明白,到底是林景兰讲题太厉害,还是……他以前真的错了? 就像林景兰说得那样,女生的立体几何原本可以学得比男生还好,是因为他还有周围人说过的女生不行的话,导致她们真的不行了? 李老师心中滋味难辨,如果真的如林景兰所说,那他可就对不起太多的女生了。 . 下课铃响。林景兰站起身,“我必须要对大家承认一件事。” 李老师准备出门的脚步顿住,学生们也全都看向林景兰。 “之前,为了帮女生赢得这场和男生的比赛,为了证明女生可以将立体几何学好,为了证明老师和周围人的言论会有很大的影响——” “我撒了一个谎。” “我说女生的空间想象能力比男生好,并且给你们看了册子里的论文。其实我的话和那本册子都是假的。” “整体而言,男性的空间想象能力是比女性好的。现在比赛结束了,我必须告诉大家真相。”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长长的寂静后,顾盼盼颤抖着掏出那本论文册子,“你说这是假的?” 林景兰点头,“对。这本册子是我自己找印刷厂印的,大家都看过的那篇,说女生空间想象能力比男生好的论文,是我自己写的。” 顾盼盼飞快地翻到那篇论文,“册子是你印的?论文是你写的?怎么可能!” 方云涛叫嚷道,“林景兰,你现在才是在骗我们吧?” 全班人依旧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景兰叹气,“说实话还没人信了,还好我做了准备。册子翻到第97页,看第三行中间,我在这篇论文中间插|进去了几个单词。” 顾盼盼连忙翻到第97页,睁大眼睛细细找去,出声念道,“bylinjinglan……”声音猛地提高,“by林景兰?” 林景兰点头,“现在总相信了吧?” 全班人都一脸呆滞,林景兰总是能给他们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惊吓,一次比一次更夸张。那篇论文上满是他们不认识的生词,结构复杂的长句,他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懂那篇论文的大概意思,女生们当初见林景兰流畅地翻译,就已经对她惊为天人。 而现在林景兰告诉她们……那篇英语论文是她自己写的! 方云涛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你为了赢得比赛竟然骗我们!这怎么能算女生赢?要不是你让全班的男生和女生都相信,女生空间想象能力更好,男生肯定考得比女生高!” “你……你这样耽误男生立体几何的学习,你耽误得起吗?”方云涛质问道。 林景兰抿唇,“我耽误男生立体几何的学习?就算我耽误你们了,不过也就耽误班里三十来个男生,总共一个月的时间吧?” “以前那些言论呢?耽误了多少届女生的一辈子?” “觉得我耽误了你成绩的男生,可以过来找我帮你补课,只要你肯按照我的要求做,我保证帮你补到你觉得我不再耽误你为止!”林景兰语气不悦。 “要是我什么都不做,咱们班女生肯定也会相信那些女生学不会立体几何的鬼话,然后立体几何学得一塌糊涂。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李老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林景兰口中的“鬼话”是指他说过的话。面对锋芒毕露的林景兰,他第一次感受到的不是厌恶,而是叹服。 他真正服气了。 以前是他错了,李老师愧疚地想到,是他耽误了太多的学生,不,不仅他,太多老师都犯下了同他一样的错误。 这场比赛,林景兰让她看清楚太多东西。他得将这场比赛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去和校长汇报一遍,再让校长传达给各个老师——让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一直做的都是错的。 李老师苦笑,但愿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林景兰的一番话,说得方云涛哑口无言,班里不少人对方云涛投去不满的目光,甚至包括很多男生。 林景兰决定最后洒一把鸡汤,深吸一口气,说道,“所以男生们,加油吧!你们天生在立体几何上有优势,再努努力一定能学得很好。” “女生们,其实我撒这个谎是为了你们。是为了让你们都相信、都记住,即使在天生劣势的领域,你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做得很棒。天生的差距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大,以后别管多少人在你耳边说你不行,你自己都不能觉得自己不行。” “无论多少年以后,再有人说你们不行的时候,我希望你们都能想起这一个月里学立体几何的拼劲儿,想起这次的考试成绩,坚定地相信自己能行。”   ☆、13、第三次考试 林景兰在稿纸上写下一行行清秀漂亮的字迹。 赵玉梅好奇地凑过来看,“你这是写什么呢?”林景兰放下钢笔,活动一下酸疼的脖子,回答道,“写论文呢。” 赵玉梅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景兰,“写论文……你又要去骗谁?” 林景兰没忍住,笑出声来,“谁也不骗。这篇论文写好后,我要投到刊物上去。” 赵玉梅盯着林景兰写的论文看,“你怎么不写英语的了?”林景兰笑道,“因为这篇论文要往中国的刊物上投,是想让中国人看见的。” 赵玉梅仔细读林景兰论文里的句子,半天后惊愕地说,“你……你这写得是……” 林景兰笑着点头,“对,我论文里用得例证就是之前咱们班的比赛。” 赵玉梅叹服地看着林景兰的论文题目,喃喃道,“论教学中性别歧视言论对学生发展的影响……你怎么想到写这篇论文?” 林景兰又拿起钢笔,“这不是有现成的例子吗?我准备将这篇论文投到《教育学报》上,各所中小学都订阅着这本期刊,到时候会有很多老师看到,如果能带来改变,最好不过。” 赵玉梅听得瞠目结舌,“前两天校长不是给全校老师开会说了这件事儿,要求老师们不能说歧视女生的话,也不能说其他打击学生的话。我还觉得校长真厉害,让全校的老师都知道了,你这论文要是发出去,这全中国各个城市、各个乡镇的老师们都能看见啊!” “不过《教育学报》会收录你的论文?”赵玉梅问道。 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林景兰要做的事情,还真没见她做不成过。 但《教育学报》这么有名,赵玉梅也是知道的,似乎是很权威的期刊,学校里的老师要是能在《教育学报》上发表一篇论文,评职称就不用愁了。多少老师都拼命往《教育学报》投稿,但是在全校的老师里,一年也没两篇能过审。 林景兰这篇就一定能通过?赵玉梅不太相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很多老师们做不到的事情,林景兰已经做到了。 “我也没把握过稿,试试吧。”林景兰随口说着,其实心里还挺有底的,前世本硕博一路读下来,写论文的功夫还算练到家了的,一篇中文论文而已,她还是有挺大把握。 而且这篇论文令她最有把握的地方,就是之前男女生的比赛。这可以算作一个试验,全班同学都是被试。林景兰详细地列出了试验前男女生的成绩,与试验中男女生的成绩,再等着填充即将到来的下一次数学考试成绩。 这个试验最大的难点,本该是让男女生都完全相信女生的空间想象能力比男生好,林景兰通过伪造的论文册子,成功地化解了这一难点。 她为了赢得比赛,帮女生树立信心的行为,误打误撞地成为绝佳的教育试验的例子。 . 林景兰与李老师之间三次数学考满分的赌局,她已经顺利地考了两次满分,第二次考满分的就是立体几何的测试。 而现在,第三次数学考试在即。 林景兰一边反复修改她的论文,一边复习数学,最后一次考试,她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而李老师的心态已经完全改变,他之前恨不得立马让林景兰滚蛋,而如今心里视林景兰为难得的宝贝。 李老师心中想着,只要有林景兰在,就不发愁他班里学生的成绩。林景兰实在是让他服气,各科老师费劲心思都提高不了的学生成绩,她愣是能轻轻松松地帮助班里的同学提高了。 以前李老师教过的学生,都对他毕恭毕敬,他没见过林景兰这般脾气的学生。但现在李老师也想通了,真正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也正常。况且他扪心自问,林景兰与他的冲突,多半是他有错在先。 而且李老师如今全面了解了林景兰的各科成绩,对林景兰简直太有信心,她肯定会是青山镇的状元,甚至市状元都跑不了。 青山中学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过市状元,回头要是市状元出自他的班里,那该是多大的光荣! 李老师已经打定主意,无论林景兰这第三次数学考试能不能拿到满分,他都不会再提开除林景兰的事。 不过李老师实在想知道,林景兰的数学水平究竟有多高。他打赌后第一次出考试题时,自认为卷子的难度和题量都相当大,却见林景兰答得轻轻松松。 况且李老师想到,反正他不会开除林景兰,但林景兰要是真的连考三次满分,他可就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林景兰道歉。他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李老师狠狠心,又一道道地挑着他认为最难的题目,将第一次考试时已经很夸张的题量,又增加了三成。 他就不信,林景兰这样还能考满分! . 林景兰通览一遍数学试卷,一颗心提起来。她眉头紧皱,心中想到,李老师这是彻底撕破脸了吗?将一张数学卷子出成这个样子,无论怎样的数学高手,都根本不可能答完! 然而她必须考满分。 已经坚持到最后一次考试,她绝不可能让自己输掉,然后被开除、记过,自此与大学无缘! 林景兰当机立断,用上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条后路——系统空间。 她飞快地读完第一道题目,立马让精神进入系统空间内,在空间内计算完第一道题,又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误后,再从系统空间里出来,埋头在卷子上猛写答案。过程已经来不及写得太详细,她只写出关键的几步。 写完第一道题,立刻马不停歇地读第二道题,精神再次进入系统空间。如此循环,每一道题都是这样,在系统空间里思考、计算、检查,在外面只做读题和狂写两件事。 李老师惊讶地合不上嘴。他看见的是林景兰匆匆读一遍题,立刻落笔狂写,三下两下将一道题写完。然后视线下移,下一道题又是如此。完全没有停歇! 李老师不敢置信,这么难的题目,竟然完全不需要思考计算的时间?明明是很大的计算量,林景兰却连跳几步,直接将正确的答案写出来。 李老师眼睁睁地看着林景兰写完一道又一道的题目。考试时间过半的时候,林景兰的卷子也将将答完一半。 班上的同学对着这张难度极高、题量极大的数学卷子,早就耐不住性子,躁动连连。终于,方云涛把笔一摔,大声嚷道,“不写了!反正这卷子也不是出给我们做的!” 李老师闻言,一张脸烧得通红。虽说这张卷子的确是他故意用来为难林景兰的,但此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这么喊破,他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林景兰对教室里的种种声音置若罔闻,依旧飞一般地答着卷子。只是她在一次次进出空间的过程中,感觉头越来越疼。 她脑海中反复响着系统的提示音。 【宿主精神严重透支,建议立即休息!】 【宿主精神严重透支,建议立即休息!】 林景兰丝毫不理会,强忍头痛,拼命地答卷子。 她必须考满分。 她只能赢不能输。 林景兰也实实在在地感到自己精神不支,但她反而加快速度,快一些,再快一些!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而她必须在那之前将卷子答完! 铃声乍然响起。 林景兰刚在系统空间里算完最后一题最后一问的答案,从空间中回到现实,将答案写在卷子上。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铃声恰好停止。 李老师死死盯着林景兰最后一刻在卷子上写上的正确答案。前面的答案都对,他本以为肯定来不及写的最后一个答案,林景兰竟然在最后一刻写出来了,而且也是对的! 林景兰的钢笔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赵玉梅尖声惊叫,“景兰!你怎么了?”   ☆、第14章 转变 林景兰幽幽转醒,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赵玉梅惊喜的声音钻入耳朵,“你醒了?” 林景兰脑袋依旧疼得厉害,后知后觉道,“我这是晕过去了?” 赵玉梅见林景兰想起身,忙对她说,“你躺着别动,闭眼休息,医生说了,最好能再睡一会儿。” “医生说你是睡眠不足,再加上营养不良,所以晕倒了。”赵玉梅眼圈一红,林景兰这段日子有多忙她都看在眼里,而林景兰忙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全力帮助她们学好立体几何。 直到林景兰晕倒,赵玉梅看着躺在医务室床上的她,才惊觉这段日子她瘦了不少,衣服空空荡荡的。她这个朋友实在当得不称职。 “系统,我为什么会晕倒?”林景兰想起她晕倒前系统反复的提示音,觉得系统一定知道,在心中默默询问。 【宿主晕倒是因为精神严重透支。取出论文册子本就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宿主又在精神不支时强行频繁出入空间。】 林景兰闭着眼睛,心中情绪翻涌。自从穿越后,很多事情她尽力避免去想,但她心中其实是明白的,既然穿越了,就说明前世的她已经去世了。 前世的她在通宵实验后,猝死。 上天垂帘,让她穿越回1980年再多活一世,可她穿越来短短数月,竟然又将自己弄到晕倒的地步。 她实在太疏忽自己的健康了,穿越一次,竟还没从前世得到教训。 林景兰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调养身体! . 晚上回到宿舍,林景兰一推开门,顿时就愣住了。 她床边的小桌上,各种吃的堆成一座小山。 红枣、桂圆、花生、核桃……饼干、罐头……甚至还有一看就是自家做的瓶装辣酱…… 林景兰眼眼圈一红,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同学们一定都已经知道她营养不良的事,给她拿来了吃的。 她感动于同学们的心意,“谢谢你们,我特别感动,但是这些东西我不能收。”林景兰说道。 顾盼盼连忙递给她一张纸,“看来我猜的没错,景兰你果然不肯收。午休的时候你还在医务室,大家都把吃的送到宿舍里来。你不在,我们也没办法帮你推拒,我只好将谁送了什么都记下来。”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但洪泽拿出的午餐肉罐头把我吓了一跳,觉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收,我才连忙把谁送了什么都记下来。” 林景兰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午餐肉罐头,眉头一皱,如今她对这个时代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洪泽送来的东西的确太贵重了。 午餐肉罐头如今可是稀罕东西,就算是已经工作挣钱的人,看望生病住院的朋友都不会拿这么重的礼。 顾盼盼瞪林景兰一眼,“别人的你看着办吧,但我们送的你不许退回来!”然后又压低声音,凑到林景兰耳边说,“景兰,你说洪泽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林景兰看着顾盼盼神神秘秘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我哪里知道。” 顾盼盼满脸惊愕,盯着林景兰看了半天,然后一下子泄了气,闷闷地道,“哦。” 林景兰的反应,根本就是在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上,哗啦浇下一盆冰水。 . 李老师在林景兰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林景兰再一次考了满分。他与林景兰的赌局,无论他故意设置了多少障碍,最终还是林景兰赢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林景兰第三次数学考试时的表现,李老师绝对不会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的天才。 李老师压着这次的数学卷子,迟迟没有公布成绩,实在是不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丢人。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景兰竟然也不曾催促过问这次考试她究竟有没有考满分。 早自习前,传达室的老师在教室门口喊道,“李老师,林景兰是你们班的吧?” 李老师一愣,“是啊。” 传达室老师走进来,掏出一封信递给李老师,“挂号信!从北京寄过来的。” “挂号信?还是从北京寄过来的?”李老师惊诧地问道,接过信来,看清上面的寄信地址,不可置信地念出来,“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报》编辑部?” 李老师惊讶不已,《教育学报》怎么会给林景兰寄信? 李老师刚想撕开信封,却被一只斜伸过来的手挡住,“谢谢李老师,您可以把信给我了。”尚不等他说什么,便一把将信从他手中抽走。 李老师又羞又愤,目光却依然紧紧追随着林景兰,如同百爪挠心,《教育学报》编辑部怎么会给林景兰寄信?莫非她有亲戚在编辑部上班? 李老师心思活泛起来,要是这样的话,或许他可以找林景兰帮帮忙。毕竟要是能在《教育学报》上发表一篇论文,那他的职称就有了着落…… 林景兰回到座位上,拆开信件,细细读起来。李老师恨不得自己有透视眼,能看到信纸上写了什么。 林景兰看完一遍,将信纸又重新装回信封里,对赵玉梅笑道,“论文直接过审了,《教育学报》说会发表在明年的第一期上,到时候会给我寄几本刊物过来。” 赵玉梅惊喜地尖叫一声,“啊!一遍就过审了?都不用修改的?” “景兰……你……你实在太厉害了!”赵玉梅激动地语无伦次。 林景兰也挺激动,她激动的不是一遍过审,而是信中写明的稿费数目,以及夹着的取款单。 《教育学报》的稿费标准是二十块钱一千字,她的论文将近六千字,稿费一共一百二十元! 一百二十元,相当于一个工人四个多月的工资。 她当初来复读,一共骗了二百元,刨去学费书本费,她给自己留下的一年的生活费,不过也就一百多块钱。 而现在一下子就多了一百二十块钱! 林景兰与赵玉梅的对话,并没有特地压低声音,周围的同学都听见了,顿时一片哗然。 “天哪,林景兰你发表论文了?” “《教育学报》!那不是咱们学校很多老师都投稿过吗?根本没几个人能过稿,景兰你可真厉害!” 李老师将一切对话都收在耳中,不可置信地走到林景兰旁边,故作镇定的问道,“林景兰,你什么时候往《教育学报》投稿了?这是被录用了吗?” 林景兰简洁地答道,“不久前投的。恩,已经被录用了。” 李老师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他费劲心思地写过很多篇论文,往《教育学报》投过很多次,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稿了。而林景兰一个中学生,竟然轻轻松松地一次过稿,发表了论文。 李老师问道,“你论文写得什么?” 林景兰实话实说,“论文题目是《论教学中性别歧视言论对学生发展的影响》。” 李老师惊愕地瞪大眼睛,很显然林景兰的论文灵感,就来自于之前他说过的女生学不好立体几何的话,以及两人打的赌。 李老师感到一阵胸闷,他怎么没有想到这可以写一篇论文,不过很快又想到,他怎么可能自己写这种论文来打自己的脸? 他如今根本不愿意回想起这件事…… 李老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之前不是已经说服了自己吗?林景兰是他班上的学生,他是林景兰的班主任,林景兰当然是越优秀越好。 能在《教育学报》这种水平的期刊上发表论文的高中生,他敢说全国也没有几人。 他之前盼着林景兰能考状元,现在他想到,要是林景兰其他方面也如此优秀,没准能获得更大的荣誉,市模范学生?不,没准省模范学生也能拼上一把…… 倒时候他作为林景兰的班主任,一样会有大把的荣誉与好处! 想到此处,李老师终于平心顺气,由衷地为林景兰高兴了。 . 李老师觉得林景兰在《教育学报》上发表论文的大好事,应该让校长知道。有这样的学生,他脸上也觉得有光。 敲门进校长办公室,李老师说道,“校长,有件大喜事,我们班的林景兰在《教育学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 校长听到这个消息后,沉吟了很久,像是在认真思考,在做什么决定一样。李老师再开口说话,校长却摆摆手,示意他先安静。 许久后,校长开口,“老李啊,你给三班当了这么久的班主任,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着要不然你下来歇一歇,让他们年轻人去当班主任?” “至于你,就换个轻省一点的活儿,也别再教三班这样的理科班了,去给文科班代课吧。” 李老师被校长的话一下子砸蒙了,磕磕巴巴地问道,“校长,为,为什么啊?我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好?” 校长皱眉,没想到李老师连这都想不明白,声音一沉,“前两天你们班上的林景兰晕倒了,可有这事?还是在考完你的数学考试后,再也支撑不住,晕倒的。” “你先是诬赖林景兰作弊,然后又想把这么优秀的学生排挤出学校。你出的数学卷子,我拿给其他数学老师都看了,所有人都说,你根本就是故意难为人!非得让林景兰退学不可!” “以林景兰的成绩,状元十有八|九就是她的,还能在《教育学报》上发表论文,全国可也没几个这么优秀的学生。可以说林景兰关系到我们青山中学全校的荣誉!” “而你?”校长语气愤怒,指着李老师说,“你这是在……”   ☆、第15章 取款 李老师前一刻刚说服自己,由衷地为班上出了林景兰这么一个能为他争得荣誉的学生而高兴,欣喜地去找校长表功。 后一刻校长就罢免了他的班主任职务,让他去教其他班! 校长心中自有自己的思量,李老师去教哪个班对于他都无所谓,但是林景兰这个状元苗子绝对不能被李老师耽误了! 校长一向是将利益最大化的人,得知林景兰还发表了论文后,已经在认真考虑为林景兰争取省级模范学生了,要是林景兰能考进清华北大,再多发表两篇论文,争取到全国模范学生也不是难事。 青山中学哪里出过这样的荣誉? 要是林景兰真的成为全国模范学生,同各行各业的模范一起,往全国各地跑着做一遍讲话……到时候青山中学可就借着林景兰的名头一炮打响! 校长想到,让林景兰转班,未免会因为换一个环境,耽误林景兰的学习,干脆让李老师去教其他班。 校长担心李老师将这一笔记在林景兰头上,连敲带打地对李老师说,“要是有什么意见,尽管对我提,不要对学生有意见。” 李老师强忍怒火,校长这是告诫他,不能再去找林景兰的麻烦,否则校长可是会收拾自己。 他当然有意见!当不当班主任,一个月的工资可差出不少钱! 最没有让他想到的是,校长最后对他提出来的要求。 校长说,“林景兰的第三次数学考试,是不是也考满分了?” 李老师脑中轰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校长,但又不敢说谎,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 校长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那你迟迟不公布成绩,是想耍赖,不向学生道歉了?这样一来,学生心里难免有情绪啊……不如这样,也不真让你在全校人面前道歉,就在校园广播里道歉吧。” 李老师万万没想到,道歉的事儿林景兰没提,压着他向林景兰道歉的却是校长。 如今看来校长是一切为林景兰的成绩让步的,为了让林景兰平心顺气,竟然亲自出面,压着他这个老师去道歉! 在校园广播里道歉和当面又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 午休过后,林景兰和赵玉梅一同走回教室,校园广播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林景兰诧异地问道,“这是又有什么事儿?”校园广播不是每天都有,只在有事情要通知的时候才会播放。 赵玉梅也是一头雾水,“没听说啊……”话音未落,赵玉梅就啊了一声,“这不是李老师?” 李老师没精打采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我是李瀚老师,今天我在全校师生面前,向高三三班的林景兰同学道歉。经证实,林景兰同学从未有过作弊行为……” 林景兰惊愕地长大嘴,“天哪!李老师竟然会主动去道歉?” 赵玉梅也连连惊叹,“看不出来啊……李老师竟然是这样的人?愿赌服输,倒是还不错……” 班里自然又是炸开锅,议论声不绝于耳,目光全都聚集在林景兰身上。 林景兰感到浑身一轻,笑着对赵玉梅说,“看起来我第三次考试也满分了。不用再担心被开除了。” 洪泽和其他同学一样,远远地望向林景兰,看着她笑得意气风发,也翘起唇角。 同学们的议论还没停歇,下午上课时,出现了更令大家惊讶的事。 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女老师走进教室,“大家好,我叫韩静,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教你们数学。李老师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担任班主任,去文科班代课了。” 韩老师虽然说李老师是因为身体原因,但是全班同学依旧齐刷刷地看向林景兰。李老师刚刚在校园广播中向林景兰道歉,立马又换了班主任,谁心中都有一番思量。 林景兰也明白过来,李老师的道歉与调任,恐怕都是校长的手笔。 大概是为她的学习让路吧? 林景兰虽然觉得校长大可不必如此,李老师即使继续当她的班主任,也不会对她有丝毫影响。但心中依然是高兴的,因为校长的举动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一个人实力够强的时候,会有更多人愿意为他提供便利。 她要一直努力,不断变得更强。 . 林景兰不再让赵玉梅帮她打饭,而是一天三顿,和她一起去食堂。 林景兰现在回想起她前些日子吃的饭,确实寒酸了一点,每顿饭都是一份饭加上一个素菜,怪不得会营养不良。林景兰叹口气,前一阵都是赵玉梅帮她打饭,她也不挑食,直接让赵玉梅帮她打一份和自己一样的。 这倒也不能怪赵玉梅。据林景兰所知,周围女生的每顿饭几乎都是这样,这个年代大多数家庭经济上都不富裕,学生们都生活得很节俭。 林景兰前一阵忙得脚不沾地,每次吃饭都是匆匆吞咽完,根本不注意每顿饭吃得是什么,更没考虑营养的问题。 然而或许是她比其他同学更忙碌更累一些,又或许是她的吸收能力不太好,反正别人这么吃饭没关系,她却营养不良了。 显然不能再这样下去。 走到荤菜窗口,林景兰将饭盆递过去,“师傅,打一份糖醋小排和一份鸡腿。” 打饭的师傅愣了一下,问道,“到底要糖醋小排还是要鸡腿?” 林景兰以为师傅没听清楚,声音大了一点,“都要。” 师傅接过饭盆,先是打了一份排骨,勺子移到鸡腿前,又问了一遍,“鸡腿也要?” 待林景兰点头后,才又挥动大勺给林景兰打了一份鸡腿。林景兰打完荤菜,侧身让开,让赵玉梅站在窗口前,“这顿我请你!庆祝我论文发表。稿费不少呢。” 赵玉梅执意不肯,林景兰花了不少口舌,赵玉梅才答应,“行,就让你请一顿,不过只这一顿啊。” 赵玉梅也将饭盆递过去,对打饭的师傅说,“打一份和她刚才一样的。” 打饭的师傅从头到尾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林景兰,最终还是忍不住劝说道,“姑娘,吃饭饥一顿饱一顿可不好,钱还是得计算着花。” 打饭师傅心中想到,他在学校打了这么长时间的饭,见过不知多少学生,家里宽裕的,顶多也就是每天里有一顿饭要个荤菜,还真没见过一顿饭同时要两个荤菜的,还这么大方地又帮同学打上一份儿。 林景兰一愣,继而哭笑不得,原来打饭的师傅是把她当成在同学面前装大款充面子,回头钱不够自己回去挨饿的了。她和赵玉梅相视一笑,又去打了饭和素菜汤。 两人找了空座坐下,赵玉梅还有些担心地说,“景兰你有了稿费,也禁不住这么花啊。” 林景兰说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如今人们的收入和物价都低得离谱,这样两荤一汤的一份饭不过两毛钱。她刚刚挣了一百二的稿费,两毛钱的饭还是能吃得起的。 “不说了,趁热赶紧吃吧。”林景兰深吸一口糖醋小排和鸡腿的香气,愉快地动起筷子。 如今的食堂用的都是真材实料,油也是好油,而且荤菜因为买的人少,食堂的厨师每次也只做一小盆,介于大锅菜和小炒之间,味道倒是着实不错。而赵玉梅比林景兰动作更快,早就狼吞虎咽起来。 将菜里的酱汁也拌着米饭全都吃光后,赵玉梅端起素菜汤,做出一个碰杯的姿势,对林景兰道,“最近好事一件连着一件,庆祝一下!” 林景兰噗嗤一声笑出来,也端起汤碗,和赵玉梅碰了一下。 林景兰心中愉快地想到,她最近的好事的确很多,赢了和李老师的两次赌局,自己没了被开除的后顾之忧,李老师对所有人澄清了她没有作弊,帮着班里的女生学好立体几何,论文成功发表,还意外地有不少稿费,李老师去教其他班,终于不再碍她的眼…… . 周末,林景兰和赵玉梅两人请了假,林景兰让赵玉梅陪她去邮政所取稿费。现在的班主任韩老师对林景兰不能再好,每天嘘寒问暖,不止关心林景兰的成绩,连林景兰有没有吃饱穿暖睡好都要关心一番,弄得林景兰挺无奈的。 如今听说林景兰和赵玉梅要请假,又细细问起要出去干什么。 得知林景兰要去取稿费后,韩老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们两个学生去取钱,不安全,老师陪你们一起去。” 林景兰百般推辞不过,最后只得三人一起出了学校门。 邮政所里并没有人排队,林景兰径直走到窗口前,将汇款单递过去,“取钱。” 窗口后的大姐接过单子,反复看了两遍,才狐疑地问道,“一百二?” 林景兰点头。 赵玉梅惊呼出声,“一百二!好……好多啊!” 韩老师也在一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柜员依旧用狐疑地眼光审视着林景兰,看她面嫩得很,顶多十七八的年纪,怎么会收到这么一大笔汇款?不由得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林景兰皱眉,第一次见取款时还要被过问钱财来源的,但还是答道,“稿费。” 柜员依旧不相信,“稿费哪里会有这么多?写诗歌的、写小说的,从我这里取稿费的人太多了,不可能这么多钱!” 林景兰叹气,刚想再解释,就见韩老师上前对柜员说,“这是我的学生,发表的可不是诗歌小说,而是论文!发表到《教育学报》上论文,稿费能和诗歌小说一样?”语气特别自豪。 柜员这才连忙为林景兰取款,连声惊叹,“这学生娃可了不得!您可教出了个好学生。” 林景兰感激地看了一眼韩老师,笑着道,“谢谢老师,多亏您跟着来了。”倒真是帮了她个大忙,否则柜员没准真不肯取钱给她。 林景兰拿过一沓十二张崭新的十元钱,点好后收起,同韩老师赵玉梅一起往门外走去,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林景兰!” 林景兰循着声音望去,惊讶地出声,“秦钊?”   ☆、第16章 寻人 秦钊怒气冲冲地朝着林景兰走来。 韩老师见状,忙上前一步,挡在林景兰前面。秦钊冲着韩老师身后的林景兰喊道,“你这个骗子!”伸手想把林景兰拽出来。 林景兰没有躲避,反而上前一步,绕过韩老师,直接站在秦钊身前,直视他的眼睛。 秦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林景兰明明身量娇小,直视着人高马大的他还需要微微仰头,可秦钊却顿时觉得自己心虚气短。 秦钊为自己鼓气,明明林景兰才是理亏的那一个,他干嘛要害怕她? “秦钊,我和韩老师一起来取钱,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林景兰说。 林景兰特意点明韩老师的教师身份,果然见秦钊紧绷的肩膀又往下垮了一截。 “之前找你借的学费,我爸爸还给你们家了吧?”林景兰不等秦钊说话,就又接着问道,完全主导了对话。 秦钊答道,“还了。”心中想到,林山已经把钱还给他了不假,当初也是他自愿借给林景兰钱的,但他借钱给林景兰,明明是为了能趁着林景兰在学校,天天约她出来见面…… 当着林景兰老师的面,秦钊也不敢放肆,只得恨恨地瞪着林景兰说,“我爸知道借钱给你的事儿后,可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林景兰一脸惊讶,“啊?原来你借钱给我的事,秦叔叔不知道啊?现在钱也还了,你向秦叔叔解释清楚就好。” 秦钊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林景兰的话令他说不出的挫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林景兰,但这么对着她仔细一看,就惊讶地发现,林景兰瘦得过分,一张脸很是憔悴,肤色暗淡,不复当初的水嫩。 秦钊喊道,“妈呀,你的脸怎么了?而且瘦成这副样子!上学这么累?” 林景兰知道自己最近气色很差,但不明白秦钊的态度为何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甚至关心起她在学校累不累来,寒暄着回答道,“是很累,时间根本不够用。” 秦钊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心中想到林景兰成绩那么差,高考分低的连复读班都进不去,只能跟着高三班再读一年,如今看来高三班的进度也跟不上,把自己累成这副样子。 秦钊顿时瞧不上林景兰,原先还算水灵灵的讨人喜欢,如今简直是又笨又丑。秦钊意兴阑珊地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景兰自然对秦钊心里的想法毫无所觉,本来还担心秦钊来兴师问罪,如今见他说要走,当然是欣然告别。 秦钊走出邮政所,又嫌弃地回头看了林景兰一眼,一撇嘴,扭头走了。 他心中鸡飞蛋打的恼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瞧着如今的林景兰,暗自庆幸他没有和林景兰处对象。 . 林景兰在用心调养身体。 前一段时间帮女生在早自习之前讲课,让林景兰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如今她依旧坚持下来了,只不过把早自习前的时间用于晨跑。 她的身体之前真的被她糟蹋的不轻,虚弱极了,一开始只跑上半圈就气喘吁吁。不过如今坚持下来,她已经能轻松地慢跑四圈了。 因为每天坚持运动,林景兰胃口大开。而拿到稿费后,她手中的钱终于宽裕了,再也不需要在吃上委屈自己,每天三顿饭都尽量吃好喝好。 食堂荤菜窗口的打菜师傅如今已经认得了林景兰,毕竟除了她没有哪个学生,顿顿饭都来打荤菜的,有时候还一打就是两个。打菜师傅心中不由得暗自揣测林景兰家境不凡。 除了一日三餐,林景兰水果牛奶不断,而且绝不熬夜。一个月坚持下来,终于初见成效,身上长了些肉,变得骨肉匀停,脸色也不再是难看的黑黄,而是白里透红,皮肤细嫩的简直能掐出水来。 最令林景兰惊喜的是,她整个人的精神变得更好,更容易集中精力,做事效率更高。 班里的女生前前后后地都夸过她变漂亮了。 方云涛又凑到林景兰身边,拿着数学书向她请教问题,林景兰飞快地扫过一遍题目,一边动手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一边为方云涛讲解起来。 只讲到一半,洪泽走进教室,看见趴在林景兰桌旁的方云涛,眉头微皱,迈开长腿走到方云涛身边,扫了一眼方云涛手中的题目,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这道题我也会,回座位去我给你讲。” 方云涛不肯走,林景兰抬头诧异地看着洪泽,洪泽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云涛的书上轻轻一点,“喏,这里做一条辅助线,然后证明这两条线垂直……” 林景兰见洪泽果真思路清楚,便将方云涛的书一推,说道,“洪泽说得对着呢,接下来的让他给你讲。” 林景兰说罢站起身,拉着赵玉梅一同走出教室活动,她现在十分注意,尽量不久坐,喜欢在课间出去活动一番,但无奈的是总有同学来请教问题。 林景兰皱眉,对身旁的赵玉梅说,“我怎么觉得现在找我来讲题的男生越来越多了?” 赵玉梅哈哈大笑出声,“你才发现啊!” 林景兰不解地看着她,赵玉梅小声问道,“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越来越漂亮啦!”赵玉梅在林景兰耳边猛地大声喊出这句话,立马跑回教室。 林景兰揉揉被震到的耳朵,不得不承认,思及最近方云涛频频来找她讨教,又频频被洪泽拉回去的事,心想没准还真如赵玉梅所说。 林景兰脸颊微微发烫,无意中她用年轻粉嫩的外表骗到了少年心,还真是不好意思。 . 青山中学大门旁的传达室里,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没有老师叫林景兰呢?” 传达室里的老头梗着脖子说,“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在这里上了这么多年班,别说每个老师叫什么,就是每个老师爱吃什么,我都能给你说出来!要是有叫林景兰的老师,我还能不知道?” “青山中学一共就两个老师姓林,谁也不叫林景兰!”传达室老头笃定地说。 女人半信半疑,将手里的《教育学报》递到传达室老头的老花镜底下,“你看,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青山中学,林景兰!怎么会没有老师叫林景兰呢?难道别的学校的老师,好不容易发表一篇论文,还能留下你们青山中学的名字不成?” 传达室老头仔细地看看,也糊涂了,最后干脆说,“要不你登记一下,直接去找校长吧!” 女人敲开校长办公室的们,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市五中的刘老师,请问青山一中是不是有一位叫林景兰的老师?” 校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我们学校没有叫林景兰的老师——” 刘老师一愣,面上露出了惊讶之色,难道真的没有?那她手中是这篇论文又是怎么回事? 校长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学校有一名学生叫林景兰。” 刘老师连忙道,“不不不,我找的不是学生。” 校长笑道,“如果你想要找这篇论文的作者的话,那她就是个学生。” 刘老师满面错愕,“您,您说,这篇论文的作者是一名学生?一名中学生?” 校长点头道,“对,并且这名学生我还认识。”继而认真地问道,“不知道您想找林景兰做什么?”zy 刘老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们看到了她发表在《教育学报》上的论文,本来想请她去市五中,为全体老师做一次演讲。但我们以为她是一名老师……没想到竟然是一名学生……这……” 刘老师实在想看看能写出这样一篇论文的中学生是什么样子,就询问校长道,“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同这个学生见一面?” 校长自然应允,陪着刘老师到高三三班找林景兰。 正是课间,林景兰又被堵在座位上帮同学讲题,听说校长在门口叫她,连忙诧异地出去。 刘老师见到林景兰,心中更是惊讶,竟然是很娇小的一个女生,一张脸粉嫩嫩的,显得年纪特别小。 校长为林景兰介绍到,“景兰,这是市五中的刘老师,看到你发表的论文,特意想来见见你。” 林景兰颇为意外,没想到有老师会因为看到她的论文而特意来找她,心中想着,或许面前这位老师想与她做一些学术上的交流?或者对于她的论文还有什么质疑与疑问? 她前世读博士时,也因为发表的论文而收到过讨论的邮件,如今通讯不发达,干脆就直接来面谈? 林景兰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刘老师伸出手,“刘老师您好,很高兴您认真看过我的论文,无论您有什么问题,我都很愿意进一步讨论……” 刘老师被林景兰成熟有礼的应对方式吓了一跳,连忙握住林景兰的手,“好,好的。” 一番交流下来,刘老师惊讶地发现,林景兰的思想很有深度,表达也十分清晰到位,心中一动,“林同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到市五中来,为我们学校的老师做一个讲座?”   ☆、第17章 演讲 林景兰没有丝毫迟疑地答应下来,“好的,我非常乐意。” 她写这篇论文,本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注意到教学中的性别歧视言论对女生的不利影响,能为改变这一现状做些贡献。如今有中学邀请她去演讲,她当然愿意。 毕竟干巴巴的一篇论文,和声情并茂的一场演讲,能带给人的印象深浅可能是天差地别的。 校长没想到林景兰没有先征求他的意思,直接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不由得出言劝阻道,“景兰你还有半年多就要高考了,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是不是暂且放一放?还是以学习为重。” 毕竟跑一趟市五中,来回怎么也得耽误三四天,肯定会影响复习进度。 林景兰坚持,“校长您放心,我保证不耽误学习。” 市五中的刘老师站在一旁,听着校长与林景兰的对话,不由得心中惊异。显然校长是不想让林景兰来市五中做演讲的,但校长对林景兰一个学生说话,竟然这么客气?完全是商量的语气。 最令她惊讶的是,林景兰还无视了校长的建议,坚持要来市五中。 校长知道林景兰的执着,知道这件事不能硬着来,心思急转,想到一个主意,“不如这样!你也别去市五中演讲了,直接给咱们青山一中的老师做个讲座。然后呢,挑一个咱们学校的老师,让他观摩学习你的讲座后,代替你去市五中演讲。” 林景兰觉得校长的提议不错,反正她又不是为了自己扬名,其他人去市五中,只要能讲好,和她去市五中没有区别。而且原本只是她去市五中讲一场,现在变成青山一中和市五中两所学校都有讲座,会有更多的老师听到,完全符合她的初衷。 刘老师也没有异议,她虽然觉得林景兰不错,但想到她毕竟还是个学生,她去做讲座未必有换个老师去的效果好。 只是刘老师对校长如此关心林景兰的学习,连三四天时间都不愿让她耽误,实在感到惊奇。又想到校长同林景兰很是熟悉的样子,心中思量着,大概林景兰是校长子侄辈的亲戚? 刘老师恍然大悟,这么一想,便觉得都说得通了。 其实校长有自己的思量,刘老师与林景兰都没有猜到,他担心影响林景兰学习受影响还是其次,更担心的是,市五中发现林景兰是独一无二的好苗子,将林景兰挖过去。 若是市五中真起了这种心思,青山中学无论教学质量、硬件条件都没法与市五中抗衡,校长担心到时候留不下林景兰。 他在林景兰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校长的提议让刘老师与林景兰都很满意,于是就这么敲定了。 . 林景兰要演讲,全校老师都必须去听的通知刚一传达,就引起一片哗然。 林景兰能在《教育学报》上发表论文,是很厉害,但也不是没有老师往《教育学报》上发表过论文。有几十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发表论文后也没在全校演讲,怎么林景兰一个高中生,乱打乱撞发表了一篇,就得让全校老师都去听她演讲了? 她不过一个学生,懂什么教育教学? 没看过林景兰论文的老师,全都不屑一顾,都觉得林景兰能发表论文,要么有猫腻,要么纯粹是运气好。 而看过林景兰论文的老师中,也有不少人很是反感,女生后劲不足、数理化不如男生等这类话,他们或多或少都说过,怎么到了林景兰这里反应就这么过激,难道还不让老师说话了? 被强制来听一个学生演讲,老师们多多少少都觉得有些丢面子。 林景兰站在会议室里,见老师们陆陆续续地进来坐下后,不少人手中拿起作业和卷子批改,还有的拿着教案备课,更多的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林景兰在会议室前方偏左处站定,正好在黄金分割比的位置上,朗声说道,“各位老师好,欢迎大家百忙之中来听我的演讲。” 谈话声渐消,但老师们依旧忙着手中的事情,没几个人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林景兰心中已经有数,看起来老师们对她的演讲并不敢兴趣,不过是被迫来听一听。 好在她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早有准备。 林景兰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慢慢扫视一圈,姿态和声音都放松下来,随意地说到,“看起来还有几个老师没来,我们再等他们一会儿。” “正好,趁着现在的时间,我给各位老师看一样好玩儿的东西。” “我的论文发表后,有一个化学老师看见了我发表的论文,估计他肯定不知道我是学生,就写信请我帮他修改论文的结构和语法。” 林景兰本就长得面嫩,如今笑意盈盈地闲聊着,根本没有人会对这样的小姑娘产生戒心。 “我回信给他,提了几个建议,后来他的论文成功被录用了,就把他的研究成果寄给了我一盒子,来表示感谢。” 林景兰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老师们被林景兰的话勾起好奇,都盯着林景兰手里的盒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林景兰缓缓将盒子打开,老师们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沓纸。 心中愈发好奇,这些看起来像纸一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景兰说道,“是不是看起来像纸?” “这可不是普通的纸,而是新研究出来的可以发热的纤维产品!”林景兰走到各位老师中间,递给每个老师一小张纸,“老师们可以把它贴在自己的手腕上,很快就能感受到发热。” 老师们都好奇地将纸片贴在手腕上,惊奇地发现这种纸片还是湿润的,放在皮肤上十分服帖。 林景兰叮嘱道,“发热需要一个过程,一开始只有一点点热,之后会越来越热,各位老师还请用心感受。” 没有老师再做其他事情,都静静地感受着纸下皮肤的温度。 林景兰五分钟后出声问道,“各位老师都感受到了吗?可以将纸片揭下来了。” 老师们纷纷交流着感受,“还真是越来越热。” “这种新产品很有应用空间啊,冬天的时候可以贴在肚子上,脚心上……” 老师们将纸片揭下来,“诶呦,纸片下面的皮肤都被烫红了!” 大家纷纷伸头看旁边人的手腕,“你的也红了?” “我的也被烫红了。” “这纸片发热还挺厉害的。” 林景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提高声音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在等老师来齐,刚才已经是我演讲的一部分。各位老师手腕上贴的‘科技产品’其实只是普通的纸——” “根本不会发热。” 台下顿时哗然。 林景兰说道,“纸片明明不会发热,一张湿润的纸贴在皮肤上,大家本应该感到凉飕飕的。但因为各位老师相信了这片纸会发热,于是皮肤都感觉到了烫,甚至都变红了。” “可见心里暗示的效果有多么强大。” 台下的声音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 林景兰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心里暗示都能在生理上产生如此大的影响,那么影响学生的心理与学习更是不在话下……” 林景兰演讲开头的小实验,紧紧地抓住了台下每一位老师的注意力。大家全都忘记刚走进会议室时心中的不屑与不情愿,目不转睛地看向林景兰,屏气凝神地听着她的每一个字。 走出会议室,所有老师的心情都只有一种,那就是震撼。 不曾看过林景兰论文的老师,连忙纷纷找来林景兰的论文来看,看过的老师也都看了第二遍。 林景兰的论文可以让他们理智上明白这一道理,但今天的演讲,才真正让他们从情感上认同。 这次演讲给他们的印象太深,深到他们再也不会在教学生涯中犯这类错误,所有老师不约而同的想到。 . 听说要有一位老师前往市五中重复林景兰的演讲的消息,老师们心中都跃跃欲试。 林景兰的演讲太棒了,他们清晰地记着当初作为听众时,心中无与伦比的震撼。如今不约而同地想到,要是能够站在台上演讲,也让台下的听众狠狠地被震撼一次,那该有多么痛快。 而且这样设计精巧、感染力极强的演讲,老师们都不得不承认,他们自己是想不出来的,如今能代替林景兰前往市五中重复一遍,也是难得的好事。 听说校长的意思是挑选口才好的语文老师,教其他科目的老师都失落不已,而语文老师更激动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表示愿意去。 令老师们没想到的是,校长在人选上询问了林景兰的意见后,林景兰推选的人,却并不是语文老师。   ☆、第18章 回家 林景兰推选的人是她现在的班主任韩老师。 她自从知道韩老师也希望去市五中演讲后,心中就打定主意,若是校长不问她的意见就罢了,要是校长询问,她就推荐韩老师去。 韩老师对她的关心与照顾,她都看在眼里并且心存感激。 韩老师得知最终因为林景兰的一句话,去市五中的人就变成她了,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动。她想不明白,林景兰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学生,学习好,为人处世也好,怎么李老师就能与林景兰闹到那番地步? 韩老师高兴地想到,能当林景兰的班主任,真是有太多好处,眼前的去演讲根本不算什么,她已经对高考时林景兰的表现期待不已。韩老师下定决心,要对林景兰再好一些。 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韩老师在市五中的首次演讲一炮而红,接下来一中、二中、六中好几所学校纷纷邀请韩老师去做演讲。 韩老师向校长请示之后,校长立马答应下来,这种能为青山中学扬名的事情他正求之不得。同时心中庆幸没有让林景兰去做讲座,否则在耽误林景兰的时间与拒绝掉各所学校演讲的邀请之间,他还真不知该怎样忍痛抉择。 . 天气渐凉,林景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后,终于意识到她周末得回家去取厚衣服。 林景兰坐上回家的大巴,下车后凭着记忆找到她总共也没待上几天的“家”。 正值周末,周惠和林山都在家。周惠见到林景兰回家很是惊喜,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对她离家多日的思念。而林山,林景兰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你回来干嘛?”林山问道,眉头紧皱,“该不会是没钱了吧?” 林景兰心中涌起对林山的厌恶,说道,“不是,我回家来拿点厚衣服。” 林山松了一口气,“拿吧。” 周惠围着林景兰问道,“想吃什么?家里还有鸡蛋,我给你炒一盘。想吃肉吗?我去给你割几两肉?” 林山急了,“割什么肉!” 周惠小声说道,“不是还有几两的肉票么……” 林山使劲扯了一把周惠,吼道,“就那几两肉,我还留着下酒呢。平常我要吃口肉你扣扣索索的,丫头片子一回来,你就巴巴地赶着做肉给她吃。到底是她在养家,还是我在养家?谁是一家之主?” 周惠被扯的一个趔趄,连忙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林景兰眉头紧皱,林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思想,觉得他挣钱养家糊口,家里好吃好喝的东西都应该紧着他。 林景兰对林山的话倒是无所谓,她完全不用花林山的钱,她在学校吃的好喝的好,也不差回家来的那一口肉。 但是让林景兰不能忍的是,林山猛拽周惠的动作。 显然林山是用足了力气的,若是周惠没有眼疾手快地扶住桌子,就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林景兰瞪着林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林山啧了一声,凑到林景兰面前,“大人之间的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臭烘烘的酒气喷在林景兰脸上,林景兰这才发现,林山喝过酒。 林景兰对林山的厌恶更甚,这大上午的,连午饭都还没吃,林山就喝得醉醺醺的了? 周惠也连忙拉住林景兰,“丫头来,跟妈一起来厨房做饭。”显然是害怕惹怒林山,连拉带拽地把林景兰拉到厨房里。 林景兰是会做饭的,帮周惠打下手。她余光一瞟,看见周惠为方便做饭而挽起的袖子下,惨白的手腕上一大片淤青。 林景兰一愣,指着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周惠连忙将袖子放下来,盖住那片淤青,目光闪烁地说道,“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林景兰觉得不对劲,联想到方才林山对周惠的拉扯,问道,“是不是林……我爸打的?” 周惠面带急色地否认道,“不是,不是。” 林景兰目光扫过周惠脖子上系着的围巾,更觉得奇怪,虽然天气转凉,但在家里还不至于要将围巾带上。 林景兰呼啦一下将周惠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周惠脖子上竟然有半圈黑紫色的掐痕! 林景兰怒火中烧,“这难道也是你自己碰的?” 周惠见隐瞒不住,连忙捂住林景兰的嘴,低声说,“你小点声,小点声,别让你爸听见了。” 林景兰问道,“他打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惠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就是这一阵子的事儿。自从你和秦钊的事儿吹了之后,秦科长就老是找你爸的麻烦,他心里烦,就染上了喝酒的毛病,喝多了脾气就不好。” “妈没事儿,他掐我脖子是个意外。也怪我,他喝多了就该不搭理他,我那天偏要和他顶两句嘴,怪我。”周惠说道。 林景兰气得冷笑,“怪你?他掐你脖子,这事还怪你?” 周惠重新将围巾系在脖子上,不愿让林景兰看见她的伤痕,“行了,做饭吧。” 林景兰将周惠拿起的炒勺夺过来,咣当一声,扔在地上,“行了?他打你!你就任由她打?” 周惠将炒勺捡起来,“我以后不和他顶嘴,不就没事了么……不然还能怎样,我又打不过他……” 林景兰沉吟片刻,严肃地问道,“你还想不想和他过?我知道你没工作,但是现在我能挣钱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他离婚,从这里搬出来,我找地方让你住,供养你的日常开销。” 周惠惊呼一声,“瞎说什么呢!离什么婚?我俩都过了二十多年,你都这么大了……哪儿能离婚呢?” “都这么大岁数了……离了婚让四邻八遭怎么看我?我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呢?” 林景兰没办法理解周惠,“你宁愿挨打,也不愿离婚?就是因为怕周围人笑话?” 周惠叹气,“妈也是为了你,要是离婚了,倒时候你怎么找婆家?人家一听说我和你爸离婚了,谁家还肯要你?” 林景兰被周惠的话惊得瞠目结舌,“你别管我,尽管离!我嫁不出去绝不怪你!” 无论林景兰如何劝说,周惠都坚决不肯离婚,也不肯搬出去住。 林景兰劝不动她,只能找出纸笔,给周惠写下她学校的地址,又写下校长的名字,“你要是改了主意,就照着这张纸条上的地址来找我。这是我们校长的名字,你直接说找校长,门卫会让你进的。” “我现在能发表论文挣稿费,养活你还是没问题的。”林景兰将纸条叠好,塞在周惠的衣兜里。 周惠已经是成年人,她宁愿忍受家暴,也不愿与林山离婚,不愿搬出来住,这是她的选择。 林景兰除了尽力劝说之外,也做不了别的,她总不能将周惠绑起来,让周惠跟着她走。 不过看在周惠是原主的母亲的份上,她还是反复叮嘱,要是林山有更过分的举动,一定要来找她。 . 林山兴冲冲地回家,高兴地满面通红,“今天有人给咱家丫头做媒,说是张家看上了咱家丫头,愿意出四大件的聘礼,再加两件金首饰!” 周惠皱眉,“哪个张家?” 林山说道,“大老张嘛,他儿子!” 周惠一愣,提高嗓门喊道,“他儿子不是个瘸子吗?咱们丫头怎么能嫁给一个瘸子!” 林山怒了,也冲着周惠喊道,“怎么就是瘸子了!不就腿脚有点不灵便吗?你以为这样的对象还好找?你也不看看丫头片子多大了!” “她今年都二十了!复读了两年,都是老姑娘了。现在这样的不嫁,以后连这样的都找不到了!” 周惠丝毫不退让,冲着林山哭喊道,“我不答应,反正咱们姑娘不能嫁给一个瘸子!” 林山本以为张家给如此多的聘礼,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喝了点小酒,美滋滋乐呵呵地回来告诉周惠,没料到周惠这样大喊大闹地执意阻拦。 林山怒火中烧,万分不耐,生怕周惠把这门大好的亲事搅黄了。他酒劲一上头,伸手掐住周惠的脖子,瞪眼问道,“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我绝不答应为了聘礼,把女儿卖给一个瘸子。”周惠嘶哑着声音说道。 林山的手劲越来越大,双眼气得泛红,“你说谁卖女儿?” 周惠喘不过起来,更没办法说话,死死瞪着林山,两只手拼命地把林山的双手往外拉。 可周惠越是挣扎,林山的力气用得越大。直到周惠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去,林山才惊恐万分地松开手。 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周惠,林山害怕极了,夺门而出。 . 周惠躺在地上,慢慢的缓过气儿来,又有了呼吸。悠悠转醒之后,周惠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嚎啕大哭。 她刚才差一点就死了!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那种窒息的滋味,实在是太过可怕。 周惠见林山不在家,慌忙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往外跑。她想起之前女儿的话来,她要去找女儿! 周惠一路跑到汽车站,掏出兜里的小纸条,等到去青山中学的车开来了,连忙坐上车去。 她害怕极了,她要逃得离林山越远越好。 到了青山一中,周惠想起林景兰让她先找校长,她战战兢兢地与门卫说,生怕门卫不让她进去,没想到门卫很痛快地就让她进去了,还帮她指了校长办公室的位置。 当然是林景兰以防万一,提前与门卫打过招呼。 更令周惠意外的是,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对她十分和颜悦色,“哦,您是林景兰的母亲?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让人叫林景兰过来。” 片刻之后,林景兰推门进来。周惠见到林景兰,一把抱住她,泪水汹涌而下,“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景兰也看到周惠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已经肿起来了。 周惠哭完之后,对林景兰说道,“你爸今天差一点把我给掐死。丫头,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个地方住下,等你爸气消了我再回去?” 林景兰听到周惠的话,长叹一口气,对着校长道,“您看看,能不能先帮我妈找一间教职工宿舍住下?”   ☆、第19章 考试失利 周惠吓了一跳,忙道,“这……这怎么行呢,校长,这丫头不懂事,您别怪她……” 却听见校长说,“没问题。” 校长已经知道了林景兰父母之间的情况,虽然不是很愿意插手这些家务事,但是现在林景兰的话在他面前有相当大的分量。提供一间宿舍这样的小事,他还是很愿意帮林景兰一个忙。 如今校长已经不只是一切为了林景兰的成绩让路,而是他觉得林景兰日后必定不凡,如今有机会交好,自然不能错过。因此用得上他帮忙的地方,他尽量帮,心中想到,林景兰或许很快就用不上他帮忙了。 校长说道,“住宿舍最好,在学校里面,林山轻易进不来。万一进来了,房间旁边都住着别的老师,有什么事大喊一声就行。” 在周惠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校长直接就领着周惠进了教职工宿舍,开了一个单间,把钥匙给她。 . 距离第一次模拟考试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同学们就都是冲刺状态。宿舍里睡前的夜聊再也不见,除了林景兰外,每个人都把书本带上床,在床上写写背背,直到凌晨才睡去。 林景兰不敢再熬夜,每天只在睡前进入系统空间半个小时,稍微背诵一下语文和政治,毕竟这两科中需要背诵的内容,她落下了太多。 如今林景兰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一个异类。早上大家一同早起,别人都去学习,她去慢跑,晚上大家一同爬上床,别人都在挑灯夜战,她早早就睡了。一日三餐,旁人都是匆匆填饱肚子,只有林景兰依旧每顿都去食堂,仔细搭配,细嚼慢咽。 “景兰,帮我打一份素菜一份饭。”赵玉梅将饭盒递给林景兰。 林景兰接过饭盒。如今换成了她去替赵玉梅打饭。林景兰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食堂吃?出去活动一圈吧。” 赵玉梅摇头,“我数学题还没写完呢。”林景兰只得作罢。 无论是教室里还是寝室里,都弥漫着浓浓的紧张气息。林景兰因此更愿意往外面跑,慢跑后在操场边上坐着背诵一会儿,拿着习题册在食堂里做完两道题后再回教室。 魏颖虽和林景兰不同班,但对林景兰的行踪了如指掌,林景兰近来的悠闲令她心中窃喜,她努力地利用起每一分钟,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压缩到最少。 林景兰如今步伐放慢,魏颖感觉看到了希望,拼命地追赶着林景兰。 她不敢为自己定下总分超过林景兰的目标,而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第一次模拟考试中,她语文和政治要超过林景兰,物理化学生物每科和林景兰的差距要在十分之内。至于数学,林景兰肯定又是满分,她的目标是考七十分以上。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里,迎来了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日子。 模拟考试完全根据高考的流程进行,林景兰惊讶地发现,比她前世中的一模还要正规。整个年级的学生完全被打乱,每个考场有两个老师站在门口,学生们先在外面排成长队,一个个地被检查身上的物品后,才可以进入教室。 巧的是林景兰与赵玉梅被分到了一个考场。赵玉梅从早上起床,就一路紧紧跟在林景兰身后,紧张的浑身僵硬,林景兰做什么她就照做,连穿衣吃饭都不例外。 林景兰见赵玉梅一张脸紧张地惨白,努力使她放松,“不过是一模而已,又不是高考。一模只是用来发现不足,查漏补缺的。” 赵玉梅却更紧张了,“我全都是不足……语文、政治没背过,物理一塌糊涂,化学生物什么的更都不会……” 林景兰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你现在就不要想不会什么了,想想你会什么。” 林景兰惊讶地发现,赵玉梅的手心冰凉,都是冷汗,看来真的是紧张的不轻。 赵玉梅喃喃道,“我数学还行……” 正在此时,轮到她们两个进考场,两人只好分开,各自在座位上坐下。林景兰向赵玉梅做了一个放松的手势,赵玉梅僵硬地点点头。 铃声响起,试卷发下来,林景兰也不便再张望赵玉梅那边的情况,低下头静心答题。 考试试卷被收上去后,林景兰就朝着赵玉梅猛挥手,示意她出去。赵玉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林景兰出了门。 林景兰等赵玉梅一出门,立马就问道,“你要不要去厕所?” 见赵玉梅点头,林景兰就喊道,“那赶快的。”同时拉着赵玉梅一顿猛跑。 两人进到空荡荡的厕所里,赵玉梅依旧一头雾水。林景兰冲她狡黠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两人从隔间里出来的时候,赵玉梅惊讶地叫出声,“天哪!你早就猜到会有这么多人了?” 赵玉梅看到,厕所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甚至在走廊那边拐了个弯儿。而且还陆续有人走来排队,队伍后方的人全都一脸焦急。 林景兰拉着赵玉梅,两人慢悠悠地走回考场,赵玉梅经过一阵狂奔,又看到了自己不用排的长队,惊叹大笑一番,如今已经不紧张了。 林景兰看着赵玉梅轻松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终于放下心来。 没想到她穿越后重活一世,比旁人丰富的经验就用在了带小伙伴抢占厕所上…… . 令林景兰惊讶的是,赵玉梅考完政治依旧哭丧着脸走出考场。 见到林景兰眼眶都红了,“景兰,我政治题全都不会答……” 林景兰诧异,“语文和政治不都是你的强项吗?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还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看着赵玉梅马上就要落泪的样子,林景兰连忙说道,“考完了的科目就别想了,再想也没用。”拉着赵玉梅往食堂走,“快点,要不然一会儿食堂里也排起长队了。” 结果两人赶到食堂的时候,素菜窗口的队伍已经特别长了。林景兰直接花钱打了两份荤菜,一份自己吃,一份给了赵玉梅,若是在平常赵玉梅肯定会拼命推辞不要,但现在却没精打采的一口口往下咽。 林景兰心中暗道不好,看起来赵玉梅真的考得很差。 下午考化学和生物,林景兰觉得题目很简单,都是对基础知识的考察,大题都和书上的例题一个类型。 两场考试结束后,林景兰收拾好东西,却发现赵玉梅已经不见了。林景兰一愣,快步往宿舍走去。 一推开宿舍们,林景兰就看见赵玉梅正趴在她的下铺上哭。 林景兰做到她身边,“下午的化学和生物考得也不好?” 赵玉梅哭着回答,“恩,化学方程式都不会写,配不平,而且很多种物质的分子式我都没记住该怎么写……生物实验步骤不会写,遗传题不会算……” 林景兰眉头紧皱,感到赵玉梅这样的情况,不仅仅是考试紧张的问题了。 化学的分子式是最基础的内容,就算是再紧张也不应该忘了,生物实验步骤就是书上的,只需要背过就好。赵玉梅竟然全都没写出来? “玉梅,你考前复习得怎么样?”林景兰问道,“我看你考前复习的很认真啊?” 赵玉梅抽抽噎噎地低声回答道,“我也觉得我复习的挺认真的……” 林景兰话音未落,宿舍门又砰地一声被推开,顾盼盼跌跌撞撞地进来,见到林景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景兰,我今天考的四门,哪一门都及不了格!” 林景兰倒吸一口凉气,顾盼盼竟然也考得这么差? 她拼命地安抚两人,鼓励她们两人明天好好考试,两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拿起明天要考的数学书翻看。 林景兰心中惴惴不安,她有种很不好的猜想要去证实。 她依次敲开隔壁两个宿舍的门,去看三班其他女生的情况,见到好几个女生眼圈都红红的,还有人正在哭。 林景兰心中一凉。 三言两语问下来,林景兰得知大家果然都没有考好。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拼命为她们打气鼓劲,让她们明天好好考。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场物理考完后,同学们都按照要求回班。 林景兰走进三班的教室,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班上的女生三三两两的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不断从走廊里经过的其他班的学生,都好奇地探头看上两眼,指指点点地议论着。林景兰连忙将教室门关上。 次日,各种风言风语在整个年级传得汹涌无比。 “听说三班的女生全都考得特别惨,抱头痛哭!”“她们不是挺努力吗?原先还有个学习小组,每天起个大早一起学习。”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们都是跟着她们班林景兰学的,林景兰又是讲课又是讲题的,把李老师都挤走了!原先吹得可玄乎了,林景兰讲得多么好,她们进步多么大,这一到集体的模拟考试,露馅了吧?” “林景兰一个学生,哪里懂什么讲课?这不是耽误人吗?” “三班那些女生真可怜,就这么被林景兰耽误了复习时间,估计现在心里都后悔死了……” 不只是其他班级的学生,林景兰听见自己班的男生也在低声议论。 林景兰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弄明白三班的女生究竟为什么会集体考试失利。   ☆、第20章 因 林景兰和同班的女生朝夕相处,把她们的刻苦努力都看在眼里。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一起考得这么差! 她带着女生们一起集中精力攻克立体几何,只不过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而且那都是将近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这两个月来,除了有同学来向她请教问题,她耐心解答之外,她再也没有给谁讲过课,也没有给任何一人提供过学习上的建议与指导。 她毕竟不是老师,也没有将老师的分内事揽到自己身上的想法。这两个月间她都在进行自己的复习、吃吃喝喝、锻炼身体,她连班里其他女生究竟是怎么复习的都不知道。 难道真的是因为两个月前她花了半个月讲立体几何,耽误了班里女生的学习? 林景兰焦急万分地寻找原因,对赵玉梅顾盼盼她们挨个询问,“你之前都是怎么复习的?我觉得你足足复习了一个半月吧,怎么还没考好?” 赵玉梅回答道,“我先把数学公式全都背了一遍,把书上的例题都自己做了一遍,然后将练习册和卷子上以前做错的、不会的数学题,都整理了一遍弄懂了。” 林景兰皱眉,这听起来工作量实在不小,虽说赵玉梅足足复习了一个半月,但一共有七个科目呢,平均到每一科上,也就有六七天的时间,何况白天还要上课。 林景兰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那其他科目呢?你每一科都这么来了一遍?” 赵玉梅小声道,“没有,物理、化学、生物我就翻了一遍书,语文、英语、政治我觉得我平时学得好,就没怎么复习……” 林景兰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这样! “你这是数学一定要考一百?其他科全都不及格也无所谓?”林景兰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赵玉梅眼圈一红,“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只是复习的时候,理化生很多地方都看不懂,很多题目都不会做,越复习越心烦,坚持着看上一小会儿,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但是数学就不一样了,之前有你帮着,我数学不知道怎么就开了窍。现在的数学题我都会做,每做一道题,对答案后发现做对了,就特别高兴。尤其是难一点的数学题,努力地解出来后,特别有成就感!” “我也知道每科都得复习,可是逼着自己复习一小会儿理化生,心里就想要不然先复习数学吧?就安慰自己,反正复习数学也是在提高分数,不算荒废时间。” “背诵语文英语政治也是这样,都没有复习数学来得高兴,有成就感……总是想着明天一定得好好复习理化生,好好背诵,可一天拖一天的,就拖到要一模了,只好把其他科目匆匆翻上一遍。” 赵玉梅鼓足勇气,才对林景兰毫无保留地说了真话。 她也觉得只复习数学,不复习其他科目,实在是太丢人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林景兰长叹一口气,她真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林景兰又依次问了其他人,有人和赵玉梅一样坦诚,有人支支吾吾地隐瞒。但林景兰只要回想一下每个人向她请教过多少道数学题,又向她请教过多少道其他科目的题,再随便翻一翻她们之前用过的草稿纸,就能发现所有人的情况都和赵玉梅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是将复习时间全都花在了数学上,而没有好好复习其他科目。 林景兰简直哭笑不得。 一模的成绩出来,林景兰不得不面对悲惨的事实——三班女生的分数,远远低于三班的男生,也远远低于外班的女生。 除了数学,其他科目都考得一塌糊涂,大多是人都是每人两三科、三四科不及格。 当然她们的数学成绩足够耀眼,好几个九十多分的,八十以上的更多,都是令人惊叹的分数。但数学毕竟只有一科,其他科目一共有六科,所以总分低得惨不忍睹。 林景兰一口气憋在胸中。若说这事不是她的责任吧,和她也有关系,若说是她的责任吧,她实在觉得冤枉。 与此同时,赵云梅代表班里的所有女生,请求林景兰恢复学习小组,拜托她帮助指导一下其他科目。 林景兰慎重考虑一番,觉得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就答应了。 她心中十分清楚,偏科是一个恶性循环。 很多人觉得因为有兴趣,所以能学好,然而兴趣又从哪里来?如果一件事做一次失败一次,一直做一直失败,又有几个人能对这样的事情产生兴趣? 其实人们都对自己能够胜任、又稍稍有些挑战的事情最有兴趣,因为它能带来最多的快乐与成就感。 现在对赵玉梅她们来讲,学数学就像享受,学其他科目就像折磨,想要不偏科,实在太难了。 她必须得帮上一把,重新将她们推回正轨。 . 三班女生的学习小组重新办起来,林景兰又开始每天清晨为大家讲课后,各种阴阳怪气的话漫天飞舞。 校园里几乎时刻都有人在议论这件事,“你说她们是不是傻?之前的成绩本来和大家差不多,结果被林景兰的学习小组坑得下滑那么多。现在竟然还接着参加学习小组?” “林景兰是不是故意的?她这次一模又是年级第一,甩开年级第二将近一百分!她自己成绩一直那么好,结果弄得其他女生的成绩惨不忍睹……” 魏颖听到这句话,上前反驳道,“林景兰才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别乱泼脏水!” 正在议论着的两个人诧异地看向魏颖,“你什么时候和林景兰关系这么好了?” 魏颖没有回答,转身离开。她不是林景兰的朋友,但对林景兰的了解不比她任何一个朋友差。 因为她一直将林景兰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虽然这次一模考试,她为自己定下的目标又没有实现。因为林景兰考的分数实在令人高不可攀—— 数学满分!物理满分!化学只扣了五分,生物只扣了三分,语文扣了十二分,英语扣了七分,她唯一得分平平的就是政治,足足扣了二十分。 而她魏颖,就是那个比林景兰低了将近一百分的年级第二。 只差了一名,却又差了将近一百分,魏颖又觉得有希望,又觉得绝望。 . 韩老师将林景兰叫到办公室里,“景兰啊,我知道你乐于帮助同学,乐于奉献。但你毕竟还是一个学生,要以自己的学业为重,其他事情不是该你操心的。” “而且很多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 林景兰听到这里,已经猜到韩老师的意思了。 果然韩老师继续说道,“之前参加过你学习小组的同学,这次一模考试全都考得特别差。怎么你又把学习小组办起来了?” 韩老师拉住林景兰的手,语气亲热地说,“我不以老师的身份,而是以个人的身份,和你说句贴心话。你办这个学习小组实在是费力不讨好。何苦呢?一边受着累,一边挨着骂。” “你成绩这么好,只需要将自己的成绩保持住就行。就算把办学习小组的时间用来睡觉,不也挺好?” 韩老师的话林景兰都明白。 韩老师和校长特别像,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当然他们也会帮助别人,也会做好事,但首先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这样没什么不好。 林景兰心中轻叹一声,可惜她不是这样的人。 林景兰认真地向韩老师解释女生们考试失利的原因,韩老师听完后,点头认同,不过还是说了一句,“还是你自己的成绩最重要。” “你的设想很好,帮她们提高其他科目的成绩,但要是提高不了呢?高考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耽误不起别人。就算你没有耽误别人,但人家认为你耽误了,你又能怎么辩解?” “你也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关于你,关于学习小组的流言蜚语。你的压力和同学们的压力都很大,这样不利于安心学习。”韩老师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老师的压力也很大。” 林景兰是不会取消学习小组的,只同韩老师含糊道,“那我回去问问同学们的意思。” 林景兰心中想到,同学们的意思肯定是不取消啊! . 第二天一大早,林景兰在赵玉梅桌上,发现一张写满同学们签名的纸。赵玉梅见林景兰看见了,连忙想藏起来,却被林景兰眼疾手快地抢过去。 林景兰错愕地看到,最上面的三个大字——“自愿书”。 “学习小组是我们请求林景兰同学建立的,加入学习小组是我们的自愿行为。即使我们的成绩下滑,也绝对不抱怨学习小组,不抱怨林景兰同学,更不会抱怨老师们。请老师允许我们将互帮互助的学习小组继续下去……” 下面是每个人的签名。 林景兰眼眶一红。 昨天韩老师对她说的话,她明明没有告诉同学们,但她们还是知道了,并且第一时间写了这封“自愿书”来表明态度。 虽然她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幼稚,但心中还是充满了感动。 中午时候,林景兰从抽屉里发现了一个信封,而信封上什么也没写。 林景兰诧异地撕开。   ☆、第21章 预考 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信纸,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 林景兰觉得这字迹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她直接往最后看去,却惊讶地发现没有署名。 将这封信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两遍,林景兰确定写信的人的确没有留下名字。 信里写道,“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有见过如你一般的女生。无视所有流言与非议,坚定实践自己的信念……” 林景兰一头雾水,她有什么信念?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封信将她狠狠地夸了一通,谴责了一下各种流言,支持了一下她的举动。 林景兰看得云里雾里,将这封信拿给赵玉梅看,赵玉梅看完后惊呼一声,“天哪!这是谁给你写得情书?” 林景兰瞪大双眼,“情书?” 赵玉梅也一脸诧异,“这不是情书还是什么?” 林景兰决定相信赵玉梅,大概八十年代的人写情书就是这么含蓄! 可惜两人都不知道这封情书是谁写的。 . 每天清晨为学习小组内的同学讲课,不是林景兰最累的一项工作。最累人的是,她得盯住妹子们,不让她们学数学! 林景兰一把将顾盼盼手中的数学练习册抽走,“好了!今天学习数学的时间已经用完了!直到晚上睡觉都不许再学数学。赶紧学理化生!” 顾盼盼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景兰,林景兰不为所动,把物理练习册往顾盼盼眼前一扔,“赶紧做物理题!” 顾盼盼对着物理题无从下手,吭哧半天也做不出一道,连着往下看了好几道,全都一点也不会。顾盼盼竟然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林景兰被吓了一跳,“哭什么?” 顾盼盼抽噎着道,“我就是不会做物理题,这些题全都又是动量又是能量的,我连它们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林景兰心中哀嚎,她们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些,但脸上还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就是因为不会才要学呀!动量就是……”耐心细致地为顾盼盼讲解起来。 “每科先将最基础的知识掌握,不需要学得特别精深,每一科只需要学到你现在数学水平的七八成就可以了。不难吧?”林景兰循循善诱道。 “当初你数学入门的时候,不也一样的难?如今呢?你都觉得做数学题是一种享受!” “你想一想,要是每一科都掌握了基础知识,都入了门。每一科对于你来说都是享受,这种感觉多棒?” 顾盼盼抬起头,充满希冀地望着林景兰,“你现在是不是每一科都是享受?” 林景兰心中呵呵两声,但口中毫不迟疑地说道,“当然!这种感觉真的特别好!” 顾盼盼闻言打起精神,将林景兰刚才讲解的题认真地记下来,又指着下一道题请教道,“我知道这两道题类似,可是这道题我还是不会做……” . 一周之后,林景兰需要从顾盼盼手中抢夺的练习册变成了两本,不仅有数学,还有物理。 顾盼盼拽着物理练习册不撒手,“我物理学得还不行,还得再加强。你也说了,我现在的物理水平,也就能考七十五分。好歹得让我从七十五提高到八十五吧?” 林景兰咬牙切齿地说,“你把物理从七十五提高到八十五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学化学,够你把化学从四十五提高到七十五了。” “一个能将总分提高十分,一个能将总分提高三十分,这个数你还是能算清的吧?所以你赶紧学化学!” 顾盼盼哭丧着脸打开化学书,“可是学化学好痛苦……” 林景兰说道,“一个礼拜前你学物理也这么痛苦,熬过去就好了。” 顾盼盼哀叹道,“是,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学得轻松的时候,你就不让学了。” 林景兰命令道,“别废话了,今天的统一任务是记牢化学式,明天我统一听写。” . 林景兰为学习小组内的同学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白天的时间大部分都用来学习理化生,晚自习的最后一个小时以及睡觉以前的时间,则都用来背诵文科课程。林景兰带着大家一步步完成任务,大家心里都越来越有自信。 每个人都将时间利用到极致。林景兰自己底子好,不需要这么拼命地复习,然而她有一项更艰巨的任务——划重点。 想要花最少的时间与精力,提高最多的分数,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将时间和精力精确地用在最该用的地方上。 考试考到的概率越大的知识,就越要用心学,考试不太可能考到的知识,可以扔在一边不看。 想精确地把握住重点,就要对整个知识系统有深入的了解,并且对大量题目中的考察点做出统计。林景兰每天在系统空间中花不少时间来完成这个任务。 学习小组依旧面临着不小的压力,韩老师三天两头劝大家解散学习小组,组外同学的风凉话也从未停歇。 方云涛直接当着全班人的面,对林景兰说,“上次办学习小组效果真显著,让每个同学都下降了一百分吧,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效果这么显著啊?” 顾盼盼听见这话,气得冲上去要打他,被林景兰拦住了。 林景兰说,“马上就要预考了,你考得好,比用巴掌打他来得还狠。” 顾盼盼用力点头。学习小组里的所有人全都憋着一股劲儿,要在预考中证明自己。 学习小组外的同学也一样拼命,毕竟预考将直接决定能不能拥有高考资格。如果预考没有通过,干脆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没有。 赵玉梅课间去了一趟厕所,回到教室就开始掉眼泪,林景兰了然地问道,“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赵玉梅哽咽道,“我就不明白了,怎么那么多人瞧不上咱们学习小组。” 还不等林景兰说什么,赵玉梅就擦干眼泪,说道,“景兰我知道,你承受的压力与非议,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大。明明是你帮我们提高成绩,其实你可以不管我们……” 林景兰握住赵玉梅的手,示意她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你们都能考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 预考前一周,林景兰终于将各科的重点整理出来。林景兰挑着重点的题目,每天拿出很多道题让大家练习。不只是理化生,数学题和文科题也没有落下。一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掌握重要的知识点,二是为了训练做题的手感。 预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虽然预考还是在本校进行,不需要去其他学校的考场,但预考是全市统一的。 林景兰担忧地发现,赵玉梅她们比上次一模的时候还要紧张。赵玉梅进考场前不停地往厕所跑,顾盼盼则不断地在原地转圈。 林景兰对她们的宽慰丝毫不起作用。 甚至林景兰也被带动得紧张起来,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但她担心学习小组内会不会有哪一两个人通过不了。 预考的通过率其实只有百分之五十,学习小组内十多个女生,在这两天的预考结束后,很可能就有几人不得不黯然离场,连踏进高考考场的机会都没有…… 林景兰摒除脑中的消极情绪,露出一个笑容,“都加油!准备了这么久,证明我们的时刻终于到了。” “适度的紧张其实对考试发挥是有利的,大家不要担心,有点紧张是好事。”林景兰笑道。 “好了,进各自的考场吧。”这次她们学习小组内的同学都不在一个考场,林景兰话音落下,大家就四散离去。 赵玉梅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担忧地望着林景兰,林景兰送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 在预考前林景兰就定下规矩,预考的两天内不许对答案,不许交流考得是好还是坏,每考完一科就忘掉一科,全力准备之后的科目。 直到预考彻底结束后,林景兰才将大家聚在一起,交流考得怎么样。 没想到大家都皱着一张脸说考得不好,着实将林景兰吓了一跳。 “我化学方程式配平错了好几个。”“语文文言文翻译没看懂。”“英语卷子交上去后,我才想起来作文里有好几处语法错误。” 大家越说情绪越低落,说得林景兰心里也没底,难道她们学习小组内,真的得有一半甚至更多的人与高考无缘? 林景兰学习小组预考再次失利的消息,又飞一般地传播开来。 同情她们的有,嘲笑她们的有,更多的人觉得她们是自己犯傻,在参加学习小组从而一模失利后,还继续参加,怨不得别人。 韩老师反反复复地对林景兰说,“我早就让你取消学习小组,现在好了,她们又没考好!” “这可不是一模,预考考砸了,直接就不能参加高考了!到时候她们的家长找你算账来,可怎么办?” 林景兰只得苦笑,她本来对大家的预考信心满满,着实没想到大家竟然又没考好。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韩老师手中拿着一张白纸,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高声说道,“预考成绩出来了!”   ☆、第22章 公布名单 林景兰紧张地无法呼吸,生怕错过韩老师说出的每一个字。 “我们班五十名同学里,一共有三十二名同学通过了预考!” 林景兰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已经大大超出了百分之五十的通过率,忧的是还是有十八人被淘汰了。不知道这被淘汰的十八个人里,有几个是她们学习小组里的? 韩老师继续说,“分数回头大家自己看,我只念名字。” “林景兰、洪泽……赵玉梅……”赵玉梅松了一口气,顿时瘫倒在椅子上。林景兰依旧浑身紧绷,在纸上匆忙记下赵玉梅的名字,心中默念着一个,接着竖耳往下听。 “孙芝、王晴。”三个…… 五个…… 十个! 学习小组里除了她一共十三人,林景兰心跳如鼓,她已经听见了十个人的名字,不断地祈祷,再来三个,再来三个! 林景兰盯着她写在纸上的名字,还差冯蕾、姜好、顾盼盼三个人。 韩老师已经念了很久,林景兰估摸着马上就要将三十二个人念完了,然而她还没有听到顾盼盼的名字。 “吴涛、方云涛……” 方云涛听见自己的名字,长舒一口气,声音不小地说道,“可吓死我了。” 林景兰皱起眉头,努力忽略方云涛的噪音,仔细听韩老师念着的人名,“谷满、汪林……” 依旧没有。 林景兰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十三人里能通过十人,其实比例已经相当高了。只是对于顾盼盼她们三人来说,这实在是太沉重的打击…… “姜好、冯蕾……”林景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又有两人! “顾盼盼。” 韩老师收起名单,“通过预考的就这三十二人。” 顾盼盼是名单里的最后一个,她本来都认定自己没有通过了,又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心情乍落乍起,直接哭了出来。 林景兰也紧张地出了一身汗,长长舒了口气,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最终的结果比她预料中还要好。 赵玉梅方才只顾着激动自己通过预考,没听清还都有谁通过,连忙向林景兰问道,“咱们学习小组里,通过了几个?” 林景兰笑得见牙不见眼,“都通过了!” 赵玉梅啊地尖叫一声,“都通过了?太棒了!” 赵玉梅也不顾这是在教室里,一把抱住林景兰,激动地无语伦次,“景兰,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功劳,要不然我们肯定没办法都通过……” 赵玉梅的声音不小,班里同学纷纷朝着林景兰看去,震惊、懊悔、赞叹,脸上的表情各式各样。 韩老师现状,笑着大声说道,“刚想公布这个好消息,看起来大家都知道了。林景兰带头的学习小组,一共十四人,全员通过预考!” “咱们班的预考通过率能达到64%,是全年级最高的,比第二的班级高出11%,林景兰带头的学习小组功不可没!” . 整整一天,无论是通过预考的还是没有通过的,全都没有任何学习的心思。 韩老师心中也清楚,索性直接取消了晚自习,让学生们都平复一下心情。 正上着课,林景兰就收到了一张从前方传过来的小纸条,诧异地打开,看到纸上写着:“下午放学后都留一下!顾盼盼。” 林景兰抿嘴一笑,将纸条递给赵玉梅看,同时左右观望一番,发现顾盼盼给学习小组里的人全都传了一张小纸条。 放学后,学习小组里的十四个女生,全都留了下来,不少询问人问林景兰有什么安排,林景兰只得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听顾盼盼说。” 顾盼盼迫不及待地说道,“咱们学习小组里十四个人全都通过了预考,多大的好事!一定得好好庆祝一下!” 顾盼盼故意顿了一下,“今晚没有晚自习,我们一起溜出学校玩儿吧!” 赵玉梅皱眉,“会不会被发现?” 顾盼盼打包票道,“绝对不会。只要咱们在晚上熄灯前赶回来,老师们谁也发现不了。我以前偷着溜出去过不少次,什么事儿都没有。” 林景兰心思也活泛起来,天天闷在学校里拼命学习,确实太无聊了。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身边的人纷纷附和,“走着!”“出去玩儿!” 顾盼盼指挥她们翻墙,“左脚踩在这块石头上,右脚往上迈,上面有块砖掉了,踩在那个空当里。” 一个接一个地落地后,不知是谁起得头,大家一起大笑着狂跑,一直跑出很远才停下脚步。 “接下来去哪儿?”林景兰大口喘着气问道。 “我知道有一家烤羊肉串的店,可以不收肉票,给钱就行!去不去?” 林景兰毫不迟疑,“去!我请客!” 冬日里天黑得早,林景兰她们围坐在桌上吃着烤羊肉串,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屋里却是亮堂堂暖烘烘的。 每人手里攥着几串烤串,笑声从头到尾都没有停歇过,惹得邻桌的客人频频往她们这里看过来。 她们忍受着重重的压力与太多的非议拼搏,终于等到扬眉吐气,可以暂时放松的一刻。 赵玉梅笑道,“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预考考得还真不差,只是当时整个人都紧绷着,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王晴也点头附和,“就是这么回事儿,其实只是一点错误,但心里反复地想,反复地放大,所有拿不太准的题,也通通都归到做错的题里了。” 顾盼盼却说,“我是真悬,咱们班通过预考的最后一名,再考得低两分,我就通不过了!我以前成绩有多差,你们也都知道,要不是有景兰,通过预考?我连想都不敢想!” 顾盼盼喊道,“老板,来十四碗啤酒!”林景兰愕然,啤酒论碗? 赵玉梅阻拦到,“酒就别喝了。” 顾盼盼摆手,“得喝,咱们都得敬一敬林景兰!”这话一出,女生们全都同意,都说少喝一点。 林景兰直说不用,可惜反抗无效。老板从啤酒桶里盛出十四碗啤酒端过来。每个人都向林景兰敬酒,最后喝得最多的反倒是她。 林景兰晕晕乎乎地,一直笑,“我活了二十七年,今天最开心!” 女生们都笑,“真醉的不轻,连自己活了多大岁数都不知道了。” 林景兰不小心说漏了嘴,好在没人当真,虽然是醉话,但也是真话。 今天真的是她两世加起来,最开心的一天。 酒足饭饱后,林景兰抢着付账,但她一个人敌不过十三个人,最后连她自己的那份钱也没掏出去,反倒是其他女生一起请的她。 一行人往学校返,翻过墙头又进了宿舍楼的大门,大家都松口气,心想着这就算消无声息地成功溜回来了。 林景兰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刚迈步进去,一下子就惊住了,“韩,韩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韩老师绷着一张脸,“我当然是在等你们回来。你们去哪儿了?” 林景兰心思急转,决定实话实说,“韩老师我们错了,我们刚才溜出学校,去外面吃了顿饭。” 韩老师站起身,厉声质问道,“私自溜出学校!你知不知道这很严重?得全校通报批评!” 林景兰愣住,“这么严重?” 韩老师再也绷不住,弯腰哈哈大笑起来,“我是来通知你好消息的。” 林景兰愕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韩老师刚才竟然在骗她? 韩老师从身后掏出一张红色的喜报,递到林景兰手里,大声道,“预考全市第一!” 林景兰还没有反应过来,“我?” 韩老师指着喜报上的名字,“当然是你!” 赵玉梅尖叫一声,高兴地一下子蹦起来。林景兰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谢谢老师特意跑过来告诉我,辛苦您了。” 她紧接着确认道,“韩老师,我们溜出学校的事情,是不是不用处罚了?” 韩老师被林景兰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不用处罚!就我一个老师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全市第一溜出学校吃顿饭,这算什么事儿?” 林景兰放下心来,笑道,“谢谢韩老师!” . 第二天清早,林景兰刚进教室,就被韩老师拉了出来,“校长刚才说了,今天就去报喜!快跟我来。” 林景兰一头雾水,“报什么喜?” “当然是你预考全校第一啊!”韩老师气结。 林景兰被韩老师拽着走,走到学校门口,被吓了一大跳。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拖拉机! 拖拉机上面粘着两根竿子,一左一右,每根竿子上都挂着一长串鞭炮。 校长站在拖拉机旁边,身后还站着好几个老师,校长见林景兰过来,连忙握住林景兰的手,“全市第一!为咱们学校争了大光了!” 林景兰看着这幅架势,一脸茫然。校长满脸遗憾地对她说道,“消息知道的太晚了,到处都借不到车,只能用拖拉机凑合了。” 然后校长中气十足地喊道,“人到齐了!出发!” 一个老师麻利地钻到拖拉机里,另一个老师将上面挂着的两串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拖拉机慢慢地开着,老师们都跟在后面步行,几人合力将一条大红的横幅拉开,上面写着大大的毛笔字,“恭喜青山一中林景兰获得预考全市第一!” 林景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恨不得将自己的脸蒙上……实在是太羞耻play……   ☆、第23章 报喜 正是一大早路上行人最多的时间。拖拉机砰砰砰砰,鞭炮噼里啪啦,报喜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走过去,路上行人全都驻足观看,还有不少人鼓掌叫好。 林景兰心里也明白过来,校长一向都是将利益最大化的人,这一路也是在为青山中学博美名、打广告。 心中这么想之后,林景兰的羞耻感就少多了,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配合就好。 报喜的队伍先去了教育委员会。最令林景兰惊讶的是,教育委员会里的人看见他们的队伍杀到大门口,丝毫不惊讶,并且也拿出一鞭炮,往院门口的树上一挂,点燃炮捻。 林景兰诧异,原来几十年前的习俗是这样的? 见面先来一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教委的领导一脸兴奋地握住校长的手,“校长治学有方!这可是一等一的荣耀!市里那么多所中学,可市状元就是出自咱们青山一中!” 校长则不停地说,“都是政策好,都是教委领导地好。”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么来往一番后,教委和青山一中的两拨人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从教委出来后,林景兰本以为就可以打道回学校了,没想到跟着拖拉机一路走下去,发现这条路越走越熟,竟然是往她家的方向去的。 林景兰连忙道,“校长,这是要去我家报喜?不用了,不用了!咱们直接回学校吧!” 校长板起一张脸,“那怎么行?必须得去!” 队伍继续高调地前进,林景兰的话消逝在鞭炮声中,没人理会…… . 林景兰家四邻八舍的人都听到动静,一股脑地涌出来,对着大红的横幅啧啧称赞。 “全市第一?那不就是市状元么!” “天哪市状元!没想到咱们青山镇里还能出个这样的人物!真给青山镇争光!” “林景兰不就是林山家的闺女吗?去年复读了一年也没考上大学,这如今……预考全市第一?” 围观的人虽然都纳闷,但报喜的队伍都过来了,预考市状元显然做不了假,只得归结于林景兰开窍了。 “对了,林山呢?怎么不见林山出来?” 大家环顾一圈,没在人群里看见林山,立马有人热心地说,“我去叫他!” 热心人一溜小跑,远远地跑在了报喜的队伍前面,砰砰砸林家的门,却半天没人应答,“啧,奇怪了,今天礼拜六,林山又不上班,这是去哪儿了?” 刚要转身离开时,却听见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林山邋里邋遢的脸出现在门后,一阵酒气扑鼻而来,皱着眉低吼道,“大清早的催命呢!干嘛?” 热心人见林山态度这么差,有些不高兴,但想到正是他女儿考了市状元的大喜日子,就没多计较,“恭喜恭喜!林景兰考了市状元,报喜的队伍马上就到你家门口了,你快收拾收拾出来吧!” 林山打量了门口的人一眼,“你刚才说什么?我家那丫头片子考了市状元?” 还未等来送信的热心人回答,林山就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差一点就砸到那人的脸。 林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神经病!大清早的来消遣你大爷我。我亲生闺女怎么样,我还不清楚?” 送信的人气急了,“你才神经病!是真事儿!谁拿这个骗你!” 林山的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是回屋去了,“还全市状元?她能考个全班第一,我就对着祖宗牌位磕十个响头!” 送信的人使劲踹了林家的门一脚,愤愤道,“真是想不通,这么个爹怎么就能生出那么好的闺女来?” . 门板又被砰砰敲响,林山不耐烦地一把打开门,“还没完了——” 林山的声音戛然而止,大红色的条幅猛地映入眼帘,上面的大字清清楚楚,“恭喜青山一中林景兰获得预考全市第一!”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青山一中的校长……还有他女儿林景兰。 林山呆愣在门口,一动不动。 校长见林山浑身上下的衣服皱皱巴巴,再加上满身的酒气,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神色自然地去和林山的握手,“我们来报喜了!您女儿林景兰考了市状元!” 林山没有去握校长的手,也没有说话,他堵在门口,来报喜的队伍也进不去。 校长皱眉,又将恭喜的话说了一遍,林山依然如同傻了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林景兰上前,轻轻将林山推到一边,自己走进门,转身示意老师们也进来,说道,“老师们走了一路,都辛苦了,进屋来喝口水吧。” 可刚一进门,林景兰就后悔自己的决定,屋里又脏又乱,一片狼藉,显然也没有热水可以喝。 老师们也都愣住,林景兰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看起来连一杯水也没办法招待老师们了。” 林山看着林景兰,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儿十分陌生,市状元……镇定自若……风淡云轻…… 他的女儿何时起变得这么厉害了? 林山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自己有多丢人,将跑来提前给他报信的人赶了出去,一身邋遢地见到报喜的队伍,又当场傻了,家里也一团糟…… 可林景兰表现地仿佛这些都同她没有关系一样,她完全不在意自己这个当爹的给她丢了人,或者说,好像完全不将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意识到这一点,林山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慌乱慌,却见林景兰已经带着一众老师离开。 . 秦钊家离林景兰家不算远,但也没有紧紧挨着。 听说林景预考考了全市第一,报喜的队伍刚从她家门口出来,秦钊先是不信,发现是真的以后,立马撒腿狂奔。 “报喜的队伍往哪边走了?”秦钊跑到林景兰家门口,只看见一地鞭炮燃放后的纸屑,扯住一个还站在原地议论的人,一脸焦急地问道。 待到人家帮他指明了方向后,秦钊又飞快地朝着那边跑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后,终于看见了前面报喜的队伍。 秦钊深吸一口气,又加快了速度,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秦钊大声喊道,“林景兰!” 果然见到前面队伍里的人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秦钊却呆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他为什么要狂追猛赶,非得赶上报喜的队伍? 对了,他想亲眼看见,这样心里才能确认,林景兰究竟是不是真的考了市状元。 如今林景兰就站在他眼前,站在一群老师中间,回过头来,诧异地盯着他看。 秦钊声音发颤地问,“景兰,你,你考了市状元?” 林景兰点头,“对。” 秦钊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林景兰和上次他见到时判若两人。 虽然依旧略微有些瘦,但身材已经可以说是纤细有致,宽松而普通的衣服也遮不住少女身上的青春气息。皮肤水灵灵白嫩嫩,透着健康的粉红。 秦钊直愣愣地盯着林景兰看,想起他上次在邮政所里取钱时碰到林景兰,他心中想的还是林景兰又笨又丑,还好没有和她处对象。 而现在,林景兰站在恭喜她预考全市第一的大红横幅前,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都要美丽。 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林景兰见秦钊将她叫住后,就不再说话,她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也实在不想和秦钊有什么牵扯,于是径直问道,“你还有事?” 秦钊失魂落魄地说道,“没,没事了。恭喜你。” “谢谢。”林景兰转身,对老师们说道,“走吧!” 走得远一些后,林景兰看似不经意地解释道,“我爸领导家的孩子,认识我,听说我预考状元,就特地跑来看看……” 报喜的队伍走出很远后,秦钊依然立在原地,目不转晴地盯着林景兰离开的方向。 他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林景兰其实和他自以为是地想象中的那个林景兰完全不同。 “市状元……”秦钊喃喃,看着林景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背影,心中想道,林景兰今后就会像这样,越来越远离他,越来越远离他这样的生活…… 林景兰并不像他原本以为的又丑又笨,若是她稍微美一点、聪明一点,或许他会因为林景兰不肯和他处对象而不甘而愤怒。但见到如今的林景兰,秦钊心里清楚,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24 第二篇论文 自从周惠在教职工宿舍里住下后,林景兰隔上好几天才去看她一次,一来是她自己实在忙,二来她心虚,害怕周惠发现自己的女儿换了个芯子。 不过她留了足够的钱和粮票给周惠,叮嘱她不要委屈自己。 林景兰是礼拜五晚上得知自己考了市状元的,礼拜六一大早又直接被拉过去报喜,折腾一番后回到学校,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食堂里饭菜一空,窗口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林景兰叹口气,现在和她前世的时候没法比,物资匮乏,就算她想在宿舍里屯些零食也做不到。这一错过了饭点,只好饿着肚子等到晚饭。 没想到刚一回宿舍,赵玉梅就对林景兰说,“你妈妈刚才来找你,说让你回来后直接去她的宿舍。” 林景兰一路上心中都在打鼓,周惠是不是开始怀疑什么?要是周惠问起她学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她要怎么回答? 她心中越来越慌乱,预考全市第一,实在是太乍眼了。而且她在周惠搬到学校住之后,只去见了周惠寥寥几面,她自欺欺人地觉得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异样,现在却猛然惊觉,女儿突然和妈妈如此疏远,明明更令人怀疑。 林景兰忐忑不安地推开周惠住的单间门,一下子愣住了。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盖帘儿的饺子,整整齐齐地码着,周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围裙上粘着面粉。 看见林景兰进来,周惠一脸惊喜地站起身,“你回来了?我去下饺子。” 林景兰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炉子上支着一口锅,里面的水正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周惠手脚麻利地将饺子下锅。 林景兰愣愣地问道,“怎么包饺子了?” 周惠满脸的笑意,“你预考考了市状元,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而且我估摸着你今天中午就赶不上饭点儿,食堂肯定没饭了。正好包饺子。” 白色的蒸汽不断地从锅里冒出来,林景兰透过蒸汽,看到周惠专注的脸,视线越来越模糊。 白花花的饺子在锅里上下翻滚片刻后,就都漂了上来,周惠把饺子捞起来,又下了一把面条在锅里。 林景兰一愣,诧异地问道,“都煮饺子了,怎么还煮面条?” 周惠极为自然地说道,“你吃饺子,妈吃面条就行了。” 周惠将面条盛在碗里,连卤都没有,直接往碗里放了一勺盐,随便拌上两下,白花花的没有任何颜色。周惠将满满一盘的饺子往林景兰面前一推,就用筷子挑起自己碗里的白面条,大口吃起来。 林景兰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吃面条的,没有卤,连菜叶都没有一个。 林景兰从刚才满身疲惫、饥肠辘辘地推开门,见到腰系围裙的周惠忙着将包好的饺子下锅,就一直在强忍泪意。现在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周惠吃了两口面,抬头看见林景兰正在哭,猛地放下饭碗,手足无措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景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许是见到周惠这样,想起了她前世的父母。 自从穿越过来后,她时时刻刻紧绷着,努力争取到复读的机会,努力学习,告诉自己必须得考上一流大学。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孤身一人,什么都只能依靠自己,读书的机会要靠自己,读书的钱也得靠自己。 而现在林景兰对着性格软弱的周惠,竟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生出了一种自己可以暂时靠在周惠身上,歇上一歇、喘一口气的感觉。 周惠被林景兰哭得慌了神,不停地追问林景兰究竟怎么了。 林景兰勉强止住泪水,将饺子夹一个个地夹到周惠碗里,“一起吃饺子。” 周惠一愣,“唉,你就为这个哭?妈吃面条也挺好的,真的,妈爱吃面条。” 林景兰咬了一口饺子,发现馅儿里的肉着实不少。林景兰估摸了一下,问道,“粮票和肉票还有吗?包这一顿饺子花了不少的肉票吧?” “有,”周惠害怕林景兰不放心,特地掏出粮票和肉票,“你看,多着呢。” 林景兰看到周惠剩下的肉票,一瞬间就计算出来,周惠这些日子根本没在食堂吃过肉菜,肉票只在这顿饺子上用了一些。粮票也剩了很多,林景兰不知道周惠是饭量小,还是节省着吃。 林景兰心中一酸,“你别舍不得花。” 周惠笑着连声答应,但林景兰心中清楚,周惠肯定依旧舍不得自己吃喝。 林景兰连着吃下好几个饺子,才停了下来。前世里不爱吃饺子的她,竟然觉得如今的饺子格外合口味。 吃个半饱后,林景兰坚持不再动筷子,周惠只得将剩下的小半盘饺子吃下肚。 林景兰心中下定决心,她会照顾好周惠,成为周惠的依靠。 . 林景兰觉得手中的粮票肉票还是有些少,原本她一个人用是足够的,但现在还得加上周惠那一份。而且显然,粮票肉票要是少了,周惠就更舍不得花。 打听一番后,林景兰得知其实粮票饭票也是能买来的,有些人家里用不完这些票,就会私下里卖掉换钱。 得知这一消息的林景兰很是惊喜,决定再写一篇论文投稿,挣些稿费。而且林景兰早就计划好,她上大学去的路费学费、吃饭穿衣的钱,都得自己提前挣出来。 可这篇论文写什么,却令林景兰苦恼不已。 前一篇论文误打误撞,正好有了现成的实例,就发表了一篇其实算是教育学领域的论文。 但要是再写一篇,林景兰肯定不会再写这个领域的了,毕竟她对这个领域不了解。 林景兰打定主意,写自己前世的能源专业领域内的论文。可要是想要发表工科的论文,就得有实验数据做支撑,而她现在又没有做实验的条件。 想来想去,林景兰只好放弃写需要实验的论文,决定写一篇综述。所谓综述,就是将前人的研究成果总结一番,再做一番点评与展望。 但凡写过综述的人都知道,综述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在几乎不需要理论计算,不需要实验数据,只要看上一堆前人的论文,总结到一起写出一篇就可以了。 而难就难在,要不是对一个领域一个行业,真正有既广泛又深刻的了解,写出的东西就只是东拼西凑,没有任何价值。所以一般来讲,都是领域里的大牛才会写综述,也只有大牛写的综述才能发表。 而如何认定谁够资格写综述?自然是看作者在这个领域里发表过多少篇论文。 一般都是在一个领域里研究上几十年,发表过许多论文的资深科研工作者,才算得上是大牛,才有资格发表综述。 林景兰如今在能源领域里一篇论文也没发表过,上来第一篇就写综述,简直是令人笑掉大牙的事情。 可她偏偏就选择了写综述,而且相信她的综述一定能发表。 并且她不是纯粹为了发表挣稿费而写论文,前世她在学术垃圾上浪费了无数时间与精力,总是要在海量的信息中耗费心神,才能找到真正需要的资料,因而她最鄙视的行为就是制造学术垃圾。 她是真的要写一篇具有科研价值,能让刚进入能源专业的人尽快了解这一领域,能让已经在能源专业钻研的人得到启发与引导的综述。 这并不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但对于经过很多年科研训练的她来说,努努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尤其是现在国内的科研可谓是百废待兴,停滞甚至倒退了许多年,又才刚刚起步。纵使不论这一点,如今毕竟是八十年代,国内国外能源的发展,对于在二十一世纪钻研这一领域的她来说,实在简单的很,有太多的工作都还没有人做,太多的发明进步都尚未诞生。 林景兰在系统中调出那些她前世看过的文献,开始挑选、她现在特别感激自己修过能源史这一门课,否则八十年代以前的文献,她根本都不会看。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越看就觉得需要写的东西越多,能源管理、一次能源消耗、煤炭生产、主要工业、能源消费构成…… 几乎每一方面都能需要好好写上一篇综述,来总结之前的成果,指导今后的研究。 林景兰苦思冥想了好几天后,终于做出决定,她就从最基础的写起! 最基础的,往往也就是最需要的、最实用的。如今连这些最基础的地基都没建造好,她不能在上面搭建空中楼阁。 林景兰动笔,在纸上写下她的论文题目——国内外能源工作动态综述。 林景兰的手几乎没有停顿,论文开头的句子从笔尖流畅地写出,“能源问题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问题,一个国家工业发展的快慢,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问题解决得如何……” . 只用了几天时间,林景兰就将这篇论文完稿了。论文并不长,一共十页,但将国内外能源状况的关键点都囊括了进去。 虽然默认的规矩是,没在一个领域发表过十篇以上论文的人,根本不可能发表综述。何况她如今在能源领域连一篇论文都没发表过? 但林景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论文,坚信它能够发表。 她心中想到,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她的论文发表后,她如何解释这些参考文献的来源? 毕竟她一个在乡镇中学的高中生,是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文献的。   ☆、第25章 投稿 “校长,我又有了一篇论文的思路,但是需要查阅一些文献。”林景兰找到校长,开门见山地说道。 校长闻言,一脸开心地笑道,“发表论文是好事啊!这篇论文你还有把握发表?” 林景兰点头,“不敢说十成十的把握,但希望挺大。我想请一天假,去市图书馆查一查文献。” 校长沉吟一番,“保证不影响学习成绩?” 林景兰斩钉截铁地说,“保证不影响!” “行。”校长大手一挥,亲自为林景兰写了一张假条,接着问道,“要不要找一个学校里的老师陪你去?” 林景兰受宠若惊,“不,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就好了。”她的查阅文献不过只是一个幌子,她的综述其实已经完稿,放在系统空间里了。若是有老师跟着她去,她还真怕露馅。 校长也没再坚持,只是叮嘱道,“那你一定注意安全。” . 林景兰拿着校长的借书卡,走上市图书馆二楼,理工农医的阅览室里。 阅览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人进来。门口坐着一个看守阅览室的老大爷,见林景兰交出借书卡,用诧异的眼神审视了她半天。 林景兰走进阅览室,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林景兰逐一寻找自己论文里引用过的文献,但片刻之后她就发现,书架上的书虽然摆放的整整齐齐,顺序却杂乱无比,根本没有按照检索号的顺序。 林景兰在一排排书架后找了一上午,才找到她引用的两篇论文。林景兰揉着酸痛的肩膀,不得不放弃将她三十几篇参考文献一一找到的想法。她在书架上巡视,只要是和能源沾边儿的书,全都抽了出来。 就借回这些书装样子吧,林景兰决定,反正也不会真的有人翻开她借回去的书细看。 林景兰抱着十多本书,放到阅览室门口的桌子上,“大爷,我借这几本,您登记一下吧。” 大爷看向林景兰的眼神愈发诧异,“这么多?”一本本地将书名登记在本子上,嘴里念叨着,“这都是什么啊……国外新能源、国外煤炭消息……” 大爷停下笔,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林景兰,“你借这么多国外的资料干什么?” 林景兰只得解释道,“写论文要用。” 大爷打量着林景兰,根本不信,“你别糊弄我,你也就是个高中生吧?哪会写什么论文?” 林景兰哭笑不得,实在懒得费劲去解释。突然灵机一动,发现她刚才那句话说的含糊,指着借书证给大爷看,“不是我要写论文,是我们校长,您看,这是我们校长的借书证,我就是个跑腿的学生。” 大爷恍然大悟,这才将一摞书交给林景兰。林景兰接过沉甸甸的书,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 几天之后,林景兰又请了一天的假,先去邮局将她写好的综述邮寄出去,再去市图书馆还书。 大爷见林景兰还书,一脸愕然,“这么多本书,你们校长都看完了?” 林景兰装作一脸茫然,“校长看没看完,我哪里知道呢。” 大爷长叹一口气,“唉,你不知道,我可清楚。这么多书只用这几天,连个皮毛都学不到,大爷我在图书馆见多了,哪里是看书啊,就是用书来充门面的。” 大爷喃喃自语,“充门面也不多借几天,这么快又还了回来。唉……你们校长也真会折腾人……” 林景兰心中默默地对校长说了声抱歉,她真的不是故意替他招黑哒。 . 林景兰的第二篇论文投往了《能源》,这是一本刚刚创刊两年的期刊,主办方是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能源研究。这本期刊其实就是《中国能源》的前身。 几天后,林景兰的论文寄到在北京的审稿部。审稿要对论文进行初审,如果初审通过,审稿部再负责将这篇论文依次寄给几位审稿人。 “青山中学,林景兰……这人是谁?一个中学老师竟然也往咱们《能源》投论文?”审稿部的小王正在一篇篇地整理今天收到的信件。 坐在一旁的同事笑道,“估计是急着需要发表论文,用来评职称,所以到处乱投吧。不过投到咱们这里,肯定通过不了。” 小王拆开信封,匆匆浏览一遍,立刻哈哈大笑道,“你们猜他写的是什么?你绝对猜不到!” “是什么?”周围的同事都纷纷好奇地问道。 小王一边大笑一边揭开谜底,“综述!” 轰的一声,笑声顿时响成一片。有人问道,“青山中学林景兰,没听说过,根本从来没有在能源领域发表过论文吧?” 大家一齐回忆,“没见过这个名字……”“别说第一作者了,这个名字都没在第四第五作者的地方出现过。” 因为工作原因,《能源》审稿部里的人,对能源方面的其他期刊里的论文也了如指掌,哪个大牛发表过什么论文,全都一清二楚。 小王已经不想仔细看手中的论文了,直接就想扔掉,“别费工夫了,肯定过不了咱们这里的初审。” 一旁的老胡连忙拦下小王,“不能这样,人家既然投来了,咱们的工作就不能省,怎么能连看都不都看,就直接扔了呢?” 老胡是比小王资深的前辈,小王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不欲与老胡起争执,还是看了起来。 没想到只看完第一页,小王就愣住了。他忍着心中的惊讶,快速地继续往后看去。 整篇综述看完后,小王久久回不过神来,最后只得递给一旁的老胡,“胡师傅,您比我有经验,您帮我再看一遍这篇综述。” 胡师傅见小王这样,也是一脸惊讶。他刚才不让小王直接扔掉,是因为他工作认真,见不得小王敷衍。但他心中也觉得,一个从来没有在能源领域发表过论文的中学老师,写出来的综述,肯定是一堆垃圾。 胡师傅诧异地接过信纸,仔细地看起来。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后,胡师傅才将手里的信纸放下,叹口气道,“寄给那几个大学里的审稿人吧。” 听到老胡的话,其他同事也都一脸惊奇的凑过来,拿来林景兰的论文分别传看。 小王听到老胡的话,一脸惊讶,“真的要寄?审稿人都忙得要死,一个无名小卒写的综述,无论如何都是发表不了的吧?再浪费审稿人的时间……” 老胡摇摇头,“无名小卒写的综述为什么发表不了?是因为我们只认权威不看论文质量吗?不是。” 老胡继续说,“是因为从来没见过无名小卒写出来过有价值的综述。” 老胡教育小王,“可这篇综述呢?你也看过,心中应该有数。既然这篇综述的质量能通过我们的初审,为什么不寄给审稿人?” 另一位同事此时也看完林景兰的综述,表情复杂地附和老胡的话,“寄吧。这篇综述确实不错。” 小王点头,将林景兰寄来的一式四份的论文,取出三篇,分别装在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上三个审稿人的地址。 . 八十年代,论文审核还没有盲审这一说,审稿人直接能看到论文作者的名字和单位。 陆教授收到《能源》审稿部寄来的林景兰的论文,最先看到的就是林景兰和青山中学这几个字。 虽然心中惊奇,诧异于一个中学老师的论文竟然能通过初审,进一步寄到他这里来,但陆教授为人治学最为严谨,还是仔仔细细地看起这篇论文。 看了两行,陆教授发现这竟然还是一篇综述的时候,就更惊讶了。 但他又往下看了两行,就被这篇综述吸引住——这篇综述行文的结构十分清晰,语言也很严谨。陆教授不由自主地加快阅读速度,迫不及待地想看完这篇综述的内容。 一口气看完后,陆教授激动地站起身来。这篇综述虽然很基础,但是其中的评价和展望都相当有价值,甚至有可能对之后几十年的研究都十分有指导意义。 这样的展望,真的是十分有可行性……陆教授激动地想到,能写出这样的展望的作者,一定在这个领域有极深的造诣! 其实,林景兰的专业水平虽然高,但还真没有达到陆教授想象中的惊人高度。只是她几十年后穿越回来,已经知道之后的研究进展,这样再写“展望”,其实对于她来说,就是在写总结…… 陆教授落笔,毫不迟疑地写下自己的审核意见—— 通过! . 与此同时,北京的张教授也看完了林景兰的综述,却没有立刻落笔写下审核意见。 张教授想到,这篇综述的确写得很好,引用的文献和数据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是哪一位大学教授写出来的,他完全不会怀疑。 但作者是一名中学老师,其中引用的很多文献,可能根本没有机会查阅到。 张教授本着严谨的态度,决定明天去图书馆检查一下论文中引用的文献。虽然看起来没有问题,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数据造假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数据造假的话,那就不是论文质量问题,而是作者的人品问题了。张教授以前也揭发过几个数据造假的作者,对这种行为,他从不姑息。   ☆、第26章 过稿 张教授虽然工作很忙,但还是特地抽出时间,在图书馆里一篇篇地查阅林景兰的引用文献。 足足用了半天,张教授才在各种不同的书中期刊中,找到了林景兰引用过的二十几篇文献。还有五篇,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张教授看着林景兰的参考文献名单,眉头紧皱。她的参考文献格式非常标准,写得清清楚楚,引用了哪本书里第几页的哪篇文献,没有丝毫含糊。 张教授没有找到的五篇文献,都是外文书中的。他干脆连林景兰的写的书名都找不到。 虽然张教授已经确认林景兰的前二十几篇引用没有问题,也相信林景兰既然敢将参考文献写得这么详细,应该都是有据可循的,但他心中还是十分疑惑。 毕竟清华的图书馆藏书已经很全,尤其是工科方面的书籍期刊,在清华图书馆里都找不到的,林景兰一个乡镇中学老师,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资料? 在清华图书馆里找不到剩下的五篇文献,张教授索性出门乘车,直接往首都图书馆去。 在首都图书馆里,张教授又找到四篇文献,他依次认真核对,全都没有问题。 但还有一篇文献,在首都图书馆里也没有收录。 张教授犹豫很久,终于还是给林景兰的论文审核意见单上,写上了“通过”两个字。 不过张教授同时随信写出他的疑问,询问论文作者,他没有找到的那篇文献,作者是在哪里看到的?以及这篇论文引用了如此丰富的文献资料,作者是平常就有阅读文献的习惯吗?平常阅读文献的途径是什么? 因为张教授自己在学术研究上,最苦恼的事情之一就是查找资料太艰难。 . 林景兰与周惠进来亲近很多。周惠丝毫没有怀疑林景兰为何突然成绩这么好,性格也变得更加开朗,周惠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的女儿就是这么聪明,就是这么优秀。 周惠甚至一个又一个地列举林景兰自幼聪颖的例子,“妈就知道你之前高考没考上,只是一时没有开窍。” “你从小就聪明,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认识招牌上的字儿了,每次我问你,哪个是‘大’呀?你立马就能指出来。” 这样的童年趣事,周惠全都当做林景兰聪明不凡的证据,一样样地与林景兰说。 林景兰听得心头酸涩万分,周惠口中的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永远地消失不见了。 林景兰能做到的只有只能对周惠更好,三天两头往周惠那里去一趟,即使只能陪她说一小会儿的话。 这天,林景兰推开周惠的宿舍,见到两个老师的妻子正坐着和周惠聊天。林景兰只听到半句话,“……总如今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他来找你了,你也就顺台阶下吧,你虽然没生儿子,但闺女这么有出息,照样能为你撑腰,他以后肯定不敢了。” 林景兰脸色一僵,走到周惠跟前,问道,“林山什么时候来找你了?” 一旁坐着的两个人,脸上都浮上惊讶之色,周惠也轻声呵斥林景兰,“怎么能对你爸直呼其名呢?” 林景兰嘴上没有辩解,心中却冷哼一声,想让她管一个家庭暴力的男人叫爸?下辈子都不会! 来串门的两个女人见周惠训斥女儿,而林景兰也脸色不善,便起身纷纷告辞。 林景兰因为刚才听见的话,对那两个人没什么好印象,只客气地与两人说了声再见,没有挽留。 等那两人离开后,林景兰直接对周惠道,“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林山上次都快把你掐死了,回去后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我又投稿了一篇论文,回头发表了就又有不少的稿费。只我的稿费,就足够咱俩吃喝不愁了。我一定会考上北京的大学的,到时候直接带你一起去北京生活。” 林景兰认真地与周惠说她关于未来的设想,“你放心,我现在养活你完全不成问题。你完全没必要回去战战兢兢地和林山过日子。” 周惠眼圈一红,一把将林景兰抱在怀里,说道,“女儿果真是长大了,妈妈能享上女儿的福了。” 林景兰心潮起伏,“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她既然占用了原主的身体,就会替原主照顾好她的亲人,况且她现在心中真的生出了几分对周惠的情分。 . “林景兰,你的信!”传达室的老师又将一封信送到林景兰的班门口。 林景兰接过信件,看见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是北京的《能源》编辑部的地址,心情愉悦地向传达室老师笑道,“麻烦您了。” 传达室老师一脸探究地看着林景兰手中的信,“又是从北京寄来的,难道你又往哪里投稿了?” 林景兰一边笑着拆开信,一边说道,“是,又写了一篇论文。” 传达室老师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也不着急走了,就站在原地看着林景兰拆信,好奇地探头看道,“怎么样?录用了没有?” 林景兰飞快地将信中的内容读完,笑道,“录用了!” 传达室老师惊呼,“你可真行啊!都发表两篇论文了!” 林景兰羞涩地笑,发表两篇中文论文,而且一篇是专业领域外的、一篇是综述,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被夸赞的事情,但如今她占了这副年轻的身体,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年代,白白得到了这么多夸赞。 好奇的不止是传达室老师一个人,班里所有同学,其实都竖起耳朵听着,听到林景兰又成功发表了一篇论文,心中既惊叹不已,又觉得就应该如此。 林景兰默默地收起信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脸严肃地思考。 《能源》编辑部寄来的信中,不仅通知她论文通过,还转达了一位审稿教授的疑问——她引用的文献都是从哪里查阅的? 林景兰在心中长叹口气,感慨果然瞒不过教授的眼睛。 她写这篇综述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那引用几篇,虽然在外国的作者已经发表了,但中国很有可能还没有引进的论文。 但她为了令自己的综述更有价值,更具有指导意义,还是用上了那几篇论文中的数据。 林景兰沉吟一番,若是不回信的话,显得太过无礼,期刊的审稿人一般都是行业巨擘,人家既然提出了这一问题,她自然要回答的。 可她的文献来源,还真的没办法实话实说,因为真正的来源是,她前世看过,所以现在存在于她的系统中。 林景兰提笔回信,“教授您好,十分感谢您对我这篇论文的肯定,至于引用的文献,我都是从市图书馆中查阅的……” 林景兰心中想到,反正相距这么远,审稿教授也不可能跑到他们市的图书馆来…… . 稿费的取款单在论文录用通知寄到几天后,也随之寄到了。林景兰趁着周末离校半天,轻车熟路的去邮政所将稿费取出来。 这次她写的综述,比第一次的论文还要长,足足有九千字,而且《能源》这本期刊的稿费标准更高,是千字二十五。 一共225块钱! 在八十年代,这绝对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林景兰在邮政所的柜员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将钱收好。 林景兰心中算计着,除去她上大学的路费和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还能剩下不少,足够给周惠在北京租房以及周惠的生活费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年代租房容易不容易?林景兰有些担忧,又想着如果能在大学附近租到合适的房子的话,她或许可以不住宿舍,出来和周惠一起住。 周惠似乎还对她说过的能挣钱养她的话将信将疑,林景兰计划着从这次的稿费里拿出一百块钱,让周惠保管。这么一来,周惠手中有了钱,心中肯定更有底。 对,就这么办! 林景兰回学校的一路上都在想这些问题。 刚推开宿舍门,赵玉梅就对林景兰说到,“你妈刚才来找你了。” 林景兰心情雀跃地走向周惠住的教职工宿舍。她心中想着周惠知道她论文成功发表的事,也知道她今天下午去取稿费了。周惠一定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来为她庆祝! 林景兰暗自期待,希望还是饺子,上次周惠为她包的饺子薄皮大馅儿,一口咬下去香的恨不得连着自己的舌头都嚼吧嚼吧一并吞掉,她上次根本没有吃够。 林景兰满心愉悦地推开门,一下子愣住了。 屋里不止有周惠,还有林山。 林景兰见到林山,顿时沉下脸,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山略带讨好地朝林景兰笑,“爸知道错了,来接你妈回家。” 林山知道周惠搬出来住就是林景兰的主意,也知道如今这个女儿有本事了,能帮周惠撑腰了,说道,“爸知道错了,已经好好地对你妈陪了不是,你就让你妈跟我回家吧。” 林景兰刚想说不行,一转眼就看到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就放在周惠的手边。 包袱口敞开着,里面的东西整齐紧凑,显然是周惠自己收拾好的。 林景兰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包,能清晰地感受到包着厚厚一沓钱的信封,她几分钟前还在计划着如何用这些钱让她自己和周惠过上好日子…… 林景兰声音颤抖,“你当真想好了?要和他回去?”   ☆、第27章 采访 周惠低着头,小声道,“景兰,我还是跟你爸回去吧。” 林景兰问道,“你已经决定了?” 周惠轻轻点头,“恩,我和你爸一起过日子才是正理。这些日子不少人来劝我,你爸也说以后绝对不再动我一个手指头——” 林景兰打断周惠,“我只问你,真的打定主意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全都当耳旁风了?” 周惠叹口气,“景兰,你年纪到底太小,说的那些话实在荒唐。你一个女孩子性子一直这么硬,回头会吃亏的……” 林景兰气得冷笑,一时间口不择言道,“我吃亏?我再怎么吃亏,将来也不会在差点被老公掐死后,转脸又跟着他回去!” 周惠闻言,眼圈一红,怔怔地看着林景兰。 林景兰侧开身子,不再看周惠,“你既然打定主意要跟他走,我也拦不住。” “走吧。” 林山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见林景兰根本不看他,又讪讪地闭上,小心翼翼地从林景兰身边经过,走出屋门。 周惠脚步略一迟疑,还是背起包袱,紧跟着林山离开了。 . 自从周惠离开后,林景兰情绪一直很低落。即使收到样刊,看着自己的论文白纸黑字地印在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期刊上,林景兰也不觉得高兴,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就丢在一旁。 林景兰自己没看两眼的样刊却被全班同学借了一个遍,虽然说根本看不懂几行,每个同学都极为认真地从头看到尾。 林景兰这次写的虽然是综述,但也有一定的专业性,外行人看着自然觉得高深莫测,惹来一声声的惊叹。 韩老师将林景兰的论文复印了好几份,一份送给校长,剩下的自己留存,想着无论是林景兰还是她自己评荣誉时,这可都是难得的资料。 “林景兰!校长叫你去他办公室。”有个学生在教室外喊林景兰的名字。 林景兰诧异地往校长办公室走去,心中纳闷又有什么事。 她轻轻敲门,校长的声音格外神采奕奕,“请进。” 林景兰推门进去,见到校长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校长热情地对那人说,“邹记者,这就是高三三班的林景兰。” “景兰,这是青山晚报的邹记者,特地来采访你的。” 林景兰一愣,没想到竟然有记者来采访她。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甜甜笑道,“邹记者您好,没想到您会特地跑过来采访我,其实我也就是一名普通的学生。” 邹记者笑了,“你可是预考的市状元,还接连在国家一级期刊上发表了两篇论文。如此优秀的中学生,全中国恐怕都没有几个!还说自己普通,实在是太谦虚了。” 林景兰十分顺畅地接下邹记者的话,“我确实是取得了一点小成就,不过这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林景兰眼含笑意地看了一眼校长,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校长,我根本不会有继续上学的机会……” 林景兰一番话说下来,邹记者忙着在本子上飞快地速记。他一边写一边默默惊叹,林景兰的话说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完全不需要他引导,回去只需要稍加润色,立马就是一篇好稿子。 校长听着林景兰的话,心中惊喜交加。 记者来得突然,他根本没机会暗示林景兰说几句学校的好话,但现在他听到林景兰的话,根本没怎么提自己,一直在强调他和韩老师对她的教育与帮助,还有她与班上的同学们是如何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 “青山中学在因材施教这一点上,的确做的很棒。”林景兰停顿一下,看见邹记者在本子上记下因材施教,她才继续说,“就拿我自己来说,我的基础知识比较扎实,校长和老师都鼓励我进一步发展自己,因此我才能发表两篇论文。” 校长双目微瞪,林景兰写论文什么时候是因为他和老师的鼓励了? 他在林景兰的论文发表前,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校长看到林景兰一脸认真,邹记者也连连点头,只得迅速收敛起自己脸上的诧异。 邹记者对林景兰发表的论文十分感兴趣,问了不少这方面的问题,待听到林景兰说她是去市图书馆查阅资料的,立马请求林景兰与他同去图书馆,他需要在图书馆里再照几张照片,同时采访一下图书馆里的工作人员。 林景兰心中苦笑,面上却丝毫不显,“邹记者,我下午还要上课,不太方便去市图书馆。” 邹记者连忙点头,“那我礼拜天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去。” 林景兰皱眉,“邹记者,别去市图书馆了吧?往返一趟多半天就没有了,您也知道我快高考了,复习任务很重。不如我们就在学校里拍几张照片?” 邹记者却执意坚持,“复习也不差这半天吧?景兰你都已经是市状元了!” 校长不知道林景兰的顾虑,也跟着邹记者劝说,“周日我跟你们一起去!景兰,我给你批一整天的假,采访结束后,咱们还可以在市里转转,劳逸结合才是正道嘛。” 林景兰见邹记者和校长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只得点头答应,她要是再执意不去,未免会惹人怀疑。 见林景兰答应下来,邹记者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校长和林景兰一起将邹记者送到校门口。 送走邹记者后,林景兰与校长一同往回走,林景兰看着校长欲言又止的神色,对校长想要问什么心中了然。 林景兰开口,“校长,今天记者采访的时候,我虽然说的不是百分之百的实话。但是有些话我是发自内心的——” 林景兰侧头看向校长,“您真的给了我很多的帮助。” “您帮我说服林山,帮我垫付学费生活费,怕影响我学习将李老师调去教其他班,提供教职工宿舍让周惠暂住……”提到周惠,林景兰心中又是一叹,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 “谢谢校长,我很感激。” 林景兰掏出一沓崭新的十元纸币,“校长,我两篇论文都有稿费,现在钱够花了。先把之前您给林山的钱还给您,粮票我实在是紧巴巴的,以后攒够了再还您。” 校长一愣,看到林景兰真诚的眼神后,不由脸上涨红,连忙伸手推阻,不肯收林景兰的钱。 他肯为林景兰提供方便,全都因为他看好林景兰能为青山中学带来好处和荣誉,出于很自私的目的,没想到竟赢得了林景兰的真心感谢。 校长觉得特别羞愧。 林景兰也清楚校长帮她的原因,但不管校长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她确实得到校长的帮助,就应该心怀感恩。 她原本想发表第三篇论文、挣到稿费后,再还校长的钱,但周惠一走,顿时少了一部分开销,也不必再预留以后租房的钱。 林景兰坚持将钱塞到校长手里。 . 自从走进市图书馆的大门,林景兰就浑身紧绷,生怕露馅儿。 邹记者兴致高昂地给林景兰拍照,“手里的书再捧高一点,对就这样。”“脸侧过来一点,不仅要看书架,也得让镜头拍到你的脸。” 拍了十多张后,邹记者觉得大概可以选出一张不错的了,就将相机收起,四处寻找图书馆里的工作人员。 林景兰看到邹记者走向阅览大厅门口的大爷,心中就连呼不好。但邹记者的脚步很快,校长也迈步跟上,林景兰已经来不及阻拦,只得硬着头皮走在后面。 邹记者对正戴着老花镜看书的大爷说道,“您好,我是青山晚报的记者,正在进行采访。” “您是不是一直在这个阅览室当管理员?”邹记者问道。 大爷将老花镜摘下来,看着邹记者,茫然地点头。 邹记者继续问到,“那您一定经常见到我身旁的这位学生了?她多久来一次阅览室?” 邹记者在脑中计划着采访稿,什么林景兰热爱读书、兴趣广泛,图书馆管理员对林景兰印象深刻,接受采访时说这个小姑娘每周末都会来读书,在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 管理员得知林景兰就是预考的市状元,并且已经发表过两篇论文后,先是面露惊讶之色,紧接着说道,他认为林景兰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和她平日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林景兰不论刮风下雨、寒冬酷暑,都会准时来图书馆读书…… 邹记者决定采访稿按照这个基调来写,等着大爷的回答,却见一脸茫然地盯着林景兰仔细端详。 半晌之后,大爷一拍大腿,“哦!我认出这小姑娘来了,她前不久来过一趟图书馆,帮他们校长跑腿儿借书。” 邹记者和校长同时愣住,满脸愕然地看着图书馆大爷。 “前不久来过一趟……是什么意思?”邹记者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她总共只来过一趟?” 大爷摇头,说道,“不是一趟。” 邹记者刚松口气,就又听到大爷说,“借书一趟,还书一趟。一共两趟。” 图书馆大爷继续说道,“她们校长也真能折腾人,那么多书,让一个小姑娘背着来来回回地跑。而且总共就没借几天,就算是装点门面,也多摆些日子吧。”   ☆、第28章 过年 校长、邹记者与图书馆大爷,面面相觑,谁都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林景兰长叹口气,已经穿帮了,她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实话实说! 她先对校长说道,“之前我拿着您的借书证来借书,这位大爷不相信我借这些书是为自己写论文用,我一时懒得费口舌解释,就撒谎说是帮校长您借的。” 她接着又对图书馆大爷解释,“那些书是我借去看的,我写完论文就立马还回来了。根本和我们校长没关系,更不是我们校长用去充门面的。” 没想到她解释清楚后,邹记者与图书馆大爷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 邹记者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就来借了一趟书,就能写出在一级期刊上发表的论文?” 图书馆大爷更是满脸惊讶,“真是你自己写论文?还发表了?”上下打量着林景兰,“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啊……这么厉害……” 邹记者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想好的稿子本来是“勤奋学生持之以恒有朝一日终于取得成功”,没想到却变成了“天才少女信手拈来轻轻松松就甩开普通人十八条街”。 邹记者哭着一张脸,可是他的稿子要是这么写,根本没办法交差啊,肯定通过不了审核。 走出图书馆,邹记者看向林景兰的眼神满是纠结。 林景兰了然地说,“今天麻烦邹记者了,大老远的跑一趟。”而且是白跑一趟。 邹记者叹口气,决定不提林景兰和图书馆的故事,采访稿的重点放在林景兰创办学习小组、帮助同学的事迹上。 . 转眼间就快过年。最后一天上课时,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地盼着放假回家,只有林景兰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她实在是不愿意回那个“家”,但寒假的时候,学生宿舍是不允许住人的,于是她必须回去住。 韩老师看出林景兰这几天情绪都不太对劲,心中也猜到了大概。毕竟林山往死里打周惠,周惠甚至在学校里的教职工宿舍住了一阵子的事情,学校里不少老师都是清楚的。 放学后,韩老师特意叫住林景兰,“你是不是害怕回家?” 韩老师看着林景兰的眼神满是心疼,在这样的家庭里,林景兰还能成长得这么优秀,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知道她吃过多少苦。 林景兰完全不知道韩老师把她脑补成了一棵可怜的小白菜。 韩老师给林景兰留下她家里的地址,叮嘱林景兰,“要是有什么事儿来找老师,看情况不对劲就赶紧往外跑。” 林景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老师是什么意思。韩老师大概是……怕她也挨林山的打? 林景兰在心中冷哼一声,林山打他?她借林山几个胆子! 林景兰收拾好东西,轻装简行的坐上回家的车。 她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背着厚厚一摞的书和练习册,一是因为她有系统空间,二是因为她前世的丰富经验—— 放假的时候拿书回家,一定是白拿!根本一眼不会看哒! 林景兰看着身旁一个个背着沉重的包的同学,心中暗笑,你们还是太年轻…… . 林景兰推开家门,顿时愣住。家里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最难得的是林山和周惠都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周惠见她回家高兴还挺正常,但林景兰可没忘记她上次回家时,林山可没有一点好脸色,林山根本不想她,也不盼着她回家。 林景兰诧异地看了林山一眼,心中觉得奇怪。 林山上前,先是接过林景兰手中的包,又朝着周惠喊道,“丫头回来了,做点好吃的!” 林山冲林景兰笑道,“家里买的年货都没动,就等着你回来吃呢。” 林景兰心生警惕,林山这样实在是反常。 周惠做饭时,林景兰也挤进厨房,小声问周惠,“你回家后,林山又打过你没有?” 周惠瞪了林景兰一眼,“怎么说话呢?那是你爸!”继而笑道,“没有,我回家后你爸一直对我可好了,连高声说话都没有过。” 周惠脸上都是满足,对林景兰说,“我们夫妻俩吵架打架的事儿,你别总是记在心里。你爸既然改了,我已经不怪他了,你更不能记恨你爸。” 林景兰顿时不想再同周惠说话,转身走出厨房。心中琢磨着,事有反常即为妖,林山这样实在是不对劲。 林山一下子变得格外大方,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林景兰,甚至还提出要带林景兰去赶集,说林景兰要是看上什么就买回来。 林景兰自然拒绝了。 周惠见林山这番举动,每天都高兴地不得了,不断地在林景兰耳边念叨林山的好。 林景兰自然不会像周惠一样天真,不过她倒也不着急,只需要静静地等着,林山自己就露出马脚。 果然,离过年还有几天的时候,林山问道,“景兰,你发表论文的稿费,还剩不少吧?“ “你在学校住集体宿舍,拿那么多钱不安全,先放家里,爸帮你保管着,留给你上大学的时候花。”林山一副为林景兰着想的样子。 林景兰笑了,“不用,我会小心保管的。” 林山劝阻道,“爸帮你保管,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景兰心中冷笑,要是给林山她才最不放心。她自己挣到的钱,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但绝对不会给林山花一分钱! 林山使尽浑身解数,想说服林景兰把钱给她,但林景兰就是不为所动,任凭林山说他的,就只坚持一样——不给钱! 周惠见丈夫和女儿闹得很僵,也开始劝说林景兰,“你先把钱给你爸,不挺好的?你这么小年纪,拿着那么多钱干什么?” 林景兰眼底浮出一丝冷意,“之前你一个劲儿地在我耳边夸林山,说他现在怎么不一样了,说他现在多心疼我、对我多好。现在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这么做戏,还不是想骗我的钱。” 周惠露出一脸震惊的神色,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爸呢?” “你现在不肯把钱给你爸,你爸不还是好吃好喝地对你好?”周惠说。 林景兰嗤笑一声,“他马上就不会这样了。” 等林山发现他即使讨好自己,自己也不会把钱给他后,就不会再对她这么好了。 . 除夕夜,看不见绚丽的烟花,但炮声不绝于耳。快到十二点时,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 林景兰就这样度过了穿越后的第一个除夕,也是她经历的第一个没有春晚的除夕。 第一届春晚还要两年后才能诞生……林景兰觉得这种感觉好神奇…… 早就听闻几十年前过年,年味儿很浓。但林景兰亲身体会一把后,才发现这种年味儿背后的苦涩。 周惠为她和林山一人织了一件毛衣,这就是过年的全部新衣服,周惠自己甚至连一件毛衣都没有。 虽然饺子馅儿里明显是菜多肉少,但对于平常一个月才能吃一回肉的人们来说,一天两顿都能吃到这样的饺子,已经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林景兰叹口气,因为平常的日子太苦,才衬得过年格外甜。 初六这天中午,饭桌上摆着一盘饺子和几个馒头,饺子是初五煮了没吃完剩下的,周惠在锅上重新蒸了蒸。 林山一把将那篇饺子拖到自己跟前,自己一人狼吞哭咽地吃了个精光。 林山终于对林景兰失去了耐心,不肯再装模作样。 林景兰见状,朝着周惠挑眉微笑,看到周惠竟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林景兰叹口气,她实在想不明白,周惠与林山一同生活这么久,林山的卑劣简直不加掩饰,为何周惠还是认不清林山的本质。 . 林景兰半夜被轻微的声响惊醒,听到屋里有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林景兰吓得心脏扑通直跳,躺在床上闭眼装睡,心中想到家里这是进贼了? 林景兰一动不敢动,此时她的听力变得格外敏锐,能清楚地听到贼站在哪里,翻过哪几个抽屉。 片刻之后,林景兰觉得不对劲,屋里的“贼”的呼吸声,她听着实在是太熟悉了。 电光火石间,林景兰猛然想到,正在她屋里乱翻的人,哪里是什么贼? 根本就是林山! 林景兰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屋里站着的人的背影——就是林山。 林山或许实在没有耐性了,想把她的钱直接偷走了事,又或许只是想看看她手里的钱究竟有多少,再根据钱的多少做进一步的打算。 但无论是哪一种,身为父亲,千方百计地想从自己女儿手里骗钱,骗不到就趁着半夜进房间乱翻,都令林景兰觉得太厌恶了! 林山翻了好半天后,依然一无所获,只得愤愤离开。 林景兰偷偷勾起唇角,她把钱早就放在了自己的系统空间里,林山当然翻不到。 但林景兰的笑容很快消失,她猛然间想到,林山要是偷不到她的钱,转而来硬的,硬逼着她把钱拿出来,她又该怎么办? 林景兰觉得脊背一凉,她已经能想到那时的情景——所有她身边的人,母亲周惠、亲戚朋友、老师校长,都认为她应该把钱给林山这个父亲,否则就是自私冷漠,就是不敬长辈。 林景兰紧紧握住拳头,不,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第29章 离家 正月初八,林景兰家里的门被敲响,周惠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她都不认识。 “你们找谁?”周惠奇怪地问道。 门口站着的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是林景兰家吗?” 周惠脸上更加诧异,“是,你们……” 两人见周惠点头,笑着往前迈了一步,“我们是林景兰的同学顾盼盼的家长,来拜个年。” 周惠不明所以地将两个人迎进门。林景兰听到动静,连忙迎出来,“叔叔阿姨好。” 顾盼盼父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林景兰,“这就是景兰吧,没想到不但学习好,长得也这么漂亮。” 林景兰羞涩地笑,“叔叔阿姨过年好!你们登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盼盼的妈妈连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来拜个年。我们其实早就想来感谢你了,如今正好趁过年的机会,拿点吃的来看看你。” “盼盼的成绩,我和她爸心里都清楚,原本根本不指望她能通过预考的。”顾盼盼的妈妈握住林景兰的手,语气很是激动。 “盼盼成绩提高了这么多,全都多亏你。我听盼盼说了,你一直在帮她辅导……”顾盼盼的妈妈说道,“我,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林景兰被顾盼盼妈妈这副举动弄得脸红不已,连忙推让道,“同学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不值得您这么感谢。” “真的,我也没做什么。您能登门来做客,我就很感动了,您带来的东西我万万不能收。”林景兰从桌子上拿起顾盼盼父母拿来的两包东西,使劲往顾盼盼妈妈的手里塞。 顾盼盼妈妈又塞给周惠,周惠如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坚决不肯收下这礼物,又拼命塞给顾盼盼爸爸。 此时林山正好从屋里出来,顾盼盼爸爸看到林山,又将礼物往林山手里塞。 林山刚刚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才从屋里出来,见顾盼盼她爸把礼物塞给他,林山竟然连句客气话都没有,直接就伸手稳稳地接住了。 林山将礼物放到一边,对着顾盼盼的爸爸笑道,“留下吃顿饭吧?” 顾盼盼的父母虽说把东西拿来就是要诚心送的,但突然见到林山这幅架势,一时间也有点蒙。 林景兰瞪着林山,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山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帮同学辅导,能得到发自内心的感谢就万分满足了。怎么可能收下同学父母送来的礼? 她拼命推拒半天,林山一出来竟然就立马收下了! 再说这礼也是人家为了感谢她才拿来的,林山有什么资格自作主张地收下? 周惠在林景兰身后拽着她的手腕,林景兰才强忍住,没有立马冲上去。 林景兰告诫自己,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不要太失态。林山毕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她还得爱惜自己的形象,也不想让外人看她家的笑话。 毕竟林山不要脸,她还得要脸。 周惠立马起身去厨房做菜,想要招待顾盼盼父母,但两人最终还是没有留下吃饭,将礼物送出后就直接告辞了。 . 令林景兰没想到的是,携礼物登门的不只有顾盼盼一家,紧接着几乎是一家连着一家上门。 赵玉梅的父母拉着林景兰的手,感谢的话不停地往外冒,“景兰,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对玉梅的帮助,真是比所有老师加起来对玉梅的帮助还大。” 林景兰连忙摆手,“阿姨您这话就说得太过了。” 赵玉梅妈妈也意思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妥,连忙岔过去,“景兰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叔叔阿姨,只要我们能帮上忙,就绝不推脱。” 林景兰特别感动,她帮同学学习,虽说付出了不少时间精力,但她看到身边的同学成绩真的提高后,就已经感到难以言喻的满足了。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这番举动竟然让同学的家长们这么感激,竟然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提着礼物来登门拜年道谢。 帮助别人本就已经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如今看到被帮助的人真正感激自己,林景兰简直想用双手捧脸,这种滋味不要太棒。 只有姜好的父母没有拎礼物,却也没有空手来,林景兰见到他们手中的东西顿时哭笑不得—— 是一面大大的红色锦旗。 上面写着“良师益友”四个大字。 而且姜好的父母来的路上,一直是两个人各拽锦旗一角,将锦旗展开,这么大张旗鼓地走过来的。 林景兰真想蹲在地上把脸捂住,这个年代的人做事,耻度实在都太大了…… . 林山将所有人拿来的礼物全都收到他自己的屋里,根本不让林景兰和周惠碰。 林景兰看到林山将几袋礼物又送了出去,不知道送给谁家了,还将几袋礼物里的东西私下卖掉了,被林景兰撞到他正在数钱。 剩下些不值钱的吃的,林山就一个人在屋里吃,连问也不问林景兰与周惠一句。 林景兰不屑地看着林山。 她原本担心林山想私吞她的稿费,还谋划着如何不让林山得逞。 如今看来,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林山自己做的事情太上不得台面! 虽然林山占了“父亲”这一身份的优势,可惜林山的一举一动实在太过分。 离开学还有几天,但林景兰不愿意再和时时刻刻觊觎她稿费的林山住在同一屋檐下。趁着林山又出门倒卖送来的礼物,周惠出门买菜的时候,林景兰收拾好包裹,留下一个纸条,直接走去汽车站。 学校宿舍还不能入住,林景兰去的是韩老师家的方向。 韩老师见到突然登门的林景兰,吓了一跳,打量后发现林景兰身上没伤,精神也不错,韩老师才松了口气。 林景兰十分不好意思,“韩老师,我在家里实在住不下去了。我也知道贸然上门,打扰老师了。” “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林景兰叹了口气,“韩老师,离开学还有几天,您能帮我找个住处吗?我付房租。” 韩老师被林景兰的话下了一跳,“怎么在家里住不下去了?”韩老师回过神儿来,“不用再找住处,老师家里还有地方,你就在这儿住下!” 林景兰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我爸,您也知道他那个人,只认钱,没有半点人情味。” “这个假期,班上不少同学家长提着东西来我家拜年。我和我妈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那些东西的,但我爸二话不说,全都收下了。” 林景兰脸上浮出一丝窘迫,“我帮同学辅导功课,不过是同学间的互相帮助,怎么能收家长送来的东西?我爸真是给林家丢尽了人!” 韩老师出言安慰,“收下就收下了,也不算什么。” 林景兰眉头紧皱,“要只是收下礼物,也就罢了。他一转眼,又将那些礼物全都买了出去!换成钱攥在自己手里!” “那都是同学家里的一番心意……他怎么能……” 林景兰眼圈一红,直愣愣地看着韩老师,“还不止礼物这一件事。韩老师您不知道,自从我回家,我爸就千方百计地想从我手里把我挣的稿费骗出来。” “见我不肯给他,他甚至半夜里趁我睡着了,到我屋子里翻箱倒柜!想偷拿我藏好的钱!”林景兰提高声调。 “我不敢在家里住了,连忙跑出来……” “我是绝对不敢把钱给他的,”林景兰抽泣一声,“要他能和别人的爸爸一样,我二话不说就先把钱上交父母,都是一家人,我挣的钱给父母花不是应该的么……” 林景兰放低姿态,将话说得格外委屈求全。 韩老师脸上表情一变,又是对林景兰的心疼,又是对林山的愤怒。 林景兰继续说,“只要我把钱给了他,以后肯定休想从他手里拿出一分钱来供我上大学。韩老师,我成绩这么好,怎么甘心不上大学?” “要是我不挣钱,要花林山挣的钱上大学,他不肯给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现在是我挣的稿费!我自己挣的钱,难道还不能用来供自己上大学?” 林景兰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她说的每个字都属实,虽然本着诉诉苦,将林山的劣迹说出来的打算。但说到现在,她心里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 她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林山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反而成为了她的层层阻碍。无论林山如何卑劣不堪,她若是以后不管林山,未免就会被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她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摆脱林山这个人。 韩老师见林景兰哭,白净的一张小脸上泪水一行行的下滑,哭得还极为克制,显然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只哭了一小会儿,林景兰就拿手绢儿将脸上擦干净,双眼红红地朝韩老师笑道,“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韩老师心疼不已,或许因为出自那样的家庭的缘故,林景兰总是格外成熟懂事。 韩老师一把将林景兰搂在怀里,“你要是相信老师,就先把钱存在老师这里,等你上大学的时候,老师亲自送你去。” 林景兰一愣,没想到韩老师会这么说,毕竟据她所知,即使是老师,也都不愿意掺和进学生的家务事。 何况替学生保管钱财,老师也担着一定的风险。 林景兰心中一股暖流淌过,笑得眉眼弯弯,“好,多谢韩老师。”   ☆、第30章 二模 林景兰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她将宿舍的卫生彻底打扫完一遍后,室友们才陆续回来。 “唉,所有的扫除都让你一个人做了。”赵玉梅不好意思道。 林景兰忙摆手,示意没事,低声对赵玉梅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提着东西来我家,你知道吧?” 见赵玉梅点头,林景兰继续道,“你爸妈送来的东西,我本不应该收的,但我爸硬是收下了,我也没办法。” 林景兰总觉得收下同学家长送的东西实在太奇怪,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还有几个同学的家长,也来我家了。你帮我去向他们解释一下吧,我实在没脸去。”林景兰说道。 赵玉梅紧紧握住林景兰的手,“既然拿了东西过去,就是诚心诚意地想让你收下的。不过那是给你的,又不是给你爸的。” 赵玉梅安慰林景兰道,“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你要是愿意,我去帮你解释。” 林景兰欣然应允,笑道,“那就多谢了。” . 同学们都还在过年的余韵中没有缓过神来,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日子就快到了。 林景兰一直在按部就班地复习,没什么感觉,但班里有一部分同学慌了神。 “景兰,如今过完年了,咱们的学习小组恢复起来吧?”顾盼盼问道。 一连几个人来问过林景兰什么时候恢复学习小组后,林景兰不得不好好考虑一番这个问题。 高考临近,她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紧张,而且写上一篇综述的时候,她脑中又蹭蹭地冒出了许多个想法。 她一时心痒难耐,将接下来准备写的几篇论文的题目、架构、创新点,全都列出来了。没想到列出这些后,林景兰不但没有过瘾,心中想写论文的*反而更加强烈。 林景兰本来还计划着,在百忙的复习中,再抽出来一点时间,把她想好的论文写出来。她又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与锻炼时间,这么一来,能分给学习小组的时间与精力实在有限。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林景兰不准备对同学们的复习大包大揽。 她已经发现赵玉梅、顾盼盼有越来越依赖她的趋势,平常几乎不制定自己的复习计划,都是林景兰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林景兰觉得有必要对学习小组进行一个重新定位,学习小组应该是帮助大家查漏补缺、更进一步的,而不是不理会老师的授课,全都依赖于学习小组。 林景兰最后与大家商量,“因为我也很忙,学习小组的课,我就每个礼拜挑上两天,帮大家讲一讲,大家觉得如何?” 自然没人有异议。 . 林景兰的学习小组又开始讲课后,令她意外的是,特别多的同学都来听课,请求加入林景兰的学习小组。 不仅有三班的男生,还有其他班的同学,几乎全年级的人都想来听林景兰讲课。 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之后,后面进来的人就站在教室后面、过道和前面两侧,几乎是前胸贴后背地站着。 林景兰哭笑不得,心中感慨这拥挤程度都快赶上高峰时的地铁一号线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林景兰惊讶的是,她讲完课后,从人群中挤出去,发现教室门外的走廊上也站着一排排的人,这些都是没挤进教室的……都站在教室外面,手中拿着本子刷刷地记着笔记。 她原本以为只有两个等级,有座的和无座的,没想到还有更低的一种等级,只有音频没有视频的…… 林景兰对这样的状况有些担忧,人数太多,难免影响学习小组的听课质量。她又不好意思直接不让其他人听,毕竟都是同学,虽说确实有亲疏内外,也不好直白地说出来。 林景兰只好反复强调,说她只是讲讲大家不懂的题目,都是老师讲过的内容,其实根本没必要挤着来听。 只是站着还罢了,屋外那些只能听见她声音,却看不见她的板书的人,她觉得纯粹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做两道题。 不过林景兰并没有担心太久,过了几天之后,来听课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教室里还有空座位。 林景兰恍然大悟,那么多同学们应该只是冲着她预考状元的名头来的,想看看她是否会有什么“状元秘籍”传授。 发现她讲的不过也是最普通的解题方法,大多数人就失望地走了。 林景兰算是明白为什么几十年后的补脑产品都爱找状元做广告了,“状元光环”还是挺能吸引人的。 . 第二次模拟考试如期而至。林景兰惊讶地发现,身边的同学都挺轻松,就连心理素质一向不好的赵玉梅,也极自然地同她说说笑笑。 林景兰诧异地问,“你不紧张吗?” 赵玉梅笑道,“预考都考过了,一个模拟考,就算考不好又没什么后果,有什么可紧张的?” 林景兰笑着拍赵玉梅的肩,“这么想就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轻松的缘故,林景兰觉得第二次模拟考试考完的特别快。在抢厕所、抢食堂中刷得一下时间就过去了。 而且林景兰发现,这次模拟考试的题目一点都不难,原本现在的高考难度已经是easy模式了,这次模拟考试愣是硬生生地降成了soeasy模式。 林景兰心中有数,这已经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大型考试了,学校怕是为了帮学生树立信心。 考完试后,学校放了半天假。林景兰她们不用再翻墙,而是正大光明地从校门口走出去。 出去吃好吃的! 林景兰她们没找饭店,而是在学校附近的街上边走边吃,一人手中捧着一个烤红薯,热腾腾地暖着手。 红薯烤的有些焦了,外面的皮黑乎乎的,一摸就蹭了一手。 顾盼盼手上沾满了黑灰,猛地往林景兰脸上蹭上去。林景兰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回击,到最后三人互相抹来抹去,每人脸上都好几道黑灰。 林景兰心中唏嘘,想起上辈子的蛋糕大战,抹奶油的行为和她们现在如出一辙。 看来时代虽然相差几十年,但同龄人的爱好几乎没有变。 . “炒爆米花哟……”吆喝声响起。 林景兰往前望去,见一对老夫妻刚刚支起摊子。 紧接着令林景兰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出来这么多人,一个个地提着米口袋,端着茶缸饭碗,都朝着爆米花摊涌去。 眨眼间就排成了一条长队。 排在第一位的人,手中的玉米已经被倒进爆米花锅里。林景兰看见炒爆米花的大爷右手摇鼓风机、左手摇锅。吱吱的声音响个不停,手摇风箱吹出呼呼炉火,金黄色的玉米在锅里不停地翻转如飞。 林景兰没怎么见过这么原始的制作爆米花的方法,一时间竟看得呆住了。 大概十分钟后,林景兰看见大爷站起身来,对旁边围着看的人们喊道,“要响了啊!” 咚的一声巨响猛然响起,林景兰被吓得跳了起来。一片浓烟迅速包围住爆米花锅,一锅白生生的爆米花炸开,阵阵热气直钻入林景兰的鼻孔。 一旁的大娘连忙将爆米花倒进塑料桶内,又将一包糖倒在另一个锅里,慢慢熬起糖稀,再将糖稀倒进爆米花中,哗哗的晃起来。 爆米花被倒进第一个人的茶缸里,甜香的气息四处飘散。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小孩子,蜂拥而上,围着爆米花的主人。爆米花的主人将茶缸伸出来,招呼孩子们尝。 林景兰使劲吸一□□米花的香气,抓住赵玉梅的手迈步,“走!去粮店买玉米!” 待到买完玉米回来时,林景兰惊讶的发现,等候爆米花的队伍更长了。几人连忙站到队伍最后,等着队伍慢慢的往前挪动。 足足等了几个小时,林景兰捧着到手的爆米花,简直要哭出声来。扔一个进嘴里,又甜又香又脆,还热乎乎的,林景兰长叹一口气,太幸福了。 . 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很快公布。 林景兰站在红榜前看成绩与排名,她自然又是第一,而且每科的成绩都接近满分。 林景兰匆匆扫一眼自己的成绩,就一个个地研究学习小组内其他人的成绩。一个个地看过去,林景兰还是很满意的,都是稳中有升。 赵玉梅碰碰林景兰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看这次第二又是洪泽。” 林景兰皱眉,又? 她隐约想起,上次预考的第二也是洪泽。 赵玉梅惊叹道,“洪泽总是第二,你说他会不会能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啊?” 林景兰闻言,将洪泽的各科成绩仔细看了一遍,摇头道,“应该不会。” 林景兰解释道,“洪泽虽然是第二,但比我低了好几十分,这个成绩要是想考上清华,除非他之后突飞猛进,或者高考超常发挥。” 话音刚落,林景兰发觉赵玉梅在轻轻碰她,诧异地转头,撞入眼帘的却是洪泽。 林景兰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刚刚虽然说的是实话,但说她自己能考上清华,洪泽考不上,恰巧被洪泽听见,实在是太尴尬。 洪泽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怒意,嘴角轻挑,温柔地朝林景兰笑道,“我也不必考上清华,我只要能考上北京的本科就可以了。”   ☆、第31章 志愿 “有个好消息!”校长满脸疲惫,眼角眉梢间却满是喜色。 林景兰问道,“关于我的?” 校长点头,“当然是你的好消息。要不我特地来告诉你干嘛?”校长见林景兰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突然间就不再想卖关子,直接对林景兰说道,“省级学生模范!” “我拿到了省级模范学生的荣誉?”林景兰先是一愣,看着校长疲惫的样子,心中顿时有数,笑道,“辛苦校长了!是您辛辛苦苦替我跑下来的吧?” “这个荣誉也有您的一半,”林景兰笑道,“要不是校长您替我争取,省级模范学生肯定没我的份儿。” 校长听到林景兰的话,自然是浑身舒泰,摆手道,“还是你的事迹材料够硬,只是那两篇论文,就没人比得过你。大城市里的资源是好,学生也优秀,但有哪个在一级期刊上发表过两篇论文的?” “和你一比,他们的事迹都太虚。”校长笑道,“我就是再替你争取,也先得你自己有本事。” 林景兰笑着点头。 校长说道,“荣誉证书随后就会下来。毕竟是省级模范学生,你得在咱们学校做一次演讲,之后估计还会有几所临县的学校请你去讲。” “至于市里的学校,我估计就不会了。一来是远,二来是往年的省模范都出自他们几所学校里,他们不稀罕,而且今年没出自他们学校,他们估计也觉得没面子,不会请你去讲的。”校长为林景兰分析道。 “你提前做个准备,这几天写好发言稿,拿给我看一遍。”校长吩咐。 林景兰一脸苦笑的点头,“好。” 校长瞪她一眼,“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荣誉,到你这里还成了负担了。” 林景兰连忙笑着否认,“没有没有,校长能帮我争取来这个荣誉,我感激还来不及。” . 省级模范学生的荣誉随后正式下来,这可是青山中学第一次,自然是大加宣扬。 大红横幅就挂在了学校大门口的上方,这个挺正常,几十年后学校里有了什么荣誉,多半也会挂上横幅。 但令林景兰没办法接受的是,横幅两旁,一边儿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还有一长串儿大红的鞭炮。 林景兰第一次见到鞭炮不是用来放的,而是用来挂的…… 林景兰被赵玉梅拉到学校门口看那条横幅,看着长的快要垂到地上的炮捻儿,林景兰特别担心有谁不小心踩到它,鞋底一搓,再把炮点着了。 还好她住宿,不用每天从大门下面经过。 学校门口外,每个路人经过时都免不了指点着赞叹两句。有好奇心重的,一门之隔的学校里也站着不少学生看横幅,就朝学生大声问道,“这林景兰是谁呀?当真特别厉害?” 学校里的学生都是认识林景兰的,见林景兰自己也来看横幅,就都默默地站在距离她几步的身后。 这么一来,站在最前面的只有林景兰和赵玉梅两人。 赵玉梅眼神一亮,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林景兰使劲掐了一把。 林景兰笑道,“应该是挺厉害的吧?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不过只听过她的名字,没见过她的人。” 门外的人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到林景兰这么回答就离开了。 赵玉梅满脸不解地问林景兰,“干嘛不说得省模范的就是你?” 林景兰脑补了一下对话。 路人:“这林景兰是谁呀?” 她上前一步,挺胸抬头道,“就是我!” 路人:=口= 不行……太羞耻…… 而且她能想象的到,要是说出自己就是林景兰,好奇的路人肯定还会接着问出一连串儿的问题。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每次和清北的同学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被问及学校,清北的同学都会含糊地说就是北京一所学校,再被追问,就会说就是个三本学校了…… 被连环追问,实在是太烦。 . 校长看着林景兰的发言稿,皱眉不满意,“你别总是赞美学校赞美老师啊,你最大的亮点,两篇论文,还有预考市状元,你得多说一说这个。” “别不好意思,你这不是自夸,是在和他人分享经验。详细地说一说,你是怎么有了写论文的想法的?又是怎么学会写论文的?中间经过了哪些努力,又遇到了哪些困难,最终才发表了论文?” 林景兰觉得李老师真狠,一下子就戳在她的死穴上。 她学会写论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篇论文她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的就过审了…… 林景兰咬牙答应,“好。”她决定把上辈子第一次发表sci时,修改论文修改到吐血的经历拿出来改编一下。 做讲座的事情林景兰驾轻就熟,先在本校师生的面前讲了一场。又马不停蹄地连着跑了几所周边的学校,将林景兰都累瘦了。 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脸颊,之前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点肉啊。 忙碌的“演讲季”过去,她省模范的光环终于没有那么炙手可热。 . 天气渐热,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林景兰能感到身边同学心思浮动。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同学们该考虑一下填报志愿的事情了。” 韩老师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扔进本已不平静的水塘中,顿时掀起了层层波浪。 一连几天,林景兰发现无论是在宿舍还是在班里,甚至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谈论高考报志愿的事。 赵玉梅一脸苦恼,问林景兰,“你会去清华是吧?那我也要选一所北京的学校。” 林景兰说,“这句话你都说了不下二十遍了。” “你别考虑我去哪里,根据你自己的成绩和喜好选择。以后交通会越来越方便,距离根本不是问题。”林景兰叹气,这句话她也对赵玉梅说了不下二十遍了。 赵玉梅完全无视林景兰的话,“你觉得我能考上北京哪所大学?” 林景兰皱眉,如今高考的行情她真不知道,不敢乱说,“你还是去咨询一下韩老师吧。” 一番纠结后,赵玉梅最终定下的大学还是在北京,北京师范大学。 . 六月底。 韩老师在班中提醒,“下午三点全体毕业班学生开会,做填志愿和考前动员,坚决不能迟到。” 大食堂已经被整理出来,不见任何锅碗餐具,只剩下一张张桌子与条凳,突然变得空旷陌生起来。 赵玉梅拉住林景兰的手,显然是紧张,林景兰也回握住,她心中竟也生出一种新奇的紧张感。 学生们都很安静,依次在条凳上坐下。 林景兰刚坐下,就看见韩老师急匆匆地朝着她小跑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景兰跟着韩老师走出食堂,站在外面的大树荫下。 韩老师面带喜色,“景兰,校长不但帮你争取到了省级模范,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帮你联系大学。” “现在有几个选择,南京大学录取时可以给你加20分,并且优先录取你。南京师范大学和苏州大学可以免试保送。” 韩老师对林景兰说,“之前一直没有准信儿,我和校长都不敢告诉你,怕影响你复习备考。” 韩老师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赶在最后一刻,终于有了准信儿。你好好考虑一下,开完会就要告诉我你的考虑结果,我报给学校。” 林景兰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用等开完会,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 “这些我哪个都不要,我准备上清华大学。” 韩老师脸色乍变,惊呼道,“你可想清楚了!老师知道你成绩好,可是考清华大学要冒多大的风险?” “要老师说,保送最好,就在南京师范大学和苏州大学里面挑一个,最稳妥!这两所大学也不差,而且最重要的是能保证转户口,考大学不就为了能转户口吃‘皇粮’吗?”韩老师一急,顿时有些口不择言。 “退一步讲,就算你看不上这两所学校,选南京大学也很好。加20分虽然没有保送稳妥,但以你的成绩也是十拿九稳了。” 韩老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好好想想。南京大学是什么?过去可是中央大学!放着这样的学校你都不上,真是犯傻。” 林景兰坚持,“韩老师您不用再劝我,我想好了,放弃推荐和保送的机会。” 韩老师皱眉,“我劝不动你,找校长来和你说。你知不知道,这推荐和保送的资格,校长费了多大功夫帮你争取?”   ☆、第32章 压力 “今天,又是一个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新□□!” “希望同学们本着对自己的一生负责,对自己的父母负责的态度,以只争朝夕的精神,迎接挑战的到来!” “让我们携起手来,变压力为动力,变决心为信心,变誓词为行动——” 校长停顿片刻,本就不低的语调变得愈发高昂。 “以必胜的信念,奋发的努力,扎实的作风,辛勤的汗水,坚韧的毅力,共同抒写人生的新篇章!” 校长的动员讲话刚一结束,立马想起雷鸣般的掌声,所有同学全都站起身,一脸激动地鼓掌。 校长看着台下的同学,脸上保持着慷慨激昂的神色。 韩老师见校长讲完话,立马凑到校长耳边低声说话。校长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匆匆跑下台子,走出食堂。 林景兰见到面色不愉的校长,深感此事棘手,赶在校长开口前说道,“我知道校长您替我劳心劳力,十分辛苦,我由衷地感激您。” “但我是不会接受保送或者推荐的。那三所学校都不是我理想中的学校,您也不用劝我了。” “我要考清华。” “并且我一定能考上。” 林景兰直视着校长的眼睛说道,“我之前说过的所有话,数学连考三次满分,考市状元,全都依次实现了。” “您相信我,我一定能考上清华,去不了南大没什么可惜的。” 林景兰根本不给校长喘息的机会,直接将她的意思都说出来。她见到校长走来时还是面色不愉,如今神色缓和多了,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 林景兰略放下心,这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校长不开口,林景兰也不再说话,一时间气氛僵持住。 许久的静默以后,还是校长先开口了,他艰难地说道,“随你便吧。” 林景兰眉眼一弯,笑道,“多谢校长。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 林景兰回到食堂里,赵玉梅凑过来问她,一脸关切,“怎么了?韩老师找你什么事儿?” 赵玉梅将填报志愿的纸递给林景兰,“快点,要填志愿了。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方云涛听见赵玉梅的话,欺身过来,冷哼一声,“林景兰,你可真牛啊,南大都瞧不起。” 赵玉梅一愣,一脸茫然的看着林景兰。 林景兰轻拍赵玉梅的手,低声道,“一会儿向你解释。” 她扭头冲方云涛说,“倒算不上瞧不起,南大也有很棒的老师和很棒的学生。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会选择南大。” 方云涛被林景兰义正辞严的回答堵得说不出话来,停顿片刻后,说道,“保送和推荐的机会,就这么让你白白浪费掉了!”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直接打了水漂,难道就不觉得愧疚?”方云涛阴阳怪气道。 林景兰诧异地看着方云涛,“我愧疚什么?这又不是学校里的保送名额,是那些大学给我一个人的。” 林景兰实在看不惯方云涛,“这些名额我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不要。” “我要也好不要也罢,这些名额都落不到你的头上。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林景兰打量着方云涛,“你这是嫉妒?” 方云涛满脸通红,“谁,谁嫉妒你啊?” 林景兰点头,“哦,不嫉妒就好,反正你嫉妒也白搭。” 林景兰拿过填报志愿的纸,当着方云涛的面,在上面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清华大学四个字。 赵玉梅在一旁,看着神情专注的林景兰,忽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方云涛见林景兰这样,只好讪讪地转身离开。 . 洪泽拿着自己填报志愿的单子,朝林景兰走来。看到林景兰写的果真是清华大学后,在单子上刷刷几笔,写下北京工业大学。 洪泽将志愿单伸出来,特地从林景兰眼前缓缓晃过。 林景兰不由自主地探头,看清上面的字,之后又一脸窘迫地问道,“你给我看你的志愿干嘛?” 洪泽眼中含笑,看着林景兰。 林景兰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你干嘛非得报考北京工业大学?” “要是想上理工类的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北京科技大学、北京交通大学、北京邮电大学……”林景兰一个个地数着,“哪个都比北京工业大学好啊?” “除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你的成绩可能不够之外,我刚才说的那几所学校,你应该都能考上吧?”林景兰说道。 “我也不确定,但你不是连着考了两次全年级第二?应该还是差不多的。” 林景兰思索到,洪泽的成绩其实很好,因为有她这个开挂的人存在,洪泽才考第二,如果没有她,洪泽应该是年级第一的。 这样的成绩,也能考上重点大学了。 洪泽见林景兰不解,笑道,“北京工业大学最稳妥。” 林景兰皱眉,“求稳妥也不能降低这么多的档次啊!” 洪泽笑着摇头,“没关系,只要保证能去北京就行。” 林景兰惊异地看着洪泽,觉得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林景兰看见韩老师已经在依次收集同学们的志愿单了,林景兰叹口气,“洪泽,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吧。” 洪泽点头,“好。” 韩老师收起林景兰的志愿单,匆匆一眼扫过,看见林景兰写的果真是清华,脸色一沉,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 不知道是不是方云涛第一个听见林景兰与校长的谈话,总之,林景兰放弃保送南京师范大学和苏州大学,也放弃南京大学20分的加分资格的事,在报志愿与动员大会后,就飞快地传开了。 整个年级无人不知林景兰别的学校都瞧不上,只要上清华的事。 风言风语顿时满天飞。 “这么好的机会,她就舍得白白放弃?” “她也太狂傲了吧?预考考了市状元是很厉害,但是前几年里,高考时候真正的市状元,分数离清华分数线可也都差远了!清华才给全省那么几个名额,就算考市状元又怎样?照样上不了!” “预考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谁知道高考怎么样呢?” “就是,报志愿都得稳妥,怎么也得富裕出二三十分来。” 林景兰从谈论她的人群中穿过,实在不想忍耐,扔出一句话,“没错。我也富裕出了二三十分。” “我从预估的高考分里,减掉三十分之后,还是够得上清华的分数线。” . 回到宿舍,赵玉梅一脸担忧地问道,“景兰,你当真对清华十拿九稳?” 赵玉梅欲言又止,“其实南京大学也不错了……虽说比清华差一点,但也就那么一点,干嘛不选择稳妥的呢?” 赵玉梅叹息道,“你家里又是这么个情况,今年再复读一年,就是你自己拼命争取来的。万一,我说万一,你要是再考不上,明年哪里还有复读的机会?” 赵玉梅小心翼翼地问道,“景兰,你成绩这么好,去年高考却落榜了……你去年填报的哪所大学?” “该不会也是清华吧?” 林景兰噗嗤笑出声来,“不是啦,我去年填的是一所特别差的大学,是我去年高考成绩太低,连大专线都不够。” 林景兰对赵玉梅说,“你不必担心我,我肯定能考上清华的。你不也写了北京是师范大学吗?好好复习,倒时候我们在北京见。” 赵玉梅见林景兰这么说,也不再劝她,只是脸上依旧有忧虑之色。 林景兰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不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的冷嘲热讽,但身边关心她的人的担忧却让她觉得沉重压抑。 顾盼盼倒是没心没肺地跑过来,冲林景兰喊道,“景兰加油!你肯定能考上清华的!” 林景兰阴霾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既是对旁人说,也是对自己说,“恩,我肯定能考上清华的。” . 晚自习后,林景兰和洪泽两个人围着操场慢走。 其实这个年代,男女学生的交往并不亲密,一男一女两人一起在学校里散步的情况,几乎从未发生过。 洪泽身材高瘦、腰细腿长,林景兰身量娇小、纤侬合度,两人并肩而行,竟然说不出的和谐。 最关键的是,两人都长着一张令人羡慕的脸。 下晚自习后,从教室回宿舍的同学,经过洪泽与林景兰身边时,全都诧异地看向他们,毫无例外的,每个人都会频频回头,多看上几眼。 林景兰毫不在意不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洪泽见林景兰不介意,便也坦然地走在一旁。 林景兰沉思很久,才缓缓开口,“洪泽,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33章 没水 林景兰心中忐忑,紧张万分地等待着洪泽的答案。 她一方面希望洪泽说不喜欢她,省得她因为无法回报洪泽的感情,而感到愧疚,又觉得洪泽要是真说出我没有喜欢你是你想多了之类的话,她会觉得太尴尬。 洪泽侧头看着林景兰,秀气的眉毛蹙起,良久的沉默后,洪泽点头,“是。” “是的,我喜欢你。” 林景兰追问道,“那你要去北京上大学,也是因为我?” 洪泽轻轻嗯了一声。 林景兰长叹口气,“你还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为了去北京,放弃更好的大学,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我们都在北京上大学,我也不会回应你的感情?我不会喜欢上你,而是喜欢上了别人。” 林景兰问道,“那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林景兰继续假设,“更有甚者,你也去了北京上大学,但过上那么几个月之后,你发现自己已经不喜欢我了。那岂不是要白白后悔?到那时候再后悔也晚了。” 洪泽闻言笑了,“你不必担心这个。既然我做出这个选择,就不会后悔的。即使到时候你不喜欢我,或者干脆我也不喜欢你了,我都不会为这个选择后悔的。” “因为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退一步讲,即使我现在做出了其他的选择,不去北京,报考一所更适合自己分数的大学。我难道就不会后悔了吗?” “万一我高考失利,和我报考的大学生失之交臂,我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报考北京工业大学?那样的话我就能被录取了。” “或者我去了其他城市上学,看着你在北京爱上了别人,和别人结婚生子,我会不会后悔,当时没有跟着你去北京?这样或许就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林景兰听着洪泽的话,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来反驳。 洪泽仔细地看着林景兰的神色,“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因为你而选择了北京,让你觉得有压力了?” 林景兰点头,她确实这么想,如果不是因为她,洪泽本可以进入更好的大学。 她是想劝洪泽赶紧去找校方,改一改志愿的。 洪泽神色凝重,“你千万别这么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洪泽慢慢道,“做人不能太贪心——” “我知道什么是我最想要的,所以可以为之放弃一些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的。” 洪泽眼中亮闪闪的,不知道是不在操场上的路灯映在了他眼中。林景兰突然低下头,不敢再看洪泽的眼睛,从脸到耳朵,开始慢慢的发烫。 林景兰心中庆幸,还好在一片黑暗中,洪泽看不清她脸上的颜色。 . 林景兰最终还是放弃说服洪泽更改志愿,既然他说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即使是年少轻狂,他本以为的深思熟虑并没有那么可靠,或许他多年后会后悔。 林景兰想,那也是洪泽自己的事,再说,谁还没有后悔过自己年少轻狂时的几个选择呢? 每个人说“我深思熟虑后想好了”,其实只是意味着,要是以后后悔这个决定,那就不能抱怨别人,只能怪自己了。 事实上林景兰觉得洪泽说的很对,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最想要的,而放弃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 而那些弄不清自己最想要什么,本末倒置的人,才是活的最糊涂最凄惨的。 . 赵玉梅端着茶缸回来,叹气道,“又没有热水,锅炉师傅说天气热了,大家喝水喝的越来越多了,来不及烧那么多水。” 林景兰皱眉,“这大热天的,连口水都喝不上。”高考越来越近,加上天热,本就容易上火,更不能缺水。 赵玉梅闷闷不乐地抱怨,“这都快一个礼拜了,缺水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林景兰十分纳闷,“去年夏天开水也是够喝的啊?去年九月不比现在天气还热,水怎么没断顿?” 赵玉梅撇嘴,“谁知道呢。” 林景兰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走去锅炉房里看,锅炉师傅看林景兰进来,直冲她喊道,“没水,没水。” 林景兰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往前迈了两步,伸头往锅炉那里看去。锅炉不冒一丝热气,显然是根本没在烧水。 林景兰诧异地问道,“不是说水都烧不过来吗?怎么这锅炉还停着不烧水?” 林景兰心思一转,“难道不是水烧不过来,而是煤不够用?” 锅炉师傅没想到林景兰这么敏锐,一下子就猜中了真相,只得坦白道,“确实是煤不够用,这两个月上报的份额,只批下来了一半儿。锅炉没办法一直烧水,一天也就能烧一次,否则食堂做饭就没有煤用了。” 林景兰闻言眉头紧皱,“这快高考了,水都不够喝。” 锅炉师傅也叹气,“煤不够用,实在没办法啊……” 林景兰心思一转,“您刚才是不是说,煤得先紧着食堂做饭用,剩下的才给锅炉房烧水?” 锅炉师傅点头,“当然,总得保证师生们有饭吃。” 林景兰扭头就走,锅炉师傅看着林景兰快步离开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林景兰径直走进食堂,此时不是饭点儿,只有工作人员在食堂里忙碌。 林景兰问道,“师傅,能不能让我进后厨里,看看你们的炉灶?” 食堂里的师傅将林景兰往外轰,“后厨哪里能随便进,别碍事。” 最终师傅耐不住林景兰的百般哀求,终于答应让林景兰进去看一眼。 林景兰匆匆看两眼,就从后厨里退出来。她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后厨里现在用的炉灶,就是最简单最普通的那种——也是耗煤最多的那种。 林景兰已经开始在心中思索,要是改进一下炉灶,或许就能做饭的时候同时烧好水,甚至还能省下不少的煤。 . 据林景兰所知,生物质能利用技术的发展,到她前世为止,大约能分为四五个阶段,而其中第一个阶段的代表产物,就是节能灶和小沼气。 如果学校食堂里能换上节能灶,能节省下很多煤,做饭的同时顺便就能将开水烧好了,根本用不着锅炉房。 林景兰心中唏嘘,她在前世的时候,专业里的老师都竭尽全力将他们专业的内容与“烧煤”撇开关系,拼命往高大上里靠。但眼下的年代,却是一个连煤都还没有烧好的年代,林景兰觉得在烧煤上还有太多工作要做。 学校里的这种炉灶,实在是白白多耗费了太多煤。 林景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设计一个节能灶出来。就算学校里不允许改造食堂,她申请专利、发表论文后,要是能早一点推广节能灶,只在青山镇这么一个小镇子里,预计每年就能省下三万吨的煤。 晚上,林景兰躺在床上,闭目进入系统空间。 她先将节能灶的需要实现的创新点依次写下,一是合理分配灶膛有效热能,二是充分利用余热…… . 林景兰将节能灶的设计方案写好后,又跑进食堂后厨,将原有炉灶的各种尺寸,以及食堂里的空间尺寸量好,开始进行设计计算。 多亏她有系统,像传热系数等她需要的各种数据,直接能从文献里查阅到。 林景兰花费好几天的功夫,终于将各种尺寸计算完毕,可以进行设计图纸的绘制了。 林景兰其实并不习惯手绘图纸,绘制的进度有些慢,而且她白天的高考复习不能耽误,因此足足用了快半个月,才将图纸绘好。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 林景兰犹豫一番,决定继续往下做。一方面她对自己的复习足够自信,不在乎每天花费两个小时在这上面,另一方面她也不忍心前功尽弃。 林景兰找到校长,试图说服他改造学校里的炉灶。 校长不同意,“都快高考了,你胡闹什么?” 林景兰据理力争,“怎么是胡闹呢?我设计的炉灶能省下不少煤,现在煤不够用,开水就不够喝,同学们要么是忍着口渴,要么是直接喝井里的生水。” “我这个方案只需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改造就可以,用不了多少材料,也不会太麻烦。”林景兰不死心。 校长坚持道,“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回去好好复习。当初胆子那么大,坚持报考清华,现在还不拼命学习,是想再复读一年?” 林景兰叹气,她坚持考清华的举动,令校长很不满意。 林景兰只好放弃说服校长,决定忍耐一番,反正高考距离高考也不远了。 可她又不甘心自己之前的心血白费,就整理了一下,就她设计的节能灶写了一篇论文和一篇专利申请,一齐拿到邮局。 她找到中国专利局的地址,就将专利申请寄出去,此时她根本不知道,中国专利局才刚刚成立了半年。   ☆、第34章 节能灶 林景兰寄到专利局的专利申请,在专利局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专利局成立至今不过半年,他们目前的工作内容一直是对专利法和专利法实施细则提出修订方案。 时至今日,各个高校和研究所申请专利的都还寥寥无几,像林景兰这样的民间申请者,还真是第一例。 因为没有先例可循,专利局里的工作人员对要如何受理林景兰的这一专利申请,完全没有头绪。 普通工作人员呈给领导,可领导看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思考半天之后拍板,“联系相关专家看看吧,毕竟我们外行人也看不懂这专利是否有价值。” 可问题又来了,要联系哪位专家? 国家专利局的领导最终决定,“就联系清华的教授吧。”同在北京比较方便,而且清华的教授也足够权威。 “咱们得尽快建立起和各个领域的教授之间的联系,毕竟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专利申请寄过来,得尽快建立起审核机制。”国家专利局的领导将这项工作列上日程。 . 清华的张教授与专利局的人紧紧握住手。张教授说道,“一定,一定,以后有能源领域的专利需要审核,您就直接寄给我们所。” “真是谢谢您了。”专利局的人说道。 张教授笑道,“您客气了,我们审核阅读这些专利也会有启发和收获。” 等到专利局的人离开后,张教授才打开送来的专利申请资料细看。 张教授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出声,“林景兰?” 张教授喃喃自语,“林景兰……这是重名?还是同一个人?”他连忙翻到专利申请者的联系方式,看到上面写着青山中学。您的文件来自 青 蔓小 说论 坛 张教授笑道,“还真是一个人。” 张教授对手中的专利申请更好奇了,一行行地仔细看下去,越看越激动。 看到最后,张教授激动地站起身来,“节能灶!先不论这个节能灶的具体设计如何,这个发展方向绝对大有前途!” “要是节能灶能推广,全国那么多炉灶,能节约多少煤?” 张教授拿起林景兰的专利申请,又仔细阅读起来,“这个设计很合理啊……回收利用废弃热水的热量,还有烟气的余热……” 张教授将林景兰的专利仔细地斟酌了好几天,实在不知道要批什么意见。 不是林景兰申请的专利没有价值,恰恰在于她申请的专利太有价值了! 这样一个专利,要是授权了,那以后要是真的想在全国推广,那是不是每一处需要用到林景兰的专利,都得经过她同意?都得向她付专利使用费? 张教授想得头疼,最后决定这个专利是否通过的意见,不由他自己提出来。他将具体情况向国家专利局说明,让他们来做决定。 国家专利局的领导听完张教授的话,一时间也沉默了。 “真是太感谢张教授了。”专利局的领导说道,“如今这个情况,我们的确得再开会讨论一下。” 张教授好似卸下了肩上的一个重担,浑身都轻松起来,他专心科研,对这些涉及到其他方面的问题实在不知如何解决。 问题解决后,张教授便有心思闲想了,上次他审核到林景兰的论文,这次他又审核到林景兰的专利,专利局还说这是他们收到的第一个民间专利申请。 张教授现在对林景兰这个人十分好奇,通过论文和专利,能够看出来林景兰是有真才实学的。 但是张教授想不明白,一个中学老师,哪里获得的这些知识? 更令他诧异的是,林景兰如何会有如此超前的专利意识?专利局才成立半年,就连他这个大学教授都没弄明白专利是什么的时候,林景兰竟然就申请专利了。 . “小顾,你把之前向我汇报过我的研究进展,试着写一个专利出来吧。”张教授对他手下的研究所说到。 小顾一愣,满脸茫然地看着张教授,“专利?” 张教授了然,看来小顾还不知道专利是什么。不过这也不怪他,张教授想到,他也是在审核林景兰的专利后,才有了这一概念,然后赶紧补了一番专利的功课。 张教授要求到,“你去弄明白专利怎么申请,然后给你的实验台也申请一个。” 小顾连忙点头。 张教授说道,“你之前的研究不错,我觉得申请专利,保护下我们的研究成果,会有好处。” 小顾听见张教授肯定他的成果,十分激动,连声应道,“好的好的。” 小顾恶补一番功课后,写了一份专利申请,呈给张教授看。 张教授看完小顾的专利申请材料,各种不满意。张教授自然而然地将小顾的专利申请书和林景兰的那份比较,发现小顾写的这份,很多问题都没有说清楚,格式也混乱。 张教授为小顾一一指出后,小顾听得面红耳赤,连忙回去修改。 小顾没日没夜地花了两天时间修改,终于令自己满意了,信心满满地再次呈给张教授看。 张教授对着小顾的专利申请,却依旧皱眉。他觉得小顾写得还是不够好,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好。 沉吟片刻后,张教授点头,“可以,你先投过去试试。” 小顾兴高采烈地将专利申请书寄了过去。 . 已经是深夜,宿舍的门却在不停地开开合合。 林景兰被吵醒了,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盼盼捂着肚子小声答道,“闹肚子,跑了好几趟厕所了,把你吵醒了?” 林景兰睡眼朦胧,“你吃什么了?” 顾盼盼说道,“不知道呢,而且不光我一个人,咱们宿舍还有三个人,都跑了好几趟厕所了。” 林景兰顿时清醒了几分,这是集体食物中毒?可她也在吃食堂,她却没有任何问题啊? “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林景兰问道。 顾盼盼说,“不严重,你睡吧。” 林景兰又迷迷糊糊地睡去,感觉后半夜耳边一直伴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 第二天早自习,林景兰惊讶地发现,班里竟有一大半的同学,昨天夜里都闹了肚子。 一个早自习,大家都在纷纷交流昨天吃了什么,想找出闹肚子的原因。讨论许久后,突然有个同学问道,“闹肚子的同学,是不是都喝了水井里的凉水?”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七嘴八舌地说道,“喝了!”“难道是水的问题?”“你们没闹肚子的都没喝凉水?” 最后大家发现,还真是闹肚子的都直接喝了井水,没喝井水的都没事。 等到午饭时候,林景兰发现全校都讨论起喝井水闹肚子的事情,学校里有超过一半的学生都在闹肚子。 临近高考,老师们也都神经紧绷,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个个焦急万分,一边买药让学生吃下,一边严令禁止——坚决不可以再喝生水。 锅炉房里有限的水被抢的更加厉害,如今想要打到水,已经得天不亮就去排队了,站成一队巴巴地等着开水烧好。 林景兰叹气,这样的日子实在煎熬,喝口水都成了难题。林景兰想过买矿泉水,但她沮丧地发现,现在国家不过刚刚开水生产矿泉水,并且把生产出来的矿泉水一股脑地全都出口了,市面上根本没有矿泉水出售。 . 林景兰突然被校长叫到办公室,心中诧异校长又有什么事,毕竟自从她坚持报考清华后,校长对她颇为冷淡。 “景兰,你设计的那个什么节能灶,真的能节约煤?能让咱们学校里这点煤既够做饭用,又够烧水用?”校长问道。 林景兰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真的可以。” 林景兰心中了然,估计是全校学生因为直接喝井水而集体拉肚子的事,让校长改变了主意。 校长见林景兰的态度如此肯定,也下定决心,说道,“那就按照你的方法改造一下,我去联系人。” 林景兰欣喜万分,连忙笑着说,“谢谢校长。” 校长苦笑,“我这也是没办法,姑且一试吧。” 改造食堂炉灶的施工队第二天就来了,林景兰将图纸交给领头的王工,又与王工详细地解释她的设计方案。 王工见到林景兰,本以为她只是帮忙转交图纸的,发现图纸竟然是林景兰自己画的,顿时大吃一惊。 王工打量着林景兰,身材娇小,不过才及他的肩膀高,水灵灵的一张脸,看上去也就十六七的样子。 王工瞠目结舌地问道,“这,这图纸是你画的?” 见林景兰点头,王工依旧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这个中学的学生吧?几年级了?高一?” 林景兰心中窃喜,笑道,“我高三,而且已经是复读生了。” 等到王工终于回过神来,林景兰又详细地将设计方案和王工交流了一遍。 林景兰发现王工经验还是十分丰富的,很多工程上的问题,都是一点就透,两人沟通完毕后,林景兰和王工都松了一口气。 林景兰本来还担心过来的工程师经验不足或者领悟能力差,毕竟现在的工程师都没有建造节能灶的施工经验,这个改造工程可能稍微有点挑战。 王工得知图纸是林景兰画的之后,心中就一直在打鼓,这么小的年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哪里会画什么图纸? 看到图纸后,王工才放下心来,他惊讶地发现,图纸竟然画的既详细又标准,在他见过的所有图纸中,绝对是最容易看懂的之一。 王工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林景兰一个中学生,竟然能画出这样的图纸,而且这个节能灶,还是他曾经闻所未闻的。 但王工弄懂图纸后,顿时十分有自信,这样的东西他可以改造出来。 王工激动万分,能加工如此设计巧妙的东西,比加工那些普通的炉灶要有成就感多了。   ☆、第35章 困难 王工程师和他带着的施工队,改造的进度特别快。林景兰担心改造时遇到什么问题,每天都去看上两三次,结果被施工速度惊的瞠目结舌。 施工队里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偷懒的概念,林景兰每次去食堂,都看见他们干得热火朝天。 可锅炉改造的再快,也是需要用上几天的。这一段时间内,全校师生们的饭菜,就只能用剩下的一个小炉灶做,没办法再有荤有素,只有馒头和大锅的熬。 连着吃了几顿这样的饭之后,免不了有人抱怨。林景兰用筷子戳子饭盆里的菜,也愁眉苦脸的不想往下咽,熬菜里一丝荤腥不见,全都是大白菜。 不知道是不是白菜品种有差异,林景兰确信现在她吃到嘴里的白菜,比几十年后吃的白菜,白菜味儿更浓郁,而她恰恰不怎么喜欢这种味道。 如今的各种食材,味道全都更纯粹更浓郁些,林景兰当初发现猪肉比她在几十年后吃到的更香,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但没想到凡事有利有弊,林景兰看着饭盆里的白菜直叹气。 好在改造炉灶的进度很快,林景兰看着施工进度,脸上浮现出喜色。 “王工,明天就能完工了吧?”林景兰问道。 王工大声答道,“估计可以,最晚后天也能做完!” 林景兰又巡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就满心欢喜的回教室了。 . “林景兰,校长叫你去食堂。”教室外有学生传话。 “去食堂?”林景兰惊讶,“怎么回事儿?” 传话的学生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看校长脸上的表情特别着急。你赶紧去吧。” 林景兰闻言,一路小跑到食堂后,果然看见校长正在炉灶前,王工也在,两人都没有说话,神色凝重。 林景兰惊奇地发现,没有工人正在干活,大家都在一旁歇着。 “校长,王工,这是怎么了?”林景兰不解地问道。 两人的目光齐齐射向林景兰,林景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工叹口气,先开口到,“林同学,你这个设计图有问题!” 王工拿出设计图,指给林景兰看,“你看,你这一截多孔回烟道,设计的是弧形的,可你上面标注的这种角度,根本弯不出来。” 林景兰诧异,“什么叫弯不出来?” 王工叹气,“你果然没有工程经验!φ100钢,是达不到这种弯曲角度的!” 林景兰愕然,前世里她也搭建过大型实验台,别说这样的弯曲角度,就是弯的再厉害,也根本不是问题! 林景兰再次向王工确认,“您确定弯不出来?达不到我这份设计图上的要求?” 王工说道,“我干这行十几年了,你这个啊,根本做不到。” 林景兰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前世的时候,这点设计要求自然能轻松做到,但现在加工工艺还不成熟,所以弯不出她想要的角度来。 可是这种事情,工程师明明应该在一开始就指出来的。林景兰有些恼怒,“那当初交流沟通设计图的时候,您怎么不早说?” 王工叹气,“也是我没注意,我看这份设计图大体上没问题,最容易出错的几处也都很好,就没注意这小细节……” 林景兰气结,“这哪里是小细节?要想节约煤,一大半都靠这回烟管道!” 王工也是有苦说不出,当初看到设计图纸,他就对这样的设计惊叹不已,得知设计人竟然是林景兰这么年轻的学生后,更是直接被吓地回不过神来。而且林景兰的设计图纸又清晰又标准,他就掉以轻心了一些,没想到会存在这种低级错误。 林景兰强压怒火,知道现在不是争执是谁的错的时候。她拿着设计图纸仔细研究,“我这节能灶是完全按照食堂空间的大小设计的,要是这一段管道弯不到我设计的角度,先不说回烟效果不好,这食堂里根本就放不下了!” 王工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着急地把你叫过来。” 校长此时开口道,“王工,你看这个还能不能继续加工下去?” 王工神色复杂,没有回答。 林景兰却毫不犹豫地抢着说道,“能!” “校长,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修改一下设计图纸就可以了。”林景兰说。 校长没有理会林景兰,而是朝着王工问道,“要是把炉灶再改回原先那样,得用几天时间?” 王工粗略地算了算,“最少也得三天吧。” 林景兰抢着说道,“改造工作已经完成百分之八|九十了,要是再改回去,实在太可惜了!” “我今晚一个通宵,就能将图纸改完。”林景兰生怕校长下令,将之前的改造全都拆了,语速飞快地说道,“我的图纸不会大改,之前已经完成的改造基本不用变,再完成最后的一点收尾工作就可以了。” “肯定比都拆掉再改回原样更快!两天就够了!”林景兰斩钉截铁道。 校长沉吟许久后说道,“那就再给你两天,要是两天后还改造不好的话,就改回去。” . 食堂炉灶改造出了问题,林景兰被校长叫去的事,不知怎地就传开了。 林景兰发觉现在这个时代,任何消息都传播地特别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太单调的缘故,大家一个个都是八卦小能手。 赵玉梅晚饭后,怒气冲冲地回来,对林景兰说道,“现在人人都在议论你,气死我了。” 林景兰笑着问道,“议论我什么?” “说你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穷折腾一通,到最后不还是不行?不但没让他们喝上水,还连累他们天天吃大白菜!” 赵玉梅义愤填膺,“他们行他们上啊!有什么资格在背后说你的风凉话?” 林景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赵玉梅刚才说的话完全就是那句“bibi!”没想到几十年来,人们的思维都是一样的。 赵玉梅诧异地看着林景兰,“你还笑?” 林景兰笑道,“好歹现在没人当着我的面说风凉话了。我刚刚出去一趟,什么都没听见。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赵玉梅依旧忿忿。林景兰安慰道,“人家也没说错,炉灶这么一改造,的确天天吃大白菜,我也快受不了了。” 林景兰说,“他们只是不相信我能改造成功。” 林景兰抬起头,朝赵玉梅笑道,“很快我就会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 . 凌晨四点,林景兰宿舍里的灯依旧亮着。宿舍里的妹子没有一人抱怨,有人用手帕遮住眼睛睡去,赵玉梅干脆不睡,一边看书复习一边陪着林景兰熬夜。 林景兰越来越焦躁,天已经快亮了,但她还没有想出要怎么修改图纸。 她高估了自己,一夜的时间的确太短,而她越是着急,就越没有任何思路。 林景兰将设计图纸胡乱卷起,赵玉梅惊喜地抬头,“做完了?” 林景兰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愉快些,点头说到,“恩,咱俩都赶紧睡会儿吧。”话音未落,林景兰就爬上了床。 赵玉梅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想。 林景兰躺在床上,闭目进入系统空间。这是她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利用空间里停滞的时间,来完成她的设计。 林景兰在空间里书桌前,在纸上一遍遍地画设计图,却怎么也成功不了。 林景兰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发现这份任务对她是很大的挑战。 首先,已经改造完成的那百分之八|九十,她不能再过多改动。其次,受现在工艺水平的限制,很多形状的设计都不能使用。 还有,食堂里的空间就那么一点,她的设计必须要十分紧凑…… 她闭上眼睛,想象食堂里能够利用的空间,已经改造完成的部分就占据了很大一片,剩下的只有一小点地方了。 直径十厘米的回烟管道束,在能达到的弯曲水平下,究竟要怎么布置…… 林景兰在脑中拼命想象各种立体构造。 等她缓缓睁开眼睛时,空间里出现了食堂后厨里的四面墙,还有已经改造完成的那部分炉灶。 林景兰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去,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钢铁。 林景兰试着想象需要修改的那部分。 她想出的第一种方案,管道戳破了想象出的食堂墙壁。林景兰叹气,说明这种方案,在剩余的空间里安装不下。 林景兰摒弃这种构造,眼睁睁地看着系统空间里的那一部分管道神奇地消失了。 她集中精力,开始想象第二种方案,好不容易没有超出空间限制,却沮丧地发现,这种管道形状不适合烟气的流通。 林景兰按捺住心中的失望,打起精神,想象第三种方案…… 第四种方案…… 第五种…… 不知在空间里度过了多久。林景兰仔细检查眼前的这种方案,大小没问题、构造没问题……林景兰越来越兴奋,终于看到了曙光! 她伸出手,欣喜地一寸寸抚摸着,她用精神想象出来的完整一套节能灶,长舒一口气。 突然,林景兰的手猛地停住。她惊觉竟然又有一处细小的管道,弯曲的角度,是现在达不到的! 林景兰心急如焚,她已经在系统空间里呆了太久,又一直在耗费精神将节能灶具体化。 她的精神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第36章 改进 “这方案肯定不行!”王工盯着图纸说,“这,这看起来就不靠谱啊……” 林景兰语气坚定,“这个方案没有问题,每一处的尺寸我都详细地标注出来了。您说它不行,哪处有问题,您指出来。” 王工对上林景兰自信的眼神,语气一下子弱了下去,“我也指不出来具体哪处有问题,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设计。” “之前已经改造好的部分,一点儿也不用改?”王工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只修改了之后这部分的方案,这怎么可能呢?” 林景兰垂眸,“您要是不放心,就多花点时间,仔细看看图纸,要是能发现问题,我们一起改进。要是发现不了问题,就按照这个加工。” 林景兰语气微怒,“您这样既指不出来具体的问题,又非得说它有问题,所以不肯建造。哪个工程师也不能对设计师这么要求吧?” 王工心中暗道,林景兰这个年纪,哪里就能算得上是设计师,况且她之前的方案就出了问题,现在的方案又是他见所未见的,估计八成还是有问题。 可他盯着图纸看了半天,愣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 林景兰就站在王工身边,静默不语。最终还是王工觉得他看图纸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却又挑不出错来,满脸窘迫地抬头看向林景兰。 林景兰挑眉,与王工对视,依旧没有开口。 王工低声说道,“要不然照着图纸改造一下试试?反正剩下的改造,多半天也就够了,就算不行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林景兰点头。 王工连忙招呼着施工队开始改造。林景兰干脆不去上课,就抱肩站在一旁看着。 随着进度的不断推进,王工脸上的讶异之色越来越浓。两次三番地,王工都用不可置信地眼神偷偷打量林景兰,林景兰只装作没看见。 最后一段管道成功地连接上时,王工大大地送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欢喜的神色,高声喊道,“成了!” 林景兰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露出一丝微笑。王工看见林景兰的表情,想起方才他坚持说林景兰的设计图有问题,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 更让王工讶异的是,林景兰如此平静,似乎早就胜券在握,知道她的设计肯定能成功,不会出意外一样。王工想不明白,明明设计出错是常事,林景兰的上一个方案还出了错,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王工收敛心思,指挥起施工队里的人,“把节能灶烧上!试用一下,看看烟气和热水走得怎么样,再调整一下管道。” 林景兰心中点头,王工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有经验的,没有改造完就不管了,还继续进行调整。 不过她的设计,还真不需要调整。因为她已经在系统空间内调整过许多次,最终确定的方案,就是最完美的。 煤炭点燃,炉灶慢慢地热起来,王工看着连带着回烟管道、回水管道为一体的,从地上到屋顶,从一头到另一头,将食堂后厨的一半空间占据的满满当当的大型节能灶,惊讶地合不上嘴。 第一次使用,节能灶的效果竟然特别好,烟气开水没有一丝堵塞不通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地方需要调整! 王工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巨大的节能灶,他十几年的施工经验,没有哪个系统是不需要试用调整的,而今天林景兰的这个系统,在设计上竟然没有一丝偏差,完全不用实际调整! 王工心中翻江倒海,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设计师都做不到的事情!王工看着林景兰青涩的脸庞,心中想到,她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做到…… . 食堂的炉灶改造成功,校长也十分高兴。但校长是外行,自然不像王工一样对林景兰的所作所为惊讶不已,他只是以为林景兰脑子聪明,想到了节约煤的新点子罢了,并没有意识到节能灶的惊人价值。 食堂当天就打扫干净,在新建好的节能灶上做饭烧水。 校长特地去看了改造后每顿饭需要烧多少煤,惊讶地发现,竟然真的能省下来一半的煤! 如此不但做饭烧水煤都够用了,还能剩下来不少。 校长冷静下来,思考一番后,觉得林景兰真的办成了一件大事。全镇、全市、乃至全国,有多少个学校?多少个机关单位?总共加起来,得有多少个食堂?要是每个食堂都能省下这么多的煤,那全国每年节约下来的煤,绝对是个惊人的数字! 节约煤炭……校长激动地想着,这简直是能同粮食增产相媲美的好事大事! 如此大的功绩,林景兰得到一个全国模范都不在话下! 校长转念一想,替林景兰激动地手都在颤抖,只要能推广开来,为国家节约这么多煤炭,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甚至有没有荣誉都不重要了。 校长兴致高昂地想着,如何将这个节能灶推广,可以先从镇里周围的学校开始,逐渐改造……再将这一成果上报到市里,再从市里上报到省里,省里上报到国家…… 不过省级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但校长并不担忧,如此好的东西,领导们一定会重视,一定会层层上报,最终推广开来,毕竟这也将是领导们的功绩。 校长心中盘算好之后,与林景兰简单地商议两句,没想到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校长惊讶地问道,“暂时别向周围的学习推广?因为你申请了专利?” “专利是什么?” 林景兰简单向校长解释道,“对产品、方法或者其改进所要是提出了新的技术方案,就可以去申请专利,如果申请成功后,专利再被使用就得得到专利持有人授权,可能需要支付一些费用之类的吧。” 校长惊讶地瞪大眼睛,“也就是说,以后谁用了你这节能灶,谁就得给你钱?” 校长思量片刻,语重心长地教育林景兰道,“景兰啊,我知道你经济上有些困难,但也不能总是惦记着钱。这么好的能节约煤的炉灶,肯定得大力推广啊,这是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谋福利的大好事,怎么还能要钱呢?” 林景兰被校长的话惊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回过神来,想到大概是年代不同而产生的思维差异,这个年代人们对专利的确还没有什么概念。 林景兰觉得这种思维差异也不是一两句话能扭转过来的,只是敷衍道,“只是申请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国家专利局负责这事,不管通不通过,都是国家的意思。” 校长听林景兰这么说,也就无话可说了。 . 食堂的炉灶改造完毕后,同学们终于不必再吃大锅熬菜,又能吃上和以前一样丰富的菜品。并且同学们惊讶地发现,现在从早到晚,烧好的开水都是足足的,想接多少有多少。 自从直接喝井水导致闹肚子的事情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直接喝井水了,毕竟高考在即,每个人都对自己的身体格外精心。 天气炎热,学校里的同学们每人都晾上充足的凉白开,不止拿茶缸晾水,连饭盆也拿来晾水喝。 林景兰嫌用饭盆有时水会染上油味儿,索性又买了一个茶缸。天这么热,林景兰身上的汗不停地流,每天都得喝很多的水,一个茶缸晾水已经不够用。 当初林景兰画图纸改造食堂时,在一旁抱怨林景兰瞎折腾,耽误他们吃饭的同学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现在学校里到处都有人夸赞林景兰做了一件大好事,解决了同学们喝水的难题。 “多亏了林景兰,要不然天气这么热,再没有水喝,哪里受得了?” “对啊,否则估计支撑不到高考那天,身体就先受不了了。自从上次直接喝井水闹肚子之后,我是不敢喝生水了。马上就高考了,可千万不能生病。” 这些夸赞林景兰的话,倒是经常当着林景兰的面来说,林景兰闻言不过是一笑置之。 自从穿越以来,说她好说她坏的话,她都听了太多,她已经学会完全不去在乎,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高考越来越近,林景兰摒弃杂念,一门心思地复习。 收到专利局来信的时候,林景兰才突然想起她申请专利的事情,当初之所以申请专利,是因为她以为校长不会同意她改建节能灶,又不愿让自己的辛苦付出白费,不过是顺手而为。 等到学校的炉灶改造完毕,喝水问题解决之后,她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不过如今收到回复,林景兰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的,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不知道专利局有没有同意对她申请的专利授权?   ☆、第37章 信件 林景兰匆匆扫了两眼信中的内容,就将信纸扔到一边,继续埋头在题海中刷题。 赵玉梅忍不住探头问道,“你的那个什么……专利?批准了没有?” 林景兰手中的笔未停,笑道,“没批准。” “恭——”赵玉梅的恭喜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转头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林景兰道,“没批准?” 林景兰点头,“对呀,没批准。” 赵玉梅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竟然没批准……”好半天后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做什么事却没做成的……” 林景兰觉得好笑,“我哪里就能事事都做成呢。” 赵玉梅说,“而且你刚才的神态语气,实在是太像是专利被批准了。你每次成功后,都是这么风淡云轻的样子,怎么偶然见你失手一次,你竟然还是这副样子?” 林景兰笑道,“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 她设计节能灶只是为了解决学校里没有煤炭烧水的问题,写论文申请专利都是顺手的事,这其实是她前世里养成的习惯,每有些阶段性成果后就以论文和专利的形式呈现出来。 现在这个年代的专利审批制度,她完全不清楚,高考在即,她也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做功课。真的只是随手申请一下,万一能被批准就是意外之喜,要是批准不了也在预料之中。 因而今天收到专利申请没有通过的消息,林景兰并没有十分意外,更没有怎么失落。 赵玉梅将林景兰扔在一边的信拿过来细读,片刻之后惊讶出声,“景兰!这……专利局要给你钱?” 林景兰一愣,“什么钱?专利申请不是没通过吗?”就算申请通过了,也不该是专利局给她钱啊? 赵玉梅将信纸递到林景兰眼前,用手指点着某一处,对林景兰说,“你看这里写的?不就是要给你钱的意思?” 林景兰读完赵玉梅指着的两行字,脸上也满是不解,“因为我是第一位民间申请者,虽然我的申请没有获批,但也要对我进行一定的物质奖励……” 林景兰咦了一声,“还真是要给我钱的意思?”她也是满心疑惑,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赵玉梅对林景兰说,“你也真是,连封信都不仔细读完,还好我看见了。” 林景兰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朝着赵玉梅笑道,“多亏你了。” 她又将手中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不解地说道,“你说为什么不将汇款单和信一起寄过来,还要过几天后寄到?” 赵玉梅也是满脸不解地摇头。 . “林景兰,你的信。” 林景兰对赵玉梅展颜一笑,“估计是汇款单寄来了。”又能有一笔意外之财,她还是很高兴的。 林景兰看到信封上的地址,却在意料之外,“清华大学?顾奇?” 清华大学的顾奇是谁?林景兰满心疑惑地撕开信封,她根本不认识清华大学里的任何一个人,不明白这个顾奇怎么会给她写信。 林景将信从头到尾读完后,终于弄清楚了事情始末。顾奇是清华大学张教授的研究生,而张教授正是她之前专利申请的审核人。 顾奇在信中说,张教授因为看到林景兰的专利受到启发,吩咐顾奇也给他们的科研成果申请专利,然而他的专利申请到目前为止已经被拒绝了两次。他从张教授那里看到过林景兰的地址,如今冒昧来信向她请教,如何撰写专利申请。 林景兰哭笑不得,专利审核人的学生竟然能看到她的地址,还向她写信,看来这个年代大家根本没有盲审的概念,也没什么保护个人信息的意识。 林景兰不解,顾奇怎么会向她请教呢?明明她的专利申请也没有通过,顾奇是审核人的学生,连她的地址都知道了,没道理不知道她专利被拒的事啊? 思虑一番后,林景兰还是提笔回信,“顾同学您好,我的专利申请也没有被批准,不知道你为何会向我请教。但是看了你随信附来的专利申请书,我倒是可以为你提几点建议……” 顾奇的专利申请上的问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同样的错误她当年几乎都犯过,都是没经过专利申请训练的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她虽然不太了解现在专利审核的情况,但专利申请的核心是不会变的。一是要申请的专利必须真正具有创新性,二是表达要清晰规范,至于第三点,是林景兰自己在前世积攒的心得,专利申请其实就是在申请人与专利局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申请人有时得做出必要的让步,只为最核心的、最需要保护的部分申请专利。 顾奇最大的问题就在第三点上,他零零碎碎地把整个实验台的方方面面都写进去了,因而显得杂乱无章。这样的专利申请,肯定不会被批准。 “我建议你有所取舍,只为核心技术申请专利……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助你专利申请成功!” 林景兰一气呵成地写完回信,放下手中的笔,感到心中一阵舒畅。能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经验,能帮助到他人,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赵玉梅见林景兰专注地看信回信,就一直忍着好奇,没有出言打扰。林景兰一放下笔,赵玉梅立马偏头凑过去,“是不是取款单寄到了?你怎么还回信?” 林景兰将收到的信和刚刚写好的回信都递给赵玉梅看,叹道,“不是取款单,我本也以为是呢。”主要是她想知道究竟会有多少钱,这样连个数目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吊人胃口了。 不过林景兰估计钱的数目不大,毕竟只是给第一个民间专利申请人的奖励,应该只是象征性的。 赵玉梅逐字逐句地看完两封信,将信小心翼翼地放回林景兰的桌子上,“认识你这么久,我竟然——”赵玉梅长叹一声。 林景兰静静地等着赵玉梅的下文。 “我竟然还没有学会不为你惊讶……”赵玉梅幽幽叹道。 “明明已经都这么多次了,次次你都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旁人眼中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一一都做到了。” 赵玉梅握住林景兰的手,“身为你的朋友,却一直不够了解你,总是和旁人一样一次次地被你震惊到。” 赵玉梅望着林景,“景兰,你说我这个朋友是不是不太合格?” 林景兰被赵玉梅的话惊得回不过神来,“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林景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回了一封信而已,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看到赵玉梅的眼神,林景兰声音越来越低,发觉现在不是说实话的时候。 林景兰恍然大悟,她自己并不觉得值得夸赞与惊叹的举动,在这个年代的高三学生眼中,的确是很厉害了。 林景兰神色认真地同赵玉梅解释,“你已经是很棒的朋友了……”她十分珍惜与赵玉梅的友谊,这份友谊她会精心维护。 . 顾奇漫不经心地拆开林景兰的回信,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自从张教授让他申请专利后,他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晚,将专利申请书修改了多少遍,但拿给张教授看后,教授依旧不满意。尽管教授让他将申请书寄出去,但顾奇能看出来,张教授的意思就是让他寄出申请碰碰运气。果然之后他的专利申请被拒绝了。 他再修改邮寄,再被拒绝。张教授虽然没说什么,但顾奇能看出张教授的失望。 顾奇因为这个专利已经焦头烂额,病急乱投医地向林景兰寄信请教,但他心中并不觉得林景兰一个中学老师能对他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顾奇将信纸展开,目光快速地扫过,只看了两行就愣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凑近信纸,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看。 顾奇将林景兰的回信反复看了三遍之后,急急忙忙地拿出自己之前写的申请书,在上面飞快地修改起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钢笔在申请书猛划,大刀阔斧地删除掉不少内容。 顾奇激动不已,他真没想到林景兰的建议会如此有用,简直是一语点醒了他。他原先自己怎么也发现不了的问题,被林景兰一说,他猛然间发现就是那样。 顾奇对林景兰佩服地五体投地,这样的人才,屈居在一所乡镇中学里当老师,实在是太屈才了。 顾奇一气呵成地将申请书修改完,又沉淀了两天,修改了一些细节。他将现在手中这份修改好的申请书和之前写的比较了一下,自己都觉得之前写的不忍直视。 顾奇看着如今的申请书,感觉十分满意。他将申请书小心翼翼地折叠,塞进信封里。要落笔写地址的时候却犹豫了。 最终他没有写上专利局的地址,而是笔锋一转,写上了林景兰的地址。 顾奇将信寄出后,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为何会将修改后的申请书寄给林景兰?思来想去,他不得不承认,他潜意识里觉得,如果林景兰回复他没问题了,那寄给专利局肯定能通过。要是林景兰回复他有问题,就说明他真的还需要继续改。 顾奇思绪飘散开来,林景兰,听名字倒像是一个女人,大概是个上了年纪经验丰富的女老师?不对,林景兰自己的专利写的是炉灶方面的,女人不擅长这方面,那应该是一位男老师,只是名字略为女性化…… 顾奇的信和专利局的信同时邮寄到青山中学。林景兰接过两封信,眼神扫过两个信封。 赵玉梅一下子就看见专利局的地址,对林景兰说道,“先拆这封!看看专利局奖励了你多少钱?” 林景兰看见赵玉梅焦急的样子,一边笑着说,“不会很多的,应该就是象征性的有点吧。”一边撕开了信封。   ☆、第38章 存款 林景兰从信封里抽出取款单,看了一眼,递到赵玉梅眼前说,“你看,我就说过不会有多少钱嘛,一百块,比我发表一篇论文的稿费少多了。不过这种意外之财,不嫌少。”林景兰笑道,“回头我买点吃的大家一起吃。” 赵玉梅伸手接过取款单,听见林景兰的话吸了一口凉气,“一百块还叫不多?都顶上普通工人几个月的工资了!”赵玉梅撇嘴道。 “等等!”赵玉梅尖叫出声,“景兰这,这,这——”赵玉梅结结巴巴地,半天没将一句话说完整。 林景兰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看向赵玉梅,“怎么了?” 赵玉梅依旧说不成完整的话来,用手指不停地点着取款单上的一处,“什么一百,这,这明明是——” 林景兰凑眼看去,瞬间瞪大双眼,“一千?” 赵玉梅不停地点头。 林景兰一时间也被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接过赵玉梅递给她的取款单,又仔细看了两遍,低声道,“还真是一千……” 赵玉梅显然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机械地重复林景兰的话,“是一千。” 林景兰小心细致地将取款单收好,思来想去决定不能自己去取这么大一笔钱,觉得实在不安全,还是叫上韩老师陪着她一起去吧,韩老师的人品她是绝对信得过的。 林景兰将韩老师从办公室里叫出来,对韩老师说了这件事,在提及钱数的时候尤其小心,但还是将韩老师吓得不轻。 韩老师高声叫道,“这么多!”又立马压低声音,朝四处张望一番,凑到林景兰耳边说,“这么多钱,要不要再叫个男老师一起去?咱们两个女人,感觉还是不□□全……” 林景兰觉得韩老师说得有理,“那您看哪个老师有空,帮我请一下吧?” 韩老师连声应下,“好。” . 去邮政所取款时,韩老师叫上了一个姓王的男老师。韩老师还特地对林景兰解释,“我和王老师共事多年了,王老师的人品绝对没问题,做事也妥帖细致。” 林景兰笑道,“多谢韩老师了。”心中想到一千块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从韩老师格外的谨慎小心上就能看出来。 邮政所里的几个柜员已经都记住林景兰了,因为林景兰每次来取的钱都不是小数目。其实若是做生意的成年人取这么多钱也就罢了,但林景兰一个高中生就经常有这么大数目的一项项入账,实在令人不得不惊讶。 林景兰走到窗口前,柜员认出她来,笑道,“又有稿费?小姑娘可真不简单!” 柜员用赞叹地眼神看着林景兰,如今人们都挺尊重有知识的人,即使是同样的数目,稿费就比做生意赚来的更令人高看一眼。何况林景兰的稿费很多做生意的人挣得还多。 林景兰笑着回答,“这次不是稿费,是国家专利局给我的奖励。” 柜员倒抽一口凉气,“你可真行啊!这以后得是个大科学家吧?”虽然她不懂专利局是什么,但是前面能冠上国家两个字,自然不简单。 柜员接过林景兰递来的取款单,看了一眼后顿时愣住。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地重新看一遍。 “一千块?”柜员喊道。 林景兰早有心理准备,才没被柜员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到。然而邮政所里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然后纷纷朝着林景兰的方向看去。 等到明白林景兰要取一千块钱之后,邮政所里轰的一声议论声四起,每个人都一脸被惊吓到的呆滞表情。 为林景兰处理事务的柜员,在林景兰的催促下才回过神来,“这……一千块太多了,所里没有这么多钱可以取给你。而且这么多钱我也做不了主了,我得去请示领导。” 柜员急匆匆地跑向领导办公室。 林景兰皱眉,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但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了,这是大额取款得提前预约?唔,这倒是应该的,几十年后也得如此。 只是她没想到一千块钱就能算得上是大额…… 林景兰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番。若是按照如今人们的工资收入和几十年后的工资收入换算一下。那么现在的一千块钱,大概抵得上几十年后的……二十万? 林景兰这么算完,心中也是一惊。这可真是挺大一笔钱了。 专利局给予民间第一位申请专利者物质奖励,她还勉强可以理解。 但是奖励数额怎么会如此之高? 林景兰根本不可想象,几十年后因为申请专利,会获得专利局提供的高达二十万元的奖励。 况且,就算有这样的奖励,不也应该奖励给第一位成功申请到专利的人?她的专利明明都没有被批准。 要是这么说来,岂不是任何一个人,随随便便写上一封专利申请书,只要能恰巧最早邮寄过去,就能获得这二十万元? 林景兰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实在奇怪。 柜员从领导办公室里跑出来,“领导请你们进他办公室谈。” 林景兰同两个老师,随着柜员一齐走进去。一位中年男子起身相迎,目光看向王老师,满脸笑容地说,“你们快请坐。” “我是这儿的所长,叫我老吴就行。”等林景兰三人坐下后,所长顺手为林景兰三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上水。 林景兰诧异地发现,邮政所所长将姿态摆的很低,一时间心中有些疑惑。 吴所长同王老师寒暄几句后,终于转向正题,“一千块钱这么大的数目,取出来也不安全,不如就直接存在邮政所里,回头你们拿着一个存折回去就好。” 林景兰恍然大悟,怪不得吴所长对他们态度如此好,原来是要拉存款。 吴所长等着王老师的答复,却惊讶地发现王老师的目光看向那个稚嫩的小姑娘,显然是在表明,真正做主的是她。 吴所长心中惊讶不已,他之前一直默认王老师这唯一的成年男子是做主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小姑娘。 吴所长很快就调整过来,脸上丝毫不显惊讶之色,试图说服林景兰将一千块钱存在他们这里。 令吴所长意外的是,林景兰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不用了,我们今天来预约一下,之后过来取钱。” 吴所长不死心,依旧不停地劝说,林景兰只得对他实话实说,“钱我是要存的,但我不打算存在你们这里,我要去存在中国农业银行。” 吴所长一愣,没想到林景兰打算把钱存到农业银行里,毕竟镇上的人存钱大多都在邮政所里。吴所长说,“干嘛非得存进农业银行呢?还得大老远的跑过去。” 林景兰但笑不语,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吴所长看林景兰态度坚决,只得放弃,叹口气道,“你们一周之后来取钱吧。” . 一周之后,林景兰在韩老师与王老师的陪同下,前往邮政所取出一千块钱,又一同乘车到中国农业银行,把一千块钱存进一个存折里。一路上韩老师和王老师两人一前一后,紧紧地将包里装着钱的林景兰护在中间。 此时距离高考还有半个月。 班里的气氛变得和往日截然不同,每个人心中的弦都崩到最紧。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同学间几乎连话都不说,似乎觉得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林景兰也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气氛感染,埋头拼命复习,努力在最后的阶段将各科的知识点都过一遍,再将重点的题目刷上一遍。 学习小组依然保留着,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讲解新题意义不大。因此林景兰早就不为大家讲题了,只是学习小组内的成员聚在一起各自复习,每天留个一刻钟互相解答疑惑。 学习小组内的气氛倒是比班级里轻松不少。林景兰半个月前就为大家整理了一遍重点,学习小组里的成员似乎都因此平添几分自信。 林景兰并不明白,明明她勾画的重点都在全年级传了一个遍,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学习小组里的人格外有“手握林景兰画的重点因此我有很大优势”的自信。 虽然不解,但她十分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考前复习时心里轻松一些,真正上考场时别太紧张,都是有利于发挥的好事。 林景兰惊讶地发现,整个高三年级加上复读班,也就只有在学习小组里才能偶尔听见几声笑声了,其他人都时时刻刻紧绷着一张脸。 而学习小组的成员,虽然心情轻松一些,但时间抓得同样紧。如今所有的同学都互相比着,谁都不肯比谁少学一分一秒。林景兰每日的学习时间也是空前的长,以往的零碎时间全都被利用起来,用来背诵。 林景兰早就制定好详细到每个半天的复习计划。她的计划中,越是临近高考,背诵任务越重。因为很多东西背得太早也就忘了,高考前背上两遍效果最好。 . 林景兰再次见到周惠,发现她又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被身旁一个中年妇女搀着站在校门口。 林景兰脸色平静,“干嘛又来学校找我?” 自从上次周惠差点被林山掐死,却又跟着林山回去后,林景兰就彻底不想再管她的事了。 她费劲心思帮周惠找住处,发表第二篇论文就为了攒钱以后支撑她和周惠两人的生活开销,但周惠却转身就跟着林山走了。 林景兰想到,周惠早已是成年人,既然自己非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也没办法。但这次看到又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周惠,不同于上次的心疼万分,林景兰如今已经没什么同情之意了。 周惠没想到林景兰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她,顿时眼圈一红,满脸的不知所措。 林景兰有些不耐,“我不会再帮你找地方住了,反正住不了多久,你又会跟着林山回去。” 离高考就短短几天了,林景兰天天见到别人的家长好吃好喝地一股脑往学校里送。周惠却在这时候鼻青脸肿地来找她,林景兰心中一阵烦闷。 周惠身旁的女人没什么好脾气,直接冲着林景兰骂道,“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周惠连连摆手,“不,我不是来让你帮我找住处的。” 林景兰一愣,意外地看着周惠。 周惠身旁的女人冲着林景兰喊道,“你妈上次这次挨打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   ☆、第39章 前夜 林景兰愕然,“两次被打都是因为我?” 周惠身旁的女人提高嗓门喊道,“可不是!上次你妈被你爸掐脖子,是因为你爸要把你嫁给一个瘸子,你妈死活不同意。” “这次你爸又惦记上了你手里的钱,非让你妈把你那一千块钱给他要回去,你妈不肯,又被揍了一顿。” 周惠一直在拉扯身旁的女人,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但她身旁的女人根本不理会周惠,面红耳赤地教训林景兰。 “凡是你妈自己的事情,你妈都忍了,顺着你爸,但在你的事情上,你妈可从来没退过一步。” “要不是你妈当初硬帮你顶着,说不定你早现在早和那个瘸子成亲了呢!”女人单手叉腰,气得胸前起伏不停。 林景兰震惊不已,这些缘由,她真的浑然不知。 周惠上次被林山掐的时候,她也问过原因,但被周惠几句话搪塞过去了,她完全没有提到是因为帮自己反抗婚事,才惹怒林山。 虽然不会像刚才那个女人所说一般,若是没有周惠帮她顶着,她的婚事也不会任由林山摆布…… 但周惠这份保护她的心意,是丝毫不掺假的。 林景兰心中情绪翻涌,周惠明明那么软弱一个人,却为了保护她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她心中不是滋味,方才不该对周惠冷言冷语的。 周惠低声说,“景兰,我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你千万别把那一千块钱给你爸。我不肯帮他来向你要钱,他这几天肯定就自己来了。” “妈本来想帮你拖到高考之后的,但你爸那个浑人,我也拦不住他。只能过来先跟你打声招呼,千万别把钱给你爸。” 周惠说道,“要是把钱给了他,回头你一分钱都落不着。” 林景兰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别回家了,在学校里住下吧。”林景兰哽咽道。 周惠看林景兰哭了,顿时慌了神,“哭什么,妈挺好的,真挺好的。马上高考了,你专心复习,别惦记家里。妈也没拿吃的来,你自己多买点好的,别委屈自己。” 周惠坚持要回去,“马上就高考了,妈不能在这里给你添乱,我住这里你肯定分心。我就是过来嘱咐你不能把钱给你爸,顺便来看看你。” 林景兰苦苦劝周惠,也没有留住她,林景兰只得叹口气,让周惠回家住。但在周惠临走时,林景兰还是拉住她说,“你这些日子好好想想,等我考上大学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京住。” 周惠立马就要摇头,林景兰按住她的肩膀,“你先别急着说不去,还是好好想想吧。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在林山身边受罪呢?” 周惠迟疑地点头,然后和陪她来的女人一起往回走,不肯进学校歇会儿,也执意不让林景兰送她们。 . 林景兰看着周惠离开的背影,心中酸涩许久。周惠的确性格懦弱、逆来顺受,但是她真的是将自己当做女儿来保护和疼爱的,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 林景兰因为心理年龄的缘故,从来没有把周惠当做长辈,她穿越而来,更不可能真正地将周惠当做妈妈。但她之前感受到周惠对她的爱,心中也有所动容,她是真正地将周惠当做一个大姐姐看待的。 因为周惠性格软弱,她往日思考更多的是自己如何保护周惠,让周惠变得坚强些。 现在她发现,周惠对女儿无私的爱全都倾泻在她身上,一心想为她遮风挡雨…… 林景兰缓缓蹲在地上,低声抽泣。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八十年代的世界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时常会从心底蹦出来的隔阂与孤独,被周惠一下子驱散干净。 之后的日子,她会和周惠互相扶持的,林景兰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 . 林山是怎么得知她最近有一千块钱的收入的? 林景兰十分奇怪,虽然有几个老师与同学知道,但林景兰为了少生是非,一一叮嘱过她们不要外传。 林景兰本想弄清楚林山是怎么得知的,但高考在即,决定还是不要分心。 不过令林景兰意外地是,王老师主动来找她道歉,说是他前两天碰巧遇见林山,就告诉了林山这个好消息。 王老师一脸歉意,“景兰我之前不清楚你家的情况,都怪我,给你家添了这么大麻烦。” 林景兰无力地摆手,“不怪您。”是她家情况特殊,若是正常的家庭里,王老师告诉林山她女儿获得了奖励,完全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要是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你爸是有点……”王老师欲言又止。 林景兰看出王老师是想说林山的不是,却又顾及林山是她的父亲,所以犹豫了。 林景兰一下子对王老师印象颇好。大多数情况下,男人即使做了错事,其他男人也是会站在他那边,替他开脱声援的。王老师却没有如此,直接说他看不惯林山,又对林景兰伸出援手,林景兰挺感动的。 林景兰笑道,“谢谢老师。” 两天后,林山还真到学校里来找林景兰了。不过林景兰是事后才知道的,校长直接把林山拦了回去,根本没给他见到林景兰的机会。 林景兰还听说,王老师也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帮着校长一同将林山赶走的。 林景兰心中感动,无论是出于对之前行为的愧疚还是怎样,王老师还真将她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 “魏颖,你干嘛这么死心眼?” 顾盼盼在楼道里拉住魏颖,压低声音劝道,“景兰画的重点,我觉得真的不错,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好歹看两眼。” “高考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由着性子胡闹。”顾盼盼苦口婆心地说,“再说了,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我看景兰对你也挺好,你怎么总是和景兰置气呢?” 魏颖咬唇,“我没和她置气,我是一直把她当做竞争对手,但这不影响私交。” 顾盼盼气恼,“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肯看林景兰画的重点?明明全校的学生都在看!” 魏颖脊背挺得很直,“重点老师画过,我自己也会总结,我不会看她画的。”魏颖对顾盼盼说,“靠着她画的重点复习,还怎么将她当作竞争对手?” 顾盼盼跺脚,“真是不可理喻!算了算了,我是劝不动你。”顾盼盼转身欲走,“我去告诉景兰,让她来劝你。” 魏颖一把拉住顾盼盼,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许去。” “盼盼我知道你是好心,也感激你。但我自己怎么复习,不用你管。”魏颖坚持道,“你不必去和林景兰说,依林景兰的性格,就算你说了,她也不会来劝我。” 顾盼盼身形一顿,不得不承认魏颖说的是对的,林景兰不愿左右别人的选择。 顾盼盼突然觉得魏颖气势迫人,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随你怎么复习吧,我就是好心给你个建议……你坚持不看林景兰画的重点……我也不能逼你看……” “我就是看你最近实在是太拼命,每天只睡那么短,你身体受得了吗?”顾盼盼关心地问道。 魏颖脸色缓和下来,对顾盼盼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马上就要高考了,你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 顾盼盼无奈点头,的确,高考在即,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她也没有太多的心力管魏颖。 . “马上就要高考了,大家别松懈啊。”林景兰叮嘱大家。 高考倒计时,还有三天。 林景兰一反之前总是劝大家要吃好睡好的状态,转而劝大家要努力复习,不要松懈。 因为林景兰发现,很多人在离高考还有三四天的时候,觉得要调整好身体状态,因而学习时间大大减少,把时间都用来睡觉。 其实这样反倒会打乱一直以来习惯的生物钟,让身体机能变得紊乱,高考的时候状态变差。而且大家本来已经习惯了晚睡,因为想着高考前要睡眠充足,转而早早躺在床上,反而会睡不着,越是睡不着就越紧张,到最后很有可能更休息不好。 再说题目都是一天不做手生,突然松懈实在是有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高考前几天突然改变生活方式,会大大增加紧张的程度。 正确的做法是之前是什么节奏,不要打乱,一直到高考前最后一天都要保持住。 在林景兰的不断劝说与督促下,学习小组里的所有成员,以及班上的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在高考前乍然改变作息。 . 高考前最后一天。 晚自习已经取消了,但林景兰没有过早回到寝室,而是在晚饭后又回到了教室里,自觉地又上了一会儿晚自习,学习小组里其他人也都跟着林景兰一起。 不过回寝室的时间还是比平日早的,一群人将林景兰簇拥在中间,有说有笑地走回寝室。 睡前,林景兰认真细致地将明天高考要用的东西整理好,装进包里。 寝室里所有人都在一起整理,林景兰一样样地念道,“钢笔,都装上了吧?” “铅笔——橡皮——尺子——”林景兰念着,其他人依次核对,确保将考试需要的东西都带齐。 整理好东西后,大家又一齐洗漱,陆陆续续地躺在床上。 原本轻松的气氛,渐渐紧绷起来。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清楚,方才有不少故作轻松的成分。林景兰自然也清楚,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表面上嘻嘻哈哈一番,真的能缓解两分心中的紧张。 所有人都躺在床上,片刻静默,顾盼盼长叹一口气,“明天就要高考了。” 林景兰为大家鼓劲,“准备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明天都加油,预祝大家都能考出好成绩!”   ☆、第40章 高考 林景兰醒来,看看手表,发现自己比平时醒的还要早一些,就躺在床上心中默背政治的重点。 大约十分钟后,林景兰听到一下下的敲门声,顿时猜到是老师不放心,挨个宿舍敲门叫她们起床。 林景兰口中一边应答,一边翻身下床。这一番动静将原本没睡醒的人也都叫醒了。 韩老师进到宿舍里,确认大家全都起床了,忙催促道,“赶紧去洗漱,一会儿人就多了。”她转身离开,又去敲其他宿舍的们。 一阵手忙脚乱后,大家都到了水房。赵玉梅站在林景兰身边,一张脸上写满了紧张,说话声都带着鼻音,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景兰,我昨晚翻来覆去,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林景兰在心中叹了口气,赵玉梅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差,每次考试都紧张地不得了,高考直接失眠了。 林景兰语气随意,一边刷着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儿,估计得有小一半儿的人高考前失眠呢。正常。” 林景兰看都没看赵玉梅一眼,漱口洗脸,手上的动作不停,似乎赵玉梅说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晚上没睡着,现在困吗?” 赵玉梅见林景兰这样,也放松不少,答道,“不困,我可精神了。” 林景兰用毛巾擦干脸,“不困就行了呗。”心中想到,赵玉梅正紧张着,精神肯定处于微微亢奋的状态,会困才怪。 林景兰的表现和回答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林景兰发现赵玉梅的状态一下子就好了不少。虽然还有些微微紧张,但显然精神自信多了。 今天的食堂只对考生开放,高一高二自然不会在高考的日子和考生们抢食堂,至于老师们根本顾不上吃早饭。 食堂里的工作人员比平时手脚麻利许多,飞快地为考生们盛饭,林景兰她们吃饭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吃完早饭后,考生们排队走上应坐的车,被拉去各自的考场。 校长有门路,青山中学才能年年借到客车送考生们去高考,许多其他的中学都做不到。高考能有车接车送,青山中学一直因此而自豪,也惹来了不少其他学校的羡慕。 林景兰和赵玉梅没有被分配在同一所学校里,临上车前,赵玉梅紧紧拉着林景兰的手,不愿意和她分开。 握着赵玉梅满是冷汗的手,林景兰轻声劝道,“快上车吧,晚上就又能见到了。”林景兰根本没说不要紧张之类的话,就怕以赵玉梅的心里素质,听到这样的话后反而会更紧张。 赵玉梅依依不舍地松开林景兰的手,两人上了各自的车。 林景兰上车后,顾盼盼对她招手,“景兰,坐这里。”顾盼盼将自己的包从她身旁的座位上拿开,让林景兰坐在她占的座位上。 林景兰坐在顾盼盼身边,顾盼盼低声道,“帮你占了个前面的座儿,省得坐后面晃得厉害再头晕。” 林景兰用笑容表示谢意。顾盼盼心里素质倒是很不错,短短的一路上都在和林景兰聊天。 . 监考老师检查过林景兰的证件后,便让她进考场。林景兰在考场上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似乎也没什么青山中学的考生,一边感慨一下这概率也不大,一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将文具等东西在桌上摆放整齐。 “张闻钟?”考场中有人出声喊道,声音里掩不住地诧异。 考场里的其他考生,都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刚才喊出声的人,又顺着那个男生的目光看去,看见刚进考场的另一个男生。 林景兰也顺着看去,顿时一愣。那个刚走进考场的被叫做张闻钟的男生,和她在这个年代见过的所有男生都很不一样。 林景兰的目光轻轻地从他身上掠过,衣服裁剪合身,颜色搭配和谐,浑身上下都是黑蓝灰这些低调的颜色,但穿在他提拔的身材上,愣是有两分时尚感。 林景兰讶然,能达到这种水平的男生在几十年后都不多,在如今的年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考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张闻钟身上,但他没有丝毫不自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洗礼。 张闻钟看向刚才叫他名字的男生,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一个笑容。 “是校友吧?我看着眼熟,可一时想不起你的名字了。”张闻钟声音温柔和煦。 那个男生看起来很激动,“我,我叫刘阳。我知道你,但你肯定不认识我……” 那个男生一脸诧异,“你怎么也会来这么偏的考点来考试?离咱们市这么远,太不方便了。高考考场对你来说,还不是随便挑?想在哪里考就在哪里考?” 张闻钟眉头微蹙,脸上的表情冷了两分,“我也是随机抽签抽的。在哪里考都一样。” 男生连声附和,“也对,你不管在哪里考,肯定都是省状元。能和省状元在一个考场高考,我也是很荣幸啊。” 张闻钟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声音飘过来,“全省这么多人,省状元可未必是我的。” 明明是谦虚的话,却说出了志在必得的味道。 林景兰看着少年的身影,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一个念头划过脑际——省状元还真未必是他的。 考试开始前,又跑进来了一个监考老师,在考场里扫视一圈,视线落在张闻钟身上,连忙快步走过去。 林景兰听见那个监考老师对张闻钟询问了一番,例如是不是缺什么东西,又叮嘱张闻钟要是有事立马和他说。 张闻钟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 林景兰早就看出来,张闻钟家境定是不凡,这个监考老师肯定也是提前被打了招呼,特地来关照张闻钟的。不过从张闻钟的言行看来,他却十分不领他家长的情。 整个考场的考生依旧都将视线黏在张闻钟身上。林景兰低下头收敛思绪,放空大脑,准备考试。她个人的习惯是不会在考前再回忆知识点的,以免万一遇到想不起来的知识点,反而会慌乱紧张。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铃声响起,监考老师下发试卷和草稿纸。 林景兰之前就发现着桌面上有些坑洼,于是伸手朝监考老师多要了两张草稿纸,垫在试卷下面。 她将试卷浏览一遍后,顿时觉得心里有底了不少,题目的类型和考察的知识都同她预估的相差无几。 林景兰先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试了试钢笔的出水情况,然后沉下心思,开始在试卷上工工整整地写下答案…… . 林景兰一向觉得,将语文考试安排在第一场实在太好。因为语文这种科目,往往考完之后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考得怎么样,稀里糊涂地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特别有利于保持平静的心态,投入到下一科的考试中。 当然林景兰不属于这类人,林景兰交上卷子时,心中对自己能考到的分数早就有数了。 中午的时候,考生们统一在食堂里用餐,大概是为了方便管理,每位考生的饭都是一样的,没得选择。 林景兰一边嫌弃着盘里的菜太素,一边吃了个精光。下午还要考试,一定得补充足够的能量。 吃完饭后,考生们都回到考场里休息。林景兰看到不少人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儿,她没敢睡,担心睡起来后会脑子不清醒,而是翻看着整理的公式。不过这些公式她早就烂熟于心,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 . 铃声响起,数学卷子发下来。 林景兰写上名字等信息后,第一件事依旧是将试卷通览一遍。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这次数学卷子的题量略微有些大。 林景兰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么大的题量,不知道赵玉梅和顾盼盼能不能写完。赵玉梅心里素质又不好,要是卷子做到后面发现时间不够用的话,她一下子就慌乱了,本来会做的题顿时就变得不会做,正确率会下降很多。 林景兰意识到自己走神后,连忙收敛思绪,摒弃一切杂念,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卷子上。 仔细地将第一道题读上两遍后,林景兰在试卷上落笔。第一道题比较简单,林景兰步骤写得详细,所以中间只需要心算几个数就够了,根本没有用到草稿纸。 巡场的监考老师看到林景兰没用草稿纸就将第一题写完的一幕,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之色,好奇地凑过去仔细看。 监考老师之前自然也是没见过高考题目的,他看着林景兰的卷子读完题,又一步步地看林景兰的解题过程,自己也在心算。 算到最后,监考老师惊异地发现,林景兰的结果还真是正确的。令监考老师更不敢置信的是,他自己算第一道题的时间,比林景兰长了不少。 监考老师在心中感慨,看起来这个学生数学相当好。监考老师刚想走开,目光又从林景兰的卷子上扫过,发现她已经把第二道题和第三道题都做完了。 监考老师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低头看手表,开考还不到一刻钟。他再往四周看看,大部分考生连第一道题都没有做完。 之后的监考中,监考老师总是不由自主地从林景兰身边走过,不停地看她做到了哪里,想知道她用多久能把整张卷子答完。 林景兰答完整张卷子后,看了看手表,发现考试时间刚刚过去一半,答题花费的时间和她预估的十分一致。 她之前觉得题量大,也是对大部分考生而言的,担心的是赵玉梅她们。对她自己来说,即使题量再增加一倍也没关系。 林景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之后,铃声响,试卷被监考老师收走。 考生们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每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虽然心中早就对数学卷子答不完有准备,但感觉这次没答完的部分太多了。 “张闻钟,你数学卷子答完没有?”早上叫张闻钟的男生,又大声地问道。 张闻钟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那个男生轻轻地点头。 那个男生大声嚎道,“天哪,这样的卷子你都能答完?估计全省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答完吧!” 考场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张闻钟身上。 监考老师也看向张闻钟,神色复杂,嘴唇翕动一下,又连忙紧闭。   ☆、第41章 解放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青山中学的考生又一起被汽车接回学校。林景兰上车后,看见顾盼盼又已经坐在车上,帮她在一旁占了位置。 林景兰靠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高考一天下来她觉得比往常的考试都要累很多,或许是因为这场考试她比以前的哪一场都要更用心。 刚一放松下来,林景兰就感到饥肠辘辘,她拿出饼干和顾盼盼两人一起吃。 顾盼盼也是连着吃了两块才压住饿意,同林景兰闲聊,“不知道今晚食堂里有什么吃的?” 两人一路聊回学校,林景兰有些讶异顾盼盼丝毫没提到高考。虽说她早就明令禁止考后互相对答案,但一般来讲大家都忍不住交流两句题量大不大、难度难不难、有没有答完之类的话题,像顾盼盼这样只字不提的,倒也不常见。 不过既然顾盼盼不谈论考试,林景兰自然不会主动谈论。 一回宿舍,林景兰就看到眼圈红红的赵玉梅,显然是哭过一场了。 令林景兰意外的是,赵玉梅也闭口不提高考,直到去食堂吃完饭又回到宿舍,赵玉梅都没有说一句。 见赵玉梅翻开笔记复习,林景兰终于忍不住了,“你还好吧?” 赵玉梅看向林景兰,满脸疲惫,“还行吧。” 林景兰不信,赵玉梅明明满脸都写着“我不好。” 赵玉梅又低头看笔记,“明天后天还得考试呢,我就不耽误你时间,拉着你哭诉了,反正考完的科目已经成定局。复习吧。” 林景兰觉得赵玉梅现在的心态不大对,坐在她的面前,“我不差这一点复习时间,看起来你觉得自己考得不好?” 赵玉梅眼圈一红,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数学考得特别差……景兰,我肯定考不上大学了!” “怎么回事?”林景兰问道。 赵玉梅忍着泪水,“我答到后面,发现时间不够用,一下子就慌了……等到交完卷出来,那些题我就一下子都会做了,发现自己做错了好多……” 林景兰心中叹气,她就猜到会是这样,“那你答完卷子了吗?” “答完了……但是后面的三道题几乎全都答错了……”赵玉梅低声道。 林景兰大松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对赵玉梅笑道,“你这根本不算考的差!” “你一定没看见别人卷子答得怎么样吧?”林景兰说,“交卷的时候,我们整个考场里的人除了我之外,最后一面的卷子都是空白的!大多数人最后三四道题都没做,你这已经算考得不错的了。” 赵玉梅瞪大眼睛,“真的?” 林景兰在心中说,假的,但是我会告诉你吗…… 林景兰眼睁睁地看着赵玉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简直是瞬间满血复活,为自己点了个赞。 其实林景兰倒也不算说谎,最后三四道题都没做,的确是绝大多数考生的水平,只是她的考场里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因为除了她之外,还有那个全都答完的张闻钟。 一天考试考下来,大家都挺疲惫的,赵玉梅也没有再失眠,而是早早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韩老师敲门之前,整个宿舍竟没有一个人醒来。昨天一天下来,大家都已经熟悉了高考的流程,都少了两分慌乱。林景兰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简直是哗的一下就又考完一天。 晚上躺在床上,宿舍里竟然还轻松地聊起天来。林景兰心中想到,一是因为今天考的都不太难,一是因为高考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感觉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难免都开心一些。 “行了,赶紧睡吧。”林景兰催促道,宿舍里笑声连连,她担心太兴奋后再引起失眠。 . 次日起床,林景兰觉得神清气爽,想到只需要再坚持最后一天,高考就彻底结束了,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顾盼盼小声和林景兰商议,“等高考结束后,我们出去大吃一顿!” 林景兰兴致勃勃地点头,她发现顾盼盼和她一样,都特别热爱美食,尤其喜欢吃肉。 林景兰轻松地答完英语试卷,检查了三遍之后,依然没到收卷的时间。对她的英语水平来说,这种程度的考试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现在的英语考试也的确简单,比她前世里中考的难度都差远了。 林景兰听见考上里此起彼伏的声音,抿嘴忍笑。那种声音她很熟悉,是扔起的橡皮落在桌上的声音,看来真有不少考生在橡皮上写上选择题的四个选项,然后用掷骰子的方式来做选择题。 外语成绩按照70%计入总分,因此大家虽然都考得一塌糊涂,却也没怎么损伤战气,大家都用70%来安慰自己。而且心中想的都是马上就要解放了,即使题目做不出来,也无法阻碍心中的欢欣雀跃。 最后一科,生物,满分只有50分。 林景兰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生物的题量一向很小,难度也不高,林景兰浏览完试卷后,发现这次依然如此。 她刻意放慢速度,每道题都读上三遍才动笔。即使这样,她答完题又检查了两遍之后,离交卷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林景兰已经对每道题都十分有把握,不再强迫自己一遍遍地检查,任由自己的思绪飘飞。 考上大学后,就可以彻底摆脱林山了,她要想办法将周惠也接去北京……赵玉梅顾盼盼等不少人都跟着她报考了北京的大学,她们以后还能经常聚一聚……最令她兴奋的是,在大学里做科研的条件会好上许多,她可以搭建自己的实验台…… 林景兰越想越激动,若不是理智提醒她还在高考考场里,她一定会起身跑上几圈! 林景兰听见椅子抽出的声音,忍住好奇,没有回头看。不过她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闻钟走到讲台上,将卷子交给监考老师,背起书包,转身走出教室。 林景兰惊愕地瞪大眼睛,竟然提前交卷! 如今提前交卷的学生还真不常见,比几十年后少太多。如今的学生们对高考的敬畏程度无以复加,当真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一旦成功的挤过去后,人生就会变得完全不同。高考对命运的影响,在如今的年代比在几十年后要大得多。 因此每个人无论学习好坏都对高考格外慎重,能多答题或检查一分钟也是好的,怎么会提前交卷? 好羡慕……林景兰盯着张闻钟走出教室的背影,心中不断交战……她也好想提前交卷…… 林景兰也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走到讲台前将卷子交给监考老师。走出教室的一瞬间,顿时觉得浑身舒畅—— 实在是太爽了! 林景兰先是快步走,然后变成小跑,笑容在唇角一点一点地扩大。 她考完高考了! 要不是其他考生还在考试,林景兰觉得自己一定会运足气息,大喊一声。 林景兰愈发觉得自己提前交卷的决定万分正确,反正她坐在考场上也没法静心检查,倒不如早点出来,还能多享受半个小时的幸福时光。 开心! . 回学校的车里,大家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顾盼盼就坐在林景兰身边,说话声大得却像是在喊一样,“我们吃涮锅吧!” 林景兰瞥她,“大夏天的吃什么涮锅?” 顾盼盼嘿嘿笑,“就是想吃涮锅!滚烫的汤,放上多多的辣椒,吃得浑身大汗淋漓!只想想我就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痛快!” 林景兰笑道,“那你自己去吃吧,这么热的天,我可不陪你受罪。”前世里她也经常在夏天吃火锅,但是现在可没有空调,她才不陪着顾盼盼犯傻。 顾盼盼见说服不动林景兰,只好退而求其次,“算了算了,还是吃烤串喝冰镇饮料吧!一人再来一大碗冰镇啤酒!也很爽。” 林景兰知道顾盼盼现在只是想过想计划的瘾,就像她刚才在考场上畅想大学生活一样,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附和着。 最终的结果,却是她们哪里都没有去,什么都没有吃。一回到宿舍,所有人都瘫在了床上,这一躺下就再也不愿意起来,连去食堂吃晚饭都没力气,早早地就直接睡过去了,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次日早上,林景兰又被敲门声惊醒,猛地坐起身来,紧张地下床后才反应过来,高考已经结束了。 林景兰浑身一松,幸福感瞬间充斥全身。懒洋洋地打开门,她惊讶地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还是韩老师。 韩老师站在门外,脸上挂着两个严重的黑眼圈,“老师们连夜整理出一份参考答案,你们都赶紧去教室,全班一起估分。”   ☆、第42章 估分 林景兰急匆匆地赶到教室后,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全都一脸紧张。整个教室里安静得很,没有任何人说话,几乎针落可闻。 韩老师见林景兰进来坐下,环视一圈,“都来齐了吧?我开始往黑板上写答案。” 大家的目光一齐盯在黑板上,简直要将黑板盯出一个窟窿来。 赵玉梅紧张不已地攥住林景兰的手,力气大得林景兰都有些吃痛。赵玉梅觉得韩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每一笔,都像是写在她的心头上一样。 林景兰对自己答的卷子还是很有把握的,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紧张。 韩老师几乎每誊抄完一道题的答案,班上都会同时响起欢呼声与哀嚎声,答对了的同学一脸激动,答错了的同学则一脸颓丧。 只有林景兰从头到尾,脸上都平静得很,看不出丝毫情绪。 韩老师将所有题的答案都誊抄完毕后,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说到,“即使最终的结果错了,如果之前有计算对的步骤的话,阅卷的时候老师们也会酌情给步骤分,大家自己估计一下,把估出来的分数写在纸上交上来。” 同学们全都手忙脚乱地计算起自己的分数。 韩老师朝着林景兰走过来,却在半路上被同学拉住,问道,“韩老师,第四道题我是这么写的……”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向韩老师解释,“直到这里我都是对的,但是这一步我算错了一个数,后面就都错了……” 同学放下钢笔,“您看这样估多少分合适?” 韩老师沉吟片刻,“能得个三四分吧。” 同学一脸颓丧,“只有三四分啊……” 有人开了头,韩老师顿时被同学们争抢起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拿不准的地方,或是自己估完分数后,觉得让韩老师再帮自己估一遍更加稳妥,一时间都涌上前,将韩老师团团围住。 韩老师一个一个地仔细听同学们向她描述当初在考场上是怎么写的,然后估出一个分数。 赵玉梅没有挤到韩老师眼前去,而是向林景兰一道一道地描述自己当初写的答案。 林景兰仔细同她分析,“第一道能拿到满分……第二道也是满分……第三道结果对了,但是你中间这里有点小问题,估计扣上两分吧,当然阅卷的时候要是不仔细也可能不扣分……” 所有题目都估计完后,林景兰在心中已经将赵玉梅的每道题的得分加了起来,“估计84分左右吧。” 赵玉梅倒吸一口凉气,“我本来觉得自己数学发挥很差,以为考不到70分呢……” 林景兰摊手看她,“刚才每道题都是咱俩一起估的,你觉得哪处有问题吗?” 赵玉梅摇头。 林景兰笑道,“那不就行了?如果你当初在卷子上写的答案和你刚才与我说的没有出入,那么估分的误差应该上下不会超出3分。” “你数学会考81分到87分之间。”林景兰说道,“还不错。” 赵玉梅连连点头,“我已经很满足了……” 韩老师周围的人太多,很多人着急得不行,却迟迟轮不到自己。转头见到林景兰帮赵玉梅估完分数,林景兰声音笃定,赵玉梅一脸信服,就转身来找林景兰。 “景兰,你也帮我估一下分吧。”洪泽最先走到林景兰面前,将草稿纸放在林景兰桌子上,手持钢笔写下答案。 洪泽的字迹一行行地落在纸上,工整流畅,棱角分明。林景兰发现洪泽写字的速度格外快,写字的速度竟然和她阅读的速度差不多。 林景兰每看完洪泽一道题的答案,心中的惊讶就又多两分。直到将所有题目的分数都加起来后,林景兰终于掩饰不住眼中的诧异之色,“你现在写下的答案和你高考时候写下的都一样?” 洪泽看着林景兰,“对,顶多有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的出入。” 林景兰说,“那你高考数学能考92分左右。” 洪泽点头,脸上丝毫不见惊喜之色。林景兰了然,成绩考得越高,自己估分就会估得越准,洪泽之前肯定也是心中有数了。同样地,成绩越低估分就越困难,因为往往自己都记不住当初在那些不会答的题后面胡乱写了什么。 洪泽将草稿纸拿起,向林景兰问道,“你估计自己数学能考多少分?” 洪泽的声音明明不大,但人声鼎沸的班里猛然间诡异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林景兰。 韩老师也看着林景兰,眼中满是询问。 林景兰见大家都这么想知道她的估分,于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在95分到100分之间。” 吸气声顿时响成一片,同学们一边觉得这分数实在太高,一方面又觉得林景兰就该考出这样的分数。 方云涛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操,老子数学和物理两科加起来都考不到95!” 同学们一阵哄笑,班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有人喊道,“方云涛你别犯傻了,林景兰说95到100不过是谦虚,你还真把95当回事儿?” “对啊,林景兰数学肯定是满分妥妥的!” 林景兰抿唇微笑,用笔戳一下站在她身旁的顾盼盼,“别愣神了,帮你估分。” . 各科大致上都是这么一个流程,数学估完分后,又是语文、英语、政治、物理、化学、生物……各科老师轮流进教室将答案抄写在黑板上,看着同学们估分。 每一科都折腾上许久,用了整整半天时间。大家的心情起起伏伏,等到所有科目都对过答案,估算出总分后,每个人无论分数高低,都长舒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校长走到三班门口,招手将韩老师叫出去。 韩老师看到校长,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校长是来问林景兰的估分状况的。 果然韩老师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校长问道,“林景兰估分是多少?” 韩老师拿着厚厚一沓同学们交上来的写着各科估分的纸,连忙翻找林景兰的那一张。 校长皱眉,眼中写满焦急,“别翻了。”校长高声喊到,“林景兰,你估了多少分?” 林景兰不想大声报出自己的估分,快步走到教室门口,对着校长低声说,“580分左右吧。” 校长一愣,“满分不是620吗?” 林景兰点头,“是的。”sk 校长一惊,大声喊道,“你估了580分?只扣了40分?” “林景兰你确定你没算错?一共七科,你只扣40分?” 校长震惊之下声音很大,全班的同学都听得一清二楚,班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只扣40分?天哪……我一科就扣40多分了!” “这平均下来,一科只扣6分左右,怎么做到的啊……” “人家林景兰数理化生可都能考满分!总共扣40分也正常!” 夏天天热,各个教室都前后门大敞。校长这一嗓子,走廊里的各个班都听见了,几乎在各个班里的老师都一脸震惊地跑出来看。 林景兰捂脸,她刚才还特地走到校长面前,小声地说出来,结果完全没用…… 校长一嗓子吼得全年级都知道了…… 校长再三向林景兰确定她估计的分数是准确的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临走时扔下一句话,“可得好好准备一番,到时候不能失了排场!” 林景兰一颤,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 顾盼盼向魏颖问道,“你估了多少分?” 魏颖迟疑片刻才回答,“470左右吧……” 顾盼盼惊讶地说,“天哪!这么高!比你模拟考试高上好几十分了吧?” 顾盼盼思索片刻,“要是能考470的话,能高出本科分数线好几十分呢,你报志愿是不是有点报亏了?” 不等魏颖回答,顾盼盼就又说道,“不过你这也没办法,算是超常发挥了!你估分估准了?真的能考470?” 魏颖说到,“估准了吧……”目光闪烁,低头避开顾盼盼的目光。 顾盼盼丝毫没有发现魏颖的不对劲,“你拿不准的地方都找老师们问了?” 魏颖小声说道,“没问,不过我应该——” 顾盼盼打断魏颖的话,惊叫道,“你没找老师问?我看你也没找景兰问。怎么回事?班里人人都问了!自己一个人估分总归不保险!” 魏颖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不保险的。反正志愿报完了,高考考完了,自己估来估去的又有什么用,就算不估分又怎样。” 顾盼盼被魏颖的反应吓了一跳,终于发现魏颖有些不对劲。她好半天后才观察着魏颖的神色问道,“魏颖,你不是考得挺好的吗?” 顾盼盼一脸迷惑,“怎么你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估分准不准是无不影响高考结果,可我们都想早一点对自己的高考成绩心里有数啊……你之前模拟考试估分都十分慎重,怎么如今高考估分反而不同老师商量了呢?” 顾盼盼心中出现一种猜想,她迟疑道,“魏颖,你跟我说的470,真的准吗?”   ☆、第43章 高考出分 张闻钟半倚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翻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文书,整个人都是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 张妈妈走过来,看了一眼张闻钟手中的书,笑道,“刚高考完了,怎么也不好好休息一下?又在看书。” 张闻钟合上书,抬头对妈妈说,“这就是在休息,看本小说而已。” 张妈妈将张闻钟放在茶几上的书拿起来,皱起眉头,“gofyouth?这就不是杨沫的青春之歌吗?明明是中文小说,为什么要看翻译过来的英文版?” “只是想看看翻译成什么样子。”张闻钟笑道,“其实比对着看挺有意思的,明明是同一本小说,很多地方用中文和英文表述出来,感觉大不相同。高考前就想看这本书了,不过一直没时间。” 张妈妈闻言随口问道,“你高考考得怎么样?省状元有没有把握?” 张闻钟努力想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但毕竟还是少年心性,眼中亮亮的,唇角微翘着说,“高考正常发挥。” 张妈妈瞪了张闻钟一眼,“和妈妈都不肯说句实话,还正常发挥?说句能考省状元就那么难?”张妈妈语气看似责怪,但脸上却全是为儿子骄傲的神色,“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可以保送清华,却非要参加高考,要是还考不上省状元,看我和你爸怎么教训你!” 张闻钟讨饶道,“您也知道我想上的是北大,没想到却是清华给了我保送资格,北大不肯给。我这不是没办法,只能参加高考了。” 张妈妈被张闻钟逗笑了,“说不过你。等高考成绩出来之后,今年我们一家人去个远些的地方旅游吧,附近的省都走遍了,再说你今年假期也长。” 张闻钟面色严肃了些,认真地问道,“不如去广东?” 张妈妈一愣,没想到张闻钟会想去广东,“我本来打算去云南、新疆或是四川的,想看看不一样的自然风光……”张妈妈叹口气,“其实我更想一家三口出国玩一趟,可惜你爸的工作不允许,估计我这个愿望是这辈子是实现不了了。” “你真的更想去广东?”张妈妈再次确认一遍。 见张闻钟点头,张妈妈只好说道,“要是你考了省状元,就听你的去广东。要是考不到的话就去我更想去的云南那边。” 张闻钟笑意爬上眉梢,“那您现在就可以准备买去广东的票了。” . 青山镇的教育委员会里一片忙乱。县教育局刚刚将青山镇里所有考生的成绩,封在档案袋里送过来。 教育委员会则要拆封、分类、依次下发到每个学校里,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教育委员会里最忙的时候,连说话都顾不上,只有撕开封条和翻动纸张的声音连成一片。 突然,有个人咦了一声,“583分!这是印错了吧?” 教委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说话的人脸上,脸上或是茫然或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身旁的人探头看去,“怎么了印错了?你刚才说多少分?”待到看清楚后,也惊叫出声,“天哪!这,这真是印错了吧……” “不,等等,你看这考生的名字……林景兰……这不就是预考的市状元?”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围在一起,脑袋扎在一起,盯着林景兰的分数看,几乎要将那张纸盯出一个洞来。 好半天后,大家才慢慢回过神来,“这……583分,肯定又是市状元没跑了!” 教委的组长也激动不已,“赶紧干活,究竟是不是市状元,一会儿就能知道。别等其他各个镇的结果都统计完了,却是咱们青山镇的没统计完。” 大家听言,立马又忙碌起来,一边不停下手中的活,一边说道,“最起码在青山镇里,林景兰肯定是第一没跑了。” 其他人纷纷笑道,“那还用你说。” 有人说道,“我现在特想知道,青山镇的第二名能考多少分?不知道林景兰能甩开第二多少分?” “赶紧干活,赶紧干活,整理完了就知道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动作都更快起来,每个人都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林景兰能考到583的高分,肯定是第一没跑,但第二名……估计连500分都考不到。 教委里的工作人员的兴奋褪下一些,大家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虽说今年出了林景兰这么一个成绩高到令人不敢置信的考生,但青山镇的总体情况肯定依旧不容乐观。估计整个青山镇里,能考上大学的人数,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依照往年的经验,挺多能有三四个人。 . 青山一中里,校长手中捧着红榜,激动地双手不停地哆嗦。 全校第一林景兰考出高达583的高分! 前几年省状元的分数,也从没有上过550分! 校长激动地来回踱步,心潮澎湃,省状元今年一定是青山一中的囊中之物。要不是高考不是全国统一的试卷,校长都怀疑林景兰能不能考出来一个全国状元。 校长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往下看去。看清第二名的分数之后,校长又差点被惊得跳起来。 第二名竟然也考了520的高分! 校长震惊不已,自从恢复高考以来,青山中学里就从来没有学生考到过500分以上,400以上就算难得的高分了。毕竟400多分就能考上本科了,能考上本科的学生肯定是凤毛麟角。 校长看着红榜上的分数,神色越来越凝重——今年学校里的前五名竟然都考到了500分以上。 校长开始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今年的高考题格外简单?” “林景兰考583的高分也就罢了,她一向不能用常理推断。但第二竟然也考到了520,前五名都上了500,这也太不正常了……” 校长皱眉,“要这是今年分数普遍偏高,各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肯定也水涨船高,倒时候还不知道能有几个考上大学的呢。” 校长心中一凛,继而浮上浓浓的担忧之情,要是分数普遍偏高的话,省状元还能不能是林景兰的? 校长重重地叹口气,吩咐老师将红榜张贴出去。他只需按捺心思再等待两天,省状元是谁就会揭晓了。 . 各班的班主任已经告知了自己班里每位同学的成绩。高考出分这样的人生大事,总不可能直接让同学们看红榜上的成绩,若是那样的话,挤死几个都极有可能。 但即使每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成绩了,红榜前依旧密密麻麻地挤着不少人。 顾盼盼考了450多分,这是一个令她相当惊喜的分数。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考出去这样的高分,毕竟预考的时候她只是将将通过而已。 考出这样的好分数,顾盼盼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被报考的大学录取,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在高一高二的时候,她根本不敢想象,以她的成绩竟然能够第一次参加高考就考上大学! 顾盼盼心怀感激地想到,自从认识林景兰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盼盼走到红榜前,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她盯着自己的名字和分数,美滋滋地欣赏了好一会儿后,顾盼盼才上下扫视着红榜上其他人的名字和分数。 她猛然间想起,之前她问魏颖估了多少分的时候,魏颖吞吞吐吐的说辞,以及魏颖高考前执意不肯看林景兰整理的重点的行为。心中的担忧再次浮起来。 魏颖上次和她说估计自己能考470分左右,顾盼盼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从她自己的名字那行往上找。 一连看了几个之后,顾盼盼仰头仰得脖子都酸痛了,还没看见魏颖的名字。 顾盼盼心中一沉,又开始往她名字下面找去。 440多分的有两个学生,没有魏颖……430多分的有两个学生,还是没有魏颖…… 顾盼盼已经在找400分以下的人名了,她越来越焦急地寻找着魏颖的名字。400分以下,那就意味着考不上本科了!意味着魏颖肯定考不上之前报考的学校了! 可一直找到最下面一行,顾盼盼也没看见魏颖的名字。顾盼盼整个人焦灼万分,连忙使劲拽一旁的林景兰,“景兰,你找到魏颖的名字和分数了吗?” 林景兰一脸错愕地看着顾盼盼,“谁的?” 顾盼盼心急如焚,“魏颖的!她是不是考砸了?我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她的名字,不知道她大专能不能考上?” 林景兰脸上的表情更诡异了。 顾盼盼一头雾水地向林景兰问道,“你怎么这副表情?到底你看见魏颖的分数没有啊?” 林景兰点头,“我早就看见了。” 顾盼盼踮起脚尖望着红榜,“到底在哪里?” “我的名字你能找到吧?”林景兰问道。 顾盼盼使劲瞪林景兰,“废话。你的名字就在第一行,我怎么可能找不到!” 林景兰说,“好,那你从我名字那里,视线下移一点点。看见魏颖的名字了吗?” 顾盼盼还没反应过来林景兰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机械地依言将视线下移。突然间,顾盼盼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啊!第,第二!” “魏颖竟然是全校第二!” “就是那个520分的全校第二!” “天哪!魏颖竟然考了这么高!” 林景兰被顾盼盼的尖叫声吓得跳了起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顾盼盼你犯什么神经……”   ☆、第44章 分数线 方云涛拍着洪泽的肩膀哀叹道,“全校第三!四百多分!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看看你报志愿的时候报的那所破学校!” “白瞎了你考的这么高的分数。你倒是把这些分数给我啊?也省得我连大专线都够不上,还得再复读一年。”方云涛恨恨地说。 洪泽只是微笑不语。 方云涛叹气,“唉,我就奇了怪了,林景兰那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牺牲这么多?一个小矮个儿,身上干干瘪瘪的没有二两肉,学习倒是真厉害,可你难道愿意找一个比你厉害的对象?” 见洪泽脸色不善,方云涛连忙道,“好,好,我不说。” 方云涛却还是管不住嘴,“你学习好、长得好,家世背景在青山镇也算数一数二的了。原先多少个小姑娘偷偷往你书包里塞情书,你全都不为所动,怎么就看上林景兰了?” “而且我看你这一头热,林景兰对你没什么意思啊……”方云涛一顿,“诶,林景兰还不知道你家的背景吧?要是她知道你爸妈是干什么的,会不会就愿意和你处对象了?” 洪泽眼中都是怒意,站起身来,“方云涛,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以后最好别在让我从你嘴里听见林景兰三个字。” 洪泽看着方云涛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 “分数线出来了!”一位老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清华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校长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530……”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将各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都呈给校长。 校长满脸都是笑意,不停地说,“好,好,好。咱们青山中学竟然也培养出了一个清华的高材生!” 老师附和道,“就是,全校老师都要高兴坏了,都是校长您领导的好。林同学超过清华的录取分数线五十多分,如今上清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算不是省状元,考试清华的名头也丝毫不差。” 校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省状元肯定也会是林同学的,毕竟足足高出清华的录取分数线五十多分,这可是令人惊讶的高分了!往年的省状元也没有比清华录取分数线高这么多。” 校长不再言语,挥手让老师出去,一个人静静地沉思。其实他正是因为对林景兰能不能取得省状元心中没底,才会听到那个老师刚才的话就色变。 林景兰分数是高,可省状元年年出自市里那两所最好的学校,他们的教育和人家根本没法比。市里顶尖的学校,教育资源和老师都是一流的,学生素质也极高,有些学生的父母双亲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受到的教育就和他们这些镇里的学生有着天壤之别。 校长想到,去年的省状元就是如此,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虽然家里也受到过一些打击,但是毕竟从小的教育摆在那里,像他们青山镇里的学生连英语单词都不认识几个,去年的省状元已经可以用英语出口成章了。 校长此时完全忽略了林景兰也能用英语写论文的事情,满心都是焦急忐忑。他长叹一口气,心中想到,这省状元一天不公布,他就一天坐立不安。这几日校长是吃不好睡不好,身上都瘦了很多。 韩老师也是如此,每天都为林景兰能不能得到省状元而心焦,睡不安寝食不知味。 但此时林景兰的心思却丝毫没有分配一丝一毫到省状元的事情上。她正在将学习小组里大家的分数一个个地与报考学校的分数线比对。 赵玉梅,超线20多分,顾盼盼,超线10多分。 看到冯蕾的分数,林景兰在心中长叹一声,只比大专线低两分,而她知道自己成绩不算太好,报志愿时也格外慎重,报考的那所大专今年的录取分数线正好压住大专线。 也就是说,冯蕾她以两分之差,与自己报考的大专失之交臂。 自从录取分数线公布以来,林景兰听说冯蕾就一直在宿舍床上躺着,吃饭都要别人劝半天才肯吃上两口。 林景兰看着其他人的成绩,心里又高兴起来。学习小组里十几个人,只有冯蕾一人落榜,其他人全部都超过了报考学校的录取分数线,有人是本科,有人是大专,但是如今考上大专,也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的胜利者了! 现在的大专可和几十年后的大专不同,现在大专毕业,一样会前途无量。 学习小组里十几个人,除一人落榜外,其余人全都考上本科或大专,这绝对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录取分数线一出来,每个学生自然都是先关注自己。等考上大学的学生的兴奋、没有考上大学的学生的悲伤都稍稍褪去一些之后,学习小组的惊人战绩,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学生们议论纷纷,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都在淌血,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加入林景兰的学习小组。 “唉,要是我当初也加入林景兰的学习小组,没准我今年也就能考上本科了呢。” “你又不是林景兰他们班的,人家学习小组不要你吧?” “当初没有试过,哪里知道呢?要是知道林景兰的学习小组真的这么管用,我当初就应该天天挤进他们的教室里,就算用棍子打我,我都不走!” “学习小组也没那么神吧,你看全校排名,第二的魏颖和第三的洪泽,都不是林景兰的学习小组里的人啊!” “你不能这么看,只有魏颖和洪泽是特殊情况,后面的第四第五第六一串儿下去,不都是学习小组里的?” 校长和老师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有了林景兰,今年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往年能考上本科和大专的学生,全校寥寥无几,今年的人数直接变成往年的好几倍!而且几乎全被林景兰学习小组里的人占据了! 校长大致估算着今年青山中学的本科录取率和专科录取率,脸上的笑意简直藏都藏不住。 林景兰真的是青山中学的贵人,不但自己能为青山中学争光,还带着许多学生一起为青山中学争光。 校长简直不敢相信,林景兰最差也会是个市状元,到时候状元出自他们学校,青山中学的各种录取率又是其他学校的好几倍。 青山中学能有这种成绩,到时候全县、全市,甚至全省的荣誉,青山中学一定能抱回一大把! . “林景兰,有学生家长在学校门口找你。”有学生向林景兰传话。 之前过年的时候就被学生家长轮番轰炸着感谢的林景兰,心中一下子明白过来,大概又是哪个家长因为学生考上了大学,来感谢她了。 林景兰朝着校门走去,心中默默祈祷,口头感谢一下就可以了,千万别在拉个横幅、送面锦旗什么的……也千万别送礼物,她又得打架似的推拒好半天…… 林景兰看到校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像是学生家长模样的人手中空空,什么都没拿的时候,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林景兰走近,“叔叔阿姨,你们找我?” “你就是林景兰?”男人开口问道,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林景兰点头,“对,我就是。” 话音一落,林景兰就惊讶地发现,面前的这一对男女变得面色不善。 林景兰尚未反应过来,胳膊就被女人一把攥住。林景兰一惊,连忙想挣脱开。女人的手劲很大,林景兰挣脱不开,被抓的生疼。 女人冲着林景兰吼道,“就是因为你,我们家蕾蕾才没考上大学!” “就差两分!只差了两分!” 林景兰惊觉架势不对,连忙大声喊人,传达室里的老师连忙跑过来,帮林景兰拉开那个女人,又站在中间,将林景兰与他们隔开。 林景兰被女人之前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你是谁的家长?你家孩子没考上大学和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情绪失控,被传达室老师死死拉住,还一直想往林景兰身上扑,声嘶力竭地喊道,“我都听蕾蕾说过,一开始你对学习小组有多尽心,每天都讲题。可是寒假之后,你根本不再讲题,根本不管她了!” “学习小组里的十几个学生,只有我们家蕾蕾一个人没考上大学。我回去一打听,我打听出了什么?” “别的学生家长都给你送过礼!只有我们家没送过!所以就只有我们家蕾蕾一个人没考上大学!” “林景兰……你好黑的心啊……我们不过是一时没想到还要给你送礼,你就不管蕾蕾的死活。哪怕你捎句话,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肯定给你送啊……” 林景兰一愣,大致明白对面的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女人大概是……冯蕾的妈妈? 越来越多的人听见动静赶过来,有几个老师一齐上前,围住冯蕾的妈妈,有老师劝林景兰回去,“你先回去吧,我们老师来处理。” 林景兰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好心没好报!你凭什么乱给我身上泼脏水?真是狗咬吕洞宾!” 老师们不断劝林景兰离开,“不必和这样的人计较,走吧走吧。” 林景兰转身离开,听到冯蕾妈妈的喊声从身后传来,“蕾蕾只差两分,只差两分就能考上啊!要不是最后几个月你一点也不帮忙,她肯定能考上大学……” 林景兰转头最后看了冯蕾的妈妈一眼,看到冯蕾妈妈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林景兰愤怒到极点的心情,突然间就平静下来了。冯蕾妈妈的确黑白不分,胡乱咬人,但是看着她这副崩溃的样子,林景兰突然生了恻隐之心。 如今的考大学如此艰难,一旦考上后又能走上如此诱人的金光大道,难怪人人都为之疯狂。不过如今疯狂的倒不是冯蕾,而是她的家长。 林景兰叹口气,心中酸涩不已。   ☆、第45章 魏颖的信 林景兰所有的好心情,都被冯蕾妈妈这一通给闹没了。林景兰看着自己的胳膊,已经泛出青紫色,微微肿了起来,冯蕾妈妈手劲可真大。赵玉梅试着碰了碰,“疼吗?” 林景兰本想说不疼,却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皮肤极白,如同白瓷一般,因而一点青紫色的印子在上面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赵玉梅看着心疼不已,“怎么就下这么狠的手?” 林景兰也觉得比想象中更严重,走到水管下用凉水冲了好半天,又拐去小卖铺里花两分钱买了一根冰棍,隔着毛巾敷在胳膊上。 顾盼盼看着冰棍袋子,喉咙一动,显然是吞咽了一下口水。 片刻之后,韩老师进来安慰林景兰,“冯蕾的父母已经被老师们劝走了,这事是他们不对,是非曲直人人都看在眼里,老师知道你受委屈了。” 林景兰本以为自己没放在心上的,韩老师几句话却说得她眼眶一酸。等韩老师一走,林景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两滴,又被她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赵玉梅看得心酸,对林景兰说,“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吧。” 顾盼盼看不下去,敞开宿舍大门,冲着对面冯蕾住的宿舍喊道,“真不知道有些人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景兰不计回报地帮助别人,还真有些人不知感恩,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咬上景兰一口。” “景兰对学习小组里的所有人全都是一视同仁的,什么因为你没有送礼便不管你,真是天大的笑话。再说了,景兰帮你是情分,不是本分,就算不帮你又怎样?” “什么只差两分就能考上大学,什么若是林景兰再多帮你一点你肯定能考上,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林景兰不帮你,你根本连预考都通过不了!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 林景兰听见对面寝室里闹出一阵动静,似乎有呜咽声。林景兰拉住顾盼盼,“行了。是她父母来闹事,也不怪她。” 顾盼盼愤愤地说,“怎么不怪她?要不是她在父母面前抱怨你了,她父母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林景兰见顾盼盼和赵玉梅都比她还气愤,毫不犹豫地为她撑腰,心中的不快早已消散不见。林景兰将刚刚冷敷的冰棍递给顾盼盼,笑道,“扯着嗓子喊了这么半天,解解渴吧。” 顾盼盼眼睛一亮,问林景兰,“你不吃?” 见林景兰摇头,顾盼盼笑眯眯地接过冰棍,哗啦一声撕开冰棍的包装袋,连忙舔上几口,“真甜!” 林景兰看着顾盼盼吃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 林景兰睡觉前,手在枕边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惊讶地发现是一封信。 林景兰随口问道,“你们谁在我枕边放了一封信,对我表白呀?” 顾盼盼笑道,“少臭美了你,我们谁对你表白。” 林景兰觉得一定是因为今天冯蕾妈妈来闹事,有人写信来安慰她,或者干脆一起写信来安慰她,毕竟类似的事情她们曾经也做过。 林景兰心中暖融融的,一边撕开信封一边说道,“我知道是你们,既然这么爱我就不要不好意思承认……”林景兰话音一顿,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写信之人是和她一个寝室的,却是她意料之外的一个人。不是她们班的同学,因此更不是学习小组里的同学。 林景兰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信,上面的字迹清秀隽永。 “景兰,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有很多感激之情想要表达,但是请原谅我没有勇气当面对你说,只好写下这封信。” 林景兰心中更加讶异,快速地往后看去,像弄明白写信之人究竟为何要感激她。 “……虽说我不是你的学习小组内的成员,但是我敢说,你对我人生的影响绝不会低于你对学习小组内任何一个成员的影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你改变了我的一生……” “是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你讲的任何一道题,没有看过你整理的任何一科重点,高考前你整理的重点几乎在全校考生中人手一份,每个人都奉为圭臬,我却无视他人的劝说,旨意不肯看一眼。这样的行为我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幼稚,以至于令我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但正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我,坚持走过高考前最艰难的日子。” “究竟怎样的信念?我从未对人提起过,因为我自己都知道它听起来是那么的好笑。不,其实我对你说过的。在一年之前,你刚刚进入高三三班的时候,语文考试超过我成为年级第一,而一直以来都是年级第一的我只能屈居第二的时候,我当面对你说过,我会超过你。” “后来你在各科都展现出令人惊叹的优秀成绩,又在各种事情间忙碌,与老师打赌、组建学习小组、发表论文,甚至是改造学校食堂的炉灶,你大概早已将我说过要超过你的话忘在脑后。” “但我一直没有,我一直记得,我要超过你,我时时刻刻都把你当做竞争对手。这就是支撑我度过高考之前那段难熬的日子的唯一信念。” “那时候我每天的目光都一刻不停地追随着你,你学习的时候我要学习,你不学习的时候我也要学习。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我真的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我固执地不肯看你整理的重点,是因为我把你当做竞争对手,我生怕自己看了你的重点之后,就没办法再这么想,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就散了,然后整个人都会垮掉。” “我当初一直以为我没有接受你的帮助,但是现在想来,你对我的帮助太大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真正意识到,我作为一名女生,在数理化上并不比男生更劣势,我可以学得和他们一样好。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到极限。” “在这里我由衷地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改变了我的一生。之前我一直在单方面的将你当作竞争对手,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开始将你当做朋友。我们的大学都在北京,在北京相聚之时,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希望这次不再是单方面的……” “……此致,敬礼,魏颖。” 林景兰看到最后,将信折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信箱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心中唏嘘不已,百感交集。 冯蕾是学习小组内的成员,她帮着讲题、划重点,对于她的各种疑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冯蕾只是因为高考落榜,就对她没有丝毫感激之心,家长还来找她闹事。 相反,她都没有和魏颖说过几句话,更没有帮过她分毫,但魏颖却写了这么一封情真意挚的信…… 林景兰擦干眼泪,感到自己早上被冯蕾和她父母伤透的心,一瞬间回满了血。 . 无论是自己的高考分数,还是北大的录取分数线,张闻钟都比旁人早一步得知。在教育局里工作的他爸爸的朋友,一直在帮张闻钟留心,一有消息就立马通知到他们家。 得知他的分数远远高于北大分数线后,张闻钟全家终于放下心来。张妈妈笑道,“看来我们真得去广东了,往年的省状元分数可没有超过清华北大的录取分数线这么多!” 今年清华与北大的录取分数线又是相同的,前两年也是如此。 张闻钟却依旧眉头微皱,“是不是省状元,还得等包叔叔的消息来了,才能确定。” 张妈妈笑道,“你一向这么小心谨慎,依我看不会有人比你分数更高了。” 电话铃乍然响起,张妈妈连忙去接,电话刚一接通,张妈妈就用口型无声地对张闻钟说道,“是你包叔叔。” 张闻钟走近两步,包叔叔洪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他听得一清二楚,“你们放心吧,省会所有学校的最高分都统计出来了,我看了一遍,全都比闻钟低。” “闻钟这次可是给省二中争光了,这次省一中的最高分,比闻钟足足低了二十分!至于什么省三中、省五中之类的,本来就不是省二中的对手,他们的最高分更是比闻钟低了好几十分。” “你帮我转告闻钟,说他包叔叔提前恭喜他,回头他包叔叔请他吃饭,为他庆功!” 张闻钟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脸上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省一中的第一在高中三年都被一人独占,他虽然不认识,但在各种统考中两人总是此起彼伏,基本上时他拿一次第一,省一中那位拿次第一。 如今知道高考成绩他比省一中的第一名要高,他就放下心了。至于其他学校的学生,他根本就没有担心,无论是学生的水平还是老师的水平,都远远没办法和省一中省二中相比。 挂掉和包叔叔之间的电话,张妈妈满脸笑容地朝着张闻钟走来,“这下放心了吧?” 张闻钟张开双臂,给了妈妈一个拥抱,低声笑道,“我能考省状元,也有妈妈不少功劳。” 电话铃又乍然响起,张妈妈诧异地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包叔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似乎很是激动,“省……省状元……出来了!是……” 张妈妈笃定省状元是张闻钟,包叔叔才如此激动,笑着道,“不用急,你慢慢说。”45 ☆、第46章 表彰 包叔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省状元……不是咱们闻钟!” 张妈妈一愣,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刚才说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你说省状元不是闻钟?” 包叔叔说道,“对,不是。今年省状元583分,叫林景兰,青山中学的。” 张妈妈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青山中学?那是什么学校?是咱们省的么……怎么都没听说过?” 包叔叔叹气,“就是青山镇里的一所中学。” 张妈妈一愣,“青山镇?这是什么地方?哦……我似乎有点印象……青山镇是不是潞县所辖的一个小镇?” 张妈妈猛然间清醒过来,“你说省状元出自一所小小的乡镇中学?” 包叔叔的声音虚弱无力,“对,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张妈妈语无伦次起来,“每年省状元不都是咱们市的吗?青山镇……是不是核对分数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张闻钟听不下去,将听筒从张妈妈手中接过来,“喂,包叔叔,我都听清楚了。我妈妈现在情绪有些激动。恩,我没事儿……我真的很好。好的,包叔叔您放心……” “对了,我想摆脱包叔叔您一件事,您帮我留意一下,今年的省状元报考的是哪一所大学?清华还是北大?”张闻钟问道。 包叔叔一愣,紧接着说道,“没问题,不过闻钟你可能相差了,乡镇中学里的学生,哪里敢报考清华北大?估计当初志愿填写的学校好不到哪里去,能是一本就不错了……”包叔叔叹口气,“唉,也是可惜考出如此的高分了。” 张闻钟将电话放下,张妈妈依旧回不过神来,倒是张闻钟看起来神色如常。 . 林景兰收到的信使魏颖写的这件事,同一间宿舍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了,但是无论是林景兰还是魏颖,两个人都对信中的内容绝口不提。 顾盼盼朝着林景兰打听了几次,见林景兰什么都不肯说,又转而去问魏颖。 “魏颖,你到底干嘛给林景兰写信啊?”顾盼盼一脸好奇。 魏颖笑道,“写信感谢林景兰。” 顾盼盼一脸诧异,“写信感谢?我看你平日和林景兰都没什么接触啊?她帮你干了什么?你又不是学习小组的。” 魏颖只是微笑,不肯再说。 顾盼盼皱着一张脸,“好吧……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得告诉我,我问你估分估了多少的时候,你干嘛支支吾吾的,最后告诉我的分数还比你实际考的分数低了五十分!” 魏颖笑着摇头,“假设一下,如果你是我的话。在之前的考试中,无论是一模、二模还是预考,从来没有考过这么高的分数。高考一估分,估出那么高的分数,你会对别人实话实说你的估分吗?” 顾盼盼迟疑道,“不会吧……我肯定会怀疑自己估错了,比如高考的时候太紧张,把自己写的答案记错了……”顾盼盼看着魏颖,“不过我会对好朋友偷偷说实话啊,要不然一个人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魏颖见顾盼盼一脸沮丧,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好朋友才不肯对我说”,噗嗤一声笑出来。 在顾盼盼哀怨的眼神下,魏颖渐渐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对顾盼盼说,“那段时候,我心中的弦真的绷到了最紧。高考前我将自己压榨到极限,又执意不肯看林景兰画的重点……种种行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我会考砸得一塌糊涂。” 顾盼盼连忙点头,“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你当初估分470我都不信!” 魏颖笑了,“这不就得了,我要是和你说我估分520,你难道会相信?” 魏颖看着顾盼盼满脸纠结,笑着拍她的肩膀,“行了别想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好在我们都考上了报考的大学。” . 虽说省状元出自青山中学,但青山中学得到消息却比市里的中学们晚了一步,毕竟交通有些不便,从省会的教育局将消息一层层传递下去,多费了一些功夫。 校长其实早就将庆祝的东西一应准备好了,想着要是林景兰得到省状元,第一时间就能够庆祝起来,万一没得到省状元,将准备的东西偷偷地藏着不拿出来也就是了。 如今消息一到,整个学校里各处都忙着布置起来。大门外的横幅,墙上贴的喜报,视线所及之处一片大红。林景兰看着这些简直怀疑要过年了。 校长早就借好了车,这次终于不再用拖拉机代替,而是一辆辆的解放卡车,车头前挂着大红绸缎绑成的花,车身上也缠绕了不少红绸。 “后面的车每辆上面站十个人,景兰你和我站在最前面的那辆车上。”校长吩咐道。 校长喊道,“韩老师!韩老师!你也在最前面的这辆车上。”韩老师一直推脱谦让,校长就使劲将她往前推,“应该的,你是景兰的班主任,当然要在第一辆车上。” 两人又推让了半天,韩老师才和校长一同上了车——所谓上车,就是站在解放卡车后面那个大大的敞篷斗子里。 有了预考那次的经验,林景兰也习惯了,自我安慰道,“卡车好歹比拖拉机要好。” 林景兰爬上车的功夫,就听到校长在喊,“后面的同学不要挤,不要挤!” “怎么这么多同学?不是早就定下来名单了吗?没在名单里的同学赶紧回去!” 林景兰爬上车后往后看,顿时吓了一跳,同学们在车下面推推搡搡,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想爬上车。 老师们在下面维持秩序,“不要挤!一个一个上!” 老师们想拉住往上挤的学生,却因为学生多老师少,老师们的举动没什么作用。商议片刻后,老师们喊道,“大家不要挤,每辆车可以上二十个人,可以多上十个人!” 没想到话音刚落,同学们挤得更厉害了。 第二辆车原本是给学校里除了林景兰的前十名学生准备的,但是现在早已被其他同学挤满。 林景兰往后看去,学习小组里的所有人都挤上了第三辆车,即使分数排在全校前十的人也没有上第二辆卡车。 洪泽在车下冲校长喊到,“校长,后面的卡车都满了,要不然我们前十名也上第一辆车吧?” 校长诧异地向洪泽看去,发现洪泽身后还站着九个人,有男有女,连上洪泽一起,正是学校里的前十名。 校长皱眉,“怎么回事?怎么别的同学都上了卡车,你们却一个都没上去?第二辆车不是专门给你们留的吗?” 洪泽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浅浅一笑,脸颊上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用无辜的表情看着校长,“没挤过他们。” 洪泽身后的人也都跟着附和,“是啊,我们本来就站在第二辆卡车旁边,结果他们冲过来自己爬上去,把我们都推开了。” 校长皱眉,“怎么回事!算了算了,你们一起上第一辆车吧!” 林景兰看着洪泽唇边狡黠的笑容,心中一紧,她可不觉得这是巧合。 就算其他人挤得再厉害,也不至于除了他以外的前十名,一个人都没挤上去吧?而且卡车早就分配好了,第二辆卡车就是给前十名留的,就像第一辆卡车是为她和校长特地留着的,根本不会有其他同学去挤。 林景兰看着洪泽迈开腿,在卡车旁蹬了一下,然后轻巧地跳上车,脸上满是笑意。 等到洪泽极为自然地站在她身旁,紧挨着她而站时,林景兰更觉得方才的一切是早有安排的了。 林景兰左边站着的是洪泽,右边站着的是魏颖,乍一看起来,就是按照名字高低排列的,她这个状元站在最中央,魏颖与洪泽两人分别是第二第三,于是站在她两侧,似乎正常的很。 但是林景兰分明记得,明明刚才她左边是韩老师,是洪泽站过来,韩老师觉得空间太挤,才被挤走的。 林景兰侧头去看洪泽,却见洪泽一脸严肃地站着,根本不看她。 林景兰气恼,手指伸到洪泽身后,使劲戳了他肩膀一下,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洪泽转过头来,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林景兰,“什么故意的?” 林景兰瞪他,“你说呢!你以为我是傻——” 林景兰话音未落,巨大的炮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不是惯常放的鞭炮,而是声音震耳欲聋的二踢脚。同时卡车开动起来,林景兰没有丝毫准备,被吓了一跳,身形一晃,不过腰上立马被稳稳地扶住了。 林景兰一愣,回头看去,发现洪泽刚刚将自己的手臂收回去。 林景兰揉揉被震得轰鸣的耳朵,对洪泽说道,“谢谢。”因为炮声太响,林景兰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洪泽只是微微点头,根本没有侧头看林景兰,“不,不客气。” 林景兰眼尖的发现,洪泽的耳朵变得通红,简直要滴下血来。 ☆、第47章 摊牌 林景兰虽然对青山镇的路并不熟悉,但她最起码清楚青山镇的大小,挂着大红绸的卡车足足在镇里开了半天时间,显然是来来回回地绕了好几圈。 林景兰站得双腿僵硬,不过她坚持锻炼因而体质还不错,再看一旁的魏颖,在炎炎夏日里被这么晒上半天,身形已经开始摇晃。林景兰连忙扶住魏颖,生怕她突然就一头栽下去。 校长却丝毫不知疲惫的样子,似乎不累不渴也不热,脸膛涨得通红,不断地站在车上挥手。 洪泽朝着林景兰和魏颖看了两眼,在鞭炮声中轻碰校长的肩膀。校长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朝着洪泽喊道,“怎么了?” 洪泽用眼神示意校长往林景兰那边看,“校长,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天气这么热,我看很多女生都撑不住了。” 校长走到魏颖身旁,发现她的确一副中暑的样子,才不情不愿地传话下去,“开回学校吧。” 卡车开回学校后,同学们都又热又累,支撑不住,跌跌撞撞地往宿舍里走。校长和老师们也觉出满身疲惫来,对同学们说,“回宿舍后多喝水,再吃点东西,越是饿着肚子就越容易中暑。”叮嘱一番后,校长与老师们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林景兰刻意放慢脚步,走到洪泽身边,低声道,“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洪泽眼睛一亮,看着林景兰连忙点头。 看着老师与同学们都离开后,林景兰示意洪泽走到食堂外的树荫下说话。短短几步路,洪泽的脚步雀跃得很,几乎是蹦过去的。 林景兰站定,直视着洪泽的眼睛,“今天表彰的时候,你在卡车上站在我身边,是不是一早计划好的?” 洪泽脸一红,然后轻轻点头。 林景兰继续道,“而且你肯定请同学们帮你的忙了吧?” 洪泽一愣,终于发现林景兰神色间很是不悦,他脸上浮上一丝担忧,“我是提前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但是我没有和他们说我想站在你身边!我只是说自己考了第三,想站在第一辆卡车上让记者拍几张有我的照片,好生风光风光!” “前几名当然都更愿意站在第一辆卡车上,我一提议大家就都同意了。” 林景兰轻笑一声,依旧看不出喜怒,“那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洪泽不闪不避地迎上林景兰的目光,但相比林景兰咄咄逼人的眼神,洪泽的眼神温润平和,“为了站在你身边。” “为了在红绸披挂、鞭炮齐鸣地表彰你考了省状元的时候,我能站在你身边。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但是这样的场合一辈子也就一次,我想站在你身边,被拍下几张照片,也能做个纪念……”洪泽语气中有几分惆怅。 林景兰不再掩饰心中的怒意,“你也知道你这样做很自私?”她皱眉侧开头,根本不想再与洪泽对视,“你想站在我旁边,你就站上来?那我要是不想让你站在我旁边,我是不是可以一脚把你从车上踹下去?” “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让你站在我旁边呢?”林景兰说得很直白,她自认为之前拒绝洪泽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但没想到洪泽还是不死心。 洪泽刚想张口,林景兰就又打断他,“你也不用问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根本不想让你站在我身边!” “你也知道考了省状元被表彰的事情,一辈子就这一次,可你还非得在这一辈子一次的时候站我旁边给我添堵?” “回头你倒是有站在我旁边的照片可以留作纪念了,那我拿什么纪念?我可以留作纪念的照片就因为旁边站着你,全都毁了!” 洪泽仿佛被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在炎热的夏日里生生打了一个冷颤,脸色变得惨白,“对,对不起,我没想过……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这么不想让照片上有我……” 林景兰摇头,“讨厌你倒是算不上,只是你能不能别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给我添堵?” 洪泽眼眶发红,猛地把头低下去,“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给你带来了这么多困扰。” “我只是喜欢你……我也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我也不敢强求……”洪泽声音减弱,“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林景兰见洪泽这样,心中也有两分不忍,语气和缓一些,“可能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吧,但是你的一些行为……怎么说呢,总给我两分逼迫感……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个喜欢你的女生,因为想和你去同一所城市读大学,尽管考了高分,却降低好几个档次报考志愿,而你还不喜欢那个女生,你心里什么感受?” 洪泽愕然,“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林景兰说,“那我告诉你我的感受。绝对不是感动!” “若是心软一些的女生,或许会产生愧疚之类的情绪,可惜我也没有。” “我唯一的感受就是——想让大家都明白,尤其是想让你明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 洪泽缓缓道,“我之前就说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的。” 林景兰转身离开,扔下一句话,“但愿你能一直这么想。” . 尘土纷纷扬扬,宿舍里的东西被一一打包,一时间宿舍里谁也没有说话。再一抬头,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 来来回回地互相拥抱好几圈后,林景兰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行了,抱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赵玉梅、魏颖、顾盼盼,咱们宿舍里一半的人都去北京了。而且以后交通会越来越方便,可以经常去对方的城市玩儿啊,或者约定一个城市,我们一齐聚在那里。” 顾盼盼瞪大眼,“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回趟家都千难万难,还随便找个城市聚一聚……别做梦了。” 林景兰微笑,如今国家发展飞速,几乎是日新月异,十几年以后交通根本不再是问题,买上一张机票,轻轻松松从祖国一角飞到另一角。林景兰也不与顾盼盼争辩,只是说,“到时候你看吧。” “常写信联系,我相信我们之间是不会生疏的。”林景兰笑道。 道别后,同学们各自离开。 林景兰满心忐忑地往汽车站走。早在几天前,她就托韩老师捎给周惠一封信,信里写着让周惠今天下午两点在汽车站等她,一起去北京。 林景兰在信里写得很明白:“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北京生活,那就准时在汽车站等我,什么都不需要带,人直接来就好。如果你宁愿在家里被林山打也不肯跟我这个女儿一起走的话,那就当做没看见这封信吧。” 离汽车站越近,林景兰心中越忐忑。几天以来周惠没有任何回信,林景兰实在不知道周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其实林景兰在信中那么写,也只是想激将周惠一下。她自从知道周惠前两次挨打都是为了护着她,对自己完全是母亲对女儿的爱护,她就没办法狠下心来不管周惠了。 林景兰叹口气,虽说周惠太软弱,又有些愚昧,但这也是时代留在她身上的烙印,不能全都怪她。 她最起码要保证周惠不被欺负。如果周惠真的不肯和她走的话,林景兰眉头紧皱,那她就要再做打算。 林景兰远远望去,发现汽车站下站着一个女人,看背影有些像周惠。但因为离得太远,林景兰实在无法确定。 林景兰脚步越来越快,一颗心简直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其实她心中没有对周惠能来抱多大希望,毕竟周惠之前的行为都太软弱。 林景兰甚至还担心过,周惠会将她的打算全盘托出,告诉林山。 毕竟高中毕业后,连家都不回一趟,从高中宿舍出来就直接上路去北京。实在是令大多数人瞠目结舌,难以接受的事情。 林景兰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林山,或者担心林山限制她的自由,不肯让他上大学之类。毕竟她现在可是省状元,林山要是做出那样的举动,林景兰完全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林山偃旗息鼓。林景兰对林山实在是厌恶到极点,根本不想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哪怕是短短月余。 何况她立刻起身去北京,是有自己的安排,这个假期她并不想荒废。 林景兰走得越近,越觉得那个背影像是周惠,林景兰再也按捺不住脚步,直接迈开步子跑起来。 直到确认那个背影就是周惠后,林景兰又惊又喜地叫到,“妈……妈!” 很久没有说过这个词,林景兰说起来有些别扭拗口。但见到周惠转过身来,满脸含笑地看着她时,林景兰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直冲到周惠面前才将将刹住脚步。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林景兰激动地有些无语伦次,“你是怎么下定决心来的?” 周惠笑道,“我就想,我的女儿连考省状元这么了不起的事情都能做到,那她的妈妈一定不能是个窝囊废。” “我们母女两个人一起努力,一定能在北京生活下去。” 汽车恰好此时开过来,林景兰用力拉住周惠的手,两人一起上车,“妈你可想清楚了?坐着这辆大巴和我一起去火车站,然后我们就直接坐上火车去北京了。” 周惠重重点头,“女儿,我跟着你走。你去哪里,妈妈就去哪里!” ☆、第48章 火车站 林景兰和周惠坐的是长途大巴,一路晃晃悠悠地开进省城。炎炎夏日,长途车里很是闷热,林景兰觉得头晕脑胀,不过很快她发现周惠比她更难受,脸色蜡黄,显然是晕车挺严重。 大巴车上的座椅靠背不高,只在脖子上方一点,而不是像后世一样可以将整个脑袋都枕在上面。林景兰伸手揽过周惠的头,轻声道,“枕在我肩膀上。” 周惠挣扎几下,心中觉得这个姿势很是怪异。环眼望去,车上但凡父母与孩子同乘车的,都是孩子将脑袋枕在了父母肩膀上,还真没见到父母将脑袋枕在孩子肩膀上的。 林景兰看透周惠心中所想,说道,“我不晕车,你枕着我会舒服一点。”周惠确实觉得这个姿势舒服很多,便也没再坚持,将头枕在林景兰肩膀上闭目养神。不过每隔一小段时间,周惠都会抬起头来,让林景兰活动活动胳膊。 林景兰心中一酸,想起前世里她枕在爸妈肩膀上,经常枕着睡过去,一睡就是几个小时,将爸妈的胳膊压得酸麻得动弹不得。 或许这就是世上大多数父母对孩子与孩子对父母的差别。 从大巴车上走下来,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步行几步,就走到火车站前的大广场。周惠和林景兰同时放缓脚步。火车站大楼猛地撞入眼帘,林景兰意外地发现竟有两分熟悉的感觉。火车站大楼只有两层,是规规整整的几何形状。 林景兰还记得,她前世家乡的老火车站大楼也是这样,直到她中学的时候才拆除。看来这种形状的建筑在七八十年代很是流行,那个时候建起来的火车站都是一个模样。 火车站前的大广场上人流不息,虽然身上的穿戴依旧有鲜明的八十年代特色,但是林景兰一时间还是有些恍惚,前世今生的火车站都是这样,旅人们一个个背着行李步履匆匆。 八十年代的火车站还是一个城市的中心,不像几十年后的火车站大多在城市边缘,如今的火车站是一个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方,巨大的人流量带来了不少的商机,旅馆、饭店、各种商贩将火车站团团包围起来。 林景兰的目光被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女人牢牢地吸引住。那个女人走路极有节奏,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因为她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 那双鞋以林景兰的审美来看,其实一点也不漂亮,甚至很俗气,大红色、细高跟、鞋面上贴着一双蝴蝶,每走一步蝴蝶翅膀就会颤动一下。但是此时此刻这双高跟鞋就是令林景兰移不开眼。 等林景兰回过神来,才注意到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一路走去,身后都少不了注视她的目光,不少人在她走远后,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景兰感到周惠拽她,侧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周惠。周惠低声对林景兰说,语气严肃,“别看了,一看那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正经女人哪里有那么打扮的?你可千万不能学她!脚上那双鞋像什么样子?” 林景兰一愣,然后噗嗤笑出声来,耐心为周惠解释,“妈,那是高跟鞋,穿上后能显得个子高一些腿长一些,人也会不自觉地挺胸收腹,会显得身材更好。只是一双鞋而已,和为人正不正经没关系。” 林景兰现在倒是能顺溜地管周惠叫妈了,虽然她心中也就将周惠当做姐姐,但为了不令周惠和其他人起疑,她还是得让纠正自己的习惯。 周惠眉头紧皱,“我不懂什么个高不高腿长不长,总之这鞋看着就是不正经,别人我不管,你绝对不许穿。” 林景兰闻言,也不再与周惠争辩,反正她本来就不喜欢穿高跟鞋,而且等周惠在北京生活一段时间后,估计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林景兰笑着答应周惠,“好,我不穿。” 周惠大松一口气的样子,“你从小到大都听话,回头妈和你一起去买好看的鞋。” 如果林景兰没记错的话,整个八十年代都是急速发展与变革的年代,这种发展与变革也席卷了服装界。从喇叭裤到巴拿马西裤到窄脚裤再到健美裤,蝙蝠衫、被叫做“幸子衫”的短款针织衫、被叫做“光夫衫”的高领毛衣、还有高跟鞋。虽然这些样式在几十年后听起来都十分过时,但是单论流行样式更换的速度,八十年代比几十年后也不遑多让。 周惠的想法是她那个年代的人最正常的想法,等到十年以后,周惠再想起自己现在的想法,肯定自己也会觉得好笑。 林景兰心中有些唏嘘,她不爱穿高跟鞋,一是因为觉得不如穿惯了的平底鞋舒服,二是因为前世里和她同辈的女生大概都听说过的高跟鞋对身体的危害,长期穿高跟鞋,尤其是青春期身体还未发育完全的女生长期穿高跟鞋,有可能导致脚部和骨盆变形。 她甚至见过一些观点,将高跟鞋与缠足相比较,认为高跟鞋是以美的名义对女性力量的削弱。 前世里女人们为了不穿高跟鞋而呼吁,而现在女人们为了穿上漂亮的高跟鞋而努力。林景兰心中一阵感慨。 周惠站定,拽住林景兰,“候车室在那边呢,你走反了。”一边说一边伸手为林景兰指着候车室三个大字。 林景兰笑着掏出火车票给周惠看,“我知道,咱们的车是晚上八点半的,还有三个小时才到。我们先去吃晚饭。” 林景兰这是第一次在八十年代坐火车,不知道火车票好不好买,稳妥起见,林景兰在高考后就向韩老师打听买火车票的事。没想到韩老师说她的爱人就在火车站上班,说什么都不肯让林景兰自己跑去火车站买票,直接早早地帮林景兰买好了。 周惠点头,“你想吃什么?”沿着广场扫视一圈,到处都在买吃的,一辆三轮车上支个炉灶架口锅,旁边摆几条长凳就是一个摊子。周惠问道,“炒菜、馄饨还是面条?” 林景兰走过馄饨摊,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闻起来似乎真的挺好吃的,但她今天的计划可不是带周惠吃路边摊。 “我们不吃这些,你跟我走。”林景兰拉着周惠。 走到卧龙饭店门前,周惠站定,惊讶地看着要往里面走的林景兰,“去这里面吃?” “不去!”周惠声音坚定,使劲往后拽林景兰,“这里面一顿饭得多贵啊?不去不去。” 周惠在林景兰耳边说,“我没来过省城,都听说过卧龙饭店,得是全省最贵的饭店了吧?都是当官的、谈生意的才在这里面吃饭,平民老百姓干嘛来这里吃?傻丫头,你不知道,在这里吃一顿的钱,能在外面吃好几天呢。” 林景兰笑了,“我一笔一笔地挣了多少钱,也没瞒过你,你还用给我省这一顿饭钱?” 周惠闻言一愣,即使已经过去很久,现在她想起林景兰的收入,依然觉得是难以接受的一笔巨款。尤其是最后专利局给的奖励,竟然足足有一千块钱,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周惠这么一想,觉得卧龙饭店里的一顿饭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林景兰趁着周惠犹豫,连忙把周惠拉近饭店里。卧龙饭店门口迎宾的服务员动作熟练地将门拉开,看到周惠与林景兰的打扮后,脸上明显地浮现出错愕的神色,迟疑着问道,“请问你们……是要用餐?” 周惠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自己用普通的布料做出来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没有型,刚才又在大巴车上弄得皱巴巴的。再看看衣着光鲜的服务员,地上铺的光可鉴人的瓷砖,屋顶上吊着的亮闪闪的灯,周惠恨不得立时退出去。 林景兰感受到周惠的紧张,用力握一下周惠的手,笑着对服务员道,“对,用餐。” 林景兰扫视一圈,看到饭店大堂里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几桌客人,就对服务员说,“两位,在大堂里就行。” 吃饭是次要,她主要是想来带周惠长长见识,林景兰觉得坐在大堂里要比坐在只有她们两个的包间里更好。 至于如何带周惠长见识,林景兰制定的计划是吃吃吃和买买买,说白了就是花钱! 她要用钱帮助周惠进入更高层次的场合,与更高层次的人接触,让她明白这世上不是只有通过打老婆来撒气的男人,和劝她男人都这样、为了孩子忍一忍的女人。她想让周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省得哪天林山说两句好话,就又把她骗回去了。 林景兰见服务员愣着不动,轻咳一声。服务员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引着林景兰和周惠到一桌。卧龙饭店里没有四人桌,都是能坐十多个人的大圆桌,林景兰和周惠挨着坐下。 林景兰打开菜单,递到周惠面前,问道,“你看看爱吃什么?” 周惠见林景兰从进门到现在,一点紧张与慌乱都不见,根本看不出她是第一次来这样高档的大饭店,而是经常来一样。 周惠惊讶不已的同时,心中也多了两分底气,对林景兰说道,“妈不爱吃辣的,别的都行。” 站在周惠身后的服务员心中更是惊讶,她现在一头雾水,弄不明白周惠与林景兰究竟是什么身份。卧龙饭店的都是当官的、做生意的请客吃饭才会来,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只有母女两人一起来卧龙饭店吃饭的,好像只是随随便便进来吃上一顿。可看打扮,这对母女又实在不像是有钱人。 林景兰指着菜单问向周惠,“点个松鼠鱼吧?既然出来吃,就点个在家里做不出的菜。说句实话,妈你做菜味道虽好,可毕竟没有大厨这份刀工。” 周惠看林景兰从容有度,自己也放松下来,在心中为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能给女儿丢人。 周惠笑道,“竟说没用的,我的刀工哪里能跟大厨比。就它吧,正好咱俩都爱酸甜口。” 饶是林景兰,都对周惠这么短时间内的转变十分惊异,赞叹地看了周惠一眼,侧头对服务员说,“松鼠鱼。” 服务员在手中的小本子上记下,脸上仍有几分狐疑,心中想到,这对母女能不能付得起饭钱?看她们的打扮,实在不像是能在卧龙饭店里消费得起的样子。 林景兰余光一扫,看到服务员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明白她心中所想。服务员满眼担忧,生怕她们两人吃了饭却付不起钱。 林景兰看服务员不过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不忍心让她一直悬着一颗心,特意多说几句,“这道汤爆双脆怎么样?也算是鲁菜里的名菜,猪肚和鸡肫做的。鲁菜一是以爆见长、注重火功,二是精于制汤、注重用汤。汤爆双脆可以算是将这两个长处集于一道菜中,我们尝尝?” 林景兰说这一大通,就是为了给服务员传递“我很懂吃、我有见识、我不是穷逼、不用担心我付不起饭钱”的信息,但是服务员只是在小本子上又写了一个菜名,脸上的忧虑更甚。 倒是周惠听得一愣一愣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那就点一道尝尝吧。” 林景兰几乎可以读出服务员的内心弹幕:“又多了一道菜、饭钱更贵了、她们岂不是更付不起了……” 林景兰心中长叹一声,将菜谱递给周惠,“妈,你再点一道素菜。”看来想要让服务员妹子明白,就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林景兰掏出钱夹,微微敞开,向服务员问道,“先结账还是最后结账?” 服务员看到林景兰钱夹里的厚厚一沓崭新的十元钱,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语调变得轻快,“最后结账。” 林景兰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服务员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出了怎样的举动,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解释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她总不能说自己一直担心客人付不起饭钱,看到客人钱包里有钱所以长舒一口气吧? 周惠又点了一道素菜和一道汤,林景兰将菜谱递给一脸窘迫的服务员,笑道,“好了,就这些。” 服务员迎上林景兰清亮的眼神,突然间觉得林景兰什么都明白,她的那些心思在林景兰眼前都无所遁形,但是林景兰宽容地不介意,现在还在给窘迫的她找台阶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服务员连忙接过菜谱,低着头一溜烟地走了。 等服务员将菜报给厨房后,才猛然间醒悟,林景兰刚才肯定是看出她的担心,故意把钱包给她看的。 服务员心中愈发羞愧难当,她在卧龙饭店里上了这么久的班,见过太多有权有钱的,但大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服务员呼来喝去。若是旁人发觉自己被怀疑没钱,肯定就直接给服务员难堪,遇上林景兰这样大度的,服务员更加觉得自己错了。 将菜端上桌的时候,服务员又默默打量周惠和林景兰母女一番。林景兰姿态放松得很,似乎来这样的高端饭店吃饭很是寻常。最令她惊奇的是,明明进门时紧张局促得要死的周惠,和林景兰一起点菜时就渐渐放松下来了,如今也正靠在椅背上和林景兰边聊天边低声笑。 服务员将菜放在桌上,看到林景兰自然地向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先夹了一筷子放在周惠碗里,自己才动筷吃。 服务员心中想到,先不论她知道这对母女有钱,就算没钱,也比她见过的很多有钱人强太多。 林景兰和周惠只有两个人,点了两荤一素一汤已经足够了,便没有再点主食。菜上齐后,林景兰看着桌上几道菜的卖相,心中感慨别看是八十年代,可厨师的水平比后世不遑多让,眼前的松鼠鱼,炸至金黄的鱼肉上浇着酱汁,刀工堪称完美,鱼头鱼尾高高翘起,比她在后世里吃过的更加形似松鼠。 林景兰迫不及待地伸筷去夹,耳边响起动听的女声,“大姐,小妹妹,我也就一个人,不如我们拼个桌?” 林景兰诧异地抬头,发现眼前的人竟是刚在火车站广场上见过的高跟鞋女郎。 ☆、第49章 旅途 周惠抬头看清眼前的女人是谁后,眉头微皱,刚想拒绝,放在桌下的手却被林景兰轻握了一下。 林景兰注意到眼前的女人说话时,虽然目光在她和周惠两人脸上都扫过,但是最终落在了她的脸上,主要是对着她说的。 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却一下子就被林景兰捕捉到了。林景兰顿时对面前的女人充满好奇。因为这个动作实在是不寻常,她和周惠一看就知道是母女,因此人们对她俩说话时,都会将目光主要落在作为母亲的周惠身上,例如刚才的饭店服务员就是如此。 眼前的女人询问可否拼桌的时候,目光却是集中在她身上的,说明她早就看出来,林景兰和周惠两人中,林景兰才是真正拿主意的那个。 林景兰不禁在心中感叹一句,好敏锐的观察力! 林景兰笑着拉开身旁的椅子,“大姐您坐。您叫我小林就行,这是我妈妈,姓周。大姐贵姓?” 周惠朝周围看了看,眉头紧皱地想到,明明到处都是空着的桌子,干嘛非要坐到她们这桌来。 林景兰边说话边观察着眼前的女人,一张端庄的鹅蛋脸,一双杏眼目光澄澈,看着完全不像是个坏人,但是林景兰由于几十年后养成的警惕心,还是只报了姓氏,没有出她和周惠的全名。 女人在林景兰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笑着依次与周惠和林景兰打招呼,“周大姐,小林,我叫杨桂。自己做点小买卖,就老坐着火车来回跑。今天一眼看见你们两个,就觉得实在是有缘,忍不住过来打声招呼,大姐和小林千万别嫌我唐突。” 杨桂似乎完全没发现林景兰只报了姓氏一般,主动报了自己的全名,又解释了她过来拼桌的原因。 林景兰对于杨桂说的原因也只是一笑置之,什么合眼缘,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 杨桂点的菜也快也上齐了,一道素菜、一道汤、一个馅饼,杨桂笑着说,“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总是不注意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几个月就把胃口弄坏了。现在是再也不敢了,不管生意多忙,一定准时吃饭。” 杨桂盛了一小碗汤,慢条斯理地喝着,喝完一小碗汤后才开始吃菜和馅饼,也是细嚼慢咽,姿势虽然说不上多么优雅,但是令人看着挺舒服。 林景兰心想,即使在几十年后,单身狗们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的年代,也大多是一个人去吃快餐西餐,少有人独自走进中餐馆,点上一菜一汤慢条斯理地吃。 杨桂颇为自在地一个人进卧龙饭店吃饭,连林景兰这样内心强悍的人,都有两分佩服她。 杨桂吃饭的时候话并不多,但也没有一句都不说,将嘴里的食物吞咽完毕后也说上几句话,“小林还是中学生吧?你们母女俩这是趁着暑假出去玩儿?” 林景兰笑着答道,“今年高中毕业,刚高考完,大学在北京,我和我妈提前去北京逛逛。” 杨桂轻声叫道,“啊,小林竟然是大学生!考上的还是北京的大学,可真是不容易!”脸上的惊讶令人觉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夸张,又让人看出她由衷的惊叹之情。 杨桂又朝着周惠笑道,“有这样一个女儿,周大姐真是好福气。” 林景兰微微一笑,杨桂真是会说话,说出的话既让人听着舒服,又不会令人觉得刻意。 “我这趟也是去北京,咱们该是一辆车吧,八点半那趟?”杨桂问道。 林景兰点头。 开始主要是林景兰在和杨桂聊天,因为林景兰对杨桂这个人挺好奇的,显然杨桂也对林景兰母女十分好奇,后来周惠也渐渐加入进来。 不知道是杨桂本身就没有打听旁人的事的习惯,还是她敏锐地看出林景兰格外注重*,一顿饭下来,林景兰发现杨桂提起的话题,没有一个是她不愿意谈论的,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等到三人都吃完后,林景兰与杨桂各自结了账。周惠此时已经与杨桂聊得颇为热络了。林景兰不禁感慨,杨桂这个人真不简单,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就能让周惠这样对她第一印象不好的人,转而与她熟悉起来。 林景兰也发现,与杨桂聊天真的令人很舒服,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有这份本事,不愁交不到朋友,更不愁做不好生意。 . 在候车室里等车的时候,三人又一直在聊天。周惠向杨桂问道,“你做服装生意的,肯定懂这个,现在城里的孩子们都爱穿什么样的衣服?等到了北京,我也给她买两件衣服穿,省得回头被同学笑话。” 杨桂笑道,“小林这个岁数的小姑娘,正是一朵花的年纪,穿什么什么好看。小林还上着学,依我看还是穿得简单大方一点好,夏天么,上身一件白衬衣,下身穿条裙子,又精神又好看。” 周惠连连点头,早就忘记自己一个小时前还觉得杨桂的打扮不正经,认真向杨桂请教起怎么穿衣打扮。 林景兰听得心中直笑。 检票进站。现在的火车票是一张硬卡片,上面印着字,扎着很多针孔,八十年代的火车票都使用这种针孔防伪的方法。 直到林景兰、周惠与杨桂上了同一节车厢,三人惊奇地拿出车票一核对,才惊讶地发现她们的票竟然连着,同在一个软卧包厢里。 周惠惊叹连连,拉着杨桂的手说,“真是太巧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 杨桂也很是惊讶,她没想到周惠母女买的也是软卧票,毕竟软卧票的价钱几乎是硬卧的两倍,一般人可舍不得坐软卧,大多都是领导才坐。即使是生意人,像她这样舍得给自己花钱的也不多见,杨桂觉得愈发看不透周惠母女了。 包厢里又进来一个小伙子,是在杨桂的上铺,至此一节软卧包厢就人满了。 杨桂心痒难耐,不由自主地向周惠打听,“怎么只有你们娘俩出门?你丈夫呢?工作太忙抽不开身吗?” 周惠丝毫没有遮掩地说道,“快别提他,就是不想再和他一起你过日子,我才跟着闺女出来的。那人什么本事没有,却一身的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我,我也想开了,闺女长大了,干嘛放着闺女身边的好日子不过,留在他身边挨打受气。” 林景兰听到周惠这么说,放心不少,但愿周惠真的想明白了。 杨桂闻言,心中的诧异更深,她看出来林景兰说话做事都很妥帖,母女俩在一起时都是女儿做主,她本以为是周惠的丈夫有本事,将孩子教育的好,周惠天性软弱,才处处是女儿做主。 如今看来,竟不是这样? 而且若是真如周惠所说,她的丈夫没本事,周惠一看是没有工作的,林景兰又刚刚高中毕业,她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周惠长舒一口气,“好在我没嫁个有本事的男人,却生出一个有本事的闺女,也是难得的福分。”周惠笑着搂住林景兰,“有这么一个闺女,拿什么给我我都不换!” 饶是杨桂这样喜怒不常挂在脸上的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问道,“那你们母女俩来北京,孩子他爸给不给你们钱?” 周惠嗐了一声,“他还给我们钱?他恨不得把我们的钱都自己要去!” 杨桂的目光在周惠和林景兰两人身上打转,看哪个都不像是能挣钱的人。 林景兰见杨桂心痒难耐,笑着说道,“只要有真本事,钱不过是个附带品,它自己就来了。杨桂姐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想必最能懂这句话。” 杨桂对上林景兰澄澈了然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透,脸上一红,虽然依旧万分好奇,但是不好意思再继续打听下去了。 不过杨桂心中暗暗有了猜测,在林景兰与周惠之间,有本事的那个是林景兰,能挣钱的那个也是林景兰,虽然她死活也想不明白林景兰一个刚刚高中毕业,还要去上大学的学生,哪里有本事挣那么多钱。 林景兰不再说话,只听着周惠和杨桂不停地聊天,林景兰则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只留两分意在周惠的话上,防着周惠将自己家里的情况说个底掉。 林景兰抿唇一笑,和杨桂同在一个包厢也挺好的,她倒是愿意让周惠与杨桂多聊几句。杨桂一个女人在八十年代做服装生意,虽然林景兰不了解杨桂人品究竟如何,生意做得怎样,但是杨桂至少能让周惠看到一种不一样的活法。 正是晚上,其实从窗户望出去,不过只能看见一团团黑乎乎影子快速掠过,但林景兰看着一片黑漆漆的景色,心中却越来越畅快。 她考上清华了!她要去北京了!周惠也跟着她一起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林景兰的反射弧似乎格外长,从得知自己考了省状元后,她一直没什么感觉,直到这一刻,林景兰才觉得愉悦席卷了她的全身,浑身上下几乎每一个毛孔都说不出的舒畅。 包厢门猛然间被拉开,列车员站在门口,“查票!” 林景兰、周惠、杨桂和杨桂上铺的小伙子,四人都将车票递给列车员后,列车员又说道,“证明!” 林景兰一愣,“什么证明?” 列车员说道,“县团级的证明!” ☆、第50章 到站 林景兰一头雾水,县团级证明是什么?她根本都没有听说过。 列车员一眼就看出林景兰是没有县团级证明的,但是目光在林景兰青涩茫然的小脸上扫过后,又看向了车厢里的其他人,指着上铺的小伙子问道,“你的证明呢?有没有?” 小伙子苦笑道,“我也没有。” 列车员指着小伙子说,“没有县团级的证明按规定是不能坐软卧的,你下来,我给你换个硬卧,再给你开个证明,你下车出站的时候,拿着证明退还给你差价。” 列车员侧身,林景兰这才看到她身后站着的一个外国美女,列车员对那个外国人说,“你就睡这个铺。”有催促那个小伙子,“快点收拾好跟着我来硬卧。” 小伙子一脸无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证明,怎么就非得我把软卧让出来。” 列车员瞪小伙子一眼,“你好意思让人家小姑娘让?” 林景兰被列车员逗笑了,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小伙子说道,“多谢您了,就当我占个便宜吧,要是我一个人,我换去硬卧也没关系,但是我和我妈都是第一次坐火车,要是分开睡,她肯定放心不下。” 小伙子见林景兰这么一个年纪又小长得又很漂亮的小姑娘,这么客客气气地对自己说话,脸蹭的一下就变红了,连忙摆手,“我就随便一说,哪里能让你们换去硬卧。” 等列车员带着小伙子离开,外国美女进到她们这节软卧安顿下来,林景兰才向杨桂问道,“那个县团级证明是什么东西?” 杨桂有些意外林景兰完全不知道,但还是耐心地为她解释,“坐软卧的话,其实是对级别有要求的,不是说谁能买得起票谁就可以坐,必须要求县团级以上,所以要求县团级证明。” “但其实这两年,这个规定没那么严格了,大多数做软卧的都不是县团级以上的人。今天是正好赶上,”杨桂视线朝着那个外国美女的方向示意一下,停顿一下才想到合适的词,“……外国友人,列车员才查一查县团级证明,好找一个没有证明的人让出个铺位来。” 林景兰恍然,“原来是这样,这票是别人帮我买的,我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林景兰心中有数,坐软卧还得县团级以上级别的才能坐,这样的规定会越来越松,直到最后被取缔。现在来讲,有钱虽然能买到一些商品和服务,但还是很受限制,再过几年这种限制才会真正消失,林景兰急切地盼望着——最起码先把粮票取消了呀。 同一个包厢的外国女人一头褐色的长发,一双湛蓝的眼睛,绝对可以算是一个美女,林景兰悄悄地打量着她,她不太能看出外国人的年龄,大概在二三十岁左右? 外国美女对上林景兰的目光,主动地对她说话,“请问哪里有卖食物的?”外国美女说的是英语,语速放得很慢,眼睛紧紧地盯着林景兰,在确认她能否听懂。 林景兰犹豫片刻,火车上的餐车应该是卖食物的吧?可是她不确定这个时间还有木有,毕竟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马上就要熄灯睡觉了。林景兰先用英语简单地对外国美女说清楚她的想法,又推门叫来列车员,对列车员说清楚外国美女想买食物的事。如今中国还不是外国人遍地跑的时代,林景兰从刚才列车员让小伙子给外国美女让铺位的事情,就能看出列车员对外国友人的重视。 果然,列车员立马叫着外国美女和她一齐去了餐车。 片刻后,外国美女提着吃的回来,两个饼卷卤肉,还有两瓶矿泉水。虽说看起来还是有些寒酸,但是林景兰知道这些食物已经包含了列车员满满的诚意。 林景兰盯着矿泉水看了许久,这个年代矿泉水可是稀罕物,之前学校里煤不够烧没有水喝的时候,她到处找矿泉水,但根本找不到!经过打听她才知道,国内现在是有生产矿泉水,但生产出的矿泉水全都是要出口外销的,国内根本不卖。 外国美女拿着筷子,对着面前的卷饼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脸愁容。 林景兰见状,用英文对她说道,“这么大的卷饼,直接用手拿起来吃就好,不需要用筷子。” 外国美女抬起头,目光犹豫地看向林景兰。林景兰点头笑道,“中国人也都是这么吃卷饼的,用手拿。” 外国美女迟疑着用手拿起,咬了一口,脸上顿时浮现出满足的神色。林景兰眼中浮起笑意,心中不由得戏谑地想到,难道对面的美女是英国人? 美女惊喜地发现林景兰英语很好,和她交流完全不是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在中国憋得惨了,吃完卷饼后一刻不停地和林景兰聊起来。林景兰的口语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毕竟太久不用,遇到长句子还得在脑中转上两圈才能说出来。聊上片刻之后,林景兰的生疏便消失了,美女也早就忘了放慢语速这回事儿,两个人聊得风生水起。 等到林景兰起身准备熄灯睡觉的时候,她才发现周惠和杨桂早就停止了聊天,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林景兰实在是给她们两人带来了太大的惊吓。 最开始林景兰用英语对那个外国人回答了一句,又叫来列车员的时候,她们以为林景兰是听不懂英语,才叫列车员来帮忙。万万没有想到,等外国人拿着吃的回来后,林景兰竟然能和外国人如此流利地聊天。 周惠低声问林景兰,“你英语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景兰笑道,“学校里学的呀,我高考英语分不是很高么,你知道的呀。” 周惠毫不怀疑地就相信了,父母总是容易相信自己的子女有本事。周惠激动不已,眼睛竟有些微微湿润,“景兰真的长大了,还这么有本事了,妈妈高兴地都不敢相信。” 林景兰没想到周惠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心中一酸,不过还是笑着玩笑道,“不只是英语,你女儿的本事多了去了,以后女儿保准让你过上好日子。” 没想到林景兰这么一说,周惠的眼泪直接就扑簌簌地落下来了,林景兰忙掏出手绢来为周惠擦泪。 周惠接过手绢来自己擦,笑道,“妈这是太高兴了。” 杨桂全都看在眼中,觉得这一对母女更是神秘。不过有一点,杨桂相信母女两人花的钱,应该是女儿挣来的,单凭她的英语水平,做做翻译,大笔的钱就到手了。只是为何周惠也是一副被自己女儿的英语水平震惊到的样子?难道她还不清楚自己女儿的英语水平如何?而且林景兰刚才对周惠说,她的英语是在学校里学成这样的,杨桂实在不信,能这样流畅地与外国人交流,学校里的英语老师都做不到!在学校里英语学得再好,也不过是高考能考个高分,这么棒的口语,肯定得请专人授课陪练才行。 杨桂愈发觉得这对母女看不透。不过杨桂也不想过多地打听,只是问道,“不知道小林考上哪所大学了?”她原本觉得北京的大学那么多,也没有好奇林景兰考上的是哪一所,但如今看来,林景兰考上的大学一定很不错。 不等林景兰回答,周惠就先抢着说了,“清华。” 杨桂倒吸一口凉气,即使她猜到林景兰的大学很好,也没有想到能是清华。这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一年在全国才招几个人? 杨桂半天才缓过神来,滔滔不绝地说着,“啊呀,小林可真有本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清华的高材生!”杨桂笑着握了握林景兰的手,“我运气可真好,能和你们坐在一个包厢里,快让我沾沾喜气!” 林景兰抿唇一笑,杨桂的反应虽然夸张,但是一点都不令人觉得虚假,即使有些肢体动作,也没有令林景兰心中生出丝毫反感。 “能考上清华,得是全省前几名吧?”杨桂感叹道,“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周惠说道,“是省状元。”语气虽带两分谦虚,但是脸上的自豪真是掩都掩不住。 杨桂又被一个重磅炸弹砸得回不过神来,“省状元?全省多少考生啊,能考状元,可真不容易……” 杨桂突然觉得无论眼前的母女怎样,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能在全省的那么多的考生中考到状元,能挣钱算什么?气度过人又算什么? 八十年代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高分低能的说法,杨桂直接将省状元等同于全省最优秀的人,杨桂心中甚至想到,传说中状元都是文曲星下凡,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忖度。 杨桂一开始和周惠林景兰母女聊天,不过是因为好奇,觉得这一对母女身上有太多她看不透的地方,但杨桂如今已经坚定了要好好结识她们的心思,她幸运地认识这么优秀的人,不结实在是太可惜了。杨桂作为生意人,非常坚信多个朋友多条路,一个好的朋友,有时候能帮上的忙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杨桂从头至尾都很热情,林景兰与周惠也就没有感受到她心思的转变。一觉过后,第二日早上,杨桂与林景兰极其自然地交换了地址,约定以后常联系。周惠满面笑容地说,“一定常联系,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洒脱的人,把日子过得太不一样了。” 林景兰看着周惠有神的眼睛,心中特别高兴。周惠也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她的生活不能只围着自己一个人打转。 随着人流出站后,杨桂热情地要问要不要送周惠与林景兰一乘,“你们第一次来北京,我送送你们,好歹我对北京的路都熟了。” 林景兰笑着拒绝,“多谢,不过我们有人来接,就不麻烦你了。” 林景兰站在出站口,目光扫视一圈,果真看到一个高高举起的牌子,上面写着林景兰三个大字。与杨桂道别后,林景兰拉着周惠,朝着那块牌子大步走去。 ☆、第51章 接待 林景兰和周惠走近,站到举着牌子的年轻男人眼前,却看到年轻男人仍旧伸长脖子朝远处张望,甚至觉得站在眼前的林景兰和周惠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脚下微移两步,离林景兰和周惠远了一点。 林景兰诧异,她和周惠径直朝着对面的男人走过来,他怎么就没看见她俩? 林景兰轻咳一声,“你好,请问你是顾奇吗?” 全神贯注找人的顾奇,听到近在咫尺响起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目光扫过周惠与林景兰,即使拼命控制,脸上还是浮现出惊愕不已的神色。 好半天后,顾奇才看着周惠说道,“林老师您好,没想到您是位女性,我刚才一直在找——”顾奇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补救到,“我也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我看您在学术上的成就,以为您得五六十岁呢。” 顾奇自认为这句话是在夸林老师年轻有为,林老师听到肯定高兴,能补救一下他刚才不小心说出口的以为林老师是男人的话。 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后,对面站着的“林老师”依旧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明白顾奇在说什么。 “林老师”身旁的小女孩表情也很是诡异。 顾奇的视线移到小女孩身上,看到小女孩的眉眼与“林老师”很有几分相似,心中顿时了然,“林老师,这是您的女儿吧?长得和您真像。” 顾奇看见对面的“林老师”与她的女儿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伸手接过“林老师”手中的行李,示意跟着他往前走,说到,“车站人多,我们边走边说。” 林景兰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对顾奇伸出手来,“顾师兄,你好,我是林景兰。” 顾奇目光移动,落在林景兰脸上,眼中都是茫然,直愣愣地盯着林景兰看,似乎没有听明白林景兰的话。半晌后,顾奇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指着林景兰,“你,你说什么?你是林景兰?不……不是……我是说,您是林景兰?” 林景兰被顾奇的反应弄得不知如何是好,“顾师兄,我是林景兰。”又指着身旁的周惠说,“这是家母。” 顾奇瞪大双眼,如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发表过好几篇论文、能想出节能灶这样的技术创新、专利申请写得如此优秀、书信来往中对他大有帮助的那个他崇拜敬仰的“林老师”,竟然是眼前的这个一脸青涩的小丫头? 他本以为青山中学的“林老师”会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一直对机械和能源领域感兴趣,积累几十年,才能在论文和专利上取得这么大的成果…… 他刚才误以为林景兰的母亲是林景兰时,就已经惊讶不已了,因为林景兰的母亲看起来也就刚四十岁,还是一个女人。他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林景兰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然而事实在眼前,由不得顾奇不相信,他听到林景兰对他说,“顾师兄,您是误会我是青山中学的老师了?”林景兰笑道,“不是的,我是青山中学的学生,今年刚高考完。” 顾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在林景兰和她母亲面前出丑,他想微笑,却只是脸上抽搐一下,对周惠和林景兰说道,“车站在那边,你们跟我来。” 坐上车后,顾奇依旧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林景兰和她的母亲,视线每落到林景兰身上,看到她娇小的身量、青涩稚嫩的脸,就慌忙将视线移开。 顾奇自我安慰道,不是他心理太脆弱,任是谁突然间得知心中德高望重、硕果累累的老教师,突然变成一个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的小姑娘,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林景兰开口,“顾师兄——” 顾奇连忙打断她,“不用叫我师兄,叫我的名字顾奇就好,不敢当师兄这个称呼。不敢当。” 林景兰茫然地看着顾奇,“师兄干嘛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是研究生了,比我高好几届……” 顾奇心中苦涩,虽然他是比林景兰高好几届,但是林景兰的知识与科研能力都远远高于他,之前更一直是林景兰在提点和帮助他,之前他称呼林景兰一直都是用“您”,现在他又哪里敢当这声师兄? 不过顾奇一愣,突然间有了一个猜想,“你今年高考……那考上的大学是清华?” 林景兰点头,笑道,“是的,回头入学后,没准还需要麻烦师兄呢。” 顾奇心中先是惊讶,然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他自己这样的尚且能考上清华,林景兰比他优秀得多,清华自然是手到擒来。既然是同校,那林景兰叫他一声师兄,真是再正常不过。 顾奇问道,“那你读的是什么专业?” 林景兰回答,“能源。” 顾奇一愣,意外地看着林景兰,林景兰竟然也选择了能源专业?竟然和他还是同一个专业! 林景兰看着顾奇惊讶的眼神,笑道,“顾师兄很意外吗?我以为顾师兄能猜到呢,毕竟我之前发表过两篇论文,都是能源领域的。” 顾奇这才恍然大悟,林景兰发表的论文和申请的专利,的确都是他们能源专业领域的,否则也不会由他的导师张教授来审稿,他也没机会接触到林景兰。 只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他所在的能源专业里,几乎全是男生,林景兰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怎么会对这个专业感兴趣?说实话,他们专业免不了要和大型的机械,煤炭、石油、各种生物质能打交道,很多时候是又累又脏。而且不仅是能源,所有的工科专业里几乎全都是男生,女生们都会选择文科商科,根本不会选择又苦又累的工科。 不过顾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以看待普通小姑娘的方式来看待林景兰,他可没有忘记林景兰究竟有多厉害,还没上大学就如此,等到大学毕业后……顾奇根本不敢想象。 林景兰看到顾奇半天不说话,眼神也变得散乱起来,知道他是走神了,问道,“顾师兄,你找的是哪个招待所?” 林景兰早在来北京前,就写信拜托顾奇来车站接她和周惠,也拜托顾奇提前找好招待所,要离清华近的、条件好的,贵一些倒是无所谓。 林景兰其实不爱麻烦人,但是现在不比几十年后,在网上订好宾馆就能出门,无论国内国外,订好机票酒店就行。如今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要是没有人接待帮忙,会十分不便。 不过林景兰发现,现在的她和前世相比,其实对于“受人恩惠”这件事上看开了很多,细想其原因,大概是如今的她也能为别人提供很多帮助,因此在被别人帮助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那么诚惶诚恐,反而觉得互相帮助才是双赢。 顾师兄忙回过神来,回答林景兰的问题,“成君招待所,离清华很近,走上十分钟就到清华门口了,环境也很好,就是价钱比其他招待所稍微贵一点。” 林景兰笑道,“多谢师兄。” 三人下车又步行到成君招待所后,林景兰发现顾师兄完全是按照她信中对招待所的要求找的,屋里干净整洁,在招待所门口就能望见清华大门。 招待所里的房间很宽敞,窗明几净,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招进来,照得林景兰的心情都舒畅起来。 周惠等顾奇离开后,扯着林景兰问道,“景兰,这里是不是太贵了?住一晚上的钱都够——” 林景兰笑眯眯地打断周惠,“住的舒心就行,挣钱不就是为了花么。” 周惠和林景兰之间,一向是林景兰做主,周惠闻言,也就没再说什么。不过林景兰发现,周惠其实是很喜欢这间招待所的,毕竟好坏谁都会分辨,招待所里的房间可比林山和周惠的那个狭窄逼仄的家舒服多了。 林景兰趁着周惠收拾行李的功夫,进到卫生间里冲了个澡,一路风尘仆仆,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林景兰浑身都是汗。林景兰洗澡出来,周惠早已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好了,对着林景兰抱怨道,“你这个丫头真是的,什么都不让带,穷家富路,你倒好,连衣服都不让带几件……” 林景兰笑道,“不带那些衣服,咱们在北京买新的穿。” 周惠瞪林景兰一眼,“就你大方。”转身也去卫生间洗澡了。 林景兰躺在床上,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周惠出来,正诧异周惠怎么洗了这么久,就听到卫生间里传出歌声。 周惠哼唱着林景兰从未听过的小调,轻快明亮,林景兰第一次听到周惠的歌声,惊讶地发现周惠唱歌如此动听。林景兰抿唇一笑,看来周惠真的很高兴。 好半天后,周惠终于洗完澡出来,一张脸在热水热气的蒸腾下变得红润。林景兰发现周惠其实十分漂亮,她心中一哂,也对,她自己的五官都遗传自周惠,有七八分相似,周惠又怎么会长得丑? 只是之前周惠脸上总是挂着哀愁不已、担惊受怕的神色,无论她有几分美貌,也全都被掩盖下去了。 周惠也累了,往床上一躺,和林景兰一起闭上眼小睡。 . 次日一大早,周惠就拉着林景兰出门,“你不是要找房子租吗?咱俩赶紧去,早一天租到房子,就少住一天招待所。睡一晚上不少钱就没了,心疼的我都睡不好觉。在招待所里真是坐着也心疼,躺着也心疼,洗个澡站着我都心疼。” 林景兰撇嘴,心中想到,周惠昨晚明明睡得不能再好,她半夜醒来好几次,都见周惠在一旁酣睡,呼吸均匀平缓。还说什么洗个澡站着也心疼,昨晚周惠洗澡的时候明明高兴地都唱起歌来了。 林景兰也不说破,她也想早点找到合适的房子,租下来就放心了。 刚走出招待所大门,林景兰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影,脚步就一顿,她诧异道,“顾师兄?你一大早怎么在这里?” ☆、第52章 租房 顾奇笑着迎上来,对林景兰说道,“我这几天也没事,陪你们一起去找房子,最起码北京的路我比较熟,给你们指个路还是可以的,而且人多一些,租房子的时候也不容易被糊弄。” 林景兰听明白顾奇的言下之意,担心她和周惠两个女人被房东欺负。林景兰虽然有些不好意思麻烦顾奇,但是见到顾奇都特意来招待所门口找她们了,也不能再将他赶回去,于是笑着答应道,“那就麻烦顾师兄了。”林景兰心中想到,顾奇这么热心地帮助她们,回头顾奇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她也不遗余力地帮忙就好了。 周惠的目光在顾奇身上上上下下转了几圈,眼中神色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微笑一下,“谢谢小顾了啊。” 顾奇大大方方地回道,“不要紧的,阿姨别客气。” 第一处房子,林景兰一进屋就皱起眉头,两间卧室都朝着阴面,又阴暗又潮湿。林景兰转身想走,房东连忙在身后喊住她,“房价再便宜点,租给你,怎么样?” 林景兰摆手,“不是租金的问题,你这个房子又暗又潮,我们不想租这样的。” 周惠脚步一顿,问道,“便宜多少?” 房东说道,“再便宜五块,一个月只要二十块钱,就租给你们!” 周惠脸上的神色有些动摇,一个月便宜五块钱,着实不少了,租一个月只要二十块,的确是比其他的房子要便宜不少。 房东看着周惠觉得有戏,努力向周惠游说,“哪里还能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呢?过了这个村可以就没这个店了。”如今租房的人实在不多,房东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心想若是今天这对母女不肯租他的房子,没准又得个把月房子都租不出去。 林景兰说,“咱们多看几家,多比一比。”硬是把周惠拉出去,周惠出了门还嘀咕着,“这个房子是便宜,要不咱们就租它?” 林景兰也不与周惠争辩,只是拉着她往前走。 房东看着周惠与林景兰的背影,冷哼一声,“怎么当妈的都做不了主?这么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房东沮丧地想,明明看着那个妈妈对房子挺感兴趣,显然是对便宜的价格心动了,没想到又没有租出去。 第二处房子,林景兰依旧不满意,“怎么就一间卧室?” 女房东眼神从林景兰、周惠和顾奇三人身上扫过,眉头皱起来,“我这房子就一间屋子,你们三个人……不过也能凑合一下,这间卧室不小,在中间拉一个帘子——” 顾奇连忙出声打断女房东的话,“不不,不是三个人住,只有她们母女,我是陪着来看房子的。” 女房主笑道,“那就没问题了呀,母女俩睡一张床就行,这样的一居室正好。” 林景兰神色微凝,虽说她现在和周惠感情上很亲近,已经真正地将周惠当做自己的亲人,但她还是更想有单独的卧室,让她和周惠都有独立的私密空间。 周惠问过价钱,一个月二十五块,顿时眉毛一挑,“我们刚刚才看的一套房子,两居室,一个月才二十块钱!你这只有一间屋子,怎么反而更贵了?” 女房东笑道,“大妹子,你可不能只看有几间房,我这房子可是向阳的,还有这地段、周围的环境,你平心而论,你看的那二十块钱一个月的,能比得上?”女房东不等周惠说话,自己立马就接着说,“肯定比不上!要是那套房子能像我这套这么好,还是两间屋的,打死他都不肯二十块钱一个月租出去!” 周惠还想要还价,林景兰拉着周惠出去,对女房东说道,“我们再去看看,都看完了再决定。” 周惠被林景兰拉走后,瞪着林景兰说道,“刚才那套多好?房子又好又便宜!” 林景兰没有直接说她不愿意和周惠睡一间屋子,只是笑着说,“再多看几家。” 周惠轻哼一声,“你就看吧,越看越贵,我看你是不多花钱就不高兴!” 林景兰觉得自己被周惠看透了,但还是坚持道,“一分钱一分货,你看这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是不是比一个月二十块钱的好?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 周惠嘀咕道,“我看前面两套就都很好了,你还想找什么样的,你非得租五十块钱以上的房子才行是吧?” 林景兰只是笑。走到第三套房子处,林景兰敲门,门却只开了一条缝,房东隔着门缝与林景兰说道,“想租房子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房子不外租了。”房东说道。 林景兰一愣,“为什么不租了?” 房东叹口气,“不租了,这房子我们要卖出去了。”说罢就要将门关上。 林景兰伸手拦住房东,“您能先让我们看看房子吗?” 房东一脸不耐,“都说了不外租了,你们还看什么房子?” 林景兰笑道,“您这房子是不外租了,但您不是要卖吗?请问您可找好买家了?要是没有找好买家的话,那就让我们看看。” 周惠听到林景兰的话,使劲将林景兰往后拉,在林景兰耳边低声说,“你想干嘛?买房子要多少钱?咱们可不买!” 林景兰含糊道,“就先看看。” 房东听到林景兰的话,虽然还是一脸迟疑,但终究还是让林景兰他们三人进门看房了。 林景兰走进门,一眼就爱上了这栋房子。房子的布局极好,两间卧室一大一小都朝阳,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照进来,显得屋子又明亮又宽敞。厨房和卫生间俱全,客厅是一个“l”字型的,面积也很大,林景兰一下子就想到,略加隔断一下,就能在客厅旁隔断出一个餐厅或者一间书房来。 林景兰在房东的审视的目光下,仔仔细细地看完房子的每个角落,连水管阀门漏不漏水都检查过了。林景兰对这间房子十分满意,只要想到这有可能是未来生活的地方,她就觉得浑身舒畅。 “您准备卖多少钱?”林景兰问向房东。 房东一愣,狐疑地看了一眼林景兰,又将目光移向周惠,对着周惠问道,“难道你们要买房?” 周惠连忙摆手,“不买不买。”一边说一边把林景兰往外拉,“既然人家不租只卖,咱们就不看了。” 林景兰站定不动,又向房东问了一遍,“你就说说看吧,这房子怎么卖?”林景兰环视一圈,“我看这房子有六十平方米左右?” 房东看林景兰执意问,就回答道,“对,这房子六十平方米,你要是想买,一千块钱。” 林景兰闻言一愣,不敢置信地盯着房东问道,“一千块钱?” 天哪!这也太便宜了吧? 林景兰心思急转,盯着房东问道,“一千块钱,我买到手里的是什么?房屋产权?还是只有使用权?” 房东满脸茫然地看着林景兰,“什么权不权的?一千块钱买到的就是这套房子!” 林景兰只好换个说法,“你这个房子是单位分房吗?房产证有没有?” 房东点头,“对,是单位分房,房产证……”房东摇头,“房产证我手里没有,都在单位那里。” 林景兰闻言清醒了不少,不再处于一套房子只需要一千块钱的狂喜中,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套房子买过来会不会有什么纠纷,毕竟房东手里连房产证都没有,又是单位分房,也不知道单位是否允许房东将房子卖给外人。 林景兰皱眉,“你这套房子连房产证都没有,我要是买下来,怎么才能证明房子是我的?” 房东满脸疲惫,“你们又不买房,问这问那的干什么,走吧走吧。” 林景兰挑眉,“我自然是考虑买房,才要问个清楚的。” 房东不看林景兰,看着周惠问道,“你们到底买不买?” 周惠连忙摇头,“不买,不买。” 房东脸上浮出几丝怒意,对林景兰说道,“听见没有?你家里大人都说不买了,你还在这里捣什么乱?” 林景兰哭笑不得,只得握住周惠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林景兰看向房东,“我最后问两个问题,我要是一次性地给你一千块钱现金,买了这套房。我能拿到什么证明,证明这套房子是我的?你又是为什么要卖房?” 林景兰心中清楚,八十年代初的房屋交易很少,人们根本没有买房卖房的意识,都是单位分房。商品房大概刚刚在广东那边兴起,林景兰还不知道北京有没有,而且根据林景兰的记忆,广东的商品房初初兴起的时候,一平方米也卖到了几百块钱,如今这一整套房子才卖一千块钱,也是便宜得离谱了…… 林景兰望着房东,心想他是不是不清楚行情?可卖房子这么大的事情,也儿戏不得啊? 房东说道,“可以去找单位,让单位开个证明,把这套房子的户主改成你们。你们放心,既然我卖房子换钱,那这套房子以后肯定就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至于我为什么要卖房……” 房东停顿一下,林景兰敏锐地发现房东眼圈有些红,房东深吸一口气说道,“孩子病了,家里急着用钱。” 沉默许久,林景兰开口道,“要是你单位同意,又能开具可靠的证明的话——” 林景兰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周惠的喝斥声打断,“林景兰!” 林景兰抬头,第一次从周惠脸上见到怒容,周惠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周惠盯着她的眼睛说,“跟我走!” ☆、第53章 搬家 林景兰这才意识到,周惠是真的生气了。她没再当着房东和顾奇的面与周惠争执,执意再详细打听买房的事宜,而是同周惠一起离开这处房子。 周惠的脸色和语调都缓和下来,对林景兰说道,“你可千万别买这处房子,妈跟着你来北京,不租房子是没有地方住,花一千块钱买房子住?”周惠看了一眼顾奇,将林景兰拉到一边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手里现在总共也就一千块钱吧,买了这房子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咱们娘俩出门在外,手里没钱怎么能行?” 周惠对林景兰说,“本来你说你也不愿意住宿舍,更想租间房子咱们娘俩一起住,我觉得挺好。现在看来,你还是去住宿舍吧。我也看出来了,你能看上眼的房子,那一个月没五十块钱的房租是租不下来的。你就花十五块钱,给我租一个朝阴的一间屋,回头我也在城里找个活儿干,一个月十五块钱还是能挣来的。” 林景兰皱眉,“说好了一起住,怎么你还把我往宿舍赶?” 周惠叹气,“你先去看看宿舍条件,没准不差呢。” 林景兰撇嘴,八十年代的学生宿舍,条件再好又能好到什么程度?她上辈子可是着实住了好几年宿舍的人,四人间的宿舍,衣服鞋帽都摆放不开,虽说每个宿舍里都有独立卫生间,但是小的可怜。八十年代的宿舍,肯定是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的! 林景兰只要想想,就不愿意受这个罪,夏天走去公共澡堂洗澡,洗完澡再走回宿舍,就又是一身的汗水,一个澡白洗了,冬天洗完澡本来暖暖和和的,一路上又要冻得透心凉。 林景兰决定不与周惠硬着来,语气软和地撒娇道,“都说好了,咱俩一起租房的。我不想住宿舍,宿舍条件再好,又哪里能比得上在外租房住得舒服?” 周惠板着一张脸,“租房也可以,但是不能再弄什么买房的幺蛾子了!” 周惠觉得林景兰年纪小不懂这些,慢慢地与林景兰解释,“房子哪里有花钱自己买的?都是单位分房,等到了一定的工龄,好单位一分钱不出,就能拿到一套房,还有单位集资建房的,就算是集资建房,职工要掏钱,也淘不了多少的。” “他家买一千块钱一套房子,你是不是觉得捡了一个大便宜?”周惠问道。 林景兰连忙点头,却听周惠说道,“这里面的事多着呢,单位的分房是单位的,有些分给老员工的,等老员工过世,孩子想接着住这套房,单位还不肯,要把房子收回去呢。何况我们两个都是外人?不是人家单位的,人家单位怎么肯把房子给你住?他说一千块钱卖给你,这房子就是你的了?没准还有的麻烦呢,万一到时候吃了亏,哭都没有地方哭。” “咱们不花那个钱在北京买房啊,听妈的话,要是妈一个人住,租个最便宜的房子就行了,要是你非要和我一起住,咱俩商量着来,租个你顺心合意的,但也别太贵。”周惠说道。 “回头妈去找个活干,把房租挣回来,你只管安心上大学就行。”周惠对林景兰说,“你之前挣来的那点钱,自己存好了,妈不花你的,你也得为以后打算打算。” 林景兰心中酸酸涩涩的,周惠虽然执意阻拦她买房,但却处处都在为她着想,是真的怕她吃亏,才态度这么强硬的。 林景兰和周惠一样,对这个房子的产权也存有疑虑,毕竟八十年代的单位分房,她不懂产权究竟属不属于房东个人。不过她却没有因为这个就打退堂鼓,因为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一千块钱在五道口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清华北大附近的五道口! 几十年后被称作宇宙中心的五道口! 几十年后因为附近商圈环绕、又是学区房,房价贵到十万块钱一平方米的五道口! 到那个时候,学区房大多都不是用来住人的了,二十来平方米的学区房最为紧俏,买来不住人,专门用来落户口。毕竟如此高昂的房价,大多是平民百姓是买不起面积大的学区房的,二十来平方米的小房子,就得花上两百万。 林景兰不用细想,也知道如此一个大蛋糕放在眼前,她是舍不得放弃的。她现在要是花一千块钱买下这套六十平方米的房子,等到三十年之后,这套房子可就变成市值五六百万了! 六千倍! 林景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房子要是能买,她一定要买! 只是周惠那边,能说服就说服,实在说服不了的话,林景兰决定,瞒着周惠也要把房子买下来! “那咱们先去看看别的房子,今天就租下来一套,收拾收拾早点搬过去,能在招待所里少住一天是一天。”林景兰对周惠说道,心想这么大的观念问题,急不得,得一步一步地说服周惠。 周惠以为林景兰被自己说服了,满心欢喜地点头,“好咧。” 快到傍晚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套令林景兰和周惠都还算满意的房子,当场就交了押金,将房子租了下来。 林景兰看着到了晚饭时间,开口对顾奇道,“顾师兄陪着我们跑了一天,我请师兄吃顿饭吧。” 顾奇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回学校食堂吃饭就可以。” 还不等林景兰说什么,顾奇就迈开腿大步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喊着,“明天我再来,帮你们一起收拾租住的房子。” 林景兰被顾奇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倒是周惠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望着顾奇跑走的方向,感慨道,“这小伙子人倒是还不错。” 周惠看似无心的感叹了一句,“还是清华的研究生,也是个高材生呢。” 林景兰倒也没多想,只觉得顾奇格外热心。 次日,顾奇果真又一大早就来了,整整一天,帮着林景兰和周惠打扫租来的房子,林景兰又买了不少的生活用品,顾奇来来回回好几趟,帮林景兰把东西搬到屋里。三人连午饭带晚饭都没顾得上好好吃,林景兰在小饭店里买了三大袋子炒饼丝,这就是午饭加晚饭。 等到天黑的时候,房子终于收拾好了,林景兰看着顾奇,脸上都是汗,因为灰尘,黑一道白一道的。身上的衣服也都脏得不成样子。 林景兰照镜子看自己,发现自己也是这副样子。 周惠招呼顾奇洗手洗脸,“小顾今天可帮上大忙了,体力活都是小顾干的。要是没有小顾帮忙,我们娘俩还不知道怎么发愁呢。” 林景兰心中附和,八十年代还没什么家政保洁,搬家打扫这些活,都得自己活招呼亲戚朋友帮忙来干。 顾奇洗完脸后,周惠到了一杯水给他,“出了这么多汗,快喝点水,一天都没顾得上喝水。” 顾奇看起来也是渴坏了,将水杯接过来,一饮而尽。周惠又给顾奇倒了一杯水,这次顾奇喝得斯文多了。周惠又说道,“唉,小顾的衣服都脏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洗的出来,回头你把这身脏衣服换下来,拿到阿姨这里来,阿姨给你洗。” 顾奇连连推脱,“不麻烦阿姨了,夏天的衣服单薄,好洗得很,上面都是灰尘浮土,肯定能洗干净。” 周惠见状也没再坚持。 林景兰和周惠将顾奇送后,分开的时候,林景兰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明天我去找你。” 顾奇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林景兰在说什么,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他听明白了。 . “妈,我今天去一趟学校,我想先联系个教授,看看能不能在他手下做点研究。”林景兰对周惠说道。 周惠听不懂林景兰学习上的事情,但对这方面的事情一向十分重视,连忙点头,“好好好。”又抬头问道,“你吃了早饭再走吧?” 周惠急急忙忙地转身进厨房,盛了一碗粥,拿出一个煮鸡蛋和一个馒头出来,“早上我新蒸的馒头,正好吃呢。” 林景兰坐在桌子旁,心中一阵热流涌过,这是她穿越到八十年代之后,盼望多久的一幅画面。 林景兰吃完早饭后,提着书包出门。往清华的方向走去,刚拐过一个路口,就看到站在路旁的顾奇。 顾奇笑着朝林景兰挥手,快走两步走到林景兰身边,“昨天你是说要来找我吧?我过来等你了。” 林景兰笑着点头,“顾师兄反应很快,我本来还担心你看不懂呢。今天恐怕还得麻烦顾师兄一趟,我想再去看看那套要买的房子,再向房东问问详细情况。” 顾奇一脸惊讶,“你真要买房?”顾奇心思急转,“你还瞒着你妈,难道你要瞒着你妈自己买房?” 顾奇差一点问出,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被他咽下去了。顾奇心中默默算着林景兰发表论文的稿费,虽说不少,但是离一千块钱也还有很大距离,至于专利申请局给林景兰的一千块钱奖励,顾奇是不知道的。 顾奇觉得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小姑娘,难道钱都是由林景兰保管支配的?按理说不都应该由家长来拿着钱吗? 两人一路走到要买的房子门口,林景兰敲门,房东看到又是她之后,明显地一愣。 开门将林景兰迎进去后,房东这才发现今天前来的只有林景兰和顾奇两个面嫩的年轻人,周惠并没有一同来,房东想到周惠昨天的态度,顿时面色一沉,“我们是要卖房的,你们两个孩子不要来捣乱!” 林景兰不理会房东不耐烦的语气,开门见山道,“我们一起去你们单位。” ☆、第54章 买房 房东一愣,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景兰,“去我单位干什么?” 林景兰说道,“我是真心想买你的房子,但你这个是单位分房,房产证又不再你手里,我总得去你单位弄清楚情况。” 房东听了林景兰的话,依旧回不过神来,“真心想买房?你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林景兰笑道,“我今年20岁,早就已经成年了,我花钱买房,过户的话房产证上也写我的名字,和我妈又有什么关系?” 房东被林景兰的话砸蒙了头,想要问林景兰哪里来这么多的钱,又能不能做主,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问。毕竟眼前的小姑娘似乎还是个学生,一个学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很多人积攒一辈子,也未必能攒下一千块钱。 林景兰看懂房东的犹豫,径直问道,“你不是急需用钱吗?和我去一趟你的单位,又不会吃亏,反正房子是你的,我要是掏不起钱,你不把房子卖给我不就行了?” 房东被林景兰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踏出门,“好,那我就带你去一趟单位。” . 单位里管理分房的人,见到房东带着林景兰和顾奇进来,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拍拍房东的肩膀,一副很替房东高兴的样子,“你这房子终于能卖出去了?” 林景兰心下稍定,看起来房东卖房这回事,单位是知情并且允许的。 房东却一脸苦涩,没有和单位那人一样如释重负,心想能不能卖出去还两说呢。 管理分房的人看向顾奇和林景兰,“这是结婚买房子?现在的年轻人条件可真是越来越好了,想我们结婚的时候,别说房子了,连一间屋子都没有,中间拉个帘子,就当做是两个屋了……” 顾奇一脸通红地解释,“不是,不是,我俩没关系,我就是来陪着卖房的。” 林景兰见顾奇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下,双手摆得简直要飞起来,不由得觉得好笑,也跟着淡淡地解释一句,“这是我师兄,只是陪着我来的。” 顾奇小心观察林景兰的神色,看到她没什么不高兴,才放下心来。林景兰在她心中一直是“德高望重”的,虽然后来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心中以为的老教师其实是个小姑娘,但是这最初的印象也纠正不过来了。 林景兰比他厉害太多,他是万万不敢对林景兰起什么心思的,他这些天这么卖力地帮助林景兰,其实和导师面前拼命表现差不多,都是为了想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能时常得到些指点。 林景兰在他心中一直都是老师一般的地位。 林景兰径直问道,“听说原本的房产证都是单位一起保管的,没有在个人手里?我要是想买房的话,能不能给我房产证?我得先去过户,把这套房子改成我的名字,而且要自己拿着房产证。” 管理分房的人连连点头,“应该的,你要是买了房,肯定会把房产证给你。” 林景兰没有想到单位这么好说话,不太相信的问道,“你们这是单位的福利分房,就肯这么卖给我一个外人?” 管理分房的人看出林景兰的疑虑,对她解释道,“按理说不应该卖的,但这不也是没办法。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老沈这急着要钱治病,单位里大家已经帮他凑了两次钱了,还是不够,谁家钱也不富裕,也没办法再凑钱借给老沈了。老沈迫不得已要卖房子,难道单位还能拦着不让卖?这时候说单位的福利分房不能卖给外人换钱?单位还没这么不近人情。” 林景兰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林景兰拍板,“好,如果手续都能办下来,那这套房子我买了。” 老沈从单位里拿到了自己的房产证等一沓证件,和林景兰顾奇一起跑到各个办事处办手续。 林景兰从银行里取出钱,在土地证改成她的名字后,林景兰立马就拿出五百块钱给老沈。老沈握着钱,一双手直打颤,他万万没有想到,卖了这么久的房子,多少人看过房却最终都没有卖出去,最终被一个他觉得最不可能买房的人买下来了。 老沈心中滋味复杂难辨,终于又有了治病的钱,可是一家人住了这么久的房子,也真的要不属于自己了。但老沈脸上还是浮出一丝喜色,无论如何,眼下有钱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次日,房产证也办好的时候,林景兰又拿出五百块钱交给老沈,“手续都办完了,这套房子以后就是我的了,你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 老沈接过五百块钱,双手不停地颤抖,“好,好。”一千块钱不是小数目,给孩子治病应该是够用了。 林景兰将各种证件妥善收好,说道,“祝你女儿早日康复。你女儿在哪个医院住?我们去看看她。” 老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如今可算有钱治病了。你知道我卖房是为了给女儿治病后,一句讨价还价的话都没有说过,我已经很感激了。” 之前那些最终没有买下他房子的人,没有一个不与他讨价还价的,即使知道他急需钱给女儿治病。老沈看房子一直卖不出去,有一个人将价钱还到八百块,他也答应了,但是那人最终还是没有买下他的房。 像林景兰这样一句还价的话都不曾说的人,还真是第一个,老沈如今特别庆幸当初没有将房子便宜着卖掉,最终等来了林景兰。 林景兰说道,“你这房子卖的本来就不贵,又是为了治病钱,我怎么能再还价。您就告诉我们您女儿在哪里住院吧,既然我知道这事,就想去看看她。” 林景兰看着老沈,“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这买卖成了的,更得有仁义有情分,我去看看小妹妹。” 林景兰觉得自己用一千块钱就买了一套房,虽说也几乎花光了她手中现有的所有存款,但是对于指导几十年后的房价的她,实在是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而老沈卖房又是为了凑钱为女儿治病,林景兰总觉得良心不安。 虽说老沈要价就是一千块,她一分钱没还,但还是觉得占了老沈的便宜,心中更觉得有些趁人之危的味道。她一定要去看看老沈的女儿。 老沈眼圈一湿,对着林景兰说道,“谢谢。” . 等到老沈将屋里所有的家具、用品等都搬走后,钥匙交给林景兰,这套空荡荡的房子就归林景兰所有了。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房子看起来显得比六十平米还要大上很多,阳光将整栋房子都照得亮堂堂的,林景兰看着就喜欢。 老沈叹息一声,迈步出去,“走吧,我带你去医院看我女儿。” 林景兰没想到老沈会在今天就带她去,一时间感到有些突然,她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这么去看望病人? 林景兰想在路边买点水果,被老沈执意拦下了,“你要是这样,就不带你去医院了!”老沈板着一张脸说。 林景兰只得两手空空的跟着老沈走进医院大门,等到了老沈女儿的病床前,林景兰心中一紧——老沈女儿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明明正该是最水嫩的年级,老沈女儿却干干瘪瘪,说是皮包骨一点也不夸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和两颊都瘦得凹陷下去。 林景兰看得一阵心痛。 老沈女儿听老沈说,这个姐姐是来看她的,眼中倒是一亮,有了几分神采,笑着和林景兰打招呼,“姐姐好。” 看得出小姑娘在医院住院很是寂寞,叽叽喳喳地和林景兰说话,不过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没说两句话,就要缓上一会儿。 林景兰看到老沈的妻子在女儿身后偷偷抹眼泪。 林景兰强颜欢笑地陪着小姑娘聊了一会儿天,又怕累着小姑娘,就告辞离开了。老沈将林景兰送出门,林景兰问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老沈叹气,“胃里长了个瘤子,做手术取出来了,不过……”老沈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景兰听到瘤子两个字,心中就咯噔一声,有了不详的预感,向老沈问道,“那还能不能治好?” 老沈摇头,“北京最好的几家医院都跑遍了,医生们都说不行。” 林景兰心中一酸,老沈女儿明明还那么年轻。看得出来,无论是老沈还是老沈的妻子,都极爱他们的女儿,即使知道女儿的病最终是治不好的,但还是卖了家里的房子来为女儿治病。 林景兰看看老沈,又想到原主的父亲林山,更觉得老沈是个难得的好父亲,可惜老沈的女儿却太过福薄。 林景兰也不知道怎么出言安慰老沈,只是说道,“我看她见到有人来看望她,挺高兴的,我以后时常来看看她。” 老沈连声说着谢谢,“以前她同学也来过,但是见她瘦成这副样子,都被吓到了,说了没两句话就都跑了。结果她难过得哭了好久。” 林景兰一阵唏嘘,像老沈女儿那般年纪的同学,年纪太小,还不懂事,容易做出伤人之举,但他们也都不是故意的。 “回头我们就搬进那处房子里了,你要是实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们。”林景兰对老沈说道。 老沈摇头,林景兰买了他家的房子就已经帮了他的大忙,大家萍水相逢,还能怎样呢。 与老沈道别后,林景兰心情沉重地回家,房子已经买下来了,可她要怎么和周惠说呢? ☆、第55章 布置 洪涛实在看不下自己弟弟每天无精打采的样子,怒斥道,“洪泽,你这么不死不活地还要过多久?” 洪泽一愣,紧接着一脸苦涩地对哥哥洪涛说,“哥,我……”他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段日子的确是太过消沉。 洪涛说道,“我看你就是被爸妈和我惯坏了!从小到大事事都顺你的心意,如今但凡遇到一星半点的挫折,就跟活不了了似的。” 洪泽苦笑,对他而言,这哪里是一星半点的挫折。 “总之,明天家里请客,庆祝你考上大学,明天在宾客面前你可不能再哭丧着一张脸。”洪涛教育洪泽道。 洪泽心不在焉地点头。 洪泽父亲冷笑一声,“就你这德性,我要是那个姑娘,我也看不上你!” 洪泽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紧绷起来,猛地看向父亲,“您,您怎么知道的?” 洪泽父亲将手中的报纸一合,“我怎么知道的?你都因为人家姑娘一路跟到北京去了,报志愿不知道降了几个档次,报了北京工业大学,我还能不知道?” 洪泽一凛,听父亲的口气,似乎对他的行为极为不满。 洪泽不知道怎么向父亲解释,“我要是不跟着她去北京,我担心自己会后悔一辈子……”洪泽低声道。 洪泽父亲冷着一张脸,又拿起报纸,翻看起来,不再理会洪泽。 洪泽妈妈听不下去了,从厨房里擦干手出来,对洪泽说,“你怎么就不明白你爸爸的意思?你要是不跟着她去北京,你就会后悔一辈子,那你现在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什么都不做,难道以后就不会后悔了?” “大学降低档次这么大的代价都付了,可是妈妈看你是想要就这么放弃?” 洪泽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就这么放弃?” 洪泽妈妈说道,“那人家姑娘已经去北京了,你这还天天在家里躺着呢?” 洪泽一愣,继而不可置信地看向妈妈,又看看爸爸,只见到妈妈笑着望着她,爸爸又冷哼一声,抖了抖手中的报纸。 洪泽迟疑着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也去北京?可不是明天还要请客呢吗?” 洪泽妈妈瞪了一眼洪泽,“明天是要请客,你明天之前是走不了!但是你火车票买了吗?行李收拾了吗?这些不都得提前几天办好?” 洪泽眼睛刷地变亮了,眼神在爸妈间来回扫视,“你们是在鼓励我动身去北京?” 洪泽爸爸嗤笑一声,“不然呢?难道你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想要的东西就跑到你面前来了?无论是学业、事业还是爱情,都得付出努力才会有好结果,这么简单的道理,爸爸以为你不会不明白。” 洪泽眼中顿时有了身材,但又听到洪泽爸爸泼冷水道,“不过人家姑娘那么优秀,你努力没准也是白费劲。” “而且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反思过自己的错误?”洪泽爸爸问道,“我看要是我不提点你,你自己是不打算反思了?” 洪泽一头雾水地看着爸爸。 洪泽爸爸说道,“你想去北京上大学,可以。但是去北京,真的只能去北京工业大学这样的学校?再好一等的你就没有把握?” 洪泽爸爸的目光扫过来,洪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看透了,听到爸爸说,“你这么报考学校,有几分是为了十拿九稳,一定能去北京,又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满足感?觉得自己这么做就是牺牲了,人家姑娘就会感动?” 洪泽妈妈解释道,“感情上的事情,最忌讳这点,别人还没怎样呢,你自己先觉得自己牺牲很多,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 “你要是真喜欢一个姑娘,就得弄明白人家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给人家真正想要的,而不是自己想给的。”洪泽妈妈缓缓道。 洪泽猛地惊醒,他发现今天父母说的话,其实和那天林景兰对他说的话是一个意思。不过那天林景兰的话是为了拒绝他,当然没有说得这么清楚明白,而今天父母的话是为了帮他清醒过来。 给人家真正想要的,而不是自己想给的! 洪泽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句话。 他之前错就错在,一直在给他自己想给的。 “我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几天之后的车票。”洪泽起身准备出门。 . “你当真想好了,不去广东,而是去云南?”张妈妈问向张闻钟,“马上就要买票了,你赶紧拿定主意,要不然回头可就改不了了。” 张闻钟笑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我要是能考省状元,你们就陪我去广东,我要是考不了,我就陪你去云南。” 张妈妈叹气,“当时不过随口说着玩儿的,难得你高考后有空,还不得去个你最想去的地方?” 张闻钟坚持道,“就去云南。”他听说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如今发展十分迅猛,他虽然想去看看,但是说过的话更要算数。 张妈妈知道儿子的性格,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又出言劝张闻钟道,“不过是一个省状元,别太放在心上。” 张闻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张妈妈叹口气离开,她清楚儿子一向争强好胜,凡是总要争个第一,从小到大确实也一路顺风,从不曾铩羽而归,她原本很为儿子骄傲,如今却担心他这样的性格会不会经受不住一点挫折。 电话声响起,张闻钟快走几步,接起家中的电话,“喂?包叔叔。”张闻钟一颗心提起来,面上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省状元去了哪个大学您知道了是吧?”张闻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清华……”张闻钟又一瞬间的晃神,又马上回过神来,“好的,谢谢包叔叔,麻烦您了。” 张闻钟挂掉电话,呆立在原地不动,林景兰去了清华……这几乎是他最不想要的结果。 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那些不能见光的心思,但是它们确实存在。 张闻钟想到,如果林景兰报志愿失误,去了比清华北大差很多的学校,他会告诉自己,分数考得高又怎样?眼界和见识跟不上,一样没有用,即使考到全省最高的分数,也上不了最好的大学。 如果林景兰和他去了同一所学校,都去了北大的话,那么他会告诉自己还有机会,一时的高考成绩算不得什么,在大学里他还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比林景兰更优秀! 可是偏偏林景兰去了清华,去了和北大同样好的清华,但偏偏又和他不是一所学校,这样他也没有了和林景兰比较的机会。 张闻钟沉默片刻,又拿起电话拨了回去,“包叔叔,您再帮我查一查,林景兰报考的是清华的什么专业?” 包叔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能源。” 张闻钟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心不在焉地挂掉地电话,张闻钟心中滋味更加复杂难辨,竟然是能源专业…… 他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看着上面写的中文系的字样……这两个专业实在相差太远。张闻钟几乎可以想到,他们将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这该让他如何比较? . 既然房子已经买了下来,就没有空着不管的道理。林景兰先找人将房子都粉刷了一遍,又开始找木工打家具。 买了这套房子后,她手中真的没什么钱了,每一步都得计划着节省着来。林景兰暂时没有让周惠知道这件事,反正租来的房子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得住满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正好让她把房子收拾好了,家具等东西添置齐全。 林景兰只要一想到这套五道口的房子是属于自己的,心中就冒出幸福的泡泡,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她在未来的宇宙中心买了一套房! 只要这么一想,刷墙、做家具、买东西的繁琐和劳累就都不算什么了。何况能亲手布置未来几年生活居住的地方,怎么想都是满满的幸福。 林景兰时不时地向周惠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靠垫?” 周惠警惕地看着林景兰,“又买什么靠垫?你想要的话,妈给你做几个?” 林景兰摇头,“我不买,就是问问,你到底喜欢什么颜色的?” 周惠答道,“橙色、棕色。” 林景兰点头,看起来周惠和她一样,都喜欢暖色调,这就好办了,整体布置起来会比较和谐。 过了两天,林景兰又问周惠,“窗帘呢?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周惠抬头看看租住的房子里挺好挺新的窗帘,不知道林景兰想干什么,“人家的窗帘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你想再换一个?” 林景兰说道,“不换不换,我就随便问问。” 周惠见林景兰最近这段日子一直如此,时不时问问她这个喜欢什么颜色,那个喜欢什么款式,但的确没有见到林景兰真正将什么买回来。想到这里,周惠也就放下心来,看起来林景兰真的只是问问。 周惠认真思索一番,“我喜欢暗一点的粉色或者浅浅的棕色。” 林景兰点头,暗粉色和咖色,周惠的审美偏好和她真的很像。林景兰决定,她卧室里的窗帘买暗粉色的,周惠卧室里的窗帘买咖色的。 顾奇知道林景兰瞒着周惠布置房子的事,有空的时候也常来帮忙。这天早上,林景兰出门,又看到顾奇站在门口,林景兰倒也没怎么意外,问道,“顾师兄,吃早饭了吗?” 顾奇没有回答林景兰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校门口的公告栏里,贴了一则启事,有人在找你。” ☆、第56章 又见 林景兰一脸讶异地问道,“有人在公告栏贴启事找我?是谁?” 顾奇思索半天,“那人叫……叫……”顾奇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我想不起来了!” 林景兰同顾奇一起往清华走去,走到公告栏前,林景兰一眼就看到找她的那张启事,上面的字苍劲有力,是很熟悉的笔迹。 “林景兰:我也到北京了,新的住址是广渠路xxx号,能否来信将你的住址告诉我?洪泽。” 林景兰讶然,没想到洪泽也这么早就来到北京,她是因为不想见到林山,想看看能不能提前进实验室做点研究,洪泽来这么早,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来找她? 林景兰脑中浮现出这个猜想,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她上次明明已经和洪泽说得很清楚了。 林景兰看到顾奇好奇的目光,对他说道,“高中同学,也来北京上大学,告诉我他的新地址。” 顾奇点头,脑中想到,难道青山镇里出来的学生,一个两个都这么有钱?林景兰又是租房子又是买房子的也就罢了,毕竟林景兰稿费就挣了不少,但怎么其他学生也都直接来北京租房住? 在北京租房的学生什么时候这么常见了?一个两个的都不住宿舍? 不过顾奇想错了,洪泽还真不是自己租的房子,而是姑姑家在北京,直接住在了姑姑家里。 洪泽的住址,林景兰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回家后对着信纸犹豫再三,还是给洪泽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现在的住址告诉他。即使她不告诉洪泽自己的住址,等到开学以后,洪泽照样可以写信到清华,甚至直接到清华里面来找她,倒是不如直接将地址告诉他,也省得他到学校来找。 信寄出几天后,林景兰没有再收到回信,也就将此事丢在脑后。没想到几天后,林景兰走到买来的房子门口,竟然看到洪泽倚着墙站在那里。 林景兰惊讶地看着洪泽,“你来找我?有事?” 洪泽笑道,“不是特地来找你的,最近几天一直在北京城里逛着玩儿,今天来逛清华和北大,想起你就住在附近,顺便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遇见你。” 林景兰不太相信洪泽的话,但也不戳破,她当然更愿意听到洪泽说顺道过来,而不愿意听到是特意来找她的。 林景兰端着刚买来的一盆花,想要把花放进新房里,刚想弯腰将花盆放在地上,洪泽就眼疾手快地将花盆接了过去。林景兰只好将花递到洪泽手中,掏出钥匙开门。 林景兰迈步进门,对洪泽说道,“进来看看吧,看看新房布置的怎么样?”洪泽说他是顺便过来的,她总不能真地把他关在门外。 洪泽端着花盆进来,看到阳台上已经摆放了几盆花,就把手中的花也放在旁边。洪泽跟着林景兰在屋内转了一圈,笑着夸赞道,“这房子真不错,布局合理,关键里面装饰的真漂亮。窗帘、靠垫、小地毯,颜色搭配的真美。” “你一定看了很多处房子,才找到这处最符合心意的吧?”洪泽问道。 林景兰听到洪泽对房间布置的大力夸赞,实在忍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毕竟每一个东西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每一处都是她精心布置的。 林景兰笑着说,掩饰不住脸上的愉悦之情,“不是租的,是我买的。买来的时候就是一个空房子,我粉刷了墙,找木工打了家具橱柜,屋里的东西也都是我自己买的。” 洪泽一愣,脸上浮现出几丝意外的神色,不过也没有再继续询问。洪泽看着已经布置好的房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要是他能早来一阵,或许还能帮上些忙,可惜如今已经晚了。 林景兰并不知道洪泽心中所想,还在因为洪泽对屋内布置的夸赞开心,尤其想到洪泽是在不知道这些布置都是她做的情况下说出的夸赞,可见洪泽是真心觉得好看。 这间房子的布置倾注了她太多的感情,无论听到谁夸赞,林景兰都会十分高兴,就像人们遇到陌生人夸赞自己的孩子漂亮,也会高兴不已。 林景兰略带遗憾地对洪泽抱怨道,“可惜墙面太空了,我觉得不好看。”她本来想刷成浅粉色或裸色之类的,但是发现这个年代只有白色的颜料,师傅听到她的要求后,一脸为难地说不会调彩色颜料。至于壁纸、压花之类,林景兰更是找不到。到最后只得将墙壁都刷成光秃秃的白色。 洪泽盯着墙面看了许久,问道,“那在墙上画一些图案怎么样?” 林景兰笑着摇头,“刷个浅色的墙,师傅都说没有彩色的颜料,到哪里找人画花啊?” 洪泽点头,“也是。我今天还要去清华和北大逛逛,就不在你这里多待了。” 林景兰没想到洪泽这么快就告辞,意外之余想到洪泽刚才说只是顺利来看看她的话,竟然还真不是骗人的托词。 洪泽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站定,回头问向林景兰,“你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林景兰推辞道,“我今天还有点事……” 洪泽笑道,“那再见。有什么体力活尽管叫我,别和高中同学客气。” 林景兰笑着送走洪泽,转身回屋,觉得自己之前那番话真的起了作用,洪泽比之前洒脱很多,只在她房子里参观片刻就离开了。 . “张教授您好,我是林景兰。”林景兰站在张教授的办公室里,顾奇也在一旁站着。 顾奇敏锐地发现,张教授见到林景兰也是一愣,一时间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张教授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连忙对林景兰说道,“小林啊,快请坐。” 张教授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小林这么年轻,我们也算有缘分,我之前看过你的论文和专利,没想到你考到清华来,还选了我们这个专业。” 顾奇看到张教授只是失神了短短一瞬,不由得心中十分失落。其实他多么想什么都不告诉张教授,不告诉他林景兰其实是一个学生,而不是老师。他知道张教授和他一样,之前也一直将林景兰当做一个老教师的。他多么想让张教授和他一样被狠狠地震惊到。 不过张教授是他的导师,他实在不敢啊! 即便如此,想见到张教授大惊失色的心思还是冒了一点头,顾奇只是告诉了张教授林景兰是一名学生,而没有告诉他林景兰是一个看起来如此面嫩的女生。果然,张教授在见到林景兰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张教授,我提前来学校,就是想趁这个假期就进实验室,多向师兄师姐们学习一下。”林景兰将话说得很谦虚。 张教授满脸笑容地答应,“没问题,没问题,回头我和你各个师兄打个招呼,把每个实验室的钥匙都给你一把,你看看你对哪方面感兴趣,就可以参与哪个课题。” 张教授对林景兰的科学素养心中有数,林景兰的水平不低于他现在收下的任何一个研究生甚至博士生,林景兰提出要加入他的课题组,进入他的实验室,张教授当然乐见其成。 “不只是这个假期,本科生四年的课余时间,你都可以随时来做研究。你如今水平已经这么高了,本科四年要是只和其他学生一样上上课,那就太荒废时间了。”张教授对林景兰说道。 林景兰点头,“谢谢张教授。” “我还有一个会,先走一步,让小顾带着你参观一下各个实验室。”张教授起身离开。 研究生和博士生几乎是没有暑假的,林景兰走进各个实验室,发现几乎每个实验室里都有学生在忙碌。林景兰凑到各个仪器前仔细看,几乎每个仪器都能让她盯着看上好半天。 不是林景兰没见过这些仪器,而是她没见过型号如此之老的这些仪器。 林景兰每见到一个师兄,都会先做自我介绍,她觉得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见到林景兰的研究生和博士生,都用充满好奇的目光看向林景兰身边的顾奇,将顾奇拉到一旁低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张教授会允许一个大一的学生,哦不,连大一都还没上的学生随意进出实验室? 大一学的都是基础课,连专业课都接触不到,何况林景兰还没上大一呢。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进实验室又有什么用,即使看着师兄们做实验,又能看懂吗? 顾奇挨个解释,对他们说不要小看林景兰,她特别厉害。不过所有人都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 顾奇在心中暗笑,现在不相信最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林景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那一天。顾奇巴不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经历巨大的震惊。他不敢看张教授的笑话,但是一想到回头能看到师兄师弟们被吓傻的样子,他就满心期盼。 ☆、第57章 实验 林景兰看到一间实验室由两间屋子打通连接在一起的实验室里大大的实验台,顿时眼睛一亮。 林景兰问向一旁的师兄,“这是水—水热泵?” 站在一旁的师兄高驰一愣,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林景兰,“你怎么看出来的?”又看向顾奇,“你给她提前介绍过各个实验室?” 顾奇摇头,心想高驰真是不会说话,这些话也太得罪人了。顾奇毫不怀疑,一眼看出是水—水热泵系统,对于林景兰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景兰对高驰的话不以为意,指着实验台对高驰说,“这边是电热水箱,热水从水箱出来,分两路进到蒸发器和冷凝器里面,这个是压缩机,很明显这是模拟利用地热水余热的低温采暖系统。一眼不就看出来是水—水热泵系统了?” 高驰听到林景兰的话一惊,不可置信地瞪着林景兰,“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你不是刚刚高中毕业吗?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蒸发器和冷凝器?”高中根本接触不到这些知识吧…… 林景兰笑道,“我对这个专业比较感兴趣,看过许多论文。” 高驰依旧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林景兰。林景兰不理会高驰的目光,直接说道,“高师兄,我参与你的课题好吗?借用你的实验台,一起做实验。” 高驰一愣,“我做实验的时候你倒是可以看着,不过你想做什么实验?”这是实验台可不是玩具,高驰可不愿意让林景兰随便玩儿。 林景兰看出高驰的顾虑,“回头我做实验前,会将实验方案详细地写下来,给师兄过目的。要是师兄觉得可以,我再准备实验。” 高驰闻言,便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他觉得林景兰肯定写不出可行的实验方案,高中的那些物理化学实验,和他要做的大型实验,完全是两回事。 林景兰要是真的感兴趣,他倒是可以在他做实验的时候,多为林景兰讲解一下,但是让林景兰自己做实验是绝对不可以的,单是安全就保证不了。 走出实验室,顾奇略带幽怨地问向林景兰,“你怎么就看上高师兄——的实验台了?我的实验台明明比他的还大还新……” 林景兰噗嗤笑出声来,“第一次见这么比的,实验台比谁的大谁的新,我也长见识了。” 林景兰选择高驰的实验台,只有一个理由,她第一眼看到高驰的实验台的时候,脑中就蹦出四个字——能*文! 前世里艰难的博士生涯已经将林景兰调|教出来了,基本上进行所有的研究时,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能不能发表论文。虽说这样的思维方式有些过于简单粗暴,但也不失道理,大体上来讲,可以用能不能*文来衡量进行的研究是否真正有意义有前景。 高驰师兄的水—水热泵实验台,是林景兰在张教授课题组中见到的最有研究前景的实验台。市区有丰富的低温地热水资源,是很好的采暖和生活用新能源,开发利用得当会对改变城市低温用热的能源构成,减少市区固体燃料和煤灰的运输,改善居民生活条件和防止环境污染有良好的前景。 整个能源专业的精髓,其实就在节能减排四个字上,万变不离其宗,八十年代如此,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后更是如此。 . 高驰漫不经心地接过林景兰递给他的实验计划,看上两眼后,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林景兰的实验方案写得又清楚又详细,连每一组实验的实验工况都列了出来,蒸发温度、冷凝温度、蒸发器和冷凝器水流的入口温度、出口温度以及流量…… 林景兰甚至做了理论计算,对实验结果有了大致的预测。 高驰死死攥着林景兰递给他的几页纸,感觉这几页纸有千斤重,他自己也已经开始做实验了,因此能看出来,林景兰对实验工况的设计十分合理,至于林景兰进行的理论计算,高驰看着一阵汗颜,他只顾埋头做实验了,根本没提前计算过,不过通过他的初步实验结果,高驰觉得林景兰的理论计算也是相当靠谱的。 到时候理论计算结果和实验结果如果能吻合的话,能把这个写在论文里,可是比单纯在论文里写一个实验结果要有分量的多,高驰在一瞬间就想到。 即使不吻合的话,那么也能写出来一篇论文,讨论为何不吻合,实验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甚至可以根据实验结果修整理论上的经验公式…… 高驰的思维发散开来。无论理论计算和实验结果是否吻合,几乎都大有文章可做,高驰真想使劲敲敲自己的脑袋,看看这么好的主意,他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高驰原本只是想通过让林景兰写实验计划,把林景兰拦在实验台外面,不让林景兰做实验的。但是现在看到林景兰写出的计划,做好的计算,高驰心中也痒起来,这么好的实验规划,不做就可惜了。 他也很想知道结果。 高驰说道,“把你的实验计划拿给张教授看看吧,如果张教授同意的话,那你就来我这个台子上做实验,但是不可以一个人单独操作,做实验的时候一定要有我陪同。” 为了安全着想,高驰不敢让林景兰一个人做实验。 张教授看了林景兰的实验计划,除了赞叹之外,没有给出任何的意见,只是对林景兰鼓励了一番。 高驰听张教授都这么说了,也就和林景兰约定时间,等着林景兰做实验。 这样大型的实验,系统跑起来后好半天才能达到稳定的平衡状态,每个一段时间采集一次数据,为了保证实验的准确性,数据要采集很多组,因此实验一做起来就需要很久。 很久是指,如果一大早开始做实验,也免不了做到晚上,还得熬夜。 高驰本以为实验台的开启和操作都给他帮助林景兰完成,结果一天下来,他已经被林景兰的实验操作震撼到了,熟练、准确、快速、丝毫不拖泥带水。高驰想要指导想要帮忙都插不上手,直看得他目瞪口呆,如此娴熟的手法,怎么也得锻炼个几年才能锻炼出来啊?可是林景兰明明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高驰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做过实验?”问题说出口,高驰就觉得自己问得太傻,林景兰大学还没有入学,怎么可能做过这样的实验? 果然听林景兰回答道,“没有做过,不过之前师兄你操作的时候我有认真看。”林景兰说得毫无负担,上辈子的事情就不能算了吧。 高驰看着林景兰精准的实验操作,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做实验这方面,大概也是有无师自通的天才的…… “师兄,要不然你先去睡觉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林景兰看看手表,已经夜里两点多了,高驰还在这里陪着他熬夜。 高驰摆手,“这绝对不行,你一个人做实验,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办?” 林景兰毕竟是个新手,万一哪里出了错,引发什么安全问题,是有可能受伤甚至丧命的。高驰看着林景兰的实验操作,虽然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出错的样子,但他必须在一旁监督林景兰。 林景兰还想再劝高驰回去,高驰说道,“你不用说了,就算我现在回宿舍,心里也不安,睡不着觉的。” 林景兰闻言,不再说话,专心做她的实验。 等到将所有的数据都记录下来,将实验台关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点了。高驰将林景兰一路送到女生宿舍,因为要熬夜做实验,张教授帮林景兰在学校里暂时要来一间女生宿舍,反正新生还没有报到入学,空宿舍多得是。 林景兰走进宿舍,打开屋里的等,站在阳台上朝高驰挥手,高驰这才转身离开。 断断续续地将几次实验做下来,林景兰用了半个月的功夫。等到计划内的实验都做完后,林景兰将数据整理一番,对高驰说道,“师兄,我的实验都做完了,我想写一篇论文。” 高驰点头,“你之前做的计算,再加上实验数据,在国内期刊发表一篇文章,应该没问题了。” 林景兰闻言没有说话,这篇论文她不想发在国内期刊上。 在清华的实验室里做的第一个实验,如此有纪念意义,她想努把力,看看究竟能发表到什么水平的期刊上。 这篇论文她有更庞大的架构,不仅仅是如高驰说的那样,只有理论计算加上实验研究。虽然高驰觉得理论与实验对比,已经是很完整的论文架构了,但是正如高驰所说,这种水平的论文只能发表在国内期刊上。 而林景兰心中的目标是sci。 ☆、第58章 壁画 “高师兄,我论文的初稿写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看一下。”林景兰将一沓纸递给高驰,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穿越后写得第一篇论文,但是依旧觉得手写论文非常神奇,交流的时候也不用电子邮件,而是将手写稿直接传来传去。 高驰的眼神在论文的作者上扫过,看到二作写得是张教授的名字,三作写得是自己的名字,觉得林景兰还挺懂事的。高驰正在忙自己的实验,只看了一眼标题就随手放下了,“好,我回头帮你修改一遍。” 林景兰笑道,“谢谢师兄。” 林景兰没有回张教授为她找的宿舍,而是走回了家里。周惠见到林景兰回来,打量着林景兰,见到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在白嫩的皮肤上尤其显眼,周惠心疼道,“你这是连着熬了几夜啊?难道住学校宿舍就睡不着?” 林景兰只是笑,不说话,她最近确实熬夜熬得有点狠,主要是一进到清华的实验室里,看到现成的实验台,一下子没有忍住。其实她大可以慢慢地做实验,慢慢地写论文,将做实验和写论文这两个阶段分开,中间休息上一个礼拜,但她不但没有中间休息,还同步进行了,在得到实验数据之前,林景兰就开始动笔写论文能写的部分,得到实验数据之后又把实验部分补充上。 周惠看看表,现在才是上午九点,“你难道昨晚一夜没睡?早饭吃过没有?” 林景兰摇头,她昨晚确实通宵了,想着尽快将初稿写出来,今天一早拿给高师兄看,然后就可以回家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了。否则总是惦记着论文的事情,睡也睡不踏实。 周惠见林景兰摇头,快步走进厨房,说道,“妈给你熬点小米粥,一夜没睡,喝点这个养胃。我再给你煮个鸡蛋,吃完你去睡觉。” 林景兰伸头往厨房里看,“家里连口粥都没有?你早上吃的什么?”看到厨房里除了冷馒头,碗碟中全都空空,林景兰一时间明白过来,“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周惠说道,“怎么就没好好吃饭了,这大白面馒头,还不叫好好吃饭。” 林景兰被周惠的理论惊呆了,“那菜呢?肉呢?” 周惠指了指厨房里的一颗白菜,“妈每天自己撕两个叶,用清水一煮,放点盐放点醋,连汤带水的就着馒头吃,又有馒头又有菜还有汤,吃得好着呢。” 林景兰深深地觉得,周惠的吃得好,和她心中的吃得好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过她在家吃饭的时候,周惠也是会炒两三个菜的,肉也是隔三差五的就会在餐桌上发现。没想到周惠自己吃饭的时候就这么敷衍。 林景兰瞪周惠一眼,“以后自己吃饭不能这么凑合,就算不吃肉,也得煮个鸡蛋。我每个月给你的饭钱,你当月就花光,不准剩下。” 周惠知道林景兰是在心疼她,脸上满是笑意,一边连声答应着,一边依旧坚持自己的打算,林景兰在的时候她就多做些好吃的,她也跟着一起吃,林景兰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就凑合一下。每个月省出来的饭钱,她就替林景兰存着,林景兰花钱太大手大脚,她不帮着存一点钱,心里总是不安。 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吃了一个煮鸡蛋,林景兰走到卫生间里洗澡。洗完热水澡出来,林景兰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用两条干毛巾擦自己的头发,一条毛巾擦湿之后,换上另一条接着擦,即便这样林景兰的一头长发依旧是湿漉漉的。 林景兰顶着湿漉漉的长发往床上一倒,不管了,她实在是太困了……睡着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卖吹风机的…… 一觉醒来后已是下午四点,林景兰饥肠辘辘,周惠见她睡醒,问道,“饿不饿?你看你睡得沉,午饭就没有叫你。” 林景兰点头,“饿。” 周惠说道,“五分钟就好。”五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到了林景兰面前,上面有绿色的青菜、几片肉、还有一个荷包蛋,颜色搭配很是好看,令人看着就有食欲。 一口咬下去,林景兰惊讶地发现是细细的手擀面,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如今应该还不时兴在外面买面条,家家户户吃面条应该都是手擀。 面条又细又劲道,汤味也鲜美,林景兰将一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连一口汤也没有剩下。 林景兰拿着碗想进厨房刷碗,周惠却眼疾手快地把碗抢过去,“我来刷,你洗手去吧。” 离天黑还有两三个小时,林景兰却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觉也睡足了,饭也吃饱了,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今天就不再去清华了,高驰师兄应该还没有时间看她的论文。而且林景兰心中有数,她的初稿写得自己十分满意,应该只需要修一修细节,肯定不需要再大刀阔斧地修改了。 那接下来干什么呢……林景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想到……猛然间她坐直身子,坏了!她忘了一件事! 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去新房那边了,她养的花一直都没浇水,千万别都干死了! 林景兰与周惠说了一声,就起身往新房那边走,急匆匆地走到门口,惊讶地发现她家大门前摆着一个木头架子,上面还用石子压着一张纸。 林景兰拿起石头下的纸,惊讶地发现还不止一张,第一张纸上写着字,后面的三张纸上都画着画。 是洪泽留下的。 洪泽在纸上写到,他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在纸上画了几个花样,觉得十分适合画在墙上,而且他恰巧找到了彩色的涂料,如果林景兰还嫌弃墙面光秃秃的不好看,可以商量一下,看看在墙上画点东西装饰一下会不会更好。那个木架子是花架,用来放花的,他见林景兰把几盆花一字排开放在阳台上,觉得不够好看,就做了这个花架,可以摆放五盆花。 林景兰撇嘴,什么“恰巧”找到了彩色的涂料,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半个月前刚说过苦恼如今的涂料都是白色,洪泽就恰巧找到了彩色的? 林景兰本想拒绝洪泽的提议,可是看到几张纸上画着的图样之后,林景兰就有片刻的迟疑…… 这些画的真的好美…… 林景兰打开门,将木质花架拿进屋里。她第一眼看到门前的木架子的时候,就觉得是花架,但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觉得八十年代应该还没有这个。她觉得前世里的最后几年,花架才在淘宝上流行开来,原来是她没见识么……八十年代就已经有这种创意了? 木质花架打磨的非常光滑,林景兰摸上去,没有任何的粗糙毛刺的感觉,显然打磨得十分用心。整个花架上没有直线条,一根根支撑都是弯曲的,造型很别致。林景兰将五盆花依次放上去,发现这么一摆放顿时就显得错落有致,文艺了不止一点半点。 林景兰走出阳台,盯着家里一面面墙发呆。她明明已经说服自己接受光秃秃白惨惨的墙壁了,没有彩色涂料也没有壁纸,她又能怎样?但是在刚才见到洪泽在纸上画出的设计图后,看着眼前的墙,顿时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林景兰不禁想象洪泽在纸上画的图样,真正绘到墙上的效果。脑补完毕之后,林景兰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她觉得自己真的忍耐不了光秃秃的白墙了,在这样的白墙衬托下,她精心挑选回来的窗帘、靠垫、小地毯似乎也黯然失色,如果墙壁焕然一新后,还是一样的装饰和布置,整个房间里的感觉一下子就都不一样了! 论墙壁设计对家装的重要性…… 林景兰一瞬间想到,既然洪泽告诉她有可以用来粉刷墙壁的彩色涂料,那她自己也可以找到这种涂料,至于图样,她可以去找懂美术的其他人设计出来,帮她绘在墙上。 不过林景兰很快就否定到这个想法,这样无视洪泽之前的付出,即使他已经找好了涂料、画好了图样,也不用他的,自己再找别人帮忙,实在是不合适……这打脸打得也太狠了。 不论洪泽是不是在追求她,她看到洪泽的设计方案,再把洪泽一脚踢开,这种行为林景兰做不出来。即使她找别人画不一样的图案,林景兰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剽窃洪泽的创意,毕竟最初的点子是他想出来的。林景兰就只想到整面墙刷成浅色或者贴上壁纸,完全没想过还可以画上画来装饰。 林景兰哀嚎一声,在沙发上打滚,洪泽这次戳点戳的还真准啊…… 林景兰拿起纸笔,开始给洪泽写信,心中想到,这次就让洪泽帮忙吧,只是一个人情,她还不至于还不起。 . 洪泽穿着格子衬衣,将袖子高高挽起,墙上已经用铅笔细细地描出了轮廓,不过线条太浅太轻,林景兰根本看不清楚。 刷子一字排开,大的小的,足足有十多个。林景兰见到洪泽拿起粘好颜料的刷子,开始往墙上涂,顿时屏住呼吸,紧张地眼睛都一眨不眨。 虽然她心中知道即使画丑了,也可以刮掉再重新刷白色涂料,但她还是好紧张。 一块又一块被涂上颜色,林景兰从紧张到平静,她只能看出来洪泽涂的很均匀平整,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离整体效果还远着呢。林景兰发现这个事实之后,顿时就觉得没意思了,又仰着脖子看了半天,发现这么看着实在是太枯燥无聊,林景兰就默默地坐回沙发上。 片刻之后,林景兰再抬头看,惊讶地发现大致效果已经出来了! 洪泽正在画的是客厅里的电视墙,虽然还没有买电视,但也是沙发正对着的墙。当洪泽说客厅里的墙画一面就好,省得太乱的时候,林景兰果断地指着没有电视的电视墙说,“画这面!” 墙的中心依然是一片白色,但是右上角的葡萄藤已经画好了,藤蔓和叶子都是绿色,深深浅浅地叠在一起。林景兰看着那些藤蔓,似乎都能感受到阳光从叶子间的缝隙照进来,这样才会颜色有深有浅,错落有致。 藤蔓间挂着两串葡萄,一共只有两串,其中一串还被叶子遮住了大半。不过这两处绿色之间的紫色,虽然颜色调的并不鲜艳,但点缀其中,感觉这一片绘在墙上的画一下子就有了亮点。 图案从墙壁的右上角垂下来,右侧也有一部分,但是到最下方就没有了。 洪泽画完右边,看了半天,又用刷子在各处小心翼翼地再涂上几笔。林景兰这才注意到,洪泽脚下漆桶一字排开,只是绿色就调了深浅不同的四种。 洪泽看了半天,终于对右侧满意了,开始往左侧上色。等到左侧大多数的颜色都涂好后,林景兰才看出来左侧画的是什么,石桌石凳,桌上摆着一盆洗好的葡萄。 林景兰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声,这构思真巧妙。林景兰本以为左下角和右上角一样,也会画葡萄藤,还在想藤蔓画在下方会不会显得奇怪,但想到现代的装饰中,藤蔓这种元素也经常出现在下方,为了与上方呼应。不过现代的藤蔓更抽象,不会像洪泽这样向工笔画一样,画的栩栩如生。 见到左下方的图案,林景兰不得不承认比画同样的葡萄藤更好,桌上一盆洗净的葡萄,让左下角和右上角的颜色有了呼应,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个协调的整体。整幅画面十分写实,林景兰前世从来没有在哪家的墙上见过这种绘画,但她由衷地觉得这比单一元素重叠堆砌的壁纸好看多了。 整幅画都画完之后,意境一下子就出来了,林景兰看着面前的电视墙,觉得比她想象中还要美上好几倍。 最重要的是与她屋里家具和装饰的颜色十分和谐,她原本用的多是橙色、黄色和咖色,墙上的画主要是绿色,搭配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 一面墙画好之后,林景兰觉得整个客厅都变美了许多。 ☆、第59章 吃饭 洪泽在周惠房间的墙上绘上牡丹,又在林景兰屋内的墙上画了一树的梨花,枝干栩栩如生,梨花花瓣用了乳白色、莹白色等好几种白。林景兰也不知道洪泽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种颜色的涂料,只知道最后画好的效果格外漂亮,虽是和白色的墙面相近的颜色,但是一眼望去,满树繁花丝毫不会被忽略,看得人心醉不已。 等三面墙上的画都干透后,洪泽又刷上一层透明的清漆。洪泽的衣服上和脸上都沾上星星点点的颜料,额头上微微浸出汗水,衬衣也因为汗水粘在身上,显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随着刷漆的动作,线条更加明显。 林景兰看着洪泽眉头微皱,一脸专注的样子,也不禁感叹青春真好。 等彻底弄完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林景兰这才感到饥肠辘辘,突然发现自己和洪泽都没有吃午饭。林景兰看着两颊热得泛红,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水打湿的洪泽,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次是她欠了洪泽一个人情。 “走吧,我请你去吃饭。耽误你吃午饭了,真不好意思。”林景兰说道。 洪泽轻啊一声,看了一眼手表,“我都不知道这么晚了,你不也没吃饭?其实是我耽误你吃饭了。”洪泽满心懊恼,画墙画的事情分明不着急,根本没必要连午饭都不吃,一口气画完。要是画的慢一点,他还能和林景兰多相处一会儿。 洪泽想到这里,又懊恼的发现,他一上午加上一中午都在专心致志地画画,根本没和林景兰说两句话。 饥饿感突然袭来,洪泽看着林景兰说,“你肯定饿很久了吧?我一画起画来,就没注意时间。走,我们赶紧去吃饭。” 林景兰租住的房子临近清华大学,附近小饭店不少,林景兰挑了一家看上去整齐干净的,和洪泽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菜名写在纸上贴在墙上,林景兰一眼扫过,发现都是家常菜,价钱也平易近人,对洪泽说道,“你想吃什么?你来点吧。” 洪泽笑道,“一人一道。”等林景兰点了一道糖醋小排后,洪泽点了一道木须肉,林景兰随手又加了一道西红柿鸡蛋汤,然后向洪泽问道,“米饭?”见洪泽点头,林景兰对老板说道,“再来两碗米饭。” 早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小饭店里只有林景兰与洪泽两人,他们点好菜后厨立刻就做起来,很快就端上桌来。林景兰与洪泽都不是吃饭时爱说话的人,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糖醋小排的比林景兰想象的分量要大很多,满满一大盘,味道意外地不错,林景兰一口咬下去,甚至有些惊喜,排骨肉质酥软,糖醋汁调得恰到好处。木须肉与西红柿蛋汤的味道无功无过,但分量也都很足。 林景兰一边吃饭一边想到,几十年后的清华食堂是出了名的不错,但是不知道现在清华食堂里的饭菜如何,万一难以下咽的话,她倒是可以经常来这家小店吃饭。 “咦?你是左撇子?”林景兰突然发现洪泽是用左手拿筷子的。 “半个左撇子。我拿笔写字也好画画也好,都用右手,小时候被爸妈打着改过来的,”洪泽笑,“不过吃饭上倒是一直没改过来。” 洪泽则是左手拿着汤匙喝汤,动作斯文优雅。林景兰诧异地看了洪泽两眼,毕竟目前为止她身边的人,吃饭狼吞哭咽的居多。林景兰也可以理解,八十年代物质匮乏,平常百姓肚子里没什么油水,基本上每到吃饭的时间都已经饥肠辘辘了,在这种情况下,狼吞虎咽再正常不过。洪泽吃饭时的姿势仪态却比几十年后的大多数人还好。林景兰看得汗颜,她自己都不如洪泽许多。 林景兰右手执筷,左手随意地搭在桌上。洪泽坐在林景兰对面,因为右手拿着汤匙,则是左手放在桌上。桌子很小,两人指尖相对,相距不过两寸。 林景兰夹菜时,看到洪泽的右手在不停地微微颤抖,诧异地问道,“你右手这是怎么了?” 洪泽连忙将右手收到桌子底下,放在腿上,对林景兰笑道,“没事。” 林景兰追问道,“你画了大半天的画,累着了吧?”林景兰想到洪泽正好是用右手拿刷子的,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怪我没想到,你高举着刷子上上下下地画了这么久,胳膊肯定酸得不行了吧。”林景兰虽然不会画画,但经历过打羽毛球打得连胳膊带手都累得不停地抖的情况,估摸着洪泽现在也是如此。 洪泽笑着摇头,“不是,画半天而已,不至于累得发抖。” 林景兰不肯相信洪泽的说辞,但看到洪泽表情诚恳,望着她的目光又分外真挚,心中也疑惑起来,“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洪泽又将右手平放到桌上,“没什么事,你看。” 林景兰再看过去,发现洪泽的手纹丝不动地放在桌面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真的一丝颤抖也没有了。 林景兰脑中蓦地冒出一种猜测,顿时停止追问,盛上一碗汤低下头喝。 她脑中的猜测是——方才洪泽的手距离她的手那么近,洪泽想牵她的手,却又拼命忍耐,忍得右手颤抖。 林景兰抬头打量洪泽,从他不由自主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嘴角,都能看出来他是故作轻松随意,其实内心十分紧张。 意外地是,林景兰心中竟然没有浮现出反感之类的情绪,而是又生出刚才的感慨—— 青春真好。心无旁骛地喜欢一个人真好。 一阵凉风从小饭店里穿堂而过,林景兰觉得浑身舒畅。 她不由自主地忽略掉洪泽喜欢的人就是她自己,单纯地觉得洪泽青涩透明的心思,就如同炎炎夏日里吹过的一阵凉风。 . 高驰只看了林景兰论文的前两页,心中就掀起巨大的波澜。他原本以为林景兰的论文只会写一些理论计算与实验数据分析,一个连大学都还没有开始读的刚刚高考完的学生,能做到这一步,高驰已经惊讶万分了。要知道很多大学生,大学四年毕业后都未必能发表论文。 不过清华毕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顶尖大学,说是卧虎藏龙一点都不为过,高驰本科到研究生在清华里呆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天赋过人的学生,甚至他自己也十分优秀。因此高驰之前虽然对林景兰感到惊讶,但尚且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但现在高驰拿着林景兰论文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林景兰论文的架构,比他想象的要宏达太多…… 开头的导论里,林景兰就分析了中国规模最大人口最多的二十个城市的冬季平均温度、夏季平均温度、冬夏时长,以及各个城市采暖和热水用能占能源总消耗的百分比,并且点明绝大部分是由小型烧煤锅炉和小火炉供应,不但能源利用效率很低,而且冬季大气污染严重。 林景兰尤其强调了京津地区的情况,“京津市区有丰富的低温地热水资源。如北京市区已探明的地热异常区达50平方公里,埋深约1000米,热水温度为35-69c。天津市区已探明的地热异常区总面积达70平方公里,埋深600-1500米,水温为35-96c。市区有这类低温地热水是很好的采暖和生活用新能源,开发利用得当对改变京津市区低温用热的能源构成,减少市区固体燃料和煤灰的运输,改善居民生活条件和防止环境污染有良好的前景……” 高驰看着林景兰在论文中罗列出的如此多的数据,甚至还单独列了一个表格,不禁诧异林景兰在短短的时间内,怎么能做到如此细致的调研?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林景兰论文中的数据既详实又一目了然,高驰还没有比对,就知道这些数据应该是准确的。 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的论文里,林景兰又分析了带附加装置的地热采暖系统的四种基本型式,进行了打量的计算,绘制了各种图,什么热泵的平均致热系数、热泵的供热比例、一次燃料节约率、热泵额定容量利用率…… 高驰看得瞠目结舌,他都想扒开林景兰的脑袋看一看,这些东西她都是怎么想到的? 很多东西连他这个研究热泵研究了好几年的人都不知道! 而且林景兰论文里这些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内容,高驰都不得不由衷地赞叹,实在是十分有价值。 高驰迫不及待的将林景兰的论文翻看完一遍,又盯着封面那一页发呆。 他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了三作的位置上,原本他觉得他陪林景兰熬夜做了那么多次的实验,林景兰将他写成三作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高驰现在觉得手中的论文变得烫手,这样的一篇论文,即使只是一个三作,高驰也觉得自己其实够不上资格。 ☆、第60章 第二天,高驰拿着论文问林景兰,“你的论文准备发表到哪里?” 昨天晚上,高驰将林景兰的论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整夜。他原本想着的是随便找一家国内的期刊,让林景兰投稿试一试,毕竟林景兰才刚高中毕业,写出来的论文很有可能被拒绝,投稿到哪里差别都不大。但如今高驰觉得,林景兰的论文完全可以发表在国内最顶级的期刊上,发表到哪里就是一件值得好好商讨的事情了。 林景兰对这个问题自然早已在心中有了打算,她直接对高驰说道,“我想先投给energypolicy试试看。” 高驰停到林景兰说出的是外国的期刊名,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看懂了林景兰这篇论文的价值,但也只是想到可以将这篇论文发表在最顶级的国内期刊上,没想到林景兰比他更敢想,竟然直接想发表到国外的期刊上! 虽然高驰不是那么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如今绝大多数国外期刊的影响力,比国内期刊大的不是一点半点。要知道英文期刊可是各个国家的研究者都会读,也都会投稿的,发表论文的竞争激烈程度比发表在国内期刊上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虽说林景兰的回答令高驰十分意外,但是他沉吟片刻,也没有立即否定林景兰的想法。林景兰的这篇论文,发表到英文期刊上,高驰自认为也是够格的。但高驰也知道,论文能不能被录用,也不仅仅取决于论文质量这一点,还要看论文符不符合期刊的定位,符不符合审稿人的偏好。高驰已经认可了林景兰投稿给英文期刊的想法,但是他并不觉得林景兰选择的energypolicy就会适合。英文期刊多如牛毛,林景兰一个还没迈进大学校门的人,就算再聪明、在科研上再有天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选准发表论文的期刊,毕竟这要靠大量的经验和阅历来支撑。 高驰如今对这个天赋过人的小师妹内心十分钦佩,他自然是愿意帮她一把的。其实高驰还有另一层的心思在,他觉得他作为一个师兄,却处处都连小师妹都比不过,要是能在选期刊上帮到她,高驰就能证明自己总还是有比她厉害的地方的,也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否则他本科还有研究生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丫头都比不上,这简直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想投到英文期刊里是吧?”高驰笑着点头,“行,师兄知道了。师兄回去帮你看看energypolicy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的话,再帮你挑几个合适的期刊,回头再和教授商量一下,看看投到哪家去。” 高驰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心中已经认定energypolicy是不合适的。只听名字就知道——《能源政策》——一定是偏重政策方面的,应该都不算是工科类的期刊,倒更像是社会科学那边的。 林景兰当然不知道高驰的想法,笑着感谢道,“那就麻烦师兄啦。” 高驰回去后,用尽全力地为林景兰挑选期刊,把他熟知的期刊一个一个地列出来,再一个一个地排除,最终为林景兰挑选了五个他自认为最合适的,准备拿给张教授看。 . 张教授看到林景兰的论文,心中也是惊叹不已。他一口气将林景兰的论文从头到尾地读了好几遍,看完中文版的又看英文版的。张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双手捧着林景兰的论文在屋里来回踱步。 “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张教授喃喃自语。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在科研上极有天分,又极肯钻研的人了。但是他扪心自问,他在林景兰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万万没有达到林景兰的水平与高度的。甚至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水平也未必有林景兰如今才刚刚高中毕业的水平高。单论林景兰这篇论文的架构、逻辑与遣词造句,他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应该才达到这个水平。至于更深一步的,林景兰论文选题的眼光——张教授长叹一口气——恐怕他现在都及不上林景兰。 很多学者的论文写出来,其他人看到会纷纷惊叹,为什么他的论文设计地如此好?实验步步推进、理论层层深入,全都是一环扣一环? 但只要是有经验的研究者,全都明白,完美的论文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砍出来的,就像砍树一样,无论是实验还是理论研究,总会走许多弯路,做很多无用功。在写论文的时候,把那些无用的枝枝桠桠砍掉,剩下的没有跑偏的主干看起来就会是一篇设计精巧的论文。 虽然砍掉的那些枝枝桠桠里也全部都是科研者的时间与心血,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科研本身就是一件失败多于成功的事,十条路里能走通一条,就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可是张教授对着林景兰的论文,突然不确定起来。林景兰的论文结构也真的精巧,没有一处是多余的,但是林景兰进实验室的时间这么短,能将她论文中提及到的工作做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张教授确定林景兰没有再做什么无用的尝试。 张教授不敢置信,林景兰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似乎她始终清楚,自己做的每一步都会得到怎样的结果,下一步又该做些什么。 这种水平,简直称得上可怕了。张教授或许会相信,有些做了一辈子科研的学究能够有时能够做到,但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女孩? 张教授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林景兰一定是这次运气格外好,才碰巧得到这么好的成果的。 张教授正想着,办公室的们就被敲响了。张教授回过神来,“请进。” 高驰推门进来,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张教授,“教授,林景兰想把她的论文投到英文期刊上,我帮着筛选出几家比较合适的期刊,您再看看投到哪里比较合适?” 张教授笑着接过高驰手中的纸,“我还想对景兰说呢,让她把论文往国外投。这么好的论文,投到国内,确实是太浪费了。”张教授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我们现在和国际上的差距,还是太远啊。” 张教授目光缓缓下移,将高驰写在纸上的几家期刊看了一个遍,神色却越来越凝重,直到最后,张教授将纸收起来,“感觉这些期刊都不太合适啊……回头我再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 高驰满脸意外之色,这些期刊都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挑出来的,难道竟然全都不合适? 但张教授的权威摆在这里,高驰自然也不好反驳,只好答应下来,然后退了出去。 . “师兄,张教授怎么说?我的论文投到哪家,定下来了吗?”林景兰问道。 高驰摇头,“没有,教授说,感觉我们想出来的期刊都不太合适,他要再找找更合适的。” 林景兰闻言有些意外,“都不合适?张教授觉得energypolicy不行吗?” 高驰一愣,他根本没有将energypolicy这家期刊写在呈给张教授的纸上,这家早就被他排除掉了。但是为了避免尴尬,高驰没有对林景兰实话实说,只是含糊着应了一句。 林景兰依旧想不明白energypolicy到底哪里不合适,正想着的时候,就见到张教授走进研究生们的学习室,朝着她和高驰大步走来。 “景兰,你的论文投到哪家,我初步有了一个想法。”张教授目光扫过林景兰与高驰,大声说道,“我觉得你的论文特别适合energypolicy!” 林景兰和高驰同时愣住,脸上全都浮现出惊讶之色。 张教授见到林景兰和高驰两个学生的反应,也是一愣,“怎么了?你俩都没听说过这家期刊?” 高驰看看张教授,又看看林景兰,嘴半张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从嗓子里发出嗯啊的声音。 林景兰看到高驰的反应,心思急转,倒是想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显然是高驰觉得她想要投稿的energypolicy不行,干脆没有报给张教授,而是把自己想的期刊报给了张教授。没想到张教授把高驰列出的期刊全都否定掉了,自己再重新想,想法又好巧不巧地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便出现了眼前这一令人尴尬的局面。 林景兰回过神来,见到高驰还在手足无措,便对张教授说,“不是的,教授,我知道这个期刊,刚刚惊讶只是因为奇怪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期刊呢。高师兄应该也是一样的原因,是吧,师兄?” 高驰万万没想到,林景兰竟然这么快的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最令他意外的是,林景兰不但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还在张教授面前帮他解了围。 高驰一时间觉得汗颜无比,心想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他肯定会又气愤又得意,最起码会告诉张教授自己一开始选定的期刊就是energypolicy,以显示自己和教授有一样的眼光。 张教授听林景兰这么说,也就没有多想,认为林景兰与高驰的惊讶,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张教授继续说道,“我是觉得这个期刊很适合景兰的论文。但是有唯一的一点,让我不那么确定——” ☆、第61章 林景兰与高驰都目不转晴地盯着张教授,等着听张教授说,到底是哪一点让他觉得林景兰的论文又不适合投稿到energypolicy上。 “你俩恐怕还不知道,就在去年,energypolicy这本期刊被sci收录了。” 林景兰送了一口气,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原来令张教授迟疑的竟然是这个。她选择energypolicy恰恰是因为它已经被sci收录了呀!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试着发一篇sci,在选择期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些没有被sci收录的。 和林景兰放松下来的表情截然不同,高驰听到张教授的话,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这是sci收录的期刊?那还投什么……”高驰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给林景兰留面子,就止住了没有说完的话。 可是事实摆在这里!多少人博士读上五年,拼尽全力,就为了能发表一篇sci,往往还难以如愿。期刊被sci收录了,就意味着在学术圈中被认可了,投过去的论文一下子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即使林景兰的论文相当不错,但和不知道多少个国家里成千上万的硕士博士花费几年心血写出来的论文一比较,难道还能更胜一筹? 都知道这家期刊去年刚刚被sci收录,为什么还要投稿过去?难道要等着被拒绝吗? 但是显然无论张教授还是林景兰的想法,都与高驰不一样。张教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景兰,“已经分析的很透彻了,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坚持投到energypolicy,那么很有可能被拒绝。我这里还有其他几家适合的英文期刊,无论投到哪家,被收录都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你什么打算?”张教授问道。 林景兰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投energypolicy。” 这完全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果她的论文被energypolicy收录了,那么她就拥有了这辈子的第一篇sci。即使失败了,她完全也可以再改投其他期刊,她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都禁受不起。 张教授担心林景兰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特意提醒到,“如果被拒绝的话,一去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你再往下一家期刊投稿,怎么也得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你论文这个领域正是研究热点,好多个国家的研究者都同时在研究,如果这几个月之间,有谁做出了和你相似的成果,发表了和你相似的论文,那你的论文很有可能就发表不了了。” 林景兰点头,她当然明白这些,但是这一点风险,她还是承担地起的,即使这篇论文发表不了,她还会有下篇、下下篇…… 这根本不会是阻挡她的理由。 张教授见林景兰态度坚定,眼中也浮现出几分笑意。虽然他把选择权交给林景兰自己,但在张教授心中,其实还是希望林景兰去拼一拼的。如果真的能发表一篇sci,不但是林景兰个人的成就,更是他们课题组,他们系所的成就。 林景兰倒时候会成为他们系里发表sci的最年轻的人。张教授想到,不,不仅是他们系里,肯定也会是全校里最年轻的一个,甚至在全国,这么年轻就能发表sci的学生,又能有几个呢? 张教授随口问道,“景兰,你今年多大了?有十八了吗?” 林景兰笑着答道,“教授我都二十了,高考复读了两年。” 张教授一脸惊愕,“高考复读?你?”他完全接受不了,林景兰如此天赋过人的学生,怎么可能高考还需要复读? 林景兰只是笑着含糊过去,“前两次高考没有发挥好。” 张教授自动理解成,林景兰在前两次高考的时候都碰到了特别影响发挥的事情,否则他想不通为何林景兰这种水平的人为何高考会发挥失常。张教授安慰林景兰道,“没关系,虽然你上大学晚了一点,但你已经走到太多人前面了。你现在的水平不比大学毕业的差。” “本科四年你就在我课题组里好好干,有什么问题及时交流,等你毕业的时候,肯定会上一个新台阶。”张教授对林景兰说道。 高驰听到张教授话中满满的对林景兰的赞赏和提携之意思,心中不是不酸的,但他也心服口服,毕竟说实话他现在的水平都未必有林景兰强,更不用说他大学刚入学的时候了。 . 将论文邮寄出去后,正好赶上周末,林景兰也给自己放了一个小假。她可不会忘记她究竟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因此她再忙再累也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注意着有张有弛。 服装批发市场,林景兰和周惠两人正一家一家地逛着。林景兰无奈地一件件在衣架上翻看衣服,心中哀叹不能淘宝的世界真忧伤。 她和周惠都急需买衣服。人靠衣装,也省得她和周惠去哪里吃个饭办件事,都被别人用狐疑的眼神打量。 其实林景兰是不愿意逛批发市场的,而是想去逛更高档一点的服装店,奈何周惠旨意不肯,林景兰只好陪着周惠来逛批发市场。 不过林景兰逛了片刻之后,就惊讶地发现,服装批发市场里的衣服大多数质量都还可以,布料和做工都还过得去,最起码林景兰没有见到后世的批发市场里那些像纸一样的劣质布料。 放眼望去,批发市场里挂着的全都是蝙蝠衫和窄腿裤,如今这些正在流行。林景兰在试穿了一件蝙蝠衫后就发现,她并不适合,这具身体身量娇小,肩膀也不宽,蝙蝠衫还是适合那些高高瘦瘦的人来穿。 周惠也和林景兰一个想法,觉得林景兰穿蝙蝠衫不好看,奈何批发市场里其他款式的衣服少得可怜。林景兰和周惠逛到角落里的一家店,林景兰一进去就觉得眼前一亮,衣架上挂着的总算不全是蝙蝠衫了。不过林景兰看到标价后又有些迟疑了,这家店里的衣服显然比其他店中的要贵上两成,林景兰倒是不在意,但她担心周惠会觉得贵。 没想到周惠见到她脚步一顿,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先进去看看,一分价钱一分货。” 周惠看到林景兰脸上略带诧异的神色,笑道,“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妈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花钱要节制,手中有钱,遇事才不慌。” 林景兰心中有点虚,想着她把钱都用来买房子的事情,千万别让周惠知道。 林景兰先在货架上挑中了一条宽松的背带裤,如今流行的紧身健美裤,她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她又在货架上挑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纯棉衬衣,拿起两件衣服,准备去店里一角用帘子围起来的小小试衣间里试衣服。 周惠看着林景兰手中的衬衣和背带裤,皱起眉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穿这么素净?” 林景兰笑着摇头,“这样才显年轻呢,倒是你这个年纪,才该穿的鲜艳点。” 林景兰将衣服换好之后,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周惠和店里的老板都是眼前一亮。林景兰上身白衬衣,下身背带裤,全都是最简单没有一点花哨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却显得青春逼人,活力四射,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店主由衷地说道,“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在我这里试过衬衣、试过背带裤的人太多了,没一个人穿上身后能有你这个效果的。” 林景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十分满意,这一身衣服简直是减龄神器,她立马显得小了好几岁。 店主继续说道,“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谁像你这么搭配,一般都是白衬衣搭个鲜艳的裙子,或者背带裤搭个花哨的上衣,没想到你这样两个素净的凑在一起,竟然更好看了。” 周惠让林景兰转了一圈,前前后后地将她打量一遍,说道,“这身买下来吧。”说着又递给林景兰一条裙子,是周惠趁着林景兰刚才试衣服的空当,为林景兰挑选的。 “去试试。你天天穿裤子,连条裙子都没有。”周惠说道。 林景兰看着周惠手中鹅黄色的裙子,一阵为难,这颜色,也太鲜嫩了吧? 周惠连推带搡地把林景兰推进试衣间,吩咐道,“赶紧穿上试试。” 林景兰只好进去,刚把背带裤的带子解下来,就听到外面一个惊喜的女声响起,“咦?这不是周大姐吗?你是来买衣服的?这么巧!” 林景兰听着声音十分耳熟,却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紧接着周惠的声音响起,“还真是巧,我陪女儿来逛逛。你也是来买衣服的?”这本不过是周惠没有意义的寒暄,来服装批发市场,除了买衣服还能做什么? 但令林景兰意外的是,她听到那个女人说,“不,我不是来买衣服的。” ☆、第62章 “我是来进货的。”女人说道。 林景兰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这才回想起来她究竟是谁。眼前的女人就是当初她们在火车站遇上,又同乘了一辆火车的杨桂。林景兰当初就看出杨桂是个有能力有见识的,但是她也并未揣测杨桂究竟是做什么的。如今看来杨桂原来是做服装生意的。 杨桂看到林景兰身上的这身衣服,眼前顿时一亮,又拿过周惠手中的两件衣服看了一眼,眼中的光芒更盛,对着周惠与林景兰笑道,“这挑选衣服的眼光,简直了!”杨桂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这两身衣服是周大姐挑选的?还是……” 杨桂心中暗自期盼着这两身衣服是周惠搭配的,她的服装生意太缺有眼光懂搭配的人才了,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要是周惠搭配的,她可以想办法把周惠拉过去帮她做事,要是林景兰搭配的,那就没有办法了。毕竟林景兰可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没时间更不可能帮她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小老板做事。 林景兰看着杨桂的神色,已经将她心中所想猜到了七八分,就笑着对杨桂说道,“我身上这身衣服是我妈妈帮我挑的,是不是挺好看的?” 杨桂脸上顿时浮现出高兴的神色。 林景兰倒也没说谎话,她身上这身衣服的确是周惠帮她挑的。林景兰也对周惠的审美眼光也很是惊异,毕竟无论是周惠身处的年代还是阶层,林景兰都没有猜到周惠在穿衣上的品味会还不错。当然林景兰眼中的还不错,在如今的年代来讲,就应该是非常好了。 杨桂拉住周惠,对她细细说起自己做的服装生意。周惠一头雾水的样子,林景兰却勾起唇角,杨桂的意图果然和她猜到的一样。 林景兰心中自然是很愿意周惠去找份工作的。当然她完全可以、也很乐意负担周惠的生活开支,但她更愿意周惠出去见见世面,能跟着杨桂这样的女强人做事更是林景兰最乐于见到的。只有周惠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才能渐渐改变她那些陈旧的观念,也省得回头林山两句话就又把周惠骗回去给他做牛做马了。 周惠好半天才听明白杨桂的意思,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哪里能做得了这个呢。做生意的事情我一窍不通,我这刚从县里过来,城里的衣服都没见过几件呢,我根本不行……” 林景兰打断周惠的话,“妈,你也别急着拒绝,我看杨阿姨是真的缺这方面的人用吧?你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给杨阿姨帮帮忙也好。眼光好不好,有的时候也看天分,没准你就有这方面的天分呢?” 杨桂也连忙附和,“是啊周大姐,你先来试一试嘛。” 周惠是个实心眼的,被林景兰和杨桂两个人劝得没有了主意,迟疑着答应下来,“那我就去试试吧。” 周惠这一试就试上了瘾。周惠惊讶地发现,杨贵的服装生意做得远比她想象的大,竟然在北京市里开了七八家服装店,每家店还都不小,店面里地方很大,衣服很多,而且看上去档次就不低,无论是布料还是裁剪都是一流的。 周惠就先在最市中心的那家店工作,工作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隔三差五地帮橱窗前的和店里的模特换换衣服,帮来店里买衣服的客人搭配适合她们的衣服。 周惠一开始心中没底,每给模特换一身衣服都斟酌好半天,给客人推荐衣服也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半个与下来后,杨桂惊讶地发现,周惠在的那家店的销售额竟然比以往上升了百分之二十多! 杨桂狠狠地表扬了周惠一番,又承诺月底会给周惠发奖金,同时让其他店员多向周惠学学搭配。 周惠刚来店里的时候,其实是不那么受其他店员欢迎的。首先其他的店员多是年轻小姑娘,与周惠本就没什么话说,况且店里是谁卖出去的衣服,会给谁提成的,多一个店员,就等于是多了一个人来抢钱,原本的店员自然是不乐意。 等店员们发现周惠卖出去的衣服格外多的时候,就更是处处排挤她,不给她好脸色了。 直到今天杨桂表扬周惠,店员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周惠衣服卖的格外多,是因为她为顾客挑选搭配的衣服好看。店员们心中顿时有了思量,如果自己也能学到周惠的本事,以后自己每个月的提成就也能多上不少。 一日之间,店员们对周惠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单单眼睛时刻瞄着周惠都是怎么给顾客挑选衣服的,更时不时地凑到她跟前向她请教。 待到发现周惠毫不藏私后,店员们对周惠更是发自内心的亲近起来了。 林景兰敏锐地发现,周惠最近每天从店里回来,都是笑吟吟的,整个人心情特别好的样子,每天都会和林景兰说两件店里的趣事。显然她将这份工作做得如鱼得水。林景兰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 短短一个暑假的时间过去后,林景兰在张教授的课题组里的地位已经俨然是“一姐”。这当然是戏称,但每个导师的课题组里肯定都会有个这样的角色存在,会得最多懂得最多,课题组里的其他同学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会第一个想到要求助的人。 不过其他课题组里这样的“一哥”“一姐”往往都是年级最高的、已经快博士毕业的学生,只有张教授的课题组里,竟然是林景兰这样的大一新生。 张教授课题组里的学生心想,这件事饶是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其实张教授的研究生博士生们也十分汗颜,如果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去请教比自己大的师兄师姐,倒也没什么。可每次他们组里所有硕士博士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到了林景兰那里就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看着别的组里学生说,“师姐,你帮我看看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师兄,这里我死活弄不出来了……”这些都没有什么。 可是换做他们自己,就得说,“师妹,你有没有空帮我看看这里?”“师妹,我的论文被拒了,你看看哪里有问题……” 张教授课题组里的学生每次向林景兰求助的时候,都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硕士博士读了好几年,却比不上一个刚进大学的小学妹。 张教授的学生们因此被刺激地不轻,每个人都比以往更加努力,几乎到了拼命的程度。 林景兰的努力程度他们全都看在眼里。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林景兰接连不断地给他们带来惊吓,所有人都认定林景兰根本是个天才,心里都默认,即使林景兰再取得怎样了不起的成就,他们都能接受。 像是林景兰这样的天才都这么努力,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怎么能松懈半分? 因此张教授的课题组里的氛围简直是空前的好。张教授发现后,简直要乐得合不拢嘴。 . 林景兰在课题组里做的顺风顺水,“一姐”地位都奠定了,却才刚刚到大学新生开学报到的日子。 系里报到的地点旁边,大多数新生身边都有家长陪着,更是人人都大包小包地背着。只有林景兰一个人独自前来,又是两手空空,不少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负责接待新生的是能源系的大三学生,林景兰走过去登记的时候,桌子对面的一个大三男生惊讶地抬起头来,“咦?你不是张教授的课题组里的师姐吗?师姐来新生报到的地方有事?” 林景兰一愣,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不是师姐啊,我是大一新生,来报到。” 对面的男生又盯着林景兰看了好几眼,心中诧异地很,他明明没有认错人啊?他这个假期留在学校实验室里,没有回家,帮着读研究生的师兄干一些杂*力活,师兄做实验的时候他在一旁观摩学习。在系里的实验大楼里,碰见过好几次林景兰,还碰见过两次其他的师兄师姐向林景兰请教问题。 于是他认定林景兰一定是系里读研或者读博的师姐,年级应该还比较高。又因为林景兰看起来特别年轻,水水嫩嫩的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像是比他自己年纪还要小的样子,但是在指点别人的时候特别自信、特别有气势,所以他对林景兰印象十分深。 现在听林景兰说她是来报到的大一新生,他一下子愣住了。又看到林景兰将录取信递给他,他整个人都糊涂了。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在实验大楼里碰见过你好多次……”他刚想弄个明白,身边坐着的同班同学就用胳膊肘使劲碰了他一下,同时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同时将林景兰手中的录取信接过去,为林景兰登记。 等到林景兰离开后,身边的同学才低声对他说,“什么师姐!那是林景兰!你不认识?” “林景兰是谁我应该认识?”他更加茫然了。 身边的同学叹口气,“当然了……现在系里但凡是暑假留在学校里的……谁不知道她啊……” 62 ☆、第63章 邵辉听完身边同学的解释,依旧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她是大一新生?只是暑假提前到学校来?进了实验室?” 邵辉一旁的同学翻了一个白眼,“刚刚人家的录取信都拿出来了,刚办理了新生登记。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邵辉努力地消化着这个事实,“可是我……明明见到好几次王师兄、邹师兄他们向那个林景兰请教问题,王师兄可都博士二年级了……难道还要向一个大一的小丫头请教问题?” 邵辉的同学已经懒得理他了,任由他自己慢慢消化,其实他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震惊。 理智上邵辉觉得这就是事实,可是情感上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他知道清华一向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即使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很优秀,却依然经常能见到身边令人惊叹的同学。可是那些同学即使怎样成就过人,也没有林景兰这么离谱啊? 一个大一新生,能帮博士生解决问题? 邵辉喃喃自语,“或许只是那几个问题她恰巧知道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是么……”但其实这些他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自己都不太相信。 . 林景兰并不打算长住宿舍,毕竟八十年代的宿舍条件再好也是有限,家里和学校步行着不远,自然还是住在家里更为舒心。 不过林景兰报到后还是走去了宿舍,好歹要认认门。而且她准备在宿舍里留上一床被褥,少留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万一她哪天做实验做到太晚,可以偶尔在宿舍里睡上一晚。 林景兰推开宿舍门,发现在宿舍六个人里,她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宿舍里正在大扫除,除了她之外,每个学生都还有至少一个家长陪着,把宿舍里挤得满满当当。 林景兰笑着与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林景兰。” 新室友们纷纷看过来,七嘴八舌地向林景兰打招呼。 “你好我叫白萍。” “景兰你好,我叫安婉。” …… “我是况雨萱。” 况雨萱是最后一个向林景兰打招呼的,林景兰听到她的话,略微一愣。前面一溜四个女生都说的是“我叫”什么什么,只有况雨萱说的“我是”况雨萱。不过林景兰很快回过神来,笑着与况雨萱打了招呼,心中想着自己或许是平日里写论文遣词酌句太敏感了,自我介绍用“我叫”与“我是”明明都很正常。 不过林景兰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多放了两分在况雨萱身上。略一打量,林景兰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好漂亮。况雨萱身材高挑纤瘦,皮肤特别白,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杏眼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的小,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连衣裙。林景兰心想,这外表可是妥妥的女神。 因为林景兰来的最晚,宿舍里只有一张靠门的上铺留给了她,林景兰自然是无所谓的。宿舍里的卫生也已经被大家齐心协力地打扫得差不多了,林景兰只需要打扫自己的床铺与书桌、柜子就好,她很快就搞定了。 家长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宿舍里只剩下六个女生坐在吱吱呀呀转着的吊扇下聊天,语气还带着几分生疏与客气。 “我们中午去哪个食堂吃饭?我一路走过来,看见学校里竟然有那么多的食堂!我本以为只会有一个呢。”白萍说道。 林景兰闻言一愣,她竟然没想到今天中午室友会聚在一起吃第一顿饭。早上出门的时候,周惠特地问了她今天中午要不要回家吃饭,说要给她做好吃的,林景兰当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要是在以后,林景兰随手打个电话告诉周惠,她中午不回家吃饭就行了。可是现在根本没有手机呀,别说手机,连可以用来联络的bp机都没有。如果她不回家,周惠肯定会在家里傻傻地等着,心中一定会着急的。 林景兰懊恼不已,她实在是考虑不周。她只能一脸歉意地开口道,“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我和我妈说好了中午要回家吃饭。” 林景兰这句话一出口,宿舍里的其他五个女生将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她的脸上。其实她们早就注意到林景兰什么行李都没有拿,直到现在她的上铺还是一张空床,连褥子都没有铺,心中早就好奇不已。 白萍第一个开口问道,“景兰你家也是北京的?中午回家吃饭……你家是不是离学校很近?” 林景兰笑道,“我家不是北京的,是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未来几年我和我妈应该会在北京长住。”林景兰并没有实话实说,告诉大家她的房子是买的,毕竟她还瞒着周惠。 “那你以后会住在宿舍吗?”安婉问道。 “我不会每天都住宿舍,偶尔住吧,要是做实验什么的晚了的话,还是在宿舍里睡方便。”林景兰说出自己的打算。 况雨萱开口,声音很是脆嫩,“做实验晚了?你难道想着进实验室?不过据我所知,就算是进实验室最早最积极的学生,也得到大三才能进。大一大二主要是学习基础课和理论课,即使有实验课,也不过是最基本的。想要真正地进实验室参与课题,最起码得到大三。你现在想着这个,太早了点吧。” 其他四个女生看向况雨萱,脸上露出一丝佩服的表情,她们对于大学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还一无所知,而况雨萱显然了解很多。白萍心想,自己都不知道做实验是怎么回事,况雨萱却连什么时候能进实验室参与课题都清楚了,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倒是可以多问问况雨萱。 林景兰听到况雨萱的话一愣,如果按正常的本科培养来讲,大三开始进实验室的确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择,毕竟大一大二的学生,理论上还欠缺的太多,即使进了实验室,也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但她自己的情况,显然是不一样的。她前世里博士都快毕业了,这辈子肯定不能按照本科生的步伐节奏重新走一遍。从大一开始,实验室肯定就会是她的常驻地。 不过这些想法她自然不能对别人说,因而林景兰只是含糊道,“根据各自的情况吧,想进实验室的话,系里的教授应该也不会拦着不让吧。” 况雨萱心中暗笑道,怎么不会拦着不让?大一的学生在实验室里根本帮不上忙,只能添乱,实验室里的很多仪器和器材都特别贵重,教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学生进去? 不过这些话况雨萱并没有说出来,心想林景兰之后就会慢慢知道了。 到了午饭时间,宿舍里六个女生一起出门,不过五个人是一齐去食堂吃饭,而林景兰是走路回家。在岔路口分开的时候,白萍抱怨道,“景兰你真是,第一顿饭都不和我们一起吃。雨萱也是北京人,刚才雨萱爸妈还拉着她一起去吃饭呢,雨萱都没和她爸妈一起走,就想着宿舍里第一顿饭把人聚齐了。” 林景兰听到这话,心中的歉意更甚,但也只能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和我妈都说好了。不过咱们大学四年,来日方长,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多得是呢。”林景兰挥手和大家再见。 五个女生也挥手与林景兰告别,站在原地看着林景兰离开后,况雨萱说道,“走吧。”一行人才往食堂走去。白萍笑着说道,“还是雨萱最够意思啦,和我们一起吃饭。” 况雨萱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 一推开家门,林景兰就闻到浓浓的香味,惊讶地问道,“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周惠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林景兰回家,喊道,“你先动筷子吃,妈这里还有最后一个汤,马上就好!” 不必等周惠说,林景兰早已看到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一桌饭菜。 栗子鸡、糖醋鲤鱼、一品豆腐、酱酿茄子、蜜汁山药…… 林景兰愣住了,这些菜虽说算不上山珍海味,但她没忘了这是八十年代,就算是过年,也吃不了这么好。 周惠端着一大碗汤出来,林景兰呆愣愣地问道,“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周惠摘下围裙,笑道,“傻丫头,今天是你上大学的日子啊!妈做了一桌好菜,好好庆祝庆祝。” “你能考上清华,妈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如果按以前村里的习俗,这么大的喜事,可得摆上几天的流水席……”周惠说着,眼圈竟然有些发红,不过很快她就将情绪调整过来,夹了一大块鸡肉给林景兰,“尝尝做的好不好吃。” 林景兰尝了一口,味道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口咬下去,鸡腿肉鲜嫩十足,不柴不腻,吸入了栗子的清香与甘甜。林景兰诧异得看向周惠,她明明记得周惠做菜一般,而她尝到的菜,水平已经远远超过家常菜的水平了。 周惠笑道,“怎么样?好吃吧?我们店里有人特别会做菜,我向她学的。” 林景兰连连点头,“特别好吃。”目光扫过满桌的饭菜,“对了,家里的钱还够花吗?我再给你点儿?” 周惠笑着摇头,“不用。今天这顿饭,主要是庆祝你上大学,不过我还有另一件喜事儿。”周惠难得地卖了个关子,“你猜猜是什么?” ☆、第64章 林景兰其实猜到了个大概,周惠在服装店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约莫是拿到了第一笔收入。不过林景兰看着周惠一脸既高兴又神秘的样子,便装作一脸茫然,问道,“怎么了?到底是有什么喜事?” 周惠笑道,“家里之前都是闺女你的喜事,一件连着一件,这回我这当妈的总算没有落后,虽说也不算什么大喜事吧……总归是好事!” 周惠笑眯眯地问道,“猜猜我这一个月挣了多少钱?” “五十?”林景兰稍微往低里猜了一些,不过依旧挺多了,毕竟工厂里的工人一个月辛辛苦苦也才挣三十来块钱。 周惠摇头,“不止。” 林景兰又往上加了一点,“七十?” 周惠还是摇头,开玩笑地说道,“在你心里你妈就这么一点能耐?” 林景兰真有点惊讶了,“难道有一百块?” 周惠总算不买关子了,“什么一百?我挣了二百一十八块!” 林景兰一愣,脸上的惊喜之色发自内心,“这么多!妈你可真厉害!”不过林景兰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不过难道你们店里人人都能挣这么多?杨桂她是怎么发工资的?” 周惠一脸自豪地说道,“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人人都挣这么多?我挣得多那是因为……” 周惠一边为林景兰添饭夹菜,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林景兰解释她是怎么挣到这么多钱的。林景兰这才知道,原来杨桂店里每个月竟然是没有基本工资的!所有人都靠着卖衣服的提成挣钱,多卖多得。林景兰讶异得很,周惠明明不是能说会道的人,怎么竟然能挣到这么多的提成? 听了一会儿林景兰才明白,周惠虽然不是舌灿莲花的人,但是在搭配衣服上很是有一套,她在店里的模特身上搭配的衣服,都很快就能卖出去,帮顾客挑选的衣服也都搭配的十分适合顾客。因此这一个月来,周惠竟然是店里卖出衣服最多的一个。 林景兰看着不停地说自己的经验,满脸都洋溢着自信的周惠,心中的高兴劲儿不比周惠少。她还记得之前的周惠,在小小的镇子里住着,畏畏缩缩地看着林山的脸色,即使挨打也默默忍下。 而如今的周惠,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如果不是林景兰见过当初的周惠,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当初的周惠和现在的周惠竟然是同一个人。 林景兰虽然没有问周惠,但心中也明白,如果现在林山再来找周惠,让周惠回去过又要伺候人又要挨打受骂的日子,她肯定不愿意了。 想到周惠的改变里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林景兰愈发高兴起来。 . 林景兰向sci投论文后,又顺手用在那篇论文里没有用上的一点内容,是实验装置的改进,写了一篇小论文,投往了国内的期刊。 如今sci那边还没有消息,但是这篇小论文的录用通知已经寄来了。 虽说被录用也是在意料之中,但林景兰还是觉得挺惊喜的,大概是因为这篇小论文不过是她顺手写得,没花费很大精力。 这样的做法虽说算不上是投机取巧,但也算是讨了个巧儿。这还源自于林景兰前世读博士时候的习惯,毕竟当年竞争激烈,唯一能够量化科研工作者的成果的就是论文,所以每个人都拼命地*文。因为即使工作做得再好,发表不出论文来,也就得不到学术界的认可。 随着录用通知一起寄来的还有稿费的汇款单,林景兰将稿费取出来后,捏着薄薄的一沓十元纸币,想起开学第一天全寝室一起吃饭,她因为周惠嘱咐她回家吃而没有参加,当时她也挺不好意思的。现在收到了稿费,也算是一件喜事,林景兰想到,不如请室友吃顿饭吧?也算是上次她没有去的赔罪,林景兰一边想着一边往宿舍方向走去。 周五的下午系里没有安排课程,林景兰推门走进宿舍的时候大家都在,林景兰笑道,“还担心你们不在呢,没想到人这么全,晚上你们有没有空?刚刚拿到点稿费,我请咱们宿舍吃饭?” 宿舍里的人都有片刻的愣怔,况雨萱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好呀,我晚上可以。”紧接着宿舍里的其他人纷纷表示晚上有空。 林景兰笑道,“那就定啦,晚上我请大家吃饭!你们商量商量想吃什么。” 宿舍里的女生礼貌性得推辞了两声,就答应下来了,七嘴八舌得开始商量着吃什么。 况雨萱朝林景兰抿嘴一笑,说道,“稿费也没多少钱吧?你请全宿舍人吃一顿饭,还得自己添上点钱吧?” 林景兰答道,“没有啊,稿费虽然不多,但吃一顿饭还是富裕的。” 况雨萱眼神飞快地从林景兰脸上掠过,“是吗?我也发表过一点点东西,诗歌和小说都发表过,稿费没有多少的。难道你发表的是长篇小说?” 林景兰笑着夸赞道,“哇,你真厉害!”况雨萱虽然一脸谦虚的表情,但眼中骄傲的神色一闪而过。林景兰摆手,“我哪里会写小说呀,我发表的是论文。” 况雨萱一愣,“论文?什么论文?” 林景兰答道,“就是一篇小论文,不长。” 况雨萱一脸好奇的样子,声音提高了两度,“竟然能发表学术论文!景兰你可真厉害!能拿来给我们看看吗?” 宿舍里正讨论晚上吃什么的女生,听见况雨萱的话,纷纷围了过来,“学术论文?我以为得大四才能发表论文呢!还得是很厉害的人。林景兰你竟然发表论文了?” “对呀对呀,我们刚进大学,还什么都没有学呢,只会高中的那点东西,难道也能*文?” 林景兰被环绕着,很是不好意思,只能谦虚一番,同时不忘回答况雨萱刚才的问题,“现在还没有样刊,其实论文还没有发表呢,可能会发表在下期或者下下期,现在只是收到了稿费。如果你们想看的话,回头样刊寄到之后我给你们拿过来。” 女生们纷纷应和,“好啊好啊!”“回头你一定要拿过来!”只有况雨萱没有说话,脸上一副果然如她所料的神色,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林景兰恰巧看到况雨萱的神色,心中感到奇怪,但很快就抛之脑后。 最后大家决定去吃烤串,白萍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知道哪里可以不用饭票!走,我带你们去!” 等到七拐八拐,走进一家不大的小店后,林景兰恍然间想起她高中复读的时候,宿舍里的同学一起吃烤串的场景。同样都是烤串,同样都是不收饭票的小店。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况雨萱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将凳子细细擦拭后才缓缓坐下。林景兰看着况雨萱优雅的动作,心里大概猜出她家境一定不错,定是从小养尊处优的。 大家一上来就七嘴八舌地点了不少东西,牛肉、羊肉、鸡肉串点了一堆。白萍说道,“是不是点得有点多?都是肉串,可不便宜。” 林景兰笑道,“不多不多,咱们这么多人呢。我的稿费够用,大家敞开了吃,不用给我省钱。” 况雨萱闻言,似笑非笑得看了林景兰一眼。林景兰对上况雨萱的眼神,心中疑惑,不明白况雨萱什么意思。况雨萱垂下眼帘,轻声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就不和你客气了。老板,羊肉串和牛肉串再各加二十串,你这里有饮料吗?” 老板笑眯眯地说道,“有!我这里好东西多着呢,饮料算什么。” 况雨萱笑道,“那老板你看着,再来一些饮料吧。” 白萍在一旁轻轻碰况雨萱的胳膊,“饮料就算了吧,那个是稀罕物,老板能弄到饮料卖,肯定卖的很贵。咱们别要了。” 况雨萱笑着看向林景兰,“那要不不要饮料了?” 林景兰忙道,“别,要上!我说了你们随便点,一顿饭还吃不光我的稿费。”不过就算林景兰有点迟钝,如今也发觉况雨萱不对劲了,怎么感觉像是对她有敌意?而且况雨萱脸上“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的神色,林景兰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和况雨萱其实才见过几面,她实在想不出她哪里会有得罪况雨萱的地方。想不明白,林景兰索性不去理会。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林景兰觉得和室友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就拉近不少,心中决定以后可以和室友多相处一下,一起吃吃喝喝放松一下,也挺开心的。 每个人都敞开了吃,最后烤串依旧剩下二十几串,大家都吃不下了。白萍犹豫到,“包起来拎回宿舍吧?还有这么多呢……多浪费啊?” 林景兰刚想说拎回去吃吧,就听见况雨萱说,“快别丢那个人了!再说景兰请客,人家都不心疼,你心疼个什么?” 林景兰闻言一愣,继而想到,这个时候的人们应该都没什么打包的概念,她记得直到九几年,客人们在饭店里吃完饭之后都还不好意思打包,觉得寒酸丢人,其他客人和服务员看见有打包的,也经常投去异样的眼光。不过况雨萱对白萍的话,语气也着实不客气了些,林景兰看见白萍一张脸都涨红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林景兰连忙打圆场,考虑到时代特点,说道,“别打包了,凉了也就不好吃了。”林景兰结账后一行人往回走,林景兰特意找了个话题,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林景兰在校门口就与室友分开了,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白萍看着林景兰的背影,小声说道,“怪不得她早早地就能发表论文,她几乎都快把根扎在实验室了。” 况雨萱冷笑一声,“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还真是好骗。” 白萍瞪大眼睛,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况雨萱唇角一勾,“在外议论别人是非不好,回宿舍再说。” ☆、第65章 白萍一路上都心中痒痒的,一直在琢磨况雨萱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任凭她怎么问,况雨萱都只是微笑摇头,坚持到了宿舍关起门来才肯说。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被白萍一路上的追问勾起了好奇,都眼巴巴地等着况雨萱解释她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林景兰她骗了我们?今天她也没说什么呀?哪句话是骗我们的?她又为什么要骗我们呀?”白萍不死心,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嘴里蹦出来。 况雨萱轻轻地点了她头一下,“就你话多,都说了会宿舍再说。学校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让人听见多不好。” 白萍不服气,争辩道,“是她说谎骗我们,我们凭什么偷偷摸摸地替她遮掩?” 况雨萱轻声说道,“都是同学,做人留一线,在外面议论他人是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一行人总算到了寝室,白萍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冲着况雨萱说道,“快说快说,急死我了!” 况雨萱微微一笑,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们都相信林景兰请我们吃饭,是因为发表论文拿到了稿费?” 安婉一愣,“不然呢?” 况雨萱继续说,“我在饭店里问她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我说想看看她的论文,她却说还没有发表,可能得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才发表,难道还没发表的论文,就能提前拿到稿费?” 白萍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林景兰根本没有发表论文?可她要是没发表论文的话,请我们吃饭的钱是哪里来的?” 况雨萱勾唇笑道,“你看林景兰吃的穿的,哪里像是缺钱的样子?还有她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每个月租金可要不少钱呢。所以呀,林景兰一点也不缺钱。” 安婉诧异道,“就算她不缺钱,想请我们吃饭就请呗,又没必要编造出个拿到稿费的理由,我看她是真的发表了论文。” 况雨萱不屑,“安婉你别傻了,你以为论文是那么好发表的?你可能刚进大学,对这些还不清楚,我却是清楚的,大学毕业前,整个系里能发表论文的也就那么两三个。而且那都得没日没夜地熬上几个月做实验,才能拿出些成果写论文。林景兰她根本不可能发表论文!” 白萍已经完全相信了况雨萱的话,况雨萱在宿舍的几个人里,一直隐隐是领头者的角色,她懂得最多,她说的那些白萍不懂的东西,对白萍着实有不小的帮助。因此白萍完全没有怀疑况雨萱的判断,一脸气愤道,“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白萍忿忿道,“你说她撒谎是图什么?” 况雨萱但笑不语。白萍自己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哼,就是吹牛呗!骗我们她发表了论文,显得她多能耐呀,想让大家都佩服她呗!” 白萍因为刚才自己的确对林景兰产生了十分佩服的情绪,如今认定林景兰是在骗她,而格外气愤。 “她不是说一两个月后论文的样刊就寄过来了吗?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她拿不出样刊来该怎么办!”白萍说道。 . 林景兰丝毫不知道宿舍里发生的事情,她正在实验室里忙得热火朝天。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早已经见识过林景兰的强悍,得知林景兰又发表论文后,也不过是都凑过来恭喜两句。他们早已经被林景兰带来的一次又一次的惊吓弄得麻木了,只能用这个世界上当真有天才存在来安慰自己。而且每个人自己的科研压力都很大,实在是没太多功夫去关注别人。因此恭喜过林景兰后,很快又有师兄拿着自己修改后的专利,让林景兰看看是不是可以了。 林景兰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大体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她还是写下了几点细小的建议。林景兰心中哀叹一声,张教授吩咐下去,要求他的学生们将自己的实验台中有独特性创新性的部分,全都申请专利。因此这些天来,向林景兰请教专利怎么申请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倘若只是课题组内的人来请教也就罢了,即使费些功夫,但人数毕竟有限。只是林景兰万万没有想到,其他专业的学生,也都络绎不绝地跑过来找她请教了。林景兰纳闷得很,向外系的同学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全都要申请专利?还全都来问我?你们都是怎么知道我的呀?” 这么一问,林景兰这才知道,原来张教授在学校的教授之间好好地为她打了一番广告,虽然那些来找她的同学们不好直说,但林景兰还是能隐约猜到,张教授大概是狠狠地炫耀了一番她在申请专利这方面做得多么好,这才引得其他教授纷纷让自己的学生来向她取经。 得知真相后,林景兰哭笑不得。 没想到的是,两天之后,来找林景兰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半天时间就能来上三四个,搅得林景兰烦不胜烦,根本没办法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想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林景兰便跑到张教授办公室里,想让张教授帮忙解决一下。林景兰心中忿忿道,既然是张教授惹出来的事,就该由他解决。 张教授见到是林景兰来找他,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笑意,笑眯眯地问道,“有什么事?”然而听完林景兰的来意,张教授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唔……这还真是个问题……这么多人来找你,太浪费精力了。”张教授话锋一转,“不过都是同一所学校的,也不好硬把人家拒之门外。” 林景兰心中一紧,连忙出声道,“不是我想把他们拒之门外,是我现在这样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事。” 张教授沉吟片刻,笑眯眯地道,“这好办。他们一个一个地来,确实是太浪费你的时间了,不如我们一次都解决了。” 林景兰一愣,“一次都解决了?” 张教授点头,“对,下周你抽出半天时间来,给大家开个讲座!” 林景兰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开个讲座?” 张教授说道,“对啊,这么一来,半天时间不就都解决了?既帮助了同学,也没耽误你太多时间。” 张教授继续说道,“本科生还用不上申请专利,早早听也听不懂,回头听讲座的就只限硕士生和博士生吧,我帮你在工学院的几个系里发个通知。”张教授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仿佛这是最自然的一件事一般。 林景兰简直震惊了,“本科生听不懂?所以只限研究生和博士生?可我才是个本科生啊!”还是大一的本科生!刚刚入学一个来月! 张教授笑了,“你和一般的本科生哪里一样。行了,就这么定了。”竟然就这样拍板决定下来。 林景兰只好默默地离开,“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张教授笑道,“你肯定没问题的!倒时候我也去听。” . 林景兰要开讲座的通知发布出去后,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林景兰所在的能源系的研究生博士生们,早就知道了林景兰,也渐渐习惯了不能以任何经验来揣度这个天才。 但是其他专业的学生可不知道林景兰是谁! 如今她一个大一新生,要给研究生博士生做讲座的通知一出来,可不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甚至有几个了解张教授的老师们,知道张教授这个人说话从来不夸大,既然张教授强调这个本科生的讲座对申请专利很有帮助,他们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还是相信了。因此这几个教授就强制要求自己的研究生博士生必须要去听。 被这么强制要求的学生个个心中都不服气得很,憋着一口气,根本不相信林景兰一个大一新生,当真能讲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其他没有被强制的学生,几乎也人人都去了,每个人都好奇得很,想去看看这个讲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此原本定在教室里进行的讲座,竟然因为人来得太多而坐不下了!座位被坐满之后,人们挨挨挤挤地站在了过道里和教室最后。没想到片刻之后,竟然连站都站不下了,教室门口外挤了层层叠叠的人。 帮忙组织的老师手忙脚乱地去确认报告厅现在有没有人在使用,得知报告厅正空闲着,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组织学生们换到报告厅里听讲座。 林景兰对这种情况也是始料未及。待到同学们都落座完毕,林景兰站在报告厅的讲台上,向下望去,宏阔的报告厅座无虚席,乌压压的脑袋挨挨挤挤。 林景兰心中一阵激荡。前世里她也一次又一次地坐在大学的报告厅下面的椅子里,一边听着教授大牛做报告,一边奋笔疾书记下对自己有用的内容,从那些报告中她受益良多。 如今角色调转,她竟成为了站在讲台上的人。林景兰低头看一眼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精心准备的报告内容,又看到第一排坐着的张教授和其他六七个教授。她会尽最大的努力,让来听报告的这么多人都能有所收获。 林景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各位老师同学下午好——” 与此同时,林景兰的室友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原定做报告的那间教室门口。看着紧闭的教室大门,况雨萱汗水湿透衣衫,语气不善地质问白萍,“你是不是弄错了?林景兰才大一,怎么可能给学生做报告?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白萍也不明白怎么会不见人,“肯定没错!通知就贴在咱们系研究生实验楼门口的黑板上!我看得真真切切的!” 况雨萱不信,冷笑道,“看得真真切切的?那怎么这间教室根本没人?” ☆、第66章 况雨萱一行人正要往回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男生,男生打量她们一眼,问道,“你们也是来听专利申请的讲座的吧?讲座换到报告厅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惊愕之色,不明白为什么又换到报告厅了,但也顾不上问,连忙急匆匆地赶过去。 只有白萍一边大步跟上况雨萱的脚步,一边嘟囔道,“我就说不会弄错的吧,你们还不相信。”况雨萱冷眼瞧了她一眼,白萍就闭嘴不说话了。 几个人一从报告厅的后门进去,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要从教室换到报告厅了,因为如今偌大的报告厅几乎都坐满了,只有最后两排还有几个空座。这么多人来听讲座,在教室里根本就坐不下! 况雨萱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最前方侃侃而谈的林景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完全没办法将现在讲台上浑身都散发着笃定与自信的林景兰,与平日在宿舍里相处的、请她们吃饭的时候那个性格软和的林景兰联系在一起。她之前觉得林景兰身上没有任何棱角,可是现在的林景兰简直浑身都在发光,要灼伤她的眼睛。 况雨萱根本听不进去林景兰在讲什么,她拼命集中注意力,注意力却都集中在了奇怪的地方——林景兰时不时写在黑板上的字真好看,即使算不上铁画银钩,也算得上行云流水了;报告厅最前面的一排坐得都是教授们,有她见过的能源系的教授,还有些特别面生的,肯定是外系的教授,难道外系的教授都来了吗? 况雨萱又估计了一下报告厅里的人数,才恍然道,是了,这里只有她们几个是本科生,其他的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能源系里的研究生和博士生都加起来,也远远没有眼前这么多人,因此一大半的学生也都是外系的。 林景兰站在讲台上,身上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长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脚上是浅黄色的细带凉鞋,整个人显得年纪特别小。然而面庞稚嫩的她站在讲台上,下面坐着教授与研究生博士生,全都认真地听着她的话,还时不时奋笔疾书,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亲眼所见,况雨萱终于不得不承认林景兰的耀眼。 讲座并不长,只讲了一个小时多一点,林景兰讲完后,微笑道,“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问了。” 台下顿时有无数只手举起来,林景兰扫视一圈,不疾不徐地道,“老师您先请讲。” 况雨萱这才发现,在远远的第一排,竟然还有两个教授举手提问。 教授站起身来,声音甚至有些激动,“林同学,你今天讲得太好了,就我个人而言,真是受益匪浅。我有个提议,不如我们成立一个专利申请小组,再为你找一些帮手,作为我们大学想要申请专利的学生与专利局之间的联系,为所有希望申请专利的同学提供帮助……” 教授或许是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但林景兰听明白了,教授想要成立的小组,大约就相当于她前世里接触过的专利代理申请公司,她有些申请专利的本事,还是当初和那些公司打交道的时候,默默学过来的。 只不过前世里那些公司都是赢利的,如今教授的意思,是发展出一个为同学奉献的组织来。 林景兰心思急转,心中初步有了自己的打算,不过还是慎重地说道,“这个三两句话也决定不下来,教授我们可以下来再仔细讨论。” 教授也发觉自己太心急了,认可林景兰的说法,重新坐下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教授提问林景兰刚才一带而过,没有细讲的一处,林景兰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然后开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仔细地讲解起来。 等到学生提问的时候,学生们更是一个个恨不得冲到前面去问。不为其他,林景兰讲的专利了申请,对他们实在是太有帮助了,每个人都恨不得再弄得明白一点。 况雨萱看着报告厅里的景象,心中一阵恍惚,从小到大,众人目光的焦点都是她。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她的成绩永远是全校第一,站在讲台中心和舞台中心的都是她——演讲比赛的第一名、永远的晚会主持人…… 直到今天,站在讲台中间的是林景兰,而她只是一个偷偷溜进报告厅坐在最后一排的、本不被允许进来听讲座的本科生。 多么的讽刺,林景兰是风光无限的主讲人,而她因为年级太低,竟然都不在可以听讲座的范围之内。 况雨萱攥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里。 . 回宿舍的一路上,大家都在议论林景兰,回到宿舍很久以后,大家的热情依旧没有消退。 白萍激动地说道,“原来林景兰这么厉害!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真没想到,我身边竟然就有一个天才。” 安婉话不多,但是心思敏感,和没心没肺的白萍完全不同。她一早就看出来况雨萱和林景兰不对付,但似乎只是况雨萱单方面地看林景兰不顺眼,林景兰都未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原本况雨萱在她们宿舍里一直隐隐是头目,况雨萱懂得很多,刚进大学她们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都是况雨萱帮她们适应大学生活的。而且况雨萱为人大方,经常拿很多零食和水果在宿舍里分给大家吃。计划经济,大多数人吃饭都紧巴巴的,真不知道况雨萱从哪里弄来了许多她们见都没见过的吃的。 宿舍里人人都看出来况雨萱家境不凡。虽然况雨萱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未免有些高高在上的施舍味道。但是她们毕竟得了况雨萱的不少好处。至于林景兰,根本不在宿舍里住,安婉和她不过几面的交情,因此看出来况雨萱看林景兰不顺眼,自然是站在况雨萱这边的。 但是今天,安婉心中改了主意,她看出来,况雨萱根本和林景兰没法比,而且她也终于明白了,况雨萱看林景兰不顺眼,根本是因为——嫉妒。 今天况雨萱表现得实在太明显,根本没有平日的淡定,除了没心没肺的白萍,估计宿舍里的其他女生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况雨萱这样的天之骄女,大概受不了有人比她更耀眼。 而林景兰,恰恰是比她要耀眼千倍万倍的那一个。 . 况雨萱家也是北京本地的,每到周五晚上都会回家。这周她刚一进家门,况妈妈就看出来她心情不好,问道,“怎么了?谁惹我们雨萱了?” 况雨萱却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直接走到书房找爸爸,对况爸爸说,“爸,我想进实验室做实验。你能不能帮我和教授说一声?” 况爸爸皱眉,“胡闹!你才刚进大学,什么都没学呢,能做什么实验?” 况雨萱闻言,脸色更不好看了,“我怎么做不了实验?我们系的林景兰,和我一起入的学,人家还没报名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教授进实验室做实验了!到现在论文都发表了!我再什么都不做,每天傻乎乎地上课听课,回头早就被人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后了!” 走到书房门口的况妈妈听了这话也有点着急,“呀,这可不行。我们雨萱从小到大都是最棒的,又聪明又努力,肯定不会比其他同学差。人家在实验室里锻炼,凭什么我们雨萱就没有在实验室里锻炼的机会?” 况爸爸却想得比较多,“那人家进实验室,也是回家找爸爸,让爸爸去打招呼进的实验室?你要是真的很优秀,教授觉得你可以进实验室了,自然会让你进去的。” 况雨萱心急,故意含糊其辞地说道,“谁知道她是怎么进实验室的呀?当时还在暑假呢,连报到都还没有,我又没去过学校,我哪里知道。不过林景兰她家庭条件应该也不一般,我看她平日里吃的穿的,不比我差。” 况爸爸听了况雨萱的这话,当然就理解成,林景兰也是因为家里有人打了招呼,才能进实验室锻炼的。最终况爸爸没有挨过况雨萱和况妈妈两个人一起的软磨硬泡,答应去找教授说一声,让况雨萱进实验室。 况雨萱顿时喜形于色,“谢谢爸爸!爸爸对我最好了!” . 千方百计地进了实验室,况雨萱却发现,做实验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什么生物质能?根本就是烧秸秆!又脏又累,烟熏火燎的,爱干净的她根本一刻都不想在实验室里呆着。 被教授吩咐,在一旁指导着她的师兄,还总是一脸的不耐烦,对她没有丝毫好脸色。“你连这个仪器都不会操作,还进什么实验室?” 况雨萱满心委屈,她又没有学过,怎么可能会用?但还是赔着笑脸,“师兄你帮我演示一遍,我肯定记住!” 师兄摇摇头,还是开始自己操作,教况雨萱应该怎么做,见到况雨萱学得用心,而且的确是个聪明的,师兄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况雨萱忍着脏忍着累,把每一步都尽量做到最好,每一处都学得用心。她心中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做出漂亮的实验结果来,成功发表论文,绝对不能输给林景兰! 几天下来,师兄对况雨萱的印象已经完全改观,从一开始觉得她只是来胡闹的,到现在觉得她当真是可塑之才。在教授面前提及况雨萱,也都是赞赏的言语,教授因此对况雨萱印象也很好。 起早贪黑地忙碌了半个月,况雨萱的实验终于结束了,况雨萱心中激动不已,这半个月可真是让她累惨了,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可惜况雨萱的激动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处理实验数据的时候,她发现实验数据不理想!而且不是一般地不理想!换句话说,就是实验失败了,得到的这些实验数据完全没办法使用! 而且况雨萱连问题出在哪个实验环节都不知道。她连忙跑去问师兄,师兄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对她说,回头他们两个人一起排查错误,师兄安慰她道,“做实验就是这样,十次里面能成功一次就算好的了。我们做的都是探索性的工作,本来就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科研就是这样,要是没做实验就知道实验一定能成功,那么实验根本就失去它应有的意义了。实验的意义本就是探索未知。” 况雨萱完全接受不了师兄说的大道理,她几乎要晕过去,十次里面能成功一次就算好的了?难道她要做十次?还不能保证肯定成功? 只做这一次实验,就够她受的了! 况雨萱不是轻易认输之人,和师兄一起排查出几个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做了一番改进之后,又开始了第二次的实验。 况雨萱这次实验比第一次还要用心,生怕再失败一次,师兄一直在夸赞她细心。怀着满心期待地得到了第二次的实验结果,况雨萱战战兢兢地拿去分析数据—— 数据依旧离谱得很,完全不能用。 对于况雨萱来讲,这绝对是晴天霹雳!受苦受累了一个多月,却什么成果都没有。 然而就在况雨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准备进行第三次实验的时候,更糟糕的消息来了。接连两次失败后,教授不再让况雨萱做实验了,很和气地跟她说,可以随时来实验室观摩学习,看着师兄师姐们操作,一样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然而这完全不是况雨萱想要的。看着师兄师姐做实验又有什么用?能发表论文吗? 况雨萱终于忍不住,哭着问一直教导她的师兄,“不是说十次里能有一次成功就不错了吗?为什么才失败两次,教授就不让我做实验了?” 师兄只得安慰况雨萱道,“你才大一,着什么急啊。教授也有他的难处,你可知道每进行一次实验,就要烧掉多少钱?教授怎么可能让你无休止地做下去。” 然而这些话完全安慰不到况雨萱,她是才大一没错,但是林景兰也是大一。她一定要发表论文! 况雨萱反复地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她一定要发表论文…… 最终况雨萱眼睛一闭,做出了决定,她要发表论文,即使实验数据是失败的,她也要! ☆、第67章 况雨萱千方百计地向教授哀求,教授终于同意再让她做一遍实验,但也和她说好了,不论这次的实验结果如何,这都是最后一次实验了。其实教授能同意再让况雨萱多做一次实验,还是看在况雨萱爸妈的面子上。 况雨萱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向教授保证道,“就再做最后一次实验,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再做了。其实是因为我上次实验已经快成功了,我又找出了两点小问题,解决掉之后,我觉得这次实验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教授在心里摇头,心想况雨萱还是太年轻,对实验的估计过于乐观,不过况雨萱这副不认输、勇于探索的劲头他很赞赏,心里对况雨萱的喜欢又多了两分,对她要求再做一次实验也不是很反感了。 走出教授办公室的时候,况雨萱脸上浮出喜色,这次实验,她一定会成功的! 况雨萱立马开始了实验的准备工作,这次她做得更加细致,足足用了一周才完成,师兄每天陪着她早来晚走,一个礼拜下来两人都十分疲惫了。 况雨萱体贴地说,“师兄你回去休息两天吧。每天这么陪着我做实验太累了。而且我们这个实验,准备工作最飞力气,真正开始做实验反倒轻松了,不过是盯着各个仪器,记录数据。我已经做过两次了,师兄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去休息吧!” 师兄沉吟片刻,况雨萱确实说得句句在理,而且上次实验就是况雨萱独立操作的,她如今一个人做这个实验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师兄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回去歇两天。万一有什么事情,你第一时间停止实验,然后来找我,安全第一。” 况雨萱笑着点头,“师兄放心,没问题的!” 看着师兄离开,况雨萱起身把实验室的门关好,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一个接一个地将仪器开启,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不停地默念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等到第一个数据点出来之后,况雨萱心中咯噔一声,第一组数据看起来有点偏移,和她预料中的不太一样。况雨萱闭上眼睛,纹丝不动,似乎心中在进行着什么挣扎斗争一般。 片刻之后,况雨萱睁开眼睛,好似下定了决心。她飞快地将各个仪器上的实验数据记下来。然而却没有记在实验室里装订成册的实验记录本上,而是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两张白纸,记在了白纸上。 况雨萱盯着手腕上精致的手表,等到该记录第二组实验数据的时间后,看着愈发离谱的实验数据叹了口气,又将实验数据记在了白纸上。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组又一组实验数据被记了下来,数据点左一个右一个,几乎可以说是杂乱无章的。况雨萱长叹一口气,不得不接受事实,这次的实验又失败了。 但她怎么能甘心?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况雨萱咬紧牙关,这次实验必须成功,她必须要拿到能发表论文的数据。 . 傍晚,林景兰刚刚围着学校跑了两圈,又拉伸一番后,慢悠悠地往回走。有了前世的教训,林景兰如今格外注意身体健康,锻炼的习惯坚持得很好。 太阳刚刚落山,立秋后的早晚已经不那么燥热了,但林景兰因为跑步的原因,出了一身的汗,用毛巾将汗水擦去后,脸上依旧红扑扑地,带着运动过后的红晕,显得格外有活力。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大学里的男生,回过头来看林景兰。不过如今的人们都还很羞涩内敛,最多也就偷偷看上两眼,绝对不会过来搭讪。 出了学校,在快到家门口的十字路口上,林景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洪泽?你怎么在这儿?”林景兰打招呼道。 洪泽笑着看向林景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铁皮饭盒,“这是我自己做的凉粉,给你一点尝尝。” 林景兰惊讶地接过饭盒,打开看,“你自己做的?你还会做这个?” 洪泽笑道,“我们宿舍有人会做,全宿舍闹着和他一起学,其实就是闹腾着玩儿,不过我尝了尝,我做出来的味道还不错,比别人做的都好。我们宿舍做得太多了,根本吃不完,给不少人都送去了一些,你也拿去,尝尝怎么样。” 洪泽做出来的自然比别人的味道都好,因为如今送给林景兰的这盒凉粉,是他做了三次后,第三次做出来的,也是味道做得最好的一次。 洪泽既然这么说,林景兰也就不好再推辞了。饭盒里的凉粉不知道味道如何,卖相却真的不错,色泽洁白、晶莹剔透,上面浇着红色的辣油、细细的花生碎,还能闻到香醋的味道,格外开胃。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小吃,但如今可不比前世里小吃摊遍地,要想吃点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做。自林景兰穿越过来后,大鱼大肉、精致菜肴都吃过不少,但还真没吃过凉粉。 林景兰高兴地收下了,“那多谢你了!我拿回家尝个鲜,味道肯定错不了,看着就好吃。” 洪泽眼中浮现出喜悦的神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道,“好。”又站着与林景兰闲话,“我最近当上了校学生会一年级部的部长。” 林景兰立刻说道,“恭喜啊!你可真厉害!” 林景兰这才发现,洪泽身上的气质似乎沉稳了不少,褪去了高中时候的冲动毛躁,整个人显得可靠起来。林景兰想到,果然大学是能够锻炼人的。 洪泽摇摇头,“和你比差远了。”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林景兰的消息他一直留心关注着,发表论文、申请专利、为研究生博士生做讲座……林景兰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洪泽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嫉妒与自卑,语气诚恳,他当真是为了林景兰的成就而高兴的,也不因为自己不如林景兰而妄自菲薄。 林景兰笑道,“术业有专攻嘛,每个人花费精力的方面不一样,自然得到的成就也不一样。我也当不上年级部长啊。”林景兰同样说得真心实意。 洪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每个人会有不同方面的成就,但是世俗自然会有一套评判标准,他取得的成就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都可以做到,但是林景兰取得的成就,是很多博士生都做不到的。 洪泽说道,“行了,我先回去了。” 林景兰一愣,看向手里的饭盒,“那这个饭盒怎么还给你啊?” “你有空吗?你要是有空的话,去我们学校还给我?要是你没空的话,我改天再来取一趟。”洪泽说道。 林景兰自然连忙说,“有空,回头我给你送回去。”然后记下了洪泽的宿舍地址。人家给她送吃的来,她总不能还让人家再跑一趟来取饭盒,那也太没有礼貌了。 洪泽微笑着和林景兰挥手再见,“回去尝尝,饭盒不着急还。” 林景兰转身离开,因为端着凉粉要保持平衡,不好走得太快,林景兰的背影很久才消失在洪泽的视线里。 . 周惠打开林景兰带回来的饭盒,惊讶道,“凉粉?你们食堂还做这个?” 林景兰答道,“不是食堂做的,是洪泽做的,送来点给咱们尝尝。” 周惠一愣,“洪泽?就是帮咱家墙上画花的那个男生吧?他还会做凉粉?这东西我做过,可难做了,我都做不好!” 周惠将凉粉从饭盒里盛出来,分到两个碗里,给林景兰的那一碗盛得满满的,她自己的就只剩下了半碗。林景兰心中叹息一声,周惠做这些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全都先紧着她,自己通通靠后。 林景兰尝了一口,眉头挑起,不禁十分意外。这凉粉的味道,比她想象的好多了,甚至可以说,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凉粉! 嫩滑爽口,清香味浓,一口吃下去,晶莹沁齿有余寒,原本跑完步后热乎乎的林景兰,一下子就凉快下来了,浑身上下精神又舒爽。 醋香开胃,花生碎提香,辣油更是香气四溢,林景兰咽下第一口,迫不及待地又吃了第二口。 周惠也尝了一口,惊呼道,“这凉粉可不简单!这里面可不是一种粉,最起码有豌豆粉、绿豆粉和山芋粉,这可做得真用心。” 林景兰心中惊讶,又吃了一口,然而她没有周惠的本事,尝不出来里面究竟都放了什么粉。周惠已经皱着眉头想了,“这饭盒总不能空着还回去吧,吃了人家送来的凉粉,还个空饭盒回去,多不好看?何况这凉粉当真是花了心思的。” 周惠看向林景兰的目光复杂了些,这凉粉是洪泽自己做的,若是普通的凉粉,周惠还能觉得就是同学间的来往,但小小一个凉粉就做成这样,由不得周惠不多想。 要么是洪泽嘴巴极为挑剔,要么就是洪泽对她家景兰动了心思。 不过担心林景兰小姑娘脸皮薄,周惠并没有多问,只是想着自己还些什么吃的好。 林景兰倒真没想太多,原本还真打算把饭盒刷干净了还回去。但周惠这么说了,她也就转动脑筋,很快她就想到送什么合适,“就把你腌的笋尖装一饭盒。” 周惠皱眉,“笋尖又不值个钱。” 林景兰笑道,“我看笋尖挺好,凉粉也没多值钱啊。何况现在在北京,哪里还能吃到笋尖呢?这可是个稀罕物。你腌的笋尖嫩嫩脆脆的,味道酸甜适口,平常喝个粥吃个饭,就这笋尖吃最对味了。” 周惠点头,“行,那就装一饭盒笋尖吧。” .您的文件来自 青 蔓小 说论 坛 师兄翻看着实验数据记录本,越看脸上的神色越激动,“这次的数据很好啊!本来都不抱希望的……真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果真坚持就是胜利!雨萱你可真行!”师兄高兴地大声说道。 况雨萱眼帘低垂,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声音谦虚,“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能得到这样好的结果,我也很意外。” 师兄拿着实验记录本,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半天,似乎上面的数据比鲜花还好看。况雨萱攥紧拳头,仔细地注意着师兄的神色,直到师兄将实验记录本放下,况雨萱发现师兄神色无异,才放下心来。 师兄好半天才从激动中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对况雨萱说道,“你写一篇论文吧!我们的实验本就十分领先你,咱们领域里还没有什么人研究,实验数据又这么好,论文肯定能发表的!” 况雨萱自然点头称是,一口答应下来,她本来的目的也是写论文。即使师兄不说,她也会主动提出来的。 指导况雨萱的冯教授得知况雨萱实验成功后,也十分激动,激动之下便没有注意到他翻看实验数据的时候,况雨萱遮掩不住的紧张。 冯教授赞叹道,“后生可畏,当真是后生可畏啊。你好好写一篇论文,不明白的地方让师兄指导你,回头把你师兄的名字写在二作上。” 况雨萱高兴万分,冯教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认可她作为论文的第一作者! 况雨萱的论文写得万分认真,不但向很多师兄师姐请教,还去图书馆借了很多的书自学。只是论文的框架就修改了好几遍,论文的内容更是精雕细琢。 将论文呈给冯教授审阅的时候,冯教授读完一遍,又赞叹了几句后生可畏。整篇论文,只提出了两个十分细微的修改建议,无论是逻辑、架构还是语言,这篇论文都写得很不错,科学性上更是无可挑剔。 况雨萱又略微修改了一番,就兴高采烈地将论文寄出去了。开始了焦急地等待录用结果的日子。 不过况雨萱虽然心焦,但更多的是自信,她相信自己的论文一定会被录用的。这段日子里,因为况雨萱心情好,整个宿舍的氛围都格外好,况雨萱不停地往宿舍里拿各种吃的分给大家,每日都是笑眯眯的,不发脾气不摆脸色。在况家,每个周末也都很开心,况雨萱嘴巴很甜,哄得爸爸妈妈笑声不断,其实她一直都灵巧善言,只不过她有时候不耐烦哄人罢了,只有别人哄她的份儿。 况雨萱稍微向爸爸妈妈透露了一下,她的实验挺成功,论文写得不错,被录用的可能性挺大的意思。况妈妈愈发有了底气,总是对况爸爸说,“我就说了,我们的女儿比谁都优秀,要不是我坚持让她进实验室,你还不肯呢。” 况爸爸虽然被况妈妈唠叨得有些烦,但也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同时嘱咐女儿道,“既然这样,你就不要辜负自己的天分,趁着年轻不要怕苦,课程要学好,在实验室也多锻炼。” 况雨萱连声答应,但实际上,她却不想再去实验室受苦受累了,每天心中都惦记着她的论文,希望早点能收到录用的通知。 终于有一天,况雨萱等到了来自编辑部的信件。 ☆、第68章 况雨萱一时间都忘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鼓起勇气展开编辑部寄来的信件,紧接着面色一喜——收录了!她的论文被收录了! 况雨萱也是在自己投递论文之后才知道,有些期刊真的会在论文发表前,先付稿费,只要论文被收录了,就将稿费寄给作者,不管论文会被排在几个月后的期刊上。 当初她认定林景兰没有发表论文,其实是她自己闹了个笑话。况雨萱忽略掉心中轻微的不适,心想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林景兰能发表论文,她自己也能! 她并不比任何人差! 况雨萱也发表了论文的消息,一下子就在系里传开了。系里的老师简直乐开了花,没想到这届大一新生如此卧虎藏龙,竟然有两个天才。 一时间,况雨萱在学校里的风头甚至盖过了林景兰。毕竟大家都已经适应了林景兰的强悍,见怪不怪,而况雨萱还是新鲜出炉的天才。 . 况雨萱的论文就被安排在了下个月的《生物质化学工程》上。这本年期刊系里有订阅,因为这一期里面收录了况雨萱的论文,不少大一的新生都借着看,很快就被看旧了。 林景兰没有和他们争抢,等到大家新鲜劲都过去后,林景兰才把这本书借走。她倒不是特意为了看况雨萱的论文的,而是她重生后精力充沛,又可以在空间里多获得一些时间,因此就养成了海量阅读文献的习惯,从中收获不小。 如今没有互联网,好在到底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校,财力雄厚,订阅的期刊杂志十分全,因此林景兰每个月都会把系里订阅的期刊全都扫一遍。 不过看完况雨萱的论文后,林景兰觉得有些不对劲。看论文最重要的就是看实验结果,然而况雨萱的实验数据,林景兰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林景兰也说不出原因,这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做了很多年科研,做了很多的实验之后得到的直觉。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原因来的话,那就是况雨萱的数据太完美了。数据点零零落落地分布在理论预测的曲线两侧,即使有些点偏离得厉害一些,有些地方不那么对称,林景兰也觉得,这些不完美之处都那么完美,或者说,那么刻意。 虽然林景兰心中有了浅浅的怀疑,但很快就置之脑后,毕竟想要验证一篇论文中结论的准确性,唯一的方法就是重现实验。不过况雨萱的实验研究,和她目前专注的研究方向并不相同,林景兰不打算为了这么一篇论文,花费自己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 林景兰没有做实验验证,却有其他人验证了。一个月之后,况雨萱又收到《生物质化学工程》编辑部的来信,她满心疑惑地撕开信件,不知道编辑部为什么又给她寄信。 不过等她看完信的内容后,脸色变得惨白。 信中写着,有人重复了她的实验,但是得到的实验结果却相差很大,那名重复她实验的科学研究者怀疑况雨萱的实验数据造假,因此编辑部需要况雨萱做出解释。 况雨萱不是没有担惊受怕过,但她当初只是在论文发表之前,担心数据造假被审稿人发现,她因此发表不了论文。论文成功发表之后,她就自以为高枕无忧了,万万没想到竟会这样!论文已经发表了,却被人看出来造假! 况雨萱捏着手中薄薄的信纸,却感到仿佛有千斤重,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她的衣服。 编辑部要求她做出解释。她能做出什么解释?她的数据的确是编造出来的! 况雨萱知道如今自己是走投无路了,虽然心中害怕得要死,但还是逼着自己向爸妈和盘托出,承认了自己的数据真的造假了。 况爸爸气得火冒三丈,怒吼道,“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样的女儿!你这是心术不正!” “我是绝对不会管你的。我一辈子为人清清正正,开不了这个口,丢不起这个人!你自己犯的错误自己承担,不管是记过还是开除,我都不会管你!”况爸爸放下狠话。 然而况爸爸最终还是耐不住况雨萱和况妈妈每日里眼泪的浸泡,心疼自己女儿的前途,不忍心让她这辈子都毁在这件事上,还是插手了。 况雨萱论文数据造假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在系里传开了,谁都不清楚真假,但却并不妨碍津津乐道这件事情。平日里骄傲跋扈的况雨萱,这次竟然没有出面反驳流言。同学们看在眼里,心中便都大致有数了。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和她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们本以为况雨萱会被开除,至少会记过。然而一个月后,《生物质化学工程》刊登了一则声明,说是因为工作人员排版失误,将原本没有录用的论文错误地排版进去并且印刷发售了。 这篇被工作人员“排版失误”而不小心印刷出来的、“其实并没有被录用”的论文,自然就是况雨萱发表的那一篇。 然而同学们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至于当真相信况雨萱的论文发表是因为“排版失误”,毕竟况雨萱得知自己的论文被收录后也十分高调,又是给别人看自己的录用信,又是拿稿费请大家吃饭。 八十年代的学生都有一腔热血,不像后世的人对社会上各种各样的黑暗面习以为常。况雨萱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在系里激起了轩然大波,每个人看况雨萱的目光中都透着不屑。况雨萱只好每日灰溜溜地晚来早走,上完课就回家去,不在学校多呆一分钟。 . 与此同时,林景兰终于等到了久违的好消息——她投往energypolicy的论文被录用了! 林景兰比以往任何一次论文发表之后都高兴,毕竟energypolicy期刊的地位比之前那些期刊高出一截,而且这是她穿越后发表的第一篇sci。 白萍找到林景兰,乐呵呵地恭喜她,不过恭喜的话还没有说两句,就拐到了要让林景兰请客上。 林景兰眉头一皱,没有答应,“最近挺忙的,估计没什么时间请客了,以后有时间了再说吧。”这就是明摆着的拒绝了。 白萍神色不愉,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讪讪地走了。林景兰虽然为人大方,但是白萍她们,她可是不想再请她们吃饭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都在一个院系里,林景兰虽然平日里专心学术,但还是知道了她第一次请她们吃饭后,发生了什么。 她那次发表论文后拿到稿费,想着开学第一天聚餐自己没参加,想着还是和室友多接触一些,就高高兴兴地请她们吃了顿饭。 可吃饭的时候,不但况雨萱像是要狠狠宰她一次,故意多点了很多,最后都没有吃完,她提出打包还被冷嘲热讽了两句。这也就算了,最令林景兰气恼的是,她听说况雨萱认定她根本没有发表论文,而是在撒谎。似乎宿舍里的其他人也并没有反驳况雨萱的说法。最起码就林景兰所知,白萍是对况雨萱的说辞深信不疑的。 林景兰不再有和这些人交朋友的*,如果说况雨萱是恶的话,白萍她们就是蠢。这两类人都是林景兰最讨厌的。 林景兰在拒绝白萍了,立刻就一个一个地联系同在北京的老同学们。这次她拿到的稿费比以往哪一次都多,有这样的喜事,必须不能忘了老同学们! 如今没有手机,连传呼机都没有,想要找人只好挨个跑到对方学校里,见面后亲自说。赵玉梅、魏颖、顾盼盼,林景兰一个挨一个地跑到她们学校去,着实费了不少的功夫。虽然累了一些,不过林景兰心里特别高兴。 只犹豫了片刻,林景兰还是也请上了洪泽,先将洪泽对她的心思放在一边,老同学聚会,林景兰总觉得漏掉洪泽实在不合适。 而且林景兰扪心自问,发现她早就不再厌恶洪泽了。她原本认定当初洪泽是年少冲动行事,才放弃了更好的学校,跟着她来到一个城市上大学。但是看到洪泽如今已经褪去了稚气,过得很是如鱼得水,林景兰不禁隐隐觉得,洪泽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 . 周六上午,赵玉梅、魏颖、顾盼盼和洪泽都聚在了清华大门口。林景兰明明是准时到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来的。 见到林景兰,大家都是眼前一亮。初冬天气微冷,林景兰穿了一件剪裁合身的黑色风衣,下身是瘦腿的牛仔裤,明明都是不显眼的颜色,简简单单的样式,却说不出的好看。 赵玉梅盯着林景兰看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还是因为林景兰身材好、脸蛋又漂亮,倘若换一个人穿这么一身,可能就毫不出彩了。 如今虽然有牛仔裤,但流行的都是宽腿牛仔裤,肥肥大大的。像林景兰身上这样合体的牛仔裤,她们倒是很少见。 赵玉梅觉得好看,立马问林景兰是哪里买的。林景兰笑道,“就是宽腿牛仔裤,我妈重新给我剪裁的。”如今周惠店里有个缝纫机,倒是帮她改了不少的衣服。 “你们要是也有衣服想改得合身,可以过来找我妈,我妈手艺还是不错的。”林景兰对赵玉梅她们几个女生说道, 老同学相聚自然是高兴地,不过因为她们见面频繁,倒也没有太夸张的情绪,讨论完林景兰的衣服,就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吃什么。 “听说你这次稿费多?那可得狠狠地宰你一刀!”顾盼盼笑道。 林景兰爽快地答应,“尽管宰!” 林景兰本就不是个吝啬的,如今她手头宽裕了,就更不在乎一顿饭钱。她已经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虽然当时把手头上的钱花了个干净,但是后面又有几笔稿费的入账,又有了一点积蓄。 而且现在周惠挣得多了,家用也不肯再让她出钱,周惠每个月挣得钱可是一个工人的好几倍,让林景兰吃好穿好的情况下,周惠又攒下了不少钱。至于林景兰自己的收入,周惠从不过问,无论她花多少或者攒下多少。 林景兰为人处世都太让人放心了,当初周惠恓惶无助、深陷泥潭的时候,是林景兰坚定地把她拉了出来,带她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周惠虽然十分疼爱林景兰,但是却不是将林景兰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疼爱,她知道林景兰很多地方比她更加独立成熟。因此周惠在钱财方面从不干涉林景兰。 赵玉梅提议道,“现在天气冷了,不如我们去吃火锅?” 林景兰否决掉,“不吃火锅了,咱们再一起老吃火锅了,换个别的。”林景兰灵光一现,“对了!泰丰楼不是前两个月刚开张吗?咱们尝尝去!” 赵玉梅一愣,连忙摇头,“你开什么玩笑,泰丰楼多贵你知道吗?去那里面吃饭的都是什么身份的人?你快别开玩笑了!” 林景兰却是当真想去泰丰楼,笑道,“多贵?我们就五个人,再贵还能把我稿费全都吃光了?我们怎么就不能去泰丰楼了?有钱人人都能去。” 洪泽看出来林景兰是当真想去泰丰楼,但也看出来赵玉梅、魏颖、顾盼盼她们是当真不想去。其实这也很容易想明白,老同学聚聚,林景兰又刚收到稿费,让林景兰请一顿饭没什么。但要是林景兰请得太贵,即使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也会觉得有些压力,难免要想着怎么将这份情还回去。 但并不是人人都像林景兰一样手头宽裕的,这等于给人家制造了一个难题。 林景兰收到洪泽的眼色,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明白过来了。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下自己情商下线了,不过也是因为和最亲近的朋友在一起,她才没有多想。 林景兰笑道,“反正今天我只管出钱,吃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可别给我省钱,回头吃完饭再后悔没有好好在我啊!” 魏颖想了想,“泰丰楼就算了,不如我们去悦宾饭店吧?”大家纷纷附和,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 悦宾饭店是1980年开业的,如今营业已经有几年了。林景兰前世里就听说过这家饭店,原因无他,而是这家经营家常菜的私人小饭馆有个极大的名头——“中国个体第一家。” 尽管只是一家私人小饭馆,但在这个政策严格、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尚在脱离计划经济束缚的边缘的人们来说,能到悦宾饭店吃饭,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了。 林景兰穿越后,也听说过,悦宾饭店80年刚刚开业的时候,得提前两个月预定才能吃到饭。 洪泽在前面带路,林景兰随着他七拐八拐,终于在翠花胡同里见到了悦宾饭店的门口。同林景兰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悦宾饭店锁在的翠花胡同挺窄,悦宾饭店的店面不大,里面也就摆着几张桌子、几把板凳而已。不过里面倒是已经快坐满了。 服务员看着林景兰一行人都是面孔鲜嫩、打扮朴素的学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几位是来找人的?” ☆、第69章 林景兰走在最前面,闻言也是一愣,“不,我们是来吃饭的。” 服务生这才恍然,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快里面请。”一边为林景兰她们引路,一边解释道,“因为刚刚也有几个学生进来吃饭,我以为你们是一起的,进来找他们。” 林景兰笑道,“不是。” 服务生偷偷打量着林景兰,这才发现林景兰身上的穿着虽然如刚才那几个学生显眼,但是穿在身上说不出的好看。不过也不怪自己误会,刚刚进来吃饭的几个学生,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家境不凡,身上的羊毛大衣、手腕上的手表,哪一件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学生能穿戴得起的。 悦宾饭店里不是没有学生来过,但来这里吃饭的学生也都是像刚才那一拨打扮的学生,而像林景兰这一行人穿着打扮都如此朴素的学生,他从悦宾饭店开门起,就开始做服务生,还当真没有见过。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就认定,林景兰她们一行人,是来找先进来的那一拨学生的。 “你这儿的招牌菜都有什么?”林景兰看着菜单问道。 服务员答道,“锅扒豆腐、蒜泥肘子、锅烧鸭……”服务员报了五六道菜,“一般老客人来了都点这些菜。对了,还有五丝桶,这是我们家独创的菜。” “这五丝桶是什么?”林景兰好奇道。服务员解释,“有姜丝、葱丝、猪肉丝、鸡肉丝、芹菜丝,蘸上酱,用鸡蛋皮卷着吃。” 林景兰一行人把服务生推荐的招牌菜全都点了,已经足够五个人吃了,就没再点其他的。 “喝汤还是喝饮料?”服务生问道。“喝汤吧,喝汤暖和。”五个人都想喝汤,又点了一道冬瓜丸子粉丝汤。 服务员收好菜单,刚走下去后,就有个男生走到林景兰这一桌面前,对林景兰打招呼道,“林景兰,你也来这儿吃饭啊。” 林景兰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羊毛大衣的男生,身姿挺拔,脸上略带书卷气。林景兰一愣,面前的人看着稍微有些眼熟,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张闻钟在林景兰她们一进门的时候,就一眼看见了林景兰。张闻钟先是诧异了片刻,他对林景兰的家庭情况是一清二楚的,林景兰的爸爸林山就是个混蛋,如今还呆在青山镇,林景兰的妈妈周惠跟着林景兰一起来了北京,也没有工作。林景兰的生活应该很拮据才对,怎么会有闲钱来悦宾饭店吃饭? 张闻钟虽然对林景兰有些关注,但周惠去服装店上班的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张闻钟转念一想,林景兰辉煌的论文发表数量,顿时就明白了,单是稿费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像林景兰这么优秀的贫困学生,学校里定是会伸出援手的。 林景兰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已经打上了“贫困”的标签…… 难得碰到一次林景兰,张闻钟看林景兰她们一桌点完菜后,立马就上前去打招呼了。却万万没想到,林景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是在诧异他是谁。 张闻钟胸中涌起一阵气恼,他把林景兰当做自己的竞争对手,一直对林景兰十分关注。然而现在自己站在林景兰面前,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是不是说明林景兰一直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不配做她的竞争对手? 争强好胜的少年……脑补得就是这么多……林景兰只是真的不认识张闻钟这张脸,毕竟他们没打过什么交道。 张闻钟虽然气恼,但也只好自我介绍道,“我是张闻钟,清华大学历史系的,我们一个年级而且还是一个省的。” 林景兰连忙绽放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你好,原来既是老乡,又是同一所大学的,这次以后就认识了。”她有些抱歉,同一所学校里的老乡,人家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人家。林景兰往张闻钟过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他们也是一大桌学生一起吃饭,就没有客气两句,让张闻钟过来吃。 简单地寒暄两句,张闻钟就转身回去了。与张闻钟一桌的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那是谁啊?” 要知道张闻钟平常傲气得很,今天竟巴巴地过去打招呼,也算是件稀奇事。张闻钟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林景兰,我们一个省的,老乡。” 同桌有个男生吸了口凉气,“林景兰?是不是咱们学校能源系的那个林景兰?” 见张闻钟点头,那个男生连着往林景兰的方向瞥了好几眼,脸上浮现出崇拜的神色。见其他人都一脸茫然,没有听说过林景兰的样子,那个男生连忙给众人科普,“林景兰可是咱们这届的风云人物,不对,她现在得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吧,你们竟然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 桌上的人都好奇起来,清华不比其他大学,一是学生人数比较多,二是多是卧虎藏龙之辈,因此反倒不容易有全校皆知的风云人物。 不过听完林景兰的种种事迹,整整一桌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叹服的神色——唯独张闻钟眼中有隐隐的不服气。 林景兰能做到的,他凭什么就做不到? 同张闻钟一桌吃饭的,都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虽说算不上达官显贵,但也家里的父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家庭的孩子心思都成熟得早,不少人都萌生了和林景兰结交的想法。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有本事的朋友,更是大有益处,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发展以自己为中心的小圈子。 悦宾饭店的菜味道的确是地道,分量也很足,林景兰她们吃得十分尽兴,最后还剩下不少菜没有吃完。“带回去吃吧?”林景兰又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和上次请室友们吃饭完全不同的是,这次大家纷纷赞同,打包好后几个人分了分,每人拎了一道菜回去。 张闻钟那桌主要是在聊天,吃得很慢,林景兰她们打包离开时,他们还没有走。张闻钟看到她们将没吃完的饭拎走,眉头微皱,心中想到林景兰的生活可能真的不是很富裕。只有张闻钟在皱眉,同一个桌的其他人看见后都是眼睛一亮,他们正发愁不知道如何才能与林景兰拉近关系呢,得知林景兰生活不富裕,心想这就是个极好的突破点了! 一个暂时需要帮助的十分有才能的人……简直没有更棒的了! . 林景兰这些天十分莫名其妙。那天和张闻钟一起吃饭的同学,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一个个都跑到她眼前来混眼熟。倘若只是想认识一下也就罢了,好几个人还都把各种东西硬往她手里塞。什么家里送来的水果,太多吃不完就坏掉了……家里送来的麦乳精,可是自己喝不惯这个味道…… 林景兰惊呆了!自己不认识他们啊!他们究竟为什么要给自己送东西啊! 林景兰当然是坚决不要,但是他们把东西扔下就跑啊! 既然都是张闻钟的朋友,林景兰觉得怎么回事张闻钟肯定知道,就特地去找了张闻钟一趟,没想到说明原委之后,张闻钟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张闻钟脑子半天转不过弯儿来,呆愣愣地看着林景兰,不过最后他还是想明白了。他自己把林景兰视为竞争对手,一心想的都是怎么超过他,但他那些朋友们想的都是怎么把林景兰收至麾下,让林景兰成为自己的小团体中的一员。 但是这般缘由张闻钟也不好对林景兰直说,只是再三保证,他的朋友们都没有坏心,可能最近凑巧手头吃的喝的太多,于是到处送人…… 不单林景兰一脸狐疑,张闻钟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想咬自己的舌头,这谎话他自己都不信…… 最终连哄带骗地让林景兰回去了,张闻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想着回头得和自己的朋友们说清楚,他们这做得也太明显了吧!关键是都这么明显了,林景兰还愣是没看明白他们的用意! 林景兰当然不会想到他们都是在“接济”“拉拢”自己。但是又不能白收别人的东西,于是林景兰只能满腹怨气的花了不少时间,一一买了价值相当的礼物,又找到张闻钟,一股脑地堆给他,让他挨个给朋友们送去。 张闻钟看见林景兰拎过去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那帮朋友几句,真是办事不牢靠,这么一来,林景兰买东西还回去又要破费不少。 其实倒不是他们只会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而是在他们心底到底没有特别瞧得起林景兰。他们都是一贯高高在上的人,习惯了稍微表现一丝友好,就有大把人围拢过来。因此觉得拉拢一个林景兰,这么做已经足够了。 而且林景兰在他们心中是生活拮据窘迫得很的人,他们便觉得送东西一定能打动林景兰。 等到张闻钟拿了价值相当的礼物给他们,他们得知是林景兰买的后,都十分意外。但心中想的也是林景兰太爱面子,何必这么打肿脸充胖子呢。这些东西对他们不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家来说,绝对算得上价值高昂了。 知道送东西行不通后,有几个人就干脆放弃与林景兰结交了,另有几个打算采取别的方法,但还尚未等他们有所行动,就被一个消息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林景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而且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公司。 ☆、第70章 林景兰成立的是专利申请代理公司。 这个公司的建立,其实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完全是被形势一步一步推着向前走的,最终建立了公司,其实她也很意外。 林景兰原本没有开公司挣钱的打算的,虽然前世里很多学术大牛同时也在专业领域拥有自己的公司。但是林景兰重获一次,十分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既然她最喜欢钻研学术,那么专心钻研就好,至于挣钱的事,顺气自然就行。 林景兰想得很明白,反正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会被生计所迫的,而她重生后的经历也证实了她这一想法。 至于为何成立了这家公司,还得从林景兰几个月前的那次讲座说起。 讲座上当场就有教授提出,要林景兰领头,成立一个专利申请的帮助小组,来帮助同学们解决专利申请中遇到的问题。讲座之后,几个教授一起推进这件事,很快就将这个小组建立了起来,林景兰也花了不少时间精力,培训小组里的其他成员,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终于将他们培养得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了,专利申请帮助小组步入正轨。 林景兰虽然辛苦,但想到能帮助到很多的人,顿时就觉得充满了乐趣, 专利申请小组步入正轨之后,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原本这是好事,但因此来专利小组求助的人越来越多,从能源系的学生,扩大到全校各个专业的学生,最后北京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源源不断地慕名而来。 尤其是隔壁学校,来得人几乎和自己学校里的人一样多。两所学校之间竞争一直激烈,现在清华成立了专利申请小组,还如此成功,北大自然是不甘落后,立马也成立了专利申请小组,学校里的老师很重视,北大专利申请小组里的学生也憋着一口气,想要超过清华去,为此还特地跑到清华偷学。 然而费劲精力地折腾一番后,北大里的学生如果有申请专利的需求,还是往清华跑。即使是北大专利申请小组里的成员,也不得不承认,清华比他们做得好多了。 一开始外校的同学只有零星几个,林景兰觉得人家既然不嫌路远找到了这里,而且确实是有急需解决的困难,也就让专利申请小组都帮忙指点了。但是随着外校来的同学越来越多后,林景兰立刻向学校领导上报了,学校领导当机立断,不向外校同学开放。这可是清华独一份的资源,虽然说学术无边界,但是如今清华里的学生很多都还排不上号,自然是要优先本校的学生的。 可这命令开始实行后,顿时就有很多外校的同学,私下找到专利申请小组里的成员,希望可以帮帮忙,有拎着各种礼品来的,也有想塞红包的,直接找到宿舍去,像林景兰这样的就找到家里。 林景兰全都拒绝了,也要求专利申请小组的成员一律不准收钱收礼。但林景兰渐渐发现,专利申请小组里的成员因此似乎都有些怨言。 林景兰略一想就明白了,专利申请小组刚成立的时候只是能源系里的一个组织,如今虽然升级成全校的组织了,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完全无偿的,组员的时间和精力没有任何回报,完全是在无私奉献。 原本同学们都没有多想,都是愿意奉献时间和精力去帮助别人的,但是如今知道自己本可以凭借指点别人挣不少钱,这个钱却不被允许挣,心中难免有意见。毕竟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像林景兰一样富裕无忧的。 林景兰想明白后,就觉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奉献应该是自愿的而不是被绑架的。 林景兰立即校领导打了报告,将情况说明,领导们几番讨论之后,拍板决定成立一家独立的公司。其中虽然诸多曲折,但最后公司终于顺利成立,而林景兰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公司法人。 公司命名为清景专利申请公司。 虽然林景兰的公司是独立的,没有挂靠在清华的名下,但与清华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基本的一点,目前公司里的所有“员工”都是清华大学的学生。 清华直接拨了两间闲置的办公室,门口挂上牌子,就是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的办公地点了。依旧是专利申请小组的原班人马,林景兰根据大家的空闲时间,排出工作轮班表,又初步制定了收费标准。 收费并不贵,林景兰想让所有的同学都可以接受得了,如果让费用成为了将一部分需要帮助的人拦在外面的门槛,不是林景兰想看到的。 虽然对每个人的收费都不贵,但是积少成多,累计下来的钱也够给工作的同学发放补贴了。 清景专利申请公司如今只是一家小公司,自然还谈不上什么股份、分红之类的,但是林景兰还是在最初就和大家一起商量,明确了每年收益上交给学校的比例,毕竟如果没有学校里诸多领导与教授的大力促成,清景专利申请公司根本没办法出生。 这么一来,各方都皆大欢喜。 . 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的成立当然不会大肆宣传庆祝,但是在学校中口口相传,很快清华里的大部分学生就都知道了。 如今林景兰走在路上,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多,眼中的好奇与仰慕也越来越多,基本上走到哪里,都是一路目光追随。 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的成立,张闻钟的一群朋友都陆陆续续地听说了,但起初他们都不知道公司的法人是林景兰。 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竟然是林景兰的!赵凯瑞是这群人之中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他震惊地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不久之前还拎着一袋子水果硬塞给林景兰,想着“贫困但有才干”的林景兰一定会因此对他心存感激,收到林景兰的回礼后,还认定林景兰太好面子、打肿脸充胖子…… 赵凯瑞一张脸涨得通红,已经不愿意回想自己究竟做了哪些丢人的傻事…… 他去拉拢林景兰的时候,清景专利申请公司已经成立在即了。他对林景兰的公司每单业务的收费和每日有多少单业务,只是知道个大概,但粗略一算,不难算出收益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赵凯瑞迫不及待地把清景专利公司的法人是林景兰这一消息,一一告诉他的朋友们。他体会过的窘迫、羞恼的心情,也得让他那帮朋友们体会一遍才好! 赵凯瑞故意坏心地把一帮朋友聚到一起,只说是他做东请客。等到菜上齐、酒打开,一群人酒酣耳热、其乐融融之际,赵凯瑞清清嗓子,故作不经意地说出他准备多日的惊吓。 “刚成立的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知道吧?”赵凯瑞问道。 “当然知道了,这不就是咱们清华前不久刚成立的?”立马就有人说道。 赵凯瑞继续问,“知道这家公司是谁的不?”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谁的?不是学校的?” 赵凯瑞摇头,“当然不是!这家公司是个人的!不过呢,和清华倒也真有些渊源……清景清景,这里头的‘清’不就是指清华?”赵凯瑞卖了个关子,“那你们可知道这里头的‘景’指的是什么?” 众人猜了两三次,都猜不到指的是什么。赵凯瑞等众人不猜了,才轻声道,“指的是林景兰。” “林景兰?怎么会是她?” “等等!你说那家公司是林个人的……不会就是林景兰的吧?” 看到赵凯瑞点头后,整张桌子上所有人齐齐目瞪口呆。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的心情都与赵凯瑞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一般无二,只除了张闻钟。张闻钟虽然同样震惊,但是回过神来后,心中涌起一丝高兴。 张闻钟先是因为自己高兴的情绪诧诧异了一下,细想之后,便明白了缘由。其实当初他的朋友们直接拎着东西去拉拢林景兰,他就感到一丝不快,因为他们轻视林景兰,轻视他的竞争对手,让张闻钟有种自己也被轻视的感觉。 张闻钟将林景兰当做竞争对手,却从来没有盼望着林景兰哪天栽个跟头,或者越来越弱。相反地,他盼望着林景兰越来越强,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赢过了林景兰,那才是真正值得自豪的事情。 .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倏忽而过,还有十来天就要放寒假了。如今的大学并没有考试周的说法,但各门课的考试都是在最后一堂课上进行,因此最后一周与考试周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满满的考试。 林景兰自己制定的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科研计划,已经提前完成了。因此放假前的这十来天,林景兰只剩下了看书复习这一件事,倒是觉得突然轻松起来。白天在学校的自习室里复习,傍晚围着学校跑上两圈,再一路跑回家。 这天早上林景兰刚进教室坐下不久,就看到她的四个室友结伴而来,唯独没有况雨萱。林景兰倒也不意外,况雨萱自从论文数据造假那件事之后,除了上课就不再出现了。 白萍、安婉等人看到林景兰,纷纷轻声打招呼,林景兰也微笑致意。白萍走过林景兰的桌子旁时,看到桌子上高高的一摞课本,顿时瞪大了眼睛,“景兰,这么多课……你这学期全都学了?” “大一的课只有五门啊……你这是把大二的课也学了?”白萍惊呼一声,“天哪,这,这门课是大三的吧!” 林景兰点头。 白萍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一共是……十门课?那你下周岂不是要考十门考试?这么多门课,怎么可能学得过来?考试的时候要是全都不及格怎么办?” 安婉听白萍越说越不离谱,使劲把白萍拽走了。 白萍一边被安婉拉着,一边使劲瞪她,“我是为了她好,倒时候考试不及格,看她到哪里哭去。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时经常在实验室,都不怎么上课的……” ☆、第71章 安婉哭笑不得,根本不知道白萍是怎么想的,诚然,林景兰是经常不来上课,自己在实验室做实验。但是只要看看林景兰做过的事情,又有谁会怀疑林景兰专业知识的掌握程度,要是专业知识不过硬,又怎么做实验,怎么发表论文? 林景兰正是全都会了,才不节节课都去上呢。而且林景兰来上课的时候,经常和老师交流,交流的问题大多深奥,都是她们听不懂的。白萍究竟选择性地无事多少东西,才会觉得林景兰考试的时候会门门不及格了? 安婉一向是个聪明人,总是喜欢交往比自己优秀,能帮到自己的朋友。但在和林景兰的关系上,她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当初况雨萱一看就是个不凡的,无论是家境还是个人能力,都十分优秀。一边是况雨萱,一边是她压根就不了解的林景兰,她当然站在了况雨萱那边。 如今安婉后悔不已,她当初哪里知道,况雨萱竟然是个那么蠢的?又哪里知道,林景兰根本就是个万里无一的天才! 如今林景兰与她们整个宿舍的人都十分生分,安婉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修补关系。 还有一个拎不清的白萍处处拖后腿,安婉心中气恼,要不是她刚才死命拉住白萍,还不知道她嘴里会吐出什么来呢。 安婉都有些期待了,等到考完试、成绩出来后,白萍想起自己曾对林景兰大放厥词,说过她会科科不及格的话,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 . 六天内要考十门考试,若是对别的学生来讲,一定会手忙脚乱,每日复习到深夜。然而对林景兰来讲,考十门考试,花费的真的只有在考场上的时间,因为她早就复习地十分充分了。即使一天两门考试,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四个小时。 不少老师都关注着林景兰的成绩,毕竟林景兰作为一名大一新生,能有如今的学术成就,几乎可以说是奇迹了。也有个别老师对于林景兰经常缺席课程略有不快,想借这次的考试成绩敲打林景兰一番。然而这些老师也是好意,是因为对林景兰有惜才之心,怕林景兰心浮气躁、好高骛远,想帮林景兰打下坚实的底子。 不过无论这些老师们怎么想,等看到林景兰答完的卷子的时候,心中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整整一张卷子上,竟然完全挑不出什么错处,有些题的答案甚至比老师原本想到的更加全面,反倒给了老师启发。 老师们对着林景兰的卷子又是高兴又是叹气,高兴的是有这样基本功扎实的学生实在是件难求的好事,叹的是显然林景兰的成绩不是他们老师的功劳,像林景兰这样的学生他们已经帮不上太多忙了。 林景兰的成绩在系里又引发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虽然人们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得知林景兰考了六科满分、四科95分以上,还是狠狠地被震惊了一下。 如今的大学考试成绩自然不像后世一样,每个人单独上网查询自己的成绩,谁的成绩如何,基本上全班都是知道的,林景兰这样的风云人物的成绩当然更不是秘密。 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林景兰没有满分的那四门,扣掉的也是缺勤的分数…… 白萍知道林景兰的成绩后,自觉丢人,好几天见到林景兰都绕路走。 还有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况雨萱在这次的考试中有三门课不及格,她可不像林景兰一下子就学了十门课,她只学了五门课。也就是说,她有一多半的课程都不及格! 学校里的老师找况雨萱谈话,谈话的内容无人知晓,只是况雨萱的眼睛好几天都哭得红红的。 . “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退学,我千辛万苦才考上清华大学,我真的不想退学……”况雨萱嚎啕大哭。 当初她考上清华大学的时候多么风光,即使是在北京,能考上清华大学的考试也是极少数。当初庆祝她考上大学,家里大开筵席,将亲朋好友都请来一起庆祝,如今她要是灰溜溜地被学校劝退了,她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况父气急败坏道,“你还有脸哭?当初你论文那件事,就应该被学校开除了。我拉下多大的脸面,花了多少的力气,才让你继续留在学校的?” “你竟然还不知道珍惜,一共五门课,三门不及格!”况父吼道,“你这样还上什么大学?回家呆着吧。” 况雨萱只是不停地哭,她之所以三门课不及格,还不是因为她每天在学校被指指点点,完全无心学习。她被指指点点,是因为论文的事情,而她会在论文的事情上行差踏错,还不都是因为林景兰? 况雨萱从小到大,被家人毫无原则地宠爱,被身边同学哄着仰慕着,早就养成了扭曲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她觉得自己是地球的中心,所有人都必须围着她转,而她是不会有错的,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错。 自从遇到林景兰后,况雨萱接连吃了人生中两个大亏。如今她已经将林景兰恨得咬牙切齿。 她完全忽略了林景兰其实什么都没有做的事实,完全是她自己心术不正,才落得这个下场。 况父最终还是心软了,不忍心任由自己的女儿被学校劝退。但即使况父有些权力,也做不到再让况雨萱像上次一样,不受任何处罚了。 最终与学校反复交涉的结果是,学校不开除况雨萱,但是况雨萱以如今的成绩,也不能再继续正常地上大学了。必须留级一级,等到九月份新生入学的时候,重新从大一开始上。 况雨萱虽然万般不愿,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 如今的奖学金的评定,完全不考虑学生工作等加分项,更不像后世的大学一般,专利申请和论文发表都是极大的加分项。评定的依据只有一个——那就是成绩。 而且奖学金的发放比例与后世相比极低,偌大的一个系里,获得奖学金的学生只有寥寥数人——一等奖学金一名,二等奖学金三名,三等奖学金五名。 毫无疑问,唯一的一名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是林景兰。 林景兰拿到一百块钱的奖学金,还是很开心的。虽然这点钱对别的学生来讲,可以解救囊中羞涩,对她来讲则完全没有这个作用,但这毕竟是一种荣耀。 考完试后,就放寒假了。林景兰本就一直在家住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周惠一起上街买了几次年货之后,终于才感受到了一点年味儿。 林景兰完全放松下来,除了保持着每日不间断地看文献这一习惯,其余科研上的事情都暂停了。过年嘛,就是要吃喝玩乐。 林景兰想起来上次想和同学一起去,但最终没有成行的泰丰楼饭庄,决定和周惠一起去吃一趟。 周惠看着泰丰楼的菜单,直咋舌,心中想到这价格也太贵了些。不过周惠也没说什么,都已经进门坐下了,总不能看见价格了起身就走吧? 其实还是周惠如今挣钱多了,有了底气,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没准还真能做出来看到价钱拉着林景兰就走的事情。 而且周惠如今也大致体会到,钱是挣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只有花钱才能觉出钱的好处来,才能挣更多的钱。 泰丰楼历史悠久,历经清朝、民国,历尽沧桑,虽然几经易主,但是字号一直没有变,风味也没有变,菜肴一直以“清鲜脆嫩”名誉京华。 服务员在一旁为周惠与林景兰点菜提供参考意见,“俗话说唱戏的腔、厨师的汤,餐中之汤是最为重要的,泰丰楼每天都要用活鸡、肘子吊汤,保证每个火眼都有汤锅。咱们店里的汤菜,最著名的有山东名汤烩乌鱼蛋汤,还有芙蓉银耳汤、酸辣鸡丝汤……” 林景兰一向喜欢汤品,一时间有点难以决断,就问道,“哪种汤大家点的最多?” 服务员说道,“最受欢迎的是酸辣鸡丝汤,很多老顾客都喜欢要上一碗,这汤利口,酒足饭饱之后,喝上几口这种酸辣汤,又解腻又解酒。” 林景兰闻言就点了酸辣鸡丝汤,虽然她和周惠并不喝酒,但是一想到酸酸辣辣的滋味,林景兰顿觉生津开胃。 林景兰又点了一道龙虾空心球,一道酒蒸鸭子,还有一道银丝卷。她与周惠只有两人,点太多了也吃不下,饶是这样,周惠还觉得林景兰点太多了。这一顿饭,就吃掉她好几天的工资。 不过等到菜肴上来,周惠尝了一筷子后,顿时就觉得,这菜再贵也是值的。 林景兰刚伸筷子准备夹菜,就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林景兰?这么巧?又碰见你了!” ☆、第72章 林景兰回头,看到来人,也有两分愕然,“张闻钟?”确实是巧,连着两次吃饭的时候都碰到张闻钟。 如果说上次张闻钟在悦宾饭店碰见林景兰只是惊讶的话,那么这次在泰丰楼碰见林景兰就是惊异了。泰丰楼这样的饭店,饶是他一年也来不了两次。 张闻钟看向林景兰对面的中年女人,猜测这定是林景兰的母亲了,笑着道了声,“阿姨好。”心中更是惊奇,因为林景兰的母亲竟然打扮不俗,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上好的。 “听说你得了一等奖学金,今天可是来吃饭庆祝?恭喜了!”张闻钟说道。 林景兰一愣,她只是想来尝尝泰丰楼的手艺,并不是庆祝得了奖学金,但张闻钟这么说了,林景兰觉得也不必解释,只是笑笑。 张闻钟接着道,“我也拿了一等奖学金,今天正是来庆祝的。”张闻钟虽然脸上强装一副风淡云轻、浑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却难掩声音中的自豪。 林景兰不禁觉得好笑,当真是个孩子,心中想到还好她方才没有否认,张闻钟恭喜她拿到奖学金,不过是为了顺利成章地引出自己同样也得了奖学金罢了。 “恭喜了!一等奖学金系里只有一个名额,可见你是你们系里最优秀的了。”林景兰夸赞道,既然张闻钟得了一等奖学金如此高兴,她若是不夸上两句,恐怕小孩儿会失落一番。 林景兰在心中已经把张闻钟看做一个争强好胜的小孩儿,张闻钟一直与她暗自较劲的劲头,她也感受到了。 面前的菜肴冒着热气,香气随着热气飘散,一直往林景兰鼻子里面钻,然而却吃不到嘴里去的滋味,当真是磨人得很。林景兰耐着性子与张闻钟敷衍几句,终于等到张闻钟回到自己的桌子上,林景兰立刻迫不及待地盛了一勺酸辣鸡丝汤到碗里。 一口喝下去,林景兰满足地在心底叹息一声,酸、辣、咸、鲜、香,滋味厚重,而且当真开胃,林景兰喝了一口,更觉得饥肠辘辘,立马将筷子伸向别的菜肴。 龙虾空心球造型十分精美,每一只龙虾团成一个球,中间空心,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满是龙虾的鲜香。酒蒸鸭子本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菜,但是泰丰楼做得味道实在无可挑剔,酒香味浓、鸭肉肥嫩可口,没有丝毫腥气。 银丝卷是一道传统的点心,不过林景兰还是第一次尝到,还未尝到味道,只看造型就觉得十分别致。面皮里面包着银丝缕缕,色泽洁白,精致的无以复加。入口更是柔和香甜,软绵油润,余味无穷。林景兰一吃就停不下来,一连几个下肚,依旧不觉满足。 . 大年三十,家里的年货已经堆成山了,周惠虽然平素节俭,但是在过年上,买年货比林景兰疯狂多了,反倒是林景兰一直在劝着周惠少买一点。 周惠却根本不听林景兰的,“傻丫头,你不懂,年货就是要多准备一些,这样才能年年有余。” 林景兰听言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周惠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宽裕些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傍晚时候,周惠与林景兰一边包着饺子,一边闲聊。林景兰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少了一台电视机! 前世里哪个除夕夜不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的?林景兰心中默默计算,如今是1981年,首届春晚是1983年,就在两年后,在那之前一定要买上一台彩电,回头坐在电视前,看首届春晚的直播。 想想就觉得是好奇妙的体验…… 周惠看着林景兰灵巧翻动的手指,动作连贯流畅,三下两下就包出一个漂亮端正的饺子。周惠啧啧称奇,“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本事了?” 林景兰微笑,“这又不难,学一学就会了。”前世里她读书的时候独居多年,没少自己做饭。,包饺子自然还是会的。 周惠也没有多想,她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会,只觉得是女儿绝顶聪明的缘故。周惠一边包着饺子,一边与林景兰闲话,“大过年的,咱们家里只有两个人,太冷清了……” 林景兰心中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看着周惠,心中担忧,周惠不会是想林山了吧? 她与周惠刚在北京过了半年安生日子,周惠也将工作做得风生水起,难道周惠又起了和林山团聚的心思?想把林山接到北京来? “尤其是平时里,你那么忙,在学校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早出晚归的……每天我下班后家里只有我一个……”周惠继续说着。 林景兰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周惠提出将林山接过来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周惠完全没有主意到林景兰紧张的注视,继续不紧不慢道,“你杨姨家里的狗怀上了,下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我抱一只回来养怎么样?平时你不在家的时候,小东西也能给我做个伴儿,等它长大一点儿后,也就能看家了。” 周惠用询问地眼神望着林景兰,等着她的答复。林景兰一向主意大,家里的事情周惠都会与她商量。 林景兰长松一口气,一颗心稳稳当当地落回肚子里,立马一口答应,“养呗!这是好事儿啊!”相比将林山接到北京团聚,养只狗简直是太好的消息了。 林景兰在心中使劲地给周惠点了个赞。周惠如今越来越独立了。觉得寂寞了?养只狗陪自己也不去找林山。 没有谁能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无论是父母、子女还是伴侣,所以能拥有自己让自己高兴的本事,简直太重要了。林景兰很高兴周惠如今能让自己高兴,原先的周惠一心都是丈夫孩子,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感受。 林景兰脸上露出微笑,周惠真的变了。 . 十二点,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鞭炮声从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就渐渐响起,在十二点整的时候声音更是响到顶点。 林景兰想起前世的时候,每次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她都会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默默许下新年愿望。读博士的那几年,每年的愿望都是一样的,希望全家健康平安,希望自己新的一年能发表论文,到时候能顺利毕业。 如今林景兰依旧在新旧年交替之时许下了愿望,不过只许了亲人朋友健康平安这一件。诸如论文发表顺利这些她曾经许过的愿望,她现在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完成,不必再无助地寄托于其他。 周惠与林景兰在北京没什么亲戚,除了大年初一一大早左邻右舍纷纷串门拜年之外,之后的日子都颇为清闲自在。林景兰这时候才发现,周惠屯了那么多年货的做法,当真是对的。如今不比后世,过年的时候几乎所有商铺都关门了,关门饭店,卖菜的小摊也不见,真是连根菜叶都没买不到。 如此清闲的日子最适合思考,林景兰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自己从穿越到现在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惊觉自己成就不少。 通过复读考上了清华,从小小的青山镇来到了北京,还顺便摆脱了林山。发表了许多论文,其中还有一篇sci,拿到了一等奖学金,还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不过这些成就还不是林景兰最欣慰的,最令她欣慰的成就,还是她对别人的帮助——她帮助周惠拜托了施暴的林山,帮助高中的好几位同学考上了大学,如今的专利申请公司,又在帮助大学同学们申请到自己的专利…… 这些才是最让林景兰开心的事情。 过年这几天,林景兰闲暇无事的时候就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将未来几年的科研计划都制定好了,打造出一个宏伟的框架来,只等着一步步用细节来填补血肉。 随着计划的越来越详细,林景兰发现,她实在没有必要花上四年的时间读完本科。这个念头一起,林景兰顿时觉得可行,她上个学期已经修习了好几门大二和大三的课程,之后也不用太费力气,只要稍稍将课程排布得紧密一点,她完全可以提前完成大学课程。 林景兰粗略一算,只要两年,她就可以达到毕业要求。 完全可以节省下两年时间。 利用这两年时间,她可以做太多事情。 ☆、第73章 既然做出了打算,林景兰等到再一开学,就立刻向系里询问,提前毕业是否可行。 系里的老师十分无措,也不敢立马给林景兰答复,毕竟根本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几经讨论之后,系里终于拍板,林景兰什么时候能达到毕业要求,修完所有的课程,做完毕业设计,就可以毕业! 学校的老师终究是惜才的,如林景兰这样的学生,无论哪个老师都想让她得到最好的发展,他们也觉得让林景兰本科读四年着实是浪费了,不如让她尽早去更高的平台发展。 林景兰得到了这样的承诺,总算放心了。 张教授得知林景兰的想法后,立马找林景兰谈话,“你现在就和我的研究生博士生没什么区别了,你看现在我实验室里的学生,哪个不把你当作‘大师姐’?” “这才入学半年,你就已经开始独立做实验了,你实验台的搭建、各种实验材料的经费,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吧?”张教授问道。 林景兰点头,的确如此,如今科研经费不比后世,还是颇为紧张的,但是张教授有时候即使削减一下他带的硕士博士的实验经费,也不会限制林景兰。但张教授这么做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自然是林景兰对经费的利用率最高,同样多的钱给了别的学生,可能就在反复失败的实验中消耗掉了,但是给了林景兰,一定会有令人惊喜的成果。 不单单是张教授,无论哪个教授,肯定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张教授继续说道,“如今你一个人研究独立的课题,等到明年研究生新生入学的时候,我再给你找两个打下手的,你也组建个小团队,这样实验上的一些零碎活、体力活也就有人帮你干了。老师知道你现在就需要一个团队,也有领导一个团队的能力,但是派比你入学还早的研究生师兄师姐到你手下干活,老师也得顾忌他们的心情……” 林景兰连连点头,“教授,这些我心里都清楚,您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特别感激。不过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好好做科研来回报您……” 听林景兰这么说,张教授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对林景兰虽然的确很好,但这都是林景兰的实力换来的。无论林景兰到哪个老师手下做实验,那个老师一定都会把林景兰当宝贝,这实验一个接一个地做,论文一篇又一篇地发表,一年的产出抵得上好几个博士,教授有这么个学生在名下,肯定会好好珍惜。 “景兰,你这么急着本科毕业,那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张教授问道。 经过前面那些话的铺垫,他终于将最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张教授得知林景兰想要两年毕业的时候,才感到慌乱——他竟然一直不知道林景兰大学毕业后的打算! 如果林景兰想要去工作,那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劝住林景兰的。虽然说大学生已经是极高的学历,无论去哪里都是香饽饽,但是以林景兰的资质和天赋,如果不在科研这条路上走下去,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国家,都一定会是极大的损失。 张教授心中懊悔,林景兰一直太让他放心了,他竟然都没怎么与林景兰深入地谈过。不过张教授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自己啊,林景兰大学才刚刚入学半年,谁知道她这时候就想到毕业了呢! 别人大学都读四年,前半年根本还是一个适应的过程,怎么到了林景兰这里……唉……张教授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回过神来。 林景兰端详着张教授的神色,已经将张教授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张教授这是想留人。 张教授的确是这个意思,得知林景兰想要两年毕业后,他一阵慌乱,如果林景兰毕业后继续跟着他读研究生,那么林景兰也在他手下少留了两年。还有更坏的可能,就是林景兰毕业后直接去工作了,张教授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立时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肯定不会去工作的,”林景兰沉吟片刻,说道,“我会一直在科研这条路上走下去……” 张教授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林景兰,“那你就继续留在清华读书?在工科上,清华如今绝对是全国第一的!”张教授想到,林景兰绝对不可能再去其他学校读研究生,既然留在清华,那肯定还会选择他当导师。 没成想却看到林景兰缓缓摇头,“清华是全国第一,但却不是世界第一。” 她要去最顶尖的学校。 如今她脑中的知识,远远超越这个年代,那么只有在这个年代最前沿的实验室里,她才能将自己的知识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她能从不起眼的青山镇里的中学,踏入全国工科第一的大学,那么自然更能从清华踏入世界第一的高校。 林景兰寒假的时候,经过深思熟虑做出了决定,她本科毕业后要出国进修。上一世她没有选择出国读博,因为那个时候能源专业中国的科研水平,已经处于世界的前沿。然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中国在科技上刚刚迈动奋起直追的步伐,与世界前列的距离还太远太远。 她需要最先进的仪器来进行最先进的实验,她需要最尖端的平台来承载她超越时代的思想。 因此本科毕业后的去向,林景兰完全不需要犹豫。 张教授听懂林景兰话中的意思,悚然一惊,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林景兰从入学到现在,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林景兰是一个目标清晰而坚定,并且努力去践行的学生。这样的学生不可能没有野心。 但他还是没想到,林景兰会有如此的雄心壮志。 林景兰方才轻声说出的那句,清华是全国第一,但却不是世界第一,简直是像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的心头上。 无数清华人,无数中国人都在拼命追赶,奈何还是远远落后。 张教授长叹一声。 林景兰看到张教授的表情转变,轻声道,“虽然清华现在不是世界第一,但不代表以后不是。” 张教授苦涩地摇摇头,中国的科技如今落后得不是一星半点,哪里有机会……张教授的头摇到一半,却突然定住了,因为她看到林景兰脸上自信又笃定表情,仿佛中国的科技走到世界前列,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而是一个尽管路途遥远,充满艰难险阻,却终究会实现的事实。 . 清景专利申请公司逐步走上正轨,招聘了几个正式的员工,逐渐减少清华学生的工作量,如今只给清华学生提供一些兼职机会,主要是为贫困学生提供。 公司也不再限制校外人士的业务,无论是外校的大学生,还是已经工作的社会人士,只要有代理申请专利的需求,清景公司全都接受。 自然,清景公司的收益越来越多,经过不长时间的发展,收益已经是初成立时的几倍。 林景兰看着自己手中的越来越多的分红,决定设立一个奖学金。 清景奖学金设立的时候,在清华大学的礼堂里举办了一个启动仪式。平日里大到空旷的礼堂,被学生们乌压压地坐满,校领导在上面坐了一排,重要的领导全都前来参加了。 设立奖学金这样的好事,无论是对学校、对学生,还是对公司,都有极大的好处。 校领导们都是满面笑容,一一致辞,将清景公司与林景兰狠狠地夸赞一番。 校长致辞道,“思利及人,林景兰同志践行社会责任,为中国强盛贡献点滴力量,激励和挖掘更多学子投身科研事业之中,成为国家栋梁……” “清景奖学金将成为‘星星之火’,点燃未来中国科研事业的‘燎原之势’……” 林景兰坐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这致辞写得太夸张了吧?她不过是设立一个奖学金,哪里就能上升到点燃未来中国科研事业的‘燎原之势’这个高度上? 她设立奖学金,一是为了帮助家庭贫困的学生,二是为了激励学习优秀的学生,至于第三点,则是为了她自己公司的发展了。 如今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的绝大部分业务,都是来自学生,那么在学生中设立奖学金,就是成本最低却最为有效的广告。 林景兰早就做好了打算,她现在清华设立奖学金,如果效果好的话,那么可以将清景奖学金覆及其他北京的大学,甚至有一天,让清景奖学金覆及全国各地的大学,清景公司开始承接全国各地的业务。 张闻钟和他的朋友们坐在大礼堂最后的角落。给林景兰送过东西的几个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讲台上的林景兰,又立马将目光收回来。他们的脸上全都通红又滚烫。 当初他们太小瞧林景兰了,以一种施舍的态度,想将林景兰收拢到自己的小团体里。他们误以为林景兰贫困没见过世面,给点小恩小惠一定就会感激不尽。 没想到如今,林景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发展蒸蒸日上,连奖学金都设立了。 林景兰坐在最前方的讲台上,他们坐在最后方的角落里,林景兰紧随校领导之后致辞,而他们以自己的成绩,连清景奖学金都评选不上。 林景兰清晰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不少人默默握拳,在心底让自己铭记住,在今后的人生中一定要引以为戒——不可自鸣得意,不可目中无人。 ☆、第74章 林景兰不知道的是,最能激励清华广大学子的,根本不是她设立的那些奖励优秀学生的奖学金,即使那些奖学金数额着实不低。 最能激励他们的,根本就是林景兰这个人。 有林景兰这样的逆天的偶像就在身边,但凡有几分心气的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拼命追赶。何况清华的学生一向都是天之骄子,看着和自己同时入学,却处处碾压自己的林景兰,他们哪里还能无动于衷? 而且林景兰这个榜样实在是太正面,在广大学子心中如今林景兰就是他们的科研偶像。林景兰是一个完美的例子,来向他们证明,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科学研究做好了,无论是名还是利,全都滚滚而来。 虽然这个年代大多数的清华学生都十分崇高,心中想得都是报效祖国,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但是林景兰这样的例子还是很能振奋人心的。其实不难理解,如果一个科研做得极好的学生,每天起早贪黑,把所有精力全都奉献在科研上,也取得不小的成就,却依旧过着窘迫地生活,无法改善一两分。别人看在眼里,难免就会对科研这条道路心生怯意。 只有看到林景兰这样的人生赢家,才能让学生们发自内心地崇拜向往,自己也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这比多么大力的宣传号召,多高金额的奖学金,全都要管用的多。 . 周惠又带来一个好消息,“我当上店长了!” 林景兰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喜,“妈,你可真厉害。”林景兰是从心中敬佩周惠的,周惠进步的速度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到一年以前,她还是小镇子里只会在家洗衣做饭的家庭妇女,如今就已经升职到店长了。 周惠在的那个服装店着实不小,店员分两班轮换,周惠如今也管理着二十多个店员呢。 林景兰一开始觉得周惠不是做销售业服务业的料子,如今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做销售员服务业最需要的特质根本不是巧舌如簧,而是真正为顾客着想。周惠恰恰能做到这一点,又肯吃苦,因此能成功半点都不奇怪。 如今周惠每天都是哼着小曲儿上下班,林景兰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开心,也跟着一同高兴。 然而没过两天,周惠就气冲冲地回来了,一双眼睛通红,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的。 林景兰心中一紧,刚要开口问周惠遇到什么事儿了。然而还没等林景兰问,周惠就开口了,“你爸找来了。” 林景兰心中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周惠的神色,想看出些端倪。她想知道周惠是怎么想的,难道林山找来了,就又要和他一起过日子? 周惠也一直看着林景兰,一副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的样子,嘴唇翕动,却又几次都闭上。看得林景兰心中越发冰凉。 林景兰说道,“妈,你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 周惠一咬牙,将心底的话说出来,“景兰,妈要是和你爸离婚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妈妈给你丢人了?” 林景兰听到周惠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周惠看到林景兰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眼圈一红,又连忙说,“不离婚,妈不离婚啊,妈说着玩儿的。” 林景兰这才回过神来,一叠声地说,“离离离!赶紧离婚!必须离婚!” 此时目瞪口呆的又换做周惠了。 等到两人都平静下来,周惠慢慢与林景兰从头说起时,林景兰才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 半年多之前,林山发现周惠跟着林景兰跑了的时候,气了个半死。但是等气消下去一点之后,脑子就清楚一些了,林山心想,周惠与林景兰两个女人,又没本事又没钱,在北京那么大个城市里怎么立足? 闺女有学校宿舍可以住,周惠又哪里有地方住呢?到时候估计也只能露宿街头,头顶上连个遮风避雨的瓦片儿都没有。 于是林山就优哉游哉地等着周惠灰溜溜地回来,想着到时候一定得好好教训周惠一顿,竟然敢偷着跟女儿跑了,不教训是不行了。 林山虽然对着林景兰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但是对着周惠底气还是很足的。林景兰这样的高才生,他要是对林景兰不好,不单是自家亲戚不准,整个镇里的人怕是都看不过眼去。但周惠和他结婚几十年,在他面前都大气不敢出,林山当然觉得自己还能教训得了这个媳妇。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半年,都到年根底下了,周惠还是没有回来。林山心中有些慌了,但是想着过年的时候,周惠和女儿怎么也得回家,他就继续等着。 可直到大年三十,都没见到人影。 林山气极了,真是胆子大了,竟然连过年都不回家,哪有这样的规矩?身边还不时有人说几句不中听的,说林山太傻,即使看在那么有本事的女儿面子上,也得好好哄着媳妇儿,女儿都跟娘亲,等到媳妇儿将女儿教的和他不亲了,他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林山渐渐坐不住了,准备去北京找周惠与林景兰,但又崴了脚,肿的老高,根本走不了路。只好耽搁到年后才动身去北京。yz 林山在北京人生地不熟,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听到周惠与林景兰住在哪里,赶到了住处,却又大门紧锁。大白天的,林景兰在学校,周惠在上班,家里自然没有人在。 林山一肚子火气地向邻居打听清楚,柿子挑着软的捏,不敢去清华找林景兰闹事,就跑到周惠的服装店里去了。 等见到衣着光鲜,坐在店里,看着店员干活的周惠的时候。林山先是愣住,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打扮得又十分漂亮的女人就是周惠。 等到回过神来,林山胸中一下子充满了怒气,气得他内脏都隐隐得疼。 这半年来,他每天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饭得自己做,衣服得自己洗,家里实在脏乱得他忍不下去了,也得自己收拾。林山才知道,原来这些家务活,做起来那么麻烦。累了一整天后回家,却连口热乎水都喝不上,想喝水还得自己去做。 他这到北京的一路上,也是疲惫不堪,打听周惠母女两个在哪里,更是吃了不少苦头。 可他想象中无处可住、生活潦倒的周惠,却租了顶好的房子,现在还在衣着光鲜地上着班,还指挥吩咐着其他人。 愤怒早已让林山失去了理智,上前就揪住周惠的领子。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周惠被吓到,惊声尖叫。店里十来个店员,都以为衣着脏乱的林山是哪里闯进来的疯子,手忙脚乱地一起把林山拉开。又有人连忙跑去叫看守仓库的几个壮小伙子。 虽然店员都是力气不大的女人,但是架不住人多,十来个人乌泱泱地上去拉林山一个,林山立马就被拉开,又被好几双手拉的拉按的按,丝毫动弹不得。 很快又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控制住林山,林山整个人都蒙了,破口大骂。 人们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林山是周惠的丈夫,刚想把林山松开。就听到周惠尖叫一声,“别,他会打我的,他会打死我的。” 大家看向周惠,只见周惠一张脸变得苍白,双眼红红的,眼中含泪,显然是在强忍着不哭,一副对林山怕到极致的样子。 周惠在林山冲上来抓她的领子的时候,确实是被吓到了,她哪里知道林山是想抓她的领子,还是想掐断她的脖子? 之前被林山掐到闭过气去,差一点就死了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她真的怕极了。 她不想死,更不想过回原来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 之前她没见识,糊里糊涂地得过且过,但她现在知道了什么才叫生活,生活就应该是每天开开心心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自己挣钱自己花,还能给女儿花。 以前在林山手下日日挨打的日子,她绝对不要再过了! 周惠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下定决心要摆脱林山。刚才她是真的被吓狠了,下意识地反应十分激烈,但现在她冷静下来,就有了两分做戏的成分。 其实也不算做戏,她只是尽情地哭,尽情地表现自己对林山的惧怕,同时说着林山的种种恶行,将林山以前是怎么打她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清楚。 将那些二十几年来,曾经懦弱无能的她强忍下的恐惧与悲伤,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她既然想要摆脱林山,就得让大家认同她的日子完全过不下去了,才可能有人来帮她。 周惠太明白人们劝和不劝分的心里,她太明白只要她让大家都觉得林山把她逼到死路,人们就都会劝她再忍忍,而不会有人支持她。因为这些都是她曾经的想法。但她一忍再忍,林山却真的把她逼到了死路,要不是她命大……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 . 等到周惠说完,小心翼翼地又问向林景兰,“你不会怪妈吧?” 林景兰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周惠竟然已经生出这样的本事了?林景兰一把抱住周惠,“妈!我支持你!一定要离婚!” “你一点也不丢人,丢人的应该是林山,你什么都没做错,有什么可丢人的?” 周惠抱住林景兰,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林景兰轻拍着周惠的后背说道,“妈,你今天真是太棒了。以后也要这样,林山既然敢做,就别指望着我们打落牙齿活血吞,离婚这件事你不能背黑锅,林山原先做过什么得让大家都知道。” 如今还不比后世,离婚还是一件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周惠本就该是被同情的一方,林山才是该被骂的一方,若是帮着林山隐瞒,受苦的还是周惠。 好在周惠如今想明白了,林景兰心中放心不少。 “杨桂姨不是说了,她会帮你离婚的么。杨桂姨是个有办法的,明天你带着看仓库的小伙子们,叫上林山,一起去找杨桂姨,一鼓作气地把婚离了,以免夜长梦多。”林景兰叮嘱道。 周惠看着林景兰,重重点头。 ☆、第75章 杨桂的确是个有办法的,在周惠离婚的事上帮了大忙。林山显然是死活不愿意离婚的,如果按照一般情况来讲,夫妻双方一个愿意离婚,一个不愿意离婚,尤其不愿离婚的那一方还是男人,民政局定是要“劝解说合”一番的。即使是男人犯了错,往往在调和下,让男人认个错、做个保证,就又劝回去回家过日子了。 然而杨桂将各方面疏通得很好,将周惠的遭遇一讲,没有添油加醋,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极富有感染力。 虽说并不合规矩,但离婚手续还是办得十分顺利,即使林山不愿意离婚,也还是干脆利落地办好了离婚手续。 林景兰捏起薄薄的一张离婚证,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端详,半晌后长叹一声,“总算是和他一刀两断了,从此以后再没什么关系。” 林景兰脸上浮现几分笑意,“真好。” 周惠小心地把离婚证收起来,“傻孩子,离婚是什么好事呢……” 林景兰正色道,“结婚就一定是好事?离婚就一定是坏事?若是结婚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结婚前,那这结婚怎么能算得上好事?若是离婚后的日子比离婚前好上许多,那这离婚哪里还是坏事?” 林景兰道,“你和林山离婚,绝对是好事,还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周惠听到林景兰的话笑了,“哪来的这些歪理。”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对林景兰的话认同了两分。先不说别的,她看到和林山的离婚证的那一刻,心中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地了,整个人轻快得很。 . 一个学期也不过四个来月的时间,林景兰在专利申请公司上略微牵扯了些精力,实验和论文的进度就略微放缓了些。 当然林景兰放缓后的进度,依旧是其他博士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进入暑假,林景兰没有像上一个暑假一样,每天都往实验室跑,更多的时间都留在家里自学德语。 赵玉梅来找林景兰玩儿的时候,看到林景兰桌上好几本厚厚的德语书,惊呼道,“你在学德语?景兰你也太不给我们留活路了吧,我们英语都说不利索呢,你这里德语都学上了!” 林景兰只是笑。赵玉梅又问道,“你学德语干嘛呀?又用不到。” 林景兰答道,“要是去德国留学的话,不就用到了么。” 赵玉梅瞪大眼睛,“去德国留学?景兰你……你竟然要出国?”赵玉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吓到,半天回不过神来。毕竟八十年代出国留学的,只是极少数的人,一般人心中根本没有出国这个概念。 很多人一辈子呆在自己出生的城市里,上学、工作、成家立业,搬家到另一个城市已经是一件大事,出国更是超出想象范围的事情。 赵玉梅回过神来后,便想问个清楚,“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国了?本科毕业后出去?难道你本科毕业后还要接着读书?” 赵玉梅自己是从来没想过本科毕业后继续读书的,一直以来的打算都是等着毕业后分配工作去上班。她能考上大学,是因为林景兰帮她辅导提高了很多,她那时候也真是全力以赴地拼命学习,再加上几分运气。 所以能上大学,赵玉梅已经很满足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做研究的料子,不会再接着读书。 不过她也猜到,林景兰肯定不满足读完大学去上班。林景兰和她们不一样,赵玉梅早就清楚,林景兰总能将生活过得不一样,和大多数平凡的人相比,林景兰一步步都在创造奇迹。 林景兰回答赵玉梅的问题,“应该是要出国的……现在咱们国家和世界上的顶尖水平还是差距很大,出去能学到更多东西。”林景兰心中想道,而且中国也需要有一批人,将国外的先进知识和技术带回国。不过这话她只是在心中想,而没有说出来。 “至于去哪个国家,倒是不一定,应该不是美国就是德国,学校里这两个国家的公派项目最多,而且工科的话,德国与美国最强,去其他国家也没什么意思。”林景兰说道。 林景兰看到赵玉梅眼中都是惊叹佩服,笑着解释道,“我就是假期没事儿,先把德语学起来。” 赵玉梅附和道,“也是,要出国的话,还有三年时间。你这么早开始准备,到时候德语应该能学个差不多了。” 林景兰只是笑笑,没有说出她准备用两年时间本科毕业,这么一算她就只还有一年时间了。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林景兰一向不爱说出来。 . 几天后,林景兰又碰见了洪泽。寒暄几句后,洪泽便问向林景兰,“放暑假后我一直都在图书馆里看书自习,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景兰一愣,“国图?” 洪泽也是一愣,林景兰立马反应过来,如今北京图书馆还没有改名为中国国家图书馆呢,她说国图,洪泽自然是不明白的。 林景兰掩饰地笑笑,“我是说,你去的是北京图书馆吗?难道可以自己带书进去自习?” 洪泽点头,“三楼有个小馆可以。” 林景兰稍加思考,就点了头,她一个人在家自学德语,的确不那么容易专心。而且林景兰对图书馆有种特别的热爱,只要坐在图书馆里,看着高高的书架上满满的书,她就会有一种淡淡的兴奋感。 这种兴奋感可以使学习效率高上不少。 如果不是暑假期间清华的图书馆闭馆了,林景兰肯定要去学校里的图书馆自习的。如今既然有人作伴一起,去国图也十分不错。 洪泽见林景兰答应了,眼睛一亮,说道,“我有自行车,回头我骑车载你去。”国图离清华虽然不算很远,但也有六七公里呢,走过去的话稍显远了。而且洪泽是知道林景兰没有自行车的,心想只能她载着林景兰过去。 林景兰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好。” . 次日清晨,七点钟多一点,洪泽的自行车就停在了林景兰家门口。林景兰听到动静,诧异地出门去看,发现果真是洪泽来了之后,惊讶道,“不是约好的八点吗?” 国图九点钟才开馆,他们约八点,时间就已经很充裕了。 洪泽不好意思地笑。他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强迫着自己磨磨蹭蹭挨过了一点时间,最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出门早了些,一路上又不由自主地骑得飞快。结果就早早到了。 本来想着悄悄在林景兰家门口等着,到了八点再敲门的,没想到林景兰听到声音开了门。 林景兰将洪泽迎进门,“你先进来坐回儿,我还得等会儿才能出门。” 洪泽连忙道,“不急不急,是我来早了。” 周惠的声音也从屋里传出来,“景兰你同学来了?快请同学进来。”紧接着周惠就从厨房出来,将早饭端上桌,“吃过早饭没有?一起吃点吧。” 洪泽刚想说吃过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周惠笑道,“快坐下来。”手脚麻利地盛了一碗白米粥放在洪泽桌前,又将盛着裹着鸡蛋炸至金黄的馒头片的盘子往洪泽跟前推了一推。 林景兰已经在洪泽一旁坐下,拿着勺子喝了两口粥了。见周惠这样,洪泽也不好再推脱,只得道谢道,“谢谢阿姨。”一边咬了一口炸馒头片,又夸赞周惠厨艺好。 周惠笑得舒畅,自己一边喝粥,一边用筷子指着桌上的小菜,对洪泽说,“就着小菜吃。” 洪泽夹了一口小菜,才发现盘里的是笋尖,正是当初林景兰还他饭盒的时候,里面盛着的那种。 那一饭盒笋尖,洪泽一直舍不得吃,慢慢地吃了好久才吃完。如今又吃到一样的味道,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两分怀念的神色。 周惠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吃完早饭,收拾妥当之后,林景兰和洪泽一起出门。洪泽推着自行车,陪着林景兰走了两步后,便对林景兰说道,“你坐上来,我载着你。” 林景兰却把书包挂在了自行车的车把上,对洪泽说道,“你慢慢骑。我跟着你慢跑过去。” 洪泽:! 林景兰见洪泽一脸茫然的表情,说道,“反正我每天也是要跑步的,趁着早上还不太热,六七公里的距离又不远,我正好跑过去。” 洪泽挣扎道,“你刚吃完饭半个小时,跑步不好吧……” 林景兰笑道,“我吃饭的时候就想到这点了,只吃了很少一点垫垫肚子,现在基本上还是饿着的。” 洪泽只好点头,想着六七公里的距离着实挺远的,四百米一圈的操场,相当于十六七圈儿呢。等林景兰跑不动的时候,他再骑车载着她也好。 洪泽没想到的是,林景兰一口气跑到了北京图书馆,速度都不带减慢的,中间还和他说过两次,“你自行车不用骑得这么慢,可以稍微快一点,我跟得上。” 洪泽看着刚跑完步、脸色十分红润的林景兰脚步轻盈地走在他身侧,心中林景兰安静地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的画面,如同被敲碎的玻璃一般,一块块裂开落下。 ☆、第76章 夏日早晨的图书馆,人并不是很多,阳光透过略显老旧的窗子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书架间缓缓浮动,林景兰坐在桌子上遥遥向书架间,并不觉得厌烦。 洪泽坐在林景兰右手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德语书与一本厚厚的德语词典,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 林景兰讶异地看向他。洪泽却没有回应林景兰的目光,视线依旧落在刚刚翻开的书上,书的段落间与边角上已经写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林景兰只能看到洪泽没什么表情的侧颜,嘴唇稍稍抿着,显得有些严肃。林景兰这么一看,竟有些走神了,她与洪泽平常经常见面,就没怎么注意到洪泽的变化。 而今天她却突然发现,洪泽的脸上已经褪去了青涩稚嫩,变得成熟起来。 想起当初她那么义正辞严地和洪泽说,让他不要跟着自己来北京上大学,却没有任何作用。上大学后洪泽迅速成熟起来,连林景兰都可以看出他更有决断更加坚定。她即使现在努力劝说洪泽不要再因为她的因素去德国,也知道是没什么用的。 当初她做不到的事情,现在更加做不到。 而且林景兰也不想再劝说第二次,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的人。 洪泽见林景兰终于将目光收回去,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刚才其实是很紧张的,不知道林景兰看到他也在自学德语,会不会不高兴。如今见林景兰没有说什么,并且神色如常,洪泽总算放下心来。 . 从第二日开始,林景兰与洪泽就将书锁在图书馆里的储物柜中,洪泽骑车到林景兰家门口,两个人再一齐跑到图书馆去。 洪泽毕竟是男生,平时也经常打球锻炼之类,体力还是十分不错的。而且洪泽身高比林景兰高出一头,两条腿又十分修长,他迈一步几乎就相当于林景兰的两步。 不过林景兰的体力也十分好,洪泽昨天也是见识过的,因此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两人一齐跑到图书馆后,都依旧精力充沛。而且因为跑步,身体和大脑都兴奋起来,看书学习效率也十分高。 暑假的每天都是这么度过的,一个月后,林景兰觉得自己的德语已经入门了,学习起来越发顺利舒畅。林景兰与洪泽开始用德语进行简单的对话,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也有一些错误,但对于两个德语刚刚学习一个月的人,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林景兰在这时才发现,洪泽的语言天赋比自己好很多。 她学德语是极为认真努力的,自从穿越之后,林景兰做每一件事都十分全力以赴,而且她还有系统空间,每天都会在系统空间上额外学习上两个小时。 虽然洪泽也一样学得认真,但是林景兰知道洪泽每天早上骑车到她家就得花上将近一个小时,因此每天起床很早,晚上睡得也就很早。再算上林景兰每天在空间里多出来的两个小时学习时间,洪泽至少每天要比林景兰少学三个小时。 但是现在洪泽的德语竟然比自己还要好一些。林景兰不得不承认,洪泽在德语上,的确比自己有天赋。 随着暑假的推进,林景兰发现自己学习德语越来越得心应手,进步的速度比一开始快了很多。万事开头难,林景兰觉得自己已经入门了,如今学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不过临近暑假结束,林景兰惊讶地发现,自己与洪泽的德语水平差距竟然越来越大了。不过林景兰也很快坦然接受,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她总不可能事事都比别人更有天赋。 她的语言天赋也就是中等偏上,英语格外好还要归功于前世打下的好底子,遇见比自己学语言更快的人,其实并不稀奇。 而且林景兰渐渐感受到了洪泽德语比自己好的好处,她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洪泽,洪泽大多数都是懂的。 洪泽接连几次解决了林景兰的疑惑后,林景兰赞叹道,“你德语水平这么高啦?我问的问题竟然没有你不会的。” 洪泽略带羞涩地笑笑,“不是……因为你问的这些问题,都刚好是我前几天遇到的,我当时也是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林景兰觉得这种体验十分新奇,自从她穿越过来后,从来都是她带着别人学习,帮别人答疑解惑,无论是高中的学习小组,还是大学里同一个课题组中的师兄师姐。 如今角色调换,林景兰觉得还是挺舒畅的。当学生还是比当老师省心! . 洪泽德语学得愈发用心。其实他一开始学德语,只是想找一个和林景兰一起自习的借口,这样就能每天见到林景兰。而且林景兰如果以后去德国留学的话,他也早作准备,争取能够一起去德国留学。 不过这次,洪泽终于感到了问题的棘手。 当初林景兰来北京,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跟着林景兰一起来。但是如果林景兰要去德国,他还能跟着去吗? 公派留学的名额那么少,像是清华那样的学校,一年也没有几个,何况是北京工业大学?洪泽了解了一番,上届、上上届,一直往上数了好几届,他根本就没听说过他们大学里有谁公派留学过! 出国的钱不是小钱,他也二十来岁了,虽说家里能负担的起,而且对他的学业肯定是鼎力支持的,他也实在做不出来让家里父母掏钱供他出国的事情。 洪泽第一次对当初选择了北京工业大学这个决定有些后悔。他那时候只想着,能够陪在林景兰身边,比什么都重要。但那时候他却不知道—— 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实力,连陪伴在林景兰身边都做不到。 洪泽很快振作起来,北京工业大学往届从没有过公派留学的学生,不代表这届依旧没有!既然以往都没有,那么他就要做第一个! 洪泽心中默默回想着林景兰创造的奇迹,哪一件不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哪一件是前人做过的? 在林景兰之前,青山镇里哪里出过清华的大学生?清华大学哪里有刚入学就做实验、*文的学生?又有谁能在大一就拥有属于自己的公司且将其发展得蒸蒸日上? 难道林景兰做这些都是踏着前人的脚印做的?当然不! 洪泽顿时觉得充满力量,他虽然知道自己没有林景兰那般总是令人惊叹的本事,但他也愿意努力拼搏一把。如果连拼一把都不敢,又怎么能达成心愿? 公派留学的名额是国家给的,往年北京工业大学都没有,只能说明往年学生的成绩与科研能力都没有达到能拿到名额的标准。如果他能够足够优秀,甚至比那些一流大学里能得到名额的学生还要优秀,那么他就有争取到名额的机会吧? 如果想留学德国的话,能熟练掌握德语,绝对是很大的加分项。洪泽就是憋着这股劲儿学德语的。一开始磕磕绊绊,学得十分艰难,但还是咬牙坚持下去了。 想要开一个先例,在从来没有人公派留学的大学里,拿到公派名额,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连学德语的一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又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咬牙学下去,洪泽渐渐地发现自己开窍了。等到发现自己的德语比林景兰还要学得好一些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有了动力! 他能解答林景兰的疑惑,这绝对是他学德语的最大动力!从高中到现在,林景兰在他心中几乎都是无所不能的,永远都是她在帮助别人。他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林景兰每天早自习前给学校小组里的成员讲课,他也一起去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林景兰在讲台上写下一行行流畅的粉笔字…… 林景兰讲的那些内容,在他高考的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洪泽想到,林景兰帮助别人的时候,浑身都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睛。但当他能够给林景兰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的时候,会感到无比地满足。 洪泽努力让自己的进度快一些,自学时考虑地周全一些,好在这些努力没有白费,林景兰问他的问题,他竟然真的都能答上来。 他爱上了德语。 爱屋及乌。 . 暑假的倒数第二天,林景兰一早就觉得洪泽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若是以往,林景兰或许就直接问洪泽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为事之类的。但是这次,林景兰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洪泽一直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话,绝对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林景兰气定神闲地看着洪泽,就是不开口问,看着洪泽有点紧张有点忐忑的样子,莫名地觉得挺有意思。像是一只让人想要逗弄的小仓鼠。 洪泽在心中暗自懊恼,他以前从来没有怎么拖泥带水,都是爽快地直接说。但是这两个月以来,自己与林景兰可以算是朝夕相处,不知不觉就亲近了很多。 如果说以前的关系是同学,是泛泛之交,那么现在的关系,当真可以说是朋友了。 洪泽现在才明白,第一次表白的时候,他那么爽快利落,根本是因为没什么可失去的。如今关系亲近一点后,他反而更加畏惧,害怕失去仅有的一点,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不过洪泽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明天就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了,我们别来图书馆了吧?” 林景兰看着洪泽小心翼翼又满是期盼的眼神,心中忽然一软,决定洪泽的提议,只要不太过离谱,她就答应下来。 ☆、第77章 “我们明天去动物园玩儿吧。”洪泽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景兰,长长的睫毛轻颤,泄露出内心的紧张。 “整整一个暑假,我们一天都没休息。北京动物园离图书馆那么近,我早就想去了。”洪泽说道。 林景兰竟从洪泽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委屈,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洪泽的睫毛颤动地更快了,像是振翅欲飞的蝶,一双手紧紧攥着。 林景兰方才还觉得洪泽这般模样十分有趣,让人忍不住想逗弄着看看,现下心中却突然不忍起来,不再拖延地答道,“好。” 洪泽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地上翘,“好,那我还是明天一早去你家找你。” 第二天一早,洪泽又是一路将车骑得飞快,到了林景兰家门口后,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就见到大门打开了。 洪泽跳下车,正要把车在树旁,林景兰却伸手拦住了他,“今天不跑步了,你骑车载我过去。” 洪泽眼睛一亮,立马跨上车子,动作十分利落,生怕慢了一秒林景兰就改了主意。林景兰轻盈地坐在后座上,后座上绑着垫子,坐上去并不难受。 从暑假一开始两人一起去图书馆的第一天,洪泽的自行车后座上就绑了垫子,林景兰一直看在眼里。崭新的自行车绑上垫子后丑了不少,这两个月里,林景兰一次自行车也没有坐过,但洪泽也一直没有将垫子拆下来。 林景兰莫名觉得有些心酸。暑假的最后一天,她决定让自行车后座上的垫子有用武之地。 洪泽蹬了一脚,自行车平稳地起步了。太阳晒得脸上有些发烫,清晨的风吹过脸颊,却带着一丝清凉。洪泽不再像自己骑车时一样骑得飞快,而是小心翼翼地看路,将所有坑洼的地方都避开,一路上骑得分外平稳。 林景兰自然不会觉得八十年代的动物园能和后世相比,但就是因为期待值很低,到了动物园里,她意外地觉得十分不错。 狮虎山、猴山、长颈鹿馆……一个接一个地逛过去。洪泽兴致很高,林景兰也被带动着兴奋起来,感觉像是陪着小孩子逛动物园。 拐了一个弯后,进了热带鱼馆,林景兰毫无准备,竟然被眼前五彩斑斓的热带鱼惊艳住了。各种各样的热带鱼在水族箱里缓缓地游动,不时有一两条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鱼类猛地斜着窜过去。 林景兰欣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洪泽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的。这些都是前年从国外引进的,一下子就引进了这么大一批,当初人挤人地,都为了看这些热带鱼呢。我也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喜欢上它们了。” “你前年来看过它们?”林景兰问道。 洪泽点头,“恩,不知道两年过去了,这里面游着的鱼,还有哪些是当初的。” 林景兰笑道,“应该大多数都是吧?大多数热带鱼的寿命都没那么短。”洪泽思绪飘远,不过两年的时光,却发生了太多改变,而令他改变成熟了许多的人,此刻就在他的身边。 . 痛痛快快地将暑假的最后一天玩儿过去之后,第二天就是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只需要新生参加,高年级的学生只需要报道办理手续,但是林景兰虽然已经大二了,还得去参加开学典礼——因为她要作为学生代表致辞。 校长致辞结束后,林景兰落落大方地走上主席台。偌大的会场上,满满当当地坐着学生,方才校长致辞时还偶尔有几句的窃窃私语,却突然全都不见。整个礼堂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一时间针落可闻。每位新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景兰。 况雨萱留学一级,如今正坐在新生的队伍中。她没想到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竟然是林景兰,看到林景兰站在话筒前,清晰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况雨萱依旧不敢置信,狠狠地看了好几眼后,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情。 况雨萱生出一股恼意,林景兰,怎么处处都有她?全校学生里面挑一个学生代表,竟然也挑中了林景兰,难道整个学校就找不出一个比她更优秀的学生来? 况雨萱想着,林景兰根本就是个书呆子,每天钻在实验室里,清华大学最优秀的学生哪里能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她从县城里出来,没见识没眼界,这样的学生,怎么就能被选中当学生代表,站在万人礼堂的最前方…… 等到思绪回笼,况雨萱才发现万人礼堂依旧一片安静,她转头四处看看周围的新生,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景兰,生怕错过林景兰致辞中的每一个字。 况雨萱不悦地碰碰身边坐着的刚认识的新同学童珊,“你们都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了?刚才校长讲话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童珊正认真听着林景兰讲话,不愿意被打扰,连头也没有转地对况雨萱说,“一会儿和你说。” 况雨萱接着问,童珊却根本不理她了。等到林景兰讲话结束走下台后,童珊又看了林景兰几眼,才和况雨萱说话,“那是林景兰呀!难道你没听说过?她的致辞当然想听得仔细一点。” 童珊感慨道,“而且听她说这么几分钟的话,感觉真的特别有收获,原先心里那些懵懵懂懂的地方,她这么一说,就跟拨云见日了似的。” 况雨萱简直气得胸口疼,不阴不阳地说道,“至于么,校长讲话也没见你们这么认真听,校长不比她一个学生厉害多了?” 童珊说道,“那可不一样,林景兰是我们的同龄人啊,就比我们大一届,但是她现在的成就,可比许多博士都厉害呢。她发表的论文数量,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真的被吓死了,据说她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发表论文了呢。而且她还开了自己的公司!谁不想听一听,她是怎么做到的呢,谁不想能和她一样呢……” 况雨萱看着一脸崇拜之色的童珊,顿时没有了和她说话的性质,童珊却没有注意到况雨萱神色的异样,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每听说过林景兰?你稍微去了解一下,肯定就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了。我还以为所有新生都知道林景兰呢,你竟然不知道吗?” 童珊脸上一副况雨萱实在是太孤陋寡闻的表情。 况雨萱气结,可又不能说什么。她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身边的同学知道她留了一级的事情,一直都装作是新入学的新生。 童珊道,“你看刚才林景兰讲话的时候礼堂里有多安静,也就能知道咱们这届新生全都知道林景兰了,根本就是传奇啊!”童珊眼中亮晶晶的,钦慕的神色完全遮掩不住。 . 关睿是能源81级一班的班长,正在为校运动会班里同学的报名情况发愁。男子一万米长跑和女子八千米长跑,班里同学都没有人报名。他挨个动员了一番,却也没什么效果。班里的同学还都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其他的项目大家都挑着自己擅长的报名了,但是长跑他们班里却正好没人擅长。 他动员的时候,同学们都说,“班长不行啊,我真的跑不了,一万米我根本就跑不到终点,跑到一半儿就下来,岂不是更给咱们班丢人?” 无奈之下,关睿只能自己报了男子一万米长跑,虽然他自己长跑也不行,但是大概能勉强跑到终点,总比空着不报强上一些。 男子长跑他还能自己顶上,女子长跑,他当真是没办法了。关睿看见林景兰走进教室,眼睛一亮,“林景兰,校运动会女子八千米没人报名,你要不要报上?” 林景兰平常总是在实验室里,很多课都不来上,之前他动员的时候林景兰都不在,因此关睿看到林景兰,立马觉得又多了一分希望。 听到身边噗嗤的笑声,关睿先是一愣,又马上反应过来,他真是糊涂了,林景兰怎么可能会报名八千米长跑? 站在他眼前的林景兰身材娇小,个子在女生中算是中下等,细胳膊细腿,看起来纤纤弱弱,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跑下来八千米的,估计连一两千米都跑不动。 而且谁都知道,林景兰专心学术,成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要么就是写论文,关睿想着林景兰一定很缺乏锻炼。他当真是病急乱投医,都急糊涂了。 关睿将报名表收回来,笑道,“我这也是着急,要是没人报名,咱们班的这个项目只能空着了,所以每个人都问了问……”话中未尽之意就是,我知道你跑不了,也不会逼着你报名,还是算了吧。 林景兰的反应却出乎身边一众同学的意料,她将报名表从关睿手中抽出来,刷刷几笔在女子八千米长跑一栏里写上自己的名字,又递还给关睿。 “既然没有人跑,那就我来吧。” ☆、第78章 林景兰的话一出口,周围人都一片愕然。 安婉将林景兰拉到一旁,低声道,“景兰你别意气用事,就算是想为班级争光,也要量力而行。八千米的长跑比赛,如果不是平常就一直有练习,根本坚持不下来。” 林景兰笑着看了安婉一眼,“别担心,我可以的。” 安婉一愣,不过立马松开了挽在林景兰胳膊上的手,嘴唇一抿,又开口道,“加油。” 除去最初尚未了解林景兰以及被况雨萱挑唆的时候,安婉是宿舍里第一个看清楚林景兰究竟有多厉害的人。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林景兰一次又一次地像她证明了,无论把她想象的有多厉害,都依然不够。林景兰依旧会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人们对她的认知,可以不停地创造奇迹,似乎她的潜力没有穷尽。 既然林景兰报名了长跑,安婉便相信她不会无的放矢,而是有把握的。虽然林景兰看起来不像是擅长长跑的样子,班上大多数人也都觉得林景兰根本跑步下来,但安婉却觉得,林景兰不但能跑下来,或许还能拿到不错的名次。 林景兰对安婉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理会身后的低声议论。 . 运动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林景兰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衣,坐在同学中间。林景兰皮肤很白,长相又显小,身穿粉色衬得她十分可爱,可这样一来,让人看起来更觉得林景兰不像是能跑下来八千米的。 等到女子八千米检录的时候,林景兰站起身来,班上不少同学都劝林景兰道,“要不然别去了吧?”“是啊,不少班级女子八千米都没人报名呢。” 同学们都是好心,虽然林景兰与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但是每次有问题向林景兰求助的时候,林景兰都很热心地帮忙,因此林景兰在班里的人缘十分不错。 林景兰笑着摇头,径直走向广播中检录的地点。 各班的女子八千米的参赛运动员都在操场上准备好,等着裁判发令。班里的同学都站起来,望着起跑点上的林景兰。 白萍面露担忧之色,“哎呀,林景兰恐怕不行吧?你看跑道上站着的一排里,属林景兰个子最矮,别人都比她高上半头了。个子矮腿就短,一步差上一点儿,八千米可就差的太多了。” 安婉看了白萍一眼,没有答话,脸上也没有丝毫担忧之色。 发令枪响,跑道上的人同时向前跑,跑了半圈之后,大家的距离前后拉开,在内道上排成一队,林景兰在不前不后的中间位置。班上的同学略微松了口气,好在林景兰没有一开始就冲在最前面,或者一开始就被人远远甩在后面。 此时围在跑道外面看女子八千米比赛的,已经不只是能源一班的同学们了。林景兰参加了女子八千米长跑、正在比赛的消息,飞一般地扩散出去。整个能源系的学生,无论是哪个年级的,全都跑到了操场边上,伸着脖子寻找哪一个是林景兰。至于其他专业的学生,也有不少人纷纷跑过来看,毕竟林景兰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因为前不久的开学典礼,大一的学生就没有不认识林景兰的。与林景兰同一级的学生,又听说了整整一年的林景兰的各种事迹,自然也对林景兰十分熟悉。至于更高年级的,也有不少人听说过林景兰这个小师妹。 况且林景兰在大家心中的形象都是学霸,即使这个时候学霸这个词汇还没有出现,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林景兰与长跑比赛联系在一起。听说林景兰正在跑道上比赛,人人心中都惊异极了,纷纷围在跑道边儿上,伸长脖子寻找林景兰的身影。 在操场上和长跑同时进行的跳远、跳高等田赛,刚才还围着不少人观看,此时却一个人也没有了,只剩下运动员孤零零地比赛,甚至连运动员在没有轮到自己跳的时候,都伸长脖子往跑到上看,一副恨不得自己也能凑近去看林景兰跑步的样子。 八千米着实要跑上一段时间,以往这样的长跑比赛,大多数人是没有耐心看的,只不过临近比赛结束时,看一个结果。然而现在却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约跑过一半路程的时候,观众们发现林景兰开始加速,在缓慢地超过跑在她前面的人。 不少人将心提了起来,这还剩下一半的路程,也就是四千米呢,这个时候就开始加速,岂不是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 白萍紧紧抓住安婉的手,“完蛋了!林景兰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跑啊!”安婉抽出被白萍攥疼了的手,对白萍道,“林景兰心里一定有数。”安婉心中想到,林景兰不知道比你聪明多少倍,你这么蠢的人都知道的长跑要保存体力,林景兰难道会不知道?既然林景兰选择加速,就说明她对自己的体力有把握。 操场的另一侧,况雨萱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景兰,看到林景兰一会儿时间,已经接连超过两个人了,况雨萱脸上浮出两分笑意,心中盼着林景兰快点将体力耗光。 况雨萱心中想到,自己现在这么惨,凭什么林景兰就能处处风光?即使林景兰摔不了大跟头,她能看到林景兰在校运动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个小小的人也是好的。 如今只要涉及到林景兰的事情,况雨萱心中都有着无限的恶意,她自己跌倒了尘埃里,便盼着林景兰也能够跌下来。 然而令众人意外的是,林景兰加速了许久,依旧步伐轻盈,节奏一丝不乱,完全没有将要力竭的迹象。如今只剩下三圈就到终点了,林景兰已经成了第三名! . 苗青领着领着身后的几个员工,一溜小跑地朝着操场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反省,自己的工作做得实在是太不到位了——公司的大老板今天参加运动会,她竟然刚刚才知道!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苗青穿着裙子,本不适合跑步,可她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许多,将裙子往上提了一截,跑在最前面。身后的员工有拿着水瓶的,有拎着吃的的,还有拿着一大兜子红色的小旗子的。 清景专利申请公司虽然就在清华里面,但是清华那么大,离举行运动会的操场着实不近,苗青在林景兰比赛开始前才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立马叫上几个员工搜罗东西,往操场跑。 跑到操场边儿上,苗青看到林景兰,顿时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苗青心中想到,好在林景兰参加的是八千米长跑,他们才能赶得及,要是林景兰参加的是八百米赛跑,打死她也是赶不及的。 看着林景兰朝自己跑来,苗青几个人连忙举着红色小旗子挥舞,大声喊道,“林总加油!林总加油!” 林景兰听见声音,却顾不上微笑,更不可能伸手打招呼,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用眼神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迈开步子,再次加速! 只剩下两圈了,林景兰原本的计划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二次加速。但在苗青等人眼里,就是他们的加油呐喊起了作用,于是喊得更加卖力,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帮林景兰加油。 苗青几个开了头,周围的人也开始跟着喊,“林景兰,加油!林景兰,加油!”凑过来看林景兰跑步的,本就都是崇拜林景兰的人,渐渐地整个跑道外面一圈儿的人,都在同时喊着,“林景兰,加油!林景兰,加油!” 其他正在比赛的运动员,自然也有关系好的同学朋友在一旁看,也不甘心地为自己的朋友呐喊助威。然而人数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他们的声音完全被压住了,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无奈之下也只得放弃了。 还剩最后一圈儿的时候,林景兰又超过了一个人,成为了第二名! 操场上沸腾了。白萍尖声喊道,“林景兰加油!再超过一个人,你就是第一名了!”安婉却摇了摇头,第一名领先了林景兰半圈儿,林景兰是没有机会超过第一名了,而且第一名看起来就是专业的运动员。 其实现在的操场上,前三名遥遥领先,第四名都被第三名甩下了多半圈。林景兰能跑到第二名,已经相当不易了。 果然最终比赛结束后,林景兰拿到了第二名的成绩。林景兰虽说每天长跑,但比赛和平常锻炼不同,她又是一个做事竭尽全力的性子,最后当真是用尽全部力气在冲刺。 因此比赛一结束,林景兰就觉得浑身脱力,还好苗青和另一个女员工一边儿一个,眼疾手快地架住了林景兰。也不敢让林景兰立刻坐下休息,扶着林景兰慢慢地走。 等到林景兰稍微缓过一些之后,苗青连忙拿出水瓶来,拧开后递到林景兰嘴边儿。林景兰抿了两小口,水入口微咸,显然是配好的淡盐水。 等到林景兰完全休息过来后,苗青将一袋零食递上。林景兰朝苗青和她身后的员工笑了笑,苗青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虽说不知道林景兰今天参加长跑比赛,是她不够妥帖,可她也觉得有些冤枉。其他的公司,哪个不是大老板今天要开会,大老板今天要出差?如果林景兰日程上有这些事情,她一定不会忘记,安排人买票送站,全都提前准备妥当。 可是她家的大老板,今天要参加校运动会! 这种事情实在是令她措手不及! 苗青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默念,看来以后不单需要有林景兰的课程表和她实验的计划表,还得关注一下清华的运动会这类的活动安排…… ☆、第79章 林景兰在女子八千米长跑比赛上拿了第二名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在整个清华传播开来。就连张教授第二天在实验室里见到林景兰的时候,也笑着夸了两句,“景兰行啊,真看不出来你这小身板儿,还是个运动健将。能文能武,好事儿,好事儿。好身体也是科研的本钱啊。” 林景兰笑着应了,对张教授的话深以为然,她太知道好身体的重要性了,要不然像她前世一样,没有一副好身体,什么都白搭。 因为林景兰运动会拿奖,清华中刮起了一股运动浪潮。每天清晨和晚上,草上都有数不清的人在跑步,各种球类运动的场地更是从早到晚都有人在使用。这就像是后世里“成功人士的几个习惯”一样的鸡汤文会有市场一样,无论哪个时代,人们都热衷于模仿成功人士,学不来林景兰一篇又一篇地发表论文,每天坚持锻炼还是可以学一下的。而且大多数人发现,在自己开始坚持每天锻炼之后,精神真的变好了,注意力也更容易集中了。 林景兰在清景奖学金中又加增加了一项,奖励给体育和成绩双双优秀的学生。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的发展,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如今的规模已经不同往日了,业务已经不仅仅限于北京市,全国各地都有人来寻求服务。 好在专利申请代理并不需要面对面地解决,清景公司使用往来信件就能提供帮助,虽然没有后世里电子邮件的方便快捷,但也只能这样了。 与林景兰的公司有业务往来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各所高校,有研究生、博士生,也有讲师、教授。如今业务量大的高校,公司里已经有专人负责对接。 如今公司蒸蒸日上,林景兰对清华其实是十分感激的,如果她不是清华的学生,如果她的公司没有和清华挂钩,又会有几个人知道?即使知道了,又能有几个人信任? 清景专利申请公司其实是借了清华的东风,但凡看到公司的地址在清华里,人们对公司的信任程度顿时就不一样了。清华在学术上一向是全国领先的,专利申请上一定也遥遥领先。 因着这份感激之情,林景兰除了分给清华的收益分成之外,还在不断地追加奖学金的金额。如今清景奖学金的名类十分之多,这不林景兰一受到启发,就又在增设了几种奖励给体育运动上出色的学生。 林景兰还不知道,她无意中参加的长跑比赛,以及增设的奖学金,竟然成为了清华园中“无体育,不清华”这一精神的开端。 十月,第二届北京马拉松比赛在北京举行,这项赛事从1981年开始,如今才刚刚是第二届。如今的北京马拉松还是非常专业的赛事,只设立了男子全程也就是四十二公里这一项赛事。因此去年虽然是第一届,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压根没有关注。 今年由于林景兰带头掀起的运动热,清华的学生顺带对北京马拉松关注起来,得知只有专业运动员才能够参加后,不少人大感失望。甚至还有学生写信,希望以后的赛事可以允许非专业运动员参加。比赛当天,不少清华的学生前去观看,观众里竟然有一大半都是清华的学生。 林景兰也受到自己掀起的风潮的反影响,因为周围气氛实在太好,她运动的动力更足。如今除了每天在学校里夜跑之外,每个周日还会多跑一些路程,从工人体育场出发,一路顺着建国门、□□、公主坟跑过去。渐渐地,林景兰身边自然而然地建立起一个跑步小分队,每到周末好几个人依次排成一竖队,跑上这么一圈儿。 洪泽自然是第一个加入的,另外还有赵玉梅、魏颖、张闻钟,令林景兰意外的是,安婉也同她说想要一起跑,林景兰当然答应了。 赵玉梅和魏颖的体力都远远不如她,每次只跑一半路程,反倒是安婉可以和林景兰跑到最后,因此每次跑完之后,洪泽与张闻钟,林景兰与安婉分别结对,互相放松肌肉,在拉伸时帮忙轻轻按一下。 为了能有好看的肌肉线条,林景兰每次跑完步拉伸都格外用心,拉伸的时间会用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洪泽与张闻钟是不耐烦拉伸这么久的,只有安婉陪着林景兰一样仔细拉伸。 接触多了之后,林景兰发现安婉这个妹子还不错,最起码林景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十分轻松。虽然林景兰隐约能察觉到,安婉努力凑过来和她做朋友,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市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如果她没有现在的种种成绩,安婉未必会这么做。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林景兰如今也没什么心思和与自己水平相差太多的人做朋友了。当初赵玉梅那一拨朋友,完全不考虑外貌、能力、身份地位,然而那样纯粹的友情总是年轻时更易得,林景兰不会对每个朋友都如此苛求。 . 冬季第一场雪飘零而至,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却并不十分寒冷。一月初,林景兰又已经提早完成了这个学期的实验计划,悠悠闲闲地等着期末考试的来临。 林景兰的课程依然不少,毕竟她要把大三大四的课程提前学掉。临近考试,各个年级各个专业的学生都在拼命自习备考,无论是图书馆还是自习教室都坐得满满当当,一个空位也不剩。 图书馆早上八点开门,但是七点钟门口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自习室开门早,一般六点半就开门了,因此抢座更加夸张,很多人刚过六点就已经站在自习室门口了,那么最起码五点半就要起床。 冬日里的五点半,根本一点亮光也没有,如果不看表,就和三更半夜没有区别。天黑黢黢的,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走到外面的寒风中,再加上临近考试大多数学生晚上还在熬夜复习……这实在是不能再糟糕的体验。 不过为了能够考出一个好成绩,大家依旧热情高涨,克服这点困难不算什么。 林景兰在家里睡到七点半,才慢悠悠地起床,到了冬天天亮的晚,她自然醒的时间也晚了一些。等她洗漱完毕,周惠已经将热气腾腾的早餐端上了桌。 白米粥清香扑鼻,在锅里焖煮了一晚上,米粒几乎要融化在粥里一般,最上面凝结了一层米油。葱油花卷每个都小小的,松软可口,散发着葱花的香味儿,周惠如今也渐渐地将食物做得漂亮精致。桌上还有煎蛋和切成块儿的苹果,周惠自从发现林景兰喜欢在早餐的时候吃水果后,几乎每天早上都有切成小块儿的可以直接吃的水果。 早饭吃完,林景兰整个人都暖和了,穿上大衣围上围巾,打开门往学校走去。寒风迎面扑来,林景兰却因为身上暖和的缘故,只觉得空气带着清新的凉意,呼吸起来神清气爽。 走进清华后,林景兰却没有朝着图书馆和自习室的方向走去,而是拐进了清景专利申请公司所在的办公楼里。随着公司规模扩大,所占据的办公室已经是原先的三倍了。 林景兰走进最深处的属于她自己的一间办公室,虚掩上门,拿起桌上的书本,继续着昨天的进度开始复习。刚坐下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林景兰轻声道,“请进。” 安婉背着书包走进来,笑道,“景兰,我又来蹭座位自习了,而且我有几道题想请教你。” 林景兰点头,“你先坐,一会儿休息的时候我们一起看看你不会的题目。”林景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安婉也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打开书开始复习。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林景兰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活动一番,又帮安婉解答了她不会的问题。安婉连声道谢,“你讲的真清楚,景兰,你真应该去当老师。” 林景兰听到安婉的话,稍微一愣,没有回答。她是想要一直自己做科研的,但总孤军奋战也不是一回事儿,毕竟她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当老师么……倒是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原则。 不过林景兰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而是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最终的目标始终是清晰确定的,短期的目标也一一规划的很好,至于做老师,这不过是实现目标的一种途径,等到需要选择的时候,她选择一个最优的便可以了,并不需要过于救济。 林景兰翻开书,正准备继续复习,就听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苗青走进来,将一沓表格递给林景兰,“林总,这是我们公司去年一年的报表。” 林景兰接到手中,第一件事自然而然地就是先在表格中寻找去年一年公司的总盈利额。79 ☆、第80章 林景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都知道清景专利申请公司发展的很好,每个季度的报表也都在看,但是没有想到,一年的盈利竟然能有这么多。尤其是最近一个季度的盈利额,竟然几乎等同于前三个季度的总和! 安婉还在办公室里,林景兰不太方便与苗青具体讨论报表,林景兰下意识地看了安婉一眼,安婉立刻就意识到林景兰与苗青有话要说,起身说道,“我出去转转。” 等安婉离开后,林景兰对苗青笑道,“公司发展地不错,其中你的功劳不小,公司里日常的琐碎事务都是你在打理。既然去年盈利额这么高,快过年了,给每个员工包个大红包吧。” 苗青立刻笑道,“林总真好,我也先替大家谢谢老板了。” 林景兰脸上的笑意更盛,“行了,你先忙去吧,我自己仔细看看。”林景兰仔细翻看着报表,心中却依旧想着去年一年的盈利……只是她个人的那一份分红,就已经是极为惊人的数字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么高的盈利也是有原因的。公司的规模和业务在这一年里急剧扩大,如今公司里已经有上百名员工了,除去财务、接待、清洁等这些员工,正正经经负责专利代理申请的员工,就有八十三人。公司里从来不会没有业务可做,天天都是忙得来不及做完。一项专利申请所需的时间大约为半个月,但是每名员工手中都会同时处理十多项专利申请。这么计算一下,其实就相当于每名员工每天完成一单任务。每单任务根据其难度和繁琐程度不同,会有不同的收费,平均一下大致在十元左右。 如此粗略算一下,一个月的收益就有两万五,一年的总收益高达三十万! 但其实清景公司的收益并没有这么多,还不到二十万,毕竟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多名员工的,而且每一名新员工都有较长的培训期,不能独自承接业务。 如今清景专利公司与专利局的合作关系十分良好,专利局看到清景专利申请公司邮寄过来的专利申请,都会高兴上几分。写得清楚规范,自有一套标准,而且没有什么创新性的专利申请,清景公司是不承接的,直接挡回去,相当于帮助专利局减少了一部分无用的工作。 清景公司收益高,支出却十分有限,办公地点在清华里,除了给清华的分成之外,不需要再额外付钱。员工的工资待遇已经极为不错了,但这又能有多少钱。关键就在于,清景专利申请公司是在用智慧和经验在盈利,并不需要什么成本。 而智慧和经验,却恰恰是极为珍贵的。 . 拿到分红后,林景兰捏着手中薄薄的一张存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些钱该怎么花。别说是这辈子,连着上辈子加在一起算上,她也没拥有过这么大一笔钱。上辈子她一直都是一名穷学生,硕博连读期间的收入刚刚够日常开销。 虽然林景兰还没考虑好这笔钱要如何分配,但她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她正好可以做一件事。林景兰去银行里,准备将这一张存折里的钱分别存在三张存折里。 周三的上午,银行里并没有什么人,柜员都在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林景兰走到柜台前将存折递给柜员,“您帮我把这张存折里的钱,分别存在三张存折里,两张各存一万,第三张存四万。” 柜员漫不经心地接过存折,“一百、一百、四百是吧?这么多钱……你家大人呢,怎么就让你一个小姑娘来了?” 林景兰刚想纠正,是一万不是一百,就看见柜员尖叫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盯着存折上的金额,“这,这是几个零?是我数错了吧!” 林景兰被柜员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旁边另一位年轻的男柜员见林景兰这么一个的娇嫩的小姑娘被吓到了,抱歉地冲林景兰笑了一下,探过头去帮忙看。 “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男柜员说道。 女柜员指着存折上的数额给他看,男柜员看到后,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小姑娘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请行长下来。” 林景兰不解,“我又不要取现,只不过分别存在三个存折里,叫行长干嘛?” 男柜员却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女柜员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对林景兰解释道,“我倒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毕竟在银行上班,虽然自己没什么钱,但是大笔大笔的钱还是见过的。但那都是大老板,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样子,来存钱取钱身边都跟着好几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你这么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不声不响地掏出一张六万块钱的存折,我才吓到了……” 女柜员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拼命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林景兰温和的笑,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 行长很快就下来了,见到林景兰是这么年轻一个小姑娘,也十分惊讶。不过很快就帮林景兰办理好了,将存折递给林景兰的时候,还叮嘱道,“以后家里的存钱取钱换折子还是让你爸妈来银行吧,你一个小姑娘,实在是不安全。” 又派那个男柜员,“反正现在银行里没什么人,你跑一趟腿,把小姑娘送回家。” 林景兰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不用,“我拿着的是存折,又不是现金,有什么不安全的,不用人送。” 行长却坚持,“不行,要不然你一个小姑娘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林景兰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妥协了,被一路护送回家里。林景兰路上想着,自己的心态确实变了,在高中的时候不过一点点稿费,去邮政所取钱的时候,都会请老师陪着自己。如今六万块钱这么大一笔数目,她却根本没想着要找人护送,自然而然地就自己去了银行。 一是觉得如今治安很好,二是觉得反正都是存折没有现金,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不再像当初一样没有安全感,每天内心最深处惶惶恐恐,觉得穿越到这个年代的她是无根之萍。 那个时候她只能暂时通过住校摆脱那个“家”,摆脱毫无人性的林山,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学校离“家”不过几公里远,她其实根本没有摆脱林山的控制。 林山毕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这因这一点,林山就可以掠夺属于她的一切,她的钱、她上学的机会。而周惠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其实也不止是因为林山,归根到底,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在突然穿越到的这个年代里站稳脚跟,没钱、没房子,也没有会支持她帮助她的朋友。 因此她没有安全感,将一点钱都看得很重要。 如今的她失去六万块钱,绝对不会比当时的她失去六十块钱更难过,毕竟她现在已经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钱之一物,想要随时可以挣。 ☆、第81章 ”妈你慢慢听我说,不管同不同意我的做法,都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妥当,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林景兰说道,“说这第一件事之前,我得先告诉您一件一直瞒着您的事情,就是咱家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不是租来的,我早就买下来了。” 林景兰说完,端详着周惠的神色。周惠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景兰话中的内容,瞪大眼睛,“这,这……”却又半天都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只是长舒一口气,“买了好,也算有个根儿了,租房子我这一天到晚都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身在别人屋檐下一样……” 周惠自然是惊讶的,可如果她当初就知道林景兰为了买房子,把手头的钱花得精光,一定会十分紧张无措,十分反对林景兰买房子。但是现在周惠看着手上存折上的数额,自然不会再那样了。手中有钱,心里就有了底气。而且她彻底看透了林景兰挣钱的能耐,一年下来就能挣几万块钱,买套房子自然也不过分。 周惠想着,她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有知识有文化有能耐,不必费尽心思去赚钱,钱自然哗哗的涌到她的手里。如今不过是买了一套房子,或许过个几年,还会买套别墅呢,既然是女儿自己挣的钱,她总不能把持着不让女儿花,无论是想吃好喝好还是住好,她都不能拖女儿的后腿。 有着赚钱的本事在那里,周惠想到,即使花钱花的多一些,也不算什么。何况林景兰并不是胡乱挥霍,买房子可是在正正经经地置产业。退一万步讲,即使哪天林景兰赚不来钱了,还有她这个当妈的呢,总能养得起自己的女儿。周惠如今当真是信心底气都足了。 林景兰说道,“因此这第一件事就是,我想用这张折子上的一万块钱,在咱家附近再买一套房子。” 周惠又是一愣,她刚刚虽然接受了住的这套房子早就买下来的事实,但再买一套房子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周惠这一代人心里,连商品房的概念都没什么,房子都是单位分配的,用来住的,只要有地方住就可以了。如今已经有了这么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安家,她和林景兰两个人住着绰绰有余,干嘛还要再买一套房子? 周惠说道,“别人家都是五六口人挤两间房呢,咱娘俩儿一人一间,还有个大客厅,干嘛还再买房?买了也没人去住啊!难道就那么空着?我看有这钱,干点什么不好,何必都压在房子上?” 林景兰笑道,“如今房子还便宜,但回头房价必然要上涨的,价钱变成现在的十倍百倍都不是不可能。现在趁着便宜买下来,到时候可就赚了,没什么比这个利润还大。” 周惠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林景兰的话,她知道林景兰一向是有远见的,她只能看在当下的眼光和女儿完全没法比,沉吟一番,周惠点头道,“那就听你的,再买一套房!” “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你平时上学那么忙。”周惠将这件事揽下来,如今她也算经过一番历练,不再是当初那个不敢说话不会做事的周惠了。林景兰对周惠办事是放心的,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妈你拿着这存折上的一万块钱,在咱家附近找找合适的房子。” 林景兰特意叮嘱道,“一定要咱家附近的房子,就要这片儿的,远了的不要。” 林景兰脑中冒出一句话,买房,就要买五道口的房! 周惠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林景兰继续说,神色有些为难,买房的事她料到周惠会答应的,这第二件事,她心里却实在没底,“这第三张存折上,存着四万块钱,可这钱我不想自己要,我想为学校做点事……” 周惠愕然,“捐给学校?” 林景兰点头,小心翼翼地等着周惠的反应。周惠的反应却大大地超出她的预料,挺干脆的点头,“好!就该这样,没有学校的培养,你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回馈学校是应该的!” 林景兰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周惠的思想境界这么高! 她是觉得,没有清华这棵大树,清景专利申请公司根本就自己立不起来,第一年的盈利,还是不要全部自己收入囊中,虽然清华有分红,但这分红大多更是清景专利申请公司使用了清华的办公室,交纳房租的意味挺重。 林景兰琢磨着,第一年的盈利,她怎么着也得拿出来做点显眼的事儿,好把公司和清华更牢牢地绑在一起。 反正钱以后一定会再赚,但若是清华这棵大树不让他们靠了,那就真麻烦了。 林景兰的确有几分感恩的心,进入清华以后,张教授对她关爱有加,虽然在科研上能给她的具体的指导和启发不是很多,但在大方向上还是有很多点拨,毕竟张教授也是做了一辈子研究的人了,总是比她要经验丰富许多的。清华的确为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环境。 但即使是这样,林景兰做出这个四万块钱的盈利给学校花的决定,也是前前后后深思熟虑了好几天,才最终下定决心。 可周惠就在这么眨几下眼的时间里,听到她说要把四万块钱给学校,立马点头同意了? 如今惊愕的换做林景兰了,八十年代的人思想境界都这么高嘛! 这个年代的四万块钱可是一笔巨款啊!后世的四万块钱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周惠的思想境界的确很高,不过如果深入分析原因,原因也挺复杂。其实周惠在自己家里日子富裕起来后,一直有点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原先大家都穷,都在一条水平线上,没什么差异,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如今周惠家里先富了,就十分不好意思,别人家五六口人挤两间房,自己家一人睡一间大屋子,林景兰又是注重生活品质的,因此吃穿用度处处高出别人一截。周惠的心里和那些第一批富起来的很多人一样,觉得不好意思。 如果捐给学校几万块钱,这在周惠心里是十分崇高的事情,她也就不会觉得手中剩下的钱烫手了,感觉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花手中的钱了。 虽然是歪理,但周惠还真是这么想的。还有一桩原因,那就是周惠虽然如今日子富裕了,但不过是小□□活,周惠已经很满足了,她没有体会过见识过十分富有的生活是怎样的,因此也就对金钱和物质看得捕食很重。四万块钱究竟可以给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并不知道。如今看着自己的日子比周围的人都好,周惠已经万分满足外加不好意思了。 . 四万块钱贡献给学校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但是究竟要怎么个贡献法,林景兰尚且在思考。直接捐出去,林景兰总觉得太过草率,能声名显赫一时,过后热度也就下去了,没什么人能长远的记着。 林景兰一边想着,一边走进能源系的实验室楼,刚进走廊,就听到一个女生紧张的声音,“这可怎么办?那么贵的实验仪器,如今被雨水打湿了,根本用不了了……系里会不会让我赔?可那仪器那么贵,我一辈子也赔不起啊。” 旁边一个男生的声音在安慰她,“这件事肯定要和系里说的,你拖着也不是个办法。我现在就陪你一起去,和教授说清楚。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你离开前明明把窗户关好的,是窗户太老旧,才被风吹坏了,雨淋进去弄坏仪器的。不是你的责任,不会让你赔的。” “而且仪器现在只是坏了,没准修一修就好了呢?未必要换新的。修一修或许不贵。”男生声音笃定,“快点,我们一起去和教授说。” 林景兰朝着声音走去,拐过一个弯儿才看见他们,原来站着的竟不止一男一女两个人,周围还围着几个学生。女生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如今被男生拉着往楼上走去。其他几个同学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谈论着,“唉,这事儿真不能怪她,摊上倒霉罢了。学校不能让她赔钱吧?” “不能吧。不过不赔钱的话,她损失也不小,如今实验已经快做完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好几个月的心血都白费了。” “是啊……都怪咱们这栋楼太老太破了,如果不是窗框严重变形,窗户根本就关不牢,哪里会被风吹下来?其实会发生这个,不过是迟早的事儿,不过是她比较倒霉,让她赶上了。” 立马有人附和道,“是啊,这栋楼实在是不行,宿舍楼办公楼破旧一些都没关系,可这实验楼不能凑合呀。先不说这窗户破了下雨淋湿了仪器,就是楼里的电线也老化得不行,地线还是我们自己拉一条出去埋在下面的,每次实验我都提心吊胆的。” “通风排风也不行,你不知道我们做生物质能实验的,做一天实验下来有多痛苦。每次都跟从火场里跑出来的一样,我觉得读完博士,我肯定得少活好几年。” 林景兰听着这些研究生博士生的话,脚步定住了,脑子在急速运转。 能源系的实验楼,的确很多地方不达标,楼房太老太旧了,埋藏着很多安全隐患……对人的安全威胁,对仪器的安全威胁…… 林景兰环顾四周,看着楼道里堆着的不少东西,因为屋子狭小,不得不堆到楼道里面来,显然消防上也是不达标的。林景兰越想越觉得一身冷汗,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 一旦出事,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数据丢了可以再做,仪器坏了可以再买,如果是人出了事情,当真就无法挽回了。林景兰重活一次,自然格外惜命,她上辈子因为身体本就不好,连着通宵做实验猝死了,这辈子可绝对不想因为实验室安全问题丢了性命,也不想让别人出事。 她自己的实验室中布置的还算安全,因此她之前竟然忽略了整栋大楼的安全问题,以为八十年代的楼房破破旧旧很正常,却忽略了实验楼绝对不能这样的事情! 林景兰几乎要庆幸她今天恰好听到的对话了,还好这次出事只是仪器被雨淋湿了,没有涉及到人身安全。给大家敲响了个警钟。林景兰不知道别人的警钟有没有响,反正她的警钟是响了。 林景兰知道自己想捐献给清华的四万块钱应该怎么用了。 . 林景兰向学校提交了申请,要捐款为能源系新建实验楼,但还有一项附加要求,那就是新楼的设计与建造,她必须全程参与。 林景兰十分低调,这件事没有向身边的任何同学提起,但申请递交到学校后,自然在系领导和校领导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学校里一名大二的学生,要捐款四万来帮学校建楼! 而且这四万块钱,竟然不是学生家里有钱,想要通过捐款来让自己家里的孩子获得某些特权,而是学生自己挣了那么多钱,如今要捐给学校!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张教授知道林景兰的申请后,叹口气道,“你这孩子啊,心眼儿太实,这么多钱,自己拿着岂不挺好?清景专利申请公司从最初的点子,到专利申请的本事,再到员工培训、公司管理……哪个不是你出的力。回报母校是好事,可你才大二,等到哪天真正功成名就了再回报也不晚……” “学校建楼,当然应该学校出钱,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学生捐钱?”张教授说道,眼中都是担忧的神色。心中想到林景兰这个举动会不会太树大招风了?毕竟随手一拿,就是四万块钱,说要给学校建楼。他这知道的,是林景兰高尚,有点钱竟然都捐给了学校。不知道的,不定以为林景兰手中能有多少钱呢。 而且正如他所说,学校建楼,当然应该学校出钱,国家一年年给清华划拨的经费着实不少。过上几年,就算几年不行,再过上十几年,能源系的这个楼肯定是破的不能用了,到时候学校一定会建新楼的。 林景兰知道张教授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谢过张教授的好意,但是并不为所动。毕竟她在这件事上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 校领导们在这件事上的意见并不统一。有些人十分赞成,认为这是学生心系学校,乐于奉献的好事,何况如今学校经费也紧巴巴的,买实验仪器实验器材都是耽误不得的事情,因此建楼的事情只得一拖再拖,等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建。如今林景兰愿意为学校捐款,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至于反对的领导,自然也有他们的一番道理。林景兰不过还是大二的学生,学校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她捐献的四万巨款?即使是从清华毕业多年,事业有成的校友,也没有这么大手笔的捐款。学校的经费再紧张,这建楼的钱可以向国家再申请,可以向毕业多年的校友募捐,却不能要林景兰这样一个大二学生的钱。当然了,向国家申请,向校友募捐,也都有风险和弊病,最简单的方法,还是暂时先不建楼,等到财政上有钱了再建造。 林景兰等了好多天,都没等到校领导的决议,倒是不时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到她这里来,一天一个样,让她的心思也七上八下的。 几天之后,林景兰终于接到通知,叫她去校长办公室。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揭晓结果的时候到了。 ☆、第82章 学校最终还是同意了林景兰的要求,接受林景兰的捐款,同时允许林景兰参与大楼的设计与建造。但校长也提前对林景兰说明领导们讨论出来的决定,“你想要参与大楼设计可以,但是原则性的问题,还是要听建筑设计师和专业团队的,毕竟建楼不是小事,安全是第一要保障的,当然其他不涉及原则方面,可以完全听你的意见。” 校长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林景兰在想要把楼房刷成什么颜色这类外观问题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在楼房的安全问题上,没得商量。 林景兰当然同意,她捐款建楼的原因,就是因为现在的实验楼有安全隐患。即使她参与设计,也完全不会在安全问题上玩笑,至于拥有外观什么的决定权,林景兰觉得也不错,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审美的。 清华大学能源系建楼的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建筑团队十分专业,其中的建筑师也颇有名气,得知林景兰要参与之后,也没有放在心上。按照建筑师们的理解,林景兰说的参与,想要的不过是回头大楼建成后冠个名,譬如将“景兰实验大楼”这几个字弄得大一些,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毕竟人家出钱了嘛,这些要求当然是要统统满足的。 然而当建筑师们收到林景兰交到他们手中的“实验室建筑设计章程”后,全都严肃地对待了起来。 这份章程写得太全面也太细致了。即使是参与过许多座实验室大楼建设的老工程师,也不得不承认,这份章程里的太多方面,是以前他们都忽略了的,却又十分重要、不该忽略的。 建筑师们当然知道实验室大楼的设计建造和一般的办公大楼不一样,在安全方面要格外注意,譬如在用电方面,要有实验室工作接地、供电电源工作接地、保护接地等等。 但是林景兰提出来的这份设计章程,不是笼统的适用于任何一栋实验室大楼的那种,而是结合考虑了能源系的各个实验室的设备和功能,进行了功能分区,还留有不少的余量。在章程中还一一列出,未来几十年,实验大楼中可能会新建什么样的实验室,现有的实验室又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为此预留出了空间、功能区以及改造余地。 这样的设计章程,实在没办法不让看见的人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在设计大楼?这根本是在预测清华的能源系,甚至是能源领域,在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方向! 如果不是对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方向预测的极其清楚,那这份章程中预留出的各种余地,就是彻彻底底一个笑话。 建筑师们看着这份设计章程,震惊过后,就只剩下了疑惑不解。他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这种预留是胡闹,毕竟林景兰只是一名大二学生,怎么可能能把握住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方向,即使是专业中的老教授,恐怕也做不出这种预测。 但是设计章程中的各种建筑安全要求,又十分的具体准确,每一条都十分有用,其中很多条让这些建筑师们看了都震惊不已,心中纷纷想着,就应该这样,怎么以前自己就没有想到呢?全都看下来后,又惊讶于林景兰怎么能想的这么全面,管道井、应急喷淋、隔声、隔震…… 因此建筑师们实在拿不准,林景兰在实验楼中设计的预留,究竟可不可行了。于是这份章程又被建筑师递交给了能源系,请能源系里的教授们一起过目。 自然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能源系里教授们的震惊程度,比建筑师们又高上几个数量级,毕竟建筑师在这方面是门外汉,隔行如隔山,不太能看得懂。但是教授们却通过林景兰在实验大楼建造上的预留,一下子看明白了林景兰对专业发展的各种预测。 但是至于这些预测会不会成真,谁也不敢拍板说是或者不是! 甚至他们都想不明白,林景兰怎么能如此大胆,做出这样的预测来?而且这些预测看起来还都十分可靠? 最终还是张教授决定,“就按照林景兰这份章程来!” “这些预留的地方,改造的余地也很大,即使预测都出现了偏差,也是能在未来慢慢改的。而且我觉得……”张教授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些余地真的十分有必要。” “像这高精度天平室、谱仪分析室,虽然我们现在的实验都还用不到,但我觉得在五年之内,一定是需要的。其他的地方也是一样。” 林景兰提出的章程获得教授和建筑师两方面的肯定,又结合实际,林景兰和建筑师一起修改了几处细节,实验大楼的设计就按照林景兰提出的这份章程进行了。 建筑师们没有想到,林景兰除了提出章程之外,竟然还真的从头到尾的全程参与,每个环节都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意见。 林景兰在保证实验室安全性和实用性的前提下,还稍微向绿色建筑的方向靠拢了一下。实验大楼毕竟不向居民楼或者办公楼,可以在绿色建筑上大做文章,但也可以稍稍做一些优化。 毕竟这是能源系的实验大楼,若是在节能减排上一点优势都没有,林景兰总觉得说不过去。建筑师们渐渐发现,林景兰的审美也极其好,在外观上的建议也都十分有用,让整座楼无论是从里面看还是从外面看,都赏心悦目了很多。 林景兰已经成了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人。 事实上,这些都是林景兰根据自己积累的知识,在她的空间中一点点尝试试验出来的。如何布局更合理更方便,外观怎么调整更美观,都是林景兰在空间中使用自己的精神一点点搭建建筑模型,才的出来的结论。 这栋实验大楼,林景兰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 即使是这样,林景兰的学业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实验大楼竣工在即,林景兰的同学们即将迎来大二学年的期末考试,再过一个假期后就将升入大三。 而林景兰不但要完成更多门课程的考试,她还已经写完了毕业论文,在准备自己的毕业答辩了。 其实毕业答辩对林景兰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情。毕竟林景兰用两年时间已经把四年应该学习的课程都修完了,科研成就更是可以碾压任何一名博士毕业生,论文的质量与数量更是惊人,发表的sci的数量就比任何一名博士生发表的所有论文数量还要多了。 一切都令人万分惊叹,令人不可置信。 当初嫉妒林景兰的同学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两年时间,林景兰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与她之间高不可攀的距离。人们就是这样,会嫉妒比自己优秀一点点的人,但是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就只剩下了崇拜与叹服。 毕竟已经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林景兰高高在上,和同学间已经没有任何竞争了,又有什么可嫉妒的呢? 人们或许会嫉妒同一个专业中排名比自己优秀一点而获得奖学金的同学,又怎么会嫉妒成立了清景奖学金、每年会拿出大笔钱奖励优秀学生的林景兰?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按理说应当事事顺心的林景兰,这些天却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身边亲密的人只要稍微留心,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关心林景兰的时候,她又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看周惠实在担心,林景兰稍微透漏了两句,“我投的论文不知道能不能发表,估计这些天就有消息了。” 周惠不解,“你哪里还差一篇论文,能不能发表又有什么关系,至于这么挂心吗?何况你的论文,什么时候被拒绝过?” 林景兰没有再解释,自己心中却清楚,这篇论文格外不同。是她想送给自己的毕业礼物,更是她对自己的新一个挑战—— 这篇论文,她投给了美国科学杂志《》。 ☆、第83章 从1880年开始创办,1894年成为美国最大的科学团体aaas的官方刊物,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一直都是全世界最权威的学术期刊之一。说是之一,但这种“之一”绝对不是几十种之中的一个,而是二者之一,唯一可以与相提并论的,只有英国的nature。林景兰不知道八十年代的发行量是多少,但在她前世的时候的全球发行量超过150万份。 世界各地的作者都会纷纷向投论文。发表文章的竞争极其激烈,提交给编辑的文章只有不到10%会被接受发表,并且所有的研究文章在见刊之前,都必须进行同行评审。 能在这样高引用率期刊上发表一篇文章,可以为作者吸引到很大的关注,会成为整个职业发展中一个极大的跃进。 再说得直白一点,只要能发表一篇,以前没有研究经费的,之后绝对不会再为钱发愁了,以前在学校里没有地位的,一篇足够升到教授,成为团队的领头羊。 如果林景兰真的能如愿以偿,在本科毕业的时候就成功发表一篇,那么不只是在中国,即使放眼整个世界,也是绝对的佼佼者了。 也正因如此,林景兰这次格外没有把握,她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说她基础扎实、眼界上也比别人有些优势,但还不至于狂妄地认为自己比在能源领域潜心研究几十年的教授更厉害。况且学术上,虽然不能说是一代不如一代,但林景兰一直觉得很多老前辈十分值得敬佩,当初他们在万分艰难的条件下,还是做出了很多很伟大的贡献。 甚至林景兰有时候觉得,越是早一些的年代,人们越是能够潜心钻研,心无旁骛。在后面信息爆炸的时代里,因为有太多喧杂,实在是太容易分心了。 最起码林景兰不得不承认,她到了八十年代后,因为没有智能手机可以用,效率绝对提升了好几倍! . 六月底,考试周结束,大多数同学们都长长地送了一口气,像是被扒掉一层皮一样。林景兰悠然自在地完成考试,又一一地向每门课程的老师说明情况,拜托老师们尽快将她的分数给出来,方便她找学校开具成绩单,寄往德国。 几乎每一名老师,不等林景兰开口,就先对林景兰说道,“你着急要成绩是吧?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一边说着一边将林景兰的卷子挑出来,飞快地看完,给出一个极高的成绩,要么是满分,要么象征性地扣上两三分。林景兰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是由衷地喜欢?甚至这些为林景兰上课的老师,已经没有把林景兰当做需要自己教导的学生了,而是当做一名可以在学术上进行深度讨论的平等的研究者。 “听说你申请的学校都是德国的?决定好去哪一所大学了吗?”老师一边看着林景兰的卷子,一边问道。 林景兰点头,“决定了,不过去的不是大学,而是马普研究所。” 老师一愣,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去哪里?马普研究所……那是哪儿……”老师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心里默默咀嚼着马普研究所几个字,突然瞪大眼睛,声调一下子提高,“你是说德国的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 林景兰被老师突如其来的高声调吓了一跳,略微迟缓地点头,“是啊。” 老师连着倒吸几口凉气,嘴唇不停地张开又合上,又很多想说的话,但又一句句咽下去。他想惊呼、想大笑,那可是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啊! 他的学生,虽说他也就给林景兰上过几节课,但那也是他的学生,他的学生将要去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了! 不过老师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华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骄傲。虽说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比清华强上太多,是多少清华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所在,但老师还是硬生生地压下去了心中的激动,只是拍拍林景兰的肩膀,“好好发展,为清华争口气,为中国人争口气。” 林景兰将老师一系列变化的表情与反应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老师心中想了些什么,她心中涌起一阵酸涩,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老师的心思其实林景兰都懂,他压抑着激动不表现出来,是为了表示,“难道清华的学生还进不去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可他那么激动,其实就表明了,到目前为止,清华的学生还真的进不去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 大家心中都清楚,清华还有很远的路需要走。尽管人人都都已经走得很努力。 林景兰是一个意外,是一个奇迹。虽然她成为了第一个敲开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的清华人,但显然,会有很长的时间,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十几年,才能出现第二个能追随上林景兰脚步的清华学子。 . 所有的老师都记挂着林景兰的事情,每门考试结束后当天就给出了成绩。等到所有的考试都结束后,林景兰第二天就被学校通知,成绩单已经开好了,让她去取走,寄到德国去。 林景兰申请的方式也算是别具一格,因为她的大学课程压缩在两年时间内修完,因此每个学期的课程都有很多,尤其是这最后一个学期的。林景兰寄出申请的时候,还有很多课程没有修完,因此就没有寄出成绩单,寄出的只有自己的简历和推荐信等。 但事实上,林景兰又哪里需要成绩单来证明自己的优秀?各个大学和研究所,只要看到林景兰那一串长长的发表过的论文,立马瞪大了眼睛。那些论文中绝大部分可都是被sci收录的杂志里的,影响因子还都不低!这些很有影响力的期刊,各个大学和研究所都是有订阅的,将杂志找出来,一篇篇地找到林景兰发表过的论文,阅读完一遍之后,根本没有人犹豫,全都立刻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录取林景兰!奖学金全都按照最高标准提供! 当然,林景兰拒绝了其他学校的邀请,选择了最心仪马克思-普朗克研究生。 与此同时,林景兰即将进入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清华。 即使之前还有学生并不清楚马克思-普朗克研究所代表着什么,如今也被普及过了。学校里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人在议论着林景兰的事情,眼中全都是崇拜之色。 几天后,又为热议林景兰添了一把火。林景兰捐款建造的新的能源系实验大楼竣工了,举行挂牌仪式。 林景兰可没有忘记自己捐款的初衷,自然是希望挂牌仪式举办的隆重热闹,让越多人知道越好,为清景专利申请公司树立起一个好的口碑。如今清景专利申请公司的名气已经够大了,至少在北京内是不需要再宣传了,但好的口碑还是要一点点积累的。第一年的盈利就捐款建楼回报清华,绝对为其口碑大有助益。 因此林景兰之前言辞拒绝了学校领导提出的,要将实验楼命名为“景兰能源实验大楼”的提议,坚持命名为“清景能源实验大楼”。校领导以为林景兰心怀清华,坚持要将学校的清字放在自己的景字前面,还很是感动了一番。 林景兰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主要还是为了和清景专利申请公司同名啊。 林景兰和校领导、系领导站在一起,进行挂牌仪式。出乎意料地,前来观看的学生竟然格外地多,领导们稍有意外,毕竟挂牌仪式对学生而言枯燥乏味。不过很快领导们就想明白了,含笑看了一眼林景兰,这些学生们都是来看林景兰这个校园偶像的。 仪式结束后,领导们被引领着参观实验大楼,林景兰自然而然地充当着讲解者的角色,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栋楼了。 校领导们原本以为只是走走过场,但走进楼里面,却被结结实实地震撼住了。越往里面走,越是震惊。 “刚才那边主要是通用实验室,这边是专用实验室,对环境要求比较高,防震、防电磁干扰的实验会在这边的实验室进行,另外精密、大型的实验装置,也会放置在这边的专用实验室里。”林景兰边走边说。 其他专业出身的校领导,都受到了不少启发,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自己出身的专业,譬如生物、化学等专业的实验室,能够从中吸取什么经验来建造,虽然都是建筑的门外汉,但看到这个先进又合理地实验大楼,竟都冒出了不少灵感。 为数不多的几个出身专业与建筑沾上一点边儿的领导,如今已经忙着观察大楼里的给排水、污水处理、通风等各处设计了,每看一处都觉得惊叹不已。 直到林景兰领着领导们参观完毕,走出大门后,竟然有不少领导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想要再在实验大楼里多看上一会儿。 领导们当然清楚这栋楼的设计中有多少是林景兰的功劳,毕竟林景兰最初的要求就是要参与这栋楼的设计建造。想起那个时候他们还担心林景兰胡闹,如今心里当真是百感交集,校长拍着林景兰的肩膀笑道,“你不去学建筑真是可惜了!”林景兰谦虚地笑笑。校长继续道,“不过你这么优秀的人,当真在哪个领域都能做出一番建树来。”林景兰连忙摆手,她真心实意地解释,校长却只以为她在谦虚。 . 林景兰暑假里痛痛快快地玩儿上了两个月。她心中想到,这辈子真正体验到了科学研究的乐趣,也习惯了不推着自己前进,虽说大学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完成,节省了两年的时间,但是让她花费一年当做间隔年,她还当真舍不得。现在要是一年时间不让她进行科研,她肯定会心痒不已。 不过gap一年舍不得,gap两个月还是可以的。出国前总要花时间陪陪家人朋友。 因此一个暑假里,周惠有空的时候,林景兰就和周惠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还在北京周边玩儿了几处地方。周惠上班的时候,林景兰就和北京的同学不停地约约约,大学里同级的同学,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一波又一波。林景兰知道其中有些和她不甚熟悉,但又热情万分的人,是因为她的成就想要和她交好的,不过她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些。至于关系真心亲密的高中同学,更是聚了一次又一次。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周惠一边帮林景兰收拾着行李,一边眼圈发红,“一个小姑娘,以后就要孤身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了,我也照看不到你……”林景兰只是笑,没有说话。周惠想起林景兰比自己还独立还有本事的事实,长叹了口气,转而笑了,“我这就是瞎操心。”林景兰站在一旁看着周惠收拾行李,虽然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但周惠愿意做,就让她做吧。 林景兰走在中间,左边是周惠,右边是洪泽,一人手中拉着一个拉杆箱,走进了机场。 办登机手续、托运行李、安检,林景兰驾轻就熟地指导着周惠,周惠看到林景兰这副总是什么都不在话下的样子,原本担忧的心情反倒渐渐平静下来了。 三人一同登上了飞往德国的飞机。天气晴朗,飞机起飞,林景兰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行人和建筑,又扭头看到一脸紧张的周惠和关切地看着周惠的洪泽,微微勾起唇角。 窗外蓝天白云,她正在飞往更广阔的天地。 ☆、第84章 林景兰去德国原本没有打算让周惠送她去,但是等到周惠表示出想送林景兰的意思后,林景兰顿时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是一向独立自主惯了,才想着自己一个人飞往德国就可以。但是换个角度想,对周惠而言,这也是一趟去德国玩儿的好机会,而且周惠愿意参与她人生的每一个环节,如果坚持不让周惠送她,反倒不好。 因此林景兰也早早地帮周惠将出国的护照签证办好了。 但唯一让林景兰犹豫的,就是她留在德国求学,周惠得自己一个人从德国返回中国,对于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周惠,林景兰有些担心。 正在这时候,洪泽就提出来,想和林景兰一道去德国玩儿一趟,如果周惠也去送林景兰的话,他可以和周惠一起回国。 林景兰先是一愣,接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洪泽,“你的签证办好了?” 洪泽没想到林景兰如此一针见血,但也只能实话实说,“已经办好了。” 林景兰唇角勾起,“你护照都办好了,难道我现在能说,不让你一道去?” 洪泽手足无措地解释,“我办好签证也不是一定要去的意思,我就是想先准备好,如果你肯让我送你,我不至于因为来不及签证而失去这次机会,如果你不肯让我送你,不过白办一次签证,也不算什么……” 林景兰扬起头,出声打断洪泽,“谢谢。” 洪泽顿时噤声,但一时间愣住了,没反应过来林景兰刚刚对他说了什么。林景兰笑着又说了一遍,“谢谢你替我想的这么周到。” 即使洪泽不说,林景兰也明白洪泽是知道自己既想让周惠送她去德国,又担心周惠一个人回国,才有刚才那番话的。虽然洪泽想送他也是一个理由。相处这么多年,林景兰自然了解,洪泽当真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在她的事上更是事事都想在前面,都想得周到。 洪泽完全没想到林景兰会是这般反应,俊秀的脸上慢慢染上红色。林景兰笑道,“来吧,你帮我搭伴送我妈回国,去德国一路上我帮你提箱子。”林景兰本来想玩笑一句,让洪泽放松一下,却看到洪泽的脸反而越来越红了。 洪泽一道去德国玩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相处的久了,林景兰大致也知道,洪泽的家境不错,父母对他又十分宠爱,去德国玩一趟不算什么。周惠和洪泽虽然是去送她的,但也要玩儿好,林景兰详细地计划了去玩儿的几个地点以及行程。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说唯一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林景兰投往的论文,直到林景兰登机离开中国,都没等来任何消息。 . 马普所和中科院一样,有很多子所,其他的子所林景兰不清楚,但她所在的子所中,她是唯一的黄种人面孔,在所里引人注目是难免的。 而且林景兰的导师托拜厄斯是马普所中最大的大牛,招收学生要求及其苛刻,宁缺毋滥,如果他认为没有合适的学生,那么那一年甚至会不招收学生。但是托拜厄斯对自己门下的学生十分关心,即使他再忙,也总是会把学生的事情排到第一位,时刻关注着每一位学生最新的状况,随时给予指导。 业界巨擘、在专业领域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地位,又对学生那么好,自然托拜厄斯是每一名申请来所中的学生心中最理想的导师。但也有一些学生有自知之明,知道托拜厄斯对学生极其挑剔,申请做托拜厄斯的学生的竞争者又数不胜数,只能避开,选择其他心仪的导师。 因此即使不论林景兰的黄种人面孔,只是托拜厄斯的学生这一点,已经够她引人关注的了。尤其是同一届来到马普所的学生,难免会默默关注林景兰,然后自己在心中比较,林景兰究竟比自己优秀在哪里。 林景兰并没有像其他的学生一样,大多数都跟在师兄师姐后面,进行相同的课题,也没有承接离开所里的师兄师姐手中的课题,而是欣然接受导师托拜厄斯的提议,在自己开拓新的课题。 托拜厄斯当初向林景兰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林景兰立刻就答应了,倒是托拜厄斯稍微有些惊讶,“lin,你要要做好思想准备,开拓一个课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意味着一开始的一两年你会没有任何的论文产出,而且这也会令你延期毕业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林景兰点头,示意托拜厄斯这些她都清楚,“我知道,但是和开拓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课题,走一条还没有前人踏足的科学处女地相比,这些困难实在是无关紧要。” 托拜厄斯放声大笑,“好好好,希望等你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还能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林景兰微笑,“我会的。” . 几个月后,当身边同学对林景兰的好奇渐渐消失,林景兰与大家都愉快地熟悉起来后,她却发现了一个例外。温蒂对她的关注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如今林景兰已经能感受到,温蒂在处处针对自己了。 林景兰有些头疼,同学间的这种针对很容易影响心情,关键是林景兰完全不知道温蒂为何会对自己有意见,难道温蒂是一名种族歧视者? 林景兰行事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正打算开诚布公地找温蒂谈一次,看看能不能弄清楚原因,消除温蒂对她的敌意,却恰好听到了温蒂与另外一名女生的对话。 “我盯着lin看了好几个月,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好了?竟然被托拜厄斯收入门下,咱们一起进马普所的这批学生,大多数都已经发过论文了,最起码也有些进展了,可你看看lin,她一点进展都没有,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干什么。”温蒂语气不善。 林景兰愕然,原来温蒂是嫉妒自己成为了托拜厄斯的学生? 另一个女生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lin正在做的是开拓性的工作,总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成果。你也知道,开拓者可能一篇论文也发不出来,等到她开拓好后,跟在她身后的后人可能轻轻松松就发表很多论文。科研总是需要自己的周期的。” 温蒂却显然听不下去,“托拜厄斯拒绝了我的申请,我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现在的导师,如果lin真的优秀我也无话可说,可好几个月以来,我完全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比我优秀的地方!” 另一个女生沉默片刻,问道,“温蒂,你之前和我说,你来到马普所,就是为了能够成为托拜厄斯的学生,即使一开始托拜厄斯拒绝了你,你也会想办法更换导师的。难道你如今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吗?” 温蒂立刻回答,“我当然没有放弃!尤其是我看到lin根本不如我的时候!我只要证明我比lin优秀,就说明我有资格成为托拜厄斯的学生,不是吗?” 林景兰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她已经知道温蒂针对自己的缘由了。破解的方法,就是证明自己比温蒂优秀,让温蒂输得心服口服。 但林景兰如今做的开拓性的工作,还真的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拿出成果来。每个课题的最初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后面才会有爆发式的成果,正如刚刚那个女生所言,这样厚积薄发的状况,也极容易造成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局面。 不过林景兰倒是不在乎这些,她只要做自己感兴趣的科研就好。但温蒂对她的处处针对,也不能置之不理,毕竟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和生活。正在林景兰犹豫要不要在本科期间的研究中挑选一个方向,尽快发表一篇高质量的论文,让温蒂看看她的实力的时候,却发现不需要了—— 林景兰的那篇发表了! 收录后自然是要通知作者的,但那时候林景兰已经离国了,收录的消息就寄往了清华,清华自然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写信通知了林景兰,但跨国信件不知怎的就寄丢了,林景兰并没有收到。 因此清华那边早就欢欣鼓舞了很久,林景兰却根本不知道消息。 直到这期上刊登了林景兰的论文,马普所的师生都看见了,拿着期刊来问林景兰,这篇论文的作者是不是她,林景兰才得知这个消息。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收到消息,林景兰本以为没有希望了,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毕竟这篇论文是她想送给自己的毕业礼物,她想通过这篇论文,证明自己这辈子通过几年的努力真的又上了一个新台阶。不过林景兰也没有失落太久,早就调整过来,继续努力了。 如今却突然看到自己的论文已经在上发表,白纸黑字的印在上面。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她的论文题目和她自己的名字。 她本以为已经失去的毕业礼物,不过是迟到了,而且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撞入她的眼睛。林景兰惊呼出声,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整张脸都被点亮了。 消息一瞬间在马普所传开,毕竟是这样顶尖的期刊,即使在大牛遍地的马普所里,也是非常好的消息。何况这次的作者是刚刚入学几个月的林景兰,之前也没有崭露头角,很多人还都因为她的黄种人面孔,对她有些偏见。 然而从林景兰发表的这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马普所一向是一个崇拜强者的地方,这里的人们都一心科研,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崇拜聪明的人,崇拜努力的人,崇拜一切在科研上取得建树的人。温蒂诚恳地向林景兰道歉了,林景兰自然也大方地原谅了她。 托拜厄斯得知林景兰竟然这么早就发表了也十分惊讶,“lin,你竟然比我以为的还要优秀!这篇是你本科期间的成果,我知道中国的科研条件,你在那样简陋的条件下,还能做到这么了不起!是真的了不起!” 林景兰微笑着接受托拜厄斯的称赞,“谢谢。”同时在心中默默地说,中国的科研条件不会一直简陋的,她也会尽一份力,让中国的科研事业能发展地更好一点点,即使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薄,或许只能影响一点点…… ☆、第85章 归国 托拜厄斯不舍的看着林景兰,“lin,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考虑留在马普所,成为马普所的一名教授吗?或者德国的其他大学研究所,你都不考虑吗?” 林景兰面带微笑,却坚定地回答,“不,我已经完成我的学业了,我要回中国去。” 托拜厄斯叹口气,尽管已经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尝试进行最后的挽留,“你要知道,德国各方面的科研条件毕竟要比中国好很多,在这里进行科研研究,你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科学不分国界,你这样有天赋的人,实在不应该让简陋的条件限制你的天赋,留在德国,推进科学的发展,帮助全世界的人,难道不好吗?” 林景兰没有与托拜厄斯争辩,托拜厄斯说的也不算错,只是人各有志。 正因为她侥幸有几分天赋,才更要回国,如果每一个像她一样的人,都留在科研条件最好的地方,那么科研条件落后的地方,将永远落后下去。而在这个落后的地方是自己的祖国的时候,林景兰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去。 回去用自己的天赋与努力,一点点地改善。 . 林景兰推开教室门,原本略显吵闹的教室,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安静了几秒钟后,教室里又轰然一下,被压低了地议论声充满了。 “天哪!林学姐长得也太年轻了吧?这走在学校里都会被人认作大学生吧?” “不是长得年轻,本来人家就不老啊……毕竟本科只用两年就从清华毕业了,四年就在德国读完博士,真是太吓人了……” “唉,现在都不能叫林学姐了,得叫林老师了。想当初我读本科的时候,她也读本科,现在我读到研究生,她竟然都博士毕业,回来当老师了?天哪……我得慢慢接受……” 林景兰双手撑在讲台上,微笑着看着下面的同学们,片刻之后,教室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重新归于寂静。 一个女生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推给身边的同桌看,纸上面写着,“天哪,林老师明明瘦瘦小小的,怎么气势这么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往下看,我都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同桌也在纸上写下,“是啊!林老师虽然年轻,可是好有气势!” 林景兰看着同学们都安静下来了,翻开讲义,“既然大家现在都是研究生了,那对你们的要求自然和本科的时候不一样了……” 林景兰目光一扫,突然目光一顿。 洪泽坐在教室后面最角落的位置上,正在望着她,笑得一脸阳光。 林景兰回国的时候,恰巧碰上洪泽在外地办摄影展,没办法去机场接她。林景兰还并不知道洪泽已经回北京了,突然间在教室里看见他,实在是令她惊讶。 林景兰转过身写板书,借此稳定了一下心神,再转过身来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开始向教师里的研究生们娓娓道来这门课程的内容。 . 林景兰和洪泽并肩走在路边的树荫下,林景兰感慨道,“离开四年后再回来,却觉得在清华园里的日子就像是昨天一样,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洪泽笑道,“是啊,今天看你站在讲台上为研究生们讲课,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高中的时候,你组建了学习小组,每天清晨那么早,为同学们讲题。” 林景兰顺着洪泽的话,回忆起那时候的日子,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她竟然还能想起那个时候,学习小组里的女生都坐在教室前排,只有洪泽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的画面。 一晃而过,这却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洪泽如今在清华读研究生,摄影专业。他从北京工业大学跨专业考研,考到清华的摄影专业,考研前身边的朋友全都阻拦他,认为专业跨度太大,又是从不怎么样的本科大学,往清华这样顶尖的名校考,实在是没什么希望。但洪泽坚持着考了,考上之后更是令身边的朋友又是惊讶又是叹服。 林景兰在国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没有特别惊讶。她一直知道洪泽在艺术上很有天分,也很感兴趣。从刚搬到北京的时候,洪泽在她家墙上画壁画的时候,林景兰就发现这点了。如今他走上摄影这条路,完全不令她意外。 洪泽在情感上细腻又敏锐,林景兰早就觉得他是搞艺术的料。不过洪泽研究生还有半年才毕业,就已经举办了个人的摄影展,也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林景兰扭头看向洪泽,眼底有很明显的青黑,问道,“你的摄影展不是今天最后一天吗?怎么这就提前回来了?” 洪泽笑着看向林景兰,“没有去机场接你,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当讲师的第一堂课,我总要来看的。” 洪泽玩笑道,“看看如今的你,比在青山中学的讲台上,给我们讲题的你,究竟有了哪些不一样。” 洪泽的语气轻松,林景兰却莫名觉得心中一酸,险些要滚下泪来。 洪泽在她留学德国后,也想过要追着去,不过最后权衡一番,还是觉得在清华读研对他而言更利于发展。 当年他选择大学的时候,以为选择离林景兰最近的大学,自己就能离他最近。后来他终于渐渐明白,他当年的选择,反而让他和林景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如今他为了能离真正地林景兰近一点,愿意忍受几年在不同国家的距离。虽然难熬,但也终于熬过来了。 . “你们听说了吗?林老师和一个摄影系研三的男学生在一起了!这是师生恋吧?那个男生是谁啊,连我们的林老师都能追到!林老师多优秀啊?”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连林老师都敢追……也不怕被咱们系的男生一起揍死。” 林景兰和洪泽在学校里并没有刻意保持距离,常常一起吃饭跑步,两人正在恋爱的消息就这么在学校里传开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林景兰与洪泽年纪差不多,但在学生们心中,林景兰与洪泽依旧是师生恋。尤其对于很多男生来讲,林景兰就是她们心中的女神,虽然这个时候女神这个词还尚未流行。 毕竟不会有人当着林景兰的面议论,林景兰对这件事并不清楚。但渐渐地,系里的领导和学校的领导,都听说了学生们之间的议论。 林景兰可是本科的时候,就建立了清景奖学金,捐款为学校盖实验楼的人,又优秀得令人不敢置信,当年就是系领导和校领导眼中绝对的大红人。现在从德国留学后归来,毅然拒绝了在德国很好的科研环境与发展机会,回到清华任教,何况林景兰的科研成果,随便拿出来一个就是极重的分量。林景兰虽说不至于让清华捧着,但她在清华任教,清华也绝对十分感激,会尽量提供最好的条件。 八十年代人们的观念毕竟保守,师生恋绝对还没有被广泛接受,尤其是让年纪大一点的领导们听见了,立马就气得不行,这不是在抹黑林老师的名誉吗? 因此林景兰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系领导和校领导竟然已经行动起来,澄清这件事情了。 澄清的方法自然是否定师生恋,将林景兰与洪泽高中时就是同班同学的事情说出来,反正大体上就是一个意思,林景兰和洪泽是同样年龄的同学,在大学毕业后两人恋爱,完全不是师生恋,不能因为林景兰跳级太多,回校当讲师太早,就把师生恋的帽子往他们头上扣! 等到风波平息后,林景兰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靠在洪泽肩上笑得肚子疼,“洪同学,你以后见到老师可要记得恭恭敬敬地问好啊!” . 1994年,泰丰楼包厢。林景兰的学生坐了两个大圆桌,一起举杯,向林景兰敬酒。 大师兄带头说,“林老师,恭喜您当选院士!我们能当您的学生,真的是太幸运了!”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其他学生也纷纷跟着举杯喝酒。 33岁,林景兰成为了中国最年轻的院士,在中国工程院开始选聘工程院士的第一年。 林景兰笑着道,“行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吧?你们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说我给你们的课题太难,对你们要求太高呢!” 学生们哄得一声笑开了,笑够之后,才有学生正色道,“林老师,那些都是玩笑话。就像大师兄说的那样,要不是有幸成为了您的学生,我们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有一天变得这么优秀。” 听到身边又有笑声想起,那个学生不好意思地顿了一下,“当然,现在我们也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比起几年前的我们,真得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您确实对我们要求很高,但根本不是您在逼着我们做什么,而是我们看到您的身影,就想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好能跟得上您的脚步……” 学生说道这里,情绪也十分激动,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来,“再敬老师和洪叔叔一杯!” 洪泽想接过林景兰手中的杯子,也替她把酒喝了,林景兰却摇头示意不用,虽然已经微醺,却又自己喝了一杯。 今天她的确很开心,并不仅仅是因为当选了院士,还因为她看到学生满座,并且听到学生们说,她真的给了他们很多帮助。 宴席散去,林景兰走路微晃,挎着洪泽的胳膊保持平衡,看着洪泽的眼睛问道,“既然我当选院士了,是不是说明,我做的事情,真的对我们国家有帮助,对这个社会有帮助?” 不知道是不是酒后的原因,林景兰说得格外慢,一字一字咬得清晰,因此显得格外郑重。 洪泽不知道林景兰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这在他听来简直是答案毫无疑问,甚至有点可笑的问题。不过见林景兰问得如此认真,洪泽也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是的,你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情,有很大很大的帮助。无论是谁,一定都会这么认为。” 林景兰长舒一口气,“好……”一个字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下去,洪泽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把已经睡着的她小心翼翼地抱进车里。 林景兰睡得太早,半夜三点从床上醒来,这才反应过来是洪泽将她抱回家的。喝了一杯温水润嗓子后,她整个人十分清醒,便放弃了继续睡觉的念头,而是将纸张铺开,琢磨着制定几个科研团队明年的规划—— 成为院士是卓越的成就,但也不过另是一个崭新的□□。 ☆、第86章 中秋团中圆 中秋节,正是全家团聚的日子,林景兰难得地早早离开学校,驾车前往周惠家里。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虽然相貌平平,面孔也不年轻,但通身的气质让人看起来十分舒服。 “杨叔叔,”林景兰自然地打招呼,换上拖鞋往屋里走,“我妈还没从公司回来?” 杨叔叔笑着摇了摇头,笑容中略带几分无奈,“你们娘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拼命,你就算了,正是年轻拼搏的时候,你妈妈这个年纪却是该注意身体了。” 林景兰笑着附和,“没错,您时常提醒着我妈一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杨叔叔我先去厨房看看洪泽。”厨房里正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杨叔叔说道,“洪泽也是,我说要给他打下手,他就是不肯,连推带搡地把我从厨房赶出来。” 林景兰抿嘴一笑,心中想到,您那刀工和手艺,打下手怕是洪泽都不放心,真想转身往厨房走的时候,周惠从门口进来,笑道,“我可是听见你们刚刚说我的坏话了。什么我这个年纪改主意身体了……”周惠一挑眉,看向杨叔叔,“我这个年纪难道已经老了?” 杨叔叔连忙从周惠手中接过包,挂在墙上,“不老不老,你一点都不老。” 周惠在门口脱掉十厘米的高跟鞋,换上拖鞋,轻轻舒了口气,走到屋里,将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往常这个时候,杨海都会打盆热水让周惠泡泡脚,再帮她按摩一下,但今天林景兰和洪泽都在,自然是不方便的。杨海不由得心疼地说了一句,“就不能穿平底鞋。” 周惠诧异地看了杨海一眼,“也不看看我是做哪行的……还平底鞋?难道你能穿着白t恤牛仔裤去和人谈生意?” 杨海也发觉自己说了蠢话,只是笑笑。 周惠上身一件白色薄毛衫,下身是灰色羊毛长裙,都是十分修身显身材的那种。林景兰目光扫过周惠刚刚脱下来的高跟鞋和现在身上的装束,心中想到,十年前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周惠如今会是这番模样。 其实十年前的她,也根本不知道,十年后的自己能走多远。如今回头看看,竟有点感慨,有点惊叹,路上困难重重,她竟然走了这么远。 周惠手中端着一杯白开水,对林景兰和杨海说,“你们犯不着担心我的身体,每个季度一次体检,我身体好着呢。再说我平常注意饮食,天天锻炼,和闺女我是比不了,但杨海我身体可不比你差,最起码我每天晚上跑步的时间可都比你长。” 杨海叹气,“身体好不好,可不是这么比的。” 林景兰目光扫过周惠,周惠的身材确实保持得很好,无论是背、胳膊还是腿,都练的很紧,腰身更是纤细,衬得胸更显得大。如今周惠的身材,比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林景兰甚至不得不承认,周惠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身材可能比三十多岁的她更好。锻炼虽然也是她每天生活中必不可缺的环节之一,但是她一般多做有氧运动,不像周惠一样,很认真地用各种器械练肌肉线条,从而达到塑性的效果。 而周惠脸上更是妆容精致,林景兰不过是素面朝天。 周惠早就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公司,这几年发展地蒸蒸日上,旗下已经有了好几个品牌,今年更是周惠十分忙碌的一年,因为她在事业上又有了新的突破,不但在今年成立了一个新的品牌,还创办了一家时尚杂志。 时尚杂志对周惠的公司来说,算是一个比较新的领域,起步时难免会困难多一些。 周惠与杨海结婚也有五年多了,杨海也是一名企业家,做实业的,农村出身,虽然如今有钱了,但为人还是挺质朴。林景兰并不觉得这是优点,当然也算不上多大的缺点,毕竟品味和观念之类的改变,至少需要三代人。发达后还保持着“质朴”,总比一下子变身暴发户嘴脸要好得多。 但是在周惠眼里,杨海的这一点十分可贵,她们都是从穷苦中走出来的,也挺有共同语言。 当初周惠再婚的时候,征求林景兰的意见,林景兰当然毫不犹豫地赞成,“只要妈你喜欢就行,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当然林景兰也是知道杨海的品性后才敢这么说话,而且她相信如今周惠看人的眼光,周惠经过这么多年的蜕变,早就和当年判若两人了。 林景兰看向周惠,这才发现周惠身上这身衣服,和以往的风格都不太一样,鉴于周惠肯定只会穿自己旗下品牌的衣服,那么答案就很显然了,“这是新品牌的衣服?” 周惠嗯了一声,林景兰又看了看,“回头妈你挑几身适合我穿的。”林景兰几乎也都不怎么穿其他品牌的衣服了,她倒是不像周惠一样,每一身衣服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她纯粹是为了省心省力,每个季度直接让周惠给她挑好衣服,让人送到她那边。 周惠的新品牌倒是挺符合她的口味,“性·冷淡”风,黑白灰的色调,简单的剪裁,也挺显年轻。 其实周惠新品牌的目标顾客年龄设置的就是三十多岁的人,周惠不过是仗着自己保养得当,穿上新品牌的衣服也都丝毫不显违和。 . 一家人都上桌,洪泽端着汤出来,放在桌子的最中央。林景兰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每道菜摆盘造型还都十分漂亮,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掏手机拍照。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如今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很少出现了,或许是今天太放松,又或许是洪泽做的这一桌菜太漂亮了。 周惠出声道,“快吃吧。”林景兰见周惠和杨海都伸了筷子,也伸出筷子,夹了一个螃蟹开始吃。 周惠与杨海自然对洪泽做得菜赞不绝口,“这手艺,完全不比小王差,而且看起来比小王做的还要漂亮。” 周惠口中的小王,是平时在周惠家里做饭的阿姨,比周惠小上几岁,周惠与杨海都不是有时间做饭的人。不过每到家人团聚的节日,周惠都会给阿姨放假,因此节日里的团圆饭,如果不去饭店吃的话,反倒都是洪泽在做。 洪泽和林景兰来周惠家吃饭的次数也不少,自然清楚王姨的手艺,“我做的菜味道比王姨还是比不上,也就看着漂亮。”洪泽谦虚道,但也倒是实话,洪泽做的菜虽然味道已经十分不错,但毕竟不能和专业的比。 但或许是因为洪泽的职业是摄影师的缘故,对每道菜的颜色搭配,造型设计,甚至一整张桌上所有菜的颜色搭配,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在意。 林景兰又不禁想到,想着如果在二十年后,洪泽有空po一下自己做的菜的照片,一定能成为一个很火的美食博主。毕竟这种外表华丽的菜,不一定最适合吃,但一定最适合拍照。 洪泽见林景兰一只螃蟹拿在手里折腾了半天还没吃掉多少,将她手中的螃蟹拿过来,说道,“你先吃菜,要不然一会儿就凉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取来蟹八件,动作又麻利又优雅地帮林景兰拨起螃蟹来。 “要不要蘸姜醋?”洪泽只用了一小会儿时间,就将放着肉的小碟子推到林景兰面前。 林景兰摇头,她一向不喜欢姜醋的味道。洪泽点头,“也行,今天的汤里我放了不少姜末,你最后喝一碗。”林景兰喜欢吃螃蟹,一般都会吃上两只,又不喜欢蘸姜醋,螃蟹性寒,洪泽只能在汤里多放些姜。伸手为林景兰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 吃完饭晚饭后,林景兰主动去洗碗,一家人又坐在院子里聊天赏月。林景兰发现洪泽似乎有什么心事,虽然洪泽表现地并不明显,但相处多年,林景兰实在太了解他。但林景兰问他,他却笑着摇头,“什么事儿都没有。” 林景兰看出洪泽眼神中传达的意思,“等到回家后再和你说。”林景兰自然也就没再问。 . 驱车回家后,林景兰坐在沙发上,豆豆开心地朝着林景兰扑过来,林景兰把它抱在怀里,一边伸手挠它的下巴,一边问洪泽道,“究竟有什么事儿?在妈家里还不能说。” 洪泽坐在林景兰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妈早晚都会知道,但是今天大过节的,我觉得说这个不合适。要不是你看出来了,我也准备过两天再告诉你的。” 林景兰被洪泽的慎重态度弄得有点心里发慌,“坏事儿?” 洪泽将林景兰揽得更紧了一些,“不是什么好事……林山昨晚死了。” 林景兰先是惊愕,但惊愕过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挺平静,“怎么死的?” 洪泽说道,“脑溢血。他昨天喝了很多酒,后来情况不太对,立马被送到了医院,但送过去的时候就不行了。今天先通知的我,我想着正是一家团圆的中秋节,就没让人通知你。” 林山这些年喝酒喝得十分厉害,还爱赌钱,日子过得格外潦倒。林景兰每个月固定给林山打生活费,但要是林山格外来撒泼要钱,是一分钱也不会给的。至于周惠,更是不会给林山一分钱,周惠只要听到林山的名字就浑身不舒服,当年的不幸还是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即使如今生活幸福美满,但却再也不愿被人触到当年的伤疤。因此林山这个名字完全不会被提及。 林山刚退休,他自己的退休金加上林景兰给他打去的钱,完全够他颇为富裕地好好生活,但他却自己染上了酗酒赌博的恶习,完全不能怪别人。 “明天告诉妈妈和杨叔吧,丧葬按最简单的方法办。”林景兰十分平静地对洪泽说,起身为豆豆准备狗粮。 洪泽从身后抱住林景兰,“真好,看你没有伤心,我就放心了。” 林景兰看着豆豆狼吞虎咽地吃着,她们今天回家比平常晚了一点,豆豆显然饿了。林景兰回头,对上洪泽温柔的眼神,笑道,“现在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过得这么好,没什么可伤心的。” 砰地一声,林景兰和洪泽同时往窗外望去,不知是谁家放的烟花升的很高,正好绽放在月亮前。 ☆、第87章 春晚 除夕夜,周惠、杨海、洪泽的父母和洪泽的哥哥嫂子侄子围坐在一起,面前摆着满满一桌的菜肴,但是七个人却没有一人动筷子,全都紧紧盯着前面的电视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春晚。 这是少有的林景兰与洪泽没有在家里和家人团聚的除夕夜,但一大家人却格外兴高采烈。 周惠推推杨海,“你快去下饺子,一会儿闺女出来我叫你。” 杨海坐着不动身,“我要是刚一走,闺女就出来了怎么办,不去不去。” 洪泽的父亲说道,“煮饺子不急,桌上这么多菜呢,都不饿。十二点前煮了就行。”这么说着,也丝毫没有自己起身去厨房煮饺子的意思。 到最后还是洪泽的嫂子到厨房煮饺子去了,还反复叮嘱,林景兰在春望上出现的时候,一定要立马大声喊她,以免外面鞭炮声音太大听不见。 这个春晚,林景兰将会上台说两句,和其他几个行业的领军人物一样,在春晚上接受表彰,同时说几句话。洪泽去陪林景兰了,等着结束后接她回家。 其实春晚节目组邀请林景兰的时候,是有些犹豫的,他们想邀请林景兰,是因为林景兰是清景奖学金的创始人。但是林景兰的另一重身份却让他们犹豫了,林景兰还是一名院士,并且是最年轻的院士。 很多颇有成就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能登上春晚这个舞台,说上几句话,显然是很大的荣耀。但是成就达到林景兰这种水平,春晚反而觉得请不动了,担心林景兰不会出席。 但林景兰对春晚节目组的吸引力又实在太大,其他领域的人他们都请了,要说学术领域影响了青年人的人,绝对非林景兰莫属。 最后春晚节目组还是一咬牙,“请!据说林院士还是性格很随和的一个人的,没什么架子,虽然林院士百忙之中不一定有空来春晚,但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林景兰接到邀请后,的确是想拒绝的。但是周惠杨海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特别想看林景兰上春晚,林景兰根本说服不了他们。 对周惠他们这一代人来讲,上春晚还是很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其中的意义非比寻常。林景兰之后只得妥协,况且林景兰觉得,她平日里太忙,原本陪伴家人的时间就不多,既然周惠他们都有这样的心愿,那她能满足则满足。 电视屏幕里,春晚的主持人正说着什么,洪泽双眼微瞪,身子向前倾了一点。周惠也发现了,喊道,“哎,是不是景兰该出来了?”声音又提高了两度,朝厨房喊道,“她嫂子!快来快来!” . 林景兰站在春晚的舞台上,少有地化了妆,毕竟舞台灯光一打,不化妆的话会显得脸色格外苍白。 林景兰上台的时候,台下的观众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林景兰站了上来。等听到主持人恭恭敬敬地称呼林景兰为林院士的时候,台下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虽然他们都知道林景兰是中国最年轻的院士,直观地看到本人之前,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冲击。林景兰站在主持人身边,话并不多,但身上有一种沉稳内敛,却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的气势。 主持人虽然明艳美丽、幽默风趣,但林景兰站在她身边,气场明显比主持人更强。而且林景兰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漂亮了,看起来和主持人一般年纪。让不少在心中觉得院士一定是老头子的人大吃一惊。 “林院士在学术上贡献卓著,但今天我们请林院士来,主要还是因为林院士的另一重身份——清景奖学金的创始人。”主持人从手中拿出几封信,展开念道,“这是我们挑选出的几封信……” . 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不少学生,甚至很多已经毕业,在各行各业参加工作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心中期盼着春晚能抽中自己寄给林景兰的信,但同时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受过清景奖学金恩惠的学子实在是太多了,每年过年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给林景兰寄信。 叶卉也是其中一员,她听到主持人念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双手就紧紧攥住,但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写的信竟然能被抽中,心中想着,万一有谁写的开头一样呢。听到第三句的时候,叶卉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主持人正在念的,就是她的信! 叶卉的耳边响着主持人的声音,眼神却落在林景兰的脸上,眨也不眨,生怕少看一眼。 电视机发出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炮声,“如果没有景兰学姐——虽然她现在已经是教授,是院士,但当她成立清景奖学金帮助我的时候,还只是在读大学的学姐——如果没有她,我如今的人生会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样子,一种我现在已经不敢想象的生活。”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特别金贵,只要能考上大学,即使家里出不起学费,学费也根本不需要发愁。但是更多的人,却像我一样,根本等不到考大学的机会,因为高中的学费家里就出不起,初中毕业后就只能辍学去工作。” “谢谢林学姐,改变了我原本的命运,让我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然而打开眼界、提升见识真的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走出原本的阶级和生活,会有太多的困难与阻碍,每当我撑不下去,想要松掉力气不再对抗,让自己重新跌回泥泞里的时候,我就会想想林学姐……” 不知不觉中,叶卉已经泪流满面。 主持人又换了一封信,叶卉拿手帕抹了一把脸,蜷缩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听别人的故事。 今晚,无数个和叶卉一样的人,守在电视机前。或许他们没有幸运地被抽中信件,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能够得到清景奖学金的帮助,已经是他们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了。 . 林景兰和洪泽走出来的时候,天上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林景兰穿得单薄,洪泽连忙将羽绒服裹在她的身上,上车后又将保温杯递给她,“喝口热水。” 林景兰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高跟鞋累死了……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天天穿的。对了,你打电话让爸妈先睡了吗?” 洪泽笑道,“打电话也没用,他们肯定会等你回去的。” 果然林景兰回家的时候,家里人全都没睡,个个都是一脸激动的样子。周惠扯着林景兰问道,“上春晚什么感觉?很好吧?一想到全国人都能看见我闺女……我那个激动啊!” 林景兰看着嘴都合不拢的周惠,实在是不能对周惠的感觉感同身受,“想知道什么感觉,再自己努力打拼下事业,多做做慈善,以后自己凭优秀企业家之类的名头上春晚,自己感受去吧。” 周惠笑着瞪了林景兰一眼,“回头我还真得上一次春晚,好堵住你的嘴!” 洪泽的嫂子端着饺子从厨房出来,“刚给你俩煮的,在阳台远远望见你俩开车回来,就下锅了。” 林景兰笑着接过来,“谢谢嫂子。”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洪棋,“压岁钱。” 洪棋眉开眼笑地接过来,“谢谢婶婶!婶婶新年好!” 洪泽的嫂子余光一撇,看到红包的厚度,客气道,“你又给他这么多。这些年光是红包,都不知道给了这个小兔崽子多少了。” 林景兰笑道,“一年就一次。”洪泽的嫂子说道,“什么一年就一次,平时你也没少给他花。”话锋一转,问道,“你们真不准备要个孩子了?你和洪泽都老大不小了,要是再不要的话,以后再想要恐怕就真难了。知道你们两个人都忙,回头我和他哥帮你们带孩子也行啊。” 林景兰摇头,“我和洪泽几年前就商量好了,不要。既然没有精力教育孩子,索性不要生。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别饿着别冻着就行了。” 洪泽的嫂子想了想,只得点头,她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若是林景兰真生了孩子交给她带,她还真有点不敢。院士的孩子,她得教育成什么样子,才不算耽误呢?就算她再努力,她也没那个能力啊。 洪泽听到林景兰和自己嫂子的对话,笑着揽住林景兰的肩膀,“嫂子您就别替我们操心了,”开玩笑道,“等哪天我们老了,棋棋还能不管我们?” 正在吃零食的洪棋闻言蹦过来,大声喊道,“管!我管叔叔婶婶!” 一片哄笑声。 窗外的鞭炮声渐渐低去,被烟花覆盖的夜空,也重现显露出原本沉静纯粹的黑色。 林景兰抱起刚洗过澡的豆豆,“走,新年第一天,让你跟爸爸妈妈上床睡。” ☆、第88章 林景兰尖叫一声,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 洪泽抱住她的肩膀,“景兰,我们先回家,你别太激动……我们先回家……”洪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着林景兰上车,一路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将车慢慢地开回了家中。 林景兰坐在家里的客厅上,依旧没有回过神来。她的时间一直被精密安排,如果说她在读书和刚刚当讲师的时候,还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自己安排计划,要随机变动的话,自从当了院士之后,这种情况几乎没有了。 而现在她的计划显然被打乱了——她竟然意外怀孕了! 这意味着她要有一年以上的时间,没有办法按照之前的工作强度正常工作! 林景兰将自己深深陷在沙发里,一脸苦恼地想着,973课题就要结题答辩,国家重点实验室也即将满五年要到期了,正要重新评估,还有她手头正在进行的实验,怀孕后显然是不能再继续了,甚至很多学生的实验室,涉及到化学物品,她或许都不能经常去转了…… 林景兰越想越沮丧,用手不停地抓自己的头发。 洪泽看着林景兰的眼睛,“景兰,你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虽然我们之前说好了不要孩子,但现在这又是另一回事……” 林景兰惊讶地发现洪泽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既然上天已经把孩子赐给我们了,我们都好好考虑一下,我今天也太激动了,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医院仔细问问医生好吗?看看以你现在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怀孕产子有没有危险,如果没有什么危险的话……你能不能……真的好好考虑一下……” 林景兰诧异地看着洪泽,半天才弄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以为我会去流产?” 洪泽闻言一愣,脸上先是茫然,继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整张脸上充满了惊喜,“你的意思是会要这个孩子?是吗?是吗!” 林景兰被洪泽逗笑了,这些年他愈发沉稳,做事滴水不漏,已经很少能看见他这么傻的样子了。林景兰笑着点头,“是,是!” 洪泽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轻轻地抱住林景兰,低声道,“真好。” . 林景兰的团队给了她太多的惊喜。仿佛从得知她怀孕的一夜之间,学生们一下子就成熟独立了,无论是实验还是论文,完全不需要她push。 与学生讨论方案的时候,原先都是她否定掉一个,学生回去改进,过一阵子再拿出来第二个方案来和她讨论。因此林景兰第一次碰见学生一下子拿出三四个方案一起和她讨论的时候,直接就惊呆了。 像是什么973结题、重点实验室到期评估的事情,更是不用她操心,学生们一早就把她的报告替她写好了。林景兰没想到,怀孕还能有让学生迅速成长的附加好处。 林景兰不知道的是,学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多拼。毕竟成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林景兰的学生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全靠硬撑。 他们得知林景兰怀孕后,才突然意识到,以前林景兰一个人身上承担了多少,每个学生都想着自己能多独立一些,就能让林景兰多轻松一分。不过即使达到百分百的努力,白天效率提到最高,晚上加班加点干活,毕竟能力还是有限的。因此低年级的遇到问题先求助师兄师姐,高年级的遇到问题先几个人一起讨论一下,尽量只在必要的地方再去找林景兰指导。 林景兰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被学生们分去一半。 . 洪林林完全是一个意外,这一点从她一看就不太走心的名字上能听出来。不过洪林林的诞生,还是一件挺轰动的事情——自然是因为她是林景兰的女儿。 林景兰产后住在私立医院顶层的套房里,自然不是谁想探望就能来探望的,但前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即使知道见不到林景兰的面,也只是为了留下自己的礼物和卡片,期盼着或许能让林院士记得自己来探望过。 洪林林的满月酒更是没有大办,对外的消息一直是没有满月酒,只是请了关系最为亲密的私交朋友,办了一个小小的酒席。 洪林林满月的时候,林景兰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连每天跑步的习惯都已经捡了起来。赵玉梅抱着洪林林,感慨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不想要孩子也有了。” 林景兰笑道,“不全是坏事,经这一回,我倒是有点意外地发现。我以前对学生还是太宽容,他们的潜力都没被挖掘出来,我一怀孕,他们什么都能自己做了。” 赵玉梅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景兰,仿佛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半晌之后,长叹一口气,“算了,这么多年,我早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当初你和洪泽结婚,都是趁着校庆,大学同学都回北京的时候,抽出半天来办了个婚礼。” 赵玉梅放下孩子,在屋里走动着看照片,墙上满满的都是林景兰怀孕期间各个阶段的照片,还有洪林林从刚出生到现在的照片。 赵玉梅一边看一边唏嘘,“洪泽不愧是拿奖的摄影师,这照片拍的……真是绝了……” 林景兰点头,当初洪泽总是抓拍她的时候,她也觉得烦,但等到照片的效果出来后,她不得不承认,洪泽拍的实在是好,能甩她后世在各个影楼里拍的照片一条街。 趁着洪林林满月这个契机,林景兰的不少朋友都聚在了北京。如今都已人到中年,几乎每个人成就都不小。 林景兰想到,她活了两辈子,这辈子也算是竭尽全力,然而身边的小伙伴活得完全不比她差啊,尤其是清华的同学,毕业十几年后,几乎都成为了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 林景兰不由得感慨了两句,去听到身边的同学们纷纷笑出声来。林景兰一头雾水地看着大家。张闻钟开口解释道,“你以为我们取得今天这一点点成就,是因为什么?” 林景兰不解地看着张闻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张闻钟长叹一口气,笑道,“因为你啊。”林景兰瞪大双眼,听着张闻钟继续道,“有你这样一个同学在身边,压力实在是很大,让人不由自主地也想要努力拼搏一把,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身边另一个同学也笑着调侃,“林院士,你难道一直都没有发现?清华里的学生,我们这一届的,还有比你高两届的师兄师姐,低两届的师弟师妹,这几届学生,现在看来是发展地最好的了,都是当年在学校里目睹过你的风姿的人啊。” “只要和你一起在清华里呆过一年,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还记得和你一起上大学的那两年,你带给我们的惊吓,简直是一个连着一个。” 张闻钟诚恳地说,“都是实话,如果没有碰见你的话,今天的我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林景兰愕然,她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带来了这样的蝴蝶效应? 林景兰讶异过后,舒心地笑了,“那我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当然算。”身边无数的同学纷纷附和,洪泽揽住林景兰的肩膀,笑道,“你功劳最大。你啊还是这样,总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功劳。” . 洪林林还没有吃上几个月的奶,林景兰就飞往日本东京,参加第十六届世界能源大会。中国的代表团一共六十多人,国家计委副主任为团长,学者中自然而然地以林景兰为首,团长即使官居高位,年纪也比林景兰大上很多,但对着林景兰依旧有不少的尊敬与叹服。 大会的主题是“共同世界的能源——对我们未来的要求是什么?”林景兰在大会上就能源更有效地利用方面做了一篇报告,主要讲述合理的能源终端利用技术。 林景兰做报告的时候,很明显地能发现,整个会场上各个国家的代表,全都听得格外认真,因为林景兰论文中有用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中国的代表脸上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外国代表脸上的表情则复杂多了,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什么时候中国的能源发展,已经领先到如此地步了? 只是一篇报告,他们竟然有了自己国家的研究与发展,落后中国好多年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直到林景兰做完报告,整个会场依旧是鸦雀无声,人们全都没有回过神来。 会议休息间隙,林景兰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林景兰回过头,惊喜地看向来人,“托拜厄斯?”她在德国求学期间的导师。 林景兰热情地与托拜厄斯拥抱,托拜厄斯拉着林景兰的手说,“恭喜你有了一个小女儿!” 林景兰笑着感谢,“您已经在书信中恭喜过我了。” 托拜厄斯笑道,“既然能在日本碰见,自然还是要当面恭喜你的。”托拜厄斯凝视着林景兰,“刚刚那篇报告真的是……lin,你的成就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无论是你刚刚的那篇报告,还是这些年我听说的关于你的消息,都太令我惊讶了。” “当年你离开德国的时候,我十分惋惜,对你说如果留在德国发展,你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如今,我要收回这句话。” 林景兰惊讶地望着她尊敬的导师,不知道如何应答。 托拜厄斯继续说道,“恭喜你,也感谢你,lin,你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也为这个世界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未来还要靠你们这一代人,加油!” 林景兰双眼湿润,紧紧握住托拜厄斯的手,郑重道,“我会的。” 会不辜负重生一次的机会,会不辜负自己一路的努力,以及这个世界对她的期待。 第89章 大结局   洪林林与林景兰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那么亲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嫌隙。洪林林更亲近的一直是爸爸洪泽,这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毕竟从小到大,都是洪泽照顾她陪伴她的时间更多一些。   林景兰原本性格算不上强势,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又整日处于高负荷下,难免生出些脾气。林景兰一直不想养育孩子的一个原因,就是她觉得小孩这种生物没有办法交流。她现在身边的人全都是智商高的,连智商低一些的人,她都不太愿意多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去和他们打交道。而且她早已习惯了身边所有人都是一点就透的,和低智商的人打交道还实在太让人心累——更何况心智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小孩子了。   林景兰虽然能控制住自己不发脾气,但在洪林林小时候,她确实是不太愿意搭理她的,通通交给洪泽。等到洪林林年纪大一些后,林景兰终于觉得可以交流了,但她也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花在洪林林身上。   洪林林的脾气不知道随了谁,格外地火爆,等到青春期的时候更格外明显,也就温柔好脾气地洪泽还能制得住她。林景兰曾经笑着调侃道,“你这也是以柔克刚了吧?反正我现在是没办法和她说话,像个爆炭一样,一句话就炸。”   洪林林高中下晚自习回家后,第一句话永远都是,“爸,我妈回来了吗?”   等听到洪泽说还没有回来后,洪林林就大松一口气,把书包一扔,抓紧时间去洗澡,然后冲回自己的屋里。   洪泽无奈,“看你每次听说你妈没回来高兴的,还一点都不知道遮掩,你妈每天那么晚回来,你怎么就不说心疼一下她的辛苦呢?”   洪林林嬉笑着说,“我妈有你心疼就够了。爸,我多心疼心疼你,然后你把我对妈的那一份也一起心疼了啊!”   洪林林在洪泽面前永远嘴甜的很,洪泽只好叹口气,他也拿妻子和女儿之间冰冷的关系没有办法。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林景兰才回家,“林林已经睡了?”洪泽点头,“应该吧,反正她回自己屋好一会儿了。”   林景兰试着转动一下洪林林房间的门把手,发现房间果然锁上了,每日都是如此,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   洪林林也有很多年轻的烦恼。   怒气冲冲地拿着考试卷子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将卷子往桌子上一摔,“真是够了,我不就是这次考试没有考第一吗?就把我叫到办公室去,一副和风细雨的样子,说要和我一起分析为什么这次没考第一。”   “这有什么为什么?谁规定每次第一非得是我了?全校那么多学生,怎么人家就不能考第一了?”洪林林气恼地趴在桌子上,“我还得绞尽脑汁地陪着她编谎话,什么最近没有休息好,考试的时候有点紧张……都是屁话!我最近挺认真学习的,状态也挺好,考试发挥的也不错,但谁规定我就一定要是第一啦?谁规定的!”   洪林林的同桌是个嘴巴有点笨拙的男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洪林林,憋了半天后只说了一句,“老师也是关心你,再说你以前也一直考第一的啊……你是林院士的女儿嘛……”   洪林林却一下子炸了,冲着同桌喊道,“林院士的女儿怎么了?林院士的女儿就不是人是超人啦?就不能考第二啦?”   同桌被吓了一跳,被洪林林这么喊叫也有点生气,却看到洪林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洪林林被人看到自己哭,也觉得挺丢人,瞪了同桌一眼,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林院士的女儿……她永远都是林院士的女儿,因为她是林院士的女儿,她就必须做到最好,即使考了第一,别人也看不到她的努力,仿佛她是林院士的女儿就应该永远考第一。   可第一名难道不是她努力学习得来的吗?又不是林院士送给她的!   要是像这次一样,没有考到第一,更是各科老师一齐关注她……   妈妈的各种事迹,她更是从小听到大,但却没有一句是妈妈亲自和她讲的,全都出自各个老师之口,更大多是在她哪次“失败”之后,老师们便会提上两句她妈妈当年的光辉事迹。   可是凭什么考第二名在她这里就是“失败”?凭什么有个院士妈妈,智力平平的她的所有努力后取得的成就,就都被归因于一句“林院士的女儿就该这样”?   洪林林的眼泪打湿了卷子,心中不是第一次地想到,如果她的妈妈不是院士就好了。   .   洪林林二十四岁的时候,获得了绿色建筑创新奖的提名。评奖结果出来之前,洪林林一直紧张地无以复加。她身边的朋友都很是奇怪,“林林你不是一直心态挺好的吗?你还这么年轻,能获得提名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这次获不了奖,也不要紧的。”   洪林林却摇头,低声道,“不,我希望能借着获奖的机会……”话说到一半,声音低不可闻,没有再说下去。   得知获奖的人有自己后,洪林林难掩脸上的激动,深吸一口气,上台领奖。这次绿色建筑创新奖的颁奖仪式,林景兰也前来了,就坐在台下。   洪林林接过奖状奖杯,简单地感谢了学校和组委会等几句之后,话锋一转,“我想借着获得绿色建筑创新奖的这个机会,与我的妈妈达成和解,谢谢你妈妈,如果没有你,成就不了今天的我。”   无论是童年、少年,还是大学时代,洪林林与母亲的关系都说不上亲密,甚至少有缓和的时候。她对林景兰有太多的抱怨,但最大的一点,无非就是母亲总是忙于工作,疏于陪伴在她身边。   不过如今回首,她之所以会选择建筑专业,成为一名建筑师,最初的源头竟然是她从小待到大的实验大楼。   那栋大楼很漂亮,她每个周末都会在那栋大楼里度过。不过妈妈是没空陪在她身边的,她身边每次陪着的都是不同的哥哥姐姐,会对她笑,帮她讲解不会的作业题目。那时候她总是愤愤地想,这些哥哥姐姐比妈妈好多了,但如今再回想起来,难免要因为年幼的天真笑上几声,如果不是因为妈妈,又哪里来得那些对她好的哥哥姐姐。   那个时候她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绿色建筑,实验大楼里精妙的设计,在她眼里简直处处都是玄机。她一直都知道那栋大楼是自己妈妈设计的,但直到她大学里读了建筑之后,才终于明白,那栋大楼有多么了不起,并且学得越多就越是心惊。   如今她终于明白,她能够拥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是多么幸运。即使妈妈总是忙着不停前进,陪伴她的时间很少,但好过一个自己不求上进,总是陪在孩子身边盯着孩子读书,将自己一辈子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的妈妈太多。   更重要的,不是父母怎么对她,而是父母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总是厌恶自己被掩盖在了妈妈的光环下,然而妈妈又何尝不是一盏让她不停追逐的指路明灯。   人生的第二十四年,她终于在心中与自己的妈妈达成了和解。洪林林抱着奖杯走下台,径直朝着林景兰的方向走去,看到林景兰已经是泪水满面。洪林林将奖杯轻轻放下,一把抱住林景兰,低声道,“谢谢你,我的妈妈。”   .   二十年后。   洪林林也已人到中年。她坐在洪泽的病床前,拉着洪泽的手,轻声道,“爸,我获得了梁思成建筑奖。”   梁思成建筑奖的评选,要求在中国大陆从事建筑创作满二十周年,要不然洪林林也不用一直等到今年。   洪林林在建筑行业里,也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奇迹人物。梁思成建筑奖还要求获奖者的建筑设计代表作品能得到普遍认可并具有较好的社会、经济和环境效益,对同一时期的建筑设计发展起到一定的引导和推动作用。一看就知道,这个奖项其实是为了在建筑行业做了一辈子的元老人物设计的,但洪林林是个例外,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一代建筑的影响上,绝不逊色于几十岁的老建筑师。   其实洪林林获梁思成建筑奖,已经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她也对洪泽说过很多遍。   但洪泽现在头脑已经不清楚了,根本记不住别人对他说过什么,洪林林发现洪泽每次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都特别高兴,就每隔几天再对洪泽说上一遍。   洪泽听到洪林林的话,果真又高兴地合不拢嘴,洪林林继续说道,“我一定是结合了你们两个的优点,遗传到了妈妈的理科和工科的天赋,又有爸爸您的艺术天赋,才设计出既实用又美丽的建筑。”洪泽果然更高兴了。   林景兰躺在病房里另一张床上,她身体还很健康,不过洪泽如今长住医院,她也陪着,住在医院的时间比住在家里的时间还要长。   说是病房,其实装饰的十分温馨,和家里也相差无几。床前墙上挂着的大屏彩电连着网络,正登陆着诺贝尔奖的英文官方网站,等待着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揭晓仪式。   随着时间的临近,洪林林越来越紧张,一只手将床单攥成一团。洪泽懵懵懂懂,并不知道面前的屏幕上播放的是什么。   林景兰倒是放松极了,还朝着洪林林玩笑道,“年轻的时候,我还一直想,不知道诺贝尔奖当真是纯粹按照成就的大小排,还是也考虑一下获奖者的年龄,看谁年纪实在太大马上就撑不下去了,就先颁发给谁。”   洪林林眼圈一红,瞪了林景兰一眼,“妈你乱说什么呢。”   林景兰倒是毫不在乎,且不论她如今身体还很好,她真的一点都不惧怕死亡。她这一辈子本就是上天额外的赏赐,而且平心而论,她活成这样已经太值得了。   不过林景兰还是轻叹一声,“希望今年就能得奖……”她还能等,但洪泽不知道还能不能等。   林景兰与洪林林屏住呼吸,听着屏幕中传来的声音:   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为——   林景兰!   洪林林惊叫一声,猛地蹦起来。林景兰含笑看着女儿。洪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找到林景兰的手握住,目光少有的清明。   林景兰用力回握住洪泽的手,笑着低声道,“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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