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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青城尊者是整个修真界屈指可数的大乘后期修者,但这群各个宗门的领军人物至少也是元婴期修为,更有数个是归隐已久的返虚期老祖,可谓倾尽修真界全力。如此以多压少,青城尊者斩杀了大半后,却也无法一击全毙,带伤被逼至此处,遭受围剿。   “尔等蝼蚁,也妄图与本尊争锋?”青城尊者抬首,以手背拭去唇上血迹,笑意阴冷,目无波澜。   众人哪个不是修真界的翘楚,人人的道号后都有真人二字,往日里只有旁人匍匐谄媚于他们的。然而面对修真界最大的魔头,唯一的大乘尊者,他们即便听了这等轻蔑之语,却分毫不敢回击,无不打起全副精神。   “去。”青城尊者唇角轻动,手指破血与火焰之中,他那把古怪的九命魔刀微微扬起,似是感应。顿时,火焰释放出无形威能,有如热浪般,一波一波地扩散开来。   屏幕中白雪黑夜的虚空忽然化作暗红。无形的高温热浪,从四面八方袭来,扭曲着视野内的一切。   片刻前还觉得胜利在望的正义之士们,一瞬间便觉出不妥,一个个都感觉自己好似泡在滚烫的熔岩之中,马上就要燃成灰烬一般。   大骇之下,众人莫不使出杀招,一时间种种飞剑悬空而上,甚有剑气剑意者更是攀援而出。金铁交击,更多是热血喷溅时的飒飒,骨肉折裂间的闷声……   耀目的火焰飘扬着整个虚空,仿佛冬日漫起大雪。   “魂来。”青城尊者声音既轻且浅,始终含笑的他虚立在半空之中,祭出一丈高的墨黑摄魂幡,修长的手指掐出魔诀,顿时,炙热得要熔化一切的热浪平地而起,席卷漫天火雨,夜空骤然一亮,风火相生,火雨威势暴涨。   此等威势之下,这群围攻之人便大半坚守不住,重则爆体而亡,化作灰烬,魂入墨幡,轻则重伤色身,法宝碎裂,溅血狂退……   大局将定之时,蓦地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漫空火光撕出一道裂缝。一个白衣男子破空而来,身量高挑修长,发髻一丝不苟,深寂涣散的眸光,眉宇之间不喜不怒,一如上界真仙。   “是明净宗主!”   “明净宗主还活着!”   “宗主突破大乘了!”   “吾等有救矣!”   勉强撑到现在的,不过是几个返虚期修者,但眼下已经灵力残疲,一见到来人,莫不喜出望外,彷如绝处逢生。   青城尊者看到明净时,目光越来越沈郁幽暗,化作唇边淡然一笑:“大乘期?明净,你不仅没死,修为还更精进了。”   “是。”明净扬起淡淡的眼睫,微抬的眼梢,他踩在虚空之中,祭出的飞剑正源源不断的释放金芒。   “你为何而来?”青城尊者唇角上扬,墨色的摄魂幡招摇而上,散落的修者尸首之上,冒出汩汩血泡,转眼间,血红中升起了千百幢幢绰绰的鬼影,团团围住了明净。   明净心口一窒,飞剑一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边界,沿着连绵不断的光环,迅速蔓延过去,将鬼影震得粉碎。   他的声音平和中正,有着一种直入人心的力量:“为天道而来,为死于你手的万千修者而来。”   “天道?万千修者?又算个什么东西?大道无情,本尊修的便是这无情道,蝼蚁何足道哉?”   青城尊者神情不屑,幽深不见底的血瞳缓缓转动,嘴角忽然扯出一道冰冷讥诮的笑容:“你怎不直说,是来这里是为了本尊杀尽了你道侣全族?是为了被摄魂的族中后辈们?是为了被血洗的昆仑宗?道貌岸然,也掩饰不了你来寻本尊复仇的本意!”   “师叔何苦冥顽不灵。”明净叹息着摇了摇头,面色却是冰寒如初。   他轻轻凌空跃起,素净的月白道袍,系着青缎的腰带软软飘起,仿佛是一小截初冬的雪痕,飘在火光的波烟里。可出手却是狠辣无情的,剑气霸道无比,磅礴冷硬的金属之力将厉鬼们瞬间便化为一团团模糊的血浆,猩红得盲了他的瞳目。   鬼声惨叫和着淋漓的鲜血,青城尊者呆了一刻,锐利的杀机突然层层突现,因为他认出对方那完全的纯粹的金之剑意。能如此完全纯粹,非是修得报身而不可得!   “能修得此身,明净你真是因祸得福啊。”青城尊者先惊后嫉,眯成一线,格外秀长明亮,恨不能立马生吞了眼前这佛果之身。   他身边的灵兽睚眦与主同心,由龙首豺身化形成人,矫健的身躯蓦地斜斜飞起。睚眦踩在火光之上,一把掐向明净的咽喉。   然则明净都未曾出手对付,他的身上便磅礴映出一道滔天金芒,正是一只昂首阔步的圣兽白虎!   无所不在的虎啸之下,青城尊者寒冰般的面容也泛起一层惊震,运刀而去时,已丝毫阻滞不了白虎将睚眦威慑木立。白虎虚影的兽爪一捞,睚眦的后背肌肉撕开一道细长的口子,脊柱裂开,血咕咕的涌出,龙筋已失!   “看来,你已完全融合了白虎之力。”青城尊者眯起眼睛,如同一道殷红的狭长血刀,嘴里轻描淡。他没再去看睚眦,手握紧了九命魔刀,浑身的灵力凝聚在上面。   风不知何时已经止了,白虎虚影中,明净的衣袖无风犹颤,清俊的面容神情冷静,他盯着青城尊者:“是。”   “很好。”青城尊者一步一步地朝明净走去,手上虚托着泛出黑色鬼气的九命魔刀,俊美阴沉的脸上,杀气四溢,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就更该死了。”   ……   同为大乘期,哪怕青城尊者是大乘后期,而明净只是刚刚突破,却也敌不过明净千年不见的先天白虎之体,更遑论他还神迹般的完全融合了白虎之力,并修得佛果之身。   白虎者,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降服鬼物,噬食鬼魅。   简直就是青城尊者这样魔鬼双修的克星。   受到最后一记重击时,青城尊者甚至来不及自爆,就已被对方那铺天盖地的剑气洞穿,发出沉闷声响。色身已死,法身全毁,神识破碎,灵力已无法聚出哪怕一息。   主人式微,生息薄弱,那些嗜血的厉鬼们便不受辖制,伺机上前疯狂啃噬,等到青城尊者落到地上时,白皙通透的肌肤都已经烂了,仿若一具活尸。   那半面露出白骨的狰狞面孔,一抹微笑浮上来,有着未经世事的天真和阴森。   “本尊还会再回来的。”   明净不言不动,唯有手上亮起耀眼金芒,蔓延至整个荧屏之上,视野已经沦为了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隐约可见,那堆白骨化为灰烬。 ☆、修界     “本尊还会再回来的。”   封绍猛然惊醒,身上炙热的痛感仍不曾完全消散,阵阵刺痛着,但至少没有一开始发作时那么剧烈。他擦了一把冷汗,似乎每次痛晕过去,都会梦到前世情景,还有电影中青城尊者的惨死情形。   那是青城尊者的结局,也就是现在封绍的结局。他当然怕,哪怕那一幕发生在八百年之后,也是封绍重获新生后挥之不去的阴影。   青色法袍已经有了点点发乌的血渍,他脱了法袍调息了一阵,便跳进了寒冰池。   寒冰池虽然不过三两丈宽长,但水深千尺,池水阴凉,冰寒刺骨。若是常人,哪怕是修者,都不会自虐的选择这种池水洗浴。   封绍当然不是自虐,而是他现在的惨况唯有这寒冰池能止痛一二。   他掐起一道法诀,空中化出一道虚镜,投映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池中洗浴的画面。正是现在的封绍。   画面里的少年乌丝成髻,皎然俊逸,风采清朗,很有几分出尘气质。   黑化后的青城尊者虽更为俊美,但气度却乖戾狂躁,封绍非常庆幸他穿的是少年时的青城尊者。至少还像个正常人。   虽然这个少年,在他探识色身后,也确认有六十余岁了。   六十余岁听上去年老,但在修真界却也真算得少年,尤其是六十岁的金丹修者,更是少年中的少年。何况,封绍这十年来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面容有丝毫变化。   想来,修真界那炼气期百岁足寿,筑基十年作一年,金丹五十年作一年,并非虚言。   长相虽然比原来的封绍还要强,但是这破身体虽然是金丹修为,比起原来身患绝症的他,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封绍苦恼的看着虚镜,镜中的少年赤身裸体的坐在池边,白皙修长的躯体,无垢无污。然而细看之下,身体上却有着突兀浮起的水红色纹路,刺刺点点,诡秘又妖异。谁能想到,这是因为他的血肉筋脉里埋入了一株魔植——混元荆棘。   此时,这荆棘又生异动,炙热与刺痛隐隐冒头,令人头昏欲裂……等到这魔植完全破体而出,要不了多久,封绍必然丧命。   他急忙吟诵出炼魔咒,手轻轻抚过这些纹路,随着一道道灵炁没入,这些诡异的纹路终于沉入体内,点点被刺破的肌肤也和好如初。   但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   十年来,封绍努力修魔,将那须弥老祖扔给他的祭炼心咒注吃了个通透,就是为在魔门心法中寻求解救之法。然而除了炼魔咒能稍有助益,其余的并不对症。   正烦恼着,封绍忽然感觉洞府禁制微微波动了一下,当即扩散神识而去,发现洞府外站着个穿月白道袍的青年。那青年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生得俊朗端方,眉目凛然,寒气四溢。   封绍早已接收了原本青城尊者的记忆,自然认出来人是自己的师兄——顾淮,也是后来的元景真人,更是电影里男主角明净的师尊。   看到这个人,倒叫他想起电影中的明净,气度与顾淮颇为相似,到底是师徒。   顾淮感觉到封绍波去的神识,声音清冷的道:“师弟。”   封绍下意识运起灵炁没入胸前的那枚玉玦,那玉玦通体透彻,花纹古朴,是他那半个师尊须弥老祖留给他的唯一法宝。当他的灵炁没入后,在玉玦上虚划一符,此物便散出白雾与荧光,将他身上原本轻笼的一团黑色魔气遮掩无形。   据须弥老祖说,除非修为高于他,否则此法之下,封绍的魔气绝无泄露之可能。   此话不假,十年来,封绍一边修魔也一边游历,从未露出破绽。至于高于须弥老祖的修为的人,那更是大可放心,须弥老祖已是大乘期。电影里青城尊者最后最牛逼时,也不过是大乘期,几乎打遍修真界无敌手……如果没有逆天主角的话。   所以,封绍穿上新法袍,坦然的接待了顾淮。   “恭喜师兄!闭关二十年就突破了一个小境界。”封绍面带微笑,一副态度熟稔的模样。他记忆里,还是青城二十年前见顾淮时,那时顾淮还只有金丹中期修为。   但眼下,顾淮并无收拢外散的气势,封绍也是金丹期,拉着他坐下的功夫便微微探识一下,对方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从炼气到筑基再到金丹,突破难度愈加艰难,尤其是金丹期,普通修者若要突破一个小境界,少说五十年往上。   见对方语气舒缓,态度谦和,顾淮略有些讶异,他这个师弟天资奇佳,一向被视作昆仑宗之宝,也是师尊的心头肉。师弟难免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这种性子的师弟,何时有了这种温和的笑容。   不过,比起喜怒无常,倒是眼下这样舒服些……顾淮面色无波,微微点头,他无需接触,直接波出神识探过去,不由一惊,眉头微皱:“金丹初期?这二十年,师弟竟毫无精进?”   封绍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不过记忆里顾淮虽然性子冷清,但对他这个师弟还是颇为照顾的。   只是这二十年来的情形,说来话长,又凄惨无比。能重拾修为已是大幸,谈何精进?   尤其涉及修魔,他自不当提,于是作惭愧状:“这些年,在外面游历得多些,许是耽误了修行。”这话并不假,青城就是因为在外游历遇祸,叫死在手术台上的他趁虚而入。   顾淮待人一向漠然,但对自家这个师弟还是有几分感情,师弟五岁入宗,他亦是看着师弟长大至今的。   眼见这小小少年面皮发红,也知他是知错的,于是顾淮竟不忍过多苛责,只好拍了拍封绍的手背:“当年你初入宗门之时,色身纯净,根骨上佳,不仅是天灵根,更难得是你灵台清净,识心清明,四十年便结丹,本是千年难遇的好天资,你万不可因大失小。”   封绍虚心受教,没想到电影中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元景真人,也有这样一面,倒叫他心生暖意。   顾淮他出关来到封绍的洞府,自然不会只为寒暄几句,这时已说起了正事:“师尊仍在闭关之中,宗内一应事务虽然由大师兄暂代,但大师兄金丹元寿将近,如今已是力不从心。我提前出关也是为了此事。”   封绍点头细听,师尊指的自然是现在昆仑宗的宗主泰寅真人,他已闭关三十年,正在从元婴后期突破返虚这一大境界的关键之时。大师兄林从之因天资有限,结丹三百年后自觉突破无望,便专心宗门庶务,如今过去一百余年,已距金丹的五百寿元上限不远。   顾淮是泰寅真人的第二个真传弟子,林从之一陨落,宗门事务他自要接手下来。不然就算昆仑宗算得和睦团结,但毕竟是修真界一等的庞大宗门,也难免没有其他长老来趁虚而入。   “每隔十年,我昆仑宗都要去各修真世家择选弟子,此事关系昆仑传承,一向由掌门亲传弟子带队前往。今年本该是我去,但我需忙宗门事务,所以,这次就由师弟你带队去。”   说着,顾淮从锦囊袋里拿出一枚玉简递过去。   封绍一指触上,放出神识,便将玉简内容读盘入脑,里面全是修真界一些修真世家的介绍,位置、天资、背景、传承……应有尽有。   顾淮收回玉简,说道:“此次前去,几位长老都会派弟子陪同,在其中择选一二为亲传弟子。你需好好办事,为昆仑择回良材。”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不可贪玩。”   封绍汗颜,连连称是。   顾淮满意的点点头,面色虽不动,却也将一只小锦囊袋送到他手里,道:“外边难免有花销,这里有些许灵石,当做公费。虽说我昆仑宗声名显赫,但难免有那有眼无珠之辈,这里面有些法宝符篆,或可助益你一二。”   封绍颇为感激,来到这里活了十年,早习惯人情淡薄的修真生活,这会儿才觉出几分人气。   顾淮见少年面色微红,还以为他是恼羞自己将人看轻了,于是正色道:“你虽结丹,但实战经验未必丰富,外面有那散修、妖修还有魔修,手段毒辣的很,你不可掉以轻心。”   封绍连忙接下锦囊袋,带笑点头道谢。   这师弟笑起来倒比过去那样好看得多,顾淮微微一愣,别过头去:“你尽快出行,我便回主峰了。”   顾淮一走,封绍便在神识里读起那世家玉简来,刚刚粗略一扫,他便发现处有价值的所在——庐山吕氏。   庐山吕氏,按玉简所载,乃吕祖旁系后人。吕族的族人不丰,但这族的人天资上佳,族人中有过神兽之体,如三千年前飞升的散乙老祖便出身吕氏,他就是朱雀之体。   神兽之体古来罕有,承天厚赐,得养神兽精魄于魂,于修仙大有助益。   神兽存在于上古时期,也只有那时期,曾经有一些大能,使用大神通,吞吃了神兽,并炼化了神兽,才拥有了神兽之体。传说吕祖便是如此。现在的修真界神兽几乎绝迹,自没有后天的神兽之体,所以先天的神兽之体便尤为难得。   封绍关注这个吕氏,并非好奇这个家族千年难遇的神兽之体,而是因为,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明净,他就是白虎之体,他也姓吕。 ☆、宗门     于普通人,十年时间漫长无比,然于修者来说,不过白煦过隙。   封绍这十年,所做不多,不外是不甘就死,想活得好些活得长久些罢了。   他上辈子短命,不过三十余岁就死于绝症,其间五年他都努力做着各类化疗及手术,头发掉光,插满透析管都不肯就死,求生意志不可谓不坚定。乃至花费甚巨,在演艺圈十来年的积蓄挥霍一空。   好不容易稳定一些,他回国接了个二流电影毫不挑剔的演了个反派,也不过为了多赚些医药费,然而钱是到手了,封绍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人如果总是饿过头,就不容易吃饱。   封绍现在的心态莫不如是,虽然眼下他是重获新生,活得不差,但怎么也不会嫌命长。哪怕电影里青城尊者这个反派是死在八百年后,封绍也不愿坐以待毙。   笑话!若是青城尊者不死,那时候已是大乘修为,便是无缘飞升,三千年寿命也够封绍吃饱喝足揉肚子了。   一想到若能避开原剧的惨淡结局,封绍吃烤鸡腿时都带着笑,只是擦嘴的功夫,便见着手腕上隐隐的红纹,脸色便阴沉下来。   这两年下来,混元荆棘的魔性越来越不受控制,随着封绍修魔修到结丹,这荆棘也越发如鱼得水。比起道修的灵炁,魔修的灵炁更合它胃口,长得愈加强壮,急欲拓宽肢体。   虽说这样一来,当年青城遭祸时尽毁的丹田、全废的筋脉在混元荆棘的强壮下也跟着强壮,但封绍宁愿不要。好体质也要有命享用才行。   一想到这些,他也没心情吃鸡了,随手掐了个火诀将食物残骸收拾掉后,便在识海中回忆那部世家谱。他虽然找到了男主角明净的家,却还没找到女主角何鸾的。   此时,男主角对他的威胁尚在八百年后,如果找不到女主角,没有何家那株七星灵耳,封绍的混元荆棘必将破体而出,必死无疑。   封绍努力在这玉简中来回搜寻了百次,然而却一无所获,九州百余修真世家,竟没有一个姓何的!   他找七星灵耳花了五年,找不到后才只好硬着头皮找女主角,又是五年,还是没找到!   九州修真世家隐遁于世,难以寻觅也罢了,现在有了导航指南,却发现没有这个目的地……封绍唉声叹气,难道电影还没开始,他就开启反派hard模式了?   就在封绍苦恼万分的时候,昆仑宗的长老已经各自派了一个亲传弟子过来。   封绍和原剧里的青城不同,他从童星出道,在演艺圈里一向长袖善舞,很会和人打交道。十年虽不长,也够他在昆仑里熟悉一众师兄师弟师叔师祖,并建立了良好关系。   虽然他的性格转变叫人意外,但娴熟的演技倒是使得封绍的作为破绽难出,修者虽年纪大,却比不得俗世里凡人那样多心眼,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这个温和亲切的掌门亲传弟子。   昆仑宗有长老四人,这次来的四个亲传弟子封绍都认识,修为最高的是金丹中期的张千百,年龄最长的三百余岁的赵博,罗胜与方长信都是筑基修为。   其中,封绍与年纪最小的方长信关系最要好。   封绍与这四人商议了一下办差的路线和事项后,便开口留道:“有些日子没见了,用过饭再走吧。”   虽然修者步入筑基后便可不食人间烟火,但他留人用饭,四人全都从善如流。倒不是碍于不好拒绝,而是他烹饪技术的确不错。   上辈子当了十余年的明星,为了保持形象这一吃饭工具,封绍在饮食上十分节制。后来一朝病发,才后悔不迭,逐渐养成吃货本性。幸好那时候他病重,吃多难养肉,不然后来复出只怕连个反派角色都接不到。   现在成了修者,封绍也不用担心长肉的问题,就是长肉也不靠形象来过活,加上修行生活枯燥无味,从吃到怎么做吃的,封绍没花多少时间便学会了。   封绍从锦囊袋里掏出一系厨具,还有前几日在山上捕捉的几只锦鸡、灰兔,昆仑宗内的山禽被灵气所养,肉质格外肥美,修者吃了,犹觉口舌生香,滋润丹田。   师兄弟四人与封绍早就熟稔,眼看着封绍掐诀生火,又一应下厨,便也帮着打个下手。做饭并不是多大的技术活,在场修为最低的方长信也是筑基中期,几个法诀几道符篆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多时候,灵食的香味便四溢开来。封绍腾空取来几个蒲团使几个师兄弟坐,嗜酒如命的张千百也取出了几瓶灵酿,众人就着藤席上的佳肴美酒,吃得十分尽兴。   看上去老成持重的赵博也忍不住捋须,说一声“神仙日子”。   张千百举盏停箸,笑言:“有封师弟在,在哪都能过上神仙日子。”   罗胜脸色微醺,一拍腿道:“可不是,有酒有肉有友,方知世间所乐,修行之苦。”   封绍拍了他一记,笑骂:“回头让这话叫泰安师叔知晓,师弟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罗胜魁梧的身躯一弯,连声告饶,张千百也是取笑:“照我看,罗师弟是该寻个道侣合籍双修了,有人管管,也叫泰安师叔轻省些。”   封绍也笑了,说道:“张师兄所言不错,罗师弟已是筑基后期,大可以寻个道侣了。”   罗胜性子虽外放,但长期身在宗门,少有外出,此时听了这话,面色微窘。连性情和顺的方长信也忍不住偷偷发笑。   赵博倒是一脸认真,点头跟着说:“咱们昆仑宗的弟子寻道侣还不容易,且不说罗师弟是长老亲传弟子,便是普通的内门、外门弟子,外头那些小宗门的女修都莫不趋之若鹜呢。”   说着,他夹了一块鱼肉入口,淡淡道:“就说眼下咱们这差事,到了那些世家里头,想必也会择选一二女修来服侍,罗师弟便是看不上她们做道侣,先挑两个做侍妾,倒也使得。”   罗胜黑脸一红,撇撇嘴道:“我可没那心思……”说是如此说,眼神却已经飘忽了。众人看在眼里,不由相视而笑。   罗胜会过意来,恼羞道:“怎全说我,方师弟倒是年纪小,但封师兄可是风华正茂的金丹修士,他也是孤家寡人呢。”   方长信看了身侧的封绍一眼,目光闪闪,含笑道:“封师兄就算不是金丹,凭这份姿容丰采也不愁道侣,我倒是好奇要怎样女修才堪立在封师兄身侧。”   “不知飘渺宗的丹青仙子匹配得不?”张千百嘿嘿笑了一声,手抓着酒葫芦,斜卧下来。   “我都算行走过大半个九州,唯数年前在聚宝会上,瞥见丹青仙子一眼……那姿容,想来上界真仙也不过如此了。”张千百说完还闭上了眼,轻轻摇着手里葫芦,一派悠然。   封绍无奈道:“师兄你醉了,飘渺宗与昆仑同属九州四大宗,丹青仙子艳惊九州,还是宗主的首徒、既定的下任宗主,我是配不上的。”   赵博性有护短,原来也罢了,如今与这师弟交好,不说这师弟清姿道骨,便是形容猥琐,他都见不得对方妄自菲薄。   于是赵博不以为然的道:“便是同属四大宗,也有强弱之分,我昆仑居首,飘渺最末,她便是下任宗主又如何?且不说封师弟这千年难有的资质,五十岁结丹,放眼整个九州都属凤毛麟角。若那丹青仙子不是纯阴体质,与师弟纯阳体质双修事半功倍,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封绍扶额,一脸好笑,却不肯再接着话头说下去。   他当然知道那丹青仙子美不可言,当年电影里的丹青仙子作为女二号,请的可是当时宅男女神,片酬比女主角何鸾的扮演者也不过少一咪咪。   而据封绍所归纳总结,这个真实世界里的人物可比电影里的角色扮相还要出彩的多,可见丹青仙子本人是绝色无误。但那又如何,这个女人可是男主角的后宫之一,他可不敢染指,也没兴趣。   众师兄弟尽兴走了之后,方长信还留了一步,看上去十一二岁的他小脸酡红,想来是招架不住张百千的灵酿。他拉着封绍的衣袖,追问道:“师兄,我听说我师尊说,说掌门师伯闭关前,是有说起过师兄合籍之事,属意的便是那飘渺宗,说不定就是那个丹青仙子。”   说到这里,他巴巴的看向封绍:“师兄若真得了飘渺宗的美人做道侣,只怕记不得我这师弟了。”   比起旁人,封绍待这位师弟更为关心,这些年来,他们也十分亲近。   虽然他努力不让原剧过分影响自己,但毕竟是自己演过的片子,有些情节还是印象深刻。   比如剧中青城黑化后,他的同门师兄弟们有人躲之不及,有人斩妖除魔,惟独方长信这个小师弟还念旧情,冒着大不韪将他给放了……怎不叫人喜欢。   封绍摸了摸他的脑袋,笑说:“怎么可能,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师弟你的。我对飘渺宗一点兴趣也没有。”这句话是真心的,就算不是丹青仙子,飘渺宗全是女修,他的确一点性趣也没有。   方长信听了这话,扑到了封绍的怀里,笑容咧得大大的。 ☆、出差     封绍加上张千百、赵博、罗胜、方长信四个,也才五个人,自然显示不出昆仑一等宗门的气势。所以,封绍在内门弟子里挑了十个,外门弟子二十个出差,权作历练了。   封绍领头,筑基以上的弟子们都御剑飞行,那些外门弟子还是炼气期,便立在一叶扁舟的法器里,一行三十余人飞向昆仑的传送阵所在。   剑下重峦叠嶂,灵气萦绕,延绵千里,弟子三千,俱属昆仑。   昆仑身为九州四大宗之首,传送阵半径超过五里,诸多阵法中,传送阵一向以难度高著称。尤其是这样庞大的传送阵,从昆仑洞天传送到九州大陆,复杂度可想而知。   封绍从顾淮给的那只锦囊袋里掏出十枚中品灵石潜入阵发内,人数一多,启动阵发的灵石需求也越大,但一下子消耗了十块中品灵石,也叫他微有些肉疼。   虽然他身为掌门亲传弟子,每月的灵丹灵石分量不算少,但也经不住消耗。这些年,封绍为了一株七星灵耳,劫道的事都没少做过。   “师兄,这是要出昆仑了吗?”方长信拉着封绍的手,看着脚下繁复的符纹一点点亮起,感到十分好奇和新鲜。他有记忆起,便在昆仑长大,如今过去了三十年了,从未出过昆仑。   昆仑讲究出世,没出过昆仑的不只方长信,因宗门任务所需的灵植、灵兽等物全都能在昆仑境内完成,内门与外门弟子中大多也没有出来过。   此时整个大阵的符纹被激活,密密麻麻,眼花缭乱,蔚为壮观。封绍身为领头的人,少不得提醒一声:“阵起!”   随着光芒脱离符纹,缓缓向上空浮起,封绍一行人破光而出,到了一处高峰之上。   虽然同样是高峰,但此地与昆仑境内已经大有不同,少了飘渺的灵气,多了俗世的污浊。封绍与张千百、赵博三人时常入世,倒已习惯这些,罗胜出来的不多,方长信更是头回出来,仿佛是从郊外来到废气中心,他们脸色略显难看。   其他弟子更是掐出清身咒、敛息诀来缓解异感。   张千百咕噜喝了口酒,见那些弟子手忙脚乱的,不由皱眉:“哪里这样娇贵,我昆仑虽讲究出世修行,但总是要入俗世历练的。你们现在这样子,连俗世都入得艰难,还讲什么历练,更不要说做好这份差事了。”   那三十个内门、外门弟子俱都惶恐,连忙肃身拜道:“谨遵张师叔教诲。”   封绍见这些弟子脸色发白,面有冷汗,想必耐得辛苦。他笑着打圆场:“别看你们张师叔潇洒散漫,其实修行最是勤勉,昆仑北斗剑阵,他一进去就是三十年,练成剑意才出阵。”   众弟子一听,目光都有钦佩,剑阵历练本就是最辛苦之事,何况昆仑的北斗剑阵更是剑阵中的剑阵。阵中固然有昆仑万年来大能遗留之剑气,但个中惊险,更无须赘言,若是常人,能数月不出,已算得发奋,更别说三十年。   张百千脸上虽波澜不惊,目中却有得色,这是他生平第一得意之事。   封绍捧了人,又缓和了气氛,便从锦囊里掏出一只玉瓶递过去,温和道:“我平素常外出游历,备了许多这祛浊丹,专对此症结。你们每人服食一粒,便可减轻症状。”   忍得冒冷汗的众弟子莫不喜形于色,一脸感激,忙声道谢:“多谢封师叔。”   “忍几日便好了,师弟你也太惯着人了。”赵博见那些弟子迫不及待的吞丹,手里拂尘一扫,很有些不以为然。   “师兄们是好意,却是我心软了。”封绍微微一笑,略带赧然的颔首,一副好人模样。   祛浊丹一块下品灵石一粒,一块中品灵石可购百粒,坊市里应有尽有。   他一点也不心疼,乐得买人心,重塑高大形象。   一行人再次上路,由识海里存着世家谱这导航仪的封绍领路。   封绍原想着分头行事,这样他独自去庐山假公济私也更方便,但是世家谱这玉简又不容随便透露,只好一同行事。   为了在不耽误公事的前提下,给自己的私事留更多时间,封绍便将庐山吕家安排成了最后一户。   而第一户则就近,正是传送地徐冀州内的黄家。   封绍一行浩浩汤汤,众人飞行速度颇快,然而路线却叫人疑惑,下边的景色,越飞竟然距离山峦越远,不远处隐隐还见到城镇,神识探去,城中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昆仑是避世大宗,虽然也讲究个谱,那也对修者而言,在世人面前一向是低调的,并不闹世。所以眼见要到城镇了,封绍连忙招呼众人下来,又嘱咐了那些弟子们几句:“此便入城,你们那些符篆、法宝且收进去,不要扰民。”   众弟子垂首听令,各收拾了,眼看着像一行普通道士了,只是更多了几分仙气的道士。只是这些弟子收起那些清气的符篆后,又贴近世人所居的地方,浊气比之郊野更浓了。   封绍是个体贴的师叔,他从锦囊袋里掏出祛浊丹,一人分发了一瓶。见赵博竖着眉毛,他连忙叮嘱道:“你们是修士,总靠丹药在世间行走不是长久之法,而且这差事少说要小半年,药只发一次,你们可要自行适应才好。”   众弟子忙声道谢,纷纷服食了丹药后,才跟着封绍几个一起进了城。   这处城镇十分繁荣热闹,商铺兴隆,游人如织。   九州大小国数十个,不少都在宗门庇护之下,国中城镇也大多有一些小宗门的势力。所以,这些城中居民看到这么一行穿着齐整法袍的道士并没有太多惊疑。   倒是封绍带着的这群弟子更见惊喜,虽身姿还维持着仙风道骨的模样,眼神与神识已经开始乱瞟乱探。   便是他身边这被弟子们称为小师叔的方长信,也显出几分激动来,感受到对方的神识开始毫不收敛,封绍便动念一拨,提醒他说:“师弟别以为这是普通人的城镇便没有修者了,若你探到旁的修者身上,岂不惹祸?”   方长信吐吐舌头,老实了了一些,只用眼睛四处张望,不时拉着个小贩问上几句。   张百千却是率性,道:“何必如此小心,九州大陆的修者不说跟咱们昆仑比,便是和其他几个大宗,哪怕是有洞天的那些宗门的弟子来比,修为和实力低上不知多少。”   “方师弟虽然只是筑基中期,但在九州都算是高阶修士了。”赵博步履稳健,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这些封绍当然知道,他行走九州十年,早年还没修成金丹,但凭着筑基的修为不仅没吃过多少亏,还劫过几次道,夜探过几个小宗门呢。   不过谨慎总不是坏处,他边领路进了个岔道,边笑:“我们是来办差的,何必被那些旁枝错节耽误了功夫……”话还没说完,封绍便停下了步子,黄家到了。   若不是识海内有关黄家的路线清晰无比,只怕封绍很难想到这黄家的阵法入口竟然设在城中一处宅院里。   封绍从顾淮那只锦囊袋里掏出一枚玉符,上纹昆仑之印,他提起灵炁化入玉符,然而刚要划出咒来,却觉心口一刺,他的手立马滞慢了一刻。   启阵本是小法术,哪怕人数稍微多些,但对封绍这样的金丹修者,本是不足一提。   所以封绍这一刻的不妥,当然落在了张百千与赵博两人眼中,他们也是金丹修者,一看便知封绍似乎是灵炁有亏,连方长信都扶了封绍一把,急道:“师兄怎么了?”   封绍略垂首,掩饰难看的面色,心中默念炼魔咒,他一手握住另一只隐约要现出红纹的手腕化入灵炁,面上只做疲惫:“先启用了那传送阵,又御剑飞行过久,这会儿有点累了。”   这话也是真,他没想到这混元荆棘发作时间又紧密了一些,幸亏他一早警觉,不然等那排山倒海的痛感袭来,他就算不被混元荆棘弄死,也算把自己魔修身份剖白了——没戏唱了,他可谢幕了。   张百千虽有点不解,但他性子疏爽,并没多想,便自动拿过封绍手里的玉符,代他启阵。   赵博倒是想得多些,轻声叮咛了他这师弟两句:“你这二十年来都未曾精进,可是修行上出了什么阻滞?若有疑问自己克化不了,你可别自己扛着。掌门师伯虽在闭关,你也可寻我师尊询问一二。师尊虽不问外事,但他对师弟你却是青眼有加的。”   封绍先前也不过向赵博的师尊泰武长老送过几回他自己做的灵食,哪里能真得长老青眼,他自明白是赵博美言的,这好意也叫他有些不好意思,真心实意的道谢。   罗胜性子大咧咧,倒说不出这么深的话,见封绍面色不佳,也不多问,只抬手打入一道灵炁送入封绍体内。他虽只是筑基后期修为,却是木属灵炁,滋生万物,一道道灵炁下来,封绍顿觉舒畅良多。   “师弟辛苦了。”封绍忍不住动容了,虽说灵炁能自行滋生,但也没有修者会轻易以己滋人的。尤其是他与罗胜相隔一个大境界,如此渡气,消耗极大不说,浪费也不小。   罗胜嘿嘿一笑,不甚在意的道:“咱们师兄弟嘛。”   方长信见状,也要效法,封绍正欲拦他,赵博已经先一步拦住,瞪了这最小师弟一眼,训道:“胡闹,你与我同是金属灵炁,金主杀伐,你封师兄正是灵虚之时,你渡气是要他更难受么?”   方长信拉着封绍的手,赧然的低了头。   封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此刻他身体舒畅,心里也是舒畅,不由感慨,他不过花了一些心思来相处,还真培养出了几分真感情,想必这些师兄弟本性也不坏的。但转念一想,坏的本不是这些人,坏的是身为反派的青城尊者……那个后来背叛宗门,血洗昆仑的大魔头。   为了不走上泯灭人性,被男主角替天行道的悲惨道路,他的洗白历程任重道远啊。 ☆、炉鼎     徐冀州黄氏,自上一任金丹族长陨落后,这近百年来族中还无人结丹,现在的族长黄明月也不过是假丹期。然她筑基已百余年,要在寿限两百岁前成功结丹的希望并非太大。   修真世家没有大修为者,自然会逐渐衰落,是以现在的黄氏就处于这种状态。   昆仑使者的到来,简直是黄氏眼中的救星,若族中有一二幼儿入得九州最大宗门昆仑的法眼,且不说昆仑的名师和功法,便只是昆仑洞天仙境里住着,凭那格外盈足的灵气,修行也事半功倍,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族人有了前途,虽不会脱离昆仑,却会能家族有了靠山,自有资源流入,中落之势可缓缓复兴也。   黄明月抱着这样的念头,自然会十分用心的接待封绍一行,不论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还是因为对方的修为,她姿态都放得极低。   此时,她穿着一身姜色襦裙样式的法袍,简单梳了个螺髻,珠翠并不多,并非黄明月不爱梳妆打扮,而是修者越是临近寿限,驻颜也就越难,现在的她看上去足有三四十余岁。虽然修真界不乏有驻颜的丹药、心法,但黄家式微,却难得负荷这等贵重无用之药的。   领着族中长老,还有几个亲传弟子,黄明月一行在阵口等了须臾,便见天光大作,道道光芒亮起,显现出几个修士的模样来。   为首的是个少年修者,身长玉立,姿容俊逸;次者是个中年修者,须发皆白,神情肃然带傲,手执佛尘;少年身边还有个小道,只十一二岁模样,看着乖巧,生得是粉雕玉逐;又有一道长看似二十七八,形容不羁,潇洒的携一酒葫芦,后显现出来的是个青年修者,身量魁梧,五官俊朗,气质憨然。   而后便传来二三十余青衣间或蓝衣道袍的少年修者,想来是随行弟子,倒也分外仙风道骨。   这些弟子里都大有筑基修为,可见为首的几位修为更甚。到底是第一宗门,不过一个收徒的差事,也派出几个金丹,数十个筑基修士来……黄明月心生敬畏又有向往,忙挂上笑迎了过去,拜道:“诸位昆仑真人远道而来,晚辈这黄岐山实乃蓬荜生辉。”   这一走近,她不敢探识也无需探识,便感受到了金丹修者的威压,黄明月虽已假丹,但三位金丹的威压也叫她有些吃不消。族长尚且如此,身后的长老和弟子更不必说,莫不垂手侍立。   除了封绍力有不逮,节约灵力,赵博与张百千两人都是全力放出威压的,很有显示大宗威势的意思。   封绍身为领头的,自然晓得每十年的世家收徒,不仅仅是收徒,也有彰显宗门实力,稳固宗门地位的一层意思在内。   然而他倒不觉得非要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才能显示自己是腕儿,所以他拿出前世里接见粉丝的态度,温和亲切的向黄明月阐述了来意,介绍了陪同的师兄弟们,并传达了一下昆仑对其世家的关怀。   有昔日影帝的风范撑着,这番举止下来,倒叫黄明月为首的一众黄氏族人都有些贴服,难免萌生好意。   黄明月到底年长,不至于对方态度亲近就敢随性,恭谨的将众人请入洞府后,便招待了许多灵茶、灵酿、灵食。   世家至少也是千年传承,哪怕没落如黄家,用心招待出来的东西也不至太差,但昆仑弟子哪怕是外门那些个炼气修为的,都不是没见过好物。当下,用则用矣,丝毫未曾流露出异色,只怕于他们,比起这黄氏的洞天福地里,还是外面那九州大陆的景致更叫人好奇些。   黄明月深怕招呼不周,又叫上族人来奏乐。   封绍面上亲和,也惯于应酬,但却不觉得有太多需要应酬黄家的必要,而他身侧的两位师兄更是面有不耐,于是直言:“黄族长不必太过费心,我们为昆仑择选弟子而来,这乐曲下回来了再听不妨。”   虽是客套话,但黄明月听得面色也敞亮,笑意不止,走向封绍频频拜敬。封绍酒量不错,虽然实力被荆棘所累,但有修为撑着,这些酒比不上张百千所酿,倒也不足道哉。   本来以为这就可以开始测验弟子资质了,没想到黄明月还有一出,族人带来的并非年幼道童,而是几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女修。虽都只有炼气二、三层修为,但莫不唇红齿白,身形婀娜。   封绍微挑眉头,心道,怪叫赵博说中了,这是来送侍妾卖好的?   却没猜全,黄明月略显讨好的介绍道:“这几个都是族中择选的纯阴体质,由小便习素女心法,仍保留元阴之身,如今蒙幸得遇昆仑众真人,或可做炉鼎供真人采补一二。”   竟是炉鼎?封绍略有讶异,也难怪他没看出来,他虽见过炉鼎,但所见的多是那面黄肌瘦,形容憔悴的……不过也是,那些都是采补过了的,眼前这些可是元阴之身,尤为可贵的还是纯阴体质。   封绍心里好笑,这倒是下了血本了。   黄明月见对方一时无话,生怕出自世外昆仑的他们还看不上这等,连忙补充说明:“普通炉鼎效用与几位前辈来说或许不过如此,但纯阴体质倒有些许不同,采补所得之元气数十倍于凡品。”   数十倍元气……封绍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谦让赵博、张百千两位师兄挑了,连同罗胜也热着脸选了一个。   剩下两个,封绍没动,自然也不许色身才十一二岁的方长信动。方长信自己倒没甚兴趣,那些女子长得也不算顶好,远不及他师兄。   封绍将剩下的炉鼎打发给内门两位为首的弟子,见师兄弟们也休憩去了,便私下与黄明月问:“可有男炉鼎?”   黄明月微惊,忍不住多瞧了对方一眼,虽是结丹修为,但这温润少年看上去也才十五六岁年纪,竟不想好此口……然而不敢露出异色,只微有为难:“前辈见谅,是晚辈准备不周……”   封绍不免目露失望,其实他这副身子还是元阳之身,前世他或许还有些欲求,但这辈子倒是清心寡欲得多。一是没心情考虑这些,二则他有意保留元阳之身久一些,对修行也有些许帮助。   但随着混元荆棘越来越不受控制,他也只好将法子想到这炉鼎身上。几十倍的元气入体,对积累灵炁可大大的有好处,若丹田灵炁充足,混元荆棘吸纳足了也不会这么频密的叫嚣。   黄明月见一直面带笑容的封绍脸色阴沉了,不由有些惶恐,一咬牙道:“前辈,族中虽无男炉鼎,却有一渐阴体质的弟子,他虽未修行鼎器心法,但修为却也是筑基,想来可供前辈一用。”   封绍扬起眉梢,尤不知足,问:“可有纯阴体质的?”   黄明月膛目,难掩面色古怪:“前辈,若生而为纯阴体质的男子,多是活不久的。其实渐阴体质已殊为不易,其实被采补的修为高一些,与前辈也是更有利的……”   说着,生怕封绍不满意般,说得更为直白了几分:“这弟子是筑基中期,是族中亲传弟子,这份修为在前辈看来不值什么,但比起那些炉鼎的炼气修为,他若充鼎炉则可供采补的元气雄厚多矣,前辈可多采多补。”   还少吃多餐呢,封绍忍笑,到底是笑纳了黄明月的好意。他想,若再不接受,估计黄明月连她所求都不敢说出来了,那就罪过了。   果然,封绍一接受,黄明月就松了许多口气,一面吩咐侍童去为前辈准备,一面诉苦黄家如今如何如何的惨,只怕就要在世家销声匿迹了……重点是,含蓄隐晦的表达了她希望能让更多族人得入昆仑。   封绍手捧灵茶,笑而不语,几个纯阴的元阴炉鼎虽不易得,却也不值得如此多。   黄明月掌理全族庶务多年,自然知道漫天起价,坐地还钱的道理。见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她渐渐讲出了实价——“便是没有资质好到能充昆仑弟子的,择一些堪得就用的去做外门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也是好的。”   倒不算过分,封绍指腹微微瞧着茶盏,点头道:“我会得尽力而为。”   黄明月面露欣喜,连忙拜谢,又私送了些灵石、法宝、功法,“虽不是多稀罕的物件,却也聊表心意,我黄氏一族不甚感激。”   倒是个识时务之人,封绍扶起她,并无看不起。   一介女子能屈能伸,凭假丹修为匡扶偌大一个世家,已是万分不易。手段或许不好看,但却实在。毕竟若再这么下去,不出数十年,黄家必将为其他世家吞并,这些灵石、法宝、功法将一无所剩,届时,不是几个族人做炉鼎,若叫全部族人充作炉鼎,黄家也无话可说,更无力可敌。   不过,能体味到这种左右他人命运的感觉,着实不坏,封绍心里砸吧了一下,却也没太过飘飘然。因为他很知道,黄明月这番作为,不是冲他,而是冲他身后的整个昆仑。   若是哪天能凭自身而叫众人垂拜……封绍眉目霎时清明,立马抑制这个念头,稳住心神,心中默念炼魔咒。这混元荆棘被他的灵炁滋养了十年,如今越发是聪明了,幸亏他一直防备,以青城尊者的下场为鉴。   不然,为了野心而失了本心,枉送性命就太不值当了。 ☆、采补     黄氏虽然是没落世家,但瘦死的骆驼大过马,一声令下,封绍很快便由人服侍去了一汪灵泉。   方长信也在那儿,他比封绍先到,见到师兄后,便过去抓了封绍的手,抱怨道:“却也不如何好,远不如昆仑。”   见封绍只是笑,仍往里面去,方长信便追上道:“师兄,一个人多没趣,我陪你!”   封绍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打发他走。   方长信虽不情愿,也只好转身去了,但却不甘心般,在泉室外颇为徘徊了一阵。   这处泉眼的灵气丰裕度虽比不得昆仑,但论装饰华美,远胜后者。昆仑是避世大宗,讲究清心寡欲,自不重享受,但封绍上辈子作了三十余年俗人,看到这舒适地,倒是身心愉悦。   黄明月是个妙人,知封绍喜好后,还将服侍沐浴的侍女换做侍童,叫封绍颇为好笑。他打发了那几个小孩儿出去,他爱好男,可不恋童。   再者,也不习惯洗澡这私密时候有人打搅。职业使然,他对隐私十分看重,更何况,现在的他身怀秘密太多,随便哪个暴露了都是个死字。   袅袅升起的热气中,封绍运作灵力,努力吸纳池中灵气,然而这处泉眼太过寻常,帮不上太多。他叹了口气,在旁人处也不好修炼魔功,只好默念炼魔咒,将灵炁化入手腕处逐渐红出的纹路上……   正全心压制混元荆棘之时,封绍的神识忽然一动,波散开去,便见一男子正朝这泉眼走来,门口的侍童也未拦阻。他暗自皱眉,眼见那男子要进来,便加快了动作,好在只有手腕显现,顺利恢复常态。   “晚辈黄云轩见过封前辈。”来人一身鸦青色法袍,看上去二十出头,面容白皙。   “这么快便到了啊,你过去那边的榻上坐着吧。”封绍点点头,自然明白这人是谁,所为何事,倒也毫不拘谨。   只是他脸皮厚,对方脸皮却薄,脸色泛红,明显是不情愿的神情,皱着脸坐了过去。   封绍并没留意他,他随手撩起些水洗了洗一直都很干净的身体,便旁若无人的走出泉眼,走向榻边的功夫,他那挂满水珠的裸身已经干了,透出莹白光泽。他也坐上榻,一手朝那个男子伸去。   黄云轩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见外,若非对方是金丹修为,只怕他早就愤然……但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觉羞愤难当,不由紧闭双目,咬紧牙关。   封绍的手停了停,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不甘愿的。若是从前,对方不情愿,他封绍肯定不会勉强。便是潜规则,那也是愿打愿挨,不是非得潜你,更不是非得你被潜。   又要好处,又不肯付出,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呢,封绍就很有些不高兴,然而现在却不能意气用事。   他是个体贴的师叔,也是个体贴的床伴,深吸一口气后,封绍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惹得那男子缩了一缩。   “你不必紧张,我昆仑采补元气并不过火,你不会有太大损伤。”封绍语气温柔,听着是哄人,其实却是实情。   虽然用祭炼心咒注上的采补法所得元气将更多,但他却不敢滥用,原剧里的青城尊者在这个情况下,就用过魔功里的采补法还有吸食精肉的办法来缓解荆棘出体。是控制了几年,然而却滋生心魔,得不偿失。且造孽深重,更尝到了瘾头,为日后祸事埋下伏笔。   他现在虽然修魔,但一些诡秘的心法却不敢妄用,效果再绝,也不如昆仑的心法稳妥。所以这回采补,封绍也只打算用昆仑的温和招数,大不了少吃多餐。   眼前这漂亮少年虽然看似无害,但黄云轩哪里感受不到对方金丹的威压,压根不敢相信他的话,脸色通红,咬牙告饶:“前辈,我不喜欢男人……”   “谁跟你说喜欢了?我这是采补。”封绍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手却没停着,直接略过他的上衣,朝着对方的腰带解去,手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他那胯下之物。   黄云轩又羞又恼,有心阻挡对方,又估计修为的差距,金丹修士要除去一个筑基修士,虽不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却也差不太多。于是只好道:“素闻昆仑宗乃九州第一大宗门,宗中大能无数,前辈也是宗主真传弟子,怎能对区区晚辈强人所难呢?”   封绍一手拉下对方的腰带,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太迟了么?若是你觉得你们家族不需要多进一些人入昆仑,现在便可走,我不勉强。”   黄云轩到底是族中亲传弟子,虽然养了几分傲气,却也对家族更有归属,此时听了这话,却是被踩中死穴,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道:“前辈既以此相胁,那请自便。”   愚蠢,样子都不会装一装。   封绍冷哼一声,若他心胸不那么宽广些,冲他眼下这些作为,那些黄家族人们便是进了昆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那他黄云轩不仅赔了身子,还折兵。   原本还抱着些兴致的封绍,此时是半分心情都没有了,他忽然有些好奇,原剧中的青城尊者,是怎么把强人所难这件事做得这么乐在其中的?如果不是两厢情愿,交欢这种事还有什么乐趣。   果然反派的乐趣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封绍脸色冷淡了,欲望也冷淡了,于是例行公事般的除去对方的衣服,也顾不得采补元气的多寡,用的是採金的揽龙招数,也就是撸出元精,是入门级采补术。   对方到底是筑基修为,又身在世家,体形十分匀称,然而封绍生了恶感在先,此时见了这横陈的裸体也不觉心动。若不是怕对方做不好揽龙,有碍于他采补,只怕封绍会命令他自己撸。   虽然十年都没有操作,但撸管这一男人天生的技能还不至于生疏,封绍原来虽然不至于滥交,却也不是什么清纯玉男,所以手活不错。   手下的男人明显元阳仍在,估计板起来的脸露出一丝窘迫,被刺激得将呻、吟咽下去。   封绍手指灵活的划过穴位,一边观察对方的动态,与揽龙的心法相对比,步步不差。这是他第一次实战采补,虽然他自身悟性奇高,这等粗疏的采补术领悟不在话下,但实践出真知……为了自己身体状况,他是很严肃对待这次撸管的。   等到对方脉气而至,封绍才加速动作,一手在双丸处抚摸一二,撩发黄云轩闷哼出声,终于按捺不住,元精喷涌而出。   诀云:以人补人,自得其真。阴阳之道,元精为宝。   封绍身无片缕,也是为了此时方便,他一手覆盖到自己的小腹处,通关引气,运精补灵。渐阴的元气与他纯阳体质颇为契合,加之黄云轩有筑基修为做底,这元气倒还算得浑厚,转入丹田,便觉四肢百骸舒畅莫名,彷如置身灵气丰裕的云海,源源补足。   这种状态延续不过三两息,封绍便恢复常态。他颇觉意犹未尽,虽然连欲念都没动,但这采补之术倒比交欢所得的欢愉远胜良多,而且滋补效用尚可。这还只是入门级招数,若做得更多……封绍摇了摇头,还是罢了,对眼前这人,他没胃口。   黄云轩刚泻过身,正全身处于放松无力状,眼见那可恶的少年又压身过来,不禁瑟缩了一下,下意识从侧卧变作正坐,暗想着,这回不是来真的了吧?   然而他想差了,封绍不过是故技重施,有了一次经验,他这回下手更精准,为了加快效率,还玩了点花样。   黄云轩元阳初泻,情事自然没甚经验,如此摆布之下,这回他连呻、吟都忍耐不得,竟开始顺从对方的频率来。   见对方明显被欲念所把持,露出如此销魂形态,封绍修眉微扬,心里倒是一丝丝痒,然而他不是初哥,这点诱惑实在不足为患,收回目光,他给了对方一个痛快,白浊再次盈满在手。   ……   如此数次后,黄云轩便吃不消了,面色开始发白,眼下也有乌青。然而他虽是一副虚不受用的样子,但唇角的弧度却泄露了他的愉悦。   封绍也感觉到每次转入丹田的元气渐次变少,不过这么几次下来,他体内的灵炁倒被滋养得充盈了许多,想来也够体内的混元荆棘吸纳好一阵子了。   于是心情好了很多,看着榻上那虚弱的男子也多了几分不忍,他今日所采补的,只怕这厮要花费一两年才能补回来。若黄云轩不是有筑基修为,要是和那些炉鼎一般,只怕是没有这么多元气可供采补的……   思及此,封绍便从锦囊袋里掏出一只玉瓶来,轻轻拍了拍那闭眼假寐的男人:“这虽是中品养元丹,却为抱朴宗所出,合你筑基修为,修行时用,对恢复元气大有助益。”   抱朴宗与昆仑宗、飘渺宗、菩提寺并称九州四大宗,是丹鼎类门派的鼻祖。   许是封绍这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温柔做派,许是两人刚刚亲密过,这回黄云轩倒没那么多怪气,唯有脸红如血,不敢看封绍,但到底是接了药。   你来我往,不拖不欠,公平交易,最叫封绍喜欢,他的心情此刻完全恢复了,换上了一身法袍,冲黄云轩关怀的一笑:“那世侄好好休养。”   这姿态磊落得!倒叫黄云轩更为窘迫,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好低着头闭口不言。好在封绍已全然没将此放在心上,掐出一道法诀净手后,便笑着走了。 ☆、弟子     封绍心情好,他那几个师兄弟心情也不差,莫不面色红润,元气充足,想来炉鼎的效用不差。   赵博上下打量了封绍一眼,探其灵气丰盈,不由捋须点头:“师弟看着好多了,都算他黄氏弟子有功。”   语气里倒丝毫没有因为他采补男人而觉不妥,封绍略想想,也释然了。   修界不同俗世,讲究强者为尊,独善其身。只说昆仑一宗,入门弟子三千,九成为男修,有两男子合籍双修为道侣的,虽不多,却也是有的。赵博在昆仑待了三百余年,想来见识广博,对封绍这点子嗜好,是不以为异的。   但前世惯于遮掩性向,封绍有意不多言这些,只笑着转了话头:“两位师兄看着也好,想来那两位黄家女服侍的不差,师兄可要带在路上?”   “不必,元阴既破,便也无甚稀奇的了。”赵博摇摇头。   那边张百千正用一张符纸化酿,眼见清澈飘香的酒流注入葫芦,他长饮一口,才叹:“我亦不必,路上带着我葫芦便是,带个炉鼎算什么事?咱们昆仑又不是那等丹鼎派,全靠外物修行。”   封绍也是随口问问,想来他们昨日采补得足够了。   此时黄明月与众长老都已就坐,封绍正要招呼弟子们准备检测黄氏族童的资质,却发现罗胜与方长信还没到。   正要打发弟子去寻,便见罗胜人已经来了,还不只一个人,他高壮的个子后还跟着个姑娘。   许是见到众师兄目光都落了过来,罗胜看了身边那娇羞的姑娘一眼,略有些脸红,他吞吞吐吐的道:“封师兄,我觉得她挺好的……我想带她回去。”   此言一出,以黄明月为首的黄家人自是掩饰不住惊喜。   封绍一愣,而赵博与张百千脸色就有些不好,眼见两人要出言责备,封绍连忙打圆场,但也不愿外人见昆仑自家人起争执,于是与三人传音入密:“罗师弟,不过一个炉鼎,你要喜欢留着用几回便是,带回昆仑却是不妥。”   赵博语气就没这么温和了,他傲然皱眉:“我昆仑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便是个微不足道的记名弟子,这炉鼎都不够格。”   张百千也正了脸色,说:“这事你便是与封师弟说了,他也做不了主,我昆仑万年来的宗规,可是轻易能改的。”   罗胜倒还不是那一条道走到黑的,身为昆仑弟子,多是年幼入宗,自知昆仑戒律森严。此时被众师兄打头棒喝,也就清醒了过来,不免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是我无状,怜惜那姑娘情意,一时没了主意,这便考虑不周了。”   封绍看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知他是初遇爱欲,还把持不住,也不愿做那恶人来棒打鸳鸯。那姑娘的情意是真是假,假以时日,便叫罗胜自己看明白,好与歹还得自己分辨。   于是他向罗胜道:“虽然不能入昆仑,罗师弟若是喜欢她,带在路上却也不妨,带我们差事完了,你再将她安置在昆仑洞天之外附近,也是不难见到的。”   罗胜闻言,面露欣喜之色,忙声道谢。   许是认为这师弟又心软了,赵博与张百千看向封绍,又相视一眼,颇有些无奈,却也不忍苛责。   这席话,黄家人自是听不到的,在她们看来不过是一两息的功夫。   “芳云能跟着真人回昆仑,那是莫大的福分!”黄明月语气激动,脸带喜色。那姑娘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含羞带怯的看着罗胜。   封绍却是不慌不忙,微笑说:“黄族长会错意了,你忘了我昆仑收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也不超过八岁么?这姑娘想来不止这个年纪了吧。”   “这个……”黄明月吱唔了一阵,有些讪讪,身为老世家,这点哪有不知道的,不过是想图一回侥幸罢了。这炉鼎若叫昆仑的亲传弟子带走,便也不只是炉鼎了,和侍妾也无两样,比起等待送去的族童在昆仑长成,这一个炉鼎就笼络到一个亲传弟子,可是一本万利。   封绍见状,也不穷追猛打,而是好声好气的把自己的意思合盘托了出来。   黄明月听了刚刚的话,本来已经做好竹篮打水的打算,不想封绍一番话后又见峰回路转,自是千肯万肯。虽然比不得入昆仑宗,但也好过用了一次就扔了,至少还是带在身边了……于是对封绍又是一番默默感谢,私下又送了只锦囊袋。   小小的波折圆满解决,没伤师兄弟和气,也没叫黄氏一族怀上怨气,封绍掂量了那锦囊袋一把,神识略扫,便也发现一些好物。   这时黄氏一族的幼童已经悉数到了大厅里,黄氏不是大族,但幼童也有三四十余人。   昆仑择选弟子只从世家中选,因为俗世里虽然也有身具灵根者,然而几率太低,昆仑也看不上。但世家却不同,千年来的血脉传承,灵根或有优劣,但无灵根者甚少。所以万年来,从世家中选弟子,便成了昆仑的宗规。   幼不过三岁,长不逾八岁,这是昆仑择选弟子的第一个条件,表面上是说为了不染俗世污浊,保留本心纯净。   然而封绍私以为,昆仑选弟子格外幼龄,是为了让这些弟子对昆仑更有归属感,以昆仑弟子为第一身份。   事实似乎也验证了封绍的猜测,至少四大宗中,除了以苦修和以传教为己任的菩提寺佛修,也就数昆仑宗剑修最为紧密一致,犹以宗门为傲。   既然封绍带了这么多内门外门弟子,这检测资质的差事就不必亲自动手,交代下去,便由弟子们来做。   便见为首的两个内门弟子从锦囊袋里取出一应法器、符篆、丹药,测灵根的是一枚探灵符,掐诀化符入幼童灵台,便有色体灵炁浮出。   金木水火土,五行色体各有不同,金为乳,木为青,水为黑,火为红,土为黄。   如果为天灵根,浮出的灵炁就只有一种色体,若为地灵根,则有二色体,以此类推。   灵根虽最为重要,但色身、根骨、体质、灵台、识心的资质对修行也大有影响。或许小门小宗对只要是天灵根、地灵根就引以为贵,但于昆仑而言,却是讲究多位平衡,择选更为严格。   在择弟子如此严格之下,封绍的资质能被视为昆仑宗之宝,可见稀有。   测完灵根后,弟子们便祭出一些特制法器,分别测验幼童们的其他资质,然而根骨与体质则是靠丹药来检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封绍与师兄弟们在内厅盘坐等待,皆已入定。不多时,他身上忽然摸过来一个软软的小身子,“师兄。”   竟是半天不见人影的方长信,封绍正欲问他去了哪儿,却见他小脸带着红色,额角还有些汗渍,鼻息也略为紊乱,不由怪道:“这是怎么了?”说着便探向他的灵脉。   方长信见对方伸手过来,连忙便躲,手里一物便往锦囊袋里一藏。   封绍愈发狐疑了,将他拉过来坐下,不由分说的便取了他的锦囊袋,正色问:“师弟可有什么欺瞒的?是自己说,还是师兄来看?”   方长信虽修行二三十余年,但色身只有十一二岁,深养宗门的他心性还如少年,一向又是乖巧的。此时听了这话,他虽是心虚,也不敢真惹怒了师兄,只好自己取出一物来,正是一柄小小的乾坤镜。   乾坤镜是中品法器,和玉简一般,常用来摄录功法、丹法,也有炼丹师用来摄录秘境景致,以供辨药取材的,它比玉简优在有动像,虽无声音,却身临其境。   乾坤镜作用繁多,但封绍竟没有想到这玩意还能用来偷摄自己的艳照!   镜中虚像里那个赤身裸体着,正在认真帮人撸管的骚年不是他是谁?都怪他当时太过投入,一心采补,竟连暗中摄录的乾坤镜都未曾发觉……   封绍脸色铁青,招牌笑容销声匿迹,正想毁灭对方的犯罪证据,却听弟子来禀:“封师叔,都已经测验好了,请师叔们来查看一二。”   封绍瞪了满脸羞惭的方长信一眼,将乾坤镜没收进了锦囊袋,又传音入密:“更叫调皮了,回头与你分说!”   方长信缩了缩,硬着头皮与着一众师兄了跟了上去。   徐冀州望城黄氏果然是各方面都走下坡路了,想来百年来没有结丹修者,对其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没有高修为者,自然可得资源渐少,已得资源也守不住,修行讲究法财侣地,财居次者,其他也是缺一不可。   交互影响下,黄氏这次的幼童,只有地灵根四个,其中根骨、色身等也不算上佳,灵台、识心居下,勉强可为外门弟子。   因有言在先,封绍又在剩下的里面挑出略好的三五个,充作记名弟子,也算给黄家面子了。   耽误了三两天,择选弟子这一正事完了,封绍一行自不久留,黄明月少不得领着一众长老与弟子亲送黄家这至洞天福地的阵口。   封绍与师兄弟们领头,然而刚走进传送阵,黄明月还未曾启阵,就见阵中忽然满起火光簇簇,阵阵灵压袭来。   众人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是何因由,还是赵博老姜尤辣,当即祭出法宝,点醒道:“有人闯阵!” ☆、残卷     话音未落,身处阵中的封绍等人便觉出震动,“咚”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直接敲在人心中,使人出现半息的怔忪!   封绍暗叫不好,连他金丹期的修为都被辖制了半息,可见对方不是修为更甚,便是法宝精妙……他心中思量,手里紧握的赤炎剑火光更盛,犹如炽烈的太阳,   与其被动的迎接破阵之人的攻势,还不如反攻而上。封绍与身侧赵博、张百千两位师兄交互了一个眼神,便挥起剑尖刚刚往阵心斩去。   三位金丹修者的剑势,一红一白一黄三势合一,喷薄而出凌厉剑意,挥斩而成的三色剑芒有如一轮多彩的弯月,挟着撕裂的尖啸,破阵而出!   黄家的传送阵在这等剑势下,不堪一击,轰轰之音便有如从地底深处涌动滚过的岩浆,霎时毁之殆尽。   然而滚滚烟尘中,却见一道法芒挟着无可抵挡的威势,轰隆轰隆碾了过来,又是一记沉闷至极的爆音,地面陡然一颤,震得人心慌!   封绍脸色大变,因为那法芒中射来数道锋利剑光,正朝立在阵心的他!   他横剑相挡,然威势之重,剑光几乎化作几簇金色火焰,可见对方修为不下于自己。   心中暗叫不好,面对这等强势的攻击,封绍的色身与筋脉已下意识开始抵御,浑身漫起薄薄的一层红光,这红光中透着黑,正是他的火属魔炁,像极了一层恍若实质的软甲。   软甲虽软,却有着金丹级魔修的防御,那剑光虽锋利无匹,乃至攻破封绍飞剑之防,却也难以袭进这魔甲之内,那些剑光一没入魔甲之中,金色便被红黑的雾气染混,消失殆尽。   虽说没伤及内里,封绍的色身却也破开数个洞孔,汩汩鲜血流出。   他急忙默吟咒文,将魔甲消散去,不仅因为魔甲颇耗灵炁,他体内有混元荆棘,不敢损耗,更是因为害怕魔甲有一丝一毫的异状传到旁人眼中。   幸而刚刚破阵,漫天浑雾,众师兄弟们正应对着阵发的反噬,这等反噬在他们看来不足为道,但还得护住其他弟子们,便也没多余心思来理会得封绍。   刚刚这强势的剑光,必不是这等传送阵能有的反噬,封绍眉头微皱,正欲从破阵处的缝隙攻杀过去,虽然刚刚险有不敌,却是敌方攻其不备,若对面交战,他可并不畏惧。   不过,敌方似乎和他想的一样,已比封绍先一步,拉开了破阵处的缝隙,几道人影从虚裂中御剑飞来。   来的修者足有七人,为首的是一中年男修,面白有须,封绍见其足下飞剑金芒不断,想来方才发出凛冽剑光的正是此人。这人身侧一男一女,男的精瘦,手里捧着墨色罗盘,女的明显受了重伤半昏,应该是受到封绍师兄弟三人一击破阵的连累,她此时由人扶住。   那中年男修扫了一眼阵中众人,便看向了前胸已被鲜血染红的封绍,他微有讶异:“不过是金丹初期修为,竟能抵挡住我的鸣金剑?”说时,他与身后数个修者都已落地,距封绍不过数步之远。   封绍看着那落在男修手里的金剑,微一识扫,不由一异,那剑竟然是玄阶。   炼气与筑基期,一应法宝都以上中下品区分,而金丹期后的武器防具莫不以天地玄黄为阶。便是结丹,一不是就一定能用上黄阶的法宝,越是高阶的对使用者的实力也更有要求。   如封绍,他虽重新结丹,但由于混元荆棘的缘故,一直境界不稳,修为难有突破,但因魔修修体,他的实力倒还未曾降低,却也只能勉强掌控手里这把黄阶赤炎剑罢了。   而玄阶法宝相对应的元婴期,封绍心下一沉,寒着脸色看向男修,难道他是……   却听得身后张百千一声大笑,他挥斩了最后一道反噬阵击,一手提剑,一手握着葫芦走了过来:“不过是金丹后期,还真当自己结婴,万夫莫敌不成?”   赵博也是冷笑:“便是真结婴又如何,区区散修,能奈我们何如?”   修为越往后,大境界小境界甚至是一步的差距,都是几何形加大,如果对方是元婴,他绝无胜算可能,便是封绍有几个师兄弟在,只怕也相当勉强,能逃脱已是万幸。   但对方若只是金丹后期,那他这边三个金丹,便也应付得过。   封绍很是松了口气,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时心口微微一暖,便见罗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将手掌覆盖在他胸口的剑洞上,滋润的木属灵炁缓缓流入,色身的剑洞愈合飞速。   “不必……”封绍刚开口说自己来便是,方长信已经拉着他的手,抢说道:“那剑可是玄阶,那人修为又高了师兄两个境界,师兄虽然抵挡,想必损耗不小,让罗师兄来吧。”   封绍见两位师弟关怀神色,比修复好伤还觉温暖,于是再不好多说什么,只看向那边的罪魁,正待说话,敌方就有一个矮个的修者叫嚣起来:“你们居然敢说我镜月宗是散修?我看你们才是不知道穷乡僻壤来的散修!我镜月宗可是徐冀州第三大宗门。”   昆仑是出世大宗,在俗世的普通宗门中,自然认不出封绍这一众弟子的服饰。   虽然没认出来,那为首的男修却有几分眼力,见对方有三个金丹,身后还有一众弟子,便知不是那寻常的,于是温和了脸色:“众位道友见谅,我们只是为了破阵,并非有意出剑伤及道友。”   “师叔,何必跟他们客气!”那矮个修者极不服气,另一个扶着女修的男子也满脸阴沉:“是啊,师尊,他们还打伤了师母!”   那男修似乎没有为自己道侣出头的意思,制止的摆摆手,似乎是看出为首的封绍这个少年,向他问道:“不知道友从何而来?我乃镜月宗长老,道号兮戊,前事都是一场误会,不若冰释前嫌,交个朋友,便是为了山河社稷图残卷,咱们也可好生商量。”   “山河社稷图的残卷?”封绍悚然一惊,其实不只是他,他的几个师兄弟也面带讶异。   山河社稷图是女娲所遗,图内有天地,为一至宝。上古时期后,该宝碎裂遗落,传闻有九片残卷。九九归一后,得宝者在图中天地修行,将得千百倍助益,百年即可飞升。   若是只是至宝,也不至于让这世含着金汤匙的他心生惊异,毕竟身在昆仑,有些宝物便是没得到,也见过、听过。   之所以惊异,实在是因为这东西是电影里贯穿全剧的灵魂道具,甚至这部电影的名字就叫做《山河社稷图》!   兮戊道人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不知道这里有山河社稷图残卷,不禁懊恼,但为时已晚,只好怒目看向缩在后面的黄明月:“.本道都亲自来了,你还不速速将山河社稷图的残卷亲手奉上?可是要本道动这鸣金剑?”   黄明月脸色惨白,想来这鸣金剑威名赫赫。   兮戊道人身后的弟子们也在帮腔嗤笑:“可不是,如今连个金丹都没有,还想摆什么世家威风?”   “就是,上一次咱们来要山河社稷图,还给脸不要脸,这回咱们老祖来了,看你如何!”   “哈哈,待咱们镜月宗收了这黄家的洞天福地,再好好教训这群所谓的世家族人!”   “这族长是徐娘半老,但听说黄家的女人多有纯阴体质的尤物呢,族脉上的灵气也充足的很……”   黄明月脸色更差,她身后的长老与弟子们更是愤然,恨不能拼了命。   然而她却是咬紧牙关,从锦囊袋里掏出一物,正是泛着一层柔和光泽的薄薄纸张……兮戊道人见之心喜,然还没来及高兴,便见那黄明月忽然上前,猛地将残卷交到了封绍的手中。   “我黄氏一族愿完全归附于昆仑羽下,甘供驱使。这山河社稷图的残卷可表诚心,还望前辈们救我黄家,救我族人!”黄明月跪在地上,目光殷切,语气哀求。   修真界视若珍宝,趋之若鹜的山河社稷图残卷……封绍却只觉得手里这薄薄的一纸残卷火辣辣的,恨不能即时扔掉这烫手山芋!   电影里的青城尊者何等不择手段,实力何等强大,也是费尽心思搜寻完整的山河社稷图,为了这个图,见神杀神,遇佛杀佛,最后成就了修真界大魔头的威名。   但千辛万苦获得之后,青城根本无法勘破图中隐秘,更遑论进入图中天地。   最后,青城被打成灰烬,这山河社稷图还不是白白落在了主角的手上?   反派和主角抢任务道具,除了死的更快,还有什么结果?   封绍这一走神,黄明月几乎急得吐血,几经犹疑。她猜想着就算是对上镜月宗,旁人也罢了,昆仑可不会怕才是,再说,难道还有人能抵抗山河社稷图的吸引……   兮戊道人先是为封绍一行竟然是昆仑弟子而吃惊,正心思不安,便见封绍脸色犹疑。   他不免认为对方自知修为不济,有所顾忌,于是得意而笑:“小友既然是昆仑大宗弟子,想必也看不上黄家这等破落户,不如将这山河社稷图的残卷送与本道,当是镜月宗与昆仑相交嘛。” ☆、交战     封绍的几个师兄弟也一度传音入密。   张百千:镜月宗算个什么东西?师弟休要怕那兮戊小道,虽他金剑强势,又是金丹后期修为,但我们师兄弟三人一起,他也抵挡不了,万不能堕了我昆仑之名。   赵博:师弟,黄家既然归附,那便是我昆仑羽下所有,不容外人欺辱,何况是这等俗世小宗。   罗胜:师兄,那镜月宗委实讨厌。   方长信:师兄,那图既然是宝物,入得我昆仑,哪有白给外人的道理。   道理封绍全部都懂,所以也知道此时骑虎难下,当下也不纠结,利落的将手里的残卷收进锦囊袋后,他微笑的看向一脸屎色的兮戊道人,语气不紧不慢:“能与我昆仑论交的,全九州也只有飘渺、菩提、抱朴三大宗。不知镜月算是哪一宗门下?”   兮戊道人脸色又红有白,想来修为到了这程度,已很少有人敢当面讽刺。他忍怒握紧鸣金剑,阴冷的看向封绍,又看了看封绍身侧的师兄弟几个,以及后面几十个弟子。   他掐诀一道,便剑横足下,皮笑肉不笑的道:“本道对昆仑大宗是心向往之,有心与众道友相交,既然道友们只看得上这落魄世家,反而瞧不上我镜月宗,那便罢了。”   “我们走。”说罢,兮戊道人长袖一挥,领着那些不甘不愿的弟子们御剑便走。   黄家众人既惊更喜,竟没想到只是昆仑两个字,都不用动手,便将这徐冀州的三霸王吓走了。   但封绍却没高兴得太早,兮戊道人眼神阴鸷,行事老练,面对的又是山河社稷图这等宝物,哪里能如此干脆的放手?   封绍这边有三个金丹修者,却也没有一个金丹后期,手里也没有用那玄阶飞剑的,兮戊未必不可放手一搏。   如果兮戊出手试探再退,封绍或许还信他,然则现在退得如此之早,他便心知肚明——这兮戊道人肯定是去搬救兵,他镜月宗是这徐冀州的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么想,封绍已一跃踩上飞剑,向身侧师兄弟交换了个眼神,便给众弟子与黄明月传令道:“能御剑的都追上去!”   镜月宗虽是个俗世宗门,但能在徐冀州混到第三位,想来也有些底气,既然有金丹后期的长老,那就必不只一个。若再叫兮戊道人多搬来几个金丹,封绍这一行绝讨不了好去!   即使他们出身昆仑,但也不能凭着昆仑两字当护身符,毕竟山河社稷图诱惑太大,电影里那搅起腥风血雨的便是此物。   对方为了这残卷,自是势在必得,出于安心,也必然要将封绍这一行全部赶尽杀绝,以免透出蛛丝马迹让昆仑觉察。   这念头封绍不说,但这举动一做出来,赵博与张百千两人到底入世经验丰富,当即便明白过来。黄明月本就是心思九转之人,与封绍想得丝毫不差,而且她更知道,镜月宗灭了封绍一行,等待她黄家的是什么下场……她愁眉紧皱,领着数个筑基长老与弟子紧跟着封绍。   兮戊道人远没想到封绍一行竟然敢追上来,他的玄阶鸣金剑虽然攻势强悍,在速度上却未必有多大优势。加之他这边七人,除兮戊外只有一个金丹初期,其他全是筑基期,更有一人重伤半昏靠人搀扶,飞速无法加快,不多时便被拦住了去路。   “小友这是何意?”兮戊道人看向为首的封绍,脸色难看。   封绍笑意温和,一派真诚:“道长既欲与我昆仑相交,那来者是客,客走,主人焉有不送之理?”   兮戊道人自不信他,哪怕对方看似年少无害,但心底早就看清对方用意,冷冷一笑:“哦,那不知小友准备如何送客?”说着,他足下飞剑已经握在手中,金芒大作。   封绍这边更是个个祭出法宝,剑光如云,眼见兮戊道人出其不意的一击过来,封绍勤修魔功十年,身法异常灵活,轻盈一避,那犀利的金色剑气只斜掠而过,直将一磐石洞穿轰碎。   修得这等霸道的剑意,起码也是三重天以上,还有玄阶飞剑,金丹后期修为……封绍眸光微冷,心中越发不敢轻心,对方明显知晓擒贼擒王的道理,故默吟祭体咒。此咒与魔甲不同,只从根骨上祭化,并无魔气外泄,更不会染黑他红色的灵炁。   变故忽生!   又一道威压更甚的剑光,宛如一抹金色日光,朝封绍席卷而去!   众弟子大惊失色,那道剑光来得太突然,刺目的金色,亮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森森剑意,就像无处不在的日光,四下威压。   封绍身边的师兄弟们更是大惊失色,这片金亮的剑光,瞬间充斥他们视野的每个角落!金光一片!森然刻骨的剑意眨眼遍布,他们完全无法援手的同时,自抵尚且不及。   一道火红至极的剑光陡然亮起。   “道长如此为客,实在有失风范。”封绍含笑,旋即脸色骤冷:“主随客便,那我等也只好如此招待道长了。”   说话时,赵博、张百千已先一步突破剑光禁制,配合封绍,同时发动,种种剑芒顿时交织纵横。   昆仑其他追过来的弟子只是筑基期,远没有一战之力,随后突破禁制的罗胜、方长信两人便领弟子众布下昆仑北斗剑阵。虽是位于二阶的天璇阵,但昆仑剑宗鼻祖之称非是浪得虚名,布阵更是个中翘楚。   独个的筑基弟子或许微不足道,但十二人的二阶天璇阵却威势不凡!   昆仑弟子一向心志团结,结阵迅猛,十二人化作一个整体,阵容细密,道道剑光强横无比的刺向以兮戊道人为首的一行。   蛮不讲理,横冲直撞!   那几个修者只要稍露破绽,在头顶盘旋的飞剑理会倏地斩落。如果不是为首的兮戊道人剑意霸道,与封绍等三金丹交战还能相阻,只怕兮戊道人的徒子徒孙只怕已经被斩杀殆尽。   封绍这边,一个金丹初期,两个金丹中期,应付兮戊道人颇有些吃力,对方不仅有三重天的剑意,而且实战经验异常丰富,头脑灵活,攻势狡黠,主攻实力最弱的封绍。   封绍的剑意是穿来便本已领悟的,赤炎如虹,是烈火剑意,暴烈无比。然他本性与青城大有不同,他心志坚忍,百折不挠,要他领悟暴烈的精髓,简直无从下手。   这十年来,他的剑意还停留在当初的二重天。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若不是将根骨祭化,强防硬扛,只怕此时色身毁尽。封绍也自知攻击不如两位师兄,然而不肯退后,反而攻杀最前,这等霸道剑意,也就这魔修的身体能抵挡一二。不然纵是两个师兄修为实力高于他,也防御不下。   他一道斩杀,一道以身力扛对方攻势,身上的力量,下意识提到最高点,哪怕对方剑光刺不进根骨,然而色身也经不住如此强度的高压,血染一片,痛袭全身,封绍亦毫不言退!   赵博与张百千没想到这师弟看似温和,交战起来竟如此顽强搏命,明知敌方重点在他,还一冲在前,将他们两人护在身后,百感交集之余,更是满腔愤怒和杀意,两人唯有拼尽全力,已是龇牙裂目。   而罗胜、方长信等众也将另外六人悉数斩杀,剑阵之光,立刻攻向兮戊道人!   兮戊道人在封绍三人攻击下已是十分吃力,身有负伤,他本以为那少年最易除去,不想他剑势寻常,却似铜皮铁骨,毫不知痛一般,硬生生抵挡自己的金鸣剑意!震惊之余,他更觉昆仑名列九州首宗,果真名不虚传。   另外两个更是来势凶猛,已越加让他招架不住……兮戊道人不免暗生悔意,眼见那边剑阵再结,连黄明月也借机攻来,他心思一定,机警之下手里便化出一道符篆。   封绍距离他咫尺,早算计这老道不会拼死一敌,见其异动,眸光一闪,便身手矫捷的斜扑过去,借对方的分心,他手法灵活的制住其腕。正于主脉之上,他飞快的打入一丝魔炁,默吟了一句炼心咒。   兮戊道人对魔功毫无防备,只因四人俱是剑修,自是拼实力而为,此时哪怕是微弱一丝魔炁,却是金丹期所操控,他双目赤红了一霎,不可置信的看向冷笑的封绍。   不过魔怔了半息,兮戊道人弱门立现,剑刃从他胸口破膛而出,鲜血溅了封绍一脸。   色身立死,已无法自爆金丹,封绍松了口气,看向对面收剑回手的张百千,带笑道:“师兄好剑法!”说话之时,他法诀不停,顾不得身心疲惫,只想飞快的将对方色身烧为灰烬……   “师弟,师弟!”赵博眼见封绍身体摇摇欲坠,急忙一把扶住,跑上来的方长信见师兄全身是血,已连话都说不全,只知道拉着罗胜为其医治。 ☆、结契     封绍虽被混元荆棘所累,灵炁不足时便境界不稳,然而也是实实在在的金丹期。全身染血看似惊心动魄,实则伤处都是色身之上,祭化在先,金丹为底,倒未曾伤到根本。   只是皮肉碎裂,剧痛难耐,若非他前世被化疗、透析锻炼了忍痛力,只怕当时不说痛晕,也会痛得影响身法。   罗胜使出上阶的木源归真法,他天生有木本源气,也是为什么凭着三灵根入了昆仑,还入了泰西长老的法眼。浓厚的青色灵炁化入封绍色身,不断愈合、滋养、补足,血肉已可见的趋势逐渐生长,归拢。   封绍疼得嘶嘶咬牙,但心里却是庆幸,好在日前从那黄家弟子身上采补了颇丰的元气,不然体内的混元荆棘可没这么好说话。就算交战之时没生变故,此时荆棘若饥饿生长,只怕也容易让这师弟看到端倪。   “师兄,很痛吧?”方长信仰起头,小脸上写满不忍,又自责道:“都怪我修为不济,要是结丹了,至少能与师兄们并肩作战,不至让师兄受苦!”   封绍失笑,摸了摸他的头,笑说:“你方才不就是与我们并肩作战么?”说着,他又看向外围或打坐、或自行疗伤的弟子们,声音中正温和,让所有人都听见:“方才,是我们所有的昆仑弟子在并肩作战,首次应对外敌,你们做的很好。”   这些个内门弟子俱是年少,原本养在宗门里除了努力修行,交战也只是对宗门里的试炼、或是昆仑仙境内的灵兽、或秘境内的妖兽,未曾真与修者拼命过。   如今骤一交战,便知俗世里的修者也不是那么脆弱,他们原本的几分傲气不由受挫。又见几个师叔赢得辛苦,这些弟子们正是恍惚的时候,听得封绍一声肯定,倒是受到几分鼓舞。   “都这时候还记着说这些。”赵博皱眉道,从锦囊袋里取出一枚上品养身丹,送入封绍口中,说:“结丹后虽不重色身,然剧痛亦伤神识,不可轻忽,此物不仅滋养色身,还可缓师弟疼痛。”   丹药入口即化,滋养色身还察觉不到,不过丹田漫过暖流,倒确实有助缓解疼痛,封绍舒服许多,向赵博道:“谢师兄赐药。”   赵博眉头不展,沉声道:“师弟下回不可如此鲁莽,你不过金丹初期,剑意才二重天,硬挡下那兮戊的攻势也是拼着你上佳的色身与根骨,如此拼尽全力,是在耗损资质,于你修行不利。”   封绍听了这话,不由松口气,还好,对方以为是自己资质够好,所以才抵挡了这等攻势,并没起疑。   不过现在回想,他当时确实有些冲动了,但却也没做错。   谁也是没料到那个兮戊道人一介金丹后期,竟如此难缠,他若不用魔功,只怕不仅他们师兄弟三人都要受伤,还可能让对方逃跑报讯,危急关头,更可能激怒对方自爆。   他实在不想再被自爆一次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我与赵师兄虽然色身、根骨不如你,但修为高你一个境界,便是受了创击,损害也小过你,怎轮到你挡在前头!”张百千走了过来,一脸不悦,但也听得出他语中关怀。   封绍面有笑意,连声说受教。   张百千又将一物放到了他手里,眉目轻扬,道:“你刚刚急着烧那兮戊的色身,火诀之烈,差点损伤这内丹。”   “看这内丹色泽、大小,这兮戊竟然已是金丹大圆满境界,怪道如此难以招架。”赵博说完,倒是面色舒缓几分。   竟是金丹大圆满境界!   众人脸上都有原来如此的神色,要只是金丹后期,哪有如此功力!   封绍看着手里那枚被金光笼罩的乳白色内丹,觉得异香扑鼻,心念做痒,竟想吞食下去。   然而他心志坚定,眨眼间已恢复清明,强忍食欲,将那内丹推回给张百千,摇头道:“兮戊死于师兄之剑,我怎能拿这内丹。”   张百千大笑,看了封绍一眼,以封绍的演技,他当然瞧不出对方有丝毫渴求,于是拍了拍封绍:“若不是你反应快,及时拦了那兮戊一把,只怕他不跑也得自爆,哪给我刺上一剑去?”不由分说的将内丹塞回给封绍。   赵博也补充道:“师弟收着吧,这修者的内丹虽不如妖魔的内丹可直接化食补元,却能炼器制药,虽麻烦很多,但对你也有些助益。”   封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魔修,虽然还修着道法,但根本上已是魔修,属于道修的丹田、筋脉、金丹全部被毁,现在的他,是重修的魔体。   妖魔的内丹对修者来说是大补,正如修者的内丹对于他来说也是大补之物,然同类的内丹,效用就大不如了……所以,封绍赧然的笑了笑,一副却之不恭的样子收下了。   许是见封绍这边已经恢复大半,黄明月便过来请罪。   封绍原对她有心隐瞒,说不定还是有意引他们与兮戊等人撞上……心生嫌隙,被人当抢使总会不爽。但黄明月再次表现了她的识时务,先是自责心怀侥幸,再是以心魔发誓绝无阴险心思。   无需封绍等人多问,她就全部据实说来:“前辈们放心,方才晚辈已经向那受了重伤的女修搜魂,这兮戊真人来我族夺山河社稷图一事,想来也是想私下独吞此物,除了来者,并无其他人知晓。而且,兮戊真人虽是镜月宗长老,但自负实力强横,与镜月宗宗主不和……”   封绍点点头,既然无人知晓,那两者间还有不和,这事就不难办。   于是又确认兮戊一众全部死绝,化为灰烬后,他便书信一封,盖下纹有昆仑之印的玉符,交代黄明月事后送去镜月宗。   信中直言已除杀兮戊等人,盖因其对昆仑不敬,小惩大诫,望镜月宗好自为之。   语气越是高高在上,封绍越不担心对方敢如何,事实上,若非兮戊道人被山河社稷图残卷所蒙蔽,只怕轻易也不敢与昆仑弟子动手。   要不是手里拿着残卷这烫手山芋,要不是这次差事才开始,徐冀州十余国,还有十余世家等待封绍一行走访,他根本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所谓一力降十会,正如昆仑比之镜月何其高不可攀。   但既然有所顾忌,封绍便只好将后事谨慎安排,毕竟对方是地头蛇,就算不敢动他们,总是来骚扰也不胜其烦。   而黄明月既自愿归附昆仑,也不是一句话而已,封绍手持玉符,与黄明月在黄家族脉之上,烙下结契。   族脉之上顿时展露光华,昆仑之印从玉符传至结契处,深深陷入族脉,留下古朴印痕。   此后,族脉掌握于昆仑之手,黄氏一族哀荣将与昆仑息息相关,昆仑若损,族必重创,凡诸事,都需听昆仑调度。   若说击杀兮戊道人之前,黄氏族人对黄明月自请归附这一举动还存疑,那么之后,也是心服口服。再者,一同杀了徐冀州第三大宗门的长老,已是同一条船了。   封绍一行离开黄家,之后在徐冀州逗留了一个月,总算将徐冀州剩下的十余世家跑遍,收了数十个幼童。此间,镜月宗不仅未曾寻隙滋事,反而遣人向他们致歉示好,送上礼物若干。   彼时,封绍与一众师兄弟早就从世家手里收礼收到手软,虽然后来那些世家态度不比黄家低下,却也家底更为丰厚。   一路顺心,唯有一件事让封绍有些烦恼。   这烦恼也是十年来一直有的烦恼——原剧女主角何鸾到底在哪?何鸾所在的何家在哪?   封绍简直欲哭无泪,去了几十个世家,他都不忘和以前一样见缝插针,悄悄打听,然而仍是一无所获。何家没有消息,七星灵耳就更加没有消息……   不过之后一行辗转徐冀州、青兖州、豫荆州、梁雍州,历经数月,来到西和州穆家时,封绍终于获得了来之不易的消息——   穆家首座弟子面色为难:“前辈是说擅长炼丹,颇有历史的世家?晚辈未曾听过,想来不在西和州……”   封绍都习惯了,失望全掩饰在淡定的表皮下,却听得另一弟子道:“前辈,擅长炼丹的世家里没有姓何的,但咱们鹿城里有个名天仙门的小宗门擅长炼丹,听说原来有些历史,只是现在没落了,宗主似乎姓何。”   封绍眼睛一亮,首座弟子却是吃疑:“咦,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鹿城还有这么小宗?”   那弟子解释说:“那天仙门上下才十数个弟子,难怪师兄不知道的,我也是得过他们门里一味特别的玉仙丸,才晓得有这么个小宗的。”   封绍对这“玉仙丸”的名字颇为耳熟,他现在只记得电影里的情节,但其实他在出演这部电影时,所拍的内容长度是电影两倍,后期剪辑了太多。   现在他既然对这药丸有印象,但电影里没出现过,说不定就是剪辑掉的。   于是问出关键性的一句:“那宗门附近可有一座名藏锋的山?”   “藏锋山?噢,前辈来时未曾留意么?那层层叠起,环绕我鹿城的大川便是藏锋山了!”   封绍大喜过望,强忍着才没一把抓着这穆家弟子去找那山,毕竟搜寻七星灵耳一事私密,他不愿泄露过多。 ☆、女主     七星灵耳乃奇珍异宝,以净化魔物闻名,之所以稀少,全因此物难以保存,只有活物才有净化功效,所以极其难得。   电影里的青城尊者,因为心志不如封绍稳,受到混元荆棘的折磨更大,多次失控杀人食精肉、强采女修阴元……求生心切的他为了这株七星灵耳的所在,灭了何家满门。   也算与反派与男主角结下的第一个大仇。   虽然正是因为青城灭了何家,导致何鸾成了遗孤,得与同样没爹没娘的流浪儿明净相识相知,做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修行,患难与共……   扯远了,虽然灭门是电影感情戏的重要推手,但封绍不打算做,也做不出来。   他既没有丧心病狂,头脑记忆也都很清醒,明明知道那株七星灵耳就在何家附近藏锋山的秘境之中,何必再去杀人全家,和主角结仇?   得到了何家的消息,封绍心情大好,但也没头脑发热立时就跑去那秘境里挖七星灵耳。   其一,他现在领着众弟子加幼童百余人在出公差,人多眼杂;其二,藏锋山秘境并不容易通过,虽然电影里的青城尊者最后还是顺利拿到了七星灵耳,但也很经历了一番凶险。   所以,封绍决定还是依照原计划,去了庐山吕家后,结束公差,再一个人来这鹿城藏锋山。   不过这并不妨碍封绍先见一见这天仙门的何宗主。   “前辈,这就是天仙门了。”穆家弟子穆恒没想到这昆仑来的真人竟会对那小小的“玉仙丸”感兴趣,而且还感兴趣到要登门拜访。   不过奇怪归奇怪,穆恒虽然只是穆家一个小弟子,却也知道昆仑来的修者身份不凡,不敢怠慢,当即领了前辈过去。   “师兄,这个小宗连洞天福地都开辟不起,不过用阵法布置了这几个山头,如此可怜的宗门有什么可看的?”方长信颇有些疑惑,这数月来,一路上也见过不少修者世家,混得最惨也不过入黄家,人才凋零,但也不至于和眼下这天仙门一般……贫寒。   “不可无礼。”封绍瞪了他一眼,都已经到了门口,虽说方长信声音不大,但修者耳聪目明,真叫何家人听到了,这次就不是来示好而是结仇了。   方长信吐吐舌头,封绍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都说不要你跟着来了,你偏要来的。”   “师兄一个人,我当然要跟着师兄。”方长信理所当然的道。   封绍本不容易生气,对这个小师弟更是发作不起来,好在知道他是个可信的人,带着倒也无妨。   天仙门的宗主看上去约有四五十余岁,筑基后期修为,名何远山,这有些耳熟的名字,更叫封绍笃定了这个何家没有找错。   何远山听到穆恒介绍封绍是昆仑宗主的亲传弟子,因对其炼制的丹药感兴趣,特来拜访时,他十分受宠若惊:“前辈若是为了丹药,说上一声,晚辈带了丹药送到穆家便是,怎敢劳烦前辈亲来敝门。”   封绍用心的扮演了一个慕名而去的修者,并将他还记得的,有关何家祖上一些炼丹历史,若有若无的说了一些出来。毕竟这些历史可是编剧设计给正牌女主角何鸾的“优良”身世,祖上还是有过一些辉煌的。   不然,何鸾也没资本给男主角明净提供一些(jin)帮(shou)助(zhi)。   祖上的荣耀何远山虽然知晓,但从外人嘴里,尤其是金丹修为,来自昆仑大宗的亲传弟子嘴里说起,那感觉到底不同,又感觉到对方的礼遇,更加飘飘然了。   而一边的穆恒与方长信,先是惊奇,后又觉理所当然。前者想的是,不愧是昆仑大宗的弟子,对几千年前的九州世家都知之甚详。后者想的是,不愧是我师兄,果然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封绍自觉哄好了何远山,便开始透露正题:“……我昆仑这次出宗是为了从众世家中择选弟子,我对何家的炼丹术倾慕已久,虽然现在已非世家,但我想,何家的孩子资质想必也差不了。”   问弦知雅意,何远山自是听明白了,这是给他家孩子进昆仑的机会!   这话一出,穆恒又惊又羡,方长信则脱口而出:“师兄,但何家毕竟不是世家,如此做可不合宗规……”   何远山脸色一滞,封绍却是微笑的打断道:“若真有好资质的弟子,不妨先送到穆家,咱们再从穆家择选去,不也算从世家择选的么。”   分明是钻空子,但这次他领队,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方长信撇撇嘴,无话可说。   何远山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将家中的孩子带出来,像是怕迟一步便发现这是在做梦。何家如今没落了,宗门不过十余人,孩子也就三个,其中一个已经十一二岁了,自然不合格。   剩下的是一男一女,男孩约莫七八岁,女孩只有四五岁。   封绍见那女孩生得粉雕玉琢,心里一喜,他记得,电影里明净第一次见到青城尊者,青城已经八十余岁了。明净是昆仑万年来唯一逾龄弟子,先在外散修了二十年,后来才被当时是宗主的顾淮慧眼识珠,带回昆仑……   掰指头算算,封绍现年六十五,那男主角明净现在也该有五六岁了,何鸾和男主同龄,差不多应该是这个年纪。   于是他问:“这两个都是宗主的孩子?”   何远山看了站在孩子身边的夫人一眼,笑着点头:“男孩儿是内侄,女孩儿是小女。”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封绍语气温柔,眼中放光,他蹲下身牵起小女孩的手来,笑得十分温柔甜蜜,跟老鼠见了大米似的。   方长信看得不由瞪眼,有点想把自己的师兄拉回来牵自己。   小女孩怯怯的说:“我叫何燕。”   封绍愣了,燕和鸾虽然都是天上飞的,但档次相差太远了好吗?女主角和路人甲的距离遥不可及啊!   好在他一向是演技派,失望只是眨眼的功夫,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仍是带笑的化出符篆测验她的灵根……只是三灵根。   封绍看向何远山:“宗主只有这个独女?”   “我……”何远山正开口要说话,女孩身边的夫人便暗中瞪了他一眼。   封绍捕捉到这丝异状,不动声色的道:“哎,实在是可惜了,虽然我有心让何家的炼丹术再度名扬九州,然而我昆仑对弟子资质要求实在不低,若差的太远……那就实在是无缘了。”   封绍叹着气作势告辞,方长信笑眯眯的上去牵了师兄的手,然而才走了两步,便被何远山疾声挽留:“前辈留步,晚辈其实还有一个女儿,是侍妾所出,今年三岁,养在外面……”   养在外面了,难怪电影里能逃脱灭门之灾……封绍露齿一笑,问:“她叫什么名字?”   “息女名何鸾。”   何鸾由侍从领进来的时候,封绍就觉得格外不同,虽然这小姑娘才三岁,穿着件普通的衣裳,梳着丫角,妆扮简单,但眼睛明亮有神,皮肤白里透粉,小嘴嘟嘟的,是个很招人喜欢的样子。   哪怕封绍是别有用心,但此时倒是真心喜爱这小姑娘的形象,测验灵根后,作为日后男主角的活体治疗器,她毫无疑问是电影里的木属性天灵根。根骨、色身倒是寻常,灵台、识心算得清明,做内门弟子都算得足够。   “我一见她便喜欢,定要回宗跟师尊请了话,要将阿鸾做我第一个弟子。”封绍拉着何鸾的手,说得一片真心。   方长信有些难受,忽然想到他师兄还没对自己说过喜欢呢。   何远山大喜过望,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本来能有孩子入昆仑,对于现在的何家来说已是天大福分,如果能成为宗主的徒孙,那更福分中的福分了。   他脸上写满了感激,心里对封绍已是感恩戴德。   封绍看得分明,笑得越发真诚,暗叹这步棋走得还算有用。   既然认可何鸾,自然是要现在带了走的,何远山少不了向封绍送上一点心意:“何家今时不同往日,除了一些炼丹的玉简,并无长物,还望前辈不要嫌弃。”   封绍自然不会嫌弃,笑纳在手,别人或许不识何家,但他是晓得此物好处的。电影里的青城在灭门的时候还想着弄到些炼丹玉简缓解折磨,更别说后来何鸾凭着几部残缺的何家炼丹法,多次救明净于危难……   从何家出去,回穆家的路上,封绍一手抱着何鸾小姑娘,一手牵着方长信小师弟,心中得意洋洋。如果不是封绍早就知道内有七星灵耳的秘境所在,不然,他刚刚直接向何远山发问,依何远山的感激感动也没有不说的。   他觉得,青城尊者这个反派做得实在太失败了,明明三言两语,略施手段就能达成目的事情,干嘛非要打打杀杀呢?最后杀得那么辛苦,居然还是把自己给玩死了……   封绍啧啧的摇了摇头,反派只有四肢发达,那是不行的。 ☆、吕族     封绍的几个师兄弟对于他要收何鸾入宗的这个违规操作,并没有太多意见。   这几年相处下来,两师兄对他越发宽容,一个温和善良贤惠又抗打的师弟总不会让人讨厌。加上他还打了个收进穆家的这个幌子,也算顾全了昆仑的脸面功夫。   而封绍要收何鸾为徒,赵博与张百千更是没有微词。   俗世修者,筑基就有收徒的,在昆仑,虽不至于筑基收徒,但金丹修为也可收徒了。赵博便有两个亲传弟子,张百千一向不爱约束,虽是没有弟子,但也不是惯例。   “小阿鸾,以后我便是你师尊了!”   封绍弯弯嘴角,忍不住俯身抱住了小何鸾,她虽吃惊,却被封绍的鬼脸逗得咯咯咯直笑。封绍也是笑,心里说道,小乖乖,你以后可以要记着我的好,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全靠你了!   “师尊。”何鸾一点也不怕生,在封绍怀里脆生生喊着。   方长信在一旁看的直皱眉,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兄为啥会喜欢这么个小孩子。   封绍现在眼里哪有旁人,一心憧憬着,等二十年后顾淮带明净回昆仑,他有了何鸾这徒弟,女主角这护身符在手,还有什么可怕的!   到时候明净要与何鸾合籍双修,还得问他这个师尊肯不肯呢!   从西和州离开后,封绍一行接下来便去了平戎州、阳夏州、商泽州,花费了小半年,途中倒是太平无阻。   封绍因为心想事成,待人越发和蔼可亲,不仅对几个师兄弟嘘寒问暖,对那数十个内、外门弟子也十分关照,还不时指点弟子们的修行。连同一路从世家收来的幼童,他也关爱有加,悉心照顾衣食起居。   叫后来那些世家的人见了,莫不感慨:不愧是九州第一大宗,这气度这心性!孩子送过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其实,封绍最爱护的还是他新收的弟子,何鸾小姑娘。   不仅因为她特殊的重要性,而是因为她实在是讨人喜欢。几个月相处下来,封绍发现这小姑娘不只长得讨人喜欢,性子也讨人喜欢,连头上掉根毛发都让人喜欢得紧!   乖巧又活泼,聪明又机灵,可爱又呆萌,招得封绍连笑容都真心实意了许多。   不仅是他,连赵博这么不苟言笑的师兄都被何鸾逗笑过,更别说张百千每日要拉着何鸾化灵酿,拿筷子蘸了酒珠儿捉弄她,她也从不哭闹,罗胜也是见了何鸾也要捏捏脸,说说话……   封绍猜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强大的女主角光环?   摇了摇头,封绍没去想这些没边的东西,再度教导起怀里的小萝莉来:“小阿鸾,刚刚师尊说的可听明白了?”   何鸾用力的点点头,张嘴背道:“炼五芽之气,服七耀之光,注想按摩,纳清吐浊,念经持咒,噀水叱符……”   封绍听得她童音软软,不过通读一次,便背得分毫不差,不禁心叹,到底是好资质的孩子,这要是寻常的三岁孩童,能把话都讲全就已经很不错了。   见得对方满意,何鸾眨了眨眼,抓着封绍的衣襟,道:“师尊,云片糕。”   封绍皱眉摇头:“不行,你本就在俗世长成,幼时又未曾在饮食上注意,现在不可多吃那俗食。”   何鸾不依,在对方衣襟处蹭了蹭,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师尊,云片糕。”   见对方当听不见,她可怜巴巴的又补充了一句:“师尊,阿鸾背好了,一字不错,云片糕。”   敢情为了这个才好好发挥?封绍无奈的看着她,何鸾却是笃定点点头,一副她绝对没记错的模样。   封绍忍笑,依然不肯:“为师说的是背完全集,感知了灵炁与神识之后,可你才背一册。”   何鸾盯着封绍不放,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师尊骗人。”   封绍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头:“是你自己没完全确认好,还怪师尊骗人,再说了,空口无凭,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了?”   何鸾歪着小脑袋,似是思考,然而转过来点点头:“信师尊。”   “为什么?”封绍将她抱正了身子,笑着问道。   何鸾小脸正经:“师尊好,让阿鸾吃云片糕。”   “不让你吃就不好,是吧?”封绍佯怒,作势挠她,她这便不装正经了,立马从封绍身上跳了下去。封绍不理她了,她又扭着小身子一步步往回挪,封绍故意不看她,她便拉拉封绍的袍子,扯扯封绍的锦囊袋,然后便一把抱住封绍,终于是撒娇起来:“师尊师尊,好师尊……”   封绍笑瞪了她一眼:“鬼灵精。”   “好师尊……”何鸾嘟嘴又是一声,封绍终于是将她一把抱起来,在她脖颈处呵了口气,撩得她咯咯咯直笑。   到底还是让她吃了一块云片糕,那东西甜滋滋的,难怪小孩子爱吃,封绍帮她擦了擦嘴角,却见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眼皮沉沉,竟是半睡了。   到底是小孩子,他摇头苦笑,抱着小姑娘正要送她回房睡觉,正见着方长信走了来。   方长信正要开口,封绍连忙比了一指“嘘”,方长信看着师兄怀里的小丫头,心里有些酸,传音入密说:“哪有师兄这么做师傅的,也太惯着何鸾师侄了。”   这回封绍倒是听出些许酸味,想笑他小孩心性,却是温和的诱导:“阿鸾还小,你也说了她是你师侄,和晚辈有什么计较的呢?你应该帮师兄照顾教导她才是啊。”   这“晚辈”二字倒是提醒了方长信,他一想,对啊,何鸾不过是个晚辈,他与师兄才是同门同辈师兄弟,最最亲密,帮师兄照顾教导徒弟,应当的!   方长信茅塞顿开,便主动代劳起来:“我抱师侄回房睡吧。”   封绍连忙摇头:“不必,换个手她就醒了,你明日帮我教习她感觉灵炁、神识吧,还有那炼气入体……我都忘了大半了,我记得师弟你一向最认真的,想来教阿鸾没有问题。”   听到肯定,方长信就带了笑:“没问题。”   就在这同门有爱,传道授业的美好氛围中,封绍一行踏上了九州最后一站,大荒州。   大荒州位于九州之南,修真世家相较别的州少些许,一个月后,封绍终于来到了这次出差的最后一个世家——庐山吕家。   世家少说有千年传承,能成为世家必是族中曾出过大能,大能开辟出一块世外的洞天福地,各个世家福地里的景致各有不同。   如封绍第一个去的徐冀州望城黄家,因为越大越丰富的福地需要越多的灵石维持,所以中落的黄家的福地已经缩小了大半。因族脉位置恰巧属阴,所以黄家的福地水文丰富,灵泉、仙溪、庭院中雾霭蒙蒙。   又如,西和州鹿城穆家,近万年的家史中曾有二人飞升,家族鼎盛无需赘言,故而穆家的福地就格外灵气丰盈、占地亦极广。且族中并不坐吃山空,借地靠势的播种灵植,得天独厚之下,灵植生长自是不差,便成了穆家一项重要产业。   而封绍现在来的庐山吕家,也是一特别的世家。   他们刚一出传送阵,便见了这山峦中群林叠翠,繁花似锦,吕氏族长吕春秋亲来接驾。他身量中等,肤白斯文,看上去是不惑之年,有着金丹中期的修为。他身后跟着数个筑基弟子,还有几个假丹期的长老。   这样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中等家族的配备,然而特别的是,这一行人都带着灵宠。   在修真界,有灵宠并不稀奇,但真正带着灵宠跑的修者并不算多。   其实只要是有灵气的地方便有灵兽和妖兽,在洞天福地这种世外之地的,多为灵兽;此外无主化外之地、秘境、虚无之境中的,则为妖兽。不过一旦被修者收服,两者也就没有区别了,都叫做灵宠。   根据灵气多寡地域不同,品级也不同,灵兽普遍等级不高,所以收服灵兽比妖兽要容易得多。但等级不高的灵宠,对修者来说并无太多收服的必要。修者要想有高阶的妖兽的作为宠物,若没有实力做底,也很难收服到妖兽。   这就是封绍一行奇怪的地方,因为吕春秋的灵宠是一只青色玄龟,壳面刺如锋刃,四蹄坚韧有力,外形十分拉风,而且是五阶妖兽,相当于返虚期修为!   如果只有吕春秋逆天也罢了,吕春秋身侧的两位长老带着的是白虎与鹞鹰,是四阶的妖兽金丹修为,连后面那些筑基弟子们的灵宠都是三阶的金丹修为……   个别的灵宠比修者修为高不算什么,那是个人机缘,但群体如此,这不科学! ☆、洞府     似乎看穿封绍一行的惊讶,吕春秋连忙解释道:“来使有所不知,这些灵宠都是我吕氏洞天福地内所生长的……”   仿佛为了验证吕春秋所言,一行人御剑飞行的足下密林中,不时传来鸟啼兽啸,更有身姿优美,外形抢眼的灵兽奔腾而出。灵兽与妖兽在收服后看不出区别,但未收服前,神识微扫,便能分辨,灵炁与妖炁有太大不同。   吕春秋不说这句还好,他一说完这句,连封绍两个师兄都不淡定了。   他们瞪着眼看着吕春秋——连被称作仙境的昆仑洞天都没法自己长出三阶以上的灵兽!这比听到吕氏一族是从秘境或化外之地凭借逆天实力收服了高阶妖兽还要来得打脸。   吕春秋像是习惯了自己说这番话时对方会有的表情,于是面不改色,继续解释:“虽然是灵兽升阶,但许是生养在福地内的缘故,脾性不如妖兽那样嗜杀,真用作实战就发挥不出全力,实力起码低了三两阶。”   听到灵兽的实力比妖兽其实低了三两阶,封绍众人总算舒心了很多,灵兽易得,但做灵宠是比妖兽有所不如,除了模样拉风些。   吕春秋接着道:“我吕氏福地原来也没有这等机缘,但自从散乙老祖三千年前飞升后,我福地内的灵兽便繁衍得格外丰盛。大约从百余年前起,福地内便开始有了这些高阶的灵兽。”   同样放出了神识感知丛林的封绍也生了几分兴趣:“莫非和散乙老祖的朱雀之体有关?”   吕春秋谦逊的摇了摇头:“贫道也不敢妄下断言,不过……”他顿了顿,轻声道:“据家史所载,当年散乙老祖诞世前,我吕氏福地也有灵兽复苏的瑞象。”   封绍心头一震,很受打击,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本以为自己那昆仑宗之宝的资质足以笑傲修界,但比起电影中男主角明净他出世百年前就天降祥瑞,连灵兽升阶这种不科学的现象都成群出现……作为大反派的他,简直是无地自容。   封绍沉默,他两位师兄却无法保持沉默,赵博目光晶亮,问:“莫非是你吕氏一族又要出一个圣兽之体了?”   张百千也是极为好奇,道:“早听闻圣兽之体的不凡,万年来此体屈指可数,然个个都修成大能,飞升上界。今见如此瑞象,想必史料不差。”   封绍的几个师兄弟因亲眼见识了灵兽升阶的瑞象,又听了吕春秋的家史,越发对吕氏一族的幼童加大了期待。   他们亲自上场为吕氏百余幼童测验资质,莫不盼望着其中就有那承载瑞象的圣兽之体,若能收下这样资质的弟子,只需千年,昆仑宗史上又要多一个上界真仙。   相较于他们的热心,封绍十分淡定。   因为熟知剧情的他很清楚,男主角明净不太可能出现在庐山吕氏的福地里:电影为了后来跌宕起伏的情节,给明净塑造了一段悲惨的身世,所以明净在被顾淮收到昆仑之前,二十多年都在俗世流浪,以便遇到同样身世悲惨的女主。   而且比起找在电影开场前的明净,封绍还有更重要的私事,他把庐山吕氏安排到最后一站,可不是为了吕明净。   吕氏福地里群山环绕,气候宜人,仿若初夏。   灵兽的确繁多,天上飞着螣蛇、重名鸟、毕方,地上跑着诸犍、白泽、獬豸,水里游着横公鱼、嬴鱼,应有尽有,恍如上古神境。   而且都是珍稀得往日只能在秘境还有虚无之地能有幸看到一二,而且那种还是妖兽,会主动攻击活物,威力凶猛。然而这里的却是灵兽,温驯的很,若不招惹,大可欣赏。   根据识海中的记忆路线,封绍御剑飞了一路,途中彷如置身动物园,鸟语花香,群兽奔走,格外生机勃勃。   眼看快要到目的地时,他神识探去便感觉到那处聚集了几个修者,正靠近山背处的阵法。   封绍微微皱眉,减缓了速度,渐渐能看见那处峰峦,近前的果然是七八个吕氏的修者,不远处还有两三个似乎是阵法师,手里托着法器,惹得那处圆形阵发符文闪烁。   “封前辈有礼,封前辈怎么到了这偏僻处?”为首的弟子前些日子跟着吕春秋在传送阵处接待过,认出这为首的少年金丹修士。   “我对福地里的灵兽挺是好奇,进了林子里想收服一二,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封绍随口解释了一句,反正这些天宗里的弟子不少这么做的,虽然这些高阶灵宠战斗力不强,但却稀有好看。   说完,他看向这弟子身后几个吕家修者,见他们正用捆龙索缚住了些人,被缚住的人看衣服上没有族徽,不像是吕家人。于是封绍问:“这是怎么回事?”   “叫封前辈见笑了,其实近几十年来我们吕家灵兽升阶的事在大荒州已经不是秘闻,惹得许多散修眼热,无不想着进来收几只高阶灵兽出外卖钱。”   那弟子脸上显出有些无奈,接着道:“我们吕家在结界阵法上并不擅长,所以福地结界难免有不足之处,时常叫这些散修偷溜进来。”   “原来如此。”封绍挑起眉头,对这边他其实并不关心,他关心的那边山背的阵法。山背丛荫下,那处圆阵只有半人直径,符文古朴诡秘,他往那边走了几步,问:“这也是福地结界的漏洞之处?”   见封绍朝那边看,那弟子倒是有眼色,连忙解释:“那处不是漏洞本是传送阵,不过正确的传送地点不知是何处,本身也无法启用。据阵法师说,该阵是大能所结……”   封绍眼皮一跳,的确是大能,须弥老祖当年已是大乘期修为,九州大陆屈指可数。   “十年前,我吕氏一金丹后期的长老在此地被人斩杀后,我们便在这里发现这处传送阵,想来是那位大能杀我族长老时,用来进出我吕氏福地的所在。”   弟子说着说着,不由叹气:“到底是大能结的阵法,我们一直不能完全破毁,只能勉强控制一阵子,便因此生出了许多漏洞来,倒是便宜了这些来偷三摸四的散修,借了我们控制传送阵的漏洞,轻易的就溜了进来……”   后面的封绍就没细心听了,因为这弟子有些事情也不过是听说的,有些地方并不准确。   比如,十年前吕氏那个金丹后期的长老并非须弥老祖所杀,而是封绍。结阵也不是须弥老祖要用,他一大乘期修为,吕氏福地的结界和纸糊的也差不多,之所以结阵,是为了给当时成了废人的封绍离开吕家。   一转眼,他来到这鬼地方已经十年了。   封绍心生感慨的离开,沿着这山峰往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去。   吕家弟子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以为这前辈接着去收服灵兽了。   十年前,封绍刚一穿进青城体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面吕家那个金丹修者的自爆。他刚从手术台上死了,又被死了一次,因没死透,于是比死还痛苦。   如果是人,早就死了,肉都碎成块状,血若瓢泼而出,封绍动弹不得,感知不得,只是还活着。他接收着记忆,明白了处境,然而还是不想死。   所以须弥老祖出现时……“小家伙,你色身不全,丹田碎裂,筋脉尽毁,居然没死!喂,你还想活么?”   封绍明知道他接下来的台词,明知道这人会诱惑他修魔,明知道这是青城尊者悲剧的最开始。然而他还是按照剧情发展答应了。   因为他不想死第二次,哪怕迟一点死都好!   封绍的资质非凡,虽然修为被废,重修毫无可能,但也不至于死,最多成了凡人。如果只是这样,他还不至于想不开往须弥老祖这条死路上走。   怪只怪,封绍是在庐山的地盘把吕家人杀了的,他伤得动弹不得,吕氏的人迟早发现,随手就能了结他的凡命。若不答应无须弥老祖,对方就会见死不救。   每次回想到这里,封绍就各种心酸,主角遇到世外高人,他也遇到世外高人,凭什么主角的高人就是活雷锋,他的高人就是黄世仁?   就因为剧情需要?反派的命就不值钱么?反派也是人啊!   封绍心酸委屈,有苦难言,只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在山中搜寻。虽过去十年,草木繁盛了许多,却也难不倒修者,还是叫他找到了当年那个临时洞府的所在。   他取下须弥老祖留给他除了混元荆棘外的唯一法器——胸前那块无名玉玦。   刚一取下,封绍的前胸便染黑一层红色的灵炁。金丹魔修的魔炁,在混元荆棘的助纣为虐下,越发喷薄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在当初须弥老祖寻了这处临时洞府,也是看着偏僻,即使不会有什么人察觉到这隐隐流露的魔炁,封绍依然加快掐诀动作,手指灵活的划符,口中低吟魔咒。   青苔遍布的山脊上顿时化出一阵黑雾,随着封绍的咒语,足下雾起一道血池。他皱了皱眉,捏着鼻子跳了下去。   他讨厌魔修,头一个就讨厌魔修的传送是靠血池,也不指望和修者一样是符纹华丽的传送阵,哪怕和妖修一样是道攀青爬绿的拱门也好啊。 ☆、入迷     从血池跳下,封绍便到了另一处所在,黑雾萦绕,足下泥泞遍布,与洞府内外是黑夜与白日,文艺片与恐怖片的差别。   灵气丰富的昆仑洞天固然舒适自在,但魔气雄厚的此地却更叫封绍如鱼得水。   也顾不得身上的法袍早被血池与黑雾逐渐蚕食破碎,衣不蔽体的他就地入定,开始吟诵祭炼心咒注,默默游走体内魔炁。   长年被束缚的魔炁,此刻兴奋至极,他两手掐诀一动不动,身体更被一层淡淡的黑红色光晕笼罩着,在微微颤抖个不停。   此处是须弥老祖开辟的一处洞府,原址其实在万里之遥的化外之地,那些魔修成群的地方。虽是当年为了帮封绍重组筋脉,教习封绍修魔的临时洞府,但此地的魔气亦十分浓郁丰厚,十年来也未曾大减,到底是大乘期的手笔。   所以,这对于现在的封绍来说,比起远奔未知的化外之地,还是这个洞府于他修魔最事半功倍,而且有须弥老祖所设的禁制,这里安全异常。   封绍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在此巩固金丹初期的境界,免得到时候去藏锋山秘境时,还没采摘到七星灵耳就玩挂了。   毕竟比起原剧中那个能以金丹初期逼得金丹后期的修者自爆的青城而言,封绍实在弱爆了。原剧里青城尊者取得七星灵耳尚且艰险,更不必说他。   此刻若有人在细看,便可发现封绍的肌肤此刻遍布密密麻麻的血色红点,一道道荆棘凸起更如同活物一般,在身体表面游走不定,显得诡异异常。   这混元荆棘是须弥老祖的杰作,他爱惜封绍是天生魔体,资质得天独厚,虽然修为全废,但凭他大乘期修为,为封绍一个初入金丹的小晚辈逆天改命不算难事。   只是,须弥老祖一魔修大能,行事便不依常理,方法诡异——直接挑破封绍色身,将一株混元荆棘埋入其筋骨血肉之中,丹田所在。   混元荆棘本是稀有魔植,以灵炁为食,一般被用作法宝来蚕食对手,或制成丹丸,两者都造价不菲,整株的混元荆棘更是有价无市。   封绍丹田筋脉虽废,元神却未损,但已经产生不了灵炁。这根植入的混元荆棘求食之下,就只能顺着他体内残留的元神一路爬行,顺着废经断脉慢慢生长,直到破开皮肤,钻出体外。   终于,也将封绍的丹田和经脉重新打通连接了起来。   随着身体的每一下颤抖,封绍脸孔就不禁抽蓄一下,显出痛苦异常的神情。一粒粒黄豆大汗珠也不停的从额上涌现而出,仿佛正经历剧烈之极的运动,连大半衣衫被浸透的湿漉漉的。   不知过了多久,封绍身上黑红色的魔炁浮起,荆棘印痕逐渐沉下,直至皮肤恢复白皙,再看不出丝毫痕迹,唯有他眉目间隐约流露出一丝邪意。   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恢复了人畜无欺,未语先笑的模样。   临时洞府虽然是好地方,但封绍不敢耽误过久,不过是入定调息了一阵,已经过去一日余,幸亏他的师兄弟们此时都只关注着吕家幼童中是否有圣兽之体。   他从血池中回到吕家福地时,夜幕已拉了下来,漫天星辰微微闪烁。   一缕风过,封绍才意识到自己的法袍已经成了乞丐服,碎碎裂裂的挂在他身上已经只有几缕破布了,说是乞丐服都侮辱了乞丐服,说是三点式不为过。   幸亏此地偏僻,封绍正要从锦囊袋里取件新的法袍,一丝甜腻的香味忽然扑鼻而来。   并不似花果香味,他皱起眉展开神识扫去,这一展可不得了——半里之外的密林处,两个男子正在交欢,两人赤身裸体,年长的男人正扶着身下男子的腰身,一指在某处开拓。   封绍鼻息一敛,这可比看岛国动作片还带感,简直是3D男版肉蒲团,而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低沉的呻吟、欢好的气味,他一概收的到。   一指、两指、三指,年长男子双目赤红,某处怒涨,终于将利剑一般地直往身下那隐秘紧缩的穴眼里戳去。那青年躲闪的扭动几下腰臀,又忍着羞耻颤声唤:“好师兄……别……”   “别?你都硬成这样了,还别,嗯?”年长男子捏了捏身下青年的肉芽,淫声取笑,兀自在后穴中抽插得噗嗤作响。   青年男子“嗯嗯啊啊”了一阵,年长男子似觉不够快意,又从背后环抱的姿势,一只手托起对方半边屁股,又将枪尖般坚硬的某处强横的向上去顶,顶得那青年大呼求饶,眉眼处却尽是销魂媚色……   这可耻的神识!   随着那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深入,画面越来越火辣,封绍越发收不拢神识了,他心里不舍得不看,神识便也不听从他指挥。但越看多一些,他便越觉口干舌燥,腹内勾起欲火,身上某处已经开始隐隐做动。   这是怎么了,他十年来都不曾如此失态,就算之前与黄家那弟子坦诚相见,欲念也是动辄可控,但现在!   很不对头……封绍居然浑身发热,额角冒汗,那顽物竟已有冒头的趋势。情欲焚身之际,他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抚向那处,衣衫褴褛之下,他的手毫无遮挡。   眼看着要握住,他却硬生生停下,拼命控制欲念……保留元阳之身不易,当初连采补都没舍去,难道如今要因为看动作片自撸丢去吗?那不是太亏了!   而另外两人已经进行到激烈处,青年男子迷迷糊糊地呻吟了一声,由着年长男子将自己拉扯得两腿大张,将那腿间风光全都裸露出来,那穴口处汩汩流出白浊之物。   方才还有些矜持的青年,此时满脸迷蒙,拉扯着那年长男子淫声哀求道:“师兄,好痒……师兄,再入一次……”   这话听得封绍骨头都酥了,虽然他运气强忍,但欲念却丝毫没消,反而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体内的混元荆棘也来凑热闹,因他强压欲念,丹田处的元气便波动不已,荆棘钻了空子便要搅风搅雨,他体内灵力已不受控制,浑身虚软起来。   封绍修魔,本就不提倡压制心念,而讲究随心所欲,不然易存心魔。加之魔修易成,天劫也就更厉害,所以心魔危害比修者更大。   而他修的祭炼心咒注,更是讲究率性,他自己本人倒不是那纠结的,若不是舍不得元阳之身这么浪费……   “师兄,求你了,进到我这里来……”浪语娇喘再起,仿佛就在封绍耳边似的,实在忍无可忍!再忍就真的要伤神了,他一手握住了自己那处,已灼热得烫手了。   那年长男子握着他右腿的手一紧,猛往上再一拉,让那下体蜜穴清晰的暴露,一边狠戳,一边狞笑:“你不是咱们吕家最得意的弟子吗?不是筑基大圆满了吗?在我这千里春淫香下,还不是被干得一要再要?嗯?”   青年无知无觉,只知道跟着对方的抽插连连浪叫,面上一片懵懂的情色。   千里春淫香!   这东西听名字就知道是春药,还是强力春药!小心翼翼、清心寡欲保护了十年的元阳之身居然败在春药之手……封绍越撸越想哭。   但是知道真相又如何,封绍此时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要是这个时候停下,不仅伤神,更是伤身!什么狗屁元阳之身,算了算了,反派就是苦逼命。   封绍虽然手快指头也灵巧,也被那香艳画面刺激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撸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难受至极。   正此时,他向外扫去的神识里忽然多了一物,貌似是只白色的灵兽。   他本专心撸管并不留心,但眨眼下,便也觉察那灵兽好像有些怪,仿佛是往自己的方向来的。它一路嗅来嗅去,好似在搜寻什么,不时还舔舌,仿佛是饿了。   但也只多识扫了两眼,一只战斗力不强的灵兽他还不放在眼里,封绍连眼都没睁开,又全身心开始撸起来。那饱受摧残的肿胀物体,都发红了,小嘴处也开始分泌出透明的液体,却迟迟没有要喷薄的迹象,可苦了封绍!   荆棘又开始叫嚣,再不释放出来,那魔物就要不受控制了。   正是愁眉不展之际,忽觉那孽物被灌了辣油一般火烧火燎的痛起来,封绍猛然睁开眼,可唬了一大跳——一只一人长的大白虎正伸出一指长的舌头,布满细细倒刺的舌尖沾着一抹血色。   这不是重点,重点那血是封绍他小宝贝的!   要不是封绍修魔十年,练就了远比一般修者强悍高防的体魄(包括小宝贝在内,不然此时被这只白虎舔一口,非得变太监不可。 ☆、白虎     “可恶的畜生!”虽没伤及根里,甚至还硬挺挺的,但也叫封绍怒火中烧,他松开一手要掐诀灭了这白虎,然而灵力根本不听指挥,被忤逆的荆棘钳制得死死的。   封绍简直快气疯了!   十年来包括上辈子三十多年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么狼狈过。他气得简直发抖,被只畜生舔伤了还还手不得……只能用吃人的眼神怒瞪那白虎。   白虎歪着脑袋看了封绍一眼,又看向封绍紧握保护住的肉肠,呆了一刻,它又低下头去,封绍简直要冒火了,一拳头砸了过去。   魔修修体,他这一拳虽然没有用灵力,但力道绝对不小,白虎明显被砸疼了,抬起头,两眼里闪闪的。   哪怕封绍这么近距离对着只老虎,也毫无恐惧之心,修界什么奇形怪状的兽类都见过了,何况一只长得挺正常的老虎?   于是趁着将它捶懵的时候,封绍又是一掌拍过去,恶狠狠道:“看个屁,舔个屁,快滚!”   白虎的眼睛更闪了,看上去简直水汪汪了,封绍顿生一种这老虎很委屈的错觉。只是这念头刚起,他就连呸数声,正要接着打走怀他好事的白虎,又听得密林那边的两人兴起之声——“师兄……快……快来嘛……”   被药物完全掌控的青年修者软语又莺呖,任君鱼肉的款款邀请,便是一里之外的封绍浑身骨头都酥了一半。更别说那年长男子,他纵身扑上,坚硬处噗嗤一声长驱直入,直插到底,再猛力抽出,无法克制地大抽大弄起来。   这么一走神,封绍原本打了岔的欲念又重燃起来,荆棘更是蠢蠢欲动。他喉结便上下一动,腹下更为火热。   他也顾不得那白虎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手上下做弄起来,不一会他那小宝贝又透出一丝液体来。   本来老实了一下的白虎这会儿忽然动了动鼻头,又俯下那大脑袋,封绍急得破口大骂:“操!你再敢拿你那长满倒刺的舌头舔我一口试试!我非烤了你吃不可!”   不知是不是被骂声吓住,白虎抬起了头,向封绍看了一眼,忽然把舌头露出来——乖乖,那舌头足有封绍这少年小半截手臂那么长,满满的都是锋利的倒刺。   封绍看的倒抽一口冷气,要是当时这老虎舔的用力,他便是魔体也禁不住啊。便是能治疗再生,那也是实打实的痛啊!   白虎将舌头伸出来露了一下,然后又收进去,再吐出来,这回舌头上的倒刺全不见了。封绍一愣,细看之下,便发现这倒刺似乎也和动物的毛发一样,可顺可逆,舌头上的倒刺埋起来了,但也不完全是平坦的,而是像一颗颗凸起的疙疙瘩瘩。   白虎把自己舌头让人看了,便毫不犹豫的再度舔了上去,直奔那灼热的小头部。灵活的舌头团了团那处敏感,便将那处液体全部舔舐殆尽。   封绍这回没砸它,只因刚刚爽得忘了,它那湿哒哒、软中带硬的物事缠绕上来,可比自己光滑的手指舒服多了。而那颗粒状表面的舌尖吮到那灼热上的小嘴儿时,更叫他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那胯间硬物却蓦然往上一翘,比之以前无论哪次都要更加兴奋。   白虎津津有味的舔了舔嘴,犹在回味的样子,便见那肉肠上又冒出水渍,于是再次舔了上去……   被这一长舌侍弄得欲仙欲死的封绍,几经到了喷薄的边沿,不禁一手扶住了那毛茸茸的大虎头,将它往自己腹下压。刚刚一番舔弄也叫封绍明白了,这白虎到底是灵兽,必是有几分灵智的,还知道藏了獠牙,于是他也更为放心大胆,几乎将他当做了活体自慰杯。   自慰杯都没有这样美妙的,那长舌一时团起封绍的物事,一时磨蹭,一时又轻戳,再而舔舐,叫他呼吸急促,喉头不时漏出的呻吟分明已藏不住。直在他被侍候得高潮来临,封绍才猛地按住自己火热的坚挺,一颤之下,那顶端小嘴里便喷薄出浑浊白物出来,尽数落在他的小腹处。   封绍满足的呼了口气,却见那白虎双目冒光,有如餮客一般,如饥似渴的舔食了上来,长舌覆盖在他的小腹之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自己的元阳已被那畜生席卷入口。   心痛之余,更添暴躁,封绍不由揪住那畜生的毛耳朵,大骂:“果然是冲老子的元阳之精来的,畜生!吐出来,吐出来!”   说白虎完全是为了元阳之精来,真是冤枉了白虎,白虎本来是先闻到一丝极其纯粹美味的魔气,才寻味而来,这才看到了更大的美味。不过这些话,白虎是说不出来的。   被自己撸没了元阳之身,封绍已是觉得很亏了,本来还想保留自己的精元,金丹期的元精可是大补。就算他自己下不了口,也可炼丹制药什么的……   没想到连这点念想都没了,要不是此时刚失元阳,又受荆棘辖制,封绍的身子一时有亏,竟还运作不起灵力,只怕早一巴掌就将这白虎给拍碎了。   而不是像现在,他只能狂揪着它的耳朵泄愤……何况,那白虎好像一点也不觉疼,任他又拉又扯,不动泰山,只低头轻轻舔着封绍的肚皮。   明明都已经被舔得一点不剩了,白虎还意犹未尽,眼冒绿光的看向封绍已经趴下的小宝贝。   封绍当然知道这畜生不怀好意,连忙握紧自己的家伙,努力想站起身躲开,但浑身根本不得力,那白虎也不理会他这点微弱的挣扎,再度舔了上去。   封绍恼火的很,泻了元阳,受那荆棘影响,竟叫自己虚弱成这样,再来一次,简直不敢想!他狠狠的抓住虎头,下力气砸他,抓他,双指插向它的大眼珠子,谁知对方飞快的一闭,丝毫无损。   但封绍自己却在对方的舔弄下,又生了兴致,这不怪他,他没有这么饥不择食,但神识范围里还在演那3D动作片,声声入耳之际,先前那春香还残有威力,下身又有这等撩拨,怎么忍经得住?何况这副身子还是个雏儿,便是才破了元阳,底子也受不得什么诱惑,不若封绍本人。   封绍忍得辛苦,终于受不了的小声呻吟起来,罢了,想要便要,得欢乐时且欢乐吧!   这么一想,原本阻滞的丹田反而舒缓了许多,本受荆棘辖制的筋脉与灵炁在那些细小的疼痛酸麻感的刺激下,丝丝缕缕地汇聚成小溪河流,渐渐布满四肢百骸,荆棘之威反而被挤压缩小……   这感觉通畅无比,舒服得无以言喻!   原来只要顺意而为,不仅可破除荆棘的辖制,还可以反辖制住荆棘,封绍若有所悟……或者说,只要顺意而为,不压抑心之所欲,自己的魔炁便会得融会贯通,自有力量抵挡荆棘侵蚀。   想来,魔修大多肆意妄为,也和修魔不能压制心性有关。   想通了这层,封绍是彻底放开了,哪怕现在他已能运起灵力,轻而易举便可将这头饿虎捏碎,但还是没有这么做。哪怕知晓对方是为了自己的元精,他也不和自己的欲望过不去了……既然的确舒服,那便好好享受吧,也算弥补了他做了十年的和尚。   不知这夜多少次郎,直到封绍真是累得要不了了,才一巴掌将白虎拍开。这巴掌用了灵力,白虎身躯再壮硕矫健也吃不消,被他拍了数米远。   白虎吃痛的嗷嗷直叫,在地上抱头翻滚了一圈,眼见封绍换上了一套新法袍,遮住了那肉肠,它顾不得疼痛连忙又凑了过去。   封绍哪里想到这灵兽居然有这样黏人的,明明后来那元精已经远没有初时那么补了,这畜生还纠缠个不休。他正要一脚踢开,却感觉到大腿处被那畜生某硬物连连蹭了一下。   一种不好的联想让他迅速低头看去,果不其然——那畜生居然起了兴致!   这不科学!   因为贪吃也就罢了,本来金丹修者的元阳之精就是不可多得的大补之物,难怪被这畜生闻香而来,但是,这畜生居然还贪色!   这畜生难道不知道,自己与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品种吗?   封绍一个头两个大,被这白虎纠缠得简直要崩溃,虽然要拍死它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手一掐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脑子里尽回想着刚刚旖旎的片段,那畜生聪明,后来越来越好技巧,越来越灵巧的舌头,仿佛捕捉了他的敏感点一般……   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封绍连连摇头,却也是收回了手,心里既然不忍杀这畜生,那便不杀了。心念一定,他的心情反而平复了,被那白虎扑得不耐之余,又有几分好笑。 ☆、出身     这白虎若站立起来,比他这少年身躯要威猛高壮得多,便是此时趴在他脚下,也足够到了封绍的大腿处。它经历方才几下扑腾,没有占到便宜,像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便把它偌大一只虎头学猫咪似的在他的腿上磨来磨去,喉咙里低低咕噜着,仿佛是恳求。   见它如此,封绍好笑之余,倒是有些不忍了,一咬牙,暗道: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他蹲下身,一手摸向白虎那处,直觉烫得惊人。刚触上时还觉得刺刺的,想来那儿也生了倒刺,但他的手掌一沉下,那倒刺它便全部收服了,弓起来变作许多疙疙瘩瘩的凸起。   随着封绍的动作起伏,白虎喉中逐渐发出沉沉的吼声,整个壮硕的虎身都趋向身边的少年……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封绍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只老虎互撸。   真是人生何处不销魂。   虽然是满头黑线,但他看着自己掌心的那一滩白浊,忽觉一丝美味的芬芳扑鼻而来。   他心中一动,这白虎可不是普通的白虎,它与吕春秋身边那只玄武同属四大圣兽,是一只五阶的灵兽。虽然实力比同阶的妖兽劣了起码三两等,但五阶也是返虚期级别,劣了三两等也有筑基或结丹的修为。   而且这元精无污无垢,灵气纯净,实在不可多得……   丹田魔炁波动,馋虫作祟了。   虽不知一只灵兽怎么有如此上等的元精,但封绍也不及多想,只下意识遵从自己的食欲,化开精元,一手覆盖到自己的小腹处,通关引气,运精补灵。   如此灵物,对魔修来说最是大补,竟是弥补了他方才的放纵所失,还有余。这元精中蕴含的元气居然如此厚重……   采补之后,封绍从趴睡着的白虎身边离开,也不顾它上前来蹭,便御剑而起。   白虎眼巴巴的在下面追逐着天上的飞剑,只是那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它是怎么也追不上了,只怒得放声长啸,威震山林。   这一晚的离奇经历,叫封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好在他不是个纠结的人,一回到吕家的群宅,泡了个澡,又与小何鸾玩闹了一阵,便也放下了此事,只当是做了一场怪诞的春梦。   除了不再是元阳之身,好像也没多大损失……唔,好像那日的化食的元精,还格外丰盈,远胜于前一次在黄家时那许多次采补所得,简直叫他吃了个大饱。   在黄家还是有意来采补,对那只老虎不过是兴之所至,居然那个筑基弟子还不如这只灵兽?哪怕那白虎是五阶,但实力只怕也只有筑基期啊……   封绍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想了,反正没亏还赚了,理应高兴。   由于择选弟子一事已接近尾声,之后两日,封绍为了不显得自己对搜寻圣兽之体的冷淡,便也参与了进去。   这才知道,原来自上古时期结束后,此前数万年间,整个九州也只出现过渺渺几个。其中除了散乙老祖是四大圣兽之一的朱雀之体,其他前辈都是次一级的圣兽。但即使如此,拥有此体的,九成都飞升上界,余下的也俱修成大能。   正是由于稀少,所以记载也少,可供了解的就更少。   于是封绍的几位师兄都是借对吕氏那些记载散乙老祖经历的玉简,来摸索着,看这一批幼童里是否有可能会是圣兽之体。   封绍也借机扫了那些玉简,虽然距离电影里他与吕明净第一次会面还有二十年,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二十年他就一定不会和吕明净撞上。万一他所有的事情都部署周密,就因没认出对方是主角而又结下什么新的仇怨,那就是天要亡他了。   “吕族长,这玉简上说散乙老祖幼时曾现过朱雀之身,那族里有幼童有这个异象吗?”罗胜对这些也颇为好奇,忍不住问道。   吕春秋摇了摇头,捋须道:“除了这个特征,圣兽之体的灵气还十分厚重,资质拔尖,纯净无垢……”   正说着,忽然一吕氏侍童急急进来禀:“族长,有一筑基修士领着大着肚子凡人妇女找上门来了,说是大公子他……”   “又是这孽子!”吕春秋低斥一声,又想起身边还有封绍、罗胜两个,连忙解释一句:“叫来使见笑,贫道那逆子尽闯祸事,还待贫道去收这烂摊子,两位自便。”说完,便略有急切的御剑去了。   封绍莫名其妙,一时没从那侍童的话里听出什么,转头却见罗胜一脸鄙夷,不由疑惑:“是怎么回事?”   罗胜性子憨厚,少有这等憋气模样,他如倒谷子一般的说出来:“这族长倒还人好,偏有个这么人渣的儿子,师兄你高洁良善,自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等可耻之人!咱们来着半月,已经是第二个大肚子女人上门来找了。”   封绍挑眉,心里颇为对方那句“高洁良善”而沾沾自喜,自以为演技毫无生疏之余,更大有精进。   “毫无廉耻,专淫人妻女,选的全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女,这下年下来,也不知道多少可怜的女人栽在他手里,多少无辜的孩儿降世。那个大公子亏得是个修者,亏得是族长之子,若是俗世里,只怕早被抓了见官,以采花贼罪论处了!”罗胜越说越是气愤填膺。   “哪有什么采花贼罪?”封绍好笑,笑完又看了罗胜一眼,似是随意的问:“你什么时候对俗世里的事知晓这么多了,还知道见官?是你那……”   他顿了顿,自然而然的将“炉鼎”二字变作“侍妾”,“是你那侍妾与你说的?”   罗胜听得师兄将自己收用的炉鼎唤作侍妾,面上微微一红,声音和缓了许多:“是芳云与我闲话时说起的,她也是心善,不耻这大公子的禽兽之举。”   那芳云能成为唯一跟着走的炉鼎,倒是真有两分心术。还晓得用这大公子的禽兽做派来从旁侧击罗胜,好叫罗胜对她更生怜意,不要学了那等无情无义、喜新厌旧。   封绍笑了笑,并没想心里话说出来,只转而问:“那吕族长不是多了许多孙儿?”   罗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芳云讲,凡女与修者生下的孩子少具灵根,若没有灵根,吕族长怎么收进这洞天福地里来?便是勉强收了,也不过折损孩子福缘,早早夭折罢了。”   封绍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问:“那这些孩子便都被养在福地之外了?”   罗胜略有同情,道:“说是打发了些俗世的钱财给那些女人罢。”   “原来是这样,果然如此。”封绍的目光中带有一丝异样,轻轻自语了一声,电影里明净什么身世也没细说,反正是惨的。   这么看来,也难怪吕明净的体质没被人吕家发现,反而流落在外,引发出缠绵悱恻的爱恋与跌宕起伏的剧情了。   罗胜不解其意,正待要问,却见方长信牵着个小姑娘进来了,正是穿着身花衣裳的何鸾。   他一见那丫头,刚刚那些气愤之情便扫去一半,走上前去摸她的头,道:“阿鸾,今日跟你方师叔学了什么?可要来跟你罗师叔学些本事?罗师叔能教你叫那些花花草草全盛开了给你戴哦。”   何鸾护住头上的双丫,笑嘻嘻的躲到了封绍怀里,脆生生道:“师尊,阿鸾今日学会感知丹田与灵炁了,云片糕……”   罗胜那边听了,却是气笑了:“小阿鸾,为了云片糕连你罗师叔都不理了?”   封绍捏了捏何鸾的脸,正色说:“阿鸾要知礼。”   何鸾眨了眨眼,便从他怀里转过身子,冲罗胜伸开手来:“好师叔,阿鸾错了,师叔抱抱。”   罗胜哪能真生她气,抱起何鸾来,便从室内一小盆景里掐诀化出一朵花来,插在了小丫头的头上。昆仑择徒甚严,他们这些个亲传弟子里不仅没有一个女修,更没有这样的小丫头。   难得何鸾乖巧懂事,而她师傅又是宗中无人不喜的封师兄,哪怕爱屋及乌,罗胜也和大家一样,都是愿意宠爱这小丫头的。   见方长信晾在一旁,封绍便过去说话:“阿鸾可真学会了?”   方长信点点头说:“师侄资质很好,修行也很认真,就是太贪吃俗世的食物。”   封绍莞尔一笑,拍了拍方长信的肩膀,道:“那也是师弟你教的好,我看他旁人不怕,在你面前却是更听话些。”   方长信撇撇嘴,心里腹诽,那是你们都太惯着小孩了。   “有你帮我管着她两三年,我也就放心了。”封绍的语气一松,听在方长信耳里却是不对味了,拉住师兄的手问:“什么叫我帮着管?师兄要到哪里去?” ☆、再遇     罗胜还有何鸾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封绍神情自如,平静的说:“我在俗世还有事要做,要不了太久,过个四五年便回宗门。”   “师兄去哪里?四五年也不短了,我陪师兄去吧。”方长信仰起头提议道,脸上是希翼之色。   罗胜有些担忧的道:“是啊,师兄是要去哪?一个人可妥当?”说着,他叹口气:“这一年下来,我也不算是开了眼了,这九州俗世里虽然不是高修如云,但大多心思不纯,手段厉害着呢。师兄良善,便有金丹修为,若叫人算计了……”   封绍失笑的拍了拍罗胜的肩,道:“师弟不必为我担心,我又不是初入俗世,先前一二十年我不都在九州四处游历么?”见罗胜点了点头,他便向方长信道:“小师弟你可不能跟着我。”   方长信瞪大眼,问:“为什么?”   封绍拉了拉何鸾的小手,将她送入方长信的手里,笑道:“这几年我还想你帮我照顾阿鸾呢,你细心周到,有你这小师叔教她照顾她,我便也放心了。”   方长信瘪了瘪嘴,心里是不情愿不舍得的。但听了这样的话,更不好拒绝,只道:“全听师兄的。”   而他牵着的何鸾虽年幼,但也是聪明灵秀的,她隐隐听出些什么来,忙抽出手扑向封绍,眼睛眨巴眨巴的:“师尊什么时候回来陪阿鸾?”   封绍俯身抱起小姑娘,在她娇嫩的小脸上蹭了蹭,哄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带好多阿鸾喜欢的云片糕好不好?”   何鸾歪着头想了想,嘟起嘴:“阿鸾不要云片糕了,师尊一直陪着阿鸾好不好?”   封绍刮了刮她的鼻头,笑她:“为师真感动,如今比你那云片糕还重要了?”   何鸾一脸认真,用力的点点头。   “好阿鸾,总算不枉为师疼你一场!”封绍高兴极了,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惹得方长信与罗胜一番侧目,尤其是方长信,憋着口气扭过头去。   之后几日,封绍的几个师兄弟总算放弃了对圣兽之体的寻找,乐观的想着下一个十年说不定能有。吕氏一族的幼童资质尚佳,收了十来个,此事罢,封绍一行便在吕春秋等人的亲送下离开了吕氏福地。   结束了最后一个世家,经历一年余的差事总算圆满达成。   封绍将锦囊袋里的山河社稷图残卷送到赵博的手里,道:“此物有几分价值,当为我昆仑所用,我此去带了它恐招惹麻烦,便请师兄帮忙承给掌门师尊。”   这残卷虽然叫整个九州修者都心神荡漾,但封绍对于自己这几个师兄弟还是很放心的,原剧中的他们对昆仑十分忠诚,以壮大护卫昆仑为己任。事实上,昆仑的大宗气度,叫大部分昆仑弟子引以为荣,团结一心,青城尊者的判门是个极其少见的例外。   赵博收了残卷,少不得要交代他几句修行上的事:“师弟天资独厚,便是入世游历,也当勤力修行。”张百千则送了他一葫芦灵酿,笑言:“你这是往哪里去顽?待师兄我回宗交了差事,便去寻你?”   封绍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方长信倒是有许多话想说,但临了也只与罗胜一同说了句:“师兄保重。”   而何鸾平素倒是不爱哭闹的,此时眼见封绍是真的把自己送到了罗师叔的怀里,便也急了,她有限的记忆里,便也只有眼前这师尊待他最亲了。   何鸾不由拉扯着封绍的道袍,红着眼连连叫着“师尊”。   小孩养久了难免养出几分真感情,封绍也不忍,只得哄了又哄。好在何鸾也不赖皮,只是泪眼婆娑的瘪嘴,哭了一阵便松开了手,只叫“师尊要记得回来,阿鸾在等师尊”。   封绍笑着点头,目送了赵博领着一众人声势浩大的御剑离去后,他才转身,是吕氏福地的方向。   不过,他当然不会走正门,哪怕昆仑玉符在手。他去的是潜入昆仑的那处传送血池,十年前,他就是通过那口血池从吕氏福地里出来。   此时,封绍便要从这传送血池,不知不觉的进到吕氏福地里去。   前几日传送阵新禁制过,封绍从外入内时,果真没遇到吕氏弟子。他速速处理了魔气,便直奔须弥的那临时洞府。   他已结丹,神识覆盖的范围便很大,只要识扫到有人之处,远远的便能避开。而此处已在福地偏远的地方,基本不会遇上吕族里那两三个比他修为还高的人,所以也无需担心神识交错被对方察觉。   一路顺利,直到……封绍发现草木繁盛的洞府前,趴着一只白虎。   识扫到时,封绍还以为是只寻常灵兽,想着过去顺便打了美食一番,略飞近了,才发现是只老虎,这时他还没发现不妥,直到他近到能用肉眼看到那白虎时,才发现,居然是前些天晚上的那一只!   不要问他怎么能分辨出白虎是不是那只白虎,因为化食了对方的元阳之精,那个元气的味道封绍不可能认错!   更何况,对方白虎明显也和封绍是一样的,远远的见到了对面的少年,大大的虎眸晶亮极了,它迅速直起身子,朝封绍跳跃着扑奔过去。   封绍黑着脸,眼见那畜生要接近了,便提剑一斩,生生化出一道火刃来,绊向白虎利爪。它被燎得缩躲不及,哀叫一声便打滚侧翻在地,却也没伤多重,只前爪上黑了一层白毛。   封绍没理它,径直朝洞府走去,那白虎却不肯罢休,眼见对方经过停也不停,立刻扑棱一下站起身,拦在封绍前头,硕大的脑袋凑腰前低低咕噜着。   “你还缠上瘾了?”封绍好笑,倒也看出这畜生没什么恶意,回想那晚情形,便也猜出这灵兽应是听得懂些人话的,便道:“你缠着我有什么好处?”   白虎口不能言,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金色的双眼眨着眨着便向封绍身上蹭,见对方疑惑,便伸出一只前手来,在封绍的裆部轻轻搭了一下。   封绍被搭得后退了两步,兽爪锋利,法袍也被划开一条,正叫他觉得胯下一凉。低头看去,那处只剩了半条亵裤,他脸都青了,正要发作,那白虎便上前探出了舌头。   封绍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提起赤炎剑便朝他粉色的长舌钉去。   白虎舌头异常灵活,蛇一般的缩了回去,看到地上破开的剑洞,它有些委屈的看向那狠心的少年。   封绍根本没看它,他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奉行和气生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到了这里十年,再惨也没怎么暴躁过,偏偏几次被激怒都是对着这头畜生。   其实只要用心,一剑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却是下不了手。心底只好说,和个灵智不全的畜生计较十分掉价,便也不理睬这白虎了。   他原还想换套法袍,但发觉自己已经走到洞府门口跳血池了,也就不必这么费事了。于是当看不见那畜生,封绍取下无名玉玦,吟诵魔咒,画出符文,就在黑雾散尽,他跳下血池时,忽然听得上面传来噗通一响。   “你——”封绍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这只畜生了,他很想给这只畜生来两下,但见它被血池如烙痛了一般,在洞府泥泞的地上乱翻,他到底还是收起了掐诀的手。   “还灵兽,我看普通的老虎都没你白痴,魔巢老穴都敢跳?”封绍虽然是骂了,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从锦囊袋里摸出粒中品养身丹,走过去抓着它的虎头,塞进了他的血盆大口里。   白虎呜咽一声吞下,金色的瞳仁一直盯着封绍,在他旁边低低的又吼又蹭,长舌太舔像法袍破裂后衣不蔽体的封绍。见封绍丝毫不予理会,它歪着大脑袋,侧趴着将白绒绒的肚皮露了出来。   不过此刻的肚皮不完全是白绒绒的了,被血池那么一灼,上面焦黑了一片,十分难看凄惨。而白虎就这么晒出来,大睁着两只眼睛巴巴的看着对方。   封绍忍笑,这畜生虽不会说话,肢体语言倒是丰富,还晓得装可怜。可惜他不是罗胜,不会疗伤,好在这畜生只伤了皮毛,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但转念一想,这洞府可是须弥老祖的手笔,魔气之浓厚,难道这白虎作为灵兽都没有不适?   封绍仔细看了白虎个遍,发现它除了眼神可怜些,可的确没有什么什么不妥的……而且,它居然还鼻头耸动,他细看之下,便见周围如黑雾般的魔气化为一丝一缕,竟然游走进了白虎的呼吸中!   眼见那畜生露出餍足的表情,可那魔气分明是叫他吃了!   他心中一惊,可从没听说过有灵兽可以直接食用魔气的!   而封绍愣神看着的功夫,才发现最叫他吃惊还在后头:吸食了不知多少魔气的白虎,它那被血池燎得乌黑渗血的白肚皮,竟然在慢慢恢复…… ☆、修炼     封绍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十年余,虽然接收了原来青城五十多年的记忆,但大部分记忆也是在昆仑宗内的。所以他的理论知识并不算强。   他隐约觉得这白虎能直接食用魔气来自行恢复色身,十分灵异、且闻所未闻,但鉴于自己所闻也不多,也没有当做匪夷所思来看。毕竟这是吕氏福地,连九州任何一处都没有的三阶以上的灵兽都存在了,这些灵兽特异一点又怎么了?说不定这就是三阶以上灵兽的特点?   封绍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本来还准备将这只白虎踢出去,但见它吃得不亦乐乎,便也罢了。反正只是灵兽。   这洞府虽是临时所建,但魔气也充裕得不可思议,他只打算在此调养修行个两三年,便也远远足够,也不会对一只畜生的分食小气。   他走开了一些,在空旷得泥泞一片的洞府里,挑了一处平石盘腿坐下。刚朝那边吃得开心的白虎看了一眼,便见它本偶尔晃动一下的尾巴在身后快速拍打了两下。   封绍撇撇嘴,心里也知道这白虎究竟是为了吃还是为色,这才黏着自己不放。嘴里只道:“这魔气要多少有多少,你要吃便吃,我要修行了,你勿要打扰。还有,你吸食魔气可饱不了色身的饥渴,这辟谷丹你吃了罢。”说着,他便扔去两颗乌黑药丸。   白虎大头微微一扭,大嘴一张,药丸便落进口里,似懂人言般,喉中冲封绍低低的吼了一声,像是叫他放心。   封绍翻了个白眼,此物一颗能保一月不饥渴,其实他并非是要修行,而是要化食了锦囊袋里那颗内丹。因是金丹大圆满修者的内丹,封绍的修为不及,所以化食不易,稍有不慎,怕有虚不受补的威胁。   他对化食内丹知之甚少,于是谨慎为之,定下两个月来,少吃多餐。   乳白色的内丹悬浮着,源源不断的散出金色光芒,而封绍便在这满是黑雾与泥沼的洞府中默吟祭食咒,安然入定。   细细一看,便能见到那半个鸡蛋大的内丹上散出的金芒化作丝丝缕缕,将封绍整个人都缠绕起来,使得他看上去有如蒙上金边。他清俊皎洁的面容被镀上一层朦胧的神异,柔和宁静。而他精俊身体在褴褛的法袍下丝毫遮掩不了,在内丹光下竟呈出流光闪闪的模样,似乎正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甜香。   白虎一时愣了,几乎忘了吸食魔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他忽然直起身来。猫科动物的脚步极轻,加之封绍全然沉浸入定,对于这白虎悄悄的趴到自己附近,并无察觉。   它极满意的用自己的身子轻轻环住盘坐的封绍,歪扬起头打量着沐浴在柔和光泽中的少年,它那双漂亮的金色大眼此时正在黑暗中闪着幽光,一明一灭的。   累了,它便头一耷拉,合眼歇了,挑动食欲了,便运息将魔气吞噬入腹。它不敢打扰封绍,故而当日一趴在他身边,便再无动过,每日里转动的也只有脑袋和尾巴。   如此过了一个月,这日白虎正酣然入睡时,隐隐感觉到怀中少年的灵炁混动了一下,不由急忙看去,便见原本齐整化入他体内的丝丝丹炁此时已开始紊乱,半空中的那颗乳金内丹此时从半个鸡蛋大,化作枣核大小。内丹色泽也生了变化,乳金变作了纯金色,在微微颤动着。   少年的脸色呈现一种愈发莹洁润泽的光彩,然而紧闭的双眸微微碾动,自然合拢的双唇也呈现出紧抿的趋势,是一忍再忍的模样。   白虎盯着他额角渗出的汗珠,还有那大片赤裸的肌肤上细细点点的红印,以及四溢的魔炁,隐隐不安起来。   它小心的直起身子,步伐焦躁的在少年身边来回走动。   虽不知外面是何境况,但封绍此时的确十分煎熬,他是头一次化食内丹,而且一化食就是比自己高了三个小境界的金丹圆满期的内丹。祭炼心咒注的内容,他已经深刻到骨子里,这祭食咒虽是首次使用,但也手到擒来。   为难的只是他小看了这内丹的威力。   本来已经足够谨慎,然而没想到这内丹轻易可化食,但这内核却不是。他到底身在在修者的世界,远离化外之地,九州魔修轻易不抛头露面,封绍又久年不见须弥老祖,故而对魔修许多事都知之甚少,无人告诉他化食内丹至内核时,要经历这么一番艰险!   内核彷如兮戊道人再生,它是一缕格外顽强的丹炁,在封绍体内与他的魔炁作对。   他的魔炁虽是金丹初期,但却是活物,丹炁身死,哪怕有金丹大圆满境界,威力也大大减轻。然而这大大减轻的威力,却也不是封绍金丹初期的魔炁可以完全压制,险险的落在下风,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其实,封绍体内还有灵炁,丹田与筋脉、色身修复后,他需修魔才能保有无虞,但有了丹田与通常的筋脉,他便是不修道,原来研习的道法也未曾荒废,丹田里是存得住灵炁的。他原本存了灵炁是为了应对日常生活,毕竟他要做个道修,一应生活都离不开灵力。   他重修的丹田与原来的上佳体质一般无二,并因为魔修修体的缘故,更为充容固实,所以体内的灵炁颇为丰足。   封绍念头一动,若是将灵炁与魔炁扭在一起,对抗丹炁,这便稳赢了,不然只怕要被这内核反噬。他的魔炁应对丹炁吃力,已叫荆棘钻了空子,又有异动迹象,若不完全吞食了内核,这荆棘非得爆体而出。   他咬牙在识海中揪出这一黑一红的炁体,想将二合一,化为红黑色的合力。   然而哪有这样容易,平时里只有魔炁强盛时主动染黑红色的灵炁,此时魔炁全力抵抗着丹炁,丝毫分不出力来染黑灵炁,那灵炁可就不听话了。   毕竟,魔与道本就是志不同道不合的,若要合,要么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要么是东风压倒了西风。   少年的气息越发紊乱,白皙通透的面容上已经有黑红二色在滚动,他神色压抑中带着扭曲,看上去艰辛而毅然,却难掩强弩之末的征兆。   白虎步伐越发焦急来,喷出几道粗气,它一甩大脑袋,狠狠的吸进许多魔气。吞吐之间,猛的金眸化黑,白壮的身躯沉下阵阵雾气,直与黑雾相混,成了灰雾。   就在这蒙蒙灰雾中,近成人长的兽躯眨眼不见,唯有一个七八岁的裸身男孩从雾中走出来。他全身洁白如玉,纯净无垢,唯步伐有些生涩怪异,走了两步便有佝偻的趋势。   眼见盘坐的少年身躯痛苦的颤动着,男孩心里发急之下,干脆俯身以手代足,几步就爬了过去。   封绍此时已是黔驴技穷,灵炁不听指挥,他毫无办法。   魔炁在丹炁的压制下愈加式微,他几乎能预见丹炁将自己完全压制后,之后的反噬要叫自己修养个多少年。不,说不定加上荆棘作祟,爆体出来后,他在这洞府里昏晕过去几年,便也道消身死了。   封绍不甘心,他还没有活够,前辈子没有,这辈子更没有!这十年他都活在活在整个正义与吕明净为首的一干正义之士的阴影下,他勤勤恳恳的部署全局,根本都不曾享乐。   呸!早知道就破罐子破摔,但,他真的不想死……   一个反派不是死在主角手里,而是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封绍感觉自己比电影里的青城尊者更挫更悲催。反派果然不易做啊,他再不敢瞧不起青城尊者了……   原本的烦躁与不甘,在这种危机关头本是极容易落下心魔,而搅乱神识之下,无疑会加速丹炁的压制,更是速死。幸而封绍是个无心无肺的乐观心性,死到临头还不忘自我消遣,这些个烦躁与不甘竟然自己消化了。   这个危险是消匿于无形,但丹炁的死亡阴影仍在,且更甚,封绍咬牙着眼看把持不住,背部忽然印上一物,暖暖软软的……霎时,源源不断的灵炁流入体内。   新入的灵炁纯白无垢,虽涌入之量足丰,但也只勉强与原有的红色灵炁持平,毕竟是外物,能涌入如此之多对施体已是冒险。   这股白色灵炁,十分纯净且强势,一进入封绍体内,不仅控制了那股红色灵炁,而且缠合着灵炁直接压向了正与丹炁乱斗的魔炁。   封绍感受到助力,虽有柳暗花明之感,但见此情状,却不甚看好。因为他刚刚尝试自己运作火属红色灵炁去与魔炁结合,都惨遭失败,此时这白色灵炁可是控制着红色灵炁一起去压制魔炁。   不是结合,是压制!   白、乳白、黄白俱属金,红、火红、嫣红俱属火,火天生克金。所以,当他看到对方那等量的白色灵炁居然能控制自己体内的红色灵炁,并且是克制自己的灵炁时,简直不可思议。   逆五行相生相克,只有在灵力绝对压倒时才可能出现……难道对方修为比自己高? ☆、感恩     即使如此,封绍依然不觉得这股能操控自己红色灵炁的白色灵炁有压制住魔炁的力量。   毕竟他的魔炁是灵炁的数倍,就在他谨慎旁观之际,叫他膛目结舌的一幕显现了——白炁彷如狂风过境,瞬间席卷了了红炁与魔炁不止,还挟裹三力猛扑向丹炁。   这狂风又似生了獠牙,又凶又狠的朝丹炁下嘴!   同为金属灵炁,乳白的丹炁显然不如纯白的狂风来的纯净,哪怕修为威力更甚,两方互啃之下也落了下风。   封绍见状大喜,正要猜度这霸道白炁的由来,却见刚刚还如暴风骤雨的白炁,眼见要啃嗜完丹炁,那控制的灵力忽然消失无踪。   被转瞬削掉半个头的丹炁原本被咬怕了,但忽然没了威压,它马上又招摇起来。   封绍连忙催动神识控制这三股炁体对抗丹炁的进击,也来不及多想白炁的来历,更来不及多想对方灵力陡然消失的缘故,只暗自庆幸力不在,炁犹在。   有了白炁在,也不担心三炁不合,哪怕他操控起来比不得那股灵力强势,却也游刃有余。   那内核即使还剩一半,丹炁依然威力不减,封绍也整个人松了口气,克化这内核只是时间与功夫的问题。慢慢来,不急。   至此,他总算是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莫名其妙的转过魂了。   而封绍所不知道的是,方才那股能与他体内红炁等量的白炁,已是他背后男孩的全部所有。那短短小一刻钟的灵控,已是男孩倾尽全力。   然而用力过的度,他丹田灵炁又损害一空,灵力自是消耗殆尽。他白玉般的小脸上,生出惨淡寒意,清澈见底的双眸无力闭合,掩盖了眼底的心急如焚。   他强忍到耗尽最后一丝,才肯自己虚弱倒地。渐渐雾起,白蒙蒙中逐渐散去后,男孩已不见,只有一只疲惫不堪的白虎昏沉入睡。   封绍完全克化了剩下的一般内核后,顿觉身心乐融,肢体酥绵,炁运了一个小周天后,便感知丹田处的魔炁与灵炁较之以往丰足了甚多。而那道白色的灵炁也与他的两道灵炁化作一体,此时已有金丹凝聚之感。   化食了一颗这么坚硬的内丹,所产生的好处远超过了封绍所想,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月前他还后悔吞了这内丹,还游走在死亡边沿。不过侥幸渡过,却也叫他的境界恒定许多,他撩动了一下体内的荆棘,感觉稳固的金丹境界,此时对荆棘的压制加大了许多。   心情愉悦之际,他忍不住想着,要是多吞食几颗内丹,那得少修行多少年!再来个三五颗,他花个几年克化了,只怕就能突破一个小境界……   贪念刚起,封绍就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荆棘来不得硬的,便越发聪明,来这软的来诱惑自己。若他是前世毫无防备的青城尊者,只怕早被其操控得心念入魔。   他冷哼一声,提升修为是重要,但再重要也没保命重要,活得再好的前提也是必须要活着。   封绍时至功成,睁开眼来撑了个懒腰,却感觉身侧掣肘,低头一看,原来是叫这白虎给团团环住了。   见其昏昏沉睡,他有心拍它虎头一掌,但心里却想起月前体内被打入的那道白色灵炁来。   他不傻,这洞府内除了自己与这畜生,再无旁人,谁人出手相救,一目了然。   且见这白虎状态不对,原本壮硕的身躯削瘦了许多,也毫无高阶灵兽丰裕灵炁的样子。明显是虚耗过度,过度到能养护色身的灵炁都没有,四周的魔气已经开始腐蚀白虎的皮毛,烙下黑黑灰灰的印子。   “这蠢货。”封绍看得不忍,皱眉骂了一句,然而重重的抬手,却是轻轻的放下,揉了揉白虎硕大的脑袋。但见白虎昏迷不醒,一身狼狈,他心乱之余,便有些烦躁。   这白虎虽然是五阶灵兽,但实力距离阶层殊远,竟能化出与封绍体内火属灵炁相等的金属灵炁来送入自己体内,想必那已是这白虎的全部。所以才会脱灵昏迷,伤及神识。   萍水相逢的一只蠢笨灵兽竟然为自己舍身至此,封绍心里五味交杂。   他虽道德觉悟不高,但也明白知恩图报,何况是以命救命之恩。   只是封绍全心要帮这白虎,无奈他既没有修行过治疗类的心法,自身灵炁又属火,火克金,若自行渡炁与这白虎恢复,反而更要坏事。   心里烦恼着,封绍便将自己身上的几个锦囊袋尽数除下,一个是他自己本来便有的,一个是顾淮赠的,还有一个则是一路上各个世家送的好处,他分给师兄弟后,自己这一份便放在了这锦囊袋里。   三个锦囊袋里都不乏上品丹药,如“清灵丹”“金髓散”“黄龙丸”“养精丹”,便是中品如“雪津丹”、“补元丹”、“还春散”这些中品丹药也足有十来瓶,下品更是多不胜数。   然而封绍此时能用的也不过是补元丹,上品那些个虽功用强大,却都不对症。只有这补元丹,能使受体数倍的速度恢复元气,丹田元气充足,化养灵炁的速度便也更快。   封绍估算着白虎全部灵炁的多寡,便往它的大嘴里塞入了三颗补元丹,然后掐诀指向它的嘴,再移至胸胃,助它克化。   白虎似有所感,腹中咕噜了一声,但仿佛被黑雾灼痛了,微微的打了个颤,垂下的细密睫毛也抖动了一下,看得叫人格外不忍。   这白虎初进来时,从血池里洗涤一次,都是毫发无损的,更别提这些被它化食的魔气了。   如今,竟然……封绍心里不是滋味,从锦囊袋里翻了一阵,顾淮赠的锦囊袋里有一块上品法器,白玉器身,约双掌大小,名为守灵镜。是顾淮怕他在外遭了妖魔的伎俩,留给他防身的,谁知封绍本身便是魔,此物没有用武之地。   但这白虎却正好用得上。   他运起灵力催动后,守灵镜便泛出银色光泽,然后便将此物搁到白虎腹下,银色的光缓缓泻出,竟逐渐形成一层薄雾,将四周的黑雾魔炁驱散了大半。   感觉到白虎的呼吸平顺了许多,身子也逐渐放松了,封绍这才感觉满意了几分。   实在是累了,叫那内丹折腾了两个多月,生死徘徊,身心俱疲,封绍放任自己懒惰一回,是连入定也不想了。也不嫌弃白虎身上被灼伤得黑一块红一块,毛一块裸一块的身子,他拿白虎的脖颈处的赘肉做枕头,眼一闭,腿一伸,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几日后,封绍感觉到嘴脸上一阵湿润,翻身也躲不开,只好拧着眉醒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只伸出粉色大舌头的白虎。   被舔得一脸口水,封绍本该是生气的,但见这畜生能毫无不适的凑过来蹭他,封绍忍不住笑了笑,揪着它毛茸茸的耳朵,拉开它急欲凑过来的大头。   封绍莫名的心情不错,他擦了把脸,拍了拍白虎的大脑瓜子,笑问:“这才几日功夫就全恢复了?”说时,他不忘打量对方的全身,色身已悉数痊愈,狼狈再不复见,又是一身油光程亮的雪白毛发,乌黑纹路。   白虎见对方打量,精神格外抖擞,昂首阔步的直起身来,就差发出一声虎啸威震洞府。   封绍见不得它这幼稚样子,一巴掌拍低它高昂的大脑袋,笑骂:“你也算是灵兽中的灵兽了,这才几天,就完全恢复了?莫非是我的丹药和法器太靠谱?”   嘴里这么说,其实他心里却是没底,他本想着,按修者的恢复速度,应该要喂食几次补元丹,再歇个十天半月,才能叫这畜生醒过来。   没想到……果然是五阶的灵兽么?虽然战斗力渣渣了些,但身体素质还在?   白虎自不明白眼前少年心里的弯弯绕绕,看到活生生的少年,它是极兴奋的,几次上前扑他,却被少年臂挡拦下,好不委屈,只好绕着封绍打转。   经历之前那场生死较量,在自己最危急关头,这白虎居然拼尽救他出离水火……封绍现在对这白虎倒是毫无芥蒂了,只有隐隐的感动以及信任,动作自然而然的也亲厚许多。   见白虎似是委屈的样子,他过去搂了搂它暖洋洋的脖子,边搂边揉,“你若是喜欢跟着我,便跟着吧。你虽然蠢了些,待我倒是极好,我是想收你做我的灵宠,但我一介魔修,找你这么个噬食鬼魅的白虎,不是找死么……”   碎碎念到这儿,封绍忽然一停,心里咯噔一下,抬眼与白虎金色的眸子对视:“我明白了,你那日是为了我泻出的魔炁而来的吧?难怪一路搜寻,一路舔嘴,饥不择食的样子。”   白虎想来是通得人言的,闻声不由耷拉了头,避开了少年的目光,然后便旁边低低的又吼又蹭,像是想辩解,更像是怕对方不理睬。 ☆、相依     “得了,前头的事没什么好计较的。你既然救了我,我自然是信你的,便是我不能与你滴血结契,使你做我的灵宠,我也不会拿你当外人……外兽。”封绍倒是毫不纠结,笑着一拍白虎的健背,就似拍哥们的肩膀。   白虎仰起大脑瓜,嘴里呜咽着,金色的眼睛闪闪的,一个不留神,便将那少年扑倒在地。   封绍这回没拍开它,只当是自己孩子撒娇,他环住白虎的肉颈,翻身过去,正贴上它腹部雪白的肚皮,柔软舒服极了。   “既是自家人,我便给你取个名字罢。”封绍撑着头想了想,他是没有养宠物的经验,想来那些养猫养狗的不外是叫阿花、贝贝、小黄、小黑之类的。   他侧头打量了一眼,见那白虎也望了过来,凝神细听的样子。封绍吱唔了一下,却是没想出什么好名字,他文化素养一向是不高的。   那便拾人牙慧吧……“以后你就叫小白,是我封家的一员了。”封绍喜笑颜开的宣布,白虎歪着头,也分辨不出名字的好歹,但感觉到少年的高兴,不由伸头蹭了上去。   “小白,好痒,别闹。”   “嗷~”   封绍身边多了小白,原本洞府里枯燥的修行也变得多了几分趣味与好处。   这是他自己也没料想到的。   封绍原本的打算,是在这洞府里闭关几年,反正在魔气如此丰裕的地方,荆棘不致饥渴得立马奔出来。而他也可以借机在此稳定金丹初期的境界,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去藏锋山秘境。   但有了小白在身边,他实在没法好好闭关,这家伙……   “够了够了,今天够了,下去。”封绍推开那只过分兴奋的白虎,对方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疑惑地看了眼他,封绍便整理着衣衫说道:“早跟你说过了,每日一次,撸多伤身。”   小白眼睛眨了眨,明显是记得这话的,它硕大的脑袋蹭了封绍,封绍被蹭得后退了两步,只好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哄道:“乖啦,不可暴饮暴食。”说着,他便盘坐到那处平石上,边笑说:“我要入定了,你自己吃吃魔气来补充吧,待我吸收了今日的精元,回头便做些肉食给你。”   小白一听,金色的眸子通亮,想到了之前尝到的美味,不由低低吼了一声。然后它便老实的趴到了封绍的身边,侧身环住了这少年,包裹得密不透风,仿佛是宣告主权。   封绍不闻不问,闭目沉心,打坐入定。   比起单纯的闭关修行,现在这样靠采补元精得来的元气来修行,又有洞府丰厚的魔气环绕,他自是事半功倍。   不过短短一年,他的金丹初期已比之前稳固了太多,灵炁也积存到了一定程度。这是封绍原本打算花两三年完成的事。   采补一只灵兽的元精供自己修炼,说出来的确是不怎么好听,封绍虽无太多节操,但一开始也是做不出来的。但小白总是如饥似渴,抵挡不住封绍元精的诱惑,时常兽性大发。偏偏也是因为封绍无太多节操,大多时候抵挡抵挡就变成……顺应而为,然后甘之如饴。   过去十年的欲望一旦解开,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封绍就懒得收拾了,反正他修魔,讲究率性而为,反正他也不是元阳之身了,一次和多次毫无区别。   虽然小白不懂采补只懂吸食,但封绍泻出的元精却也是确确实实的,哪怕控制在每日一次,多少也对一心修行的他有影响。于是……他也不会承认他帮小白撸撸是为了对方的元精。   这只是互相帮助!   这样交换下来,其实封绍是稳赚不赔的,对方的元气之丰厚实在超乎自己想象,哪怕远不如第一次,也对他的修炼大有助益。   而洞府弥漫的魔气对小白也是养身好场所,白虎天生嗜食鬼魔,每日里吸吸吐吐,吃得十分餍足。   如此,一人一虎的修行生活无比和谐。   封绍修炼好这一次的元精后,已经是一日一夜之后。他缓缓睁开眼,假寐的小白便有所感,抬起头蹭了蹭他,同时还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唇瓣。   “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抓点灵禽来吃。”封绍笑了,挠了挠他肉肉丰厚的下巴,感觉它有些被自己养肥了。   小白并不觉得自己胖一点有什么不好,它很欢实的直起身子,向封绍一顶,利落将他甩到自己身上,驮着少年直奔洞府的禁制处。   封绍被颠簸得紧拽了他的毛耳朵,笑骂几句,这才借玉玦启阵。一人一虎朝黑雾中的血池一跃,便跃到了吕氏福地的山背处。   外面已是漫天星光,夏虫唧唧声中,封绍带着白虎投入密林。   老虎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哪怕小白是灵兽,似乎也没脱离这层习性,它的步履格外松快自在。   这小半年来,封绍已经习惯了隔一日便在这山里打些灵禽,然后或烤或煮来吃,既然不用闭关,他自不会苛刻肠胃,哪怕他的修为对饮食其实已没有必然的需求。   小白是五阶灵兽,它有没有饮食需求封绍不是很清楚,因为五阶的灵兽本来就是一种反常的存在。不过,小白对封绍做出来的灵食很有需求,而且生食还不吃,非得经过他的手烹饪后的。   在山中捕捉几只灵禽,对于封绍还有小白来说当然不是难事,加上是夜里,避人耳目也非难事。   一人一虎在密林里溜达了一圈,很快便满载而归,几只红毛锦鸡,三两只灰兔。若小白真有饮食需求,这些它全部吃了估计都塞不满肚子,好在它与封绍一样,似乎只贪个味道。   每到了做饭的时候,封绍就无比庆幸自己是纯粹的火属灵炁,虽然能生火的符篆、法器应有尽有,但也没有自己身上的来得方便。指哪热哪,想要几分熟就几分熟,烤起肉来,那包管是外焦内嫩,叫人唇齿生香。   封绍自己大快朵颐,也不忘腾出手来喂小白,它吃着送到嘴边的肉块,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金色的眼睛又盯着他手里所剩不多的肉块。若封绍顾自己吃去了,小白还会拿前爪挠他,如果忽视它的种类与块头,这乖巧的模样跟家猫也差不了多少。   他虽然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却也忽然理解了那些养宠物的人心情,比起孤单一人,身边有个足以信任的伴,的确是很好很舒服。   “吃完了。”封绍拍拍手,掐诀收拾了食物的残骸后,便将小白当做靠枕,躺倒下去。   他背靠着的是温暖的白肚皮,抬头是漫天繁星,有朦胧光影从密林中斑驳投射下来,伴随着夜风轻轻吹拂,耳边是不知名的虫儿的呢哝。   封绍心里格外安定,此刻他不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反正有洞府里的魔气撑着,他也不必担心荆棘破体。而且有吃有喝有伴还能解决生理需求,若是在这里躲一辈子,想必后续那些苦逼的剧情也与他无相关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一想,逃避毕竟解决不了问题。   但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情好,他双手枕在脑后,极其放松的呼了口气:“这日子过得,真惬意,如果能一直这样惬意下去就好了。”   白虎似乎听得出少年语气中的愉悦,低下毛茸茸的大头,用收拢倒刺的粉舌舔了舔他的脖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也同样高兴。   “好了,好了,别闹。”封绍被它搅得痒兮兮的,抱住它的大头揉它的腮帮子,小白收了舌头颇有些委屈的眨了眨大眼。   他便安抚似的在它的大嘴旁亲了亲,有些感慨的道:“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咱们还可以聊聊天,我有一肚子话不能跟人说呢。咱们就这么吃吃肉,聊聊天,修修行,我就很觉得幸福了。”   白虎想来明白这话,啊呜一声,脑袋就埋伏了下去,有些无精打采了。   封绍乐了,俯身过去安慰它,一手揉它鼓鼓的颈肉,笑说:“你也不必急,好歹你也是五阶灵兽,若不是你的实力和等级不挂钩,早就能化成人形了。吕氏福地出了这等瑞象也不过百年,想来你最多不过几十岁,再修炼个百年,说不定就能变成了个人样啦。”   白虎耳朵抖动了一下,微微仰头低吼了声,像是亟不可待了。   “小白急什么,百年而已嘛,很快的。要是我与那吕明净相安无事,往后千年我都等得起。”封绍一说到这儿,难免有了些憧憬,脸上是美滋滋的,作为一个反派,没有什么比和正义主角相安无事更美好的了。   他心情舒畅的翻滚到到小白柔软的前肢下,小白微微动动,就将封绍罩在身下。平常封绍就是这样枕在小白的前肢里,不时抓抓它的皮毛,或者跟它说说话,哪怕对方不能人言,却懂得人言,会得用肢体语言来回应自己。   比起能作伪的人话,小白抖抖耳朵、蹭蹭大腿的反应来得有趣多了。   一人一虎正晒着月亮的时候,封绍的四展的神识忽然扫到一处异动,三两里之外的山脚下,朦朦胧胧的多了一撮人。 ☆、闲事     虽然距离还远,但封绍仍警觉起来,有意向那个位置识扫过去,那山脚下的地方便逐渐清晰起来——三四个男修正在追着前面的一个青年修者。   青年修者之上还飞着一只苍鹰,他身上似乎中了一剑,色身染血。   忽然,一道橙黄的光漫过去,他被后面的人用法器投去的禁制绊住了一下,就是这半息的功夫,便叫那几个男修还有它们的灵宠团团围住。   那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眉清目朗,清秀颀长。脸色惨白的他冷哼一声:“几位师弟,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只怕不只是为了给吕云浩报仇这么简单吧?”   封绍的神识波及到那里,青年的形容和站在自己跟前也没多大区别,修者耳聪目明,更遑论他有金丹修为,一眼便认出这俊秀青年。   一年前,封绍在洞府门口看的那处火辣动作片的男主角便是此人,那娇吟浪语叫他现在仍印象深刻。   为首的男修有一蓬大胡子,他开口笑道:“师兄这叫什么话,文浩师兄的仇咱们当然是要报的,不过你若是乖乖的将六翼赤鴖交出来,咱们或许可叫你死得痛快些,不必受百兽撕咬的折磨。”   说着,男修手指微动,罩在青年头顶的那片玉镜橙黄光芒更耀,虚影中尽是模糊的兽影,发出声音各异的嘶吼。青年的脸被映得澄亮,越发显出他痛苦得扭曲的面容。   听到赤鴖二字时,封绍心里一动。   这赤鴖是一种灵鸟,稀奇之处在于它天生对灵气丰裕的地方与物件格外敏感,高阶的赤鴖可以用来搜寻奇珍异宝,若是在秘境中有此一物,实乃大幸。   早年间,封绍为了搜寻七星灵耳的时候,曾出入过一些秘境,其中就包括电影里出现的那几个。但不知道是剧情过分强大,还是秘境懂得分辨反派与主角,总之,封绍并没有占到便宜。   不是没有成功进去过,只是侥幸进去了,也没有得到多大的好处。秘境深不可测,风险极大,其中至宝无处得起,全凭机缘。   封绍略叹了口气,若当时有一只高阶的赤鴖在手,说不定自己就找到“机缘”了。   “六翼赤鴖可是族长赐的,凭你们几个筑基中期也敢妄想?”青年紧握住剑柄,嗤道:“只怕这都是大长老的主意吧?”   “是有怎么样?你杀了云浩师兄,大长老难道不该为儿子报仇?”   “拿你去喂大长老的绿眼狍鸮都不过分!”   “就是,要不是族长徇私袒护你,岂止是给你下个脉禁就能了结的?”那几个修士开始叫嚣起来。   “不准你们污蔑族长!”青年脸色恨然,他怒道:“吕云浩卑鄙下流,他死有余辜!”说着,他扬剑朝对方挥去,然而那道剑光在他头顶的那块阵盘法器的光束下,消匿无踪。   苍鹰与主同心,当即蒲扇着翅膀想扑杀过去,却同样被困在光束之内。   那几个修士本来对眼前青年的剑气还有所畏惧,但见剑光被束缚在罗盘之下,不由哈哈大笑。甚者有人一脸猥琐,鄙夷说:“你以为自己多清白?长得一副狐媚模样,难怪钩缠得云浩师兄丢了魂。”   “就是,瞧那脸白嫩的,平时不是一副清高样子么,不是咱们吕家最有天分的么,还不是被男人玩!”   “我看咱们也能试试,嘿嘿,便做个炉鼎用也好,筑基大圆满的炉鼎呢!”有人淫笑说。   接下来的话,大抵不堪入耳,封绍听得皱眉,这下也明白了事情的大致原委。   这些人口里的吕云浩,想必是一年前那密林里的年长修者,被青年叫做师兄的。当日那吕云浩对他下药施暴,后来估计被清醒后的青年抹杀了。   倒是该死,封绍嘴唇微翘,害他丢失元阳之身的罪魁……   但吕云浩是长老之子,青年虽有族长撑腰,只怕长老也没真的打算放过他,只是没亲自出面而已。现在这些弟子估计就是长老派人来清理门户,顺便杀人夺宝的。   “我们四个虽然是筑基中期,比不得师兄筑基大圆满,但师兄你被下了禁脉术,灵力连咱们吕家的长生剑法都使不全,更别说咱们还有大长老的困兽阵盘!”为首男修嘿嘿一笑。   “就是,你现在快些将自己与那六翼赤鴖的结契解除,咱们师弟几个待会采补的时候,也会待你温柔些……”   “哈哈哈哈。”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师兄一朝落魄,那些修者笑成一团,   青年立剑强撑,使出数道法诀,却无法突破困兽之阵,其实他也自知是徒劳无功,这困兽之阵虽然只是上品法宝,但在吕家有千年传承,被困的无论是人是兽,只要不曾结丹,便无处可逃。   这法宝虽然没有攻击之力,但他的攻击亦传不出去,只是持阵之人的攻击却可以传进来。看着眼前这些师弟脸上的瓮中戏鳖的表情,听得他们那些鄙夷之语,青年面有绝望之色,凄厉道:“你们别痴心妄想了,我这六翼赤鴖便是掐死了也不会便宜大长老!”   说话时,青年从驭兽袋里化出一物,巴掌大小的六翼灵鸟,嘴为赤色,身为翠色。它眼见主人目色不善的抬手,急得唧唧直叫,浑身立刻漫起一层红色的光火。   “且慢!”   这二字声如洪钟,隔空传来,虽不见其人,但在场的修者包括那青年全都听在神识之中,一震之下,众人不禁骇然,这等力度的传声,只怕不是筑基期所有了!   封绍本是不想管的,虽然他已经差不多稳固了金丹初期的境界,能更好的压制荆棘,但是仍想在洞府里待上一年来修炼。现在他若管了此事,便是将那些修者一一格杀,也会引起吕家的注意。到时候这座偏远的山头就没有这么安静了。   但封绍还是管了,赤鴖本就稀少,何况六翼赤鴖,只怕也只有吕氏福地这种灵兽逆天的地方才存在。连身在逆天境内的吕家长老都想据为己有的灵鸟,眼睁睁看着青年拍死,他还真做不到。   他若顺手救这青年一命,想必灵鸟是顺手即来吧?   众修者心惶惶之际,便见不远处御剑飞来一羽衣星冠的少年。他云肩道髻,皎然俊逸,神情虽温雅从容,但阵阵逼人的金丹威压却是扑面而来,叫那些个筑基中期的修者略感压仄。   众人莫不心惊对方如此年轻便已结丹,待得那少年落地,众人才发现他身后的一叶扁舟上还跃下一只成人长的大白虎,它昂首阔步,金眸慑人。   一人一虎相得益彰,俱是灵气四溢,势压群人模样。   为首男修虽讶异这不速之客,但顾虑对方结丹,又被灵压威慑,不敢造次,故小心询问:“敢问这位前辈是从何而来?”   封绍向那男修点点头,却并无答话,只看向阵盘下的青年,温声道:“小友何必万念俱灰,我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改命,若无一颗百折不挠之心,又谈何应对这世间劫数?便是尽全力而不敌,也好过自暴自弃。”   声音既轻又浅,但听在青年耳中,却是醍醐灌顶。   但见说话之人俊目凝光,黑发玉貌,不过少年模样,却已结丹,青年心生折服之余,也不由为自己刚刚的举措而羞愧。   他收回要拍向六翼赤鴖的手,肃容一拜:“谢前辈指点。”   这对话听在其他修者耳中就远不是这么回事了,为首男修一眼便看出不妥来。   明知道这前辈可能是要插手此事,然而他不敢高声,只赔笑解释:“前辈有所不知,此子是我吕氏罪人,他杀了我们的云浩师兄,大长老故派咱们来……”   封绍挑眉笑了,不紧不慢的打断:“我刚刚是听得,族长不是以脉禁惩罚了他了么?而且,你们那云浩师兄想必对这小友也没做下好事吧。”说着,他看了那青年一眼,目光当然是一贯的温煦。   那青年感觉到目光的善意与安抚,倒是多了勇气,直言道:“前辈,杀了自家师兄是晚辈有罪,但那吕云浩对晚辈心怀怨恨,下那等魔异的春药,逼得晚辈与其苟且,我堂堂七尺男儿,实在奇耻大辱!”   他恨恨一声完,接着道:“族长怜晚辈际遇,并无要晚辈偿命,只为晚辈脉禁,以示惩戒。然而大长老笑里藏刀,一直对晚辈穷追不舍,除了要为子报仇,想必就是为了此鸟!”   说时,青年一抬手,六翼赤鴖便扑腾开了。高阶灵禽极具智慧,它此时已感到气氛不妥,想四周的飞远些,然总是在阵盘的光束下碰壁。   封绍心生向往,但并没有多看那漂亮的灵鸟,只转过头看向那些修者,义正言辞:“我昆仑一向不耻忘义之徒,竟不料吕祖还有如此败类,实令人寒心。”他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背上的赤炎剑微微抖动,泛出红光。 ☆、助人     听得对方是昆仑之人本是吃惊,后又听得一声败类,更叫为首男修脸色便有些难看,勉强笑说:“前辈原来是昆仑来使,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我家大长老对前辈仰慕已久……”   这话便是想搭关系了,封绍不耐烦听,只含笑的一摆手,道:“我昆仑不喜杀屠,吕族又世代与我昆仑交好,我亦不愿在吕氏福地杀生。今日你们速速离去,便当善了罢。”   话说到如此份上,对方若是识时务,就该老实的滚走。虽然一个金丹初期应对四个筑基中期不会太顺手,但封绍不仅是剑修还是魔体,所以也不会很吃力。再者,他自表的身份也不是这些小弟子能吃罪得起的。   然而,世上总是不缺不识时务之人。   “前辈虽是昆仑贵使,但也不应插手我吕祖家务之事吧……”   一言不合,那四个大长老派来的修者情知不能善了,然而却不敢败退。前些次已是没有得手,这次大长老连困兽之阵的法器都给了他们用,是再不耐等待了的。   若他们四人还不能将六翼赤鴖弄到手,大长老必会真拿他们喂了那嗜吃灵物血肉的绿眼狍鸮。   四人心有灵犀,与其回去尸骨无存,不如在此拼死一战,想必昆仑这九州首宗也不屑在世家的福地里杀人,顶多废个修为罢……   然而他们却想错了,封绍处事从来不只一个态度,他们若走,让他们生那是上策,他们若留,让他们死才是上策。   半生不死,那是最留仇的。   留的不是这四个卒子的仇,而是他们身后那个长老的仇,说不定,还因为这小事,叫吕家人生了嫌隙。若是别的世家也罢了,身为昆仑掌门亲传弟子的封绍未必放在眼里,但若是吕家,因为吕明净的存在,他还是有心交好不交恶的。   所以,对待这四人的群起攻之,封绍毫不留手,正好拿他们几个试试这一年来修炼的成果。而对方四人的灵宠,有飞的,有爬的,有跑的,则全被白虎缠斗住,他奔扑撕咬,杀伐凶横。   不知是四人实力太低,还是他修为精进,不过数十招下来,都未曾用到魔功,纯用剑势便将他们尽数斩毙。   一人一虎杀全了,封绍见白虎身染杂血,便掐出一道净身诀,那白虎抖抖身子,皮毛已然是干净滑亮了。它这才到少年跟前蹭了蹭,仰起大头转了看那四具灵宠的尸首,又看向封绍,金眸闪亮,喉中咕噜了一声。   封绍一手掐出火来,随手将地上尸首化为灰烬,一边笑了笑,“瞧你得意的,知道你乖了。”见它仍仰着头,便也会意的在它嘴边的软毛处亲了亲,以示嘉奖。   眼见它兴奋得呲牙咧嘴,封绍连忙直起身子,拍了拍它,走向那刚刚从困兽之阵中缓解开来的青年。   青年也顾不得身上累累伤处,见对方一手摆平,感动得无以复加,大拜道:“晚辈吕卓文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实在无以为报。”   “我救你不为报答,是为公义。”封绍扶起他,见他身上被法器洞穿数处,还有被灵宠所咬、飞剑所伤,便从锦囊袋里掏出一瓶养身丹送过去。   这养身丹虽是中品丹药,但也只有昆仑这等大宗才不放入眼内,不说俗世小宗小门,便是中等世家如吕族,也不是唾手可得。更遑论封绍一送便是一瓶,里头总有十余粒。   吕卓文感激之情更甚,看着手里的药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才那些话听下来,见吕卓文被构陷至此还不忘维护族长,封绍便在心里猜度此人应是个城府不深,感恩赤诚的。   现在又看他如此情状,封绍心里更是肯定了几分,面上只是语重心长:“我原想着善了此事,也不至让你难为。然而……现在我虽助你诛杀恶人,但你毕竟是吕家弟子,如今发展到这地步,你只怕是在吕家待不下去了。”   吕卓文如何不知,族长再看重自己,也保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他虽心思单纯,却也知道此次是彻底与大长老结仇,再待在吕氏福地是凶多吉少。然而他生长于此,又有父母亲人……他的脸色便有些灰暗。   封绍心知肚明,便以长辈身份劝道:“你资质上佳,能百岁修得筑基大圆满已是不易,九州百国,无数世外之地,你都未曾游历,难道便决心在家族福地里消耗一世?我回头帮你与吕族长解释一二,想必会护佑你家人。”   吕卓文闻言哽咽,正要拜谢,封绍却是摆摆手,接着道:“正好我也要往西边去一秘境寻宝,你如今伤未愈,我带上你也能看顾一些。届时寻到合心法宝,你也能增强实力,少受恶人辖制,毕竟你那大长老可是金丹修为。”   吕卓文心生同感,一想到大长老那只绿眼狍鸮,便觉悚然。之前大长老只是顾忌族长与颜面,并没亲自出手,这次闹成这样,大长老真要对付自己,他必然是道消身死。   他再一次感觉到筑基大圆满与结丹的差距,不由握紧了剑柄,暗恨不已。   吕卓文的灵宠苍鹰与主同心,也发出躁动的鸣叫。   又听得前辈愿意看顾自己,还领自己取秘境,他自觉无颜再受好处。   于是略一思量,吕卓文便朝封绍拜道:“前辈是昆仑贵使,事务缠身,不必为晚辈费心。晚辈虽受伤,却已得赐药,自当勤力修炼,岂能再软弱攀附?前辈善心慈悲,晚辈铭感五内,若再跟在前辈身后得宝,那晚辈对自己都不耻了。”   封绍略有可惜的看了他一眼,笑叹道:“难怪吕族长爱重你,心性坚韧又正洁。”   吕卓文面色一红,羞惭的说:“前辈谬赞,若非被前辈当头棒喝,晚辈还处在混沌愤恨之中,何来坚韧一说。”   “勘破便好,而后你入世要好生修行。”封绍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刚作势要走,却被吕卓文留住,他心里窃喜,自知主菜到了。   他的确所料不差,吕卓文将那六翼赤鴖召唤在手,破血化入灵鸟的前额,便见它红雾一阵,消散出许多黄色的灵炁。赤鴖是火属,而黄色灵炁是土属,乃吕卓文所有,这画面便是六翼赤鴖与吕卓文已经解开了结契。   “前辈救命与再造之恩,晚辈无以为报,唯有一只六翼赤鴖,前辈既要前往秘境寻宝,或当得一用,还望前辈不要嫌弃。”吕卓文真心诚意的将那灵鸟呈上。   封绍亦笑得真诚,但嘴里仍不忘推辞一番:“不可,此灵鸟罕有,毕竟是吕族长亲赐……”   吕卓文解释道:“晚辈修为低浅,自知怀璧其罪,我吕氏福地灵兽祥瑞才生出此鸟,尚被族人虎视眈眈。若晚辈带了此鸟入世修行,鸟倍异之,只怕招惹更大祸害。”   他头脑清醒,说得在理,这便是真心实意的送了。   封绍便不再推辞,坦然受之,与六翼赤鴖结了契。   临走时,吕卓文请教了恩人的姓名,再拜了一拜,这才离去。   封绍看了看手里的欢蹦乱跳的六翼赤鴖,又看向身影逐渐模糊的青年,心里略有感慨,吕卓文这等刚直不弯的人入世修行,只怕遇到的恶事还会更多。   不过也好,修行本也要修身养性,不入世锤炼,怎能锻成本真。   白虎见少年目光缠绵,不禁心有不满,它连连蹭着封绍的大腿,企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   显然是成功了,刚做完好事的封绍心情不错,他没计较小白钩破了自己最好的一件法袍,反而俯下身摸了摸小白毛茸茸的大脑瓜,语气温柔:“现在我们不回洞府,得去吕府见一见那吕春秋才行。”   封绍做人做事,从不凭一时冲动,便偶有心血来潮,他也会小心谨慎的做好首尾。   比如现在,他便直接找到了吕春秋。   吕春秋和一年前无甚变化,但封绍察人入微,隐约觉得对方的神情不如年前松弛。   他见到封绍突然造访,先是惊讶,毕竟对方没有启用入来的阵法,而后便微有喜色。   封绍自然捕捉到这丝喜色,心里更觉不妥,面上却不显,笑意如初,寒暄道好。   既然知道对方必有原委,封绍也就不急着表明来意,只与吕春秋饮茶论道,满是悠然自得。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连相互的称呼都从“来使”变作“封道友”,“吕族长”变作“吕道友”。   吕春秋心中有事,而这事比封绍心里的事要重得多,故而他先按捺不住,正了颜色道:“封道友身为昆仑宗主亲传弟子,远道而来,贫道不甚欣喜,本该全程作陪,伴道友博览大荒州,游历寻道。无奈,吕家现在危难当头……”   说时,吕春秋脸色沉重,下座向封绍拜去。   “吕道友这是何故!”封绍状若一惊,必然上前辞礼。对方不仅是族长,修为也高了自己一个小境界,哪怕对方现在是想有求于他,他也不该受这礼。 ☆、祸事     然而吕春秋却是执意全了礼,听了询问,唉声叹气了一番,这才一一道来。   原来吕家因为福地内灵兽祥瑞的缘故,招惹了一大祸事。   吕氏福地因不仅生长众多稀少的灵兽灵禽,还有不少灵兽逆天的长到了三阶以上使得吕族这几十年来,在大荒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后盛名之下,吕氏一族的实力却远远不及。   在大荒州众世家中而言,吕族实力不过中等,更不必说和大荒州第一宗门霹雳门相较了。   霹雳门乃武修宗门,门徒上千,门中还有三位元婴真人,实力不可小觑。   “就是那霹雳门中的空霞真人,他觊觎我族福地已久,先是向贫道索要我的灵宠玄贞……”说时,吕春秋看向门口一少年道人。   那少年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微微躬身:“主人唤我?”   这少年便是吕春秋那只青龟玄武?   封绍闻言不禁侧目望去,但见少年色如童子,手执拂尘,和普通修者并无二致,他刚刚都没察觉出差异。哪怕这会儿识扫过去,也只发觉对方的灵炁波动与常人略有不同。   他看了看那懒洋洋趴在自己腿边的小白,不禁想知道它化成人形是个什么模样,说起话来是否清听悦耳。心中存下一念,眼下不是插话的时机,便想着回头再与吕春秋好好讨教如何养育灵兽一事。   吕春秋向玄贞摆摆手,转头接着道:“贫道养这玄武已经五十载,多少有主仆之情,那空霞真人开口就要,我如何舍得,自是婉拒。为免伤了情谊,贫道还送上了几只其他的五阶灵兽,其中也有一只圣兽玄武。但送归送了,空霞真人却并不领情,反而责怪我吕家目中无人,拿便宜货色充数!”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吕春秋合眼吟唱了一句,平了平怒气,才道:“我吕家上下,统共也不过四只圣兽,贫道不过是不舍得玄贞,已送了只同样的玄武过去,还待如何?不外是寻隙滋事罢了。”   封绍轻轻点了点头,是很理解空霞真人这番作为的,的确是有意刁难,或是有更大索求。   “因着这事,霹雳门掌门恼怒我吕氏,说要好好教训我吕家。贫道自然不敢托大,亲自去霹雳门解释,然而对方只丢出几只低阶灵兽的尸首,说这就是我吕家送的!怪我吕氏有意挑衅!”   吕春秋说这些时已不复气愤,只是叹了口气:“到了这地步,贫道也知道对方是有心寻衅,但就算知道,我吕家又如何与霹雳门抗衡,只得努力求和。”   花了这般心思……封绍微挑眉头,问道:“这霹雳门究竟所求何物?”   吕春秋一脸灰败:“他要我吕氏福地,不然以后就要叫我吕家在大荒州生存不下去。”   他顿了顿,又道:“这几个月来,我吕家的族人在外出卖灵兽灵禽等物,无不遭了霹雳门的毒手和暗算。贫道虽死守着没肯给个确切答复,但吕家人心已乱,只怕再拖不了太久。”   修界的法侣财地,财居地前,吕氏虽贵为世家,比起没地,更不能断了财路。封绍大约知道了吕春秋先前的打算,便听得他道:“若是封道友不来,哪怕无颜面见祖宗,贫道三日后也真的要舍了这福地了,毕竟族人为重……”   说到这处,吕春秋起身又向封绍一拜,声音恳切:“昆仑救救我族!”   封绍急忙扶他坐下,沉声问道:“霹雳门如此欺压世家,吕族长怎不向抱朴宗求援?我昆仑虽是四大宗之首,但大荒州属抱朴宗的辖内,不好越俎代庖。”   吕春秋连声叹气:“贫道怎么没去找抱朴宗,不过我吕家人微言轻,好不容易求到抱朴宗内一掌事,法宝法器灵石源源送了去,对方倒是劝和,却也只让霹雳门不要再闹出性命,还劝贫道,不要怀璧其罪……”   这就是不想管了,不是这掌事与霹雳门一丘之貉,便是他收霹雳门的好处更多。总而言之,吕春秋送了钱财还没得到照应。   封绍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不过这口气不是为吕族而叹,而是为他自己而叹,沾上这么个烫手山芋。本来只小做件随手能及的好事,不想因此遇上一件力所难及的好事……   他有心问吕春秋,既然想求助昆仑,怎不早做打算,书信求援?   但却没问出口,因为答案封绍也清楚,想必也是没想到霹雳门如此贪婪算计,下手既狠又快。不过短短几个月,局势就急转直下,现在再送信去昆仑,也来不及了。   毕竟大荒州距离昆仑仙境最是偏远,哪怕昆仑的大能能缩地成寸,却也未必肯为这等小事出面。但若是真人级的昆仑弟子,御剑而来,最快也要三两个月!   等帮手到了,吕氏福地异姓,吕氏一族也死绝了。   再者,昆仑愿不愿意为了这小事出手相助,还是二话。   然而,吕春秋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他封绍又不好不答应,不仅损毁他素日里塑造的善良形象,更重要的是——这家人是男主角的家人。   为了不功亏一篑,再棘手,既然求到自己跟前,封绍都得揽下来。   见眼前的少年若有所思,吕春秋不敢打搅,他也知道此事难为,心里未尝不是揣揣的。之前他虽狠心想要舍弃福地,但也逼不得已,若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意做吕家罪人。   “吕道友想要保留福地,又与霹雳门化干戈为玉帛?”封绍忽然问了一句。   被这么直接问出来,吕春秋面色略有窘然,却是点了点头:“贫道也只此事难办,毕竟霹雳门是有心算计,身后又有抱朴宗撑腰……”   “吕族长。”封绍正色改了称呼,缓缓道:“我虽是昆仑弟子,但此事干系重大,我不可轻易为昆仑做主。且……容我考虑一二。”   此话说得极为慎重,见少年连惯有的笑容都收敛完全,吕春秋也不禁有些自责,封绍虽结丹,虽是宗主亲传弟子,但毕竟不是族中掌事之人,有些事的确难以做主……他是否得寸进尺,贪心不足了?   如此一想,吕春秋怎好意思再恳求,面色泛红的说道:“本是贫道厚颜请求了,为难封道友了。若封道友无法以昆仑身份相助,贫道亦不敢有怨言,还请道友不要怪责我吕家鲁莽,若迁徙之时能护守一二,贫道就感激不尽了!”   封绍微微皱眉,沉声道:“吕道友这说的什么话!只说我自己,见此恶形恶状,欺凌吕家至此,且不说吕道友与我情投意合,便说我道微言轻,却也要拼尽全力来助力吕家的。”   吕春秋闻言动容,感激道:“听得此言足矣。”   封绍见对方形容真诚,毫无作伪,心下略为满意,总算不枉他做出场苦肉戏。   虽然一早就下定决心要帮助吕家度此危机,但也不能一口应承。人总有劣根性,轻易相许的,总不肯珍惜。尤其这吕春秋一开口就想福地也要,人也要,财也要,后患全不要。   若不治治他的狮子大开口,还真会以为昆仑就是个万能的金漆招牌,认为他封绍是举手之劳。   哪怕他封绍真是举手之劳,那也不能让对方这么以为,更何况,此事本来就十分艰难。他当然要挑动一下吕春秋的心,叫他知道自己的艰辛之处,为了帮吕家是费了多大的力气……直说就太傻了。   不过借此时机,封绍倒是将那吕卓文的事提出来说了一二:“……那几人言辞不堪,我怜你那弟子受辱,便出言相劝。但那几个弟子并不受教,反而出手围攻于我。若只我一人便也罢了,但还得护住你那弟子,便手无轻重。哎,那四人已尽数身死。”   这段话里他隐去了整件事幕后的大长老,反正死无对证,说起来,他封绍是路见不平,杀了几个吕家恶徒而已,与其他人无碍。 ☆、戏水     “这几个逆徒竟如此大胆!”吕春秋露出愤然神色,忙道:“实乃死不足惜!吕家出此叛逆,封道友切莫放在心上。”   他似想到什么,叹息道:“卓文他是个可怜的,但我吕家眼下如此境况,说不定他此去入世,反而是好事,不然反遭连累……”   封绍并不接这话,一旦接了这话,吕春秋必然要没完没了诉说吕家之苦。   这时足边的白虎似乎打盹醒转,撑着前爪尽兴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往少年的身上蹭去。封绍挠了挠它的大脑袋,感觉到吕春秋直视的目光,他不动声色的将白虎按了下去,低声说了句:“听话。”   吕春秋不掩羡色:“封道友端的好机缘,能寻到四大圣兽为首的白虎灵兽。”   封绍笑了笑,转而问道:“我见吕道友的玄武能化作人形,便想请教一番,我素来对这些没有了解,不知道灵兽化作人形要多久?要多高的修为呢?”   白虎似乎也听明白说到了自己,直起了身子,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少年身侧的牛鼻子老道。   吕春秋捋须看向白虎,上下打量着,扬眉道:“这白虎的年纪,兽形倒是成熟了,但若化作人形,只怕也是个小孩儿呢。”   封绍失笑,说:“是,我探识过它的色身,似乎还不足十岁,但已经是五阶灵兽。”   “是这样的。”吕春秋点点头,道:“白虎的灵兽罕有,便是妖兽也极少,只怕只有那险要的秘境或化外魔域中才可觅得踪迹。所以生来便是五阶,然而虽是五阶,但实力却远远不足,不然若是实力足够,五阶的修为,早已能化形。”   这说法倒和封绍想的相去不远,他正要问吕春秋的灵宠是怎么成功化形的,毕竟他的灵宠明显也没有达到五阶的实力。   似乎看出他的疑问,吕春秋已自顾解释道:“我吕族因先祖有过圣兽之体,故而一直以来在灵兽、妖兽方面钻研颇多。令灵兽尽早化形,也不过是修炼心法的一种。”   封绍对灵宠化形之事十分上心,吕春秋必然要有所表示,尤其是在有求于人之时。他不仅主动送上《九州灵宠通鉴》与《吕府灵兽正宗记》,更口传了吕氏传承的灵兽修炼心法——月华诀。   趁着封绍满意之时,吕春秋还不忘叹息几句:“我吕家到贫道这一代已近万年,个中传承又岂止灵兽修炼一脉?哎,便是族中藏经阁里,也不乏历史悠久的功得心法……”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向封绍道:“藏经阁中不乏更多的灵宠修炼的功法,若封道友有意,尽可取阅,哎,待过些日子,也不知道这些能不能在霹雳门眼皮底下带走了……”   这语气十足悲凉,封绍有些头疼,可见被打苦情牌是很受罪的事情。然而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凛然道:“吕道友不必如此说,我已许诺自身会全力而为。”   吕春秋听得略有尴尬,想问的那能不能代表昆仑……但看着对面少年一脸正气,便很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头把话咽了回去。   封绍告辞了吕春秋,并没有入住对方准备给他的宅子,而是回到了临时洞府。理由则是,他习惯幕天席地的修行,并表示希望吕春秋不要叫弟子去那边的山峰打搅。   吕春秋自是连连说好,绝不许人靠近,又再加暗示,吕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希望封道友不要考虑太久。   封绍当然不会考虑太久,他有意耽误这几天,也是为了急一急吕春秋。趁着这几日,他迫不及待的想叫小白快些将这月华诀修炼好。   据吕春秋说,越是高阶的灵兽,资质越佳,灵炁越丰裕,灵智也相对较高,修炼此诀也越快。他那只玄武修炼不过五年,便能幻化成人形,只是灵智与说话这些跟不上而已。   封绍美滋滋的摸了摸白虎的毛耳朵,这家伙明显不傻,还通人言,资质想必比那玄武还好,肯定不需要五年就能化人。至于灵智与说话,他慢慢教便是,若说阿鸾是女儿,那这小白就权当养多一个儿子。   比起阿鸾还有女主角的使命,这小白想必能陪他更久些……   回去的时候正是白日里,阳光灿烂,白虎被晒有些懒洋洋的。到了那座山头,封绍就带着它从空中落地了,白虎一落地,便轻车熟路的往林子里跑去。   “你往哪里去?”封绍边喊着,也只得追上去,外面阳光浓烈,一入森林便觉大片墨绿笼盖下来,异常清凉。跑了不多远,便见天白,前面一条河水横过。   白虎一跃进了河,近成人长的身体全浸在水里,只留下个大脑袋在水面,面上的表情非常人性化,就差舒服得呻吟了。   封绍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正看到白虎愉悦的表情,不由笑了,也不忍将它叫出来。   水光粼粼,漾开层层细纹,阳光反射,眼睛里一片光辉,即使知道这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小河,他忽然也有些心痒,想进去泡一泡了。   白虎此时也扑腾近了一些,低吼着,像是在邀请少年。   “得了,别叫了,我这就来!”封绍除去法袍走进了水,水温暖和,虽然修为越高越对环境抵抗力强,但如果有好的环境,谁会不乐意呢。   他惬意的划泳了几下,便见小白本来半眯着的眼睛竟然全睁了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那表情有一个微微的幅度,是笑起来的样子。   这家伙莫不是笑话自己?封绍心里一恼,他下意识双手合起朝白虎泼了大瓢水。   白虎被袭击,以为少年是在跟它玩,大大的爪子一挥,回泼了一下。两人的体形实在过于悬殊,封绍的色身不过十六左右,一向算不得壮硕,堪堪可说是修长。他立刻被几乎是水幕的水花冲得腿一滑,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被河水没顶淹没。   封绍毫无防备的咽了口水,这回是真恼了。   他撩开遮在脸上的湿发,咳嗽着站起来,看到紧张的凑过来的白虎眼中居然满是无辜,他也不为所动,抬手便掐出一道火诀。   霎时,一道指宽的细火从他的指尖奔出,顺着白虎的四周围了一道圈。然后飞快的高涨起来,虽烧不到它,却也迅速加温,热得白虎在圈子里摇头晃脑,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叫,像是委屈,更像是求饶。   封绍知道它最是怕热,燎它一阵便也罢了手。   白虎骤一解困,立刻划到少年身旁,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凑过来蹭他,就像是知错了的小孩。他一向吃软不吃硬,被这么一招,倒是完全气不了了,反而抱着它大虎头亲了亲,当做是安慰了。   白虎感觉被鼓励了,便投桃报李,伸出粉色的长舌亲回去,而且不拘于少年的脸颊,从脸颊到肩胛,再到白皙的胸膛,再往下……它便被揪住了耳朵,抬头看到了圆瞪双目的少年。   这舌头杀伤力太大了,封绍本来心静如水,这会儿都有些躁动,他拉扯着小白的两只耳朵,警告道:“不许随便舔到我身上来。”   白虎被连续瞪了好几次,金色瞳仁内的无辜上升到了顶峰,看得封绍又气又无奈,心里想着,还是得快些让小白修炼化人,通人言还不够,还得讲道理才行。   小白的回答依然是偏头舔过来,封绍眼尖地挡住:“不许。”   小白眨着眼看着他,几次之后才勉强接受了他的意思,舌头伸出来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退到一边继续玩水,很有几分落寞的样子。 ☆、教养(内含反派玉照)     一人一虎在河里泡了许久后,白虎还是不愿意起身,它不停的在水里翻滚着,明显不想上岸。封绍倒也没催它,眼看太阳要下山了,等到入了夜,此地地处空旷,又临水,水生金,这里便是金属白虎修炼月华诀的好地方。   比起昆仑的剑修法诀,这灵兽修炼的月华诀一点也算不上艰深。其根本原理和妖修的一些修炼心法并无二致,主要是靠吸食帝流浆。   月华,也就是月光,它含有精气。到了庚申夜时,这些精气中就含有帝流浆,妖修食之有大益。灵宠哪怕是灵兽,修炼走的也是妖修的路子。   只是庚申一甲子才轮到一次,哪怕一晚的吸食抵得六十年的修行,封绍也等不得。所以这月华诀的好处便体现了,修炼这套法诀,便有法子从寻常的月华中吸收到帝流浆。   当然,靠这样奇技淫巧之下的吸食,益处当然远远比不上庚申那晚。   但可贵的是,月光几乎每晚都有,而庚申则要六十年才轮上一次,积少成多,则益大矣。吕春秋的那只玄武修此法不过三十年,第五年便能化人,便是此理。   夜幕逐渐拉了下来,一轮明月悬挂于空,带着柔和的白色光晕。   封绍将白虎招呼上岸,运诀于手,为它梳理湿哒哒的皮毛之际,手掌也带了不低的热度。白虎舒服得蹭到了封绍的腿上,不多时,它的毛发便全然烘干了,白虎抖擞了一身,舒服得舔了舔爪子。   一人一虎相依在岸边,封绍识海中的月华诀清晰明了的呈现出来,他先吟读一遍给小白听。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扬,念起心法来抑扬顿挫,白虎微眯着金眸静静的听着,觉得是莫大享受。   “明白了吗?”用背台词的方式通读了一遍后,封绍问道,但见白虎目光茫然,不禁叹了口气,再次重复:“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蓄育,气终而象变,其气之精……”   白虎忽然直起身子,封绍一喜,难不成它终于听懂了?   但小白只伸了伸前爪,嘴里呼呼出气,竟然是在撑懒腰!然后它理所当然的靠近封绍,将少年团团环住,一副准备要睡觉的样子。   封绍诵读的声音戛然而止,抬手一巴掌就拍在白虎的大脑瓜子上,啪嗒作响。刚合上眼的白虎忽然被打,感到十分委屈,仰起头,金色眸子里波光闪闪的,就差冲少年哭诉为什么了。   它还不足十岁,不足十岁,不足十岁,要冷静要冷静……封绍默念了一通,努力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深深呼了口气,然后便开始深入浅出的讲解这月华诀。   来到这里太久,他差点以为这晦涩难懂的心法文字是人人都懂的了,小白年幼,哪怕通人言,想必也是不解这心法深意的,封绍这么跟自己说。   但封绍前世是做演员的,不是做幼师的,在教习小孩子这事上既没有理论,也没有经验。之前阿鸾的启蒙,他还是交给方长信的,只是眼下,他无人可托,只能自己来。   既然将心法的理论知识收效甚微,那就干脆从实践开始吧。   封绍打定主意,便揽着小白,一手在伸到它的腹下丹田处,缓缓的引导对方灵炁,口中一边教导:“感觉到这处温热了么?这便是你的丹田,那游走盘亘的炁体,则是你的金属灵炁……”   封绍亲自在白虎身上实践,这次白虎倒是不瞌睡了。   它精神了起来,在对方怀里胡乱蹭着,仿佛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体位,好方便少年的抚摸。   封绍起先还忍耐着,尽力小白的心思转移到学习上来,他用指腹顺着它的筋脉游走,又化入一小道红色火属灵炁到它体内,想示范如何运气……但感觉到这家伙蹭的位置越来越不对头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又一巴掌拍下去。   这一回白虎挨了打却也不学乖,反而低吼着扑倒了少年,左前肢的脚掌也压到他手掌上,粉舌舔舐了上去。   封绍当然感觉到紧贴自己的某处灼热,不由气结。他运起灵力将身上的白虎一推,拉着它脖颈上的肥肉压身下去,对方还以为封绍是嬉闹,也不挣扎,直到看到剑光一闪,白虎才急忙想起翻身。   然而已经是迟了,封绍压着白虎好一顿胖揍。这还不够,白虎不记疼,他扬起赤炎剑,并无动用剑气,只凭着这黄阶飞剑本身的刃道朝白虎毛茸茸的脑瓜削去。   白虎大惊失色,四肢乱蹬,但有备而来的封绍怎么能让它逃脱,不过眨眼功夫,白虎便感觉头上一凉,爪子往上一挠,不禁哀嚎一声。   被剃成了光头,这一回白虎彻底老实了,老实得几乎不敢抬头,很有些自惭形秽的样子。   “咦,你还知道丢丑?”封绍好奇的靠近过去,小白呜咽一声,便挪过了身子,拿屁股对着他,头埋在两掌之下。   “还真怕丑?”封绍一脸好笑,原以为这小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皮厚耐操,浑不记打……思及此,他心里却是一动,既然小白还有怕的地方,那就是有弱点,有弱点就能掌控利用。   从这一日起,小白在学习这件事上是彻底变乖了。   因为它如果不好好的学习月华诀,就会变秃子,秃头已经够丑了,身上若再秃上几块,白虎一辈子都不想把头抬起来了。   封绍深谙人性,故而打一巴掌还不忘给一甜枣,学的好给撒娇,学的差剃毛发。双管齐下,收效不错。   小白的灵智明显不低,就是带着猫科动物的慵懒属性。封绍仔细读过那本《吕府灵兽正宗记》,据了解,灵兽年幼时都摆脱不了天性,等到修为与年岁见长,才有好转。不过天性是不会消失的,只是灵兽的掌控能力加强了。   比如小白,封绍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打盹的白虎,心想,白虎居四大圣兽之首,不仅是百兽之王更是远古战神,小白作为圣兽之后,天性必然离不开降服鬼魔、惩恶扬善。现在只是年幼,尚且不懂。   不知道为什么,封绍忽然有些不希望小白快点长大了。   在山头“考虑”的第二天,封绍便给师兄顾淮书信了一封。   信的内容当然是给顾淮做个预告——霹雳门胆大包天,对我昆仑不敬,我好言相劝,竟敢动粗。虽然师弟不想插手闲事,但为了维护宗门尊严,顾不得是抱朴宗辖内,毅然出面,力挽我大昆仑声威!   封绍文笔一般,但指鹿为马,凭空捏造的本事还算不错。   他自己先读了一遍,对信中的侮辱与愤慨感同身受得恨不得立马爆发时,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责罚后,不由满意的点点头。他叠信成鹤,划下符文一道,那纸鹤闻风乍起,纸翼扇动,远远飞走了。   看着纸鹤消失在天际,封绍笑了。他一点没有想到自己乌鸦嘴一语中的。   又过了三两日,封绍才去见了吕春秋。   吕春秋喜出望外之余,又略显忐忑。   封绍一脸沉重:“吕族突逢此难,我实在于心不忍,回宗门要遭的罪责,我也一力承担了。”   话说到这里,吕春秋当然明白封绍这是愿意借用昆仑的名义来帮自家家族了,心头大石终于放下。昆仑一向极少插手世家内务,也不与宗门纷争,但这整个九州,只怕还没有不卖昆仑面子的!   便是其他三个世外大宗,也比昆仑低了一头……   一想到福地保住,除了后患,吕春秋连忙大拜:“封道友从此便是我吕氏全族的大恩人!以后若有差遣,我全族愿效犬马之劳!”   “吕道友言重了。”封绍扶起他,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还有什么比被男主角的爷爷以及全族视为恩人更高兴的事呢?   就算现在男主角不知所踪,但电影里,男主角后来可是和吕氏相认的,并且关系融洽。当然,那时候吕明净已经是昆仑当时的宗主亲传弟子,哪怕前事不堪,吕氏无论如何也会化不融洽为融洽的。何况吕明净本来就是个心地善良好孩子!   这样的好孩子面对恩人一定不敢造次的!封绍美滋滋的想着。 ☆、交锋     之前那三四天,封绍不仅仅只是作秀,也不仅仅是教习白虎,而是确确实实的琢磨了一番霹雳门的事。虽然打着昆仑的招牌对付这种事难度不大,不过有备无患,他还是想出了上中下三种应对方法。   不过这些封绍是不会让吕春秋知道的,吕春秋只要知道他封绍是一腔热血,正义凛然的为吕氏一族奋然出头就够了。   过了没了两日,便是霹雳门给吕族的最后期限,而且他们并没有试图破坏吕氏福地的禁制阵法,仿佛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在外传声道:“吕春秋,我霹雳门空霞长老亲至,你还不快将开阵迎接!”     吕春秋听到空霞真人亲自来了,哪怕知道胜券在握,也不禁略有不安,正要应答,却听得封绍先一步传音道:“来客且慢,我昆仑正为吕氏福地结阵,只怕招待不了众位入内,咱们不妨在阵外相见罢。”   说话时,封绍也懒得理会阵外之人是何表情,何况阵内阵外距离遥远,已非识扫能及。他携同吕春秋,带着吕氏一众弟子便掠入阵中,吕春秋抬手注灵,顿时光华大作,阵转人移。   阵外是一处险恶高耸的半山之间,此地如一剑横斩一样出现了一个平滑石台,足有数里宽远。封绍一行的对面,便是霹雳门的人。   他们乘云车或驾灵宠而来,武修修的是武功,在飞剑上的造诣往往不深。普通武修多驾驭法器飞行,更有速度也更有效率。   似乎是认准吕族一定认栽,这次霹雳门来的不过十余人。   其中一人威压大作,封绍一出阵便感受到灵压袭来,若非在宗门中见惯了元婴中后期长老,只怕此时也和吕氏其他一般,头晕眼花,心口发痛了。   他一眼看去,散发威压的正是站在众人之中的一位元婴修者。他看上去约不惑之年,高瘦结实,眼神如鹫,眉宇之中略带煞气,是个元婴初期的武修。   因来人之中只有一个元婴,封绍很容易就认出这个人便是吕春秋口中的空霞真人。   他毕竟出身昆仑,对一个元婴修者还谈不上多注意,叫他注意的反而是一片朱衣的霹雳门弟子中,那位身着姜色道袍的少年。   那少年十三四岁,脸庞瘦削,双目点漆,面如冠玉,只一双细目透着桀骜之气。修为倒是不高,筑基初期。   封绍不认得这个少年,但却认得他身上的姜色道袍,道袍上的银色纹印,为抱朴宗所有。若他没记错,这个颜色应该是宗中亲传弟子才能穿的。   抱朴宗的亲传弟子怎会出现在此?封绍略有不解。   “方才说话之人便是你?”空霞真人开口道,目光落在吕春秋身侧的少年身上。   这语气毫不客气,但封绍并不急着自我介绍,没的掉价,而是等着吕春秋来:“真人,这位是昆仑贵使封道友,他是昆仑宗主的亲传弟子。”   封绍这才带笑向霹雳门一众点头,温声道:“真人有礼,在下封绍,听闻吕氏福地常年有宵小偷潜,吕族长有所求,我便奉少宗主之命帮吕氏福地重新结阵。”   顾淮是昆仑默认的下任宗主不假,但在昆仑宗内,其实并没有少宗主这一说法。不过封绍在宗外时日颇长,便也知道外宗惯用的称呼,此时倒也信手拈来。毕竟,少宗主比普通的师兄听上去,还显得有威信多了。   “这等小事还需劳烦昆仑,你吕春秋面子也颇大了些罢。”空霞真人挑眉,似笑非笑。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了。   空霞真人身侧的弟子自顺着其师尊之意,少不了质疑:“吕春秋你也太大胆了些,竟敢寻这么个年轻人来冒充昆仑贵使!”   “就是,你这荒僻山头的小世家能请得动昆仑的使者亲自来为你结阵?本道看你是想要福地想疯了,连命都不要了。”另一个年长的金丹修者嗤笑道。   吕春秋脸色既红又白,正要辩驳,封绍已经摆了摆手,不疾不徐的取出昆仑玉符。   此时,那姜衣少年也望向正中的封绍,略打量了一下,冷笑一声道:“你如此年轻便已结丹,运气倒是不错,不过你竟敢伪装假借名头,昆仑弟子,这运气也算到头了。就算我们今日不为难你,他日,昆仑宗也不会让放任你带着他们的旗号招摇撞骗。”   封绍充耳不闻,抬手只将灵炁化入玉符,灵活迅敏的掐出本宗法诀,吟出顾淮识授的法咒。便见小小一块玉符流彩溢光,虚空中印出一道巨大的光影,正是古朴精妙的昆仑之印,印光中顿显一柄晶莹小剑。   转瞬之间,有如万条金蛇狂舞的昆仑剑气猛然向四方投射,霸道纵横,逼得众人一凛,实力低微的已被震晕在地,金丹如吕春秋也插剑入土,面有冷汗,便是修为最高的空霞真人也微微皱眉,握拳站定。   封绍很庆幸在之前给小白贴了道昆仑密文的符篆,躲过了玉符的剑气攻势,此时白虎正慵懒的趴在他脚边,毫发无损。   那晶莹的小剑同时还发出怒崩的金鸣之声,众人神识中便犹如狂风过境,惊雷入耳,又见剑上镀着一层层灿烂的金波,愈来愈粼粼耀眼,很快那辉煌的光色便如明日笼罩了全峰!   封绍就立在这小剑的最近处,极致耀目的金色将他照射得快要睁不开眼来,源源化入的灵炁也快要见底。若非这一年来他勤练不辍,不仅金丹初期的境界稳固,连灵炁的容量也大增,只怕此时连玉符这个初级攻击技能都使不出来。   虽说是攻击,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其实对金丹以下造成不了实质伤害,还不如说是示威技能。   但这种骚包的示威,却正是封绍想要的。   就在灵炁快要见底的前一刻,封绍挂上淡定从容的笑容,努力淡定从容的掐诀,一手覆住玉符。顿时种种神异之象尽数消失,仿若刚才只是海市蜃楼,除去地上晕厥过去的那些个筑基修士。   “昆仑之印,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这位抱朴宗师弟想必不会认不出吧。”封绍一边收起玉符一边道,没去看空霞真人,而是看向那个姜衣修士。他脸色惨白,手里握着一瓶丹药,想必是服食了丹药才能站到这个时候不倒。   即使如此,筑基初期的他也撑得十分辛苦。   先前听吕春秋所言,封绍更多的认为是那掌事真人收了霹雳门更多的好处,才在个中和稀泥,偏袒霹雳门。但如果只是这样,抱朴宗不应该有弟子跟随霹雳门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来才对……   “五年前,我昆仑泰玄长老与飘渺碧落仙子合籍礼上,复阳子长老带了一百抱朴宗子弟远道而来,正是我与师兄招待。想来这位抱朴宗师弟不曾在内,所以才没认出我来,不过应该是认识我昆仑之印的罢。”封绍看向那个姜衣修士,一语道破对方身份。   虽是点破身份,语气缓和之余倒也给了对方台阶下。   那姜衣修者稳了一稳身形,脸上的傲色倒是少了些许,只是目光复杂,他微拜了拜手道:“复阳子长老当初带的尽是我抱朴的内门弟子,在下张养清,乃长老平阳子亲传弟子,所以未曾同去。”   说时,他向那空霞真人点了一点头:“确是昆仑之印。”   平阳子封绍当然知道,但张养清这名字怎么也有几分熟悉……封绍含笑恭维说:“当年就觉贵宗的弟子风姿佳好,如今见了张师弟这样的亲传弟子,更觉不同一般,叫我一眼便认出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面对比自己身份高还比自己修为高的人,张养清也不能免俗,拱手道:“封师兄谬赞。”   九州四宗的情谊足有万年,虽有高下之分,但却是同一阶层,彼此宗门间在称呼上的确亲密无间。但这些也只有同属四宗内的弟子才心知肚明,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的师兄弟相称,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握手言和,亲热示好。   所以被晾在一旁的空霞真人,脸色就有些微妙,插话道:“方才是我霹雳门弟子言语无状,不曾想昆仑来使会来这等荒僻之地。”   这话就算是道歉了,封绍也不纠结对方语气态度,毕竟也是个元婴真人,肯说这句话还是冲着自己昆仑弟子的招牌。他态度越发温和,大度的道:“不知者不罪,倒是因为我昆仑来此结阵的缘故,倒叫真人与弟子们在外做客,还望不要见怪。” ☆、交手     这话说出来,强盗们变成了客人,倒叫一些霹雳门弟子们不知如何自处了。   空霞真人身侧那个金丹修者皮笑肉不笑,直言道:“来使有所不知,我们这次来不是做客,而是来接收吕氏福地的。”   封绍状作疑惑,那金丹修者便咳嗽了两声,从霹雳门的角度,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自然指责吕氏无礼侮辱,有错在先,自请用福地赔礼云云。   吕春秋人就站在这里,虽然身后弟子大多昏厥未醒,但是也必然要反驳。   两人争锋相对,一时吵闹不休,若是文人,或许会接着打嘴仗,若是俗世,说不准就挽袖子干架。但这是修界,两人盛怒之下,眼见要祭出法器来斗法一场,封绍连忙制止了。   “张师弟,我看此事许是有误会之处,冤家宜解不宜结,想必贵宗也不愿意见辖内不太平。我想着,吕族长或许做事大意了些,但未必真的是对霹雳门无礼。庐山吕氏与我昆仑交好,不如这样罢,我代表吕氏一族,在此向空霞真人请罪,还望真人海涵。”说时,封绍已经正色拜了下去。   空霞抬手一挥,一道硬气便隔断了封绍行礼的幅度,生生的止住,到底是元婴修为,哪怕是几种修法中居末的武修,封绍也丝毫硬来不得。   空霞不受这礼,似笑非笑的道:“本真人可当不得昆仑来使的赔罪。”   如此不给面子,封绍脸上很不好看,但他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倒叫外人看不出分毫尴尬。他看向张养清,笑说:“空霞真人看不上我呢,张师弟不如帮我劝劝真人,毕竟我少宗师兄知晓了这些事,只怕要不高兴,我回去也不好交代啊。”   话里的暗示大家都懂,不外是昆仑是吕氏的靠山,不给吕氏余地,就是不给昆仑面子,到时候,昆仑是要不高兴的。   张养清目光闪烁,与空霞交视了一眼,竟迟疑的道:“封师兄,此事是吕氏一族做得过分,若不施加惩戒,他日这大荒州世家与宗门间,不更是针锋相对,失了和气?”   扣起大帽子来了……封绍有些好笑,心里却是笑不起来。   抱朴宗居于昆仑宗之下,按理说,张养清不应该为了辖内一个小宗门,而伤了与昆仑的和气。但事情偏偏出乎他意料,抱朴宗居然会为霹雳门出头……这可不是九州四大宗的惯有作风。   心中存疑,封绍面色不显,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那我也不瞒真人了,其实吕族长已将此福地送与我昆仑。”   “什么?”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劲爆消息,然而最激动的不是福地的主人吕春秋,反而是空霞真人与张养清。   吕春秋是完全相信封绍的人品,再者之前赔罪、求情下来,他对封绍已感觉万分亏欠。且不说他知道封绍只是唬人,若一定要福地易主,他倒宁愿是易给昆仑,免得白白便宜霹雳门这伙强盗。   封绍想的则是另一件事了,他总觉得对方对于吕氏福地的在意,有点太过火了。若只是霹雳门眼红这吕氏福地灵兽逆天也罢了,毕竟它再是一州之首,也只是俗世的宗门。   但抱朴宗这样激动,仿佛就不仅仅是为霹雳门出头了。   若不是为霹雳门出头,那是为了吕氏福地?   抱朴宗虽然居四宗第三,但也是出世大宗,何至于为这点蝇头小利而不卖昆仑的面子?   封绍心里疑窦更甚,而空霞真人与张养清等人被刺激得也是半晌无语,反而是吕春秋头一个醒神过来,淡定的道:“空霞真人,我吕氏福地已归昆仑所有,若霹雳门一定要这福地赔礼,不妨与昆仑宗分说。”   空霞怒目相视,到底估计自己修为,不肯失态。然而他身侧的金丹修者就不同了,骂道:“好你吕秃驴,之前还熊得跟孙子似的,这会儿抱上昆仑的大腿,就敢跟你爷爷叫板了!”说时,那金丹修者扎步就拍出一掌。   那金丹修者与吕春秋同是金丹中期,一个是武修一个是剑修,若论攻击,必然是剑修威力更大,但若论防守与近战,剑修就远远不如。   尤其这金丹修者出其不意,又尽了全力,且看这大掌如拍似罩,忽生出极大的漩涡!封绍就站在吕春秋一侧,同样没生防备,他立马觉得肉紧身僵,躯体竟似要炸裂开来。还来不及反应,他便被白虎迅猛的扑翻在地,与此同时,身后穿来一声炸响!   封绍被攻了不备,起身来又见挡在自己身上的小白脊背的皮毛全部乌黑,绽开血肉,心里不忍,面色就十分难看。   他身后的吕春秋亏得被反应机敏的白虎这么一惊在先,倒堪堪躲开了那一惊雷掌,只是也十分狼狈,法袍炸黑了半边。   吕春秋气得发抖,祭出飞剑便要应战,却被封绍一手拦住,他满面疑惑的看向那封绍,却见封绍俯身先喂了那白虎丹药,才起身说了一句“稍安勿躁。”   封绍语气平静,心情却毫不平静,之所以不肯对方动手,不过是因为一打起来就没有转圜余地了。此时他与吕春秋都只是金丹,对方虽然都是武修,但可实打实的有个元婴真人。   真要撕破脸,对方就无所顾忌了,必然狗急跳墙。   当然,封绍万没有想到对方敢如此打脸,而且是明知道自己身份后。   他绍看向张养清,张养清也是微微讶异,不过目无波澜,已先一步道:“封师兄别见怪,马道友性子暴躁,并非有意波及封师兄的灵宠。”   “我又不是冲那畜生,我是冲那秃驴去的!”那姓马的也跟着道,说时还向封绍迈去几步,然而才脚刚放下,对面的白虎忽然跃起身将封绍护在身后,它双爪向前,金眸中的杀气陡盛,既是防守又是攻击的姿态。   姓马的好歹是金丹中期,自不会被一只灵兽吓住,哪怕是只五阶的灵兽,那也没有相应的实力。他只是吃惊这灵兽迸发出来的白色灵炁,竟如此纯净……他是个粗人,喜欢便夸了出来:“昆仑使的这只白虎倒比那吕秃驴的玄武看上去还稀奇些!”   封绍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理会这等胡话,只轻轻拍了拍身下的小白以作安抚。   然后他才直起身来,不紧不慢的道:“今日我尚且在这里好言好语,便有人敢对吕氏动手,如此不将我昆仑放在眼里,他日,我昆仑弟子不在这福地里,你霹雳门是不是就要强抢强杀?”   虽然明知道霹雳门的态度和抱朴宗脱不开关系,但此时封绍并没有点到抱朴宗身上。毕竟,刚刚那一击,倒叫他认识到,这是在抱朴宗的地盘上。   而这帽子扣下来,空霞真人有些立不住了,他虽不把一个小小的金丹放在眼里,却也远不敢与昆仑作对,他忍不住开口想缓和:“封小友言重了……”   这话和态度是真软下来了,但封绍此时却不耐烦周旋了,霹雳门一而再再而三的扫了昆仑的面子,还敢当着自己的面动手,可见对昆仑是没有多畏惧的。   对这样的人,封绍态度也必须强硬,不然对方更要欺软怕硬。他此时可是孤身一人!   “吕氏福地已归我昆仑所有,若你霹雳门再打这福地的主意,再找吕氏族人寻隙滋事,便是与我昆仑为敌。”   封绍不言不语的提起赤炎剑,运气仅剩的灵力在足下一斩,灼热暴烈的剑意顿时喷薄而出,在这石台上裂入千尺,石壁融黑成碳,转瞬成灰。   “与我昆仑为敌者,下场有如有如此壁。”封绍微侧首,扫了一眼霹雳门众人,还有那个张养清。   空霞真人一时无言,少年这目光冷冷的掠闪而过,刹时宛如连空气都要冻结住。   他之所以眼睁睁看着对方一行遁入传送阵中,未必是摄于封绍的剑势有多威猛,而是这少年这么做,他身后昆仑会有的态度……   刚从阵法转回福地,封绍便觉手臂处开始刺痛起来,一年多不曾发作的过的荆棘又饿得叫嚣起来。他按住手臂,急忙将一颗养元丹化入口中。   吕春秋看见封绍面色泛白,便知对方灵力虚疲,急忙将自己的木属灵炁打入对方体内,稍缓后,见封绍记挂白虎的色身之伤,又请了修治疗心法的族人为其医治。   “救族之恩,贫道无以为报,他日恩公倘有差遣,吕氏必唯命是从。”吕春秋大拜下去,他身后那些醒转的弟子也接连拜下。   封绍扶起一一扶起他们,与吕春秋苦笑道:“我虽是放下狠话,但毕竟有些事子虚乌有,我看那霹雳门对这福地竟是势在必得啊。你看,抱朴宗的亲传弟子都亲自来助阵。”   吕春秋也知道封绍是冒了昆仑的名义吓退了霹雳门,此时一听这话,感觉难道霹雳门为了福地连昆仑都不怕了?   吕氏福地虽罕见,但还没到人趋之若鹜的地步吧……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因由     吕春秋若有所思的道:“贫道也没想到霹雳门这么大的面子,那张养清可是抱朴宗近年新从俗世里收来的弟子,不过十余岁就已筑基,在抱朴宗内极受重视……”   封绍本意试探,此时打量着吕春秋脸上那抹不解不似作伪,心中反而疑窦更甚。   霹雳门与抱朴宗连成一气,想要这吕氏福地的急切之心太过失常,他总觉得不仅仅是为了福地而已,更像是为了比吕氏福地重要百倍的东西。   但听到后来,他猛然想起这出身俗世百姓家中的张养清是谁了!   都怪他自己虽然是反派,但是在剧中戏份并不算多,重点集中在后期,毕竟大BOSS都是压轴登场。所以,封绍对于张养清这个前期的宿敌人物未能印象深刻。   若说封绍是给男主角添大堵,那这个张养清就是给男主角添小堵。吕明净还没被顾淮收去昆仑时,在俗世里曾正义助人,与张养清结怨,被其报复与欺辱。   后来吕明净入了昆仑,张养清就更是变本加厉——他与吕明净同样来自俗世百姓家里,都是年长时被大宗收徒,都被宗门视为珍宝,张养清比吕明净先受关注,当然对吕明净这个后起之秀各种看不顺眼。   而抱朴宗的丹鼎派氛围远不如昆仑这种剑修门派来得心思纯粹,所以张养清看不惯,就动手了给吕明净添堵了。之所以张养清是宿敌而不是炮灰,实在是因为电影中这个角色蹦跶得颇久,本事一开始还压着主角。   当然,所有宿敌与反派的使命都离不开被主角干掉,只不过张养清被干得比较久一点,而被干得最久的自是反派封绍。   此念按下不提,封绍对这号人物兴趣不大,对方实力不论是剧里还是剧外,对自己都构不成威胁。   封绍转而与吕春秋说起今日这事的首尾来,表示他要回宗请罪,不过会向少宗师兄进言,尽量使昆仑能护佑吕氏。   吕春秋自是感恩戴德,但封绍仍觉不够,对方想要福地的心太过激烈,难免不会再有后招。说不准他这人一走,霹雳门便卷土重来,虽然正常来说,九州大陆上没有人敢打昆仑的脸,但凡事没有绝对。   何况是敢当着自己对吕春秋出手的霹雳门。   殊不知,敢当着封绍对吕春秋出手的霹雳门此时已经很是后悔。   空霞真人脸色难看,指着厅中那金丹修士骂:“好你个吕瑞生,昆仑来使到了吕氏福地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半点风声也不透,可是想着要本真人丢丑?”   坐在一侧的张养清神色也十分不善,冷笑看着那个吕瑞生,道:“就算你现在想转而抱住福地,只怕也迟了。你那绿眼狍鸮是吃了谁家的兽鼎丸才能为你吸食精肉?若我抱朴断药,你可知它会如何?”   吕瑞生结丹已四百年,虽然修为一直未曾精进,但身为大长老的他在吕族威望不小,向来也算得上位者。   然而在这个不过筑基初期的小少年那阴鸷的眼神之下,他心立时沉了,便听得张养清哼声笑道:“若没了兽鼎丸,你家那绿眼狍鸮不仅不会为你吸食他人的精肉助长你的修为,还会吃了你的精肉助长自己的修为。”   好生歹毒的兽鼎丸!只怕也只有九州丹鼎派鼻祖的抱朴才制得出如此诡秘之物。   吕瑞生有苦难言,冷汗淋漓,大有悔不当初之意,然而不敢表露,只连忙表明心迹:“真人与贵使误会了,我何曾是有意隐瞒!实乃那昆仑封绍突然而至,甚至都没通过我吕氏之阵……”   “突然而至?”空霞真人皱起眉,“那昆仑为吕族福地结阵一说?”   “闻所未闻!”吕瑞生斩钉截铁。   空霞真人便与张养清相视一眼,两人目光俱是晦涩不明,已经开始传音入密。   空霞真人:难道是昆仑也发现了?   张养清:不可能,我师尊说过,那个吕祖秘境的记载只有我抱朴密录上有,何况我们以用那绿眼狍鸮探过,确如密录所载。   空霞真人:但昆仑来得突然,又对吕氏福地如此强硬的维护,实在蹊跷。   张养清:昆仑一向强硬,真人不必畏惧。   空霞真人:那还是要强夺福地?若是惊动昆仑……   张养清:这是自然。不会惊动昆仑。依我看,这封绍与吕氏必是私交,若是为公差而来,何必偷偷摸摸不走正门。他如此粉饰捏造出吕氏与昆仑有交情,不过是好以此为靠山,逼人知难而退。既是封绍的个人之举,他若不在了,又如何能惊动到昆仑。   空霞真人眉端一沉,这便是要灭口了。   旁人也罢了,不过举手之劳,但他想起那日封绍的眼神与言语,心中莫名不安。张养清是抱朴亲传弟子当然不怕,但他虽是元婴真人,若张养清猜错,被昆仑知道他动了其亲传弟子,只怕以后在九州就无以立足了。   空霞真人忍不住问:那秘境里究竟是有什么宝贵之物……   张养清:真人,我师尊不会想被人觊觎。   空霞真人一惊,他很识时务,见识到抱朴宗要此秘境的手段,连昆仑嘴上拔毛都敢,可见宝物极为不凡,只怕不是自己能消受的……他连忙传音:误会误会,我只是……   张养清细长的眼睛一扫,隐隐看穿空霞真人的迟疑,点醒他:只要顺利拿到福地,真人以后便也是我抱朴宗人了。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空霞真人动力倍增,压下那丝犹疑与不安,不再传音入密,而是向那呆立了几息的吕瑞生道:“既然如此,那本真人便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时,他便将一具黄阶法器传到吕瑞生手中,乃是一朵巴掌大的仿真粉色莲花,茎叶鲜翠欲滴,惟妙惟肖。   张养清则取出一只青色小瓶给吕瑞生,交代说:“将此物抛洒在族脉的脉眼之上。”   封绍处事一向小心谨慎,因对霹雳门与吕氏福地一事存疑,又有抱朴宗插手其中,所以嗅出许多不对味来,只是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每当发生不知道的剧情时,他就恨不得电影怎么不出个前传,不然有了剧透的金手指,也不用这样被动。   他只知道剧中的四大宗,在大反派青城尊者这个统一敌人出来之前,一点也不团结,也曾争山河社稷图大争小斗不断。和平的时候,不过是因为没有牛逼的诱饵而已。   于是封绍又书信一封传给顾淮,将这些事交代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戏剧化的事情。毕竟他虽然知道剧情的大走向和主要剧情,但电影不是电视剧,很多支线与暗线都是一笔带过,或者根本只是背景板……   而且现在主角还没登台,电影还没开场,众角色还在走“前传”,他实在不是无所不知。   不论如何,封绍认为还是自己修为不够,所谓一力降十会,原剧中的青城尊者可不屑太多阴谋算计,对挑衅的对不爽的对看不顺眼,都是抹杀。   思及此,他也无心再算计别的,而是带着白虎避入临时洞府,接着修炼。   修为一时短时间是难有提升了,目前他已经花费一年余稳固了金丹初期的境界,已是飞速。封绍准备提升自己的魔功,毕竟光有修为,没有实力也是白搭。   同等修为的符修、丹修、武修甚至是禅修,大多时候都打不过剑修,由此可见一斑。   因为与原来的青城心性有异,所以哪怕封绍勤练不辍,他二重天的剑意难有提升。   但魔功却不同,他天生魔体,各项体质指标都是千年难有的终极BOSS配备。能叫须弥老祖看中,他修魔一日千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封绍所修的祭炼心咒注乃是十分诡异晦涩的古魔心法。   修行时,他以魔诀对米虚书,念祭炼心咒不计遍,以粒粒放光为度。然后收于盖有七星孔的养魔骨罐之中,取以祀孤,吸收魔气。   行持者启师后,他跌坐观想,默吟祭炼心咒注个中纪要,存诸灵爽,附魂法粒,自能走入孔内。如七粒俱下,则为得度南宫,上生天界。若有四粒、五粒、六粒,则入十善人天,去仙不远。若止一粒、二粒、三粒,不过罪业已消,生入人天。   现在封绍的实力便是三粒,不过此境已臻圆满,先前那些年因为大多时候少用魔功,所以更多时候注重修为的提升。事实上也没做错,如果不快点重修回金丹,他都不敢回本宗见人。   眼下他努力修炼自己的魔体,是为提升实力,有强横的心法与资质的助益,不过两个四十九夜的周天后,经过一拨又一波的侵袭,他已将圆满境界的三粒变作四粒。   半空中悬浮着四个亮泽黑幽的附魂法粒,仿佛由一阵黑雾托起,散发一阵食物的芬芳,将少年拢在怀里的白虎看得目不转睛,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吞噬之色。 ☆、修魔     白虎莫名的觉得心底有了无限的渴求,它有些不安的舔了舔唇瓣,然后抬起爪子……   但看到沐浴在黑雾中那泛出邪魔魅色的少年,他如玉的面盘上微微勾起的笑容时,它呲牙咧嘴的,强忍着食欲将爪子收了回去。死死的压在了腹下。   白虎的目光仍然不曾离开过怀里的少年,那金色的瞳仁反而更加光亮,在幽暗的洞府里有如一盏鬼灯,被压制的食欲翻江倒海,满满投射出来的却成了另一种渴求与占有。   不仅如此,它还吞吐起四周的魔气来,并不吃下去,而是缓缓的呼出在少年的附魂法粒四周。那法粒有了更多魔气的滋润,微微发颤起来,愈加黑泽。   看到少年脸上逐渐愉悦舒缓的神情,白虎也觉得愉悦舒缓,忍不住将少年团得更紧了几分。   封绍的神识并没注意近在咫尺的小细节,他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附魂法粒之上。   虽然他仍修道法,但此刻他越加发觉,自己的身体合该是为了修魔而生的。那种无缝契合,那种魂魄随心的感觉,哪怕在修道时也得心应手,却也远远不能与此相较。   熟知剧情的他,当然不会像剧中一开始的青城尊者那样,为了所谓的修者正道尊严,强压魔念,仍强行修道。那样的后果反而是入魔,修魔与入魔就不是一回事了。   修魔还可能得道飞升,入魔就只能道消神灭。   封绍将法粒纳入体内,调息运气了一个周天之后,顿觉不凡许多。   从三粒子到四粒子的境界,哪怕只是一颗初长成的法粒子,也不止是多了一粒子那么简单。魔修修体,多一个附魂法粒,意味着他的色身、法身乃至神识都强固起了更大的屏障。另外,则是他可以修炼祭炼心咒注上这一层的心法,以及提升已修魔功如魔甲、炼魔咒、祭体咒等的阶段。   白虎感觉到封绍完事了,低低吼了一声,猛然将怀里的少年压倒下去,粉舌舔遍他的脸,像是在表达这三四个月的想念之情。   封绍心情不错,也习惯了这只大猫的热情,揽着它毛茸茸的脖子,在它脸上亲了亲:“小白有没有乖乖修行月华诀啊?”   临时洞府虽然是洞府,但洞天内也是能看到月光的,这便是大能所筑洞府的不凡之处。这地方虽是开辟,却也是真实存在于化外之地的一处。   白虎呜呜应了一声,不知是修炼了还是没修炼,不过封绍也顾不得这些,因为这家伙太过热情了,那灵活的粉舌已经游走到了他处……   两人朝夕相处了差不多两年,白虎的技巧是越发好了,加上又忍耐了几个月,浑身解数一使出来,哪怕封绍有心缓缓也被勾引了去。他又惯是遵从欲望的,为人时如此,更别说为魔了。   加之法粒提升,体质更坚实之余,也更添一分魔性,虽非外物之魔,但也使得封绍言举更为随心所欲。乃至后来,他比那大猫还来得投入,简直显出些欲仙欲死的意味来。   不知是喷薄而出了多少次后,难得不知节制的封绍终于连魔体在身都有些扛不住了,虽是魔炁虚了,但他玉面含春,眼角那丝染了邪气的欲色却泄露了他的愉悦。   白虎的金眸渐渐地狂乱,心底宛如火焰一点一点地燃烧了起来,带着它自己无法理解的炙热。它一次又一次的缠着封绍灵巧的手指,不知化出许多纯净无垢的元精。它丹田所存不知有多丰厚,竟一点也没显出疲色。   这种纯粹的元气对封绍这种魔修诱惑极大,尤其是体内虚了的时候,他尽数化入体内吸食掉,补充所失之余,满满的还有盈足,恰恰喂饱了初长出来的那颗法粒子。   身心饱食之余,封绍斜倚在白虎的前肢里。枕着毛茸茸的靠垫,歪着头看着它,他带着餍足的慵懒语气:“我家小白生得这样好看,若是化人,想必也是俊俏的孩儿。”   白虎低着头看他,眸光染上了夜的暗色,金与黑的融合,呈现出一种浓烈的颜色,没有圣兽白虎的凶煞之气,而是显得分外甜蜜,仿佛一个刚刚得到垂涎已久的蜜糖的小孩子。   这日后,封绍与小白又在洞府一起“修炼”了几个月,在封绍念念不忘七星灵耳的执念下,白虎依依不舍的跟着少年出了洞府。   修得四粒子后,封绍体内的混元荆棘老实了一些,可能是丹田更丰裕一些的魔炁叫它们活得更舒适,暂且不为难他这个房东了。   其实要是能完全控制住荆棘为自己所用,倒是好事一桩。毕竟混元荆棘虽好食灵炁,但也生命力强悍无比,比之修者的筋脉,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对于能消除荆棘魔性的七星灵耳,封绍越加期盼了。   于是封绍带着白虎迫不及待的出关,倒也没急着直奔西和州藏锋山,而是先为吕氏大阵祭出玉符内的阵法。   玉符在昆仑意义深重,传承万年,一向由宗主的继承人所掌握,比如他的师兄顾淮。之前那次差事本来就该是顾淮亲自来,但他要接替林从之的事务,差事落在封绍身上的同时,自然也将象征身份的玉符交给了他。   此玉符内涵广博,以封绍金丹初期的修为,能用不过万一,与其说这是玉符,不如说这是昆仑传承。封绍用这玉符里的阵法,结叠在传送阵的阵眼中后,便见那处显现出一个昆仑的印记来。   相较于其他,这个烙印不过所耗不多,但十分有用。因为一旦有人试图强行破阵,势必触动昆仑仙境中的昆仑眼,昆仑眼由宗中大能守势,便是千里之遥,也能给破阵之人一击,并予以警告。   那一击虽然是宗中大能所为,但毕竟相隔千里,威力递减之下,未必能将破阵之人一举剿灭。但重点是警告——你动我昆仑的东西,我昆仑已经知道了,再不住手,我昆仑就要动你了。   做完这些,封绍自以为仁至义尽,万无一失了,于是向吕春秋辞行。   他原本是想在临时洞府里再修行个两年,就算在吕春秋眼前现身了,悄悄回去修行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他救族一事动静闹得太大,那些族人视封绍为救世主般,只怕短时间内在吕氏是无法好好隐匿修行了。   好在封绍境界已稳,便也不计较这得失了。   吕春秋自想挽留,但对方说要回宗请罪,也只好忍痛送行,临走时少不得送了个锦囊袋,内含有关灵兽心法等玉简若干,还有许多与灵兽身上相关的上等材料。   封绍掂量着其中内涵丰富,欣然笑纳。   到了传送阵前时,已有一个吕族长老在此等候,吕春秋见了便为封绍引荐:“这是我族大长老吕瑞生。”   对方脸色寡白,向封绍执礼:“我等为贵使启阵。”   封绍隐约觉得这大长老脸色不妥,但却已经走进阵中,等他确信大长老的确不妥时,乃是见到传送阵本应发散的华光便作了浓雾。   浓雾无边无际,视野里看不到还不算什么,修者的神识更为靠谱。但叫封绍悚然的是,他的神识扫过,也同样是空无一物,无边无际……   小白喉中已经发出焦躁的吼声,肩背耸动着挡在封绍之前。   而吕氏阵法之外,此刻正是夜幕降临,庐山一片静谧,直到远空御剑飞来数个道人,又有几只飞行法器紧随其后。   众人逐渐落在一处峰顶的石台之上,站在最前的人乃一胸前五缯黑须飘忽,身长修立的中年道人。他与身侧的张养清穿着一式的姜色法袍,袍上有银色的鼎形暗纹,乃是抱朴宗的标识。   中年道人气度冲颐,足有元婴后期修为,他看向身后站着的那数十个红衣霹雳门人,目光落在为首的空霞真人身上,淡淡道:“破阵吧。”   空霞真人虽然也有元婴初期修为,只是且不说他修武,比其他修者的实力就低微一层,便是他此刻是实力最高的剑修,也不敢在四宗之一的抱朴长老面前托大。他恭谨的一拜手:“是,请平阳子长老稍后片刻。”   吕族传承万年,虽近百年来较为平庸,毕竟先后有两位飞升祖辈,这处福地的禁制大阵也不是一个元婴真人就能破阵的。   好在抱朴宗乃丹鼎派鼻祖,什么诡异奇绝的丹药都炼制得出,不仅能伤人,也能伤物。那吕瑞生拿的那小青瓶,其中便是抱朴宗炼制的一味玄阶的灵枯水,危险与其造价成正比。   玄阶的灵枯水伤人只需服下一滴,便能叫一个金丹修者的灵炁化空。而张养清给吕瑞生足足一瓶,虽然也无法将整整一条族脉积存的灵炁化空,但若抛洒在脉眼之上,那就立竿见影。吕氏族人未必能立时发现,但对于与族脉脉眼依存一体的禁制大阵而言,却是影响巨大。   没有脉眼那丰裕的灵炁维持,禁制大阵再牢不可破,也等同于没有粮草的万千大军。   无力反噬的大阵,耗都要耗死了。 ☆、破阵     空霞真人身为武修,也无修阵法的爱好,既无技巧可寻,用的就是这个消耗的法子。他一个消耗起来也颇费时间,但他身后还有近百霹雳门弟子,多已筑基,虽是武修,但对着不会动的敌人,攻起来还是立竿见影的。   顿时,夜空中的庐山之顶,异光大作,银色的阵纹隐隐出现在半空之中。众人的攻势掠空而去,各式各样,不一而足。便见风声阵阵,惊雷频起,引发一阵漫天光舞。   如此攻法,自然惊动吕氏族人,众长老纷纷来寻吕春秋。   吕春秋也是大惊,他实在没想到霹雳门为了吕氏福地会做得这样绝,更没想到自家的大阵居然这么快就见虚,霹雳门是带了多少人来?还是有抱朴宗相助?   这要是被攻下,吕氏危矣!但好在……他定了定心神,稳住族人道:“大家放心,封道友为我族下了昆仑之印,真若我族阵破,大印必要给其一重击!”   的确没错,就在空霞真人领着门人不遗余力的攻击吕族大阵,就在其只残存虚影,眼见要消逝之际,忽然阵心的虚影中化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金光飞速的划出一道古朴的纹样,细看之下,便能瞧出是一柄古剑的轮廊。   平阳子一眼便认出那是昆仑的标识,此阵被结上了昆仑之印,他眉头皱紧,但看到距离阵法最近的空霞等人,眉头又松了开来,只不着痕迹的拉着张养清急退多步,服下丹药……   空霞真人觉得这印眼熟,但俗世宗门哪怕如霹雳门爬到一州之首,也对昆仑之印没有太多了解。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更不要说其他那些弟子了,就见狂风大作!   紧接着,便是无所遁形的剑意!   各式各样的剑意从阵心袭来,形成一股霸道绝伦的合力,肆虐的恐怖剑意杀气十足,中者势必贯穿!修为仅炼气或筑基的那些霹雳门弟子,直接喷血倒地,面如赤金,显然活不下来。便是空霞真人身边几个金丹期,都是口含鲜血,身形四乱,色身立伤。   空霞真人本身也好不到那里去,幸而武修攻防兼备,他调用全身灵力抵抗,灵炁大空之下,都扛得脸色煞白,目瞪如钟。   若这剑意攻势再持久一些,这些围攻在大阵边上的人只怕都凶多吉少,但此攻势不过遮天蔽日了半刻,便忽然销声匿迹,夜空重归平静,唯有哪些还没死的重伤弟子在呻、吟。   此时阵心的古剑符文忽然震动,发出苍茫之音——“犯我昆仑者,虽远必诛。”   这声音无所不在,震耳欲聋,武修的神识不高者,大多人几乎都被怔忪了。空霞真人好歹是元婴期,此时他尚且清醒,却也被这忽如其来的恐怖袭击震惊到。听得这话,才知昆仑之人根本不在此处,那是万里之外啊!   空霞真人对九州首宗的昆仑难免心生畏惧,有些迟疑的看向身后的平阳子,道:“昆仑宗已然知晓了,咱们是不是……”是不是算了?他连万里之外的昆仑一击都应付吃力。   平阳子身为抱朴宗长老,自然见多识广,对于盟友的昆仑宗的小把戏虽仍惊其威力,却也并无惧意。   他面不改色的道:“无需惊慌,昆仑未必知道事情始末,这一击不过是印刻所为。虽然昆仑会有所察觉,但也只知道是哪处地方出事罢了。至于何人所为,为何要为,如何为之,昆仑又无万里之眼,如何得知?”   虽然被平阳子一一点明,空霞真人仍是心存余虑。   平阳子洞人入微,从锦囊袋里取出一枚朱色丹丸来,传给他道:“此乃我抱朴炼制的赤色力息丸,服食后不仅立时增长三成先天之力,且有益灵炁凝聚,养息丹田。”   空霞真人捏住丹丸看了一眼,便知品质在上品往上多矣,少说是黄阶!何况是抱朴宗所出的黄阶丹药,世上贵不可言……   “谢长老赐药。”他心防顿破,一拜之后急忙服下,便觉全身都虎虎生风起来。   平阳子眉也不不抬,只看了一眼众人再度齐聚发力而致渐渐消散的大阵。反倒是张养清神色不屑,与其师尊传音入密:师尊,何必赐他那般珍贵之药,叫他待会与吕族之人相杀之际身死,不是省得我们动手?   平阳子:此人留之有用。   张养清:可他知道得这样多,还有何用?   平阳子:昆仑迟早找过来,此处是我抱朴辖内,总要交出个罪魁来。   张养清这才含笑领会,便听得平阳子忽然问了一句:“那昆仑宗的弟子可除去了?务必要干净。”   张养清胸有成竹的道:“师尊放心,他一个金丹初期陷入那莲花幻境中,便是没有两个金丹动手,也难得逃脱出来。”   平阳子略点点头,此时大阵已破,他御剑而上,领着一众之人深入福地,冷冷的吐出几字,传至众人耳中——“勿留活口。”   另一处仍是浓雾密布。   这雾来得极为诡异,近漫足趾,远按天涯。   封绍眼前是白茫茫一片,识扫亦是白茫茫一片,这必然不是传送阵。   敌暗我明,封绍警觉得立即运作了敛息诀,又迅速从锦囊袋里取出一枚符篆拍在小白的身上,顿时一人一虎的气息皆掩盖下来。除非对方比他高一个大境界,不然绝无可能识扫到他们。   不过此法不能维持过久,符篆效用也有限,好在他只是为了观摩形势,以防被突袭。当然,如果对方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不管被不被扫到,哪怕是个武修的元婴,他都和死没区别了。   好在封绍的运气不算太差,约过了五六息功夫,便听得雾气里传来人声。   “咦,这小兔崽子居然没踪迹了?”   这个声音耳熟的很,封绍听在耳里,马上分辨出就是数月前,那个敢在自己眼前跟吕春秋动手的马姓道人。既然是他,那封绍便也猜到事情始末。   那霹雳门与抱朴宗想要吕氏福地竟到了这种程度!   “到底是昆仑的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竟能在这匿境莲花灯里藏起来。”说话声较之前人来得年长。   封绍一听这法器的名称,就知道自己所在必然为一处幻境,这霹雳门倒是好算计,不敢在外面杀昆仑的人,便诱骗到幻境里杀。幻境里杀死的人,不仅无法搜魂,而且有些制造幻境的法器还会将身死之人吃个干净,从元神到色身,一丝不留。   想来这莲花灯便是此流,思及此,他不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想那应对之法来。   马道人语气烦躁:“雕虫小技。藏起来又怎样,总不能连色身都遁形了吧?师叔也是,咱们何必靠这种外物手段,咱们把雾气消散了,真真正正的打一场,昆仑又怎样?剑修又怎样,难道咱们两个还对付不了他一个金丹初期的剑修?”   这话说的格外嗤然和大声,仿佛是专门说给封绍听的。   “这……”那年长道人显然忸不过马道人,因为封绍很快发觉雾气渐渐散开去,他心中大喜。这雾气影响的可不止是视觉,更多的是影响神识的波及,修者无法识扫,那等同于盲人。   随着雾气散去了过半时,封绍已经能大约识扫到这两个道人的方向,而自己这边用了敛息诀与收息符,还能维持数息,对方无法凭视觉看到他们。   借此良机,封绍默吟祭体咒,直接提起魔炁,一手提剑,运起祭炼心咒注,魔影潜步游行过去。其速之快,一眼望去,他有如是雾中一闪而逝的虚影。   等到那两个道人发现封绍来袭时,凭的是视觉,还隔着一层雾气,其远不过十步,对方赤红色的长剑已经劈出一道炎烈的剑光而至。   剑意二重天的威势自然锋利无匹,何况伴随着纯粹的烈火红炁,但两个道人也不是寻常之辈,虽然武修远不如剑修的攻势来得强大,但攻防兼备,两人一个是金丹中期一个是金丹后期修为,一个侧左,一个高跃,堪堪躲过了这迅猛的一剑。   却见剑势所到之处,余雾尽消,所及之地上顿化焦土。   “不过尔尔嘛。”马道人嘿嘿一笑,运起惊雷掌便攻上前去,另一道人正握拳而出,却听得马道人一句:“丁师兄且慢,由我来与这兔崽子独自干一场!看这昆仑有啥了得!”   这语气万分自得,但封绍听在耳里却觉天助我也。   对方若一起上,他二重天的剑意肯定撑不了多久,定要早早的使出魔门功法,这可是他出其不意的法门,越迟一步用就越有效用。   马道人的惊雷掌封绍早有领教,但已经祭体的他倒并无恐惧,何况马道人似乎有心试探自己这个昆仑弟子的斤两,下手多变却无杀招。   加上对方是武修,所以哪怕对方比自己高了一个小境界,封绍有剑法在手,还有祭体咒的加成,无需伪装,就是应付有余的样子。   那二重天的暴烈炎火,随剑四指,几手交打下来,便将马道人的武袍烧得焦黑,狼狈无比。   终于马道人上了火,冷哼一声,“小兔崽子,叫你见见真章,看爷的三重惊雷掌!”说时,他抬手口中暴喝:“叱!”。 31 封绍只觉耳朵嗡地一声,就像有人拿锤头在耳边重重敲了一记。 他情知是马道人最大杀招,不由扬唇心道一声,等着了,佯装侧避。但对方掌风逼来之际,他却忽然转身迎掌而上,运起全部灵力,全力刺剑而入。 武修就是这点不好,威力虽大,但攻击距离就比剑修要近得多…… 所以马道人原本嗤笑的看着对方躲避,根本不料这少年竟猛然迎上,他一掌拍下的同时,身形避无可避的叫胸部中剑! 两人俱是全力一击! 暴烈的赤炎剑意瞬间焚烧起马道人胸口,眼见要从胸口往四周延伸的烈火要将其化作焦炭,那丁道人立时奔来拍下一道保身符,堪堪止住火势。 然而马道人色身已废,卧倒在地,身体四处被暴烈剑意的火龙烧得已是焦红一片,血肉模糊。 而封绍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底是金丹中期的一掌,他的胸口看似无碍,实则骨骼已碎,他脸色煞白,倒退数步,喷血得几乎站立不稳,服食养身丹,勉强抵剑而立。 若非自身魔甲被激活,这一掌非得击破他大半色身不可。不过也幸亏对方是武修,若这一掌变作剑势,那他魔甲的程度也维护不住色身。 马道人此时都顾不得被重伤的色身,圆瞪双目,强撑着骂了一声:“你!你这金丹初期的兔崽子居然敢硬接我的二重惊雷掌!”居然硬接了还没死!这家伙真是脆皮的剑修?这等防体不是只有佛修那种苦练肉体的人才有么! 封绍并不做声,只默默收敛了刚刚外泄了一丝的魔炁。 此时白虎终于从远处奔到近前,眼见少年身形佝偻,站姿勉强,它不由虎啸一声,像幼兽被夺去了食物时的模样,燃烧的愤怒中带着凶狠。 虎啸震耳欲聋,丁道人耳边嗡声发痛,却不将对方的灵宠看在眼里,哪怕这灵宠是五阶,但他很清楚吕氏福地的五阶灵宠是个什么实力。 “呔!”那丁道人已经独自向封绍出手,且见他双拳如铁,拳风呼啸,仿佛四周的空气都被带动成势,造成一个巨大的拳洞,朝封绍捶去。 武修威力虽远不如剑修,但其比起剑修来也有一个优势,便是更容易与攻击化为一体,得心应手,毕竟武修赤手空拳本就是用的自己的肢体。而剑修要做到化为一体,与剑合二为一,那便是更高的境界了,非是三重天往上不可,当然威力也远非武修可比。 丁道人金丹后期的双拳来势越来越近,封绍的精神异常集中,心中不断默念祭体咒,企图将色身愈加钢筋铁骨。 就在他咬牙横剑,正要应对之时,便见白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扑咬过去,其速极快,等封绍看清时,白虎已经猛地将丁道人扑压在地,气势如虹,丁道人措手不及,就被它锋利的兽爪在他脑袋斜刺入内,大口撕咬上去。 丁道人到底修为不俗,很快就发动反击,双拳厚重挟裹狂风攻去,在兽躯上闷声作响,哪怕白虎皮糙肉厚,其力都几可震碎色身内脏。 即使被拳势击中,白虎也不过闷哼一声,唯肩背微颤,不停撕咬,惊人的咬合力将丁道人的脸都撕碎大半。 但封绍却知道小白这一颤抖必是受到重击,这蠢货!它这点实力还吃一拳就必死无疑! 他心中隐痛,毫不犹豫的拍出一道黄阶符兵,双手指法变幻,口中飞快念道:“金兵攻去!” 顿时,金光大显之下,一九尺高昂的金甲大兵破光而出,散发出极大的杀气,叫使出杀招那拳砸向白虎的丁道人也不禁手法一滞。 那金兵杀意凛然,赤手攻来,丁道人也顾不得再给白虎致命一击,松开手里的畜生,急转闪躲金兵攻去的水注! 那水注凭空而来,声势浩大,从各个方向袭去丁道人。丁道人这武修身法再好也比不得剑修,何况还刚刚被老虎撕咬出许多伤来,躲避无法的他色身必遭重击。 不过数息,他就闷哼一声,一股甜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丁道人心中大骇,这是个什么符兵!竟如此厉害! 符兵造价高昂,中品符兵都不是普通修士能负担得起,上品符兵更是有价难寻,更遑论黄阶符兵。丁道人哪怕是金丹后期,也不过是出身俗世宗门,符兵想必见过,但上品以上的,只怕闻所未闻了。 就连封绍身为昆仑宗主的亲传弟子,也不过所得一枚而已,乃至不到生死关头不用的法宝,因为符兵只能用上一次而已,最是奢侈。 若不是眼见丁道人远胜小白多矣,他自己刚已受伤,用剑相救身法必然有慢,只怕攻过去救了小白,小白也被打得半生不死了。情急之下,还是符兵一出,来得最为迅捷。 即便如此,白虎都被丁道人拳打得半身是血,断了几根骨头的它朝封绍走来时都是一瘸一拐,更别说眼眶被砸得红通,金色眼眸似要破眶而出,血丝遍布。 “嗷。”白虎朝封绍蹭了蹭,伸出粉舌舔了舔俯身下来的封绍的脸,眸光里尽是关切,鼻子扑扑出着粗气。 封绍心生暖意,一边喂它服下养身丹,一边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抚慰:“我没事,放心。” 但话音未落,他神识一动,觉出不对来。 只见倒地难起的马道人一手擎着莲花灯,掐诀运作,封绍暗叫不好,只一息的功夫,原本消散的雾气又逐渐弥漫起来…… “只你这兔崽子有神兵利器不成,看你爷爷的匿境莲花灯,且招架得住!”马道人骂咧咧说着,然后猛然冲那负隅顽抗丁道人叫道:“师兄!……”戛然而止,封绍立马会出意来,这马道人肯定是与之传音入密了! 封绍趁着雾气还未浓起来,凭仅有的神识追上前去,果然!那边隐隐响动,丁道人已不与金兵力搏,而是躲闪的退到了马道人身侧。那马道人正对着莲花灯念法诀,但到底是武修,手里的诀掐的并不如何快…… 莲花灯逐渐光华大作起来。 电光火石之际,封绍便猜到这是对方要走! 霹雳门与抱朴宗不可能放过自己,所以对方既然敢走,肯定是吃定了这莲花灯能弄死他……果不其然,马道人见灯光渐亮,化出一道虚空来,喜道:“哼,兔崽子你一个人在里头玩罢……” 然而封绍魔影步若游魂,急速的扑到了马道人的跟前,彷如凭空而来的那只手紧紧的夺取那匿境莲花灯。 马道人哪里想得到封绍有如此速度,他虽瘫了半身,但大惊之余却不忘抓紧莲花灯。丁道人也顾不得紧追不放的金兵,急忙来救驾,封绍一手夺灯,一手出剑,十分吃力。 白虎这时已经嘶吼着扑了过来,前肢踩踏在马道人的胸口上,马道人那道保身符都护不住了他的色身了,鲜血大喷。 色身一死,便是法身与元神犹在,也握不住灯了,封绍顺利将灯纳入手里。丁道人见状大急,有心争夺,但金兵的狂水之注再度喷涌而来,他双拳护体,实在是应付不得了! 看似丁道人要被金兵耗死,封绍却是暗叫糟糕,因为这是金兵的最后一击了! 丁道人脸色寡白,体力已是难支,正有绝望之意时,忽然峰回路转,那金兵巨塔般的身躯一阵荡动,如幻象般迅速消失不见。 封绍心里暗恨,却仍十分冷静,第一时间就摘掉了马道人的锦囊袋,催动法器没有法诀与玉简是绝对不行的。 他锦囊袋只刚一到手,丁道人凌厉的拳风就如闪电般袭来,几可摧城! 封绍眼一眯,决定不再给他更多攻击的机会,他负伤比丁道人重,而且灵炁已见底,而丁道人高自己两个小境界,灵炁储存高得多,他耗不起。 心念一至,封绍已彻底激发出魔甲,先前只是被动激发,其功用不过三四,为的是及时隐匿魔气,但此时已是最后关头,他只得放手一搏。 十成的魔甲之威,已叫封绍散发出一层黑雾,在淡淡的白雾中格外显眼,这并非肉眼可见,但丁道人距离封绍极近,哪怕莲花灯的雾气会隔绝识扫,他也能观到这丝诡异的黑色。 “你是魔修!”丁道人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拳风因此一滞,封绍一招魔影潜步便躲闪过去。 封绍并不打算躲而已,此刻的他氤氲在黑雾之中,透着邪色的俊脸在朦胧中显得诡异又危险,和初时那个正气温然的少年剑修已经判若两人。 他薄唇微动,低声吟唱着晦涩不明的魔咒,丰裕的魔炁源源不断的聚集在他掐诀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黑影,许许多多的黑色星点从匿境中四处汇集而来,吸食着他指尖的魔炁。 “你这邪恶的魔修!”丁道人心中不安,却并不退缩,他哪里肯给封绍准备之机,飞快的提起双拳,这一次的金刚拳不仅仅带着狂风,还带着锐利之意,霎时如同铜皮铁骨般,霸道的朝封绍扫去。 这道拳只要近到三尺,封绍的色身务必皮开肉绽,色身破裂! 白虎金眸中的杀气陡盛,乍然跃起,扑向了丁道人的后背,死死的攀咬他的脊骨。它到底是五阶灵兽,灵炁丰厚,虽不知运用,但这一咬也是带着雄浑灵力的。 便是丁道人这等修为的武修,都被吃痛得大叫出声,狂怒的他那金刚掌眼看就落在了白虎的兽躯之上,叫其血肉模糊……一阵黑影忽然团住了丁道人。 32   说是黑影其实并不确切,若仔细看去,这些黑影其实隐约有着人形,甚至模糊的五官。还有带冤含恨的煞气。   这是封绍召唤的魔煞。   禅修攻击靠念力,符修攻击靠符篆,丹修攻击靠丹毒,阵修攻击靠法阵,剑修攻击靠剑,武修攻击靠武,魔修修体,若攻击则靠炼制的外物,如魔煞、傀儡、活尸……   封绍来这里不过十余年,为了隐匿身份与寻找七星灵耳,故而没有炼制这些禁制之物的时机与环境。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就在莲花匿境里召唤鬼魂。   这种歹毒的黄阶法器,死在里面的修者只怕不计其数,封绍召唤不过数息,便有数十余鬼魂聚集过来。有了四粒子的他,将这些魂魄祭炼成魔煞也不过是数息的事,虽然从未用过此招,但祭炼心咒注的每个咒语与心法他都熟记在心,手到擒来。   用召唤而来的鬼魂现场祭炼成魔煞当然不如自己炼制的好,但好在能死在这黄阶法器里的修者本身修为也不会太低,所以这魔煞的威力倒也达到了二粒子。   丁道人猛然被一团魔煞缠住,心神意乱之际,那金刚掌自然失了准头,空空的扫向匿境的泥地之上,轰隆一声巨响后,便显现出两个丈宽的大坑。   骇人之余,封绍不禁庆幸这一拳幸亏没落在小白身上……再看向小白,不禁发现奇异的一幕——仍紧贴丁道人撕咬的白虎竟然分毫没有收到丁道人身上那团魔煞的侵袭!   要知道,非是自己炼制的魔煞可不是那般好控制的,封绍的操控之咒再精确,魔煞收到得也模糊,几乎是小范围的无差别攻击。   而那白虎身上仿佛漫起一层白色的灵炁,彷如光罩,那些魔煞不仅不靠近,反而还有害怕躲避的,更甚者,略有靠近兽躯的魔煞开始更为模糊浅淡起来……就像是被白虎自行吸食了。   简直匪夷所思!   白虎实力也不过介于筑基与金丹之间,这魔煞虽只有二粒子的威力,但也相当于修界的筑基以上,不存在高下之分,别说吸食,就是震慑也不合常理。   怎会有如此奇景?   就算是圣兽白虎的天性,凭现在这点实力,怎能有如此逆天的反作用?   封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是将白虎唤了回来,不仅怕它再被丁道人的掌风波及,也怕它再待下去,那群魔煞不仅不敢全心全意的折腾丁道人,反而要被这家伙侵蚀干净。   白虎向是吃饱了一般舔了舔爪子,漫步踱了过来,兽躯上的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这点封绍早有领教,知道它在灵炁十分丰裕时有此逆天功能。却也没料想经过刚刚一场恶战,它居然还灵炁丰裕?   封绍摇摇头,简直不能深想这些,没这个精力也不是时机。   只是一团二粒子的魔煞还不够,要不了丁道人的命,只能将他的心防搅得崩溃。   因九州大陆的修者对魔修是深恶痛绝,喊打喊杀,所以魔修基本鲜少在九州露面,便是霹雳门这种俗世宗门,只怕丁道人也没见过几个魔修。   所以丁道人并不懂有效解决的方法,他被魔煞折腾得头痛欲裂,心烦意乱,神情已经扭曲。他抽搐般的双拳时而合一,时而发拳,但丝毫赶不走这群鬼东西。他感觉到自己的灵炁被不断夺食着,却毫无办法,武修的手段对魔煞的作用威力大减。   封绍冷眼看着丁道人逐渐耗尽的灵炁,再度提起赤炎剑,运起仅剩的灵炁化力,已做好准备痛打落水狗。   就在丁道人体力难支,魔煞的黑影也逐渐暗淡时,他把握时机,飞剑直指丁道人,只见那暴烈的剑意伴蓦地炸开,所过之处如一条火龙游蹿过去,熊熊燃烧到了丁道人的色身之上!   丁道人本就被白虎咬得血肉模糊,后又被魔煞折腾得心神走火,此刻猛然见了剑光扑面而来,若是平时,他就算抵挡不了也绝对能躲闪,但此刻他身法不济,竟眼睁睁的看着灼热的大火烧上己身。   赤炎剑简直是为封绍的暴烈剑意与火属灵炁量身定做,这烈火在剑意的支撑下,越烧越旺,丁道人已不知道什么是疼痛,整个心魂仿佛还溺在魔煞之中。入了心魔的他怒火更甚,已不试图自救,他龇牙裂目的看向封绍,阴狠的道:“无耻魔修!本道与你同归于尽!”   忽然一道刺目光闪!   是要自爆的前兆!   封绍脸色骤变!糟糕!丁道人居然还有灵炁化出灵力!以致有余力自爆!   他心中暗恨,召唤魔煞就是这点不好,控制不全自然也无法通过魔煞探清的丁道人的底细……封绍暗自发誓若逃出生天必要自行炼制好用的,同时急施魔影潜步,然而还没来得及,已经先一步被白虎蹿来,被它就势驮起,飞奔逃去。   但这都是多余的,因为自爆金丹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死!都给我去死!”   排山倒海的力量没有任何花巧地朝他辗压而来,空气凝固,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就像一根绳子死死勒住封绍的喉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丁道人脸上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黑纹,嗜血狰狞的笑容,清晰无比。   散发到极致的金丹后期威压笼罩整个匿境,封绍脑海一片空白,又是这种场面,十二年前,就是这样!   不想死。   不能死。   他本能的全力推开白虎,然后运起全部魔炁强化魔甲……   轰隆!   封绍被狠狠弹飞,感觉被轰成碎渣般,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   被推到远处的白虎眼看着少年被震飞,金眸从急惧,再到惊怒,双目如同血染,一片赤红。   它浑身的血液骤然燃烧起来,它狂奔过去,速度从未如此快过。它胸中怒涛汹涌,只觉得体内即便是有着一股火,喷薄的火焰越蹿越高,终于将它整个人都淹没……   入了心魔的丁道人双目赤红,散发的威压笼罩全场,回光返照之下,力量空前强大!   这等威压之下,白虎没被震飞,它居然死死犁进地面,全身皮毛炸起,颤抖不休目光紧紧盯着封绍消失的方向,怒火在金色的眸中瞬间暴涨。   他受伤了!   他不见了!   它觉得身体里的某一处好像要炸开来,透过体内的怒火……那是一道什么样的力量,似乎慢慢觉醒。   有一道声音在某处响起——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丁道人此时哈哈大笑,不过笑声逐渐模糊起来,因为一道金光从他被烧得焦黑的色身上绽放,就像一朵鲜艳夺目的太阳花,从他身心里涌出来。   那彷如烈日般的金光破体而出,逐渐变得巨大无比,瞬间照亮了整个匿境。紧随而来的,则是强大的冲击波,轰然四下肆虐,金丹后期的爆体,超过任何法宝的威力。   与此同时,白虎的金眸变得狰狞而凶骇,嘴巴大张,露出锐利的剑齿,就像着魔般,汇集全身部力,发出一声愤怒的虎啸。   如同雷霆般,滚滚回荡,令人心悸神摇。   白虎从未觉得如此激荡与充满力量,仿佛天地也能被它踩碎,所有神魔鬼煞都将在它的啸声下化为虚无。   它健硕的兽躯之上已腾起一阵怒涛般的白光,状若腾云……这一刻仿佛它就是真正的上古凶神圣兽!   浓郁如实质的杀气,蓦地如同雾气般,笼罩白虎的全身。   那锐利的杀伐之气借着白光所到之处,反扑向迎面而来的冲击波!   冲到面前的威压,白虎纹丝不动,冲击波便如同怒涛拍在礁石上,轰然崩碎,消散无形!   但白虎仍觉不够,仿佛某种本能被燃烧起来,胸口中的杀气腾腾不息,战意沸腾,它浑然忘我的一声嘶吼,猛的一跃向那个色身不全的自爆者。   丁道人已经不配称为人,四肢、头颅、碎肉全然分离,混合着鲜血碎裂了一地。唯有一只眼珠还圆瞪在眶内,保持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面前凶神。   他当然是死了,无论是色身还是法身,乃至元神都碎裂了。自爆之后,必须死得不能再死。   但有一样东西仍然完整,因为丁道人想通过自爆来达成的愿望未能完成,所以他那刚刚养成的心魔仍完好如初,甚至更壮大了几分。   那是一丝幽黑的雾气,飘荡在丁道人的色身之上,仿佛带着死者的不甘与恨意。   这丝金丹修者的心魔新鲜又浓厚,散发的魔气不输附魂法粒子,这对白虎是十分吸引的。消耗极大的它毫不犹豫的吞食了这丝心魔,就像吃下了绝佳的美味。   饱食后的白虎看到丁道人飘散在半空中的元神,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和憎恨,陡然升起!   像是察觉白虎的用意,它识海之中忽然又响起有那道声音——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白虎不理,这个人该死!他伤了那个人,就该消失!   那个声音开始诵经,仿佛一道道紧箍咒,慈悲慈悲慈悲慈悲……   不,它才不管什么慈悲。   它不管!   慈悲并不能平息愤恨。   白虎冰冷的气息不断增强,识海里那丝禁锢已突破不了这股奔腾得要毁灭一切的凶气。它无动于衷的一爪挥向丁道人的元神,带着暴虐的金属锐意的一爪,那稀薄的元神瞬间被搅得消散无踪。   丁道人彻底道消神灭。   随后,白虎迅猛的转过身,焦躁的在满是白雾的匿境中搜寻起来。   雾色茫茫中的匿境似乎是无边无际的,但在白虎从不停止的脚步下,终于是找到了那个昏迷在地的少年。他紧闭双眼,安静彷如熟睡。   受伤了吗?   白虎心急的一跃上前,伸出前肢将少年拨拉到自己身下,一双金眸满是焦急与担忧,它检查着少年的身躯是否完好,呼吸是否仍有……   似乎什么问题也没有,但为什么不醒? 33 不准睡!不准睡! 白虎在少年跟前嘶吼了几声,然后嘶吼转作了呜咽,呜咽声中既有委屈也有愤怒更有……无措心慌。 它在少年身边焦躁的迈步,似想到了什么,它停下了步子,呼吸粗重起来,随着阵阵雾气腾出,它变作了他。 这个看似十岁上下的男孩,全身赤裸,步伐怪异得几乎连滚带爬的到了少年跟前,然后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之上。 封绍感觉自己的状况并不是那么糟糕,至少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丝意识。 他记得自己好像只收到金丹自爆的头一轮威压,那爆丹之时……封绍记忆一片空白。 不管怎么样,这次有十成的魔甲护身,比上次被爆丹的后果好多了。 封绍乐观的想着,至少色身还全须全尾,至于筋脉,有混元荆棘这生命力恐怖的存在,也是完好无损。惟独这荆棘过分强悍的求生欲望,而他又失去意识,失去控制,让荆棘在那危机关头迸发自救,此刻封绍的体内荆棘之茁壮,比之两年多前初出宗门时,还要危险! 他身体上已经不是少部分星星点点的血色红印,而是遍布全身,诡异得惊人。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再无丰裕的灵炁供给,荆棘就要破体而出。 封绍只觉阴云密布,他经了刚才一役,丹田内连元气都几乎枯竭,别说透支殆尽的灵炁,就连他体内的魔炁都叫魔甲那一瞬间的全开自卫,损耗一空。 也幸亏他之前修了大半年魔功,若不是突破到四粒子境界,魔炁存储大丰,只怕魔甲是坚持不了那狂暴的威压一击,他封绍现在早就和当年一样支离破碎了。 没有灵炁,喂不饱荆棘,它就不会放过对色身的控制,还会不断往外生长求食。这匿境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奇异的白雾,封绍也无法吸收到任何灵气化炁……没有灵炁就化不出灵力,他就毫无办法试图夺回被控制的色身,无法动作,更无法启动锦囊袋里的匿境莲花灯,那他就永远出不去。 他和小白就会被活生生困死在这里! 小白……小白还是活着的吗? 那可是金丹后期的自爆,小白的实力只怕很难承受得住啊,他哪怕推了一把也是徒劳吧。这令他心中充满担忧,还有难过,越来越难过。 说好要一起过惬意日子的,不复存在了吗? 一想到自己又要孤家寡人的死去,封绍感觉到比之前两次还要绝望与恐惧。 心底的不甘和愤怒,突然轰地一下被点燃了。 不可以。 他还是要活。 封绍疯狂的在体内搜寻着哪怕微弱的一丝灵炁,甚至试图攻击体内的混元荆棘,向它掠夺。他就像个歹徒,赤手空拳的打劫一切能打劫到的财物,拼命武装自己。 终于,他凝聚起了极其微弱的一丝,立马点燃了自己神识。他必须要有神识才能更好的探知自身的状态,才能自救到刀刃上。 只是这刚刚点燃的神识,除了探识到自身,也探识到近在咫尺的一个男孩。 袅袅蒙蒙的白雾中,那赤身裸体的男孩跪坐在封绍的身前,他双目点漆,脸上的轮廓犹如刀削斧凿一般,锐利而精致。探色身,看面貌,他似乎只有十岁?十一岁? 虽然明明是陌生的样子,但封绍对他的气息莫名的熟悉,尤其在看到对方眼眸中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悲愤之时。 他知道了,这是小白,两人元气互补两年余,气息不会认错,那个眼神也不会。 封绍来不及想为什么小白安然无恙,还顺利化人,便观到它抬起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霎时,源源不断的金属灵炁涌入他的体内。 果真是小白,救人只会这一个法子,上一回是他在与丹炁交战,所以这股杀伐的金属灵炁正好帮到了他,并非每次用这招都行啊! 封绍苦笑之余又是庆幸,还好这次他丹田干涸,荆棘正不断索取着涌入的白炁,不然他只怕要被小白这样极致纯粹的金属灵炁冲击得爆体而亡。 白虎异常纯净的金属灵炁简直比单灵根的灵炁还要来得可贵,喂食荆棘时事半功倍。但封绍仍然不敢让荆棘需索无度,一旦荆棘没有了向外扩张的迹象,他便借了小白灵力来压制荆棘下去,运法恢复自身,并将对方还要化入的灵炁逼出去。 如果白虎一定要化进来,封绍此刻当然抵挡不住,但白虎也是有灵智的,他(它)感觉到少年体内的动静,不仅很顺从的让自己的灵力借予对方使用,也顺从的退出灵炁来。 因为白虎知道,他醒了! 男孩扑在少年胸前,紧紧的抱着他,手指几乎是贪婪地环绕住了他的颈项,呼吸急促而低沉。 这是他的。 没有荆棘的干扰,虽然封绍的丹田虚空,灵炁与魔炁双空,但总算是色身得以掌控。他调息了一个周天之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眸。 “小白?”封绍开口问道,其实心底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小白的眼睛他不会认错,虽然不再是金色,但关心与依恋的眼神做不了假,而且他身上的气息太熟悉了。 回应封绍的是呜咽一声,男孩仍像兽态一般时,张嘴要舔他。两人虽早已习惯,但封绍对着个小孩子做这些,仍有些别扭,下意识躲了一下。 小白大睁着眼,有些委屈的看了过去,封绍又有些不忍了,小孩子惊魂未定也是有的,于是他主动抱住了小白,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不怕,不怕。” 小白借机蹭得更近,在对方目光不及之处,露出眉眼弯弯的得逞笑容。 随后,封绍少不得要为小白检查身体,那可是金丹后期的自爆,他自己还有魔甲,但白虎虽然是五阶……等等! “你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封绍大惊,小白不仅法身得保、筋脉也完好,色身都无伤,连渡了这么多炁给自己,小白的丹田灵炁依然算得丰裕。 小白一愣,这种惊讶还有语气,竟隐约叫他想起多年前,他还很小的时候。 那时他还没化过兽形,他还有个娘,他受伤自愈时,他娘也是这么问……惊疑、诧异、诡怪。 小白目光黯淡了许多,但很快掩饰了,露出茫然神色:“我不知道。”下意识的,他不想说出自己身上那些怪事,不想被封绍知道自己的怪事后,像他娘一样丢掉自己。他现在还记得他娘看到自己成了白虎时,那恐惧、愤怒、躲避、憎恶的眼神…… 不过,封绍不会像他娘一样吧,从一开始就遇到兽态的自己,也没有不要他。 他不准封绍不要他。 封绍不解,本想再问,但见小白失神落魄,还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却不舍得再问这些了。听说小孩子遭遇到灾祸很容易心理阴影,何况是这种差点死人的灾祸。 于是封绍暂时抛下了那些不解,将小白抱进怀里拍了拍,道:“不知道没关系,咱们没事就行。” 小白笑了,连小脸上锐利之意都消散了,他紧贴在封绍的脸边,心里默默说,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封绍虽然能动作了,但丹田还干涸着,他就算在此打坐几日也吸收不到灵气来化炁。因为这是那莲花灯的匿境,里面除了诡异的白雾根本没有一丝灵气。 不过他虽然没有灵炁,但小白的灵炁丰足着,如果他还没化人,倒还不方便,但现在小白已经是人了,封绍便从锦囊袋里取出这莲花灯,与莲花灯的玉简心诀。 “感觉到了吗?照着神识中读出来的去做。”封绍拉着小白的手放在玉简上,教他读盘入脑。 小白感觉到神识中掠过许多文字,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懂。” 封绍一呆,然后马上明白了,他失笑的拍了拍额头:“瞧我,忘了你才化人,哪里识字。”说着,他揉了揉小白头。小白的头发垂在耳后,非常柔顺,叫封绍有些不习惯这种手感,这时他也意识到小白还是赤裸裸的! 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封绍又从锦囊袋里取出几件法袍来,但没有一件合适的。毕竟封绍虽然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他身材修长,而小白不过十一岁左右,虽然已算得高挑,但也撑不起封绍的衣服。 小白乖巧的站着,任由封绍为他试来试去,他虽然化人,却依然有着兽的直觉,对方的关心与温柔他当然感觉得到。 封绍却是有些苦恼,好在他脑筋转得快,取出一件法袍的内衫,用飞剑削去一段,为小白穿了上去。好在小白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或许是白虎这样的猛兽所化的缘故,封绍觉得他比吕春秋的那只乌龟童子高挑结实得多,衣裳也不必减去太多。 而且若不看小白的容貌,只看身材,倒有十四五岁样子。 论容貌,封绍私以为,他家白虎也是一等一的,瞧他那平滑舒展的眉端,和嘴角略上翘的弧度,修眉鹰目,俊美至极。 封绍满意的在小白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自得的道:“我就知道,你变成人也是个好看的,比那个什么玄贞强多了。” 小白听出这是夸他,像大猫一样微眯了眼睛,问:“你喜欢吗?” 封绍语气笃定:“当然喜欢了。” 小白觉得脸有些热,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觉得很高兴。 34 封绍其实是想直接通过莲花灯出去的,但却不知道出去后是不是直接回到了他入迷的地方,也就是吕氏福地阵法内。如果真回到那里,他灵力还没恢复,只怕会应付不过来。 他不会天真的还认为是霹雳门的事,其中阴险必然是抱朴宗在幕后所为,是他想的太浅了。 封绍不傻,抱朴宗敢这么做,肯定是抱着斩尽杀绝的念头,吕氏凶多吉少,吕氏福地现在只怕成了修罗场。他救不了人,也不想去送死,封绍不敢贸然的通过莲花灯传送出去。 一切得等他恢复丹田灵炁再说,有了灵力才能自保。所以封绍只让小白关闭莲花灯,将雾气弄走再说。 虽然小白不识字,看不懂神识中玉简的内容,但不妨碍封绍识扫后解释给小白听,并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将灵炁化成灵力,然后用灵力运作这匿境莲花灯。 小白的灵智果然是极高的,封绍只复述一次,他便顺利的将那纯净的白色灵力点进莲花灯中,指法生涩的掐出了法诀,很快那莲花灯的灯芯便熄灭了,四周茫茫白雾渐渐消散。 “做的好。”封绍不忘鼓励他,小白笑眯眯的伏了过来,原来他是白虎的时候就喜欢环着封绍,现在变成人缩小了,便喜欢伏在封绍身上,整个肢体动作还和兽形差不多去。 封绍知道猫是爱撒娇的动物,白虎也不过是只大猫,化人了也还和大猫一样。他像以前那样捏了捏小白的耳朵,笑道:“我要打坐了,你起来罢,你比阿鸾大多了,却比他还娇气。” “阿鸾是谁?”小白警觉的抬起头,皱起了眉头。 封绍正从锦囊袋里取出灵石准备从中吸纳灵气,这灵石虽然是修界的通行货币,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的。真到山穷水尽,这玩意内储存的灵气也是和其价值相等的。 他一边纳灵,一边回答:“阿鸾是我收的徒弟,算起来,今年有五六岁了吧。”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几年没见了,倒有些想那小姑娘了。” 小白拽住了封绍的手,大睁着眼,巴巴的说:“我做你的徒弟,不要她好不好?” 封绍失笑:“我怎么可以不要她……”话音未落,就感觉握住自己的手一紧,小白目光灼灼的道:“那是不要我了?”他要叫那个阿鸾消失。 但这个念头一起,心底那个沧浑的声音又响起了——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小白才不理它,但这个声音就开始诵经、诵经、诵经!比起前一次,这次诵经的声音更加威压不止,让它十分难受…… “你怎么了?”封绍问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小白的脸色有些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脾气。于是他放下手里的灵石,开导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啊,小白,我说过我们要过上惬意的好日子啊。不过我不能收你为徒,你是灵兽,昆仑没有收灵兽为徒的先例。” “我其实是……”人,小白话说到嘴边又咽下了,他害怕封绍会像他娘一样,发现自己是个会变成野兽的妖怪。那还不如做一只灵兽,反正他是灵兽,封绍也喜欢自己。 “那让我做你的灵宠吧,那只玄武就能时刻跟着吕春秋,而且生死相随。”小白目光希翼的说。 封绍一听,却是摇了摇头,他当然想过要收白虎做自己的灵宠,这样也能顺利的带进昆仑。但是不行,哪怕他用道法,使飞剑,他的芯子已经是个魔修。 或许其他灵兽还好,但五阶圣兽白虎的属性与天性,绝不是封绍这种魔修能消受的。现在两人还能互补修炼,互得好处,但等小白年纪见长,天性觉醒,他就只有被对方吞食的份了。就像吞食魔气、吞食自己这魔修的元精一样。 当然,封绍自觉修为不会原地踏步,他资质不凡,总不至于比一只灵兽升级得慢。只要他修为一天压制小白,小白的天性觉醒也翻不过天去。 不过,这也不能让封绍收它作自己的灵宠,滴血结契后之后生死修行什么都息息相关。两人属性相对立,这样对他们的修行十分不利。 这么复杂的原委,封绍不认为小白能听懂,于是只拍了拍小白的肩膀,转而说道:“不必你做我的灵宠,我们不也生死相随了几次?一次在洞府,一次在这匿境,都是你救的我,我不把你当灵宠,我说过了,你是我封家的一份子。是我的家人。” 小白目光晶亮,封绍顿了顿,接着道:“以后我便做你的……”他有些犹豫,论年纪辈分,封绍今年六十八,做小白爷爷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认孙子,总感觉不是那个意思。不管怎么说,小白都是救过他性命的。 但论兄弟也不合适,修界以修为论长幼,若他们称兄道弟反招人瞩目…… 于是封绍左思右想,干脆道:“你以后便是我的侄儿,乖侄,快叫声叔叔吧。” “叔叔会不要我吗?”小白仰起头,径自问道。 封绍一手拍向他的头,瞪眼说:“你脑袋里想些什么呢,当然不会了,哪有当叔叔的不要侄子的。” 当然有了,还有当娘的不要儿子的呢……小白心里说,但封绍说不会他就相信。 小白的脑袋不比白虎的时候坚实,却疼得高兴,扑上封绍就要舔他。 封绍当然拦住,但没有灵力的他力气还比不过化人的白虎,足被对方舔湿了面颊还有唇角、下巴。 虽然知道对方是刚刚化人,还没有脱去兽性,但封绍也有些别扭。若对方是个成人也罢了,长得这样好看的人上来亲热,封绍是甘之如饴的,但对方还是个小孩子,这就叫他感觉奇怪的很了。 于是他连忙告诫小白,在人形的时候不可以这样! “叔叔不喜欢我是人形?”小白认真的问,问完也不等封绍解释下去,便沉起雾气,转瞬就化形回那只大白虎,前肢一扫就将现在无力反抗的封绍拨拉到身下。这下小白也不想知道封绍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人形了,因为他也觉得还是兽形好,方便好用! 眼看着那只大粉舌卷土重来,封绍有些欲哭无泪,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非人类解释人类的节操与下限。不过,他更加抵挡不了小白的诱惑,他太了解自己的敏感点,小白几下就撩起了封绍的意兴。 忍无可忍之下,封绍只好忽略这家伙人形未成年的事实,再次享受这抚慰与纾解。老实说,大难不死之后能纾解一下,真的感觉不错…… 不过,他体内灵炁与魔炁几乎空了,这元精只怕没什么能吸引小白的了吧?怎么对方也这样热情……下一刻,封绍知道了答案,因为对方将某处灼热蹭到了他的手上。他简直哭笑不得,比起好吃,这家伙更好色,而且绝不肯吃亏。帮了封绍,便立马要他帮回去。 两年多的革命情谊,封绍刚刚在对方的帮助下纾解了,总不至于小气,驾轻就熟的抚摸上去,便听到白虎喉中粗重的咕噜声…… 到手的元精纯净极了,不知道为什么,封绍感觉其中的元气比以前还要来的丰厚得多。虽是无解,但无解的事情太多,他没功夫一一纠结,只急忙将元精之气引入丹田,化为己用。 不知道是不是丹田干涸太过,这一次采补入内的元气感觉事半功倍,而刚刚封绍通过吸纳灵石中灵气所化的灵炁,此时在小白的元气滋养下,竟很快慢慢净化变得纯粹了。 灵石中虽蕴含着和灵石等价的灵气,但那些灵气很杂驳,五行皆有,如果不是同属灵气,勉强化入体内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若是相克的,反而有损。便是同属的,比如方才封绍找的都是火属灵石,纳入体内的虽然也是火属灵气,但将这些灵气化炁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些炁体比本身通过自然而然吸纳的灵气要斑驳得多。 尤其加上封绍本身是极难得的单灵根,他自然所吸收的灵气化的炁也是最为纯粹的,当然这一点没有小白纯粹,虽然他也无法解释。 而正因为封绍自己的炁体纯粹,所以吸收了这些斑驳的灵气所化的炁体,对修为其实是没有益处的。若长久为之,还有害处,俗世里也有从灵石中吸纳灵气的,但那是准备了其他法器的中衡,像封绍这样直接吸纳的很少。 不过到了这种境地,封绍也是山穷水尽,没有办法才会从灵石里直接吸纳。 好在从小白那里采补的元气帮了他,这样强悍纯净的元气生生将积累的那些些灵炁变得同样纯净,叫封绍舒服也放心了好多。斑驳杂乱的灵炁不仅修行无益,实力也会受损,运用起来就和那些资质不好的多灵根一般。 心情大好的封绍抱住了小白的虎头,狠狠的挠了挠亲了亲,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小白当然感受到对方的高兴,用粉舌还有某处坚硬热情的回应……封绍略有些黑线,但不论是为了回报救命恩人,还是为了自己身体状况,他都必须得将这家伙伺候舒服了。 没有了白雾朦朦胧胧的遮掩,此时的莲花匿境中一片旖旎。 35   金丹初期的灵炁存储已不算少,封绍足足吸纳干净了五十块中品灵石,又与小白互相帮助了十次之后,还吞食了几颗养元丹,才勉强将他自身灵炁提升到八成,同时净化到和自然吸收灵气化炁的那样纯粹。   如此便过了五六日,虽然丹田灵炁不是全满,但封绍不敢再耽误下去。这马道人与丁道人都已身死匿境之中,他们是带着灭口任务来的,几日不回去宗门交代,就算霹雳门不怀疑,但只怕宗门里属于他们俩的长生灯都熄了。   抱朴宗必然会猜到他封绍侥幸逃脱,他们绝不会希望昆仑弟子能活着说出事实真相。   封绍研究了这匿境莲花灯几日,发现这灯传送出去未必一定会落在迷失入境的地方,但也不能与那处相隔太远。只要不是落在原地就好,那可是吕氏阵法之中,此时肯定已经被抱朴宗还有霹雳门的弟子驻守。   他一手掐诀,一手擎灯,运作之下,莲花灯光华立现。   氤氲的白雾很快就缭绕了过来,越来越浓,逐渐封绍连立在身边的小白都无法用神识与肉眼看到时,两人已经雾转人移。   封绍飞快的将莲花灯收入锦囊袋,放开神识一扫,便知此处并没有传送错误,是距离临时洞府后山那处须弥老祖结阵所在。   原本封绍还担心遇到人,毕竟这处结阵时常有外人潜入,还有吕族之人常来把守维护。但此时,爬青攀绿的山脚下,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他便是识扫,方圆两里都无人。再远,封绍也不敢去识扫了。   不只是怕识扫惊动抱朴宗与霹雳门的人,更怕识扫到吕氏族人的惨况。封绍很清楚,抱朴宗下了这样大的力气,还敢杀他这样的昆仑亲传弟子灭口,对吕氏更不会容情。   封绍很为吕春秋难过,没想到他出手做件好事,反而使吕氏一族提早被灭一百年。   虽然这次不是电影中的青城尊者来灭族,但也和他有着很大关系。   他要是没有出现在吕春秋跟前,吕春秋就会按原来的想法迁居。虽然这样会逐渐没落受打压,而导致日后族人轻易被青城尊者拿去练傀儡,但不至于立马激怒抱朴宗,而导致立马灭族。   剧情这样容易被扇动?   封绍忍不住叹了口气,倒不全是自责,因为他尽全力了,尽力到差点丢了自己与小白的性命。如果吕春秋不是想依靠自己与昆仑之力保住自身家族保不住的东西……也不至于此。   人果然不能太贪心,他心里警醒了一下。   同时封绍还有些顾虑,要是以后吕明净发现他与他家的灭族之恨有着蛛丝马迹的关系……那该如何是好。   封绍带着小白从须弥结阵中潜逃出吕氏福地时,一路都称不上轻松。幸亏他早有准备,在自己身上戴了掩藏修为高低的法器,看上去只是筑基初期。毕竟在偏远的大荒州,一个金丹修者太引人注目了。   至于小白,封绍则让他保持人形,五阶的白虎灵兽,大荒州的修者都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而人形的小白被探测修为时与白虎时不同,只是刚刚炼气入体而已,根本不需要多加掩饰。   封绍此时正坐在一处修者的坊市茶寮中,距离那城门不到一里,那阵法四周有什么人,有什么景,他观得一清二楚。那些人穿着一式的道袍,衣料虽然没有张养清身上的那么精致,但封绍认出那道袍上的鼎琇,便知道这全是抱朴宗的人。   依抱朴宗的地位,哪里需要派弟子来守城门,封绍忍不住冷笑一声。   “叔叔,我们今天不出城吗?”小白手法生涩的拿着筷子,给封绍添了一筷子烧鸡。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孩居然拿筷子都拿不太稳,很引人注目。   但封白能拿住筷子,其实还是封绍教习之下才有的成绩。   封绍摇了摇头,真过去了,必然被逮住,他的修为还没高到能移形换貌。   而抱朴宗是九州第一的丹鼎派,什么奇怪的丹药毒气都做得出,这一点,封绍在昆仑时就有开眼过。张养清见过自己,抱朴宗若有那种能识别修者的东西并不稀奇。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眼见抱朴宗斩尽杀绝且穷追不舍,封绍也很清楚对方是为了什么东西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电影中间部分,吕明净在吕氏福地里误入吕祖秘境,获得了其中一片山河社稷图的残卷。   因为残卷足有九块,分布之地杂乱的很,而青城尊者都是后期从四大宗门还有吕明净手里夺去的,封绍演戏时,在这部分剧情涉及的比较少。若不是到了这种地步,他还真不一定回忆得起吕氏福地里那个神秘的吕祖秘境。   若是为了获得山河社稷图的残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对于修者而言,还有什么比山河社稷图这种得之得飞升的上古圣宝更叫人趋之若鹜呢。   封绍的走神,小白看在眼里,他不喜欢看到封绍为难。于是他忍不住提议:“叔叔若烦恼那些守城的人,不如交给我全部抹……”杀字还没说出口,他便觉心口一滞,那道怪声音又开始念那惹人烦的东西了!   什么神明慈悲什么上善什么勿生恶念……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为什么总是和他作对!   “怎么了?”封绍回过神来,一把探向小白的色身,见没有什么不好的,便帮他揉了揉额头,道:“你隔几日就有不适么?是化人的缘故?”说起来,依小白修行的时日,本来也不该就能化人的。   难道是因为勉强突破,而产生了后遗症?   小白享受着封绍指尖的按压,听得这问,面不改色的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心里却是试图强压那道意念,但那道意念比之前次又威压几分,实在可恶,仿佛要控制自己似的。   “哎,我也不想看你难受,但现在不方便让你化形为兽。”封绍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更是暗恨抱朴宗,但此时孤家寡人,在对方的地盘上实在掀不起风浪,只能低调自保。   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忍得住。”小白轻声说着,他喜欢这种抚慰,在这种抚慰下,他的心仿佛也慢慢平静下来。没有了杀念,那道讨厌的干涉自己的意念竟也逐渐消退。   封绍看着小白就像看着自家懂事的孩子,欣慰之余又觉不忍。   真不知道昆仑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他飞鹤传书过去昆仑,少说要两个多月才能抵达,收到飞鹤的顾淮未必会有空派人来,毕竟不算大事。但封绍设的昆仑之印被触动后,昆仑必然会派人来的。   毕竟这关乎昆仑数万年来的威严。   但即使派宗门中返虚期的老祖来,到大荒州只怕也要一个月,而此时才过去数日。封绍倒不是想在这里等着来人给自己撑腰,比起报复抱朴宗,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莲花匿境中那差点丧命的一击,叫封绍知道,这混元荆棘总归是个定时炸弹。他要是强还好,一旦式微,就要被荆棘玩死。还是得尽快离开大荒州,去藏锋山找七星灵耳。   此时小二来到这处包厢中为客人添茶,封绍便取出十块下品灵石给他,道:“帮我去附近的坊市买份九州舆图来,再买两件我们下品道袍,剩下的你就自己拿着。”   大荒州虽偏远,但和九州其他地方一样,每个城镇都有修者的地盘,封绍所在的茶寮便在这个地盘内,修者的坊市当然也在其中。   俗世里十块下品灵石已是很多了,小二平时被客人打赏最多不过是几块碎灵石罢了。他虽然是凡人,但灵石比金银值钱得多,而封绍交代买的东西又不贵,于是小二笑开了花,讨好道:“小的这就去,马上为两位公子买来。”   “九州舆图是什么?”小白常识很少,这半个多月来,一向不懂就问。   封绍是很鼓励他不懂就问的,详细解释说:“就是九州各个州各个城镇的地图,这东西在俗世里不好买到,但在修者坊市里不难买,散修们很多都会备一份。”说着,他顿了一顿,才道:“看看舆图,这城里总不会只有一条路。”   事实上的确如此,修者有修者的道,凡人有凡人的道。大部分修者因为怕结下因缘,少与寿元短浅的凡人打交道,也不擅长。但封绍上辈子作了三十几年的凡人,这辈子又游历在外十年,倒是很擅长四处钻营。   封绍带着封白在城里打听了家镖局,投了些银两,把他们俩自己压了暗镖,不知不觉就从抱朴宗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城了。   大荒州位于九州东南极地,西和州则位于正西,直线距离从大荒州到西和州则须穿过商泽州、阳夏州。   封绍很庆幸,这两州是菩提寺的势力范围,这么多种修者中,佛修最不惹事,而身为佛修鼻祖,九州第一佛修宗门的菩提寺更是不惹事的翘楚,在俗世宗门中的名声十分不错。   研究好的舆图后,封绍换上了小二买的普通下品道袍,又帮封白换了一身。封白这个名字是封绍现取的,既然是叔侄关系,小白这名字就太随意了些。   收拾停当,两人便奔往正西方向,交通工具是御剑。封白是老虎的时候,封绍只能给他用飞行法器,但他是人的时候,也不过到封绍的前胸那么高,于是拉着他一同御剑倒也不难。 36 封绍这一路上,所御之剑当然不能是黄阶的赤炎剑。没有能用黄阶法器的筑基修士,何况俗世里,连上品的法器都引人注目,更别说黄阶了。封绍从吕氏福地逃出后,一早就换了把中品三火剑,好在飞剑的品级和速度没有关系,只和个人实力修为有关。 所以七八日后,两人飞速的穿过几个国、数十城镇,终于到达了大荒州与商泽州交界的地方。在这里,封绍并不担心抱朴宗的人,他只是担心当地某些宗门受了抱朴宗的指令。 不过也不算很担心,毕竟与大荒州接壤的足有商泽州、梁雍州、平戎州三个,抱朴宗就算猜到他逃出城,也不可能猜到他到底会往哪个州去。 即使如此,小心一点也不会错,封绍带着封白在边境处的城镇溜达了几日,凭着那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很快便混到了一个散修的圈子里。 上古以来,九州看似接壤,实则有着天堑屏障。这道屏障之下虽然有后世大能联手打造了州界阵用于传送,但此阵只有修者可用,没有修为的人是没法通过州界阵的。所以对于凡人而言,每个州都是独立的大陆。 要想出离大荒州,封绍不能再走凡人的路子,所以便来走散修们的路子。 散修或因生活所迫,或因兴趣所致,大部分都不是做什么正当营生的。不过这正和封绍之意,只有这群人才知道不出示身份如何通过州界阵。 他与这群人吃了几盏酒,胡天海地的乱侃一通后,便互相认了个酒肉朋友。 “封道友,你与侄儿去商泽州哪里?若不着急的话,不如跟我们先去厦城吧?”说话的男修大约三十来岁,他身材魁梧,肤色黝黑,是个筑基中期的符修。他是封绍这几日结识的这几个散修中的头人——夏强师。 封绍笑道:“我们只是途经商泽州,还要往阳夏州赶。” 夏强师大咧咧道:“封道友,我有个师弟在厦城,正是他给我的消息,那里有一个小的合欢宗门居然得罪了菩提寺的贵使。好生大胆!商泽州的大宗当然得折腾折腾那小宗,那小宗虽还勉强支撑着,但里头养着的那些炉鼎只怕都保不住了。” 九州四大宗一向自重身份,何况是最注重慈悲名声的菩提寺,所以即使被小宗惹怒也不会亲自动手教训,有失体面。但菩提寺辖内的大宗就不一样了,察言观色的很,绝不会放过讨好上级的机会。 夏强师见封绍并不动心,便故作神秘:“我们这一行就是为了这个去的,她们可是从小娃娃起养作炉鼎的,滋补极了,值钱的很呢!要不是我带了两个筑基的兄弟,六个炼气七层以上的,还不敢打那个小宗门主意呢。” 说到这儿,夏强师身侧的一个筑基初期武修钱四郎,也看向封绍:“封道友怎么说都是筑基修士了,怎么也该换件上品道袍吧?上品道袍虽要价二三十块中品灵石,但只要封道友与我等干这一票,随便就能抢七八个炉鼎来,转手卖个七八百块中品灵石根本不是问题!” “就是!封前辈你是筑基,占大头,少说能分个百块中品吧?左右不过一个月的事么,同咱们一起去厦城干吧!”其他散修也跟着附和起来,对他们而言,多一个筑基修士虽然少分了钱,但更有保障,何况这个筑基修士还是攻势最强横的剑修。 散修中剑修实在不算多,因为修剑虽然攻势最强,但耗费的心力也最高,而且极为讲究资质与悟性。资质不佳的修不好剑,悟性不好的绝领悟不到剑意,便是修为提升,实力也有所不如。但其他的修法,如武修、符修、丹修等类,要求就远不如这般高。 况且,如符修、阵修,丹修,还可以做一做副业,再不然如武修,入个团伙抢劫也是条创收之路,这些修法都是散修经济之选。 面对这群散修渴求之色,封绍心里也是略有渴求的,因为抢劫一趟就能赚百块中品灵石,的确是划算的买卖。他前些年为了找七星灵耳奔走九州时,也时常囊中羞涩,那会儿是真的连州送法阵都用不起。 抢劫的事封绍还真干过,不过都是拦路抢,一次抢到这么多的还真是极少。 果然做事单枪匹马总不如组团来得利润高效益好。 封绍这一走神,夏强师还以为他动心,连忙道:“封道友放心,那小宗上下不过数十人,那假丹宗主还被当地大宗的人抹杀了,现在小宗里乱着呢,听说都有炉鼎敢自己跟恩客跑了。咱们这一去,通畅得……” “还是不了,其实我这次回阳夏州是因为被恶人所伤,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只怕跟着夏道友去也帮不上。”封绍叹了口气。 封白一听,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紧紧抓了他的手,差一点就要问出口,但被封绍的余光一扫,便闭了嘴。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倒好不违和,反而觉得是侄儿心疼叔父。 话说到这地步,夏强师倒并无强求,但他身边几个却有些不以为然。 封绍只当看不见,又与夏强师闲话几句,便送上了几块中品灵石,当做“同路”的费用。 夏强师见他这么上路,哈哈笑着就接了,还很负责的嘱咐了一声:“咱们晚上子时出发,封道友莫耽误了时辰,那州界阵晚上可只启动一回。” 封绍点头向夏强师道谢,便带着封白回酒楼的客房,毕竟他不加入这桩买卖,也不好久留听人家的话。不过他虽是回房,但神识仍重点放在楼下夏强师那桌,他修为高得多,便是识扫众人也发觉不了。 如此,果然叫他听得一些闲话。 “大哥,那小剑修看上去好好的,根本不像带伤的样子!”钱四郎皱着眉看了楼上一眼。 “可不是,我看他别不是瞧不上咱们这买卖吧?”有散修语气不痛快。 也有还想打主意的散修提议说:“说不定是嫌灵石分的少?大哥何不多拉拢一下,我看他也想暗地里出州,大哥若胁迫一下,立个符契什么的,说不准就跟着咱们先干一票了……” 封绍观得心中一沉,好在那夏强师并没起这念头,摆摆手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他既然给了灵石与咱们同路,咱们哪能这么做,再说,不就抢些个炉鼎么,还真差他一个筑基初期的剑修了?” 夏强师毕竟是这群散修中修为最高的,既然他没这个意思,旁人也左不了他的意去,于是话题便转作了他处。 封绍至此是松了口气,若夏强师真要胁迫自己,他为了不闹大事叫人察觉,说不准还真得跟他们去抢一回。好在这夏强师倒还有点生意人的义气。 而封白见封绍半晌无语,不是个好脸色的样子,急忙道:“叔叔还有旧伤没好?在哪里?”说着,他的手就往封绍身上探去,却被封绍一手按住,他失笑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封白不解,道:“可是叔叔说的话也不信吗?” 封绍摇了摇头,决定教一教这乖侄儿什么叫做修界险恶,于是边带他回房,边传音入密:什么人的话都不能随便相信,首先要相信自己,什么事情都要过过脑子,再衡量信与不信。 封白沉默了一下,也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半晌才道:叔叔为什么要骗他们? 这思维跳跃得……不过倒是直戳重点,封绍对他的灵智挺满意,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他们还是专做这种营生的散修,心思狡猾着呢。 封白仰起头,目光有些疑惑:对坏人要防,对好人也要防吗? 到底是小孩子,善恶这样分明,封绍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不想教给小白修界一片大好的这种理念。这孩子太单纯了,就算封绍自认为能一直在修为上高于他进阶,也怕万一两人的天性不合,会要分道扬镳。 几年相处下来的感情,封绍并不想那时候小白还是一团孩子气,幼稚单纯得被些心术不正的修士收做了灵兽。 封白见封绍失神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投进了他怀里,磨磨蹭蹭的汲取对方温暖,说:叔叔也不知道吗? 封绍笑了,只传音问他:你觉得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 封白想了想,道:叔叔在福地了救了那个被围攻吕卓文,还帮了那个吕春秋在那两个坏宗门跟前说话,叔叔是好人。但刚刚那些散修要叔叔和他们一起去别人宗门里抢东西,是坏人。 封绍一愣,不知是该说自己演技优秀还是小白单纯幼稚。 “没有绝对的好坏,我救吕卓文和吕春秋都是有原因的。至于那些散修抢别人宗门的东西,那些东西也是别人宗门从别处抢来的。” 不过解释太深他反而不懂,于是他只好道:凡事别相信眼睛,你要相信脑子,多动脑子,被表面的东西蒙蔽是要吃大亏的。 封白看上前似懂非懂,却也把这句话和封绍说的每一句话一样,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然而他还没忘记另一件事,追问道:“叔叔,炉鼎是什么?很滋补吗?叔叔用得上吗?” 在封白心里,他叔叔的身体实在是很不好,一次又一次的差点醒不来。如果炉鼎有用的话,他觉得,应该要去抢。 封绍倒不觉得炉鼎有什么该避讳的,在修界,炉鼎就和补药一样,只是反复利用和一次性的区别。于是,他简略的跟封白解释了一下什么是炉鼎,什么是采补。 封白的灵智果然是有点过高了,不止举一反三,而且他很快联想到别的地方:“叔叔,那我们之前做的,吸食化用元精……就是采补?我做叔叔的炉鼎,叔叔也做我的炉鼎?” 封绍脸色难看,满头黑线,居然被说成是炉鼎、采补……哪怕是有这个意思在里面,但他听得就是不舒服。于是屈指敲了封白脑门一下,坚决纠正他错误的观念:“不要胡说,没有感情,单纯是为了采补而采补的,当然是做鼎炉。但若是有感情,又两厢情愿,怎么能叫做鼎炉,怎么叫采补?” “那叫什么?”封白一脸求知的问。 这倒把封绍问住了,但心思九窍的他很快圆了过来,斩钉截铁的道:“这叫互帮互助,我们这样做,你好我也好啊。”说完咳嗽了两声掩饰心虚,沉声问了一声“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封白用力点了点头,仰着脸赖在封绍的怀里,说:“叔叔只许与我互帮互助。” 37 封绍噗嗤笑了一声,封白也不等他回答,便忽然沉起白雾,化作白虎之前只说了一句:“叔叔,我们来互帮互助吧……” 到了夜里的时候,封绍已经为封白换上了新的下品道袍,幸亏准备得多,不然每次被封白这么化虎,不知道要崩裂多少件。 两人跟着散修的队伍一齐出了酒楼,外面夜色正浓,天无点星。 街道之上零散的有飞剑在上的,也有借助法器飞行的修者,通往的大约是一个方向。 一般这个时候出大荒州的,都是不能正常出州的修者,要么是想隐藏身份,要么是在大荒州犯了事,总之和偷渡差不多。因为正常出州,修者都是要出示注有宗门身份的牌子,就算是散修,也根据地域有各类散修盟,都算作一种身份。 封绍出身昆仑首宗,当然有宗门牌,但他不能用,所以便混到这群鱼龙混杂的散修里。借着夜色,当地守着州界的宗门弟子收着比白日更多的好处,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去了。 能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和封绍过去十年的游历分不开关系,而且上辈子他就是俗世凡人,修者不懂的那些弯弯绕绕他都懂。有时候他想,只要躲过吕明净这道劫,他封绍不管是在世外还是九州俗世,都能活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只是这胡思乱想的功夫,跟着夏强师散修队伍后面的封绍识扫到一记剑光闪了过来。 封绍虽然走神了,但神识可不是吃素的,那道剑光还没到跟前封绍就反应了过来。不过是道连剑意都没有的剑光,封绍压制住了出手的念头,不想暴露实力。 但封白敏锐的别过头要扑过去,封绍只好一手拦他,一边装成刚刚发现过来的剑光,斜身一侧,做出堪堪躲开的样子。 那剑光虽连剑意都没有,但也是修者的剑势,入地便洞响一声,自然惊动前面的夏强师,他飞掠过来,看向对面那守州界阵的宗门弟子,带笑道:“几位师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个守州界阵的人是当地大宗下面的弟子,但最多不过是外门弟子,更多只是记名弟子,好弟子没有宗门会拿出来守边的。所以这些人修为大多只是炼气阶段而已,夏强师虽是散修,但到底是筑基中期,叫对方一声师兄,还是很让那些弟子受用的。 封绍看在眼里,暗觉这夏强师虽是劫匪,倒也不是只有愚勇而已,而且还肯为自己这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出头,是真有两分义气的。 那些青衣弟子们见了封绍,还有夏强师身后那七八个修者,便问:“你们是一路的?” 夏强师点头称是,不只出示了个什么信物,又送过去几块下品灵石,对方眉开眼笑的接了,便摆摆手哼声一句:“得了,你们进阵去罢。” 封绍跟着御剑进阵,却是留了心,识扫开来,便见那些守州界阵的弟子们格外关注那些独自进阵的散修。而且年长的,年幼的都不理,只针对那少年以上,青年以下的修者,不论修为,有疑的便送上剑光一道。 不远处,还有几位朱衣弟子,他一观便知道是那霹雳门的,他们手捧着不知拿着什么瓶子,在与那些守着州界阵的弟子们私语。 封绍暗自庆幸自己抱团的谨慎之举,又好笑那抱朴宗果然十分忌惮昆仑,生怕自己这个昆仑弟子跑了回去说明真相。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布置。 看来抱朴宗幕后那人,是十分寝食难安的。 心情不错的封绍,借着在州界阵里等待的时候,从锦囊袋里掏出两粒中品筑基丹来送给夏强师,道谢说:“谢夏道友解围打点,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个了,这丹丸夏道友虽用不上,或可送人。” 筑基丹夏强师的确用不上,但这东西在俗世来说还是颇值点钱的。而且比起钱,对于散修而言,药丸、尤其是这种关乎修为的药丸很是不好到手,有品级的更甚。便是俗世里的大小宗门,好歹也是个大集体,总有炼药的,丹药多少有发放,但散修则什么都要靠自己。 封绍很懂这其中的原委,所以也送得符合对方心意,夏强师大方的接了,大咧咧说:“可惜封道友现在身子不利索,不然和咱们去跑两票,凭道友这般年轻,有了灵石傍身,还怕不能早早升阶么?” 封绍只是笑笑。 夏强师却似十分欣赏他,拍了拍封绍的肩,语气豪爽:“什么时候封道友身子养好了,不妨来平戎州的大罗山找我,我看道友是个好人物,有买卖一起做,还怕修行途中无钱么……” 封绍隐约觉得大罗山这三个字有点耳熟,但对方话音未落,这延绵两三里的边境州界阵亮起了荧光。看这些散修的人数陆陆续续的似乎是凑够了。 不多时,传送阵内光华大作,就在封绍以为要阵转人移时,神识里忽然多了点不对头的动静——之前那些拿着瓶子的霹雳门弟子往阵法这边御剑飞来,不少守阵弟子都往那边迎了过去。 封绍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头,心生警惕之下,果然这光华大作的传送阵居然停下了,阵法符文光芒逐渐消失,又恢复到还没启动时的平静模样。 阵法平静,人声可不平静。 “怎么停了!快些开啊!” “这都等多久了,还要咱们等啊!” “收了灵石还变卦啊!” “快给你爷爷开阵,他妈的丹阳宗!” 本来阵里的近百散修们就等了一个多时辰,此时眼看着要转移阵地了,传送阵忽然停下了,众人不禁大为光火,各自质问起来。 这阵法里多是炼气,至多不过筑基的修士,神识范围有限,但封绍金丹期的神识范围自然不同一般。他轻易便识扫到那些霹雳门弟子与守阵的丹阳宗弟子们,并隐约听得他们说了一句:“这闻踪香有动静,想来抱朴大宗要抓的人便躲藏在阵法里头呢!” “是哪个?我们速速去抓来!” “这群散修人太多了,气息都搅乱了,闻踪香分辨不得这样清晰。” “这无妨,反正咱们停了阵,一个个拦着搜便是……” “对,此法可行……” 封绍心一沉,他当然知道这是个好办法,所以绝不能让他们得逞,福至心灵,他看了看四周烦躁怒骂的散修们,有了主意。 这边吵闹不休,那丹阳宗守阵的弟子终于有人出面说话,他御剑飞行到阵法之前,道:“州送阵里混进了抱朴大宗的追擒之人,我丹阳宗奉命索拿,无耻恶徒,还不快些滚出阵来!” 阵中散修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一时窃窃私语起来,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然也不会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出州了。 封绍见状,则借机暗运魔炁。 正值深夜,且这近百修者里无一人金丹,若不过分,他根本不怕外泄魔气被察觉。 那边丹阳宗已是没有耐性,为首的弟子催促道:“再不滚出来,那咱们就要一个个抓来查了……” 这句话一出,众散修忽地安静了下,但马上就不满的声音发出来,虽然声音不大。 封绍冷笑一声,默吟炼心咒,将指尖的魔炁化开成极细的一丝丝,别说肉眼,就是神识特意去识扫都是观不出分毫端倪的。 这丝丝魔炁顺着咒语跳动,最先钻进封绍附近的那些炼气散修的法身之中,吸纳了魔炁的散修们便显得格外暴躁几分。他借着这丝魔炁,从咒语中传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意思——对方要抓查是为了将在大荒州犯事的散修一网打尽,是有阴谋,是为了杀人夺宝! 修者如果处在正常状态,当然不容易被这种莫须有的话挑唆,但这些修者修为不高又中了一丝入咒的魔炁,便根本抵挡不住,很容易便被挑拨起来。 “根本没有什么恶徒!丹阳宗是为了抓咱们所有人!” “又想抢咱们的钱财法宝了!” “想抓的就是咱们!” “你们休想得逞!快启阵!快启阵!” 许多散修的一同暴躁了,那些不满之声便显得嘶吼大作,甚者已经有修者出手攻击对面丹阳宗众人,先是试探,后来便是许多人泄愤似的掐诀,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封白对魔炁十分敏感,彷如嗅到美食芬芳,正凑近了过去,便收到了封绍制止的神色。他会意的合拢了嘴,努力压制心底的食欲,向封绍怀里靠了靠。 看着面前潮水般的人头,面对如此失控的场面,便是守阵的丹阳宗众弟子也有些压不住,毕竟为首的也不过是几个筑基期,后面那些守阵弟子还只是炼气期呢。 一旁霹雳门弟子见丹阳门弟子慌乱了,不由鄙夷,他们率先迎向那几个敢动法器攻击的散修,三拳四脚便狠狠的收拾了几个散修。 “都说了只是来抓那个无耻恶徒,你们一个个是发的什么疯,再不识相点,休怪我霹雳门手下无情!” “你们给我老实点,我霹雳门可不是丹阳门,没的惯你们蹬鼻子上脸,惹急了我们,一个个都不必出阵了,便在里头道消神灭吧!” 这些霹雳门弟子都是筑基期,态度跋扈,语气嚣张,这群武修下手又狠,已经废了好几个炼气散修。这么一威慑下,众人倒是安静了些许。 封绍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加重了魔炁的力道,修长的手指微微在袖中一勾,那群附魔的散修们心头又添燥热。本来他们散修与这些宗门弟子就隔阂与怨言,平素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与侮辱,此时一点燃,一个个都愤怒起来,暴躁之态比之前更甚。 “他妈的丹阳宗仗势欺人!” “冲啊!这帮宗门孙子欺负咱们够久了!” “杀过去!” “杀!” 有一撮人已在附魔的煽动下开始冲出阵法,向那些个霹雳门弟子围攻过去。 人多力量大,哪怕修者的实力以境界的高低呈几何式增长,但数个筑基修者要轻易应付一二十余炼气修者,也很为难。 何况,除了封绍所挑拨的这群,其他许多修者也多有被怂恿得效法的。一时间,这边阵处场面十分混乱,各类法器交错之声,金鸣声,叫骂声不一而足,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封绍见状便暗自运气,正预备施展魔影潜步,便被身后的夏强师拉了一下:“封道友不要上前的为好,我看这情况不对的很……” 38 夏强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眉心被封绍抚摸了一下,目光便出现短暂的呆滞,再回过神来,却只见那人的侄儿目光凶狠的瞪着自己。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不记得刚刚是要做什么来了……愣了愣,且见自己这边的几个修者也开始奋勇向前,夏强师也顾不得了,急忙去阻止这群傻子。 另一边封绍已如游魅一般飞速潜到前方丹阳门弟子那边,直奔那启动阵法的法器,此时四周已是混乱,无人注意到快如虚影的他。 这几个守着法器的丹阳门弟子已经自顾不暇,三两个都被一群符修缠着,空中燃起各类符篆,不时爆响一声,不时火光窜过,他们这些丹修应付得十分吃力,只剩下一个人护着那三尺长的大阵盘。 封绍他人到了那护阵的丹修跟前时,对方才猛地一转身:“谁……”下文还没说出口,这丹修的脸色便已经瘫了,双目无神,唯眉心处涌入一丝邪异之气,被供驱使。 这次封绍注入的入咒魔炁浓郁许多,但也不敢过分,这小丹修才炼气圆满,稍不留神就会被他的魔炁侵蚀致死。 一经得手,封绍转身便走。 若不是要实实在在的操控一个人,对一个炼气期的修者他还用不着近距离接手。到底还是因为,他用这些魔功的经验实在太少了些,很怕控制不当。 封绍潜回阵内时,不过十数息的事,停步过急便显得趔趄。但他的手飞快被握住,封白皱着眉叫了一声“叔叔”,他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脸色便阴沉了一霎——神识三里外有两个金丹修者正御剑过来。一个朱衣,一个青衣,明显是霹雳门与丹阳门的帮手。 而被他操控得只记得要启阵的丹修,此时正不慌不忙的注灵,掐诀……眼看着还要数息时间,而那边两个金丹御剑飞行速如游龙,比之更快! “你在干什么,不许启阵!” “还不快住手!” 那丹修很快被他的师兄弟们察觉,但他对喝止充耳不闻,动作麻木的继续着。 但眼见那些摆脱散修们的丹修急忙来阻止,封绍有些不淡定了,要是有只好用傀儡,哪里需要亲自动手,哪里要如此被动!他心里虽这样想着,指尖的动作却依然灵活,是迷惑更多散修直奔那阵盘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散修的涌上的确叫那丹修的师兄弟们阻了步子,但这时霹雳门与丹阳门的两个金丹修者也已御剑而来。那丹阳门的金丹修者一见传送阵荧光闪闪,不禁颦眉看向阵盘,正见门下一弟子已将阵法启用的八成。 那金丹修者连忙御剑过去,口中呼喝着“速速停手!” 封绍哪里肯给对方打断之机,此时手从锦囊袋里一捞,赤炎剑在手,灵力凝聚之下,齐齐催动一道数丈长的耀眼剑芒!那剑芒势如火龙,烈焰汹汹直袭丹阳门那金丹修者。 对方虽然是不善交战的丹修,但好赖也是个金丹,神识还没坏掉,他必然晓得要躲。但正因为是个不善交战的丹修,所以身法远远不如,面对二重天剑意的剑芒,他躲得十分狼狈,御剑连退十丈远。 此时封绍已不必补上一剑,因为传送阵的符纹开始闪动,光华大作起来! 封绍心里一喜,知道马到功成,便疾声大喊了一句:“阵法催动了,快入阵!” 因他那丝丝入咒魔炁也已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些怀着仇恨打得不亦乐乎的散修们也恢复了许多理智,听得这声,大多弃战入阵。 封绍松了口气,却见夏强师居然还在阵法外不远处与一个霹雳门武修打着,看这形势,似乎是为了护住身后断了条腿的钱四郎还有几个散修。 夏强师虽然也是筑基中期,但毕竟是个符修,又要护着后面的人,他燃起道道符篆过去,或炎火、或风雷,也不过勉强与那筑基初期的霹雳门武修打个平手。他也听到了阵法启动的声音,但这处根本丢不开手,一旦丢手,他后面几个的身死都只差临门一脚了。 正在夏强师急得掐诀的手法都要紊乱之际,忽然一道炎烈的剑意奔袭过来,直刺与他交手的那武修。便见簇簇火光流窜入体,那武修本就是交战之中,如此更是躲闪不及,生生叫这剑意洞穿,焚身而上,惨叫声中双目赤白,已是难活! “封道友!?”夏强师看向身后那手御黄阶飞剑的少年,一脸难以置信。 封绍却是顾不得这些,一手抓住夏强师便要往阵中掠去,但夏强师却是挣扎开来,急忙去扶地上的钱四郎等人。 封绍看得皱眉,正要出言喝止,就见一道凌厉的巨大掌风轰压过来!他反应极快,魔影潜步之间就拉回了夏强师,他们两人是躲开了,但那掌风所过之处的钱四郎等人已被摧折得血肉模糊。 夏强师怒目圆瞪,封白见状,看了那发掌的金丹修者一眼,牵了封绍的手便要往阵里去:“叔叔别理他了。” 但不理也已经晚了,那发掌是霹雳门的那个金丹,此时已经直掠到近前,眼见少不了一场恶战,封绍再要入阵也来不及了。 就在封绍侧挡掌风之时,忽然一阵白雾漾开,凭空闪现了一只硕大白虎。那金丹修者大惊,就在这一惊之时,白虎长啸一声,肩背耸动,转瞬就将封绍顶着驮了上去,猛跃而起,两下便蹦入了已耀目之极的传送阵。 本已悲愤至极的夏强师也叫这一下惊险激得回过神来,他娴熟的拍出一道中品飞天符,便在还没从五阶圣兽灵宠中回过味来的众人眼中飞入了即将启动的大阵! 此时光芒大盛的传送阵已经开展转动,趁着这几乎要盲了肉眼的光色,封绍从小白身上跃下,急忙要他变回来,免得多生事端。 刺眼光旋下,不过须臾,便阵转人移。 落地处是一处平原,夜风阵阵,凉爽宜人。 封绍识扫到州边处那块数丈高的石碑,上刻商泽二字,便知此地不再是大荒州境内,终于神清气爽。 一同传送过来的百余散修们陆陆续续的或御剑,或乘着飞行法器走,封绍便与夏强师道别。 “此番多得封道友相助!”夏强师大拜下去,双目赤红的他语气哽咽:“若没有封道友,只怕我也与那些兄弟们化作一滩血肉了。” 封绍原本就是欣赏他是个仗义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唏嘘:“他们陪伴夏道友久了吧,节哀,你尽力了。” 夏强师摇了摇头,道:“不算久,但不管久不久也是兄弟一场,那群宗门弟子一向不把我们散修当人看,下手凭地狠辣无情!” 对于这点,封绍早年游历的时候也早有领教,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矛盾总是难以调和。以至于电影中有一幕,在青城尊者率魔修对抗四大宗门时,还有一些散修盟暗中相助,可见其中仇恨。 当然,作为一部能顺利通过广电审核的电影,它必须是以名门正派的角度写的,主旋律必须是爱与正义,这些散修敢勾结魔修那必须是乱民,失败者必须不能有光辉形象。 不过封绍也没有高风亮节到是同情散修,才救夏强师一把,实在是因为他想起了大罗山是个什么地方。那个只在剧本里出现过一次的名字。 夏强师经历之前一事,也猜到封绍实力不俗,只怕不止筑基初期的修为。 但对方有意隐藏,他当然不会多问,只再次邀请对方到大罗山散修盟时。当然,看到对方有五阶圣兽灵宠,他当然不会认为封绍还缺钱,便只从散修在外不易,结盟后人多力量大……是带着帮盟里招揽的意思在。 不过,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个偷偷摸摸出州的人不仅不是散修,还是首宗亲传弟子。 封绍并不直接拒绝,只状若好奇的问:“大罗山附近是不是有一条白龙江?” “是,自百年前守江的白龙死后,就常有洪水殃及凡人百姓……”夏强师一愣,“封道友怎么知道白龙江?” 封绍当然知道,因为他实力强横又肯为主献身的灵宠睚眦在那里! 剧中青城是在灭何鸾一家时,追杀何鸾爹这漏网之鱼才去到大罗山那个地方,偶遇龙子睚眦。那四阶的妖兽一遇到青城就主动投诚,甘为灵宠! 一想到这个,封绍心情就极好,因为打乱了剧情,他本以为九州这样大,找座小山难矣,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装出一副对散修盟有意的样子,使夏强师激动得立马在九州舆图上标注出大罗山的位置来,还嫌舆图上太小了些,他还自己掏出一份商泽州的舆图,在大罗山处大标特标。 “凭封道友的实力与气度,我盟必然奉为上宾!”夏强师真诚的说道。 封绍也真诚的忽悠了几句,表示迟些时候便会过去找他(找他带路。 夏强师满怀希翼的与封绍辞别,分头行开。 “叔叔真对那散修盟有兴趣?”封白皱着眉,他不喜欢那个什么夏强师。 封绍摇了摇头,封白便疑惑说:“那叔叔为什么……”这么主动? 封绍敲了他脑袋一下,笑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叔叔这自然有事啦。”说完还不忘趁机教导:“所以你也是,要达到目的呢,就不可急切,不可宣之于口,要徐徐图之,循循善诱,引君入瓮,才是上策。” 封白默默记着。 其实封绍之前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去大罗山收宠的,毕竟这睚眦在秘境里帮了青城不小的忙,但考虑到平戎州在大荒州的另一头,距离商泽州更是远,他便暂且放下。 御剑飞行中,疾风飞掠而过,他低头看了看揽在怀里的封白一眼,心想这小白虽然实力远没到五阶,但也算了不得了,不然只怕没法从自爆的金丹下活下来。 虽然秘境的事电影里不过提了一句,连个画面都没有,但剧本还有电影背景的内容,封绍还是熟读的,总还记得一两个危险之处……又有小白在身边,只要准备得充足,这次秘境应该不会太为难吧。 如此,封绍带着封白一路从商泽州往阳夏州飞去,待从阳夏州赶到西和州时,已经是半月后了。到了西和州就属昆仑辖内,是彻底的安全。 所以封绍第一件事便是飞鹤传书回昆仑,信中详细记述事情始末,并透露他从抱朴宗那里得知将吕氏福地秘境中有山河社稷图残卷,所以遭对方追杀。 写完之后,他又通读了一次,自认为能显示自己为了宗门繁荣,深入险地探知山河社稷图消息,顽强不屈的在敌方手里逃脱的坚贞精神后,这才掐诀一道,送鹤飞天。 因为有舆图在手,封绍在西和州找到鹿城并不难,找到鹿城也就找到了藏锋山。 西和州大部分都是昆仑的势力范围,封绍很是松了口气,所以他决定在去藏锋山秘境前先带着小白放松一下。这大半个月,他跟着自己是吃了点苦的。 39 吕氏族脉位于福地内正中的一座险峰之上,脉处笔直如刀切,光滑无坡。只要稍稍靠进,便能感知到此处所蕴含的喷薄灵气。 此时,这处族脉结集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阵法,众多阵修在此布阵忙碌,只是众人的面色都显得愁眉不展。其中面色最差的要数立在峰首的平阳子,他沉声问跟前的白发阵修:“除华,你可是九州最好的阵修的之一,但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吕祖秘境还是无法进入?。” 除华巍巍颤颤的捧着一枚阵盘,也是满脸惑然:“长老真人,我已经尽力了,此地毕竟是吕氏万年福地,此秘境又由吕祖亲手开辟。明明外围的那些法阵已经破开,但甬道处有一精妙血盟之阵……” “血盟之阵?”平阳子虽然是丹修,但这个不算罕见的阵法他不至于不清楚,于是问道:“对这种阵,不是有亲族之血便可开启么?我明明留了几个吕氏族人给你的。” 除华叹了口气,捋须道:“这就是这个血盟之阵的精妙之处,我不仅用了吕族人的血试阵,还剔除出一个族人的元神来试,但都无所反应,坚不可摧。我想,这血盟之阵可能只认既定的人。” 平阳子闻言一惊,难以置信的呐呐道:“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阵法……” 除华目光璀璨,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法。 这时前方一姜衣少年御剑飞来,正是略带急色的张养清,他见到除华,也只是略颔首:“除华宗师。” 平阳子还没缓神过来,不然见张养清如此不尊,是要出言斥责的。好在除华心思也不在此处,见张养清来,他便点点头告辞了。 “师尊,大事不好!”张养清一见那除华远走了,便传音入密:那昆仑弟子封绍从临商泽州的州界阵那逃脱了。 “什么!?”平阳子大惊失色,呆愣了半会才回过神骂了一句:“这群酒囊饭袋!怎能叫他逃脱!此事……此事昆仑必将知晓原委了。” 张养清虽然也不安,但还没有绝望,道:师尊,昆仑未必知晓全部原委吧,毕竟咱们最多不过是帮霹雳门撑腰罢了。这吕氏福地是霹雳门要的,咱们抱朴宗可没说要过,那封绍也是霹雳门的弟子去追杀的,安排在州界阵的也是霹雳门弟子…… 被徒弟这么点醒,平阳子倒是略平复了些心情,但他没有张养清那么乐观, 他扫视了一眼峰地寂静得异常的吕氏福地,叹了口气:“其他都好强辩,但吕氏族人尽数死了,只怕昆仑要追究我们抱朴护卫不力啊。” 张养清其实不明白他一向杀伐果断的师尊怎会如此忌惮昆仑,忍不住道:“师尊,也就这一点昆仑能揪出咱们的错来,但也不算得大错,我们同属四宗,他还能用这点小事问罪我抱朴不成?” 平阳子看了爱徒一眼,知道张养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活了几百年,很知道昆仑的行事作风,那是有多霸道。这千年来,只怕都没人动过昆仑之印了。 他拍了拍张养清的肩道:“同属四宗,但昆仑是不同的,以后你会知道……这也是我们这几宗为什么渴求山河社稷图。”后面一句,已转成传音。 张养清默然回味这句话,平阳子则心思百转,吩咐说:后来我嘱咐你再送力息丸给那空霞,他可照吃不误? 张养清点头称是,平阳子唇边泛起一丝笑,道:吃了便好。 张养清有些鄙夷的道:那等不入流的小宗道人,目光短浅又势力,也就师尊肯留他一命。 平阳子目光深深,笑而不答。 鹿城西邻遗珠内海,规模颇大,正街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耍猴的、演百戏的、吹糖人的、测字算卦的,还有扎起场子耍刀卖艺售跌打丸的,满是一片繁华景象。 “要不要吃糖人?” “要不要看皮影?” “买个小帽吧?” “哎呀,我家小白真好看!” 封绍就像带儿子似的带着封白在城里的大街上瞎逛,不时给他买几块糖,买几个玩意儿,高兴的时候还在卖女儿物件那里给封白买朵花戴。 封白还不太懂男女审美,任他叔叔在自己身上折腾,叔叔喜欢,他就喜欢。那朵大红花他乖乖戴在头上半个时辰,直到有小贩夸封绍——“好生俊俏,你家侄女有英气,做儿郎打扮倒也好看。” 封白这才明白街上怎么这么多人看自己,这时封绍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封白眯着眼看封绍哈哈大笑,也不恼,他觉得笑起来的叔叔显得更可口。 封绍对他这副乖巧样子爱不释手,只觉小白比拥有女主角光环的阿鸾还要讨人喜欢几分。恨不能这就是他亲儿子,唔,加上阿鸾,一儿一女正是个好字!好兆头! 封白虽然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灵智极高,加上跟着封绍这只老狐狸久了,笑话闹了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了。 不过这也够封绍取笑好一阵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在正街了逛荡吃喝了整一天,临到天要黑了,封绍才带着封白往修者的地盘里去。 玩乐享受的话,修者当然不如凡人,但若是休息入定修炼的地方,封绍就不能选在闹市里,还是修者开的洞府式客栈更适合他们。到底去秘境是正事,两人还需保持好状态。 因为是除外办私事,所以封绍并无张扬自己昆仑身份的打算,却也不必像在大荒州一样装穷。毕竟他之前出了一趟肥差,分门别类的赃款还有公款就足分有三个锦囊袋。 当晚,他们直奔这里的最好的客栈。 “抱歉啊前辈,咱们这里已经满了。” 掌柜是个炼气圆满修士,见封绍年纪轻轻就已筑基,于是态度很好的解释说:“前辈你也知道,这两个月正是飘渺大宗二十年一次的斗法招亲,这次足有三十余外门女弟子应选呢!别说咱们西和州的宗门弟子们还有散修,便是其他几个州的前几个月便往这里赶,您也知道,咱们鹿城距离遗珠内海最是近了……上个月咱们店就客满了。” 封绍闻言很是头疼,身为昆仑弟子的他当然知道飘渺宗有这么个斗法招亲的传统,却没想到刚好被自己撞上。不过想想也是,飘渺宗的洞天仙境便从遗珠内海的遗珠岛上出入,难怪天下男修趋之若鹜。 虽然这次应选只是飘渺宗的外门女弟子,但是飘渺宗身为四大宗之一,其弟子的身份、资质、前途当然比普通宗门女弟子好得多。合籍双修讲究双方均衡,毕竟要是修为、实力、资质不够好,后期若是修行中陨落了,对另一方也会有损害,甚者还易成心魔。 “前辈也不必苦恼,若修者这边没有空房,城里凡人的地方也必是有的。”说着,掌柜含笑打量了一下封绍,打趣说:“且不说前辈如此年轻就已筑基,日后修途不可限量,便说前辈如此好风姿,说不定只站在招亲法台上便叫飘渺大宗的女修们看中哩!” 封白直觉不喜欢这掌柜的笑,转头问:“叔叔,什么是招亲?” 这边封绍还没回答,那掌柜就热情的代劳:“招亲就是招揽合意的人结亲啊,那是凡人的说法,咱们修者的说法就是招揽合意的人合籍双修,同求大道。” 封白接着问:“双修又是什么?” 掌柜笑了笑,但见封白虽然炼气入体,但毕竟年纪还小,便解释说:“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一同游历又一同闭关,合籍不离,白首不分,探索阴阳之奥妙,寻求天地之大道……” “小孩子问这些做什么。”封绍打断掌柜的长篇大论,下意识有些不想让小白知道什么双修什么乱七八糟的。 封白却已心生向往,脱口问道:“一男一男也能合籍双修吗?” 掌柜一愣,脸色有些微妙:“倒也不是不行……”毕竟这修界女修还是远不如男修多的,越往上越甚,所以的确有些修者会男男合籍。虽然少,但倒不算骇俗,只是那样双修的法诀或许不如男女阴阳调和,不过这也没什么绝对的。 毕竟合籍双修除了讲究色身契合,也讲究法身契合,色身上不如,只要两人法身心魂调和,倒也未必比男女双修差。不过这样的调和,比色身调和就更难得了。 这些修界普遍晓得的道理,掌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眼前的男孩的一句话惊得忘了下文。 “叔叔,我们合籍双修去吧!” 面对封白的热情建议,膛目结舌的封绍回应给他的一巴掌,打得他的脑瓜嘭声一响。 但多年积累的演技,封绍还不至于尴尬得叫人看了笑话,他皮笑肉不笑的向掌柜说:“我这侄子最爱胡闹,才十一二岁哪里懂得什么叫双修。” 封白很想回一句“我懂”,但见封绍的笑脸上目光凶得能吃人,便咽下了这句。 他倒不是怕,而是叔叔不是说过,要达到目的呢,就不可急切,不可宣之于口,要徐徐图之,循循善诱,引君入瓮,才是上策。 掌柜见眼前的少年姿态磊落,倒也没往哪些奇怪的方向去想,也是笑着应声:“是呢,都是我多嘴了。” 封绍拖着封白从客栈里出来后,便想传音教训他口不择言,但话到临头,却心虚得有些莫名其妙,到底半天没说出话来。后来憋了半天,也只说出几句“咱们是叔侄,什么双修不双修的,没的在外人面前闹笑话!”“你还小,嘴边少挂些这乱七八糟的话!”这样的话。 封白一脸认真,点头称好,还说:“再不在外人面前说了。” 封白见他被骂也乖巧,倒是有些不舍得,毕竟是个小孩子嘛,不用太计较。于是摸了摸他的头,宽慰说:“你长大就懂事了,长大了叔叔就给你找个好道侣……” 封白打断说:“不要道侣,只要叔叔。”说着便睁着大大的眼睛,拉住了封绍。 封绍见这小孩如此依恋,心里倒是十分欣慰。 他笑着揉了揉封白的头:“总算没白疼你!”说着便揽着小白往凡人的街道走去,兴致极好的边走边说:“这边客栈没的住,叔叔带你去住更好的,让你享受享受什么叫做人间极乐……” 40 好心情的封绍的确找了个好所在来住,他在鹿城最好的客栈里包下一间天字一号房。金银对于普通修者来说都不是问题,更何况连灵石也不太缺的封绍呢。 所以封绍一掷千金,不仅叫来许多美食美酒,还叫来餐间奏乐、杂耍、歌舞……封绍兴致很高,他所谓的人间极乐就是与歌舞姬还来发合唱。 想当年,他也是演而优则唱的影帝一枚啊,多少人说绍哥的歌声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封绍情歌对唱信手则来,歌舞姬虽然不会唱,但这也不妨碍他很照顾舞台效果的与她们互动一番,仿佛回味到了上辈子万众瞩目的心情。 就在封绍自我感觉良好之时,他发现这情歌可能不太符合封白品味,因为小白忽然变成大老虎,冲着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孩子一啸,顿时将所有人全部吓跑。 影帝兼歌手封绍觉得小白太不懂欣赏,当年多少影迷从各地赶来他的见面会,就为了听他高歌一曲?多少影迷在我爱小小绍吧盖起高楼大厦,夸他歌声不下万遍…… 但现在,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所以他把小白胖揍了一顿,有心用铁拳教导他什么是尊老爱老,什么叫低调不惹事。 在封绍要提剑削他脑袋上的虎毛时,白虎立刻伏在地上呜咽做声,耳朵也耷拉着,各种可怜模样。封绍就忍不住心软了:算了,和小孩计较什么,回头教教他怎么欣赏(他的)歌声不就好了。 他反过去安慰安慰小白,小白倒是顺杆子就爬,轻易的就扑上来,将封绍拨拉到前肢下,粉舌就舔了上来…… 如此放松了几日后,封绍便带了封白去藏锋山,临走时小白还对天字一号房那张大床还有大理石的大浴池依依不舍。 藏锋山是鹿城的标志性山脉,群峦迭起,延绵数里,要在其中找秘境并不容易。 好在封绍演过这段内容,虽然后来被剪了,但他还算记得一个大概的标志。找到标志还不行,还得直奔七星灵耳的方向,不然必然遇到里面的高阶妖兽,他一个人对付绝对很吃力,等于单挑同级副本。 不过封绍有绝招,他将驭兽袋里的六翼赤鴖放了出来。 这一放出来,简直吓了封绍一跳,这玩意还是他花心思算计来的六翼赤鴖!? 那只红嘴绿毛的漂亮灵鸟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原本巴掌大胖嘟嘟的鸟身现在起码缩减了一般,干瘪瘪的肚子,翠绿色的羽毛现在呈现出一种毫无光泽的模样,灰扑扑的,晶莹的眼珠现在一点灵气也无,连赤红色的艳丽鸟嘴也像是劣质颜料褪了色。 不过才两三年的功夫嘛……封绍心痛不已的摸了摸那赤鴖,却不料那本来有气无力的呆鸟居然乍起,飞快啄了他一下! 毕竟是高阶灵禽,哪怕一副要死了样子也不是普通鸟类伤害能比的,封绍虽钢筋铁骨,但并没开魔甲,又无防备,指尖便被赤鴖啄出一丝血红来。 封白见状,一手就像那呆鸟拍去,嘴里还嗷叫一声,是副要吃了它的模样。简直忘了他自己现在是人身,拿自己当只大猫呢。 那呆鸟一点也不呆,欺软怕硬的很,一见对方那巴掌来势汹涌,它就急忙缩进封绍的臂弯里,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封绍还真心疼赤鴖这副可怜样子,生怕只剩一口气的赤鴖被封白这么一吓就彻底嗝屁了。于是他瞪了封白一眼,将赤鴖掏出来顺了顺毛,满心无法理解:“好好的,怎么你就变成这样了……我这驭兽袋还是上品啊,难不成能憋死你么……” 赤鴖虽口不能言,但六翼赤鴖可是四阶,也是通人言的,它听了这话,仿佛又上了火,在封绍手掌里“唧唧”直叫,指甲大的鸟爪不停的挠腾。 封绍见它这副模样,还以为它有精神了,不禁高兴道:“嘿,力气还不小嘛,那你帮我找点东西……” 赤鴖一听,连两片稀疏的翅膀都山了起来,愤怒都要朝封绍啄去,但刚准备动嘴,便看得封白一双圆目正瞪视着自己。鸟一向怕猫,何况是大猫,它缩了,但这不妨碍它消极罢工。于是,它收拢翅膀,两只爪子一抬,倒在封绍手掌上装死。 “别是活不了吧?”封绍这才有些急了,捏着它的小身子翻过来覆过去,胆战心惊的道:“小民,小民,醒醒啊!小民你别死啊!求别死!帮我找到七星灵耳再死吧!” 封白做了这么多年大猫,本能对鸟就只有两种看法,一种是玩,另一种是吃。但他不想看到封绍着急,便提醒了一句:“它是不是饿得太久了?” “饿?”封绍反问一句,“它是四阶灵宠啊,怎么会饿死?” 封白摇摇头说:“不会饿死,不过像我的话,如果太久不吃有灵气的东西,就会感觉没精神没力气……” 这就是指长期缺乏灵气摄入了……封绍听是听明白了,忍不住问:“那怎么办?” 封白也只是说自己的经验,但要说具体的他可不知道,于是说:“吕春秋不是给了叔叔一些灵兽的玉简么,叔叔不如看看罢。” 封绍一拍额头,这才想起玉简的事来,连忙掏出拓好的那两卷《九州灵宠通鉴》与《吕府灵兽正宗记》再度识扫了一遍。 上一次虽然也读过了,但是是有针对性的,当时主要是为小白的修炼化人。后来小白化人了,又发生了许多种事,封绍也就忘了再去翻翻。要不是到了用鸟之时,只怕他连驭兽袋里的六翼赤鴖都给忘了。 这一回,封绍依然是有针对性的去读,毕竟这两卷玉简都是百科书式的存在。 一观之后,他才发现赤鴖的确是饿了,并不是色身的饿,而是丹田饿了。这两年它待在驭兽袋里没有纳入一丝一毫的灵气,这对于对灵气极为敏感的赤鴖来说,杀伤力极大。 没有灵气纳入时,赤鴖会自食灵炁。其实就是一种自耗,耗着耗着,就变成了封绍现在看到的这样——灰不溜丢,有气无力,白富美一秒变矮挫瘪。 别说去找奇珍异宝,就是飞两下都要掉下来摔死。 封绍有些不好意思,温柔的摸了摸赤鴖的羽翼,说了声:“对不起啊小民,都怪你主人我业务不熟练。” 趴着的小民将鸟头一歪,不肯理他。 封绍大度,原谅了自己的小灵宠,但封白很不乐意,他也用很不乐意的眼神看了小民一眼。小民顿时缩了,把脑袋又歪了回去,讨好的在封绍手掌里蹭了几下。 封绍这边还在看解决之道,但他悲剧的发现,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恢复小民的灵炁储存。恢复灵炁并不难,只要找到一处灵气充足的地方,俗世里虽然少,但世家福地里肯定有。不过,作为四阶,等同于元婴期的灵宠的小民,它的灵炁储存也太过丰厚了吧! 明明实力远没有达到四阶,偏偏灵炁储存达到了小半个元婴期……就是将这家伙带回昆仑,在这个被称作修界灵气最丰裕的地方不吸纳修炼个三四年,也不能恢复好小民那干涸得吃自己的丹田。 封绍感到十分头疼,他觉得洗白自己的这条道路布满荆棘,总是有无数坑爹的转折等着他。他再怎么精于算计,也算不过神转折。 头疼的不只封绍一个,现在整个抱朴宗都陪着他头疼着,因为昆仑来使已经到了。 昆仑的长老极少会去其他三宗,除非那三宗有什么重要人物有重要事件,如果派长老去,那就是很大的脸面了。若是其他的大事,更多的是昆仑召集其他三宗来到昆仑仙境,万年来如是。 所以对于这次昆仑宗泰玄长老的造访,抱朴宗严阵以待,由宗主明阳子亲自迎接。其实他们心知肚明,这次说是造访,不如说是兴师问罪。 这一点,抱朴宗众人从昆仑来使们那些冷冰冰的面孔上就看得出。虽然昆仑的剑修们一向以孤高自傲著称,但至少正常时候,这群剑修眼里还是没有杀气的。 但是此时,泰玄长老那张阴沉得几乎可以挤出水来的脸,散发着无比恐怖的威压和寒气,那寒气仿佛都带了冰冽的剑意,将那些实力低微的丹修弟子们震慑失神,快要站立不稳。其他稍微济事点的长老们,也识海沸腾,窒息得被压低了头。 抱朴宗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元婴中期的明阳子都冷汗直流,心中乱跳,这是来自返虚期长老的威压,还有四重天的恐怖剑意。 昆仑宗这次来了数十人,为首的泰玄长老为现在昆仑宗四大长老之一,乃是返虚后期修为,四重天剑意几乎冠盖九州。其次是泰玄长老合籍双修的道侣,元婴中期的器修碧落仙子。其他弟子中,金丹修为的足有八个,其余也俱是筑基期。 这些剑修的威压当然远不如泰玄,但一齐外泄之时,也对外人是一种刺伤。 虽是被这有意放出的威压逼得难受,但明阳子毕竟是一宗之主,不能显露为难之色,勉强笑说:“泰玄长老与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明阳子说话之时,他身侧的长老复阳子留意到距离泰玄长老最近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弟子,清秀肃然,看位置便知道是亲传弟子,奇怪的是他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伸手拍了拍嘟嘟的嘴,打呵欠。 “十年不见,长老竟收了女徒儿?”复阳子不禁惊奇了一下,然而马上带笑接着说:“我看长老的小弟子们也累了呢,我宗已经备好上好的灵泉、灵食,长老与夫人还有众弟子们不妨先享用一二……” “不必。”泰玄摆手,他根本无心废话,直入主题:“谁是张养清?” 站在复阳子左侧的平阳子闻言一惊,立马想传音给身后的爱徒,叫他不许动。但他很快意识到泰玄是返虚期!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大境界,传音入密在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人面前是无所遁形的。 这么数息的犹疑,站在平阳子身后的张养清竟然走了出来。 他虽是年长入宗,但数年就筑基,在抱朴中资质是极高的,并为师尊所疼爱栽培,一向没有觉得有要龟缩的时候,哪怕面前的人实力强横到他从所未见。 41 张养清傲然走了出来,距离泰玄长老越近,越觉得对方恐怖修为所散发出来的威压,简直令他崩溃。他并非没见过返虚期,抱朴宗退隐的长老里就有两三个是返虚期,他还为这几个老祖送过丹药,但那种威压和眼前之人的威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他每走一步都彷如灌铅,神识仿佛被层层剑意扫过,疼痛万分,在外人眼中,他已是脸色煞白,形若入木。 这分明是神识被刺,色身内伤了…… 平阳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更后悔平日里惯纵了爱徒! “你就是张养清?”泰玄寒冰般的面孔上眉头微皱,看向这个距离自己还有五六步,却已经再也走不过来的筑基小弟子。 张养清咬牙刚吐出了一个“是”字时,平阳子就看见泰玄反手抽剑,他直觉不妙,下意识就飞掠上前。 在场众人只觉眼前蓦地一片空白!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反应,一股浩然得仿佛带有毁天灭地气息的恐怖剑意,飞刺而来! 众人无不大骇,情不自禁向后疾退。 只见那雪白的剑光犹如一条白蛟,冰冷凶煞的直入张养清的方向,眼见这少年要被刺得道消神灭,但那剑光却被一片青芒阻挡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不过一息的功夫,那剑光便突破了那厚重的青芒,直刺入内,但张养清已经被平阳子发狠一拉,堪堪躲过了这一剑的主刺。即使如此,狼狈倒地的张养清后背仍被寒冰剑意的余辉削走一层皮肉,看上去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张养清痛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惊恐的表情纤毫毕现。他身边,其他抱朴宗弟子,小腿肚子不自主地哆嗦。 他不过是色身大伤,但他师尊平阳子受到的伤就严重得多。此时平阳子浑身气血翻腾,噗嗤一声便吐血而出,双目已有浑浊之色,一看就是伤到了法身。 原本浮在半空的那块玄阶护心镜也碎裂跌落。 “师弟你疯了么,居然用本命法宝去挡!”复阳子急忙上前,从锦囊袋里取出一枚流光不止的金色丹丸,毫不吝惜的助平阳子服下。 明阳子也被刚刚那道剑意震慑得面有发白,但仍强自镇定,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泰玄长老这是何意?难道我宗这弟子吃罪了长老不成?若真是如此,何必长老亲自出手,我宗自有宗规处置,定叫长老满意。” 泰玄长老玉面无波,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手再次握住了剑柄。 这时复阳子心里一沉,急忙给身边的道侣碧波使了个眼色。 碧波仙子原本还怔忡,此时也知情况不对,忙走向泰玄长老身边的黄衣女子。她做出求助神色,轻声道:“师妹,养清毕竟是我宗亲传弟子,什么缘由也不问,如此就打杀了,未免有些伤及两宗情谊吧。” 碧落心底也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于是看向泰玄,道:“毕竟抱朴与我昆仑也是万年友宗……” 泰玄神色寒凛,若非碧落轻拉其衣袖,只怕他仍会挥下一剑,这一回可没有人会为了救张养清而不惜本命法宝了。但碧落眼神劝诫,他便从锦囊袋里取出一只纸鹤,掐诀一道,那纸鹤便飞到了明阳子手中。 明阳子本就心虚,但看了纸鹤内容后,心虚就变成了哑巴吃黄连! 这个昆仑弟子怎会知道山河社稷图? 这个昆仑弟子什么时候来探听的? 这个昆仑弟子出现在吕氏福地居然就是为了此物? 等等,他抱朴宗好像从未露出过破绽,甚至从头至尾只有张养清见过那个昆仑弟子…… 但泰玄根本等明阳子捋顺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他不耐烦的提起剑,道:“看完了?那我动手了。” “等等,”明阳子连忙制止,疾声道:“这其中必有误会!” 泰玄脸色阴寒了几分。 “这是霹雳门胆大包天,我已将其长老、宗主全部带回宗内,就是留待长老来发落……” 碧落很了解自己的道侣,不等明阳子接着狡辩,她在泰玄出剑之前先一步道:“宗主,是不是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昆仑之印被人冒犯,我师侄被追杀,这全发生在抱朴宗辖内。” 碧落是含笑说着的,但明阳子却笑不出来,他很清楚这话里的意思,别说抱朴宗本来就不清白,便是清白的,出了这样的事,昆仑要来兴师问罪,他也无话可说。别说取个弟子的性命,就是泰玄打伤了他宗中长老,他又能如何? 难道拿抱朴这样的丹鼎派与昆仑那样的剑修门对抗吗? 碧落见明阳子已说不出话,并不逼迫,反而语气更温和:“不过,我师侄毕竟无恙,在宗主面前叫弟子见血总是不好。” 侧卧在地到底张养清听得这话一喜,几乎以为自己能逃脱一命时,只见那个黄衣女子走了过来。她取出一块大小如枣核的金属法器,那物件紫气萦绕,旋风自成。 “宗主也知道,我昆仑对待不尊之人,一向是没有情面可讲的。但念在这少年是抱朴长老的亲传弟子,年纪幼小,长老又护徒心切,还有友宗这层关系,我便饶这少年一命。”碧落笑着说完,蹲身下去,将那小小的金枣核贴到了张养清的眉心。 “这身修为,却是不能留了。” 碧落话音刚落,便见那金枣核瞬间将紫气注入张养清惨然的双眉之间,源源不断的灵炁从他体内被吸入枣核,然后她掐诀一道,那金枣核便没入少年体内,在其经脉中爆破遁走,直入丹田…… 金枣核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每一下爆破,张养清都痛得龇牙裂目,忍不住嘶声嚎叫。血从唇角染出,但法身未伤,偏偏是无法就死的。 那些细细碎碎的剧痛,缓慢又深入,不断的折磨着张养清的神经,直到每一处经脉都碎裂,他已经不成人形,眼睛布满血丝,骇人至极。 遍体的血从他完好的肌肤内汩汩涌出,霎时红成血人,化作血泊一般。 那金枣核还不知足,它蹦入张养清的丹田,开始慢慢的摧残起来。 平阳子还没恢复神智,但复阳子、明阳子等人却是瞧得真真切切。十分残忍,这样的法子就算没去伤及法身神识,如此苦痛下来,神识也必然要崩溃了。 这不是个废除修为的样子,反而是像在示威。 看着昆仑如此嚣张,抱朴宗众人却无一人敢站出来。 碧波看不过眼,怒目望向那一脸平淡的黄衣女子,刚叫了一声“师妹”,便被复阳子制止了。 复阳子不仅制止了,甚至看都没再看已如垃圾般瘫倒在地的张养清,他起身向碧落赔笑说道:“本是这逆徒唐突,竟敢生出如此恶念,夫人教训得极对。这样的逆徒我抱朴宗怎能多留!” “的确如此,这个逆徒我便将他丢到伏尸谷去罢,那里瘴气弥漫,可叫他多吃些苦头,好好反省己身过错!”明阳子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张养清被如此残虐,他反而安心许多。只要能让昆仑泄气,一个筑基的弟子哪怕资质再佳,也总好过拿旁人,旁的事来泄气。 张养清听到这一句时,恨意弥漫的目光投向明阳子,但眸光很快褪去,他的神识终于崩溃掉。 瘴气弥漫的伏尸谷恐怕不只是吃点苦头,而是叫这个弟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碧落心里冷笑一声,这明阳子不仅欺善怕恶,还心急得立马就将弟子抛出来代罪了。不过她本来也只是杀鸡儆猴,免得以后随便什么人都敢动昆仑之印,不论是谁在幕后撑腰。 这并非是来撕破脸,虽然抱朴宗用折磨弟子的方式来卖乖让碧落不齿,但她必须承认,这个乖卖得很及时很果断。 但泰玄显然还觉得杀鸡儆猴的程度不够,一个筑基的弟子都敢动他的师侄,都敢挑衅昆仑,这实在令他很不舒服。所以他提剑给了仍重伤得半醒未醒的平阳子补了一下。 雪白的剑光再现,剑芒直插云霄,这一次无人去挡,也无人敢挡。 威势!冰寒彻骨、杀机纵横的威势,以平阳子为中心,轰然扩散。 滔天剑光下,元婴期的平阳子长老,就此陨落。 他的元神亦破碎在四重天的寒冰剑意之下,灰飞烟灭。 “犯我昆仑者,必诛。” 抱朴宗内一片死寂,唯有泰玄睥睨傲然的问:“霹雳门何在?” 霹雳门一夕之间被覆灭之时,致使这一切发生的封某人却已经快不记得霹雳门这回事了,他此时满脑子里都是如何将六翼赤鴖迅速养白养胖。 封绍觉得将小民带去昆仑自然吸纳修炼个三四年太不靠谱,于是他走了捷径——干脆直接吸纳灵石里的灵气吧!虽然是比较费钱,但他乐意! 他现在成百上千的上品灵石,用完了再卖那些世家送的各路法器礼品丹丸,再穷了,他就回昆仑,领死工资顺便和各师兄弟们借点。平时他关系处理得太好了,估计没人忍心不借。 这其实是封绍想的有些远了,走一步看十步是他的惯性,但这后面的十步他看错了。 因为问题根本不在同样是火属的小民是不是有足够的火属灵石可吸纳,而在于通过灵石吸纳后所化的灵炁量太大,杂驳不堪,严重影响了赤鴖的实力。 赤鴖没什么其他实力,它最大的实力就是寻宝。 所以,封绍又头疼了。之前还以为七星灵耳唾手可得的那股得意忘形全然没了踪迹。 如果不将这些吸纳化入的灵炁净化一部分,赤鴖只怕是很难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了。 净化灵炁是有法子的,毕竟这种情况等同于那些资质不好的多灵根会遇到的情况。 多灵根的吸收灵气所化的灵炁大多杂驳,如果说灵气是沙子,那单灵根是细密的筛子,筛下来的都是细细的沙子,等同于灵炁的细腻纯粹;而灵根越多,筛子也就越稀,筛下的沙子颗粒就越大,等同于所化灵炁的越杂越粗糙。 灵炁是否精纯不仅对灵力的使用也就是实力有影响,对修行速度、修行质量也有影响,不过前者是立竿见影,后者是缓缓施加。 42 封绍满怀希望的在整个西和州飞了几天,却是失望而归。 因为净化灵炁带来的收获太可观了,只要净化好,等同于暂时从多灵根变成单灵根,想净化灵炁的修者很多。正因为大家都想,所以这样的法宝、丹药、法诀哪怕低阶都很抢手,高阶一点的别说坊市,就是世家都不可能会有。 这种情形下,封绍很容易就把主意打到了封白的身上。 想当初在莲花匿境,可是封白的元气救了他,助他净化…… 虽然赤鴖还是鸟形,不会采补,封绍却可以帮忙。 哪怕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是封绍对自己现在的资质悟性非常满意,什么都能学好,别说帮鸟采补,那就是采补鸟……这个还是不科学。 问题是,封白他不配合。 不配合没关系,封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封白眯着眼看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在桌子上啄灵食的赤鴖,吓得赤鴖羽毛炸开,连退几步跌坐在盘子里。 “封小白,乖了。”封绍见他仍不为所动,便温柔的摸着封白的头,引诱他说:“变成白虎吧,你不是最喜欢叔叔帮你摸摸了么……” 封白忍耐着伏在封绍的腿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说:“叔叔,我最近用月华诀修炼很慢,好像进入瓶颈了,身体不舒服好像变不了了。” 封绍对这些妖修的手法不算了解,当初通读解释给封白听的时候也是因为封白不识字。后来封绍就拿月华诀为例,断断续续教他认了字,反正封白灵智高,就全凭自己领悟了。 虽是不算不了解,但修行途中的确是有所谓瓶颈的,这时候要么除外游历,要么入定悟道,要么寻求机缘,突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过一般会到瓶颈期的,那至少是炼气入筑基的时候,哪里有封绍这种炼气一二层修为就瓶颈的?他又不是资质不堪的那种。 封绍挑眉看了封白一眼,虽然表情动作伪装到位,但想骗过他,那是班门弄斧。 但他并无挑破封白,只探了探封白,已是炼气二层了。然后轻轻“唔”了一声,问:“变一下下也不行?”说着,他拍了拍小白的背。 封白赖在他怀里正是舒服的时候,听了这话便抬起头,巴巴的看着他说:“叔叔,其实每次帮助都好耗力,现在我真的没力气。” 封绍略觉黑线,明明每次帮助都生龙活虎的那只畜生难道是他的幻觉吗? 但封白不愿意,总不能掐着他的脖子要他喷出来给他吧? 虽然除了掐着封白的脖子,封绍未必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但那些办法他不愿意用到封白身上,也说不清为什么。罢了,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未到山穷水尽,总有法子可想。 “你既然不舒服,那便在房里歇会,我出去逛逛。” 封白眼看封绍丢下自己出了客房门,有心想跟上去,但想到要将自己的元精给只傻鸟用,就停下了。他冷冷看向桌子上那只吸纳灵石的呆鸟……元精只给叔叔,这傻鸟休想。 赤鴖猛地被这凶光一瞪,吓得饭都吃不下了。 封白有心想抓了它吃掉,但想到封绍还要用它,便强忍这念头,将桌上一堆火属灵石往它跟前一推,命令道:“快吸,吸得慢我就把你的毛拔了,一口一口的吃掉。” 赤鴖欲哭无泪,它越来越觉得当初被封绍从前主人手里救下来未必是一件好事了。 帮小民采补封白的元精这招不行了,封绍心灰意冷得几乎想带着小民回昆仑了。 虽然昆仑不喜靠外物修行,但至少有几门稀有功法是能提高灵炁净化度的。毕竟挑剔如昆仑择选的弟子也不可能个个都是稀有的单灵根、双灵根。 但功法的速度……昆仑从不投机取巧走捷径,所以法诀净化的速度,少说也要三四年才能净化小民这种小半元婴储量的灵炁。 那还不如开始就带回昆仑让小民自己吸自己炼去! 封绍一把心酸泪,头一回为自己的千般算计感到懊悔。 从头疼变成苦恼的封绍只想借酒消愁,他打开客房的门,向外叫小二,小二对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当然是殷勤得很,第一声“小二”还没落地,小二就飞也似的过来了。 “封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小二一脸的笑接过封绍递过去的碎银。 “前些日子我要你买的那个什么酒味道不错,你再给我去买几壶送来罢。”封绍道。 小二一听,有些为难:“封公子您不知道,那酒是小的在城里最好的酒坊打的。但今日仙人街那里有个什么仙子招亲的仪式开始了,好多人都在街外看热闹呢,酒坊老板的酒早就被订了……” 凡人对修者,不论修为高低,都看作是仙人,毕竟修为再低,都会得掐一两个法诀什么的。仙人群居聚集的地方,当然就是仙人街,至于仙子招亲,封绍很容易就想到了是飘渺为外门女弟子的斗法招亲。 封绍神识一展,远远的朝仙人街漫去,虽距离有些远了,但他还是能听到那边一片热闹景象。内街里自然全是修者,已是人头攒动,飞剑四至,法器光闪。更不必说外街那些带着崇拜之色看热闹的凡人了,稍微高一点的酒楼窗户处都满满是人。 啧啧,他愁眉不展的时候,这群人喜气洋洋,还喝他的酒! 所以封绍决定去看看热闹。 飘渺宗虽然处于四宗之末,势力范围仅有梁雍一州,但在俗世宗门眼中,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乃至其外门女弟子也叫一众修者趋之若鹜,普通的散修虽然有许多来的,但大多未必真敢肖想。更多的只是来开开眼界,见识一下高高在上的四宗之一飘渺宗的排场。还有,飘渺宗的女修是不是如传言中一样美貌优秀。 所以真正对这些外门女弟子们势在必得的,是一些俗世大宗的弟子,还有一些大世家的族人。 这次斗法招亲的仪式设在遗珠内海之上,氤氲的烟波中横出一道蔚蓝色的巨幅绸带,足有几十上百丈宽长。流光溢彩之余,又与其下十来丈处的蓝色海面交相辉映,壮美异常。 阵阵薄雾萦绕中,一眼看去,此处恍若海上仙境。 这形若绸带,名叫碧横波的法器并不算高明,但效果实在绚丽非凡,用来做斗法台更是新意十足,又美轮美奂。至于飘渺宗的一众女修们都立在飞燕宝船之上,那宝船身刻卷云纹,楠木雕成竹节漆绿的栏干,两边垂下白绫飞沿。如此精细华丽之船,与船上众佳人相得益彰。 如此一来,海空中的每场斗法、飘渺宗每个女修的真容与实力、更重要的是飘渺的大宗气场,不仅仙人街看热闹的修者们都能看得到,那些外街看热闹的凡人们也能目睹一二。 是极为飘渺宗扬威的事情。 封绍虽不以为然,但也佩服飘渺这群女修们的柔和手段竖,他自己也深谙此道。只可惜昆仑一向是以刚硬之面示外的。当然,昆仑之所以不屑用外物,不屑用手段,也盖因其实力远超其他三宗,有拳头才可以不屑。 此时,封绍也和那些有意上台斗法的修者一样,御剑悬在海面之上。 当然,他不是为了斗法,他只是为了看热闹看得更清楚些。虽然识扫也很方便,但那毕竟和用眼睛看来得刺激不同,大约是在家看电视和在影院看电影的区别。 “今日乃我飘渺十年一度的斗法招亲,在场修者皆可上台比试一番,最后余下的三十七人,便可与我飘渺结亲,入我飘渺宗。” 这话音响彻整个遗珠内海的海岸两侧,平正中和的女声并听不出年纪,却别有一种威严之力,众人并看不到说话之人。封绍也看不到,但勉强能识扫一个方向出来,不过他没继续下去,因为能传声如此之远,正入人心,想必是元婴修为了。 上得斗法台的起码都是筑基期的修者,他们中或是羽衣星冠,丰神俊朗,望若神仙中人,或是相貌古拙,道服华美,似个旁门修道之士,或是短装佩剑,形如鬼怪,或是长髯过腹,形态诡异。 飘渺宗倒是不拘一格降道侣,不论形容、不论年龄,也不论修为,只要实力强横便可上台一斗。这斗法的人里既有气势如虹的剑修,也有威猛刚硬的武修,还有用毒诡异的丹修,封绍甚至还看到两个火居禅修,一人执宝鼎法杖,一人运佛珠如惊雷。 虽然上场的多是筑基,至多是假丹期,但一时间如此不同种类的修者的各式斗法,却叫封绍看得目不暇接。 他在昆仑中虽是算得入世多的了,但比起这些散修,乃至这些俗世宗门、世家的弟子还是很有不如。昆仑里俱是剑修,而俗世里却各种各样的修法都有,照封绍看来,未必修剑就一枝独秀,反而是各有千秋。 如此,倒是收获了一些领悟,封绍心里微动,其实他大可不必将道法与魔法分得如此清晰。若是能将两者的千秋之处合二为一,运魔法于道法之中,威力必然数倍之。 他隐约摸到了一个方向,陷入了顿悟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时辰,斗法台上的车轮战已经接近尾声,经过一轮又一轮斗法获胜下来的三十七位修者俱都立在碧横波上。 在这三十七位修者中也分有高低,其中唯一的一位金丹初期的丹修独占鳌头,他看似三十出头,道服纶巾,身量瘦小,目光精明。 飘渺宗众女修从那艘燕飞宝船下到碧横波上,为首的是一个金丹中期的女修,看上去二十余岁,容貌昳丽,青衣白裙之上云纹遍布,正是飘渺的标识。虽无华服艳妆,但自成一股脱俗之气,想来是掌事一类的人物。 她手中捧着一只宝盒,向那夺冠的丹修道喜:“恭贺孙道友,此乃我飘渺丹青仙子新制法器,名唤玄女净灵旗。” 九州丹青仙子素以美貌闻名修界,但师从飘渺宗主,她的炼器之法必然也属上乘,所以她新制的法器,叫一众修者,不论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乃至仙人街里那些远远听到的修者都翘首以盼。 43 掌事女修正说着,手指一点,那宝盒缓缓开启,一扇三角青旗呈在了虚空之中,旗上纹样艳潋如织,乃是一件上品法器。 上品法器虽不凡,但在众修者眼中,飘渺宗如此郑重的拿出来的法器,丹青仙子亲制的法器,居然是上品……就叫众人莫不有点儿失望。 掌事女修将众人的神色收之眼底,却是带笑:“这玄女净灵用以净化丹田灵炁,虽只是上品法器,但它却有一个可贵之处。” 净化灵炁的法器哪怕是下品,都叫众多资质有亏的修者趋之若鹜,何况上品! 原本听到能净化灵炁已目露渴求的众修者,此时听得还有可贵之处,莫不屏声静气,等待下文。 “此法器能依照受体修为的高低,影响灵炁净化的速度与程度,也就是说,修为越高,用此法器效用越大。”说完,掌事女修将那青旗置入宝盒之中,送向那个丹修:“此物是我飘渺奖励给夺魁之人……” “且慢!斗法尚未宣布结束,怎就决定了孰人夺魁!” 此声一出,众修者皆是一惊,放目望去,却见碧横波下的一众或御剑或踩着飞行法器的修者之中,一个少年飞掠而来,轻轻巧巧的就踏上了那如波翻澜的绸带上。 “诸位有礼。”封绍收剑入鞘,向碧横波上的飘渺宗女修,还有数十位获胜修者见礼。 众人见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丰神俊秀,弯眉含笑,举止风度也极文雅从容,自有一股不俗气度,在一众俗世宗门、世家的弟子中尤为醒目。 大家正猜测着是哪家大宗还是大世家的得意弟子,却听得那少年自行介绍:“在下乃大罗山散修,既然斗法还未曾宣布结束,那在下欲向这位孙道友挑战,还望赐教。” 这样出色的少年竟是散修!? 不仅其他修者膛目结舌,掌事女修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她道:“这位小友能如此年轻就筑基,自是资质不凡,但孙道友已是结丹中期,乃是你的前辈,我看你只怕无法与这位孙道友挑战。” 众人也是如此觉得,孙道人更是捋须自得的道:“如今这些晚辈们都是心高气傲啊,年纪轻轻的筑基初期也与本道称友?” “可不是,凭着这身修为还想挑战金丹修者,委实不自量力。” “我看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其他那些入选的三十七修者也大多不以为然,或说得转弯抹角,或直言鄙夷。 封绍并不介意,他自知如果再掩饰修为,肯定无挑战之机,于是淡定的掐诀在胸前虚捏了一下,便捏出一道符篆。他指尖燃火,将符篆化为灰烬。 当是时,在场众人便感觉有一股厚重的威压从少年身上散发而出,灼灼烈烈的喷薄而来,修为略低的,已有不适之感。 这种赤裸裸的金丹期威压,掌事女修当然感觉得分明,此时目光不禁又带了欢喜之色,笑道:“封道友不足百岁便已结丹,实乃九州奇才!怎至于埋没在散修盟之中,早该前来斗法一番,与我飘渺结亲,入我飘渺之门,他日道友的修为必然一日千里!” 封绍扬眉一笑,颔首道:“现在亦不算晚。” “那是,那是……”掌事女修话音未落,那孙道人便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斗法招亲开台这样久,封道友都不见上台比试,倒是这玄女净灵旗一出,封道友便忽然而至,只怕你有意法宝比道侣更甚罢?” 掌事女修面色微变,封绍看在眼里,自然猜出对方之所以在斗法结束后才展现法宝,为的只怕是减少那些见宝心起之徒的觊觎。 虽然封绍确实是这种打算,但真叫对方知晓了,只怕会立刻赶他下台。他心思一转,便知展露演技的时候便到了。 “法宝当然叫我动心,但更叫我动心的却是飘渺的众位仙子。”封绍坦然的说,微露赧然的笑了:“说起来只怕要叫诸位取笑,在下原本并无寻道侣的意思,但飘渺大宗场面宏大,便忍不住来凑凑热闹。之后见了众仙子从船上下到来,眼便挪不开了,忍不住心荡神摇,这才向孙道友挑战。” 封绍这副含羞带怯的做派,将少年郎的思慕之心演了个十足十。虽是直言不讳,但因姿态磊落,倒分毫不显轻浮,反而显出真情实意。 这番做作下来,不仅掌事女修听了满意,她身后那些外门女弟子们也听得很是受用。 当然,这个效果仅限于说这种话的人是个温润清雅的少年郎,若叫些形容猥琐的人说这样的话,这种举止也只是徒增厌恶罢了。偶像派与实力派始终还是有条鸿沟的,不过,封绍影帝之称还算实至名归,所以讨得了飘渺宗的欢心,也解除了戒心。 孙道人听了这话,却是嗤笑一声:“花言巧语,想求道侣可不是靠口舌得来的。” 掌事女修听得微微皱眉,对孙道人的无礼颇为不喜,到底是俗世宗门,总是欠缺几分风度。她自己是看不上的,但这些外门女弟子却是很难攀上其他四宗的弟子,勉强配个同样的外门弟子却是没有什么助益。还不如配给九州其他修者,至少还能招揽进宗门来,充实实力。 “孙道友说得是。”封绍并不恼,笑着看向掌事女修,征询道:“不如我这便向孙道友讨教一二?”得到掌事女修的肯定答复后,他又道:“在下是剑修,为防剑气溢露,还请掌事与仙子们回避。” 语气温柔知礼,掌事女修越加觉得对比鲜明,怎么也觉不出对方竟然是个散修,若他不自报家门,她只怕要猜测这人是四大宗之一的弟子呢。 她尚且如此,更不必说身后那些个女弟子了,莫不投以笑容,毕竟眼前这个少年不仅修为与孙道长相当,而且要俊逸年轻得多。有大方一些的,还向封绍眨眼提示一句:“封前辈,这位孙前辈的丹毒可犀利得很!你可要万分小心。” 封绍职业惯性的回以微笑:“多谢仙子提醒。” 那女修见状,更是笑靥如花,连连回望了他几眼,封绍也不躲避,大大方方。这场景看在外人眼里,说是眉来眼去,含情脉脉不为过,直把孙道人气得脸色都乌黑了。 然而有一个人脸色比他更乌黑。 封白到底是忍耐不得,在屋里守着那呆鸟三两个时辰后,还是循着气息便追了上来,刚找到封绍的所在,便亲眼见了这么一幕——叔叔冲那个女人笑得好生欢喜!那个女人也笑得好生油腻!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前胸鼓鼓的如同塞了烤肉,脑袋上也鼓鼓的,如同戴着烤肉,脸红嘴也红,比那只呆鸟还要丑,竟然还巴巴盯着他叔叔不放,实在可恶! 封白紧紧攥着拳头,只想将那个女人咬死,然后将叔叔驮走,再不叫人看到他笑给别人看……这恶意的杀念一起,神识里便紧紧一崩,禁锢似的发疼,那可恶的经文又开始源源不绝的响彻他心,搅得头痛欲裂。 封白到底还是没动手,并非被那禁咒所控,他不怕它,而是因为碧横波上的斗法已经开始了。他并不是没听到前言,那名叫玄女净灵的三角旗封白也看到了,功用也听到了。 知晓封绍是势在必得,封白思量着,冷冷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到底是没有冲动。 叔叔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 封白的目光死死落在温润含笑的封绍脸上,恨不能将其吞之入腹。 封绍并没有觉得这个孙道人是个难对付的对手,哪怕对方高了自己一个小境界,但一个是丹修一个是剑修;孙道人同样不觉得封绍这小儿有多难对付,自己高了对方一个小境界,剑修又如何,不逾百岁的剑修一准儿没悟出剑意! 又被刚才情景所恼恨,所以孙道人是有心将封绍慢慢解决,在这台上折磨折磨,叫众人瞧瞧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孙道人起手便祭出一只青铜大鼎,嘭的一声落在碧横波上,足有一人高。他拍符焚火,便有异香从鼎中穿出,丝丝袅袅,纷纷扬扬,须臾便形成一道迷雾将人笼罩其中。 封绍到底也在俗世里摸爬打滚了十来年,少不得偶有争斗,一看就知道这是丹修的起手式之一,对方必然是个用香毒的高手。 他默吟魔咒祭体,炼心护法自身清明,魔功的攻法本就是侵蚀人心,因修魔容易入魔,所以魔修其实更注重守住本心。毕竟修魔虽速成于修道,但天劫却远重与道修。若魔修还入魔,强横如青城尊者也只能渡劫不死,修为实力却是难有精进,无法进阶飞升,也是他一心求取山河社稷图的本因。 世上只有一个青城尊者,其他入魔的魔修虽霸道嚣张一时,大多后来自行覆灭。魔修也是修者,没有修者想陨落,所以功法上在保持本心这一点上,比道修讲究得多,也是为什么魔修讲究随心所欲,不加压制。 这一阵迷雾走的便是迷惑人心的路子,比封绍往常见识过的丹修调制的香毒要来得浓郁有力些,但也分毫左右不了已经由四粒子魔体的封绍,他身心俱是清明,眼中并无幻象,只有迷雾,他缓缓破雾搜寻孙道人的位置,提剑在手,准备直面一击。 孙道人当然不只有一阵迷雾,他取出几株头青尾白的灵植,迅速虚划了几道符文,法咒一念,灵植一抛,落地便成了三两个摇曳身姿的绿衣女子。 封绍正摸索着,迎面款款走来几个妖娆女子,她们个个都是袒胸露乳,衣不蔽体,面上潮红。他知道这不是幻象,因为孙道人这种修为化出的幻象根本突破不了他四粒子魔体,那么……这些都是实体? 丹修也能炼制傀儡? 一直打算要炼制傀儡的封绍不禁出神了一下,就这半息的功夫,那些妖娆女子全都簇拥了上来。她们个个将自身胸器全往封绍的身上蹭着,有人拉他的手,有人抚摸他腹部…… 封绍所不知道的是,对他而言浓厚得干扰神识的迷雾其实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所以,除封绍以外,在场众人都到的都是封绍与三个艳丽女子纠缠不清,画面香艳至极。 有布景迷雾在先,昏了这小白脸的神智,又有他亲手栽培的合欢草在后,孙道人哼声冷笑,就等着这香艳至极的画面变作不堪入目,叫在场所有人都看看,这个小白脸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与三女苟合。 他的合欢草可没有傀儡的死气,而且天生含有催情香,最不叫人防备…… 44 那几个艳丽女子刚贴近身来时,封绍便觉有有幽香扑鼻。因初时他自恃魔体护法,并没十分防备迷雾之香,乃至现在防备已是不及,一丝幽香已从鼻端蹿了进去。 马上,他便察觉嗓子发干,浑身躁热,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好霸道的催情香! 比那什么千里春淫香还要霸道百倍! 仅仅一丝,便叫封绍全身发烫,呼吸急促,心神难定,甚至连灵力运转都略阻滞起来。若是旁人,身处迷雾幻境,又有活色生香的艳丽女子投怀送抱,只怕没有能把持得住的。便是自身能把持得住,其小兄弟也把持不住了。 封绍虽然中了这等厉害的催情香,却并不为这些极尽诱惑的女人所动,在他眼里,她们与腹下的欲望毫无干系。他脑海里波起的情景,反而是这几年来与那白虎日夜交缠的画面,那灵活的粉舌,那疙疙瘩瘩的物事…… 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无比地吞了吞口水,老实说,若非元阳之身已破,封绍只怕连一息也忍不得,非得自泻了不可。 为免再被幽香侵蚀,封绍甩了甩头,连忙运起敛息诀,强忍难定心神,提剑朝那几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挥去…… 孙道人先是惊讶这小剑修居然本心如此坚固,连合欢草的催情香都能抵挡,后是惊讶那小剑修居然有二重天的剑意!不然怎么可能一剑就将他的合欢草劈成两段! 那可是他小心翼翼栽培了三十年的黄阶变异灵植! 本想叫封绍牡丹花下受辱而死,没想到……孙道人气得手脚发抖,化心痛为力量,枯瘦的手指立马掐出一道牵引诀,正是要操纵另外两株合欢草合力夹击那小剑修。 他就不信一个金丹初期能抵挡两株黄阶的变异灵植! 但法诀还为吟完,集中神识施法的孙道人忽然暗生警觉,正待反应,已是迟了!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快如虚影的庞然大物不知从何处飞纵上碧横波,直接扑向孙道人,待能看清来者之时,众修者才惊觉这竟然是只矫健昂首的白虎! 可怜孙道人满腹心思都还放在封绍的头上,聚力在合欢草之上,被白虎趁虚而入。不过不过眨眼之间,白虎便将回神收力不及的他咬断了脖子,灵力之盛,锋利无匹,一击便使孙道人色身就死。 白虎杀气腾腾,心底那妄图压制自己的意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怕那啰啰嗦嗦的经文声将他搅得头痛欲裂,哪怕那意念死死揪着他的神识心魂,将他逼得四肢百骸的刺痛,也无法阻挡他。 哪怕痛得几近崩溃,他也只有一个念头——咬死那个敢动他叔叔的人! “竟然能突破我飘渺的碧波禁制!”立在飞燕宝船之上的掌事女修一惊。 她身后的一众女弟子也莫不惊疑,为防斗法时有意外争斗,每当开始斗法,所启动的可是元婴期都未必能轻易闯入的禁制阵法!还一口咬死了金丹修者,那只妖兽是什么来头! 哪怕看不上孙道人手段下作,却也更不能见有妖兽祸乱斗法,折损飘渺颜面。掌事女修运起一朵莲蓬,御之从宝船飞向碧横波。她正要掐诀阻止那白虎吞噬孙道人的金丹,但却迟了,那白虎却先一步转首,杀气四溢的金眸直瞪向她手里。 她手里的是那忘了收起来的宝盒,就这么低头一眼,那白虎就猛然跃起,一爪扑走了这宝盒! 掌事女修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恼怒得祭出法器时,她身后的女弟子们也一同赶到,将白虎齐齐围住,攻势即上。 白虎毫无所惧,战意沸腾,在丹田汹涌的灵炁支撑下,他仰头长啸。 这一阵震耳欲聋的虎啸,直击得掌事女修神识翻滚,差点站立不稳。 在场众人的脑门也仿佛被当头一砸,一阵嗡嗡。 与此同时,伴随着啸声而来,滔天杀意瞬间如同崩塌的山洪,骤然迸发,席卷全场! 这声毫无遮掩的虎啸甚至隐隐波动到了更远的地方。 在那百万丈高远的天际,祥云尽头,有一处穹顶极高的大殿。大殿之内,那四周的支柱上嵌着明珠,两侧摆着的木案上银烛高烧,每隔几步便有铜铸的仙鹤吐出丝丝缕缕的乳白烟雾。 一个身着八卦图的鹤发老者盘腿坐在殿中,他颔下有三绺长须,身上羽衣之上涌现出道道金霞似的流光在其身外缭绕。他闻得此动,然后屈指一算。 “这是何故,明明还不到时候……”老者若有所思了许久,才轻声道:“这等凶杀之气,看来再不点化,只怕要出祸乱。”他眉眼之间风起云涌,似是看向无尽的虚空。 这边厢,掌事女修好不容易定神,正要回击,却听得有传音入神,是宗中长老碧玉仙子。她语气郑重:不可妄动。这是圣兽白虎,至少是五阶,其祖更是上古凶神,你等不是对手,勿要白白送死。 圣兽?五阶?那相当于修者的返虚期! 这样高阶的妖兽掌事女修简直闻所未闻,更遑论亲眼所见,但听得这话,她不敢不信,恭敬回音:是,长老。 然后她急忙招呼众女弟子,退回飞燕宝船。 众女弟子们虽不知何故,但方才也足被那声灵力雄浑的虎啸惊得神识翻涌,几乎受伤。她们全都只有筑基修为,其中还有炼气期的,哪里受得如此一击,闻得退后,莫不从之。 封绍劈斩了一个女人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解决的办法,那女人一死便化作一株奇异的灵草,被斩断的灵草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最后的幽香……那浓烈刺激的催情香不同与幻象,是真切存在的,他的魔体对这个无效。 他只能暗运灵力,此时却没有任何作用,不由在心中惊骇莫名 ——好厉害的法诀!好厉害的灵植! 正当时,剩下的两个女人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枯萎,猛地疯狂起来,四肢化为青藤,利刃般的朝封绍袭来,威力十分不弱! 全身酸软难运灵力的封绍,破釜沉舟之下,福至心灵,思及顿悟的魔道合一,逼出仅剩灵力强压欲念,勉强将一丝魔炁化入赤炎剑内。霎时,剑身轰鸣了一声,剧烈抖动起来。他凭借魔炁操控着赤炎剑,剑光所指,火龙飞出,那张牙舞爪的女人顷刻便化作灰烬…… 两女消亡之时,封绍的身心也到了快要爆裂的时候,燥热得浑身难受无比。 也顾不得这是个什么地方,高兴什么地方就什么地方去罢,他下意识的撕扯着身上的法袍,一手去除腰带,只想好好纾解一番……再不纾解,这催情香的毒非得使他色身爆体不可! 白虎夺走那只封绍想要的宝盒,将它扒拉进了从孙道人身上弄下来的锦囊袋后,一转身便发现封绍竟然连外袍都解除了。他中衣半褪,露出了白皙的肩胛,又见封绍面色妖异的潮红,简直叫封白连金眸都透出了血色! 再顾不得其他,他现在只想将封绍立马带走藏起来,一点也不叫外人看到。 白虎猛跃上去,前肢一低一拱,便利落的将封绍驮到了身上,向来时那样,他高高跃起,借由悬空的众多飞剑、飞行法器落点,快得无人敢阻,他起跳落地,便飞奔回岸。 颠簸中,封绍勉强攀援着白虎的脖颈,断断续续的说道:“别往凡人的城里去,往藏锋山上去……” 嘴里咬着锦囊袋的白虎呜咽了一声,当做应答,其实他也知道不能往凡人的地方去,他从来都晓得凡人有多怕老虎。 封绍是本是想在山上找处偏远的地方,但事实上,刚看到山,他就忍不住了,一手扶着白虎的背脊,一手就往身下探去。他一口气斩杀的那个三个女人,不,三株灵植,所喷薄出来的催情香简直致命! 这不能怪封绍急色急欲,因为他本能知道,再不释放出来,就算没有蠢蠢欲动的混元荆棘,他也非死不可!这简直不是春香,而是春毒,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灵植,竟闻所未闻。 攀山越岭的白虎感觉到背上的异动与灼热,又听到封绍的喘息与呻吟,原本就已经冒火的他此时再也等不得了,远远的见到山腰那处破庙,便咬牙急蹦而去,恨不能缩地成寸。 正是黄昏之时,那破庙虽破,却住有两个过路人,他们原本正在烧柴煮食,一边闲话。忽然一只大虎映入眼帘,他们几乎吓得要晕过去。 两人腿脚发颤,几乎预料要落入虎口之时,那大白虎只低吼了一声,竟是驱赶多用餐一般,两人相视一眼,什么也不敢想,转身翻了那堵烂墙,慌不择路的逃了。 白虎将身上的封绍驮到了那些人铺好草铺上,刚欺身过去,封绍已比他还急不可耐,按着他毛茸茸的虎头,催促他道:“快,快帮我弄出来……” 这不催,封白都忍耐不得,何况被他这样疾声一催,他爪下轻轻一挠,封绍下面的中衣就破碎殆尽,露出了那已经耸硬了许久的物事。 刚被那湿润的长舌触及到,封绍就忍不住舒服得打了个激灵,封白早不像当初那样蠢笨,那物一直向下,灵活的滑过他大腿的内侧,轻轻磨娑过去…… 伴随着热辣的催情香,封绍感觉到无法抗拒种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布满全身! 被催情香影响的不只是封绍,封白兽形的时候,嗅觉更为灵敏,早在背伏着封绍奔走时他便嗅到了此香,那香的威力霸道无比,便是他兽躯壮健,也不禁为腹下的欲念火上浇油。 在封白高明的挑拨下,没要多少时候,封绍腹下便喷涌而出,他一阵痉挛,似痛苦似兴奋的呻吟着。 封绍这副餍足潮红的面色落入封白眼里,简直比催情香还来得催情,他的身体紧绷而亢奋,疯狂的欲望,连自己都带了惧怕。 虽纾解了一次叫封绍轻松了许多,但这并不足够,他见白虎金眸通红,便知他也是忍耐不住了,于是勾着他的虎头亲了亲,哄道:“我难受得要死了,先再帮我几回,回头我加倍还你。” 封白蹭到他胸前,金眸微眯,并不是呜咽,而是传音问:怎么帮? 封绍乐了,揪着他的毛耳朵,笑道:“我哪回不叫你满意了?”这熟悉极了的声音,呢喃着还带着欢好后的喘息,叫封白腹下邪火又高涨几分,简直不能满足以往的那种满意了。 45 “够了,够了……”封绍都不记得是第几次了,但催情香的效用终于逐渐褪去,气息总算调匀了一些,他连忙推开伏那硕大的虎头。 封白仰起头,金眸闪亮至极,腹下某处灼热已经紧紧贴到了封绍的腿际。 封绍修长的手指虽不如某物刺激,但他却更灵活自如,很清楚哪里敏感。哪怕这家伙愈来愈坚持久,也禁不住他手法熟稔,到底使得那疙疙瘩瘩的物事一泄如注。本来已经觉得虚了封绍,虽解了那催情香,灵力却仍在缓缓恢复中,实在就是方才过分的泄欲,散了过多元精。 此时封绍当然不会放过就补的机会,将那滚烫之物置之腹部丹田之处,便开始通关引气,运精补灵。 封白舔了舔封绍的面颊,并不觉足够,远远不够,不够。 短暂的舒爽却难掩焦躁,似乎无论怎样似乎都无法餍足……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起某个场景,仿佛应该是有更舒服的法子。 只是一想,他身下便化出一阵白雾。 “你……你这时候化人做什么?”封绍呆愣的看了眼前的赤裸的男孩一眼,复低头看自己,也是衣不蔽体,顿时有些尴尬,疾声道:“变回去。” “我……”封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变身,他只是想到了几年前密林里看到的那一幕,那两个人仿佛比现在这种样子还要来得愉悦。 封绍撩起袍子遮了下身,威胁道:“再不变回去,那我便不帮回去了。” 封白上前抱住了他的脖颈,舔了舔他的耳垂,巴巴的看着封绍道:“这样帮不行么?” 封绍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来,这是……他盯着怀里的男孩,身量虽然也只比自己矮一个头,乌发垂背,深眸高鼻,白皙饱满的面颊与湿润殷红的薄唇,俊俏非凡。 俊俏归俊俏,但面容实在不算多成熟,他是半点兴趣都无的! 是谁教坏了这只单纯的畜生! 虽然封白化身成人后,那疯狂的欲望褪色不少,但本能的他还是往封绍身上贴去,汲取对方的温暖,见对方不答,他便像兽形那般舔向封绍唇角,边问:“叔叔?” 封绍耳根一烫,心里虽乱,却面不改色,他扶过封白的肩膀,睁着眼说瞎话:“人形是不能互相帮助的,乖,变回去,叔叔帮你舒服。” 封白望了封绍一眼,认真的说:“能帮的!那天夜里,我明明看到那两男人纠缠在一起,他们舒服极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比我们现在这样还要舒服。”用力点点头。 “你那晚看到了?”封绍张大的嘴能塞个鸡蛋,居然是那晚就被带坏了吗? 封白想了想,道:“不是看,就是在脑海里就有了……唔,叔叔,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做,便让我来吧,我什么都记得。”说着,他一脸认真的保证:“一定叫叔叔也舒服。” 封绍头疼,很头疼。 他脑门的青筋一跳一跳,强压着吐血的冲动,他将身上的封白扒下来,一脸严肃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白,忘了那晚的事情,我们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叔叔不喜欢我?”封白皱起眉,眸间波光闪动。 封绍一愣,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话音未落,封白再度扑到了他怀里,埋到他耳后呢喃着:“我就知道叔叔喜欢我,那我们开始吧……” “不,不……”封绍急忙抓住他准备乱滑的手,这次也不敢再说大道理了,直接说出问题的核心:“小白,你还太小了,太小了!” “小?”封白先是疑惑,然后他就低下头看着腹下某处,的确比兽形时小了不少圈,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有些小,噢,原来叔叔喜欢大的。” 这个不是重点! 封绍觉得和小孩说成人话题绝壁是最令人崩溃的事情没有之一。 “不是这个。”封绍唇角抽了抽,说:“我说是年纪。你是变回白虎时已经是成年了,但你现在这样,还是个小孩。小孩是没法互帮互助的,也不会舒服的。”他循循善诱,“你看那密林里的两个男人,不都是大人了吗?” 封白回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封绍趁势接着道:“所以,不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还没长大。”说完,他顺毛似的摸了摸封白的头,温柔说:“乖,变回来吧。” 封白抬起头,一脸认真的问:“那我什么时候才叫长大?明年吗?” “呃,至少也要十八岁吧。” 封白歪着头,掰指头算了算,道:“我今年虚岁十三……” “我说的是实岁!”封绍赶紧打断他。 封白“唔”了一声,眉头皱的紧紧的:“那不是还要六年?”他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不行,太久了,叔叔,我不用那么久就能长大的。”还一边看向身下某物,接了一句:“真的,它也会长大的,叔叔会喜欢的。” 封绍简直不想说话了,扶着脸,一巴掌抽到了这畜生的脑门上。 封白毫不知疼一般,蹭到了封绍怀里,学着封绍曾经跟坊市老板讨价还价的样子,试探说:“十三岁就长大了。” “不行。” “那十四岁吧。”封白想着,叔叔说过,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至少十七。” “十五就很大了,这个也会变得和老虎时一样大的!会舒服的!” “砰!”封白揉了揉头。 “十六!” “那好,那就十六,我听叔叔的!”封白语气乖巧,满足的抱紧封绍。在封绍目光不及之处,他笑得得逞,连瞳孔都是闪亮的。 封绍与封白兽形的模样又来了几次,帮白虎纾解了催情香之余,更多的也是补足了自己的亏空。之后,两人收拾了一下,换上新的法袍,封绍便打发封白回城里客栈将赤鴖给接过来,他自己在斗法招亲上惹了这么一桩事,只怕还是不要进城的为好。 虽然封绍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追上来,但不管对方追没追,他都得做好被追的准备。现在这种情况,和他原本打的盘算相去甚远,实在是那个猥琐的孙道人的错,不过好在封白出现即时,不仅让避免了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撸,还晓得要带回自己要的东西。 “这回你做得棒极了,不然我这回就白跑了,说不定还得逼你泻点元精不可。”封绍从那孙道人的锦囊袋里取出宝盒,笑着夸奖道。 封白听在耳里,心里很以为然,要不然他才不会非要拿这什么玄女净灵旗呢。 这宝盒里不仅有一面三角青旗,还有一卷小小的玉简,封绍识扫上去,便晓得这是启用这玄女净灵旗的法诀。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是这飘渺准备着当奖品的,才把两物放置在一起,不然就是封白抢了法宝,没有这玉简,也难得使用好。 赤鴖似乎知道自己矮挫瘪的状态有救了,兴奋的跳到了宝盒上,啄了啄那青旗,又连蹦带跳到了封绍的手掌上,满头杂毛的鸟脑袋柔顺的蹭着封绍,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封绍乐了,刚想摸摸它,封白却一言不发的就将赤鴖给捏了下去,一本正经的说:“叔叔,脏。” 赤鴖一听,气得连稀稀拉拉的六片翅膀全部炸开,简直像只矮挫瘪的毛孔雀。它“唧唧”直叫着,像只斗鸟那样都敢去啄封白的手指了,但封白一个眼神丢过去,赤鴖就缩了。 正在运灵化入青旗的封绍见了这一幕,不禁笑道:“到底是天敌啊,差不多得了,别把我家小民吓死了。” “我们家。”封白抬头纠正了一句。 “嗯嗯,我们家小民。”封绍从善如流,封白微微翘了翘唇角。 封绍指尖一道红色灵炁游丝般的进入了那巴掌大的青旗,青旗便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了耀眼的青芒。然后他依照玉简所载,掐起法诀,青旗便缓缓悬空,旗上玄女符文隐隐闪动。 按道理,这种净灵的法器一般都是自启自用,玉简的内容也是如此,封绍这种启动了给灵宠用的且不说多暴殄天物,至少是极少的,所以封绍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好在,法宝很给力,换个法子还是行! 赤鴖身处青旗之下,玄女符文投影在其身,封绍的灵炁与赤鴖的灵炁相交缠,在光亮大作的符影下逐渐变得澄澈……随着时间的流逝,赤鴖灰不溜丢的狼狈模样,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从那杂毛里慢慢长出新生的软毛,褪色的鸟嘴也开始焕发新色…… 果然是好东西!封绍暗自感叹,虽只是上品法器,但实在略有逆天啊。但转念一想,这可是身为电影女二号的丹青仙子出品,作为日后主角团队一员,她的炼器功夫必须不同凡响。 思及此,封绍有些心酸,这么好的人才以后那是主角的后宫,他这种反派注定只能偷偷摸摸的拣点芝麻烂谷子的好处么?对比不要这样鲜明啊! 只是这走神的功夫,封绍忽然发觉这法器有些不对头,一开始还好好的,怎么两个时辰过去,这灵炁吸纳越来越多,简直是几何式叠加,他的灵力都不够用了。 难不成,那所谓的能依照受体修为的高低,影响灵炁净化的速度与程度的玄女净灵旗,原来是要等同与受体的修为灵炁? 封绍不禁懊恼,玉简居然没说明白,不过也是,这种法器一般都是自用也能自用,估计没有像他这样给用不了法器的灵宠用!正想叫封白来帮忙,但还未开口,封白的手便伸了过来,一股极其纯净的白色灵炁与他的红色灵炁混入一齐,注入了抖动的青旗之中,符文重现光亮。 封绍松了口气,冲封白笑了笑,暗叹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啊。 如此一天一夜后,赤鴖不仅是实力上,连外形上也终于重现了白富美的满分状态,它抖擞开那鲜翠欲滴的六片羽翼,昂首挺胸的在封绍与封白面前迈着猫步,骄傲极了。 因为嫌它乱跳,封白一手将它拍开,这回赤鴖却不怕他了,恶狠狠的猛地飞起,嘴里就喷出一道细细长长的炎火来。 封白眼皮也不抬,随手掐了个破冰诀,有雄厚灵炁支撑的他,生生用一道入门级法诀与赤鴖四阶杀招炎火破冰相遇,化为一道白烟,消匿无形。 46 赤鴖愣了,差点翅膀也忘记扇了,几乎半空中掉下来,眼看封白又要掐诀,它好鸟不吃眼前亏,一溜烟躲进了封绍的青袍广袖里。 封绍失笑,看了封白一眼,夸道:“不错嘛,随便教了你一些炼气期的法诀,你倒能运得这样了。按你这样的资质,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强的。” “你喜欢我变强吗?”封白仰起头。 “当然喜欢啦。”封绍捏了捏他的脸,这样哪怕以后还是逃脱不了与吕明净对峙,也多一个帮手杀回去嘛。 封白默默记下了。 赤鴖恢复了,封绍并没有急着就去那藏锋山秘境,因为他家聪明的小白将孙道人的金丹扒进了那锦囊袋里,一起带回来了。 哪怕那丹修的金丹色泽实在不怎么样,一看就是灵根不纯,是修为差得靠多吃药还有那旁门左道累积的。但也实打实是中期金丹,封绍不将它消化了,也太对不起自己的附魂法粒子了。 在去秘境之前,能提升一点实力算一点。 不过封绍还没有急得就在破庙里面开始吞食克化这颗金丹,哪怕布下禁制也不安全,而且克化一颗金丹少说一两个月,没有灵气的地方也不利于修行。 反正现在封绍有了一只六翼赤鴖,还怕找不到灵气丰裕的所在么,他带着封白跟着小民御剑飞行了大半日,便在藏锋山一处偏僻的山谷里头找到了一处颇有灵气的地方。 到底是俗世里头,灵气这种东西就极为稀罕,僧多肉少之下,赤鴖好不容易寻到的这地方灵气虽有,但地方极小,几乎只能放下两三个蒲团,还处在两处山峡岩缝之中。 地方虽然寒酸了点,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但封绍倒不嫌弃它,此处入夜月光投射,正合适封白修炼。而且灵气充裕的地方虽不比魔气充裕的地方叫封绍事半功倍,至少也是有益修行的。 取了个上品八卦阵出来,封绍启用法器上的阵法,此处便设下了一道禁制,金丹以下修为的便识扫不到了,至于旁的灵气波动与气息也降到了最低。 打点好这些,小民这回说什么也不肯进驭兽袋了,封绍便与小白、小民一同在此地闭关入定。 西和州藏锋山这边,封绍一帆风顺,而另一边,在大荒州吕氏福地里,泰玄长老却不怎么一帆风顺。 高峰上未止的风中,泰玄的月白道袍与黑发轻逸的飘飞着,似要随风而去,可他的身形却如亘古不变的雕像般冰冷,静中的动与动中的静,在他的身上奇异地协调一致。 “还是不行?”泰玄转过头,看向除华。 除华摇了摇头,虽是不舍,还是将手里那块玄阶艮土八卦盘还到了碧落手里,道:“这最后一道禁制,晚辈已经确认,必然是只有吕氏特定的族人才可破解。仙子所制的艮土八卦盘虽精妙无比,但对此禁制也毫无可为。” 泰玄皱起眉,碧落却是笑着说道:“无妨,若除华阵师都无法破解,那这九州只怕也只有那个吕氏族人能进此吕祖秘境不可。”说着,她将手里的艮土八卦盘再度送到了除华手中,道:“辛苦阵师半个月,这个八卦盘便当做我昆仑的谢意。” 除华出身修真世家,身为九州数一数二的阵修的他并非没与昆仑打过交道,虽然比起和其他三大宗的交往少些,却也见识过昆仑剑修们的冷傲。现在被这么一番软言温语,随手就送了一块玄阶的八卦盘,还是出身飘渺的碧落仙子亲制……除华实在受宠若惊,一时有些猜不透对方用意。 碧落自然看出他的犹疑,却也不遮掩她的用意,直问道:“听闻有山河社稷图的残卷问世,想必近年来请除华阵师的人不少吧?” 除华虽痴迷阵道,但并非愚钝之辈,听了这一问,便放心的将艮土八卦盘收下了。然后他传音将自己所知道的,何人、何地一一告知了碧落,这才告辞。 虽是单独对碧落传音,但修为足有返虚期的泰玄却是全然听得分明,他向西边远眺了一眼,沉声道:“此事还需回宗禀告掌门师弟才好。” 后又皱眉道:“若不能归我昆仑所有,便只能毁了它。” 只要毁了这片残卷,山河社稷图就永远无法合一。没有如此逆天的上古神物,就不必担心将来四宗之间,乃至整个修界动荡不安,甚至血雨腥风。 碧落点点头,眉间轻愁,方才除华那话里,不仅抱朴、菩提的辖内有,连梁雍州也有一处所在,等同于飘渺也极热心此事。 “但话说回来,其他三宗未必存了冒犯我昆仑之意……”碧落忍不住说,但开口便后悔了,心细如她,也觉出这话里许多此地无银的意思。 “我并非……”碧落正要解释,泰玄却是不以为杵,他握住了道侣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你我之间,无需多言。” 碧落暖心之余,便不再多说此事。 虽然此处结了新的昆仑之印,还有她亲手所制的守灵柱在此镇压,但此秘境内的毕竟是山河社稷图这等神物,还是谨慎为好。于是她又将带来的一部分外门弟子安置在吕氏福地。 “师母,离开这里我能去找封师兄吗?”方长信牵着何鸾走了过来,阿鸾竖着歪扭扭的双丫,见了碧落便扑了过去,嚅嚅叫了一声“师祖”。 何鸾这几年虽说是养在方长信跟前,但方长信如今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的样子,也不是个开窍的,真正带着何鸾多的反而是碧落这个师母带得多。 她极喜欢这个可爱的丫头,俯身将何鸾抱起后,便问了一句:“找你封师兄做什么?” 方长信忧心忡忡的道:“这俗世里的修者好生狠毒,这回是逃脱了,但封师兄生性善良,若再叫什么歹毒的人盯上了,受伤了可如何是好?罗师兄又不在他身边,我得去帮帮他。” 碧落失笑,没想到自家弟子仍是这样的纯善的心思,道:“你封师兄可不是你,他是善良,却也心思精敏,况且他行走俗世十余年,什么阵仗没吃过?倒是你,单纯幼稚,你这一去找他,说不准人还没找到,自己就丢了。” 方长信欲言又止,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何鸾虽年幼,也抱着碧落的脖子说:“师祖,阿鸾想师尊了。” 碧落逗她,说:“你师祖养了你差不多三年,还不及你师尊养你半年么?” 何鸾吐了吐舌头,贴了脸上去撒娇:“阿鸾也想师祖,方师叔说,师尊有危险。阿鸾要去帮师尊打坏人!” “你个炼气期的丫头能帮上什么?”碧落捏了捏她的小鼻头,不过倒也松了松口风:“这样罢,过两年若绍儿还没回宗,我便将那寻踪的法器给你们去找,这两年,说不准你封师兄事儿还没办完呢。” 话说到这里,又听得师母肯许那寻踪的法器,方长信才勉强歇了心思。 “师祖最好了。”阿鸾则在碧落的脸颊边亲了一下。 完全安置好吕氏福地这处秘境,已是三个月后。 临回昆仑,碧落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师母,你悄悄来这里做什么?抱朴宗这伏尸谷专门用来处置辖内不法修士,谷底全是死人白骨呢。”方长信跟在碧落后面,扫了一眼山崖上那残破乌黑的大石,“伏尸谷”三个字格外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那个叫张养清的弟子便被扔在下面。”碧落应了一句。她一袭黄衣,水袖飘飘,脚踏玉笛,如游鱼般穿掠密林到了山崖处。 这处山崖虽然距离谷底还有千百丈高,但已是阴气重重,甚至有淡淡的刺鼻瘴气喷薄而来,可想而知谷底是个怎样可怖的所在,只怕是尸瘴毒林,凶兽毒虫不计其数。 “那张养清是咎由自取,师母理他作甚?”方长信眉头一紧,说道。 碧落虚捏出一粒金枣核,正是当日损毁张养清丹田筋脉的那一颗,吸收了对方灵炁的金枣核此时透亮异常。 “一则是他年幼无知,不过是被宗门所利用,死便罢了,还不至于要受此无尽折磨;二则也是斩草除根,毕竟众生缘法,难以勘破。” 说完,碧落便掐诀一道,口中一念:“去!” 那金枣核悬空而起,在暗夜里萦绕着丝丝金光,带了一丝锐利凶气。它兜转了几下,似是寻找气息一般,然后便缓缓的往山崖边飞去,直至沉下谷底。 方长信一边思索着师母的话,一边跟着离开了。 至于那颗黄阶的金枣核是否能要了张养清的性命,给他一个痛快,这不应该怀疑。 但若是碧落离去得慢一些,或者有心展开了神识扫去,便会发现那颗金枣核落入谷底寻觅宿主时,遭遇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这只沉浮的金枣核,飞着飞着忽然偏离的气息的方向,仿佛迷失了一般在原处乱旋了几圈,然后更改了方向,直飞往谷底深处。 金枣核丝毫凶气也无,乖巧的停在一只枯瘦的手上,手的主人脊背佝偻,散散地束着个道髻,一身靛青的布袍破破烂烂却是浆洗得发白,一副落魄颓废的样子。 “你这小东西要到哪里去?” 老道说了一句,便虚弹了一指,那金枣核彷如脱开了某种禁制一般,转着转着又找回了方向,沉沉浮浮的往某处飞去。 老道甚觉有意思,足不点地,虚踏而去,从从容容的跟上了那越飞越快的金枣核。 谷底有着聚而不散的瘴气,浓黑中透出红色,并且源源不断,又有鬼影重重,煞气阵阵。在这样触之即伤的密林中,老道行之无物,那些瘴气与鬼影丝毫不敢靠近,或偶有撞上,便消散无踪,或吸纳入体。 那颗金枣核停在一处干涸的石潭之中,一大堆白骨高高摞在了一起,上面还有些模糊的血肉残留着,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老道发现最上面那块被瘴气吞噬得只剩几块烂肉的与模糊的身形的,居然是个小少年。他的脸已经不算完整,眼珠还在眶内,死死的睁着,是个仇恨的眼神。从心底深处迸发,泛出令人胆寒的浓浓戾气,宛如再世的浴血修罗。 不知是被下了什么丹药,这个少年并没有轻易的死,日复一日的在这谷底受着各式折磨。肉烂了再生,生了再烂。 老道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然后捏碎了那颗金枣核。 他并不打算让少年得以解脱。 47 封绍克化完孙道人那颗金丹,已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这颗金丹实在比不上之前兮戊道人那一颗,但比起上次的惊险,这一回他有了经验,也克化得更为稳妥彻底,喂饱了附魂法粒子的同时,也使得丹田灵炁大为丰裕。 他借三焦之道,周流全身,便感觉到这一次吸纳,使得丹田气海起码满了一层。只要这次顺利获得七星灵耳,化解混元荆棘魔性,待回到昆仑的洞府里闭关十来年,必能突破一个小境界。 人逢喜事精神爽,封绍便开始准备准备去藏锋山的秘境了。不过,在识扫了孙道人的锦囊袋后,他不免又耽搁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东西。 孙道人是个丹修,丹修也分几种,大多根据各自灵根属性的偏向而定位不同,这一点上,每个修法都大同小异。比如封绍是火灵根,修剑就讲究一剑龙火,威力无穷,若是木灵根的剑修,那剑势必然是圆转如意,生生不息…… 推及孙道人是个偏重木灵根的丹修,他这锦囊袋里就以各类灵草、栽培玉简为主,丹药为辅,想来是个灵植师类的人物。 封绍在这锦囊袋里发现了两株和当日中招的一模一样的灵草,识扫了玉简后才发现,这种灵草名叫合欢草。他没听过并不奇怪,因为这种草是变异灵草! 孙道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本残缺的《育法》,育法并不是这玉简的全名,因为孙道人这里只有几页内容。观其内容,便发现这合欢草栽培极其艰难,要培育出一株变异种来更是可遇不可求。 孙道人运气与本事倒不错,封绍暗想,他斩杀了三株变异种,这锦囊袋里居然还有两株。 不过比起封绍斩杀的,这两株明显还未长成,头青尾白的小小的一截,浸润在养灵液里。赤鴖好奇的拿爪子拨动一下,那合欢草的须叶还会轻轻扭动,跟活物一般。 本来也是活物……封绍低语了一声:“当初还以为是傀儡,难怪没有死气,原来是驱使灵植。” “叔叔也想驱使?”封白正在锦囊袋里胡乱翻看着,大多时候他还是很好奇的,封绍也有意培养他好奇,好奇是求知进步的阶梯嘛。 “我不行,虽然功法可以慢慢修,但我没有木属灵炁。”封绍回答说,但心里却是有另一种想法,之前在斗法台上,他灵力因催情香而被束缚了,凭魔炁化入赤炎剑,竟然也使动如飞,利落的斩杀了两女。这让他觉得,以魔入道,或说是,魔道不分,未必不可行。 比如这要靠木属灵炁才好驱使的变异灵草,封绍未尝不能试试以魔炁来驱使,甚至说不定还能以祭炼心咒注上的傀儡术来加以炼制…… 这么一想,颇有豁然开朗之感,不过眼下不是尝试的好时机。 封绍按下此念,将那两株未长成的合欢草收好后,便带着封白与小民迈上了征服藏锋山秘境的征程。 剧本里关于这段剧情,是这么一句话,山腹之南,槐荫之北。 听上去挺玄,但找起来却不难,因为整个藏锋山山腹只有一处槐林。槐树与柳树、桑树、 大叶杨、苦楝号称五鬼之树,是属阴的,这处秘境中也是阴邪的很。 入秘境必须是月圆之夜,待到月入中天时,封绍便在月光下的槐荫处看到了双龙交汇的叠景。完全重叠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刻,他寻到机窍后不敢耽误,当即掐诀拍出一道现真符。符篆焚烧在叠景之上,便见空无之中从巴掌大的碎裂,逐渐裂开去,正是一道化开的大型符纹。 封绍不会解阵,但电影里的青城尊者是凭着剑意直接攻破这道阵法的,所以他也故技重施,反正当时的青城尊者也还没有突破三重天的剑意,甚至因为心境不稳,有入魔征兆而导致实力激荡。 他虽然对这烈火剑意领悟不如青城,毕竟不是自己的领悟的东西,但是在心境上,他比青城不止胜上一筹。而且经过前期的修炼还有金丹的滋补,此时他的金丹初期的境界已经四平八稳,只待荆棘一出,假以时日就能再升一个小境界。 武力破阵没什么技术含量,封绍运起灵力,使出一招【昆仑·破炎】,笼罩着濛濛红光的赤炎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嗡嗡声中,呼啸着朝符心激射过去!拖着耀眼火尾的巨形剑芒,撕扯着符心,如雷般轰鸣。 与此同时,他飞快的启用了钻天锥,钻天锥虽然是普通的法器,但他这个却是他师伯母碧落仙子所制。她身为飘渺现任掌门碧蜀的师妹,在炼器上造诣极高,这小小的钻天锥虽然只是中品,但运作起来,威力远过上品。实乃非请入室,窃玉偷香的居家良品。 当然,封绍有限几次用过此物,为的不是窃玉偷香,而是听闻七星灵耳的消息去入室抢劫。这一次也同样。钻天锥无孔不入,他的赤炎剑刚划破一道灼烈的洞孔来,那锥尖便逼入进去,一点点的挤入,快速的旋动。 比起完全靠剑斩破,这个法子无疑省力多了,当然,前提是要有这么一个给力的钻天锥,普通的钻天锥对付藏锋山秘境这种法阵作用可不大。 趁着这个功夫,封绍适时对赤鴖吩咐道:“待会进去了,什么都别理会,只管去那灵气最丰裕的地方,慢些飞,里面可不算安全。” 赤鴖昂首挺胸的“唧唧”了两声,一副包在它身上的样子。 封白冷冷看了它一眼,赤鴖便萎了两分,封绍无奈的揉了揉封白的头,叮嘱说:“你也是,一旦感觉不妥就马上变回兽形,秘境危险,你人形可是脆弱的很,兽形时可强大多了。” 封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默默道,叔叔果然喜欢强大的,难怪只肯与兽形的他互相帮助,说要等成人,肯定也是嫌他太小太弱了罢。看来非得努力修炼,增强实力不可。 封绍并没有留意到身边男孩的目光变得炙热和坚定,因为符纹已经越来越浅,整个阵法都在不安的抖动,轰隆隆之声大响,这是阵法濒危要反噬的征兆。 “化形,小白!”封绍提醒时,已经横剑相斩着扑面而来的阴云鬼气,挟裹着烈火的剑意遇之即燃,将其化为虚无。 只是他这边忙得脚不点地时,却忽闻化形后的封白虎啸一声,震耳欲聋之际,那些从符纹中源源不断涌来的阴邪之物居然停滞一下。 就在此时,封白扑咬了过来,任何鬼影残云都被它嚼食入腹,其余莫不奔走,偶有敢齐力相抗的,也是垂死挣扎,到底化为白虎美食。 封绍松了口气之余,不免暗惊白虎到底是圣兽,哪怕暂时实力远不如其品阶,但白虎噬食鬼魅的本能却是丝毫未丢。不过须臾,竟比他的剑势还要快的消灭了所有的阴邪反噬,封绍自是为他见涨的实力高兴,却也隐隐感觉有些异样。 方才封白在吞噬阴魂时,封绍毫无防备,其实是有一丝丝不适与抵制的。遮掩在胸前玉玦下的魔炁甚至有着微微起伏,是他不安的征兆。 符纹消散的残破阵法逐渐化出一阵黑雾,封白看向立着不动的封绍,传音道:叔叔? 封绍回过神,想那些作甚,两人天性相悖,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只是被点醒了,难免是有些不快的。他状若无事的拍了拍封白的背脊,一人一虎一鸟同时跃进那黑雾之中。 秘境入口是一道石门,阵破则门开,封绍一行入内,便觉阴风阵阵。行有百步,便入一深邃的石道,道内自燃起微弱的烛火,他们刚进去,立时阴气大盛,寒光闪动黑影涌动,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在红光之中显现。顿时,戾气四射,色身不宁。 不过是两只低级的守境鬼煞,封绍眉也不抬,剑光一道道劈出,直取鬼物。 只听得“咔咔咔”几声,似有东西碎裂,他轻轻“咦”了一声,竟是两粒碎裂的煞魂珠。经年久月的鬼物才能凝结此物,看来此地的鬼煞虽然能力不高,但年岁倒是数百上千年以上了。 封绍转念一想,倒也是,这处藏锋山秘境其实是何家还是世家时所有,千年未曾开启。他不知道煞魂珠,也是因为这一段剧情不算详细,而且青城尊者一开始是很排斥修魔的,自然不会对这种鬼物上心。 封绍则不同,他既来之则安之,做一行爱一行,所以,他对这煞魂珠有兴趣的很,这可是炼制魔煞的好东西。消亡的鬼煞年岁越长,这煞魂珠内包含的鬼气便越浓郁,能凝实魔煞,提高魔煞实力。 所以接下来,封绍便不为了利落而用剑斩了,而是运起魔功,凭他四粒子的修为,一招阴阳指就能捏碎这些鬼煞。只是比起他二重天的剑意斩去,要费时费事许多,但好处是这样柔和诡异的杀招,消亡鬼煞的同时,并不伤害其煞魂珠。 封白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白虎是鬼魔等物的天敌,那些鬼煞并不高阶,在它灵力雄浑的几爪子下,大多哀叫呜咽几声便消亡。 鬼煞的戾气攻击虽乱人心神,动人色身,但这级别还伤不到金丹期的封绍,也伤不到身为其白虎。但赤鴖被这戾气搅得有些不安生,不时吓得“唧唧”直叫,扑扇着六翼乱飞。 封绍担心它吓破胆,便连拍出几道清身符在它身上。 这符威力不大,但好在赤鴖的鸟身小,符数多,倒也能防护一阵,不叫它被鬼气、戾气、阴气、煞气这种东西影响。 因为封绍有意收集煞魂珠的缘故,所以这条石道走了半个时辰,足有百余粒煞魂珠收入锦囊袋。确认石道内的鬼煞清扫一空后,他才满意的点点头,不怪他如此上心,实在如果不去化外之地,要在九州寻一处如此阴邪、还如此多的老鬼的秘境,极难。 而炼制魔煞则是封绍一直以来在准备着的,煞魂珠这等好物他自然不会放过。 有赤鴖在,封绍带着封白并没有像原剧中,为了多些漂亮精彩的打斗场面而转错路,少面对几个老怪,少了几场恶斗,直接通往石道正确的尽头。 但这个尽头,有一个老怪却是不得不面对的,随着一阵阴风袭来,封绍传音叫白虎小心,并握紧了赤炎剑,他的魔功修为不俗,但对付阴邪之物,并不占优势。 赤鴖也悄悄把身子缩在封绍与白虎的后边,尽头处此时红光摇曳不定,更是显得石道里面诡异。 48 “啊……居然有活气……好久,好久……没闻到过活气了,还是那么香啊……” 一阵沙哑难闻的怪异声音,伴着丝丝阴风传来,黑影涌动,立时向石道中涌上,慢慢汇聚成人形,四周戾气大盛。 虽知道封白是鬼魔的天敌,但这个毕竟实力不凡些,封绍少不得提醒一声:“小白,此物戾气极重,小心厉鬼缠身!”然后他毫不客气,手一抖,赤炎剑几乎化成火龙,灼热光闪的向那还没来得及化形的巨大黑影劈去。 只是他的剑光已经透过黑影,然而,那黑影却已经飘出老远,四周的戾气更重。 这就是为什么说这道鬼煞不同,几乎不能称作鬼煞,而是鬼怪,煞无形而怪有形,还可化有形为无形,甚至还带着一丝灵智,不同于鬼煞凭着好吃生物的本能。 “好狠毒的小鬼……叫老朽吃一口又如何了……”老鬼一龇牙,声音嘶哑模糊。 封绍丝毫不分心,剑势一刻不停的攻过去,每每将他化形之际打断,又变作一道巨大鬼影乱飘。剧中的青城轻敌,所以叫老鬼化形成实,平白防高攻高了多倍。虚体时,虽经历了前面几场恶斗,青城应付尚且游刃有余,但老鬼实体后,青城则变成全力相搏,幸亏还有睚眦相助,这才顺利斩杀。 “你我无冤无仇……何苦逼鬼太甚……”老鬼的声音说不出的刺耳难听,张开模糊的血盆大口,猛的向封绍扑去。 有了前鉴,封绍当然不会重滔覆辙,每一道剑都是十足十的剑意,甚至拍出符篆辅助。老鬼原本是扑身过来,想啃咬他,但被对方杀招频出,虚影状态下力所难及,只好飞速躲闪。 封绍掐诀一道,祭出【昆仑·化火】威招,顿时剑指之处幻起漫天火芒,又有封白张牙舞爪的撕咬驱赶,终于将那老鬼逼到火光耀天的剑芒笼罩之下。 “痛死了……痛死了……放了我吧……我告诉你们秘境宝物所在,我知道山河社稷图……放了我吧……”老鬼被剑芒逼刺得哀声惨叫,鬼影在火光中乱窜,却脱逃不得。 封绍知道这处秘境的某处转折能取得山河社稷图,这也是电影两次回放这个秘境,不过第二次来的是吕明净。取走山河社稷图残卷的也是吕明净。 对于主角的东西,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不为所动。 封白嫌它叫得难听,又闻到其身的香味,甩头便攀咬了一口,在老鬼骤然一声哀嚎中,鬼影的一大块便进了封白的肚子。他舔了舔嘴,觉得味道勉强,远不如叔叔的元精。 “白虎,世上居然还有圣兽白虎……嗜食鬼魅的圣兽白虎……”老鬼惊恐至极,鬼影乱晃之时,似乎是吓得发抖的模样。 白虎的确罕有,这份天性对鬼魔来说的确是很要命,封绍并没理会老鬼的惊讶,他用化火的剑芒阵控制老鬼,并不是为了直接斩杀。虚影状态的老鬼尚且有几分实力,更不必说剧中那个化为实体的老鬼了,可遇不可求。 封绍默吟炼魔咒,灵活的手指掐诀不停,一丝丝黑色的魔炁从指尖飘出,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厚重。 “你是魔修!你……”那老鬼又有新的惊色,他看了看伏在封绍脚边似乎温和无害的白虎,又看了看正掐诀运作魔攻的封绍。 这一回他不止惊,而且模模糊糊的人脸上表情诡怪,然后带着桀桀笑意:“你是魔修……魔修,这气息老朽不会认错……哈哈,可笑可笑,居然有与白虎在一起的魔修……今日它吃我,明日它吃你……哈哈……哈哈……” 封白一双金眸显露出绿莹莹的凶光,猛地直起身就要扑咬过去,却被封绍喝止:“回来!你再咬几口,是要我收只残废么?” 封白听出这语气里的不悦,冷厉的看了一眼那老鬼,舔了舔爪子,阴沉沉的退回到了封绍的腿边。 老鬼见状,更加啧啧称奇,然而他却没有说话之力,鬼影也在入咒魔炁的侵蚀下,逐渐虚无起来…… 凭借四粒子初期的修为,封绍收这只老鬼不在话下,略费了一些魔炁,便将这老鬼收服进那青口小瓶中。瓶内有他化入的魔炁,这鬼影被他的魔炁所完全润化后,此前种种本性、记忆都将被禁锢,待结契后,就将完全听候饲主的差遣。 不过这种形态的实力不算如何,也无法十成的发挥出老鬼的本身之力,所以后期的炼化,强化就显得尤为重要,但却不是封绍现在操心的事了。 封白跟在封绍身后通过石道尽头,但心里仍想着刚刚那句话,忍不住传音一声:叔叔。 “怎么了?”封绍全神贯注的跟着前头领路的赤鴖,此地比起石道来格外开阔,却也四通八达,处处是路。幸亏有赤鴖,不然走岔了白白得多恶斗几回,损伤体力不说还不一定回回全身而退。 封白金眸闪烁,闷闷的传音道:“我……我虽然贪吃,但绝不会吃叔叔。” “啊?”封绍歪过头。 封白却以为对方不信,焦躁得上前拦他,又觉姿态不便,顿时沉雾化人,光着身子拽住了封绍道袍,认真的道:“不管叔叔有多香,都不吃,一口也不吃,也不许别人吃,谁吃我就咬死他。”说到后来一句,他胸口又一阵钝痛,几乎同时有经文声响起。 可能是环境的缘故,封绍的心情原本是有那么一丝丝阴郁的,但看着封白毫不掩饰的泄露杀意的双眸,却笑了。他揉了揉对方一头乌黑的软毛,说:“还以为你灵智多高,但这脑袋瓜子里是在想些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吃我。” 封白蹭在对方怀里,微眯着眼,听到封绍接下来的一句,带着狡黠的笑:“你吃了我,谁与你这只大老虎互相帮助去?” 封白心头一热,忍不住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抬头问了一句:“若我不是老虎呢?你还……”但他马上就止住了话头,因为他发现封绍的眼神有些不对头,然后他面不改色的转了话头,“你还帮助不到呢,再说,我化人时像极了,谁能猜到我就是老虎?” 刚刚心里一个激灵,封绍猛然有了个不好的联想——是人却能化身为虎…… 还没来得及深想,所以他也并未发觉一向少语的封白忽然多话起来,只掩饰了面色随意应承了一声:“嗯,是猜不到。”然后捏了捏他的脸,道:“这是秘境里呢,专心点,少胡思乱想。” 说话的功夫,他们便跟着赤鴖转入一处绿光森森的密林。 这次没要封绍提醒,封白便自动化形成虎,肩背耸动的走在封绍身侧,仿佛先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但他的金眸越显阴鸷。 这处密林鬼气森然至极,若非封绍修魔多年,只怕凭着这份鬼气的冲撞,都要影响法身神识,虽然秘境里他的神识被禁锢,但若影响了法身,那灵力也容易失控。灵力失控极其危险,一旦完全失控就将爆体而亡。 密林中自然不乏鬼煞,比起石道里的那些,这些虽然年岁相近,却难对付多了,不仅是这密林鬼气更为繁盛,使得鬼煞倍受滋养,也有这些鬼煞喜欢蜂拥而上的缘故。 三两个鬼煞扑上来还好,五六个,七八个就颇有些难对付。封绍与封白一起,因着前面经验,才勉强斩杀了去路的那些绿色鬼煞,除了后来被逼得用剑斩,倒勉强收获了若干完整的煞魂珠。 不过这回,封绍不敢再清扫鬼煞了,剧中这处密林里可没少鬼怪。虽然煞魂珠收获不多,但这密林里倒是被鬼气阴气滋养出许多极阴草。极阴草只长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有它生长的地方旁边必定会有鬼物,俗世里闹鬼闹得凶的地方说不定有一两株。 封绍一路斩杀,一路也收集了一些极阴草。这种草不算特别稀有,但长在这种地方的极阴草一看就质量上乘,起码超过五百年,他对灵草魔植懂得不多,却也知道十分难得。 极阴草是许多丹药的原料,但对于修鬼而言,作用更广。他修炼的祭炼心咒注中就包含了许多修鬼的内容,也是电影后期,青城尊者如魔似鬼的缘故,功法十分诡秘残暴。 一路斩杀出林时,封绍与封白都费了许多体力,最后遇到的那只绿光老怪也很费了一些功夫才斩杀。他原本是想收走这只老怪的,但老怪实力太强横,在封白的配合下,顺利斩杀已是不易。略带轻伤之余,倒是收获了一颗浅绿色的煞魂珠。 因是最直接去到七星灵耳的路,所以封绍这一行避免了许多弯路,乃至出了林子的地方便到了一处庞大的乱葬岗样的地方。 一见到乱葬岗,封绍连忙叫封白务必小心,他自己也严阵以待,如果他没记错,少走了几道弯路,这便是最后一关,会有…… 就在此时,乱葬岗之中,忽然荧光大作,那些充满煞气的碎尸乱骨忽然仿佛活了过来,荧光变作密密麻麻的阵纹,散出一种阴森的黑气,鬼气森森。 “杀!”封绍使出全力,赤炎剑高高扬起,高跃的双膝微微弯曲,好似脚下有无形的地面,全身肌肉贲张,鼓荡的灵力如同燃烧的火焰,从体内喷涌而出,完全注入剑锋,一招【昆仑·破炎】直指阵纹中心! 便是没有封绍这一剑,封白对各路气息的敏感也情知那阵纹的中心处鬼气最盛,他猛跃而上,正想撕咬一口,却发现一片阴云从高空降下那处,足有数百丈之广无数鬼火在云中滚动不停,昏暗之空骤然为之色变。 一只惨白的手从阵纹中扒出来,白虎见之就咬,那手旋即被它咬掉半边,但这丝毫阻滞不了手的主人从众尸体中爬出来。 封绍眼睛不由一眯,立时又一道破炎斩过去,这时活尸已经爬出一般,它脑袋歪了歪,抬手化出一道灰蒙蒙的鬼气,那剑光居然被阻滞了一息,借这一息的功夫,并不灵活的活尸已经躲闪了过去。 封白再次攻上,但完全爬出来的活尸并不畏惧,它身高九尺,衣衫褴褛肮脏不堪,露出的皮肤全是赤青惨白,是副僵尸模样。 封绍瞥了一眼,便知道这就是电影里出现过的千年活尸。 眼看封白嘴边被灼黑,他心里一紧,急忙提醒:“不要再咬,这活尸尸毒极其厉害!”电影中那睚眦也撕咬过,它并没反应过来是尸毒的缘故,咬的更深,情况比之白虎更惨。 49 封绍此时已经收了剑,因为原剧中的青城尊者也拼着一腔剑意,意欲用昆仑剑法将这活尸斩杀,但前期几番恶战消耗了体力留了伤不说,事实上这活尸看似烂肉一滩,但防极高。 剑修的攻势再猛,也只是虚耗灵力,何况根本耗不过这活尸——正如现在!那活尸抬了抬那只被咬掉一半的手腕,便有无数白骨碎肉从坟冢上破出涌去,手掌没多久又重新长出了一只。 封白的嘴被对方的烂肉烧得龇牙咧嘴,闻言彻底反应过来,阴沉的金眸刹那间布满杀气。他以利爪攀杀那活尸,但活尸浑身都是尸毒,白虎这样听凭四肢的威抓很是吃亏,浑身黑红灼伤了一大片。 封绍连声喝止了他,边掐出魔决,一道细长噬魂雾缠上活尸,他一边传音道:这边有我,你速去阵纹中心处,将那掩藏的尸心挖出来毁掉。 电影里青城尊者与睚眦与这打不死的活尸缠斗了好久,受了大半伤后才发现这一机妙,封绍当然不会做无用之功,便叫封白直取机窍。没了尸心的活尸,不仅实力大损,更重要是无法利用这乱葬岗上的碎肉白骨来再生。 封白会意,从活尸身上跳下来,直奔阵纹处。 活尸到底是千年活尸,又被乱葬岗下的七星灵耳所滋养,灵智总还残存,它一见这情况,原本还呆滞的行走动作忽然急切起来。 但封绍哪里会给它这个机会,他指尖凝聚的噬魂雾乃四周死气所化,比之剑修功高而耗费灵炁,他这样的攻击虽不如剑势来得猛烈,却可说是就地取材,源源不断,更不必担心力竭而亡。 噬魂雾看上去仿若一团普通雾气,实则周身包裹着一层凝炼后的血红色死怨之气,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蜿蜒游动的红虫,瞬间缠上了活尸啃噬起来。 活尸虽是尸,但常年与七星灵耳相伴,鬼魔之气净化了大半,现在反而是半鬼不鬼,封绍的噬魂雾对其杀伤力很有效。 这样挥之不尽的噬魂雾使活尸变得愤怒,它的尸毒发散不到敌人的身上,于是发出一声奇异嘶哑的怪叫,霎时凶厉毁灭的气息恍如九幽之下吹起的阴风,充斥着乱葬岗中每一处。 封绍头皮发紧,但封白仍在刨着阵纹中心,那坑还不够深,够不到尸心…… 就在封绍急忙运起魔炁启动了魔甲之际,千千万万的残肢白骨混着碎肉,铺天盖地的袭来,这些吸收了千百年阴气的残肢白骨本身就是一种杀伤。魔决太慢,无法一次对抗这么多,他毫不犹豫的挥出赤炎剑,一道泼天火光如游龙一般朝最近前的一批碎肉扫去。 这些混合着黑色阴气的残肢碎肉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便被剑光击得粉碎。 这些阴气碎肉们不堪一击,可是不断飞腾袭来,数目愈来愈多。封绍使剑用的全是群斩的招数【昆仑·层澜】,威力强劲波及面广,但对灵力的消耗非常不小。 照这趋势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不能这样耗。 封绍咬牙应付一波又一波的烂肉,剑斩如龙的向前进逼,有了魔甲护身,他大可不必在意那些烂肉的攻伤,强忍一时之痛,直取活尸罢! 而碎肉白骨中,一团巨大的血眼悄然形成。它们在活尸的操控下仿佛突然醒转,变得躁动不安,无数的碎肉白骨,从四面八方游来,攻击封绍的同时,更多则是疯狂地涌向这团血眼。 正拼命刨掘阵纹中心的封白双目凶光睥睨,流露出几分焦急,但他明白不能上前,不然功亏一篑,唯有前肢更加快速起来。 那些游走四周的鬼煞莫不被白虎这份凶气所摄,生生在他吐息之间,被吸食殆尽。 【昆仑·破炎】的威力不够不够,封绍心思清明,越是逼近活尸,越是感知对方的防高血厚,两剑斩下,他便试出不能伤到活尸的根本……反而活尸的尸毒滔天,略近一步,他的色身便麻痹烫伤,乌黑狼狈的点点块块,可见封白咬那活尸的几口该有多痛! 剑攻太耗,魔攻没有傀儡与魔煞的辅助,也就能魔体值得一提…… 魔远道近,若能魔道合一……封绍心思飞转,想到了数月前斗法台上的那一次尝试,但那只是利用魔炁控制飞剑。 魔道合一,如何可能呢…… 不可能,可能,不可能也要化为可能! 一道灵光像一道闪电,封绍心念微动之下,吟出晦涩的炼魔咒,他五指犹如行云流水,带起丝丝黑红相间的魔炁,右手运剑,腕端一挺,一招打出【昆仑·化火】。 他这是将剑意来炼魔……封绍只觉胸前陡然迸射出无数耀眼如剑般的光芒,这剑芒从爆裂无比,逐渐带上了一丝诡异莫辨,在右手中成形。 魔炁顿时游走行剑,赤炎剑嗡嗡作响,最终化作匹练火虹,电掣而出! 封白往尸坑总撩下一爪又一爪,这回终于触到那阴鬼之气大盛的邪物,这撩下的一爪刚好划破那颗污浊不堪的肉瘤球。 活尸哀声大作,几乎立即要操控碎肉白骨猛袭过去,但在化火剑芒之下的活尸生生被火龙所缚,它根本无法动弹。如果只是无法动弹,它依然能操控,但更惊异的,那火龙中伴随着一丝无孔不入的魔炁,借由疯狂大涨的火势逼近它体内。 魔炁入体乱窜,活尸仅有的灵智受到毁灭性的干扰,几乎癫狂,如果这缕魔炁再广博再强横一些,它甚至会被完全操控! 看着活尸在化火的剑芒中疯狂乱窜,抱头惨叫,几乎是自击自伤,封绍微微松了口气,但他很快便发现事情远不仅如此,活尸失控,那悄然成形了大半的血眼也失控了。 血眼有如灯笼般的凶目红光莹莹,周身掀起由岁肉白骨组成的巨浪,这一次的煞气铺天盖地,血眼又化作张开大嘴,生出一股惊人的吸力。 封绍的剑势正逼杀着活尸,此时退走,活尸无法一击毙命,必然又生转机……眼见大嘴逼近,他正要不甘收剑回刺,却听得一声熟悉的震天虎啸,正是尸心被白虎撕碎! 与此同时,活尸也迸发一声惨烈哀呼,几欲发狂! 这一发狂,基本是回光返照,封绍的剑势是收也无法收了,剑芒原本与魔炁合一,此时活尸发狂与体内魔炁对抗,这剑芒也抽身不得,生生杠上。封绍脸色惨白,血眼的威力更甚,吸得他血肉几乎快绽开…… 电光火石之间,白虎矫健的身影一掠而上,直扑血眼,锋利的獠牙直刺那滩烂肉融合的血口。 血眼吃痛之余猛地红光暴涨,口中吸力同时暴增,恨不能一口将白虎吞食下腹。 封绍亲身感受过血眼之威,此时急切不已,他魔决不停,剑下杀招不止,源源魔炁不断炼魔入剑,杀红了眼才将那活尸连斩得血肉模糊,仅剩白骨! 封白浑身的雪白皮毛此时灰黑泛红,血流如注,色身大伤,唯独那双金眸透出如剑般锋利的凶芒,似乎能洞穿狠戾贪婪的血眼。 他感觉得到血眼的恐怖吸力,然而他并不试图爪刺入地来抵挡,反而迎难而上,他感觉他所有的力量,在体内鼓荡! 心中那道威严之声再度响起——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封白讨厌这个声音,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道声音仿佛激活自己隐藏在深处的某种力量,那是属于他本身的,至阳至刚,强横无匹,能毁灭一切邪魔鬼魅的力量。 有了这股力量,所有妄图伤害叔叔的人都得死! 封绍堪堪解决了活尸,转身便见了封白竟然半身都没入那血眼之中,不由双目赤红,如果真叫那血眼吸食了小白,他一定要生嚼了那滩烂肉!将它挫骨扬灰! 这念头充斥脑海,他的法诀掐得从未如此飞速,暴烈的剑意也从未如此贴合他的心境,正是愤怒点燃了这烈火的精髓,二重天的境此时完美的呈现出来,一道【昆仑·破炎】像劲弩离弦一般,平射而出,火龙璀璨,直击血眼要害。 这道火龙剑芒没入血眼的同时,炎火还未来得及烧起血眼周身,只见整副兽躯自奔入血眼的封白已张开血盆大口。若封绍有眼亲见,便会发现并非血眼吸食白虎,而是白虎吸食血眼。 封白就像被激怒的野兽,挟裹着排山倒海的力量怒潮汹涌而至,金光遍布全身,锐利至极。 在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血眼是那么脆弱,骤燃之下更不是对手,全然无法抵挡如此强劲的灵力,挣扎也显得垂死微薄……终于被凌厉无比的金光劈斩,被兽口生生啃噬,血如泉涌,白骨成灰! 这一转折全然落入封绍眼中,生硬、突兀、霸道的转折。 这血眼强悍不下于活尸,起码是金丹后期的实力! 封绍忽然想起来,一年前在莲花匿境中,并非那个丁道人没有最后的爆丹,而是爆丹的威压必然被封白给承受下来了。就像眼前这一幕一样。 “叔叔。”封白吞噬完那血眼,饱腹之余也极受滋补。他兽形时,浑身皮毛便开始自动愈合,但他本能化成人形,这样能省力,伤口的面积也大为减小。 封绍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眼中虽然还残留着震惊,但是脸上迅速掩饰了过去,问:“你没事吧?” 封白摇了摇头,目光却死死盯着封绍,原本那身潇洒的上品法袍,此时破烂不堪,白皙俊美的面容也被血溅污浊,更不必说身上多处红中发黑的尸毒烫伤。 他轻轻婆娑了下那伤口,心里难受极了,暗恨自己还不能完全掌控那道强大的力量,总是十分被动……若能主动运用,哪里能叫叔叔吃这样大的苦。 封白的担忧紧张被封绍一览无余,自是一股暖流入心,他一拍封白的脑瓜,嘴里只笑:“皮肉伤罢了,看你这苦哈哈的样子,我还能为这点伤死了不成?” “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封白猛然抬头,面上孤冷之气凝聚,眸光却格外炽烈,他抓着封绍的手,道:“我会变强的,变很强很强。你等我,我保护你!” 这语气坚定不移,封绍听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心里却是怅然道,你已经很强了。强到爆发的那一瞬,令他本能的有些防备与抵制。 幸亏封白是只虎,若他不是虎……那股强大霸道的气势,如此叫他熟悉金光威压,只会叫封绍想起另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思及此,他不由好笑的甩甩头,不可能的。哪有这么戏剧化的事。 哪有……那么倒霉,贼老天总不至于要亡他第三次吧? 50 几大拦路怪都斩杀殆尽,封绍松心之余,连吞下两粒养身丹,换了一件法袍,便由赤鴖领着直取七星灵耳。 头回经历如此血腥场面的赤鴖仍心有余悸,被封白从一只骷髅头里揪出来后半天都没能扇动翅膀,一直瑟瑟发抖。封绍好笑,拍出一道静心符给赤鴖,又连拍了数道清身符,这才勉强安了它的心。 赤鴖背着一身的符篆低低的飞着,直到停在了之前那道阵纹处,虽然那里已经被封白挖掘得千疮百孔,但也喻示七星灵耳距离尸心极尽。 符篆对这片阴气大盛的乱葬岗起不到用处,一个控制不好还将伤及七星灵耳,封绍不愿意此物有一丁点损伤。所以,他只好徒手挖掘,好在魔体护身,就是这些碎尸烂肉恶心了一些。 封白见状也帮忙来刨,这回封绍不敢叫他刨了,他的爪钩太锋利,封白似乎明白了个中意思,沉雾一起便化为人身,赤身裸体的挨近封绍,用手帮忙挖起来。 好乖巧……封绍带笑看了身边的男孩一眼,这样的小老虎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嫉恶如仇的人。 封白迎上这目光,正见封绍笑容灿烂,让人有目眩之感。他愣了愣,心中火热,然后下意识的抬头舔了舔对方的唇角。封绍乐了,笑说:“果然是只小老虎啊。”但他的手正脏,便也不推封白,只挪开嘴,在封白的薄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就这么短暂的双唇交接,封白便觉完全不同舔舐的异样,面上发热,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在奔涌起来。 但封绍并没有给封白表达的机会,因为他的手触到了一个温绵绵的物事,当即喜出望外。他更加小心翼翼的剖去那些骸骨,慢慢慢慢的,终于将这温绵绵的露出来,正是一株嫩黄色的灵植。 这灵植约莫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看上去是一种菌类,一数之下足有七丛小小黄黄的菌瓣。虽然和电影中的七星灵耳长相略有差距,但封绍知道他不会认错,这触之即感觉到温暖纯净的气息绝无可能认错! 封绍强压狂喜的心情,并没有急于将七星灵耳一把扯出来,而是看向封白,正色告诫:“待会我将这东西扯出来吃掉,你就要做好面对幻象的准备,届时你会在幻象里直面最恐惧的事情。无论多害怕,你都千万、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如果你迷失本心,你的法身慧命就将被群鬼吞噬。” 七星灵耳存在与此,使整个秘境中的阴邪之物很受好处,一旦七星灵耳从腐尸肉骨中被夺,这群阴邪之物就将反击。在电影中,就让青城尊者与睚眦双双坠入他们最恐惧的幻象之中,这幻象比之心魔劫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分精妙危险。 虽然青城尊者凭着一腔暴烈的杀意突破幻象,但却不是化解幻象。 因为他本以有入魔征兆,虽刚刚服食了七星灵耳而压制了荆棘魔性,但短时间还没能完全净化魔性,而青城又被这幻象所刺激,彻底迷失本心,可说是后来鬼畜到底,悲剧收尾的伏笔。 就连睚眦,从幻象中所出后,哪怕他有龙筋龙脉,都难逃损伤。 这一伤后,他足有百年未能与青城尊者并肩作战。 封白听在耳里,答应道:“我知道,我绝不相信。” 封绍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见他严阵以待,又忍不住宽慰一句:“不要怕,叔叔就在你身边。” 封白的眸子里霎时映了火,散发着炙人的灼热明亮。 封绍并没有看到,他全神贯注的握住了那株七星灵耳,在拔出的前一刻才给封白一个准备的眼神。然后他马上将灵耳扯出来,也顾不得灵耳还沾着腐肉骨灰,直接往嘴里一塞,一点不剩的全部吞食入腹。 七星灵耳一入,一股暖流从封绍的胸口突然升腾而起,清澈纯净之气溢满全身,原本来自混元荆棘潜伏而造成的隐隐刺痛霎时消失不见。 但封绍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舒服愉悦的感觉太久,鬼气森森的乱葬岗忽然弥漫起肃杀诡异的黑雾,紫色荧火、萋萋长草和冰凉的山壁都变得模糊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失败了。其实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要不是他生命力意志强,上次手术就不行了。” “没有办法了,只能让家属节哀了。” “封先生没有家属,外面只有一个家助在等。” 封绍看到那间熟悉的病房里,熟悉的怀特医生,还有病床上满插仪器管的熟悉的身体,那张脸惨白,憔悴,眼窝深陷,仿佛是一下子就病入膏肓,谁还会记得这张脸曾经被影迷们万千宠爱呢。到最后,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连个捧牌位的人都没有吧。 在那双浑浊的眼睛中,他看到了那时的自己,他是在说:救救我,我想活…… 记得封绍第一次经历这场景时,还是再次结丹时所经心魔劫,那时他还很心绪不宁,但现在,他已经只有淡淡感慨。这一回他不是一个人了,他多了许多,有小白、有同门师兄弟们,有师叔师伯,还有小民。 如此一想,这处幻象不攻自破,云雾一阵,便化作一处山景。 这处山景并不美,反而弥漫着血腥之气,一个少年就这样四肢不全的歪倒在血泊之中,不远处,是另一滩碎尸烂肉。 一个道袍破烂的老道不知怎么就这么到了少年的跟前,他佝偻着身子,笑着问:“小家伙,你色身不全,丹田碎裂,筋脉尽毁,居然没死!喂,你还想活么?” 封绍看到那半死不活的少年努力眨了眨眼,他知道少年有多想活。 他看着须弥老祖将少年的色身破开,看着须弥老祖将一株活的混元荆棘埋入少年的烂碎的丹田,看着须弥老祖剔除少年碎裂的筋脉,看着须弥老祖将少年泡在血池之中,然后也看着须弥老祖将一卷玉简递给少年。 “小家伙,我怜你是天生魔体,与我一般,千年难求,不忍损毁。日后你就照此祭炼心咒注修行魔门功法。你也别想着阳奉阴违,我晓得你们四大宗那鬼脾气,自诩正道,视我魔修如洪水猛兽!哼,我不妨告诉你,小家伙,如今你筋脉丹田全由荆棘所复,血肉由魔血缝合,若丹田魔炁不丰,日后自有你受的。” 修魔? 封绍并不怕,只要有路走,他就能走下去,不仅能走下去,还会走得如鱼得水。 心境一变,场景也跟着转变,变作了昆仑的虚无峰上的大殿中,他的师兄顾淮、林从之、赵博、张百千,还有小师弟方长信,方长信身边的何鸾,还有泰玄、泰安等几位长老,包括他的师尊,泰寅宗主……齐聚一堂。 他们脸上的表情俱是愤怒、震惊、鄙夷、厌恶、仇视! “你居然是魔修!” “无耻魔修!必是你将我师兄夺舍!” “呔!魔修纳命来!” 喊杀声,金鸣声充斥在耳,无数有如流星的剑光扑面而来,封绍不闪不躲,虽然他的体内也燃烧了旺盛的怒火与被排斥的恨然,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真的。 因为如果真有这天,封绍和青城尊者不同,他不会仇恨,他只会惋惜。惋惜这十余年的师门情谊,到底这十年来的情感经营……说是经营,不如说也不知不觉投入了真心。 不然,看到这样的场景,怎么会有些难过。 难过……这丝负面情绪一出,瞬间便被幻象所捕捉,它将其放大到无限大。 封绍几乎感觉心痛得都要裂开来,但他清明的理智告诉自己,不,不会这样难过。师兄弟们的不信任与背弃绝不会让他这样难过,除非是—— 这念头一起,幻象的场景很快便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高耸入天的虚无峰,也没有了众多师兄弟们,而变作了一处颇为熟悉的破庙。 眼前是个俊俏的男孩,他乌发垂背,稚气未脱,却格外带了一丝锋锐轮廊,高鼻深目犹为吸引人。 “叔叔,我们来互相帮助吧。”封白说话时,那赤裸的还未长成的身体就贴了过来,一向乖巧认真的脸上,此时竟然带了几分可爱媚态,还有绵绵情思。 这声音略有嘶哑,但听起来却格外诱人,封绍感觉心中一团火已点燃,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抚摸到了男孩的面颊之上。哪怕口干舌燥,仍是停住了,道:“小白,你还小……” “我不小了。”封白含笑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带着这只手在自己身躯上游走,平滑流畅的肌肤,封绍直觉心底的火被肆意点燃在各处,简直快喷薄而出,他收回手咬牙道:“我们说好十六岁的。” 封白“嗯”了一声,又在他喉结上舔了几下,才道:“我已经十六岁了啊。” 封绍只觉被他舔得猫爪挠着般心头痒痒,又听他声音呢喃,格外可爱,整个人早就舒服得如同飘在云端。他从未对封白生过这样强烈的渴求,几乎就要压身过去,让他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 但听得后一句,理智仍在的封绍下意识驳道:“胡说,你明明才十三……” 话音未落,封白忽然捧起他的脸,略带嘶哑的声音道:“叔叔你看,我是不是十六岁了?” 封绍抬眼望去,忽然视线里模模糊糊起来,眼前熟悉的男孩面容仿佛在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一点点以肉眼的速度在成长…… 仍然是很熟悉的样子,只是变得成熟多了,但是这种熟悉怎么有些不同? 封绍莫名脑仁发疼,死死盯着眼前的封白,那平滑舒展的眉端,和嘴角冰冷的弧度,英俊已极的样貌,不知怎的,他又一次觉得似曾相识。 仿佛有两个人在瞬间交叠起来,一个是封白,另一个是……吕明净,那是电影中吕明净的扮相!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封绍几乎觉得喘不过气来,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但一个也捕捉不住。 “你这邪恶的魔修!让我吃了罢!”封白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残酷而冰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忽然变成了白虎,金眸杀气毕露,一口锋利的獠牙,冲过来便向他撕咬。 封绍呆愣当场,眼看着那獠牙猛然的戳穿了他的喉咙,封白的利爪下,他的皮开肉绽。他觉得自己的血肉一点点在被扯裂,痛苦在胸口开了一个洞,血液在薄薄的一层肌肤后叫嚣沸腾。 但封绍依然残存一丝清明,不,不会的,这绝不是他的小白。 他养的小白温顺听话,说会保护他,绝不吃他! 这不是小白。 51 凭着这一丝清明,封绍从这个幻象中挣脱出来,但很快环环相扣,他看见从白虎又化为人身的封白。 一开始,封白还只有封绍胸口那么高,五官也是封绍熟悉的模样,俊俏白皙,仍未长开。但很快,封白拔高、拔高,几乎比封绍还要高上一个头。 也不再是赤身裸体,高挑修长的封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他的乌发一丝不苟的束起,认真乖巧的神情也化作无悲无喜,那深寂涣散的眸光看向谁人都是一般无二,有着一股冷漠的慈悲。 这副姿态,封绍太熟悉了,这是电影后期经历了无数惨痛的男主大彻大悟,彻底神化后的样子。 四周的场景立刻化为白雪皑皑,风起云涌之际,封绍听到自己对着这个封白问:“你为何而来?” “为天道而来,为死于你手的万千修者而来。” 多么熟悉的台词! 但为什么封白的脸会与那个吕明净重叠在一起,而且相生相成,竟丝毫不觉有违和之处?封绍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凝固,原本尽在掌握的神识开始紊乱。 “师叔何苦冥顽不灵。”封白神色冰冷而疏离,然后身上幻化出白虎的巨大虚影,威压扑面而来。 师叔…… 他不是封白的师叔,对,他不是封白的师叔,封白叫他叔叔。 叔叔会不要我吗? 喜欢,叔叔只许与我互帮互助。 叔叔,我们合籍双修去罢! 不管叔叔有多香,都不吃,一口也不吃,也不许别人吃,谁吃我就咬死他。 看,这才是他的小白,乖巧、听话、懂事。他相信小白,所以其他的都是虚幻。 封绍经历最初的慌乱与惊恐,终于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陌生的幻象所刺激,他的神志反而异常清明,气息运转也异常顺利。 至此,幻象终于不攻自破。 目光所及,是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封绍松了口气,但他没敢急着入定调息,而是向身边的封白看去。只见他黑发垂背,赤裸着盘坐在地,白皙无垢,平滑的肌肤流畅结实……封绍就这么看了一眼,竟从他那双目紧闭的俊脸上看得几分魔怔了,仿佛又产生了幻象,这冷峻的小脸竟又变作了有笑从眼梢唇角泛出来的淫靡之色。 封绍根本不敢深想,他急忙打住此念,他在干什么?对着一个十三岁的男孩,不,不管兽形是否长成,但这样的孩子他怎么能有欲念?他是疯了吧! 难道……封绍眉头一沉,思及刚刚的幻象,的确万分精妙,比渡劫所经历的心魔还要来得刁钻精明,将人的七情六欲洞彻分明。难道破而不破,也是这个幻象的精妙之一? 看似勘破幻象,实则似破未破,残念余心? 多疑多虑下,封绍不免又看了封白一眼,这一次倒不曾看出什么不堪来,只是越看,他竟然越觉得这冷峻之感,和电影中的吕明净确有相似之处。若非他死控自己的思绪,只怕封白的脸要再度往吕明净的脸演化一遍。 封白成了吕明净……真是可怖! 必是幻象余波的缘故,难怪这幻象叫青城尊者全然入魔,连睚眦也实力大损,修整百年。 封绍笃定此念,不然哪会有如此巧合,果然不是寻常的幻象,威力竟如此巨大。他当即默吟炼心咒,虽荆棘魔性正被体内的七星灵耳所净化,但此时吟咒,亦可护得法身慧命免受侵扰,平心静气,化解心魔。 他这边吟咒了半个时辰,忽然感知到身旁的封白神识不稳,睁眼看去,正见封白面上冷汗淋漓,牙关紧咬,是个沉迷幻象的模样。 封白年幼,历事不多,心思单纯,比他更容易被幻象所迷。 已经过去这样久了,也不知道是会什么恐怖景象吓坏了。封绍心中一沉,却也不知道什么法子可帮助他,此事更不可能胡来,若乱作干扰,人非得被幻象激得神识崩溃,法身尽散不可。 思前想后了半会,也不过是白为他担心,封绍只好拢住封白的手,那手还不大,比封绍略小一圈。虽是小一圈,但比起他刚看到化形的小白时,那变化已是很大,长得很快了。 封绍心下感叹一声,将他的双手握得更紧了,轻轻说道:“不要怕,叔叔就在你身边。” 封白失去意识后再睁眼时,是一处非常熟悉的所在,山青水绿,炊烟袅袅,村庄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这是娘为你做的肉粥,快吃吧。” “娘,我不饿,我吃了窝头了,娘你吃。” “叫你吃就吃啊,快吃啊。” 小男孩吃了那碗肉粥,虽然他一闻就知道吃下去要闹肚子,但粥里有肉呢。他与娘要吃一顿肉可不容易。 封白仿佛一个局外人,看着那个娟秀的农妇粗鲁的将小男孩用麻布包裹起来,然后行色匆匆的去找小男孩的外婆,将小男孩丢到距离村子近百里远的树林子里去。 似乎是感觉不到封白心中的波澜,幻象自动略过了一些片段,直接幻化成黑夜。 “就是那只虎妖吃人!” “我亲眼看见它从水里捞人吃!” “打死它,打死它!” “从我们村子里滚出去!” 原因静谧的村子里此时火光阵阵,老少少的村民在远处围观,有的指指点点,他们有的拿东西砸,一只白虎茫然失措的在村子里狂奔,许许多多的异物砸在它身上,皮开肉绽,狼狈不堪。 封白记得,那时候他特别痛,那时候他还很小很小,没有现在这么强,不懂怎么吸纳灵气,更不懂怎么愈合伤口。 不过更叫他痛的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心里的伤口。 封白心念一至,幻象也转瞬变了模样,又回到了安静祥和的村子里,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娟秀姣好女人笑着看他,温柔的道:“来,好孩子,到娘这里来……” 封白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娘了,他娘跟他说过,她不要自己了,她丢掉他了。 如此坚若磐石的心情,有关这女人的幻象逐渐消逝殆尽,变作了一副色彩鲜艳的画卷,正是一处繁华热闹的街头,游人如织,商家如潮。 一个俊逸的道袍少年笑声爽朗,拉着个男孩满大街游蹿。 “小白,你看那个!” “看,这个好看不?” “小白,你戴个!” “喜欢?我买了!” 封白心里隐隐高兴着,哪怕知道这是幻象,但再次身临其境,在封绍身边就好像没有不好的事情。从遇到封绍起,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值得高兴。 这份愉悦的心情不知不觉就充斥了封白的整个身心,他丝毫没发觉周遭的场景再度发生了变化。此刻的他正坐在一见披红挂彩的厢房里,对面是一个同样身着红衣的少年。 封白目不转睛的看着封绍的面容,那俊美丰润的脸颊既柔和,又满是包容之色,无时不刻不带着温和笑意。他这样喜欢,上前拉住了封绍,生怕他会走一般,“叔叔。” 封绍弯眉含笑的看着他,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啄,道:“我们来合籍双修罢。” 封白属于兽形的那种欲望立时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但他压抑着,低沉嘶哑着问:“可是……可是叔叔不是说我还小吗?”说时,他有些惭色的低了头,然而这一低头,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 身量忽然抽高,原本只到封绍前胸的他已经长得比封绍还要高上一个头,不仅是个头,他身下某处也长大了,那疙疙瘩瘩的物事大小丝毫不输他兽形时。见此情状,封白不由大喜,轻而易举的将封绍带入怀里,高兴道:“我长大了,叔叔。” “你一直就很大了啊。”封绍的笑容变得缠绵缱绻,直叫封白看得心中狂跳,抬手就将他抵在墙上,朝他的嘴唇舔舐过去。封白并不懂得要如何做,只凭着一腔本能,脑海里几年前密林里的那一幕他仍印象深刻,几乎是现学现卖。 他粗鲁的解开封绍的衣扣腰带,外衫中衣裤子,一件件都被褪下堆在脚边。而封绍则宛如剥光了外衣的冬笋,白而细嫩的躯体在红红的烛光下线条模糊,分外生了一种诱惑,那从衣堆中抽出脚来,踩上床榻的动作却也更加刚劲柔美。 封白觉得今晚的叔叔格外温柔配合,他拉着自己的手上榻,叫封白心动神摇得再忍耐不得,直接欺身过去。 他的手臂穿进封绍后脑勺下,将封绍脑袋捧起来,嘴唇便如啜饮琼浆玉液般的噙住那唇瓣,啧啧有声的学着叔叔对他那样,先是轻轻,然而不知足的他试着舔舐了进去,这样深深浅浅,仿佛从未有过如此甘甜醉人的感觉。 上头如此,下头亦是不甘落后,封白两条修长的腿早便如缠树的老藤一般紧紧夹住封绍盈细紧实的腰身。他某处疙疙瘩瘩的物事已经肿胀的起来,紧紧贴在封绍细滑的腿间一下下的,本能般的往腿里夯入顶进,同时与封绍也勃发起来的物事相互顶撞摩擦,格外兴奋。 封绍也开始喘息声,粗重而热烈,那热乎乎的呼吸在他的鼻翼、面颊甚至耳畔扫过,那饱含着就快控制不住的情、欲气息更让他心急得很。 “叔叔,我好喜欢你。”他喃喃自语,看到封绍被刺激得容色红润得带了媚态,他俯身就在封绍的前胸啃咬不止,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仿佛是宣告主权。这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然后像脑海里那画面一般,封白的手向身下人的臀侧幽处抚去,刚一落手,却发现他的手竟然不是手了! 是兽爪! 封白惊诧莫名,他并没化形,怎么…… “啊——滚开!”一声尖锐叫声从封绍口中发出,神色惊骇的他一把推开了封白,脸色变得厌恶与憎恨:“原来你是妖怪!” 听到封绍说出“妖怪”一词,封白感觉比任何一个人这么说还要难受,疾声反驳:“不,我不是妖怪,我是人……” “你不是灵兽吗?”封绍皱起眉,冷冷讥讽的笑着:“那你一直都是在骗我了?亏我待你如此之好,你太让我失望了。该死!”最后两字杀气四溢,森寒凛冽! 话音未落,封白已经感觉到对方赤炎剑的火龙剑光,挟裹着四溢的杀气扑面而来。 不要! 叔叔! 黑暗骤然铺散开来,封白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感觉自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心虚中只有不甘!愤怒!他又被丢掉了吗! 明明那么好的叔叔,也是骗人的吗? 封白感觉好难过,抱着膝盖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冥冥中仿佛他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一晚的村子里,每个人都唾弃他,要杀死他,最叫他寒心的莫过于其中除了娘、还有叔叔。 为什么总是被丢掉? 不!他不甘心,他是想丢掉就可以丢掉的吗? 你不要我,我非要你。 叔叔只能是他的。 封白痛苦绝望的面上渐渐腾起了一种倔强,冷如寒冰,坚不可摧,将这张小脸上的稚嫩之色尽数冻结。哪怕心底不断响彻的越来越威压的经文声,种种禁制,都无法动摇他,更无法左右他的意志。也不能拦住他。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幻象中,隐隐迸发出一道金光。 52 “不要怕,叔叔就在你身边。” 封绍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句话,封白会和电影中的青城尊者一样,或凭借一腔实力,或凭借一股杀气,冲出幻象。那样看上去是破除了幻象,实则是被幻象伤得更深,更久远,幻象中的所面临过的所有恐惧,都将成为心魔,伤及法身慧命,成为大道途中隐患。 但就是封绍低声重复的这几句话,甚至谈不上多温柔的几句话,就这样传到了几乎入魔的封白耳中。 “不要怕,叔叔就在你身边。” 全身的灵炁化力,集中在了一点,只要封白愿意,他就可以爆发出来。不管事后如何,至少眼下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冲破这个牢笼,去将那个要丢掉他的人追回来,抓起来,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妄想丢掉自己。 但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他仿佛在哪里听到过……是的,这是叔叔的声音,他之前告诉过自己:“你会在幻象里直面最恐惧的事情。无论多害怕,你都千万、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 是的,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就知道,叔叔不会丢掉他。 封白的心就这样渐渐安定下来,凝聚的灵力也渐渐消散在身体各处,幽黑的幻象也渐渐消失不见……再睁开眼时,他只看到封绍紧张担心的双眸,原本躁动狂暴的兽性瞬间化为温顺的小猫,他像猫一样的扑到了封绍身上。 “叔叔,还好你在。”封白抖着声音开口,停顿了片刻,才说:“我好喜欢你。”不许丢掉我。 “太好了。”封绍见他好好的醒过来,也是心头大松,回抱住他,正要回说一句“我也喜欢你”,却感觉到耳边的热息而过,竟让他猛然想起幻象中那个“封白”满是撩拨的情状来,顿时心热,一时无法说出话来。 他暗自头疼,这是怎么了,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受幻象的影响,对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发情? 封白显得比以前更为警觉,他仰起头看着封绍,一字一句问:“叔叔不喜欢我?”如果他听到不字,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响起经文声又如何,刺痛折磨他又如何,他不怕它,它就奈何不了他,也阻止不了他。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封绍挂上惯有的笑容,心里却是无奈。 要是不喜欢这小畜生倒好办了,幻象也没可能拿这来搞事,搞得他差点栽进去没回得来。反而最后一关竟然是小白与吕明净,什么时候这小畜生在他心里竟然有着和吕明净一样高的地位了? “那幻象没把叔叔怎么样吧?”封白的手在封绍身上乱摸起来,弄得封绍很是不自在,比以前还不自在,他拉着小白从自己身上下来。 “你先把衣服穿上。”封绍也不知怎的,以前毫无计较,现在却避免看他赤身裸体,他飞快的从锦囊袋里取出法袍递了过去。 封白其实也不自在,他眼尖的瞥见封绍那弯侧颜上不知怎的多了抹红色,莫名的就叫他回想到之前幻象里那个“封绍”脸上的媚态,简直叫他挪不开眼睛。 但这毕竟不是幻象,他理智还在,叔叔说过,放长线钓大鱼。他收回了目光,面上分毫不显,只默默在心里回味与憧憬,迟早要叫叔叔像幻象里那样…… 封绍将七星灵耳吃到了肚子里,除了偶尔还受幻象余波所影响,但小白与小民还有其他都十分顺利,这次秘境寻宝任务可说是基本圆满。封绍自己是十分满意的,至于那一丝丝幻象余波而导致的欲念……暂且不提,他日日炼心,假日时日,就不信无法消除幻象的影响。 如此,封绍倒没有急着出去,反而有久留秘境的趋势。 这等阴邪的秘境在九州可说十分少见,倒是便宜了他这样魔修,他正愁炼制傀儡与魔煞没地方试手,这样秘密之所,这样森森的鬼气阴气,哪个方面都正中封绍下怀。 “叔叔,这活尸都死了这许久,还收来有用?”封白蹲身看着地上那一大滩白骨烂肉,皱着眉问。 “有用的很啊,秘境外可寻不到如此好的活尸了,也没碎的太过。”封绍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收理着这些散开的活尸肢解,将其好好排列。活尸之尸因半生不死,所以这具活尸拼凑起来后,看上去倒不显得那么可怖。 “唔……”他化了一丝魔炁入活尸之中,感知了一下,思量着道:“再炼是不成了,活尸残留的元神精气都散了,不过倒可以作材料。” 这活尸在这阴邪秘境里受这各式阴气、煞气、鬼气所养炼,因长埋地下,又受七星灵耳的滋润,才修得这等再生之尸身。哪怕元神精气散去,其中也还是有许多好处的。 眼看封绍掏出一只青口小瓶,封白微微皱了眉头,道:“叔叔要炼制那只老鬼?那么轻易就叫收服了,炼成了又有什么用?” “别小看他,他化作实体可不容易对付。不过说起来后来我们遇到的那只绿体老怪更加好,但我们对付的太吃力了,好不容易杀了却是没法收服。”封绍一边道,一边掐诀将青口小瓶里的那团黑影慢慢化出来。 黑影先是一丝丝,然后越来越大,渐渐成了人形,但并不自由,尾端一丝仍扣在瓶口,逃脱不得。人形的黑影略有些矮胖,老鬼灰黑灰黑的也看不分明五官,大约是个长须老人的模样,他一出来,便跌坐在地,嘶哑着道:“你若要杀老朽杀了便是,若你还要用老朽,总得叫我吃点灵气来饱饱肚子,不然老朽可没力气听你使唤。” 封绍莞尔,笑说:“你倒是个识趣的,知道我要用你。”他也不苛刻,从驭兽袋里取出了一些低阶的灵禽来。这些本是他常备着用来时不时解解馋的灵食,这会儿倒是用到了这老鬼身上。 老鬼倒也没嫌弃不是活人,想来他在这秘境千百年也没见过几个活人,这会儿见了几只灵禽也喜不自胜。鬼影一闪,他就朝那几只灵禽扑去。灵禽既然是灵禽,比起普通俗世里的禽类总要灵活机敏几分,加之封绍有意抛开,也存了试探老鬼的意思。 却见老鬼都没有凝影化实,依旧是一团鬼影,然则快如闪电,若非封绍全神贯注的盯着,只怕都看不着他飞快的那一捞一咬,眨眼之间,那三四只灵禽就躺尸在地。 封绍没见着他化实,倒也不算遗憾,反而对老鬼颇为满意,笑道:“吃饱了总有力气干活了。” 老鬼却是意犹未尽,砸吧着嘴道:“还有么?老朽吃的饱,你炼化起来也省事得多啊,至少那煞魂珠就少费许多,时间上也要快些么。” 封绍心里一动,没想到这老鬼还懂魔修的事儿,嘴里却只淡淡一句:“你倒懂得多。” 老鬼说这话时原也是打量着封绍的,但见他脸上看不出分毫好奇,不仅疑惑,难道是他想岔了?原本还以为这小子年纪轻轻,又是由道入魔,应该对修魔懂得的未必那么多的。 “你就不想用更省事的法子来炼我么?毕竟这里可是九州,你好些东西只怕凑不齐吧,只要你让我吃饱些,无需结契,我必教你个好法子……”老鬼循循善诱。 封白见这老鬼诸多要求,已是不耐,他刚站起身,那老鬼就嗅出味来,语气立马惊惧:“你……要作什么?” “废话太多,不如叫我吃了,我帮叔叔抓个废话少的来。”封白冷冷的道,脸上虽稚气未脱,却格外有着一种纯粹的杀气。 “你……”老鬼语气一滞,他到底鬼煞,对于白虎总有本能的畏惧,他不敢与封白说什么,只向封绍求救道:“别这样,其他的鬼煞可未必比我有用,他们的神智可大多不剩什么,你看我,你不觉得我神智格外清醒么,格外条理分明么……” 在封白不断逼近下,老鬼紧张得不行,他语速极快,刚刚那自得意满之色再不复见,生怕没法证明自己有用。封绍见状不由露出欣慰之色,养在身边几年,总算将小白养出了点意思,大有他的风采。 就在封白化身成白虎那一刹那,老鬼大叫一声,终于说出重点:“那全是因为我有一门绝密的魔功心法!” “回来。”封绍招呼了一声,封白虽不情愿,他确实是不喜欢这个挑拨他与叔叔关系的老鬼,但也只威吓了一番,并无真对他如何,这便收回了爪子。 “吓死老朽了,你这小友,年纪不大,心眼却多,手段也忒辣!”老鬼气喘吁吁,原本因为吸了几分活气的鬼影也抖散了一些,这会儿又慢慢汇聚一齐。 封白的金眸凶横的瞪视这老鬼,很不高兴老鬼这么说封绍。 封绍倒是不以为异,当做夸奖,笑道:“对外人当然下手要狠一点,待你与我结契成了自己人,我当然是春风般的温柔。” 语气虽温和,老鬼却也听得出深意,何况经历了方才一场,也晓得眼前这少年并非毫无江湖经验,相反,还老道的很。这便也知道落到这境地,他是没法转圜过去了,不由叹气说:“凭你这样年轻就结丹,日后修途大有可为,两相助益,老朽有什么不愿意结契的呢?只是……只是……” 封绍好奇道:“只是什么?” 老鬼不说话,只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封白的方向。 封绍哪有不懂的,不禁好笑:“你还是怕他吃了我?” 老鬼见封绍浑不在意,急道:“你别看现在他听话,那是因为他小,等多长些时候,便是他不想吃你,也会忍不住要吃了你。圣兽的天性是那么容易克制的?别说你现在是金丹修为,就是修得返虚期,也化解不了圣兽的天性。莫要天真了!照老朽看,还是早早与这白虎分道扬镳的好……” 封白终于忍耐不住,怒火中烧的虎啸一声,几乎一口要吞掉那老鬼,幸亏封绍眼疾手快的揪住了他,斥道:“怎这般沉不住气?我平日如何教你的?” 封白金眸一闪,满是委屈,蹭了蹭了封绍,见他虞色不减,于是化形成人,借着人形的方便,拉住了封绍的手,反省道:“欲成事,不骄不躁,喜怒不形于色。” 封绍见他态度诚恳,倒也不忍多说什么了,费尽心思教他,可不是想把他教成草包。 “叔叔,我说过,我绝不会吃你。”封白仰起头,眸光流动,生怕封绍听信了那老鬼的话。若真听信了那什么分道扬镳,他不仅要杀了那家伙,也一定要将叔叔……念头一动,识海中又翻涌起来,是经文震动的前兆,可恶,封白咬牙收拢心绪,死死控制着。 “我知道。”封白这小眼神叫封绍看得心里一悸。 活了两辈子,从没有人对自己有这样纯粹的依恋与信任……一时竟忍不住作下了个非常不理智的决定。他看向老鬼,脱口而出:“我与白虎的事你不用操心,他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绝不会丢下他不理。” 老鬼惊异,封白更是说不出来话来,先前的一番暴躁不安此刻全然化成一腔欢喜。心潮起伏之余,他神识里那讨厌的经文声、威压阵阵都全然化无,眼里只有他的叔叔,满心里也只有他的叔叔。 这个人,说绝不会丢下他不理。 53 不管老鬼还有多少疑虑,也阻挡不了封绍与之结契。 眼看着自己的鬼炁与对方的魔炁交缠成一符纹,老鬼唉声叹气的说着潇洒话:“罢了罢了,管它能活个多久,跟着你出外瞧瞧天地,也好过在这鬼地方成千上万年的熬着。” 封绍好笑,也不提这茬,只问起老鬼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是怎么保留这样好的神智,还有那魔门心法的原委来。 既已结契,自然是主仆同命,这会儿老鬼也少了许多花花心思,于是一一作答。 原来老鬼尊号名蓬丘,生前乃一元婴后期的魔修,魔攻实力足有五粒子。 三千多年前,蓬丘无意获得山河社稷图的消息,从化外之地来到九州,入得何家秘境,结果泄露踪迹,被几个道修大能所抹杀。蓬丘因为修得秘法,才在大能眼皮底子下求存一丝元神与生魂,获得鬼身。而后不断有人闯入秘境,死多生少,他借机吸食其他阴魂自成鬼煞,还留存清晰神智。 “三千多年前啊,你活得够久的。”封绍感慨之余,更对蓬丘那门魔功有了兴趣,能在大能眼皮底下留存生魂,并保留三千多年,且神智不消,略逆天啊。 蓬丘轻哼一声,道:“这有什么,若不是这两千年都没多少人进来寻宝,我吸不到多少活气阴魄,实力只怕要与元婴期持平。哪能失手栽你身上……” 说着,他话音一转,不解道:“按理说,老朽虽是鬼煞,但实力也和金丹期持平,怎会叫你轻易就拿下了?而且,你怎么好像是知道老朽能凝影化实似的?”每次都生生打断他。 封绍面不改色,道:“曾听我那魔修师父说起过,有些鬼煞有这份本事,这便留意了。” “你那魔修师父到是见识广博,有这份鬼煞的本事可不多。”蓬丘脸色有些臭,忽问:“你师父叫什么?” “人称须弥老祖。”封绍倒不隐瞒,须弥虽是大乘期,但岁数也不过三四千岁。 蓬丘果然没听过,便问起封绍魔道双修的事来,封绍把能说的说了说,毕竟难得遇到一个魔修,哪怕是个鬼身了,也十分不容易。封绍所知道的修魔,都是从须弥老祖身上得来的,而须弥老祖也就现身了那一回,留给他的也只有三样东西,一个是混元荆棘,一个祭炼心咒注,还有一个就是无名玉玦。 虽然电影里须弥老祖只出现了个名字,并无画面,是个背景墙似的人物,但封绍实在不觉得这个人简单。这个人一手将封绍救了,又一手将他推进地狱,看似疯癫,实则有什么玄机也说不定。他不信巧合。 心里既然存了疑,封绍对须弥教导自己的这些自然也十分慎重,祭炼心咒注的内容他修炼的也只有那些放心的心法,那些感觉有危险或是比较微妙的,他都未曾尝试。 又加之九州憎恶魔修如蛇蝎,所以修魔的典籍也少,封绍了解的实在不算多,于是与蓬丘一番交谈下来,哪怕有所保留,却也是受益匪浅。 “却也稀奇,你那魔修师父既然是大乘期,难道还没有其他稳妥的法子让你丹田再造,筋骨重生么?这混元荆棘的法子可不像是个救人的样子。” 蓬丘“啧啧”了两声,望向封绍,见他只是挑挑眉,便以为他不信,于是接着道:“你未曾去过化外之地,所以不懂这混元荆棘的精妙,此物用来炼丹制毒淬入法器只需一丝丝就能叫敌手心存魔念,便是返虚修为也难以压制。别说我是魔修,你当初只是个道修,还是修为全毁的道修,居然被埋入正株混元荆棘……竟然没入魔,真是匪夷所思。” 封绍心里咯噔一声,补充了一句:“我是天生魔体,或许有所助益?”他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没底,毕竟原剧中的青城尊者也是天生魔体,不还是着了荆棘的道,变得嗜血残暴。 蓬丘一摆手,道:“天生魔体是稀奇罕有,但那是色身筋骨体质罕有,与荆棘这等侵蚀法身慧命的毒物有什么关系?照我说,是你小子忒走运了些,之前老朽还惊异你这样轻易就从百鬼噬心幻阵中挣脱,不过现在一想,和混元荆棘比起来,这算得什么?” 封绍默然了一阵,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并没再就这话头说下去。反而是一直安静没说话的封白插了一句:“混元荆棘既如此厉害,那我叔叔吃了七星灵耳后,可安全了?” 蓬丘沉吟了下,道:“按理说,混元荆棘是魔植,有了七星灵耳净化,该是免除魔性的。不过也不是全无后患,体内埋了正株混元荆棘,要由七星灵耳完全净化只怕需要许多时日。若还没净化完时,你心静一旦动荡,只怕会比还没服食七星灵耳前还容易生就魔念。” 封白看了一眼封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封绍却是恍然明白了什么,难怪剧中青城尊者服食七星灵耳后反而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他还以为是强制攻破幻象的缘故,没想到,这其中,七星灵耳的副作用也功不可没。 这环环相扣的,不免又叫他想到须弥老祖,但嘴里只问了一句“要多久时日?” 蓬丘应道:“几年罢。” 封绍思量了一下,觉得如果只是几年的话,倒也不必如临大敌,谨慎一些便好。 如此,他就更打定主意在这秘境里待久些,好好的炼制了魔煞再说。傀儡、魔煞等物本来就是魔修的重点攻击手段,也是封绍为什么这样上心的缘故,修好魔体也只能处于好好挨打的地位,炼制一具好傀儡才能处于好好打人的的地位。 蓬丘现身是鬼煞,炼制成魔煞与他也有好处,于是与封绍好好交流了一番炼制之法。 魔煞也分作几种,如分神魔煞,附魂魔煞,变异魔煞。 分神魔煞操控起来最得心应手,因是炼制者分神入煞,魔煞的实力与炼制者息息相关,但这个法子对元神与分裂神念的要求较高,封绍体内荆棘未愈,暂不打算用这易有损伤的法子。 附魂魔煞是封绍收蓬丘这种,将所收鬼煞进行炼化,好处是不用受分神之苦,实力也不受炼制者的限制,坏处是魔煞的实力全凭所收鬼煞为基础。 好在蓬丘的实力并不低,只是叫封绍钻了空子才收入手中,倒也化劣势为优势。 变异魔煞则集二者之长,并且炼化起来事半功倍,所谓变异,则是魔煞或可领悟一二神通,实在可遇不可求。 被蓬丘这一介绍,封绍倒想起原剧里的青城尊者中期时就有变异魔煞与变异傀儡,不过后期他修得更逆天的魔功后,便以摄魂幡为主了。变异魔煞虽比不得摄魂幡那等阴邪异宝,却也十分不弱了,在剧中的打斗画面里,很叫敌手吃过亏。 封绍对这变异魔煞有心,蓬丘也对自己的秘法十分自信,信誓旦旦说:“只需花个三两年,起码有三成几率炼成变异魔煞。” 三成很高么?封绍一愣,便说起了祭炼心咒注上的祭炼法。蓬丘闻言大惊,叹道:“世上竟然有如此精妙诡谲之法!”当即决定用封绍这一套。 封绍对这些知之不多,蓬丘也不会拿自己的鬼身说笑,于是听从他言,两人依法行事。虽然材料上仍有所欠缺,在蓬丘的经验心得之下,从封绍的那三个锦囊袋里也挑出一些替代之物,加之还有那具难得的活尸,化解开来便省了许多炼药步骤。加上之前收集的煞魂珠、极阴草等物,总算能满足祭炼所需。 蓬丘怕封绍手生出错,先叫他拿了几只低级的鬼煞炼制,待得步骤无误后,才放心亲自上场。他那鬼影摩拳擦掌,颇为兴奋:“老朽可要好好领略一番,看能否炼成变异之体!” 封绍运起魔炁将蓬丘这鬼影归置到青口小瓶中,一手掐诀将那准备好的材料尽化在指尖的炎火之下,不过须臾,焚灰成烟,将之指引入瓶,念及炼魔诀,便见鬼影之下漫起层层青烟,缭绕不止。 蓬丘观这青烟之色不断蜕变,便觉不凡,他激动的问:“你这心法叫什么名字?” 封绍魔决不停,直言说:“祭炼心咒注。” “世上竟真有这门心法!”蓬丘一脸难以置信,拍腿立起身来,虽是鬼影,但也看得出目光炽烈至极,看向封绍道:“得此上古心法,怪道你小小年纪魔攻实力就突破四粒子,这还是你没能修炼其中的傀儡、鬼煞之术,若不然,老朽就是化成实体只怕也难以抵挡啊。” 说完,蓬丘又自顾自的将这祭炼心咒注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不断感慨以为只是典籍中才有的…… 封绍听了其实很有几分惊讶,他当然知道凭须弥老祖的修为,必然不会给些寻常的东西。但听了之前那番原委后,他也不会觉得须弥老祖真是怜惜他天生魔体了,虽然之前也疑窦,现在更是确认。却没想到,这须弥老祖给的心法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这须弥老祖的用意,实在叫人看不透,封绍皱了皱眉。 蓬丘见他没有什么喜色,便劝道:“比起这祭炼心咒注的好处来,滋养魔念实在不算得什么,连混元荆棘、百鬼噬心幻阵都没叫你生出魔念,还有什么能击溃你?只要没有魔念,修炼这心法时自然也不必担心它滋养什么去。” 封绍并未作答,只认真祭炼,这虽是第一层却也不可轻心。约过了三四日后,青烟才尽数化入鬼影,此时蓬丘的生魂闯入外物,便无余力再理会封绍,只一心入定,自有他的秘法克化。 见此情状,封绍也知道第一层的祭炼颇为顺利,只等蓬丘克化了那滋养之物,便能进入第二层。他将蓬丘的鬼影牵引入瓶,瓶内他已入咒,又将自身魔炁丰裕入内,与蓬丘的克化也添助力。 做完了这些,封绍呆立了半晌,仔细梳理起先前的事来。 他心性低调谨慎,的确不易滋生心魔,但青城尊者却不是。所以被埋入混元荆棘、服食七星灵耳、修炼祭炼心咒注,如此环环相扣,最终虽入魔,却实力超群。 青城尊者再怎么资质卓绝,又如何能惹得大能如须弥老祖的这番谋算……他忽然就想起了因为青城尊者,最后几乎分崩离析的四大宗。 封绍正走神的功夫,小白的声音忽然入耳:“叔叔若存了疑心,不如不要练这祭炼心咒注了”封白顿了顿,又道:“总觉得那须弥老祖对叔叔不存好心。” 封绍听了便转头看过去,正见他脸色阴沉,不由乐了:“怎么?你如今倒懂得的这么多了?” 封白有些不高兴被看轻了,挺胸正色:“叔叔教我这样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封绍真被他逗乐了,一手就将他揽进怀里,大笑说:“行啊,我家小白长大了,还晓得为叔叔分析利弊了。以后再长进长进,便青出于蓝,叔叔就可以退居二线,听你的就行了。” “嗯,到时候叔叔只管享福,其他的我来。”封白一本正经,狠狠嗅了嗅对方的那丝熟悉的魔修香气,感觉到封绍摸他的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乐意了。隐约想到幻象里,他生得极高大,叔叔足矮了他一头,他就像叔叔抱着他这样抱着叔叔,感觉就是不同些。 “你这家伙踮脚做什么,越长越高,你这一踮脚我都够不着你脑袋了。” “叔叔。” “嗯?” “我很快就长高了,比叔叔还要高。” “所以?” “以后我来抱叔叔,去哪都抱着。” “瞎说。”封绍要去揪他耳朵,指尖却被封白歪头舔了一口,而后就含住。那湿润润的触感,直撩拨得封绍敏感得缩了回去。封白趁机化形成虎,也不给封绍揍他的机会,猛地就扑腾了过去,将他人拨拉到怀里,舔了上去。 这时候谁也不瞎说了,只有衣物窸窸窣窣之声。 封绍如今也舍不得叫那畜生一爪子毁损法袍了,在这里待几年准备的都还不知道够不够用,自己便褪了。封白自注意到他身下的变化,粉舌缠上,灵活撩弄了几下,不由又朝封绍投去奇妙的一瞥,封绍喉头咽动,舌尖抵在唇边舔舐不已,状极诱人。 封白只看了一眼,金眸简直要冒出火来,粉舌就忘了收缩,冒出的刺头只惹那物事略微一颤,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封绍倒吸了口气,好在刺痛并不严重,反而在紧随而来的湿润包裹下而显得格外刺激,更叫他沉溺几分…… 54 东方既白,晨露未唏,衬得昆仑仙境中的山光树色分外明爽幽静。 方长信如往日一般,带着何鸾在觉云峰练剑,她如今八九岁年纪,根骨不错,运着一把尺长青光小剑,满脸认真的比划着。 “错了,点啄应该是这样。”方长信挥出手里的鱼肠剑,看似轻妙,实则刚劲,轻轻一点,啄地穿孔。 何鸾点头称是,如此跟着练了一个多时辰,小身子终于是受不住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巴巴的看着方长信:“师叔,我饿了,我想吃云片糕。” 方长信皱了皱眉,收起剑道:“说多少次了,昆仑没这种东西,有也不能给你吃的。” 何鸾努了努嘴,本还想努力下,但想到方师叔待自己格外严厉,便气馁了。她有好几年没吃过云片糕了,都快忘记那甜丝丝的滋味儿了。 “师叔。” “嗯?” “我想师尊了……”何鸾低下头用小剑在地上画圈,好久没有人买甜食给她,好久没有人抱她睡觉了。 方长信死板的脸上微微动容,声音也不自觉柔软了两分:“怎么了?” 何鸾眨巴眨巴着大眼,可怜兮兮的说:“若是师尊在,肯定给阿鸾买云片糕。”说着,她眼睛就有些红,过去拉方长信的衣角,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师尊?” 方长信一听这个,顿时也情绪低落下来,如今都过了三年了,按理早该按他师母碧落仙子所说,该给他寻踪的法器,放他入九州去找师兄了…… 但是这几年来,宗中四大长老都投身事务,全不在宗中,更别说修为最高的泰玄长老了。泰玄与碧落形影不离,行走九州办差自不会独行,如今已三年未曾归宗。 碧落不回,方长信便是想带着何鸾去找他封师兄,也不知道从何找起。有心飞几个纸鹤给师母,又怕师尊训斥问责,他虽资历浅,却也知道眼下昆仑有桩和山河社稷图相关的麻烦。不然也不至于四个长老都在外头,宗内还得请来了隐退的几位返虚大能镇着。 方长信叹了口气,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个找其他几个师兄弟一同去找封师兄的法子,就是不知道他们几个是不是手头有事…… 正思量着,忽然一道耀眼红芒忽然从昆仑群峦的某处升腾而起,直刺天空! 铮! 有如宝剑出鞘,铁石相交,响彻整个昆仑仙境! 偌大的动静,不仅觉云峰的方长信与何鸾惊叹,其他峰的内外门,乃至记名弟子们都纷纷惊醒,或是跑了出来,或是御剑而起,抬头一脸吃惊的看着着直刺天空的那道像剑一般的红芒。 说是剑芒并不确切,因为这道红色剑芒很快虚化成一道霸道无比的火柱,气焰冲天,释放的剑意威压以山峰为中心,有如水波,向四周荡漾开来! 方长信难掩激动心情,看向那火芒的方向,正是虚无峰。他顿时明白过来,向那一脸向往的小何鸾道:“是宗主突破返虚了!” 果不其然,这剑意之上,百丈云峰之中,一团赤朱色祥云缓缓凝成,许久许久才渐渐变淡,直到全无,天空云层重新合拢。 何鸾看得目不转睛,直至那火龙一般的剑芒完全消失,她才转头道:“掌门师祖的剑意和师尊一样,火红火红的,像条大飞龙。” “那是自然,师兄与宗主都是火属单灵根。”方长信微微一笑,福至心灵,他轻声道:“宗主突破返虚这等大事,在外的几位长老都会回来了。”他师母也会回来,届时便可向她取用一件寻踪的好法器,去找封师兄了…… 修真无岁月,炼魔也无岁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三载余。 封绍将蓬丘经历九层祭炼,彻底炼成魔煞时,足花费了一年又半载,好在费尽心血精力之余,蓬丘并没有辜负他,成就了变异之身。虽暂时还未有领悟一二神通,但这个不急,还可慢慢炼化,反正有了变异的属性,怎么炼化都是事半功倍。 虽然是终于有了魔煞这一攻击利器,封绍兴奋之余倒还不至于得意忘形,并不以主人自居,很是不耻下问的向蓬丘请教了一番魔煞攻击的心得诀窍。学得理论后,当然离不开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是检验理论好不好的标准。 事实证明,蓬丘身为元婴后期的魔修,常年生长在妖魔汇聚的化外之地,在修魔斗法方面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封绍获益匪浅,足足练习了一年后,终于将如何化用魔煞,如何将魔煞用得得心应手,挥去自如这些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自觉实力大涨。 这实力大涨也并非封绍的错觉,实乃之前封绍修魔,都不算得完整的修魔,顶多是修了魔体与修为,但没有魔煞、傀儡的魔修就等同于没有武器。空手接白刃什么的,封绍居然也闯了十多年。 除此之外,封绍还利用这时机好好的研究了一番那两株合欢草,虽有残缺的《育法》,但他毕竟不是术有专攻,并不十分明白如何栽培。好在那孙道人的锦囊袋里物事十分足够,他与蓬丘、封白三人臭皮囊瞎捉摸着比对、尝试,竟然也没将合欢草给养死。 到了后来,封绍便将之前想的以祭炼心咒注上的傀儡术来加以炼制的想法与蓬丘交流交流。蓬丘对道修了解不多,对灵植也知之甚少,但他对魔植却了解丰富。据他所知,用傀儡术来炼制魔植,是确实存在的。 既如此,封绍信心大增,蓬丘也十分投入,如今他重获新身,倒是活得动力十足。两人研究,封绍也不叫封白闲着,而是借机教导些东西,便是教导不了的,也可听蓬丘说说,用以开拓眼界,免做井底之蛙。 封绍也从蓬丘那里习得到许多大大小小魔门秘法,或许没有一个比祭炼心咒注珍稀难求,但胜在量丰质足,很是充实了他的知识储备,哪怕杂了些。 如此,经历了许多失败的尝试后,总有一次是成功的,成功也只需要那么一次就够了。 封绍顺利用几种傀儡之术叠加,配合煞魂珠,终于融入了合欢草的身躯,这一次没有被排斥在外。只要融入足够的煞魂珠,合欢草便如同一株人形傀儡在被炼化,所用功效是一般无二的。 而稀有得意之处在于,合欢草是变异灵植,并非死物,毫无死气之余,还有充沛的灵气。比起死傀儡,这种灵傀儡不仅麻痹旁人,看上去就是异体灵植,而且这样的灵傀儡还保留着灵植属性与自有的攻势。 百般好处中,最吸引封绍的则是这炼化的灵傀儡看上去真真与异体灵植无异,斗法时外人也只会当他是杂学了丹修旁门的剑修罢了。 重点难点攻破,方向方法正确,但这灵傀儡还未能完全制好,因为这两株越长越胖的合欢草对煞魂珠的需求极大。好在有封白这天生噬食鬼魅的白虎在…… 一只体形矫健的白虎快如闪电的从密林中奔来,穿过乱葬岗,跃到那搭了个简陋竹篷的小舍里头。入内前封绍便飞快的起雾化人,生怕踩折了房舍外门的竹篱笆,那可是叔叔与他亲手堆砌的。 竹舍里的封绍正在捏着浸润在养灵液中的合欢草,此时的合欢草已不如当初白胖,显得要乌黑几分。但这只是暂时的,待到完全炼化成灵傀儡,这些外形上的差别,都会蜕化。 “叔叔,这些够了么?”封白从胸前悬挂的锦囊袋里虚划了一阵,他手掌里便出现数十粒冒着黑气的珠子。 封绍闻言转过头,正见封白赤身裸体的捧着手,皮肤白皙曲线流畅的他这几年长得极快,不知道是不是疏忽了修炼的缘故,竟然几年就蹿了个头,隐约还比封绍要高一两分,身姿更为挺拔。 至于封白的模样,倒是看着看着就长开了,黑发浓密,长眉入鬓,如工笔细绘的俊朗五官,仿若名剑出鞘,带着摄人心魄的锐利。 封绍每每看到都觉满意,很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情,而且还长成得如此只好,很有几分他的风采,引以为豪。 他上前接了煞魂珠,顺手替封白擦了擦汗,温声道:“这些日子你不是身子不济事么,怎不老实呆着吸纳灵石,还往外头去跑。” “叔叔不是正缺么,你暂时离不开这几株草,当然只能是我去了。”封白便,边握住对方的手,然后就在封绍的唇瓣上吻了吻,再就不知足的深入了进去,想要纠缠不休。 两人这些年相处下来,这点儿亲昵已完全不叫封绍奇怪,哪怕从舔舐变作了吻,再变作了深入一点的吻。虽是自然而然,但他还是拍开了封白,因为这小子的手不老实,直往自己身上撩拨。 “叔叔,我满十六都三个月了。”封白皱起眉,一把便揽住了对方,只觉手里的腰肢结实紧细,很是不想放手。 “别逼叔叔揍你。”封绍斜眉看了他一眼,要笑不笑:“你如今连个完整的人形都维持不好,还想说那事?以为我没看见你后头的尾巴么?”和只老虎互撸是一回事,对着只半兽交欢,他还真下不去那手。 “我……我只是灵气吸收不够了,等吸够了就不会了。”封白面色微微泛红,他也很为这样子恼火,本来眼看着十六岁了,却忽然闹出这么一桩毛病。化成兽形还无事,但一化人,便总不完全,不是尾巴还留着,就是爪子还在,要么就是脑袋上蹦出来虎耳,又是连腹下都变成了白毛……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出现幻觉,幻听…… 这会儿,心情阴郁的封白原本笔直藏在背后的那长长的黑斑虎尾也垂了下来,与他这冷硬气质好好不违和,顿时显得可笑起来。 封绍嗤了一声,揪住他黑发中的毛绒耳朵,低骂道:“你叔叔我一半的灵石都喂你了,还嫌不够么?若不是蓬丘说灵兽长成时那几年各种需求都变得极大,我可不供着你,也养不起你!合该将你丢了,还来与我缠?老实修炼才是正经!” 虽被骂了,但封白也是面不改色,反而借势向前,附在封绍耳边低语道:“叔叔才舍不得丢我,叔叔每日都要用我呢。” 封绍感到他的呼吸一下下地吐在自己面颊上,温热湿润,实在叫人心痒。 并非他好色,实在是之前幻象余波居然还不曾消退,三年炼心下来,感觉这余波更甚了,尤其是封白越长越大,越与幻象中的模样接近,那幻象里的诱惑风情便格外来得清晰撩拨,简直跟催情似的,实在叫他头疼。 封白见叔叔又红着脸走神了,自知得逞,正想欺身过去,却被封绍一巴掌砸了脑袋,听得他一声压抑的催促:“变老虎,正好今日还没用。” 此言一出,封白心里虽失望,却也不敢逼迫,他锐利的目光惯性的往竹舍里头扫去。正悬浮在合欢草那边的鬼影蓬丘一个激灵,连忙自己钻进了青口小瓶,另一头,正在啄食吸纳灵石的赤鴖也是浑身发凉,炸开六片翅膀便慌不择路的往驭兽袋里飞。 55 昆仑仙境叠峦千百山峰,唯中正峰谓之虚无,虚无峰上有一玄阶灵泉,水力绝大,溅玉喷珠,灵气迸射,点缀得山中景物越发清奇。山顶有一座白塔名天衍,虽没虚无峰来得雄迈,但一塔耸云,问以琳宫梵宇,倒也显得庄严壮丽。 虚无峰非有大事,而无弟子敢来问津,但正当此时,千百昆仑弟子个个御剑飞来,外门弟子候在峰低,内门弟子立与峰上,亲传弟子等则跟在四大长老后步入天衍塔内。 塔内十分宽广,颜色古青,穹顶极高,仿佛一望入云,其间数十道人盘膝端坐,有男有女,莫不气质脱俗,仙风道骨。 正中位置则置有一块八卦石台。台上盘坐着一红袍道人,白须垂胸,双眸清明,稳重如渊的他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掐诀一道,红光微闪,便有一令传至座下顾淮手中。 “我既然已突破返虚,便当依宗规将昆仑令传下,顾淮身为我得意弟子,如今金丹大圆满,不仅资质上佳,且一心向宗,薪火传承,堪当此任。”泰寅声音清和,一锤定音。 “是,师尊。” 顾淮站起身,手握昆仑令,背向泰寅,望向座下众人,他冷然凛冽,语气重若千钧:“剑道至尊,无上昆仑!” 顿时,昆仑令以他为中心,一股威严巍然的气势,缓缓荡开。这是来自昆仑的剑意,它霎时遍布塔内,乃至塔外,乃至整个虚无峰,乃至昆仑群峦,整个昆仑仙境。 每个昆仑弟子都感受到这份剑芒暴涨的威势,但每个弟子都无惧意。哪怕有修为低微者承受不住,哪怕疼痛难忍但仍抵剑而立,并无一人退缩不前,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是傲然与荣耀! “剑道至尊,无上昆仑!” 众弟子声音虽平和中正,但齐声之下,众心凝聚,千剑同指,无数异同的剑意汇集成了一道汹涌的洪流,整个仙境都仿佛震动起来。 万里之外的藏锋山秘境中,封绍并不知道昆仑的宗主更替,但身上的昆仑玉符却与昆仑令引发共鸣,哪怕相距不下万里,玉符依然鸣声大作,光威逼人,剑意森然,直将密林中本来为数不多的鬼煞吓得逃奔远走。 本在睡梦中的封绍被这股嗡鸣声还有威压逼醒,但并不烦闷难受,反而心绪久久激荡,不能平静。 封绍刚一睁眼,封白便感觉到了,他从后背往前摸索过去,问:“叔叔醒了?是什么东西?”两人交颈而眠,他自然自然也感受到了。 “是昆仑……”封绍握住手里的玉符,暖意弥漫而上,仿佛一下子就充沛了灵力,格外精神振奋。他记得顾淮说过,只有昆仑发生大事,这玉符才会有震感。 封白知道昆仑,封绍没少和他说起昆仑的那些事,那些师叔师伯,那些师兄弟们。他知道封绍迟早是要回昆仑去的,但哪怕那里是昆仑仙境,他还是宁愿与封绍待在这秘境里,哪怕鬼气森森,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叔叔要回昆仑去了么?”封白的声音略带了沙哑,或许是长成的缘故,不仅化形不全了,幻觉幻听频发了,连声音也难听起来。说话时,他的手胡乱的从背后伸进封绍的衣领之中,抚摸着那温热滑腻的肌肤。 封绍一日身为昆仑弟子,昆仑的大事当然与他息息相关,何况昆仑是原剧中的重中之重,再者还有一份不轻的师门情谊,种种情由下,他都不能不理会的。毕竟,他这只蝴蝶是否能扇动剧情,他是亲眼见到了。 “是时候要出去了。”封绍轻声一句,虽没直说要回昆仑,却也感觉腰间婆娑的手沉了几分,身后那小畜生贴紧了他的后背,嘟哝了一声:“不出去。” 不管小白面上多乖多认真,封绍也不至于看不出他的性子有多依恋执拗,于是顺毛道:“这秘境里阴气缠绕,灵气全无,委实不是修炼的好所在,岂可长此以往。便是你现在靠着灵石,也是坐吃山空,何况这些灵石并满足不了你的发育所需,才惹发你人不人兽不兽的样子。” 说话时,封绍一脸黑线的将身下那根不断往里头钻的虎尾揪住,狠狠的拉扯了一下,痛得封白在身后倒吸了口气。然后封绍并不知道,尾巴不仅敏感,对于兽类的很多种作用,其一便是交欢的性征。 所以被封绍这么一刺激,本来还没兽性大发的封白,此时都莫名的兴奋起来,往怀里那人的裸出的脖颈处细细碎碎的啃咬下去,一边说:“叔叔不是喜欢我兽形么……” 封绍的脸黑了又黑,眼看他越亲越往下,手也越来越不是地方,他忍无可忍,起身一脚将他踹了下去,咬牙道:“你兽形也好,人形也好,就是不喜欢你人不人,兽不兽!” 是兽,他可以说是互相帮助,是人,他可以说是两厢情愿,半人半兽算怎么回事?兽交吗? 好吧,虽然他知道不管封白是什么形态,他本质都是人兽这没错,但这太直观,他暂时还没法接受,没法硬起来。就是硬起来了,他也没把握在交欢时,看到身下那人忽然伸出对爪子,忽然攀上根尾巴后,会不会忽然软掉…… 封绍忽然有一种崩溃的无力感,懒得理会封白,径自去看他养的两株合欢草。 那一脚踹得狠,幸亏封白皮糙肉厚,而且被踹下来的那一瞬,不知道怎么的背后的化出了皮毛,着实减轻了许多痛感。不过那一下子的欲念也消散了大半,但看着封绍衣衫不整的背影,闻着那特有的魔香,他仍有些蠢蠢欲动,但却没真的再扑上去。 一来人形的他修为才是炼气期,哪怕灵炁雄厚,但也没把握能赢得了叔叔,二来,比起强扑,他更希望……叔叔能像幻象里那样,心甘情愿的主动求欢。一想到这,封白的目光再度灼热起来,仿佛要将那人的衣袍全烧个干净,将人吞食入腹。 封绍养的这两株合欢草长势喜人,经过这几年投喂煞魂珠的滋养,合欢草长得极快,差不多就要长成了。他轻轻捏了捏养灵液中的合欢草,那草的须儿便抖了抖,不仅如此,现在的合欢草还能发出声音,听上去像是“嘤嘤”,很是销魂。 不愧叫合欢草,封绍恶趣味的又多戳了戳,那合欢草便“嘤嘤”声不断,像是哀声哭泣,渴求爱抚的样子。 封白本在旁边冷眼看着,但听着这样的声音,很是厌烦,便想起当年斗法台上那几株化成女人的合欢草来……脸色一黑,淡淡道:“这草的实力也不如何,叔叔当日不是连斩三株么,便是养成了,只怕也帮不了叔叔许多。” 封绍一边逗弄着小草儿,一边笑答:“实力好不好那得另说,若非我修魔,心防高,不易被幻象所迷,不然冲着当日那些催情香,我也无招架之力了。”而且,他还能勉力应对,也是因为他对女人没那性趣,若换做寻常男子,只怕早就脚软缴械了。所以,他对这两株草儿还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炼魔培植后。 “是么。”封白冷冷看了那两株娇羞乱颤的合欢草,也抬手捏了捏,自然而然的狠掐断了一根须茎,惹得合欢草一声“啊啊啊”的惨叫。 封绍转头看了他一眼,封白一脸无辜:“手抖了一下。” 封绍略皱了皱眉,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和株草闹脾气,好看?” 封绍如今面皮越来越厚,笑得一脸纯善:“好看,叔叔最好看。”说完就迎来一个爆栗,封白也不躲,反而往封绍身上蹭,在他耳边嘟哝着:“叔叔也说我这么大个人了,那就可以……”再迎来一个爆栗,封白揉了揉头。他想,实力还是得快些加强,至少人形的时候也能将叔叔压得动弹反抗不得才行,说话谁也说不过他叔叔。 封绍既然决定出秘境,回昆仑,这也就不再耽搁,又收集了一些煞魂珠后,这便准备上路了。临走时,封白对这个他与封绍一手搭起来的竹舍小家十分依依不舍,封绍见状,倒也理解小孩子的心情,只叹这时代没有相机留念。 但想到相机,封绍倒是想起个物事来,从锦囊袋里摸索了一块圆镜递了过去,道:“这秘境内含山河社稷图,以后不会安生,我们不会再来了。你若真不舍得,便摄录下来,哪天想了,便拿出来看看。” 封白接了那乾坤镜,先是欣喜,后来一想到不会再来,又欣喜不起来了,他运起灵力启动法器,仔细摄录后,便收入脖子上挂着的锦囊袋里。之所以挂在脖子上,也是方便他兽形之时锦囊袋也不易掉落。 “我们以后再建个家吧。”封白跟上封绍的步子,蓬丘的鬼影则在前方领路。 封绍笑了,转头道:“你若喜欢,在昆仑附近寻处灵炁丰裕的所在,我找师伯帮忙开辟个洞府给你不是更好?”说到这里,他倒是想起件事来,解释说:“小白,外人无法随意进出昆仑,灵兽也是,若你是我的灵宠还好,但我又不能收你……” 封白脸色阴沉了几分,结合之前那一句,他也明白了封绍的意思,语气听不出喜怒:“那意思是你一个人回昆仑,把我丢在外头了?” 封绍一噎,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且在昆仑外住住,我会时常去寻你。”见封白一副冰冷模样,便更软了声音劝道:“乖了小白,且不说我现在金丹初期的境界已日臻圆满,只需闭关数年,正是可以突破一个小境界,便是你,资质绝佳,若潜心闭关几年,必然就突破到筑基期了。” “反正也是闭关,我们在两地各自闭关四五年,眨眼就过去了,出来后,咱们再一同步入九州游历寻道,何尝不行?”封绍说这话时,其实已和他当初的计划相差很远了,他原本是打算找了何鸾、吃了七星灵耳后便老实窝在昆仑不出来。 昆仑坚不可摧,他不出去惹事,外头世道再乱,也烦不到他,只等过个二十多年,男主到了昆仑,他再避走宗门也就是了。反正有何鸾这份羁绊留给男主,日后若再出岔子,也不至于太赶尽杀绝吧。原剧里的何鸾,可是真治愈系的善良女孩。 而封绍忽然改口,先前也是没意料的,只是看着封白这个样子,莫名就有些愧疚,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可愧疚的。修界十六岁虽然很小,但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况闭关这种事,看似长远,但的确是一眨眼就…… “不行。”封白一口回绝,想说完,他又觉得说说是没用的。他很了解封绍,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而他实力又不如封绍,逼迫不得。实力实在是让人气馁,其实他已经再不断尝试掌握体内的那股强悍的念力,但是随着进来成长期的一些不稳定,那念力也十分不稳定,原本已经摸到了一点门路,现在也作用不上。 不过武不成,那就来文的……封白转念一笑,拉着封绍道:“除非立个符契。” 封绍上下打量了封白一眼,只见他俊颜无怒,淡定至极,分毫也没有显露执拗本性,但说出的话却是算计十足。他不由得感慨,小白是真的长大了。而且,他忽然有些后悔,是不是教得太好了?日后不会有了徒弟没了师傅吧……这念头也就一起,封绍便打住了,再算计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小畜生,还能翻了天去? 心情从讶异到感慨到闷然再到不以为然,封绍再度给了封白一个爆栗,道:“行啊你,翅膀硬了?跟我立符契?”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封绍最后还是与封白达成了一道符契。 因为封白使出了杀手锏,化身为虎,就地勾引。 在前面带了一阵路的蓬丘简直没法也不敢回头看,好在秘境里大家都无法识扫,他只得远远的窝在了一颗枯树下躲着,生怕那只凶兽注意到他。 至于那些粗重的喘息,动情的呻、吟,就让它随风而去吧,蓬丘什么也听不到! 封白伺候得封绍欲死欲仙,在最动情的时候成功达成了符契,他满意无比,可见叔叔说得不错,凡事只要动脑,不拘手段,总能达成所愿。何况这种手段,他喜欢,叔叔也喜欢。 封绍脸上情热未消,对封白用这个法子达成符契,倒也没有恼火,反正他原本也是想拿这个安他心的,因为他又没打算骗这傻小子。但这傻小子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他也不能答应的太随意,没的惯纵了,日后就不容易打发了。 所以眼见封白面上平静,但眼底喜色难掩,封绍也不戳破,倒是为方才一番云雨扬起了唇角。所以说,养孩子还是养聪明的好,比如何鸾,资质好,学之不忘,又比如小白,不仅资质绝佳,学之不忘,而且举一反十! 这种举一反十,体现在欲望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封绍毫无顾忌的看着封白,他正运灵纳入那纸符契,俊朗深刻的侧颜,唇角微弯,此时难得还透着几分天真孩气。 封绍心底暖风拂过,暗叹道,多好,好看又贴心,除了太粘人,但胜在毫不扭捏,技巧绝佳,日后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 56 封绍与封白立的符契,地点便是徐冀州黄家,黄家距离昆仑传送较近,而且到底是世家,灵气丰裕,再者黄家与昆仑结契,封绍将封白托付到那里也比较放心。 符契的作用很广,若是符修,可立的符契更是五花八门,但若是其他修者,大多则靠买来的符契来用,灵活度就有所不如。封绍与封白所立的这种便是,只能是以地点为依据,而不能以人为依据。对于这个,封白觉得有些可惜,但转念一想,叔叔不在,他也懒得去其他地方,只要他在徐冀州黄家福地内,叔叔又非得来不可,不就总能见到了? 思及此,封白就满意的将那纸符契收纳入锦囊袋内,又将另一纸收进封绍的锦囊袋。 耽误了这样一阵子,封绍与封白再度由蓬丘带路出秘境。 若是寻常秘境,封绍倒未必这样慎重,实在是因为这处秘境与有山河社稷图的地方相重叠,他很怕走错。原剧里二次出现这个秘境时,是吕明净实力升阶到金丹后期,还领着几个好队友才进来的,身后还被飘渺宗的几个元婴长老追杀。 就是这样的阵容,哪怕吕明净因为有主角光环顺利破除种种惊险难关,获得了山河社稷图残卷,但是队友死绝不说,连那几个跟着来的飘渺宗元婴长老也被陷在了秘境关窍里。各种凶险,足见三千年来那么多人来谋求山河社稷图而不得,实出有因。 封绍这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然而待穿过乱葬岗,密林等数处地方,终于迈入石道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头的地方。这处虽然也是石道,但是石道的陈设、高低都与之前不同,自修行以来,他的记忆自来十分清晰,不可能出错。 “蓬丘。”封绍终于停步,喊住了前面那道鬼影,皮笑肉不笑:“你这还是想偷偷领我们去寻那残卷?” 蓬丘转过身,急忙道:“怎么会,你说不去找残卷直接出去,老朽这走的是出去的路啊……”说到后来,他见封白向前走了两步,哪怕对方没有化形,但那股气息却叫他不得不顾忌,不由一脸苦色,解释道:“是,是,老朽原本是劝你找残卷来着,毕竟是山河社稷图的残卷,得之得飞升,谁不想呢?” 封白眼神一冷,蓬丘的语气立马变了,赌咒发誓道:“但你跟老朽说过那些惊险后,又答应老朽一有机会就给老朽夺舍,老朽真没想骗你走错路啊!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一走进来就变成这样了!” 封绍并不是很信他,如果他不贪心,三千年前也不至于从化外之地冒险来九州寻宝。也不至于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落在他手里当然,可见贪心不是个好东西。当然,封绍若不是看中他在这里待了千年,知悉归路,也不会叫他领路。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封绍看向蓬丘,不冷不热的道:“是与不是且算了,不过我得告诉你,当你是自家人才礼待你,若你得寸进尺,也不是非你不可,世上总没有炼不成魔煞的魔修。”说着,他头一次运作主仆禁制,随手给了蓬丘的神识一击,下手虽不狠,却也叫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立场。 蓬丘识海绞痛,但被这么一番敲打下来,他不敢多言,老实了许多,讨好道:“息怒息怒,是我的过错,不过若真的能寻到残卷,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封绍斜瞥了他一眼,愚蠢啊,整个山河社稷图都只能吕明净启用,找到残卷又如何?这层原委说不得,他也只好叮嘱了封白几句,要其小心行事。 这处石道虽然与封绍来时的那条有所不同,但同样是有许多鬼煞,这些鬼煞比之前的那些要灵活厉害一些。但是封绍这边有三个人,对付些鬼煞倒不是难事,封白连兽形都没有化,正用封绍教习的剑法去攻击,似乎是有心锻炼一番的样子。 若是原道返回,封绍当然是支持封白这样做,但现在只怕已经进入了山河社稷图残卷的秘境范围,他就不敢叫封白冒险,当即令他化形成虎,免得因人形实力不足而受伤。 石道曲折幽深,自燃的烛火昏昏暗暗,岔道极多,封绍一行不知在里头转了多久,连煞魂珠都收集了百余,竟然都没走到正确的出路。 原剧里吕明净是从飘渺宗的一处灵池进入秘境的,根本没有石道这一关,若非封绍联想到蓬丘对残卷趋之若鹜,都不会联想到进入了山河社稷图的秘境范围。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看向蓬丘,自是问及解决办法,毕竟他有经验。 蓬丘也有两分紧张,道:“当年我那魍魉幡里养了许多小鬼,用的小鬼探路,费了些时间就出来了。我同去的一魔修用的则是一只死傀儡龇铁,那物力大无穷,直接叫一蹄子踹开了……” 这两样封绍都没有,虽然他跟着蓬丘也学了些他的秘法,但蓬丘擅长修鬼,他就是学了也好多用,毕竟还要回昆仑的,平时里也不好将小鬼这种东西拿出来斗法。至于死傀儡也不是封绍会考虑的,有死气,太引人注目,更何况,龇铁这种高阶妖兽,封绍这种金丹期根本可遇不可求。 但龇铁之威倒是启发了封绍,于是他与封白交换了个眼神,便运灵起剑,对着一堵绝壁出剑。全力一击的【昆仑·破炎】威势极猛,封白更是立时虎啸长鸣,奔腾轰啸之下,恍若九天神雷,其势千钧,浩然不绝。 两相夹击,石壁碎裂成无,封绍呼了口气,感觉颇有耗费,但见封白却是行若无事,不禁有些艳羡他雄浑的灵炁。 只是这一关过了,眼前是花树小径,落英缤纷,隐隐流动的雾气与花草清香,灵气扑面而来。与方才那阴森鬼气判若两地,何曾想到是一墙之隔?封绍一点也不觉欣喜,这种景象分明是电影里出现过的,他借着印象,果然在附近不远处寻得一汪清澈的池水。 这便是飘渺宗与这秘境相连之处。 “果然是这里没错!”蓬丘喜出望外,见封绍神色不虞,他便自告奋勇:“你无需担心,此地我知晓如何……” 然而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声音传来,秘境虽不能识扫,但封绍金丹期修为耳聪目明……对方显然也听到了蓬丘的惊喜之声,话音顿停,然而便是御剑飞行之声,还有一声娇叱:“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飘渺灵境!” 飘渺灵境? 封绍暗自冷笑,这本来是无主之地,因有山河社稷图残卷才被飘渺所占。不过飘渺宗一直无法将残卷弄出来,不然也不必守着这地方了。 心里虽不以为然,但封绍已经是备战开来,正见迎面飞来两名女修。为首的女子美得叫人不忍移目,眼若弦月,仿佛冰开雪化,清丽皎美,不食烟火。她后面那一位本也是佳人之姿,但两人同样的衣饰,后者却叫比到尘埃里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飘渺灵境?”后面的女修祭出法宝,脸色不善,若非还顾及封绍修为远高她筑基期,只怕就直接动手了。然而也绝无畏惧就是了。 这两个女修一个是金丹初期,后者差不多是筑基中期,封绍并没有放在眼里,但这毕竟是飘渺的地方,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手里的赤炎剑焚火而生。 为首的那女修神情淡定,只多看了封绍身后的那白虎几眼,目光微闪,便上前道:“这位道友,我看你仪容不凡,想必不是那等不干不净的散修,这次入境必然是误闯。我飘渺一向以礼待人,若道友自行出境,我丹青便亲送一程,不伤和气。” 丹青!?她是丹青仙子? 封绍一听这两个字,猛然又朝对方多看了两眼。 丹青似乎早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看,平静无波,倒是她身侧的女修哼声阵阵,低嗤:“师姐与这等人客气什么,什么仪容不凡,不还是一副急色模样……” 封白听得低吼一声,耸背拦到了封绍身前,不知是想向女修示威,还是想遮挡封绍赤、裸裸的视线。 蓬丘听到人声时,就已经凝影化实了,外表看上去就是一矮胖修者,虽闻不到活人气色,但也不至于透出鬼气,他身为变异魔煞,这点还是遮掩得了。加之他修为也在这两个飘渺女修之上,也不必担心对方察觉不妥。 此时他急忙与封绍传音:千万不能信她们! 封绍撇撇嘴,他当然知道,虽然他本意也不在山河社稷图的残卷,只是想出去,但是飘渺可不见得会放走潜入这里的人,更不会愿意这里的消息外泄。 所谓亲送一程,只怕暗中找机会,或搬救兵送他们上路罢了。 所以封绍毫不犹豫的催动灵力,一道【昆仑·化火】直接斩去,蓬丘与封白也不甘示弱,一个身法诡异的袭去,一个勇悍的奔扑撕咬。 丹青没料到封绍一副温文俊逸的宗门弟子模样,却比散修还暴躁,一言不发,动手就打。但她并不慌乱,祭出的一伞形法器,灵光暴涨,空中花瓣飘然而至,幽香四面来袭。 这伞形法器封绍很有印象,电影里丹青也是用的这一法器,名叫迷迭异香伞。花瓣看似柔软轻飘,实则锋利无匹,伤人无形,幽香看似无毒无害,实则腐蚀极强,毁在此伞下的法宝飞剑不知凡几。 封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悄然运了一丝魔炁护剑,主动逼向丹青,他知晓这伞的强弱之处,剑势便直逼光华大闪的伞骨。至于那锐利刺来的花瓣,他有三成魔甲护身,已是足够…… 57 丹青的那柄迷迭异香伞的确不是凡物,到底是炼器首宗飘渺所出。但是在封绍的手下,这玄阶法器的各种精妙却恍若透明,竟分毫不是敌手。 实力相差太悬殊,这种悬殊的对比,绝对不是一两件法器能够改变的。 连番重击之下,伞骨断成两截,丹青也受了重伤,至于她那个师妹,更是叫那白虎一口咬死。 这几人竟如此厉害! 丹青心惊,因着身份与美貌,她从未这般狼狈过。然而她身为少宗主,万没有因为几个散修崩溃的,她目中精光一闪,转手又祭出一只巴掌大的法铃,青光闪闪。 封绍隐约觉得这法铃的样子有几分眼熟,就见丹青双手托铃缓缓扬起,这迟缓的动作在激烈交错的战局下,异常矛盾扎眼。 不好! 封绍猛然想起这是个什么法器,横劈一剑火龙顿出,然而却是迟了。 四周的空气忽然具象化,犹如水波一样滚动,渐渐波涛汹涌,一股庞大无可抵御的水势从不远处的清池彭勇而出,倏地笼罩过来。 封绍脸色一变,只觉浑身陡然一僵,暗自骇然,封白也兽躯大震,动弹无法,最惨莫过于蓬丘,他凝实的身躯根本禁不住水注侵袭,当即破碎化虚,一阵黑影转瞬朝封绍扑去,飞快的钻入了他腰间的青口小瓶。 来了! 法铃光芒暴涨,无数有如游鱼般金芒升腾而起,一轮弯月,升上天空,散发着皎洁之色,垂下无数虚丝,若有若无的梵音铃声顿时响起…… 封绍霎时不知身在何处,剧烈翻腾的光芒糅合进怒海狂澜之中,高高冲起的巨浪,随时可能把他吞没。这些怒涛之之中蕴含着排山倒海般的水压,却是这样的水压冲击下,他感觉到身边蹿来一物,从身下驮住了他,不用去想不用去看,他就搂住了那毛茸茸的脖颈。 几乎眨眼之间,无边无际的汪洋,出现在封绍与封白便的脚下,四周充斥着极其丰沛的水汽。然而这种水汽却是禁制——这里是遗珠内海的海底之禁。 一时间,封绍很想骂娘。 几十年后,这里本应该是用来禁锢那几个追杀吕明净的飘渺宗元婴真人,这是飘渺宗的禁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原剧中的丹青吃里扒外,芳心暗许,将飘渺的重要法器梵音法铃暗中送给吕明净逃难。 是的,就是之前丹青手里拿的那只法铃,现在吕明净毛还没长齐,她芳心健在,故而倒霉的成了封绍……而且这种霸道的玄阶法器,丹青居然使得动,实在是封绍未曾想到的,原剧中吕明净可是一个团队的力量。 事实上,以丹青金丹初期的修为使用梵音法铃的确吃力,非常吃力,几乎费尽全部灵炁。若非她熟知此法器的运用,只怕是难以独自启动的,幸而是启动了。虽然她力所难及,这份禁制虽没有十成力道那样坚不可摧,但对付一个金丹修者一只灵宠,那也足够了。 实力强盛又如何,在飘渺的精妙法器面前,也是脆弱不堪。 丹青冷哼一声,强撑起身,顺手弹出一火珠,将地上师妹的尸首烧尽。师妹虽然是不在了,但她仍记得两人来这巡视的使命,近来秘境灵气异常涌动,似乎是山河社稷图残卷的关系,还需及时回宗禀明,说不准凭着这线索就将残卷给寻到了。 丹青驾驭着飞行法宝匆匆从飘渺灵境离去之时,封绍与封白仍在海底之禁与那牢不可破的水墙做斗争。封白又抓又挠,撕咬皆无办法,平时杀气腾腾的攻势面对着柔软的水幕根本是一拳打进了棉花,看不到丝毫作用。 封绍一开始也尝试用剑破了几下,果然毫无用处,看来电影诚不欺他,连几个元婴真人都无法破开的海底之禁,连接飘渺老巢的海底之禁,的确非同一般,强攻根本不是破解之法。 “别浪费灵力了,灵力攻击对这禁制不起作用。”封绍这时候倒是特别平静,他拍了拍触感冰凉的水地,说:“坐下歇歇吧。” 封白觉得叔叔的脸色有点不对头,虽然叔叔平时就比较冷静镇定,但这时候好像有点过头了。但他各种法子都试了,却是徒劳无功,他便化作人形坐了过去,仿佛也有些丧气:“叔叔,这是个什么地方。” 封绍沉默了一下,道:“这是飘渺的海底之禁,不仅一切灵力攻击无效,而且我们的灵力也会渐渐释放不出来。”说时,他看了看淹没全身的水息,虽然暂时有灵力护身,隔绝了水息湿身,也能很好呼吸……但要不了多久,灵力运作不出时,他就无法用这个护身了。换言之,他不仅要湿透,而且还得因为没法呼吸而淹死。 会游泳也没办法,这处禁制看似没有边界,其实十丈见方,是个水牢模样,根本不可能游到水面。是生生将人闷死的禁制,歹毒得很。 封白显然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运息感知了一下,果然感觉灵力比刚刚迅速呆滞了许多,不由皱眉:“那要怎么破解?” “无法可解。”封绍冷笑一声,至少原剧中那几个炮灰就是这样被关死的,那还是元婴期的炮灰。他不过是个反派,还是个金丹期的反派,凭什么会有特例出现呢? 仔细一想,他重生到现在,人生经历未免也太坎坷了一些,顺利的事情简直屈指可数。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如此不招贼老天待见呢? 如今竟然连作践炮灰的法子都得玩到他身上? 思及此,封绍莫名的有些暴躁,心里仿佛有一丝邪火涌上,不罢不休。 封绍越想越生气,气得心里冒火,气得红上了脸,气得眼睛里尽是凶气。 封白见了,很是不忍,他知道叔叔这是动怒了。叔叔一向心平气和,不常动怒,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学着封绍安慰自己那样抱了上去,在他耳边说:“叔叔别担心,我们会出去的。” 看着封白动作之间带动的水波,封绍心底那丝邪火也窜高几分,仿佛预见了自己窒息而死。他冷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横竖我百般算计玩不过这贼老天,它是非得玩死我不可了。随它去罢,它爱怎样就怎样,出不去就出不去。爷不陪它玩了。” 这话说的丧气又阴沉,很不像封绍平时的口吻,封白听得很不是滋味,感觉难受极了,他觉得这全是那个打伞女修的错!恨当时没能多咬上一口,若再见到了,非得咬死了为叔叔报仇。 “叔叔你放心,我灵炁雄浑得很,这禁制要消耗我的灵力那时间还长呢。我为你护身,绝不叫这水侵犯到你身上。”他语气沉着,目光坚定,握住了封绍的手。 封绍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这温言暖语忽然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为什么会失态?他一时又说不上来,或许是被逼得狠了。若真该是他的剧情,他的下场,他技不如人也罢了,不过是愿赌服输。但这别人的牢笼别人的祸事也要他来背,实在不公,实在是忍无可忍。 即使觉得忍无可忍,但不知为什么,他仍是下意识的克制这心里的怒火。好像是觉得这怒火来的蹊跷,他压抑得难受,面色也端不住,只勉力从锦囊袋里搜搜索索,想寻个用得上法器再试试这水幕是不是无坚不摧。 总不能坐以待毙。 再生气也不能坐以待毙,封绍强压着那丝自暴自弃的念头。 封白见封绍开始尝试法器,心里倒是微松了口气,这才是叔叔该有的样子,什么困难都打不倒。虽然……他心里是想着,若是打得倒也没关系,叔叔还有他呢。叔叔倒了他就扶起来,然后把困难全部咬死。 一想到如果有这样表现的机会,他心里就莫名有些满足,仿佛一下子就高大起来,能为叔叔摆平一切烦恼了。 但事实上,烦恼不是这样容易摆平的。 几乎花费了好几个时辰,封绍咬牙与封白两人将三个锦囊袋里的各式法器看了遍,什么钻天锥、伏魔鞭、金刚钉等等似乎用得上的法器都尝试了一下,灵力是浪费不少,但水幕不动如山,流水依旧。 后来不仅封绍恼火,封白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眼看着封绍的道袍一次次的有了湿润的迹象,他急忙运起灵力一次次的推了过去。 白色纯净的灵压漫过水波匀到封绍道袍之上,那灵力比起平时,消耗得快得多。四周的水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力,封白几乎花费了十倍的灵力才帮封绍完好一层护身灵。一次又一次的消耗,哪怕封白灵炁雄浑,灵力也没法承担这样大消耗。 封白握住对方冰冷的手,正想再运力为他暖身,却被封绍拦住了,道:“别浪费这点灵力了,我们现在是做吃山空,这点冷我还受得住。” 封白哪里肯叫封绍受冷,一手抬起,又要化炁运力,这回封绍直接将他一推,竖着眉毛,语气暴躁:“都说不用了啊!你烦不烦啊?不用你管。” 封白一愣,封绍话说出口后,其实也很是奇怪,他其实并没有要这么说话的意思,他一向很沉得住气。但心里就是冒火,一开口就变成了这样,像是被丝邪火牵引着发怒,就是控制不住。于是他又拉回小白,揉了揉他的脑袋,封白也并不生气,反手抱住了封绍,他知道叔叔这是着急了。 其实封白也急,比封绍还急,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叔叔已经急成这样,他要是也不冷静,那就没办法把叔叔救出去了,也没法报仇了。他脑子里此刻反而无比的清晰,像是每次被逼到绝境一样,虽然这种绝境没能催动他身体那股神奇强悍的力量,但却叫他忽然发散了一下神识。 这样的发散,封白是无意识的,因为封绍说过,秘境、禁制这些地方一般都是无法识扫的,就算能,范围也极小。然而封白这样一发散出去,居然一层一层,一波一波,扩散到极远。 封白自己都很吃惊,更叫他吃惊的,这样识扫开去,居然感受到了一件灵炁丰裕,十分吸引的东西。他分不清那是什么,但却知晓大概的方位,那个东西极其撩人,叫他不自觉的总是识扫过去…… 封绍并没有注意到封白的异状,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异状,好像陷入海底之禁,他发觉是电影里那个绝境以来,他的心绪就十分不稳,而且暴躁不安。他并非第一次陷入绝境,但没有一次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简直就好像不是自己了。 这让封绍狐疑,他下意识调息运灵视查自己体内的状况,然而灵力用不上,灵炁化出来就没了。他不比封白雄浑,有的耗,他耗不起,于是也没法好好的给自己检查。但他开动脑筋,仔仔细细的一想,便觉得这情况有些像混元荆棘,曾经那荆棘也是这样无孔不入的试图影响他。当然,没有这样自然精明罢了。 但混元荆棘已经被七星灵耳净化了……七星灵耳,封绍猛然想起蓬丘的话来——若还没净化完时,你心境一旦动荡,只怕会比还没服食七星灵耳前还容易生就魔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幸亏他还知道这番解释,若是无法解释,他真要以为那自暴自弃的念头是自己的不成。那等消极的念头,便是日后成功脱身,只怕也魔念已生。 但封绍这口气并没有完全松开,因为他发现,就是识破了这个又如何,若他不能活着逃脱禁制,有没有魔念也不重要了。这么一想,他倒是想开了,什么石头都落了地,那莫须有的邪火也散了大半。只因他不怕了。 “小白。”封绍忽然叫了一声,然后将还沉浸在识扫的封白搂了过去,他好好的揉搓了封白一番,然后又死死的盯着封白。他看上去纯净不染,面容俊朗,一双眸子,有一层淡淡的光芒流转,英气中透着股沉静,哪怕盘坐着,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少年的昂扬之气。 多好的孩子,好到封绍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封白的脸,道:“哎,你也是倒霉才跟了我,不然也不必陪着我死。” “叔叔,跟了你是我最好的事。”就是死他也陪着。 封白拉着他的手,正想告诉他可能还有法子,但是封绍又接着道:“罢了罢了,活了这么久也活够了,这一回也不算孤家寡人了。但你还这样小,世上这么多好事还没经历过,只怕还有好多遗憾吧。” 他转头看封白,目光有些怜惜:“若我们出去了,你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封绍说这话时,脸上带上了微笑。那微笑从眼梢唇角泛出来,有水光缓缓漫过滑过脸颊、脖颈。看在封白眼中,叔叔的笑就格外带着绯色的魅惑之感。 他只看了一眼,便兴奋起来,忍不住舔了舔唇。 封白也忘了要说识扫的事了,一听到那问句后,仿佛之前的一腔焦急愤然全然化成了腹下的欲念。他猛然扑了过去,将猝不及防的封绍压倒在地,静静的看着对方,回答得认真而直白:“干你。” 59 封白的欲望无穷无尽,恨不能将身下的封绍整个揉进身心里,他不断变换着姿势,连带着周边冰凉的水息都叫两人滚烫的体温给暖化了。 “叔叔,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攀到巅峰,封绍剧烈的喘息着,头脑为快感而晕眩,视野也变得模糊。体内那根物事,伴随着疙疙瘩瘩,本是刺钝的,然而在滑液里出出入入之下却格外刺激,是他从未经历如此过的刺激。 简直兴奋得无法自已,简直忘记身处何地,简直忘记谁是谁。他皮肤上甚至起了一粒粒不知是恐惧还是快感的鸡皮疙瘩,封绍一面失控惊呼,一面昂扬而起,简直要喷涌而出,然而却被封白一手有力的握住,“叔叔,告诉我,你是谁的?” 封绍喘息不定,他自知这畜生的恶意,然而下体被紧扣,他此时也无法顾及什么了,只想喷薄出来,不然简直要难受过死。于是那句话从牙缝中透了出来:“你的。” “谁的?”封白不满足,他逼近叔叔的耳垂,舔弄了一番,封绍哼了一声。封白便再度挺进,用力一顶,封绍怒瞪了他一眼,眸光简直能喷火。封白一脸无辜,甚至喜爱看到叔叔这副样子,脸孔绯红,双目闪亮,诱惑至极,他开始大抽大弄,每一下都一贯到底。 已经在喷薄边沿的封绍哪里忍得住,那里被圈得释放不得,终于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在封白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是恨不能吃了他的样子,凶狠的道:“你的!你的!我是你的!快他妈松开……” 封白听得这用力的声音,这才觉得满意了,他紧紧的抱着封绍,心底的满足此刻无与伦比,在封绍的耳边说着:“叔叔,你真好。你只准对我一个人好。”然后,他松开了钳制,封绍低呼一声,然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穴的物事便更为霸道强横起来……直至两人同时达到云端。 如果说,第一次时,封绍虽然投入但还神智大半清醒,那么接下来的几次,就不大妙了。他做人时就不大约束自己,何况现在修魔,更是随心所欲,至于封白是不是自己的侄辈,是不是还年少,是不是只畜生,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快感,反而更叫刺激得隐秘的兴奋。 这是和寻常的交欢完全不同的。 所以,封绍越来越把持不住,封白的聪明此时叫他痛恨又欲罢不能,花招频出,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人只凭一场真人秀就自学成才,演化如此多招式,而且体力仿佛永不停歇,永不知足……待到封绍醒转时,回想起来简直恐怖。 封白手里捏着一颗养身丹,一手揽着动弹无力的封绍,一边将丹丸直接化入封绍的穴口,他动作轻软,然而也惊动了封绍。 封绍浑身都酸软了,感觉整个人都被干得散架了,然而没散,还掉在身上,叫他动一下也疼,不动也疼。他修的可是魔体啊!非得叫畜生干了,才能是这样惨吧? 他想,如果这个人不是封白,他必然会一剑砍了,以泄心头之痛。而穴口处的暖意与抚摸,更叫他感觉异样……封绍一点也不想醒来,但他的一点点响动都叫封白察觉了,封白完全化了药了后,才在封绍耳边嗅了嗅,叔叔身上满是他的气味。 “叔叔舒服吗?” 舒服……个屁。 封绍很想这么说,然而不愿在这小畜生面前落了下乘,于是淡定的“嗯”了一声,说:“还行吧。” 封白俯身在封绍的面上吻了吻,那里还残留着之前欢好过的汗珠,然后道:“我以后会更努力的,叫叔叔满意的。” 更努力?! 封绍只稍微一想就感觉发毛,抬手想推开他,就带动了一波水息,这时他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原本那些心情顿时沉了下来,他一勾唇,轻笑说:“哪有什么以后,等做了鬼么?做鬼也出不去的,直到没有滋补茁壮之物,而完全消散。”还是个苦苦耗死的结果。 封白不慌不忙的帮封绍揉了揉腿脚,道:“刚刚叔叔昏睡的时候,我试着识扫了一下,发现竟然能识扫出去……” “当真?”封绍大惊得直起身子,然而刚一直起,就酸痛得叫他差点哀嚎出来。封白担心的按住了他,一边加重手里的力道,一边道:“叔叔别急,既然能识扫出去,自然有法子可想的。” 封绍怎么能不急,但急归急,他现在这副样子除了急也毫无办法,若是能运作灵力哪怕是魔力,要恢复色身体力自然不在话下,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依靠封白。幸亏封白早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凭自己越来越雄厚的灵炁来救人的小破孩,如今封白被悉心教导,又悟性奇佳,懂得的已是很多。 此时,封白便利用自己纯净的金属灵炁为封绍按压腿脚、肩膀,灵炁化入封绍的身体里是锐利的,他化入不多,只刚好刺激筋骨,伴随着轻重有度的按摩,叫封绍酸痛大减,忍不住赞了一句:“手艺不错。” 封白眼中有了笑意,道:“锦囊袋里的那些玉简我都看过了,是叔叔教得好。” 封绍眼皮一抽,他教得好?不,他可没教这小畜生怎么按摩、更没教这小畜生怎么压他,分明是这小畜生自学成才,给他一个玉简能自学功法,给他一段真人秀就能提枪上阵,给他一个支点,这畜生只怕能撬起地球。 这功法尚可,不多时便叫封绍恢复了大半,当然,也有魔体的功劳,此时虽无法动用魔甲之类,但本身的坚实度非普通修者可比。他忽然想,要不是他有这副身体,只怕得被干丢半条命,病卧半月,想一想就无地自容。 足见强身健体的重要,封绍从未如此庆幸修魔。 两人这才开始研究起逃脱之法,封绍很快发现能识扫果然只有封白一个人,因为他一开始便试过了,识扫不通并没叫他奇怪,绝大部分禁制、秘境都是无法识扫的,就算可以,也只是很小的范围。 但封白却不同,他不仅识扫到了,而且他叙述给封绍知道的,至少是数百里之外的情形。 这叫封绍很是心惊,以他金丹初期的修为,全面识扫的话理论也能达到如此,然而所耗甚大,他从未实际尝试。但封白完全是尝试了几次,仿佛体内灵炁远远不止,这种丰裕叫他直观的感受到了。五阶圣兽,相当于返虚的白虎,才十六七岁的封白就有如此实力,虽运用不佳,但来日,哪怕封绍有反派实力加成,他的实力以后真的能住封白吗? 封绍头一回感到如此不确定,没自信。不能从实力上压制住封白,那封白的天性也很难压制,他根本无法抵挡。 “叔叔,那件东西灵气十分磅礴,若能勾动他,必然叫这海底波涛汹涌……叔叔?”封白说了一通,发现封绍有些走神,脸色沉静,目光茫然。 “没事,你继续说。”封绍揉了揉额角,不打算去纠结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他总不能为了那种可能就直接将这小畜生给丢了,当然,或许那样最保险,但他实在舍不得。那就舍不得吧。 封白并不知封绍在想什么,以为封绍还在为之前的事身上难受,于是也抬手帮他揉,接着说起他的打算来。 听完封白的描述,封绍很容易就想到那是个什么东西了,那种形态,那样磅礴不休的灵气,只能是山河社稷图的残卷。那东西他在徐冀州黄家时,就接触过,不过那时候黄明月微了掩藏,是覆盖了一层掩息禁制的。 不然凭山河社稷图本身那排山倒海的灵气威压,早就不只吸引兮戊道人一个了。 封绍对山河社稷图虽然毫无兴趣,甚至敬而远之,但现在,他却十分感激在这绝境处居然发现了山河社稷图的所在! 封白的办法,听上去可行,但却有些想当然,封绍一向不爱冒险,于是他将腰间青口瓶里的蓬丘给引了出来。虽然这家伙是罪魁,但此时却是真的需要他,怎么说,他也比封绍多活几千年。 蓬丘一知道陷入了海底之禁,不由后悔不迭,鬼影在水息里捶拍不止,见封白目光阴沉的看着自己,更是急忙跟封绍告罪:“是老朽错了,老朽实在没想到对方那两个女修居然大有来头,我还以为只是飘渺宗寻常的女弟子呢,怎么能想到竟然是少宗主,竟然还有这等镇宗法器……” 封绍这会儿没心情与他废话,直接将封白识扫到山河社稷图的事和盘托出,叫他想想看有没有好法子借由此道让大家脱身出去。 蓬丘一听封白居然还能识扫出去,已是一惊,再听得识扫到的可能是山河社稷图,更是大惊,几乎话都说不出全了,目光里满是兴奋! 封绍黑着脸,本以为还要等他冷静下来才能得出对策,却没想到蓬丘听到山河社稷图,简直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思维全然跳跃又缜密,那是他渴求千年的东西,所有关于山河社稷图的典籍他都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所以在封绍看来未必可行的法子,在蓬丘看来,只要封白神识足够强悍,灵炁最够支撑,是绝对可行的。当然,所用的法子自然不是封白的那个念头,自有一番关窍。 “放心,这处禁制老朽掌看了一下,发现看似是海底之禁,其实这禁制的力道还不到位,想必运用法器的人修为不够,启用勉强,这才叫禁制的功力发挥不到十成,勉强有个三四分罢。”蓬丘看着四周剔透无边的水牢,一边分析。 封绍想到丹青的修为,觉得蓬丘说得有理,不过也没有多少喜色,只道:“这三四成功力的禁制也足够困住咱们了。” 蓬丘却是毫无惧意,他将所知一一道来。 山河社稷图的残卷本身是没有什么神通的,惟独灵气丰厚得难以想象,来自上古的威压更是叫人不敢进逼。灵气与威压到了这种程度,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抵挡的。 是的,没有什么可以抵挡,包括海底之禁。何况是三四成功力的海底之禁。 这未必是指望这残卷来攻破海底之禁,这也不现实,但如果只是要造成一丝缝隙的话,却是十分现实。 原理如此,蓬丘教给封白的,就是如何用神识去干扰残卷,勾动残卷。看上去容易,其实不易,这残卷处于深海密室,其实是那秘境的地底,距离他们所处的海底之禁其远有百里。要想达到目的,凭封白一人还不行,幸而蓬丘所学杂法甚多,尤其是和山河社稷图相关的,其中的法门,就包括一道聚神法,还有一组语令。 对于神识的修炼,并不拘泥道魔的鸿沟,封白资质奇佳,领悟修习这道功法也就事倍功半。然而要达到现学现卖的程度,还是要费些时间。所以封白先为封绍运力充实了一层厚实的护身气,才投入到修炼之中。 好在这聚神法并非要达到多高的层次,封白灵炁丰厚,只要掌握个中窍门,便能灵活的运用神识,甚至化识为实。之后,蓬丘又将一组语令教给封白,语令足有百条,道:“几万年前的上古圣宝,老朽能寻到这些语令可是千辛万苦,总有一个是对的吧……” 对于语令,封绍倒是不怕,这语令电影剧终的时候出现过,最后吕明净杀了青城尊者,山河社稷图就落到他手上。这吕明净是个救世主,他念出一句“神威如狱,神恩如海”后,并没有进入图中飞升,而是用来拯救因道魔大战之中无辜死去的众生。 不过剧本是吕明净的亲妈,虽然山河社稷图中的神力逆天改命,破碎圣宝之身达成了这个目的,世上再无山河社稷图,但剧本亲妈仍然给吕明净飞升了。因为吕明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勘破无上境界,位列仙班。 由此可见,只要是主角,做多少不科学的事都能达到HE的结局。 至于封绍,他很容易就从那几百句语令中找到了那句“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这句是山河社稷图的语令?”封白面上没有显露过多惊讶,然而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这句话封白听过无数次了,每一次他有了恶意的杀念,神识里那道意识试图干扰、动摇、控制他时,就以这句为始。而且这些年下来,他对这意识也了解了许多,这个意识很排斥杀戮、邪晦鬼魔。 有关于另一个意识,封白从没向封绍表露过。这必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封白懂得的比以前多,但他仍然无法解释这些,所以他很怕封绍由此看出不妥,更不愿意叫封绍用娘看他的那种眼神看自己。 但封白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道意识在他体内,现在得知这句咒语一般的话竟然是山河社稷图的语令,难道这意识与山河社稷图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蓬丘大惑不解。 封绍眉也不抬,道:“从须弥老祖那得知,应不会错。” 蓬丘暗自嘟哝了一句“到底是大能”。 而封白这边,一切准备就绪,已开始施展聚神法,只要顺利将神识之力涌入到百里远的残卷之上,读出对的语令,这残卷必然会有所感,要往这个方向发散灵气威压。 一旦威压波涌而来,由外到内,禁制必然抵挡不住,必然要生裂缝,此时封绍的钻天锥就派上用处了,有孔即入,他们就有了可趁之机。 60 飘渺宗·玉虚观 “不过叫你去灵境走一遭,怎么把自己搞成如此模样?你师妹呢?”说话之人盘坐在首,长眉秀目,相貌娟美,道袍飘逸,并看不出年纪,唯气度如渊,语气带着上位者的从容,此人正是飘渺宗宗主碧蜀。 丹青面有惭色,只得将灵境里的遭遇简略的说了一说。 听到丹青将闯境的宵小锁进了海底之禁,碧蜀不禁微微颦眉:“你如今的修为实力,用梵音法铃实在是冒险,且不说梵音法铃与普通玄阶法器威力更甚,你这次成功也确属侥幸,耗光灵炁对丹田很有损害,下次务必慎重。” 丹青垂首听训,碧蜀倒也没多说,丹青毕竟是她第一得意的弟子,不过百岁便已结丹,资质上佳,还是纯阴之体,她寄予厚望。而那几个宵小不过是琐碎小事,不值一提,碧蜀便问起灵境中灵气异动的事来。 “这次灵境中的异动,似乎是和相连的阴邪秘境有关,想来是又有散修往那阴邪秘境里闯了,不知是夺了什么宝还是搅动了什么这才使得这边灵境也生了异动。”丹青思量着道。 碧蜀闻言,也觉得言之有理,然而不敢掉以轻心,她传令给观外道童,叫其去请碧玉长老往灵境一去,探看灵境中的山河社稷图残卷是否安然无恙。 丹青见师尊如此小心,忍不住道:“如此守着也不是办法,那些寻常的阵师根本无法破解残卷外的护宝禁制。师尊怎不请除华宗师来,他才是九州屈指可数的高阶阵师,再说,他之前不是也帮菩提寺还有抱朴宗破解过这些么……” 碧蜀打断道,“那除华宗师在阵法上的修为的确高深,也的确帮菩提寺、抱朴宗解除过两片残卷的禁制,但也并非绝对。抱朴宗吕氏福地那片残卷,除华便无计可施,便是昆仑知晓了,也只能是守着。” 丹青道:“那也要试试,如此守下去,一两次宵小尚可防备,来得多了总不安全。还是收回宗中妥当。” 碧蜀冷笑一声:“为师自然晓得,但不能请除华,乃至那些盛名的阵师也不行。这都托你那碧落师叔的福。” 丹青一向知道师尊与几位长老师叔与碧落师叔很有龃龉,个中很有一些不堪原委。但她不明白碧落师叔与请不请这除华宗师,有什么干系。 “半年前,碧落与泰玄去了抱朴宗后,我飘渺、菩提、抱朴三宗有关山河社稷图那些被除华帮手过的地方都被盯上了。昆仑的人冷傲死板,这收买人心消息的法子也只有碧落做得下,也是她惯用的。幸亏为师反应得早,不然只怕沦为第二个抱朴,一片残卷也保不住了。” 碧蜀嗤笑一声,语气鄙夷:“当年逃婚已是丢尽我飘渺颜面,后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勾引了昆仑的长老也罢了。现在她的心思更是阴险,仗着有返虚修为的道侣,便将我飘渺忘得一干二净,全身心的奉献给那昆仑了。那百余年,究竟是我飘渺养了只白眼狼。” 八十年前,碧落还只是一个普通亲传弟子,金丹初期的修为,因飘渺一向有为女弟子安排道侣的传统,碧落则被配给菩提寺一个火居禅修,虽是元婴长老,但寿限不远,已有老态。即使如此,飘渺宗也没有敢违背宗门旨意的先例,碧落却是头一个敢逃的。 碧落师叔逃婚的事,一度闹得很是难看,丹青内心其实很理解这位师叔,如果她是师叔,只怕也不愿意被安排合籍,何况是与一个老头子双修。但宗规森严……就算她是少宗主,只怕以后也得为了联合宗门势力而与不喜欢的人合籍。 似是说到合籍,碧蜀想到了什么,提起道:“你如今已结丹,为师本早已为你择选了道侣,如新任的昆仑宗主本是最好不过,可惜这位宗主修的是无情道。好在这位宗主还有一位亲师弟,是前宗主最宠爱的弟子,不仅资质非凡,而且是纯阳之体,五十年结丹,修途不可限量。” 丹青一听,心里有些凉,面上却是平淡无波,恭谨道:“丹青谨遵师尊安排。” 碧蜀露出满意之色,暗自想着,飘渺的少宗主与昆仑修途最好的弟子合籍,不论是对飘渺亦或是收集残卷都是如虎添翼。 另一边,事关山河社稷图,得了宗主之命的长老碧玉也没耽误太久,便领着两个金丹弟子前往飘渺灵境的地底密室,查看残卷是否无恙。 然后碧玉等三人一靠近密室,便大觉不妥,虽不能识扫,但这排山倒海的威压是怎么回事!碧玉能清晰的感受这其中所蕴含的恐怖灵力! 这分明不是异动,这是巨动! 碧玉立刻打起全副精神,但这威压越来越强劲,仿佛方圆三百里内的灵气形成一股巨力,在地底成形的一瞬间,急剧被抽空,齐齐涌入在这团白光之中。 在这样强大的压制下,碧玉根本无法顶着这等威压挤入密室,她那两个弟子更是在半里外就止住了步子。正在此时,密室骤然洞开,那片悬空的薄薄的流光溢彩的纸张竟然浮动起来,飞速向某个方向涌去。 碧玉大急,这这一霎,她感觉到了神识的控制,已知情况有变的她连忙招呼两个弟子,齐齐追上。 这样一追,就逼进了地底之水,直通遗珠内海,且见残卷白光耀射整个水息波涌之中,碧玉与弟子三人无不化出护身气,借助法器在水中朝着残卷的方向飞行追去。 此刻感觉到残卷带来的灵力威压不仅是碧玉等人,封白自然是最直观感受到的。 他的神识本就强悍,在聚神法的诱导下,更加操纵自如。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一遍又一遍,回音飘渺,层层相叠,经久不息。 不知是那残卷被语令唤醒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因,封白感觉这残卷莫名的熟悉,更能感觉到残卷的靠近,仿佛这残卷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不止是封白,连封绍都感觉出异样,这股灵力威压越来越近,比他想象得要霸道得多,那白光不断冲击过来,整个海底之禁都在晃动,天旋地转,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残、残卷?!”始终处于兴奋状态的蓬丘此时忽然结巴起来,他转过身,大叫道:“是山河社稷图的残卷啊,老朽是不是眼花了,居然能勾动它过来!老朽是不是做梦!” 封绍也被这一声大惊,因不能识扫,便只能凭肉眼,好在修者耳聪目明,目力极佳的他很快看到一道刺目的白光,那白光之中的确是有一物事,看不十分清楚,但根本不必看清楚,这物必然是残卷无疑! 蓬丘一脸难以置信,他看着正在施法的封白,嘴里喃喃自语:“这就是圣兽白虎才能有的奇迹么,简直是神迹啊……居然能用神识之力将山河社稷图勾动出来,不,是召唤啊!” 蓬丘简直语无伦次了,封绍听在耳里,却莫名有种熟悉感。圣兽白虎,山河社稷图,神迹……仿佛某种看不见的关系逐渐串联起来,是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他看向了封白。 封白此时盘坐在地,浑身金光大盛,头顶水息从四面八方汇集。几乎眨眼间凝聚翻滚,其中蕴含的那种威压,简直叫人从骨髓深处迸发震撼与颤栗。 封绍还没来及思索得更多,思绪便被海底之禁的裂变之声打断,撑开到极致的一处水牢边缘啪地破裂出一丝缝隙。 他目光一闪,当即把握时机,唤起小白,道:“开了,快启用钻天锥!” 此时灵炁丰裕还能化力的就只有封白一人,他起身运力化入钻天锥,幸亏这只是中品法器,不然以封白的修为,光有灵力都难以用好。 “呲呲” 一声清晰的裂音!柔而弥坚的水幕顿时被钻得四裂开来,终于水花四溅,海底之禁的无形之压终于破裂! 几乎是同一时间,封绍就感觉身上的压制大大减轻,他立马提剑一挥,果然灵力有恢复迹象,剑指水幕,虽然火遇水即灭,但剑意不消,四分五裂的水幕顿时再添裂痕。蓬丘此时也凝影化实,大力朝水幕推去。 三人的努力下,失去禁制水幕并没能坚持多久,很快封绍等人就从水牢中脱离出来。 灵力能重新运作的封绍简直像是溺水的人重新呼吸到空气,他飞快强化护身气,正准备带着封白、蓬丘两人速速离开时,蓬丘却是大惑不解,大叫道:“残卷都飞过来了,还不拿了再走吗!” 封白这回也心中异动,放缓了步子,他的神识并未完全从山河社稷图的残卷上撤下来,反而空前集中,疯狂运转,试图将之勾动得更近。 他心中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执念,他想要。很想要。 所以必须要得到。 封绍不想淌这趟浑水,他心中隐隐不安,电影给他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碰到山河社稷图永远不会有好事,除了主角!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心中所想,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敢动我飘渺宗的圣宝!” 这声音浑厚无比,穿透层层深海水息都不曾弱化,足见修为是元婴期了。 封绍暗自叫糟,急忙拉扯封白,传音叫他化形为虎,然而他却一动不动,观其神色,根本是还在施法! “你个小畜生!”他又气又急,正想一剑将小白击昏拖走,却是来不及了! 一道猛烈强悍的白光急速袭来,逼得封绍刹那间就忘了动作,而他身边的封白却形若无感,面不改色的掐出一道陌生的法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道白光中的物事收纳入手。 耀目到叫人失明的白光失去了光源,叫碧玉捕捉到了对面那个少年的最后一个动作,那个居然徒手收走了带着护宝禁制的残卷的动作! 碧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残卷连九州最高明的阵师除华都未必能破解,更别说收服在手,但这个少年,不仅勾动了残卷,而且就这么转眼间收服了残卷!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封绍并没有看到封白掐诀,也没有见到封白是如何将灵力威压爆棚的残卷收走,但他也真真切切的看着那纸连海底之禁都崩裂的残卷竟然安安静静的躺在封白手里。 这一刻,封绍心情十分复杂。 61 “快将残卷交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汹涌的水波已从十丈远处滚滚袭来,气势极为磅礴,这是元婴期的攻势! 封绍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将人形的封白护在身后,祭出魔甲的同时,全力横剑斩出【昆仑·破炎】。一波赤红的不规则剑芒,虽炎火即灭,仍就像划破水际漾起的水线,朝迎面而来的巨波扑去! 水波和迎面飞来的赤色剑芒毫无悬念的撞成一团,发出轰然一声浪响,剑芒击在水波上,水波和剑芒如同两个撞成一团的巨大气泡,同时消失。 眼见自己的水斩被破,碧玉脸色微变,未料除了那收服残卷的少年,另一个的少年的实力也不弱。这等威力的剑意分明是二重天往上了!但她并无慌乱,对方的修为总高不过她结婴,然而也并不自大,直接祭出天香阴阳扇。 此扇乃飘渺祖师所炼,润泽千年的玄阶法宝,采极品千年沉香木做柄,扇面由金蚕吐丝而做。反面一扇是烈火神风,正面一扇是玄冰刺骨的寒风。碧玉吟出太乙纯阴玄风咒,法诀一掐,那阴阳扇顿时飓风狂作,巨浪滔天! 封绍全力一斩,并不是为了应战,只为争得脱逃之机,然而他错估了对手,未料对方紧咬不放,反应飞速。他不过刚刚拽住封白要御剑遁走,背后便传来巨响。 这一次来势汹汹,轰隆不绝,威力较前次十倍之,绝非他力所能敌!哪怕逃遁,只要波及也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封绍一脚踹开呆立的封白,立马吟诵魔咒。此时他什么也顾不得,祭出十成功力的魔甲,汇集全身魔炁与一体,黑雾顿起,萦绕横生,形成一道看似虚无,细如发丝结网,却坚实难催。身侧的蓬丘也如临大敌,自知主仆一心,生死难逃,毫不犹豫的黑影,渗入网中。 封白猛然被踹退数丈,被水波反力所挡,才没退得更远,然而也终于从深深的茫然之中醒神过来。他全然不记得刚刚究竟做过了什么,也来不及去想,因为他看排山倒海的飓风裹浪朝封绍盖去! “叔叔!”封白龇牙裂目,奔救过去霎时从人化虎,速若闪电,然而飓风暴浪已然与封绍的魔网相撞,铺天盖地的浪花霎时碾压而来,水息威压令人窒息。他急切的想激发出体内的神力,把全身力量全都汇集起来,然而那道力量仿佛与自己压制下的意识一同被压制了下去,根本无法唤醒! 此时这种威压,已经是被魔网抵制之后的,如若不然,封白便是兽身也难有善了,更遑论封绍。 玄风斩已是阴阳扇的杀招,碧玉所用全力,本就是打着叫对方尽灭的主意。但飓风暴浪不仅没能湮没敌手,反而被一层无形之网反噬回来,虽不是全力反噬,也叫她急忙祭出法器相挡,免被水压震伤。 叫碧玉所料不及的是,那反噬之中除了怒涛巨浪,还有丝丝鬼气,幸而她修为已是元婴期,哪怕重压之下,识扫依然清晰洞明,很快就捕捉到不妥之处。她银牙一咬,手中法诀催起,是要破除邪秽。然而哪鬼气居然方向一变,顿时往四周散开来,更叫她诧异的,那鬼气散开后又极快的凝影化实。 “傀儡!”碧玉大惊失色,那少年不是剑修么! 封绍抵制这道十成功力的玄风斩,魔炁耗费甚巨,幸而七成反噬,一成消散,硬挡两成,色身大痛之下,好歹还能奔战。但这一来,他也知道逃是极难的了,对方是元婴期,哪怕是个器修,那也是元婴期的器修! 奔到近前的封白眼见封绍还安好,急忙就用力往他身上一拱,将封绍给驮在了身上。转身便要逃,他也看出来对方实力过高,难敌之下也不愿让封绍冒险,之前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虽然难逃,那也必须逃,封白这么想,封绍也这么想,蓬丘也这么想,他扑到碧玉跟前可不是为了同归于尽的,他不过是化出一道煞气,拼尽全部所化的一道煞气。他在阴邪秘境中滋养了千年,这一道煞气诡秘凶极,对于久年在福地中的飘渺长老杀影响巨大。 飘渺本来就以修外物者,如器修、符修、阵修居多,尤以器修为最,精力用在外物上,自身实力自然有所不敌,所以碧玉立时被这道煞气迷失了心智。虽然明知是被迷,但她一时难以勘破,竟然是无法追击而上。此时,她是可以无差别攻击,但又怕弄死了那个可以破解残卷护宝禁制的少年…… 就这么犹疑混乱的功夫,蓬丘已经再度化为一道鬼影,朝封绍与白虎的方向逃遁,很快就缩入了封绍的青口小瓶。 封白的四肢奔腾有力,水中其速如飞,封绍紧紧抱住他的脖颈,但很快便察觉出不妥,神识之中闯入两个女弟子来,直奔那附煞的碧玉。 “师尊!” “快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那两个女弟子便驾驭两只奇异的法器,如蛇如蛟,通体金属光泽,急速驶来! 那法器乃梭状,破水抗压,速度比封白这等兽奔占优势多矣,封绍暗自咬牙,运魔炁入赤炎剑,向后飞劈过去。但那两个女弟子的游行法器太过灵活,竟然转瞬避过,只堪堪叫剑意破伤肩臂。 但这等小小损伤,已将两个女弟子激怒,其速更甚,愈来愈近之际,封绍剑不占优势,便急忙拍出数道符篆,或星镖、或寒冰刺,但飘渺宗别的不行,这应对法器、符篆却是拿手好戏,根本不能占据上风。 这不近不远的数丈远,对方又都是金丹修为,封绍有很难用魔功来混乱对方神识。就在他恨不得等距离再近,便运作炼心咒冒险一试时,那两弟子猛然近了几分,迅速祭出一道紫光法器。 封绍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紫光便劈头盖脸而来! 如此飞速纠缠,封白腾挪躲闪根本避无可避,封绍眼见不对,急忙跃下虎身,他魔修修体,身法极佳,斜闪开那道紫光鞭影,一剑就要斩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剑还没斩到鞭上,另一道紫光忽然就缠到身上! 封白凶气腾腾的飞扑而来便撕咬到了那紫光之上,那紫光并不是光,亦不是鞭,封绍挣扎之下,这才发现竟然是一道锁链!登时,他也发现刚刚那一番挣扎,这锁链愈加紧了,他的手臂腰腹腿根俱是动弹无法,灵力施展难敌。 这一刻,封绍才明白这锁链是个什么法器。 “栽到我飘渺捆仙索手里,也是你的造化。”为首的女修轻哼,极为不屑的扬着手里另一根锁链,此时形状比封绍身上这根细得多,彷如藤鞭。 封白发现咬而不裂,已是怒极,几乎要扑咬过去时,另一个女修掐诀一道,他身边的封绍顿时叫那根锁链横拖了过去。封白自然要拦,但女修法诀之下,封绍感觉到锁链越来越紧,连他魔体都感觉刺痛万分,虽牙口紧闭,却难免嘶声出来。 “没用,这是玄阶的捆仙索,挣脱不了。” 封白一听这声音,便知封绍是痛极,不敢相拦,眼睁睁的看着封绍落到了两个女修手中。 叔叔在对方手里……都怪自己没用!之前竟然败给了那道意识,连它什么时候占据了上风,做出了凶险之事都不知,这才叫叔叔涉险!封白心中又气又恨,怒芒簇簇跳动,终却隐忍,并未着急发作,他沉雾一起,便化作了高挑修长的人形。 “你们意欲何为?”封白黑色的眸子里,寒光如箭。虽是生人勿近,然而这流畅修长的裸身却叫两位女弟子有霎时的走神,目光停留。 被困在捆仙索中的封绍顿时皱起眉来,传音过去:衣服穿上。 封白一愣,虽不解,却也听话的取出道袍套上。这一套,两位女弟子的目光也自在了,恢复了那冷笑模样,道:“竟是只能化形的灵宠,倒是有两分姿色。” “可惜你主人活得不耐烦了,打起我飘渺的主意,你迟点便来陪葬罢。”另一个女弟子嗤笑着说完,便扬起形如藤鞭的捆仙索抽了封绍一记,道:“快把残卷交出来,那东西是你配有的么?” 封白面上戾气陡地大盛,从锦囊袋中抽出飞剑便要攻去,但他这种入门级的剑势如何能与金丹修者抗衡,还没触及,飞剑已折!封白握紧了拳,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力量,但心中激荡奔腾,力量却无处可寻。 他感到无比挫败。 折剑并非那两个女弟子所为,而是破除煞气的碧玉赶来了。 碧玉形容略有憔悴,显然方才一番体味极为不好,她神色寒冽的看了一眼封白,然后看了一眼被捆住的封绍,吩咐了一句:“这旁门左道的散修杀了便是,那个为师带走。” 封绍心里一紧,然而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试图提动手指,想将腰间的青口小瓶抖出来。哪怕知晓有蓬丘也未必能从这等阵仗里逃脱,但总得一试,或许出其不意…… “放开他!”封白的那股怒火,熊熊燃烧的似要喷出胸口。他使出一道息水诀,那一道水浪攻击对于元婴的碧玉简直是儿戏,哪怕封白灵炁丰厚,也架不住人形的他与碧玉之间修为的鸿沟。 “残卷呢?”碧玉轻巧的一拢法诀,耸动的水浪便平静了,她看向封白,鄙夷道:“若不是看在你竟然能收服残卷上的护宝禁制,刚刚本真人动动手指,你就湮灭了。” 只一句话,封白就已洞明局势,他丝毫不为碧玉元婴威压所摄,直视过去,语气森寒:“他若没命,残卷你拿不到,解除护宝禁制的法子,你更拿不到。” “本真人动你个炼气期,跟碾死一只蝼蚁毫无分别。”碧玉嘲讽道。 封白面无波澜,道:“这世上不会有第二蝼蚁懂得如何解除护宝禁制。” 碧玉脸色变了几变,理智占了上风,挥袖摆手:“他走,你留。”看向封白。 封白双唇紧抿,看到了封绍目中的诧异,也看到了封绍细微的动作,更明白封绍的打算。但是他不愿意看到封绍冒险,蓬丘不仅无法救出他,反而会触怒这些人,届时叔叔必然性命不保。 就算出其不意,胜算也不会超过五成,他绝不允许叔叔去赌。 所以,封白点头:“可以。” 62 七窍生烟,已经暴骂了这小畜生一万遍,他妈装什么英雄? 他知道暴露了能解除残卷的护宝禁制的后果吗? 原剧中,吕明净这一特质被发现后,抓他的人多不胜数,最后落在青城尊者的手里,因其无法透露,他便将吕明净的元神抽出来魔炼,将三魂七魄勾破来搜,方法百种,种种销魂,直将吕明净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飘渺虽不是青城尊者,但在山河社稷图面前,四宗与魔修毫无二致。 吕明净有主角光环,每一次挫折都意味着升阶,但封白他以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吗?就算他有……就算他真的是主角,封绍也不肯拿还没确定的事情冒险。 不论如何,他就是不肯。那就不肯吧。 所以那个女弟子近前来破解捆仙索时,对方掐诀的手指距离自己不过三尺,封绍目泛精光,速吟炼心咒。锁链一解,他便立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勾出一道魔炁,猛然握住了那女弟子的手! 两人距离头一次如此之近,肌肤相送,在诡异霸道的魔炁直接冲撞下,女弟子瞬时中招,目光呆滞。她很快就听从了宿主的指令,木讷的掐诀将捆仙索往她的师尊碧玉身上挥去。 “逆徒!你疯魔了么!” 碧玉大惊失色之时,蓬丘也被封绍从青口小瓶中引出来,霎时变作一阵模糊鬼影,直接朝被自己弟子纠缠得愤懑不已的碧玉扑去。 局势逆转之下,另一女弟子也觉察不妥,她愣着看了一眼忽然交手的师姐与师尊,还不知如何应对,便被一道赤色剑光横刺。这回攻其不备,女弟子又无准备法器来防备,器修之体较之剑修更为脆弱,哪怕她感应忙躲,但身法较之其他修者也劣势许多,转眼就叫那怒火般的剑芒削去了一只臂膀! 封绍马不停蹄,根本不给女弟子祭出法宝的机会,魔炁入剑,剑中其身,伤其色身乃至乱其心智。封白虽不忍叔叔冒险,但此时也知骑虎难下,当即化形成兽,有如一座小山般的巨大身形,怒目圆睁,威猛矫健的扑咬上去。 伴随着剑芒赤光如涛,没有法宝助力下的独臂女弟子不出十招,便被斩死剑下。 封绍将其金丹一收,全身剑意鼓荡,剑势一起,朝被蓬丘、女弟子缠斗得手法忙乱的碧玉而去。 这一回,他再不心存侥幸,凭修者对山河社稷图的觊觎,若叫人得知封白有这一特质,逃得了这次,也逃不了下次。再者,这元婴真人抵死纠缠,非得拼命拿下她,不然死的就是他们。 “叔叔,你这样太冒险了!” “别废话,你以为她真的会让我活着走?” “我自有办法让你活着走!”为了叔叔,怎能没有算计! “你要我看着你送死?”而且是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我不怕死。”我只怕你死。 封白这时心情百般复杂,一恼封绍不肯爱惜自身,竟然如此胆大冒险,一喜封绍待情深意重,竟半点风险也不肯叫自己受,一忧如此境地下,两人逃脱生天的几率不足五成……他看向了封绍,封绍身姿剑势毫不退缩,眯起的俊目就像那道赤色炎烈剑芒,尽是暴烈杀气! 一向低调内敛的叔叔,那些杀气全然是因为自己。只是因为自己。 这一刻,所有五味交杂的情绪,封白都全部抛之脑后。 不管了,是生是死,不离不弃,他永远与叔叔并肩作战。 这心念一定,封白本心澄明,杂念祛除,竟是连身法都矫健几分,撕咬攀杀刚劲利落。至于无法运作出神力的那种不甘,他已无暇分心,心中全然充斥着叔叔“不走”的选择而隐隐喜悦,暖流四溢。 碧玉一开始还有所顾虑,但后来被蓬丘煞气所迷,被爱徒所伤,便暴躁愤怒起来。前一次被迷她虽难以勘破,但也心智清明,最终强力破之。 但此刻蓬丘不是分化煞气来迷幻她,而是整个人都显现出了鬼煞之身,只附在她的头颅、前胸乃至丹田处,虽攻不进这元婴真人体内,但如此近距离亲密接触,器修如碧玉不可能抵挡! 更何况爱徒反戈相向,不管情况是否蹊跷,也足够刺激神智不清的碧玉! 所以本来处于两人一虎夹击的碧玉,终于失去理智,也顾不得要留封白这个有大用之人,整个人都狂暴起来,身上蓝色灵炁绽暴出来,威压强横。 “小心!”封绍大叫一声,手中法诀飞快的掐出魔炁化入那女弟子体内,被操控过后,再入魔炁就便当得多了。其实若非女弟子有金丹修为,他也不必等到有接触时才使出这招,不过现在使出,倒也事半功倍,女弟子空留一个攻击碧玉的指令,百般法宝尽出,助益大矣。 到底是元婴真人,这一下无差别攻击,加之又是水属灵炁,在这浩瀚海域之中,威力惊人!但封绍这边三人对击,碧玉心智迷失,又被弟子的法器所缠,无法动弹,仍是落了下风,她色身已毁得没有好肉,法身也被损伤,但是——“去死!” 碧玉的闷喝如若雷音,在水息中滚滚炸开! 如此混乱状态下,她虽用不成法器,但凭借所修水属本身的功法,元婴的雄厚灵炁化出一张巨大水网,网突然朝中间一收! 封绍飞剑光芒陡然散乱,只觉得上下左右全都是幽蓝的火焰,对方竟是水火两属,他好像置身于一个大丹炉之中,又被浩荡波涛冲击,水火连攻,仿佛随时会化为灰烬。 心中骇然,顾不得其他,封绍赶紧将攻势的魔炁收来催动浑身魔甲,逼出十倍余力! 无数幽蓝火焰,悉数落在封绍与白虎身上! “啊!” 只听得蓬丘一声惨叫,他最先承受不住,所经之前那番缠斗下来,已是所耗甚巨,这下他大受其伤,终于黑影渐散,借最后一丝余力,逃脱入了封绍的青口小瓶之中。 幽蓝火焰威力惊人,便有十成余的魔甲保护,封绍也伤及色身,但仍能坚持。但感觉到幽蓝火焰的攻势越来越大,连那女弟子都法器失控,色身倒地时,他本能的就想凭魔甲之护,为皮毛已经毁伤得焦黑的白虎抵挡一二。 但他刚一动作,白虎就耸动了一下。 封白不比封绍,除了五阶圣兽的强悍神识,他更多一份兽类的直觉,圣兽的直觉——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攻击,这是对方鱼死网破的攻击,这甚至不是攻击!这个元婴真人在燃烧自己的元神化网,若不如意,下一刻她只怕就要爆丹! 此时没有神力的自己根本无法再次化解爆丹之威,何况是元婴真人的爆丹,届时,必定是同归于尽的后果。 他绝不允许。 所以封白猛力将过来的封绍一顶,倒在数丈远的封绍还来不及喝骂他,便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狂般的冲入了最近碧玉那圈水网的范围,用己身之力来阻挡水网伸展! 顿时,封绍连眼珠都快要瞪出来,胸腔子里的心简直都不能挑动。 顷刻,水网忽然光华大作,碧玉在见到化虎成人的封白那一刻,本能的目光闪亮,而那水网释放着强烈而刺目的水火光芒,光彩夺目,整个蔚蓝深海都黯然失色。 水网极速凝缩,如从云雾中攀升而出的旭阳,光华万丈。 封绍扑近时,那无数幽蓝火焰却突然凭空消失,已人影皆无。 唯有一声传音萦绕在心:从来都是叔叔把我推开,这一次我来推开叔叔。 封绍面如死灰,然后是愤怒。 他什么时候教过这小畜生充那王八羔子的英雄!他推个屁,推你妈个屁! 他将赤炎剑发泄似的一挥,心痛如绞。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八九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喷涌而出,简直要头脑爆裂。 “啊。”一声哀嚎。 这乱挥的愤怒一剑,竟然波及重伤倒地的那个女弟子,她本被封绍魔炁所控,先前在幽蓝火焰下因体质不敌,而被打伤,所以此时魔炁虽消散许多,但仍够迷惑虚弱的她。 被这一声打断,封绍倒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猛然想起……封白他可能就是那个人。他隐约怀疑,直至先前几乎肯定,但又压抑不去多想,因为他本心里就不愿意封白是吕明净,不愿意,不希望。 但此时,封绍却无比希望封白是,是那个有着主角光环,不死的吕明净。 白虎之身,虽没在电影中出现过,但吕明净是白虎之体,说不定幼时真能化作白虎之身呢,而且吕氏福地,之前多次性命垂危之际化险为夷,对山河社稷图的特殊感应,甚至能徒手破解残卷的护宝封印……一旦封绍细细想来,竟发现如此多的蛛丝马迹汇聚之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封白必须是吕明净,只有这样,才不会死,哪怕是刚刚那种情形也不会! 封绍死握紧拳,走近那女弟子,化出一缕入咒魔炁,一指点入她的眉心,幽声诱问:“你师尊方才使用的什么法招,垂死之下都如此厉害?” 金丹女修双目浑浊,闻言便答:“天源水息大法,燃烧元神,不受法诀身法一切限制,全身灵炁凝聚结网,网愈紧,则网内一切生物,色身毁,法身破,元神散……” 封绍暗自心惊,竟不知此法循循渐进,竟有如此霸道威力,但燃烧元神都做出来的碧玉是疯魔到了什么程度,只怕下一步就是爆丹!所以……封白难道是有所感应? “但为何网无故消失?是和爆丹一样……同归于尽了?”封绍眉头紧皱。 金丹女修语气麻木,继续道:“天源水息大法不同于爆丹,可操可控,随时终止,必要时也可将燃烧的元神将水网转作逃生传阵。” “逃生传阵?”封绍眸光一亮,心跳飞速,仿佛眨眼间活过来,用力逼入魔炁,急问:“传送何处?被传送带入的人是生是死,会否受伤……” “传送……宗内?洞府……”金丹女修目光涣散开来,道:“天源水息大法乃我师尊秘技,功法诡异,毁害甚大,并未传我……” 封绍心中一沉,便知是再问不出什么了,的确,这等奇异的功法,燃烧元神……他闻所未闻,或许魔修会有,但飘渺这种器修居然也有走这等路的?看来说自己旁门左道的碧玉,本身也其身不正。 哪怕再问不下去,封绍的心总算略微一舒,比起封白身死道消,落在一个实力大损,元神剧伤的元婴真人手中,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但仍然叫他忐忑,忐忑之余便是愤怒,之前强压的那丝魔念又开始作祟,若非他及时想到封白的身份,只怕那突如其来的震痛已要叫魔念入心! 他很清楚此时不能乱了心境,七星灵耳还未完全净化,他不能叫魔念蚕食崩溃。 那只蠢笨的小畜生还等着他救。 “你可以死了。” 封绍一手揉着刺痛的额角,提剑解决了那个女修。他收走金丹,再将地上两女的尸首毁烬后,这才御剑遁去。 63 浩瀚的遗珠内海之底,没了追兵,封绍御剑如飞,不多时就冲破海面。 遗珠内海的遗珠岛是飘渺宗的辖制范围,所以封绍神识一扫,警敏的避开重重关卡,直奔海岸,然后便往西和州边界飞去。 一路不眠不休,终于到达徐冀州,从传送阵回到昆仑时,已是五日之后。这五日对于封绍而言,并不算浪费,他利用这五日的时间,已经想通了全盘说辞与应对,务求一击达成搬救兵将封白弄出来的目的。 只是等封绍直奔顾淮所居的常武峰时,才得知顾淮早不在此,那守峰的外门弟子恭敬的道:“师叔有礼,师叔刚从俗世里回宗,恐怕有些事还不晓得,前些时日,泰寅师叔祖突破返虚了。” “师尊突破返虚了?”封绍一惊,然后马上想起昆仑的宗规来,历任宗主的修为以元婴期为上限,若能往上突破,便可退位给门下亲传弟子,此后或不问世事专心修炼,或插手宗中事务皆可。昆仑中,这样的老祖不在少数,也与剑修心思纯粹有关,大多数都愿意退隐下去。 “那师兄继任为宗主了罢。”封绍叹了一声,那弟子颔首,道:“是,师叔若要寻宗主,请往虚无峰去罢。” 泰寅真人日前突破返虚,足闭关四十年,封绍与这师尊也足有四十年未见面过。既然回宗,他于情于理都该第一时间去拜见。好在封绍虽然心急如焚,但还不至于慌乱阵脚,虽然算计的是去找顾淮告状,但师尊既然出关,他找师尊告状也是一样的。 所以封绍向弟子问了现在泰寅真人所居之峰,便御剑飞去。 如今顾淮虽然是宗主,但毕竟资历尚浅,距离元婴期也还有一步之遥。而泰寅真人却不同,返虚期修为算得迈入大能范畴,而且刚从宗主位置退下不久,说话分离不会轻。更重要的是,在封绍前几十年的记忆里,这个泰寅真人十分宠爱自己这徒儿。 若说顾淮最得泰寅真人看重,那封绍便是最得泰寅真人宠爱。 至于为什么宠爱,封绍仔细梳理了记忆后,得出一个结论——脾性相投。 原本的青城尊者是个暴烈乖张的性子,实在说不上好,但偏偏得了泰寅真人的喜爱,看重其自然无矫饰,固存本真。既如此,封绍也不得不好好掂量分析一二,转变一下告状的手法,一则免得叫泰寅真人生疑,二则也为增加胜算。 泰寅真人所在的鸿蒙峰已是昆仑仙境的偏僻之地,十分幽静却灵气盈足。峰底有几个道童,虽年纪不大,却也没有不认得封绍的,正是九年前他招募回宗的那些幼童中人。那些道童仍念着当年封绍的好,此时恭敬有加,急忙告禀。 但这告禀的话还没传到泰寅真人耳中,泰寅真人的话已经传了下来,声如洪钟:“好你个顽徒,疯到哪处去了?竟连为师突破境界都不晓得回来一贺?” 这一声下来,余音袅袅,传音久远,只怕半个昆仑宗的人都要听到了,封绍自问面皮甚厚,也略红了耳根,心里想着十余年塑造的温良谦恭形象,只怕要打个折扣了。 “还呆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到为师跟前来告罪?”泰寅真人语气不耐,赤光一闪,一道剑洞就破空落在峰底封绍足下,发出噗通一声脆响。 封绍不敢再耽误,当即御剑而上,生怕停顿的功夫,泰寅真人还要继续问责下去,那简直不要让他在昆仑里做人了。哪怕从前青城与泰寅就是如此相处,甚至还两相叫板,但这二十年,封绍毕竟已经逐渐扭转了形象,实在不想功亏一篑…… 峰顶是一座锦绣高楼,顶覆明黄琉璃,边上镶着一圈翠绿,檐角高翘。仰头可见檐下层层叠叠的祥云内衬,又是一番碧波汹涌白浪滔天,正对着街口的大门最为阔气,四扇皆开。 看着就像是是俗世里的富户门庭,封绍心中微讶,昆仑剑修大多返璞归真,心性纯粹,不想这电影里只出现过名字的角色,竟是如此特立独行,喜好繁华。 因是师尊的低头,封绍自不敢胡乱识扫,所以及至入内,他才发现这厅中除了首座的泰寅真人,还有一客!那客是个禅修模样,身材挺拔,一袭僧袍穿得极为飘逸,眉如折剑,目如点漆,正含笑朝封绍看着,目不转睛,毫不拘谨,很是肆意。 这笑委实不讨人喜欢,但封绍却不好发作,且不说能成为泰寅的座上客,便是此人散发出来的灵气威压,便知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不可唐突。 而且,他联想之前泰寅真人对自己的一番恼骂,自知是给人看了笑话,与人无尤。 虽有些尴尬,但他脸皮厚,是分毫尴尬也瞧不出,反而姿态更显磊落,大大方方的拜见了泰寅真人:“是徒儿贪玩,师尊莫要生气。” “之前听你师兄说你如今乖巧许多,原还不信,现在看来,这场面活倒是学会了几分。”泰寅真人哼声道,又见封绍别了个眼色,便朝那禅修看去,这才介绍:“他是为师的忘年交,菩提寺八长老之一,慈觉上师。菩提乃我昆仑友宗,你便唤一声慈觉师叔罢。” 慈觉?这就是慈觉? 对于这个电影中露过面的人物,封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语气却是寻常:“见过慈觉师叔。” “当年你才入昆仑时,我还抱过你呢,一眨眼,就过去七十年了。”慈觉轻声笑道,似是颇为欢喜,“泰寅师兄还说他性入烈火,我看倒是温和知礼。” 泰寅真人也面露回忆之色,后来却是瞪了封绍一眼,向慈觉道:“光阴如箭,如今绍儿修为是上去了,但心性仍无长进,待到与你回去菩提寺,还需你好生管教,磨砺心境,免得他再提升境界,便栽在劫数之下。” 封绍一听,脸色大变,急问:“师尊要叫我去菩提寺?” “你看这急躁样。”泰寅指道,封绍却是顾不得其他,噗通一声就跪到了泰寅近前,抓住对方的手,急切道:“师尊,徒儿受了委屈!” “胡说,你身为昆仑亲传弟子,资质凤毛麟角,只有你欺凌人的,谁又敢给你委屈受?再说,若是有人敢,你也立刻教训回去了,难道还能吃亏?”泰寅嘴上这么说,实则却是关心十分,反手握了封绍,不动声色的探识对方。 封绍并不怕他探识,就怕他不探识,因为海底一战,他的确是受了损伤,灵炁大耗不说,身上被那阴阳扇、捆仙索等法器所伤的色身犹未恢复。也是他有意不曾用药。 至于他体内魔炁,有了无名玉玦也不怕被探识出来,而那混元荆棘也叫七星灵耳净化得差不多了,而荆棘本身早已与他融为一体,堪作筋脉丹田。 果然,泰寅这么一探识,马上就察觉出不妥来——这种伤,明显不是寻常斗法造成的。他面色沉了两分,问道:“谁拿那等毒辣的法器伤你?” 封绍一听这语气,便知有戏,脸上浮现愤然之色,也不理会慈觉还在一侧,一来泰寅舍得将爱徒交给他,定然对他十分信任,二来原剧中慈觉虽然不羁放荡了些,但本性正直良善。所以他毫无压力的开始告状,将飘渺那个碧玉长老塑造成杀人夺宝的形象,杀的是他与白虎,夺的是他的山河社稷图残卷。 至于封白能解除残卷的护宝封印,他则闭口不提。 “……她敢对我痛下杀手,岂止是觊觎圣宝,简直不将我昆仑放在眼里!非得是飘渺的授意,不然她岂能有这份狗胆?还请师尊为徒儿拿回公道!”封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了一气,末了还不忘往泰寅腿上一趴,就差嚎啕大哭了。 这么一出戏演得极为费力气,若是在顾淮跟前,封绍定然是另一种演法。但在泰寅面前,若细致分析飘渺动机,冷静推敲的飘渺收集残卷的阴谋论,效果就大为不如。毕竟再泰寅眼中,自己还是三十年前那个青涩暴躁的小小少年,性如烈火,行举乖张,并无心机。 事实证明,封绍扮演得还算不错,至少泰寅对自己徒儿的激动并未显出诧异来,反而伸手拍了拍封绍,脸上有不悦之色:“这山河社稷图倒是叫人趋之若鹜,胆大包天,你放心,既然你遭了那碧玉的毒手,为师定然叫她双倍奉还。” 说完,他又道:“此事为师处置便是,你眼下还当与慈觉同回菩提寺,磨砺心境为要,方才为师探识下,你体内竟似有了魔念的雏形,委实不妙。” 封绍心头一紧,疾声道:“可是我那灵兽白虎还落在那女人手里,我不放心……” 原本一直不曾开口的慈觉,忽然噗嗤一笑:“这句不放心听起来,倒不像是对只灵兽说的,像是对那情人说的。” 见封绍脸色紧绷,慈觉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五阶圣兽难求,但也不过是只灵兽罢了,实力距离妖兽,实在大大不如。小绍若是喜欢,待到了我菩提百恶之地,师叔与你捉几只凶悍妖兽来?” 那起子恶臭不堪的妖兽又怎能与他花尽心思带大的白虎相比? 根本连小白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封绍心生厌恶,眉头隐隐皱了一下,脸上却不好明显,又因不好如何解释,只好一味任性强求。毕竟再这些大能心中,五阶灵兽虽稀有,但的确不算得实用,更是不足以叫封绍这身份的人说出“不放心”三个字来。 他本以为按记忆中的师徒相处,自己一耍赖强求,泰寅必然是要答应的,不想这次却生了变故,泰寅只答应带那白虎回来,至于封绍要跟着去,却是毫不松口。 “休得胡闹。”泰寅黑了脸色,忽然揪住封绍的耳朵,训道:“为师本不想戳穿你,但见你如此撒泼,也理会不得了,徒叫你慈觉师叔瞧笑话,你不要脸,为师还要脸。方才为师就瞧出你丢了元阳之身,可是与这白虎有干系?定然是人形美艳妖娆,这才勾了你的魂去,十年都不晓得回宗,将我这师尊抛到九霄云外了!” 便是封绍铜皮铁骨,听得这等直白的话,尤其还真叫说中了,不由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并非师尊所想那样……” “不是?那你且说这些年亏损的元精去了何处?怎为师探出你内体有亏,肾耗有巨?”泰寅睨了他一眼,一针见血。 封绍再皮厚,也彻底面红耳赤,恍然想起数日前,他才与封白在海底之禁中几日风流。如何不会内体有亏,如何不会肾耗有巨。 没有一个男人听到这八个字会觉得面上有光,在封绍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时候,慈觉很不合时宜的证明了存在感,他轻咳了两声,然后慢悠悠的劝道:“师兄别动怒,小绍年少,难免血气方刚,久不入世,女色当前,难免把持不住,经历得多就好了。” “所以我才说他心境不稳,乃修途一大阻滞,这才要你带他去磨砺磨砺,众所周知,你菩提寺的锻心灵境,是全九州最精妙不过的。不仅象真幻妙,而且安全无虞,只要能入内锤炼,日后应对劫数诱惑不在话下。” 泰寅说完,又看回封绍,一扫之前的嬉笑怒骂,语重心长的道:“你非是菩提寺禅修,更非菩提寺亲传弟子,入锻心灵境来之不易,若非你慈觉师叔刚好掌握了那灵钥一段时日,你以为你能有此千载难逢的机遇么?” 封绍当然知道锻心灵境的机妙难得,若能一入,受益极大,洗涤本心,领悟神通,于修行有极大益处。这灵境的维持全赖菩提福地的主脉供给,消耗极大,所以即使是菩提寺禅修,哪怕是亲传弟子,也只有特定的几个人才有资格入内。 修魔之人最惧心魔,封绍此时在七星灵耳未完全净化的关头,因着前面一番惊险与刺激,已然是有了魔念萌芽的趋势。魔念增生极快,灭除极难,封绍先前小心谨慎,然而在海底那么折腾下来,仍然叫魔念钻了空子。 若说他不对锻心灵境动心,那必然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TVB小剧场) ※封小绍: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封小白: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封小绍:感情的事是不能够强求的。 ※封小白:【黑化】(省略具体过程一万字 64 “徒儿感念师尊与师叔栽培美意,就不能容后半月么,待我与师尊教训了那飘渺宗……”救出了封白之后,再去不行? 然而封绍后文还没说出口,就叫泰寅真人一口打断。他竖起眉毛,在封绍额头上敲了一个脆响,教训道:“你这顽徒,那地方是你想去就去的?便是你慈觉师叔,要带你进去,都非得小心行事不可,何况这灵钥只在他手里带两个月?再容后,难道你觉得你能在一个半个月内就完成试炼?” 封绍沉默了,事实上,他觉得两个月都很勉强。 但他又实在放心不下封白,剧中青城尊者如何尝试百种法子研究封白如何能解除残卷封印的影像犹如浮光闪过,叫他惊心。 若是师尊解救不及,若是师尊有口无心,没将白虎当回事,若是…… 种种猜测之下,封绍心中很乱,心中邪火焦急,有一处蠢蠢欲动。虽然知晓这是魔念作祟,但他仍是想好好将封白救出来。 封绍这般沉默,泰寅真人看在眼里,不由连连皱眉,这简直是执念,修真之人有执念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这执念还是对一只灵兽的。 所以他越发觉得自己徒儿非得立时磨砺心境不可,脸色一沉,道:“若你还想为师帮你处置那碧落,还想救那畜生,便好生跟慈觉上路,乖乖的试炼的回来,不然……” 一听这话,封绍不禁大为懊恼,自然是知道被师尊看出自己的弱点,这才被挟制。他自问一向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这次怎么如此轻忽。封白那小畜生,总是叫他乱了阵脚! 心里虽懊悔,但封绍也知道此时于事无补,只能另想半分,为今之计先得应承:“哪要师尊说这等话,师尊体贴徒儿,徒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去试炼。” 泰寅真人并非心机深沉的人,又一向惯纵这个徒儿,听了这话,心里倒也舒畅些。 但他面上仍是吹胡子瞪眼睛,道:“之前也听你几个师叔说起你合籍的事来,为师并没放在心上,想着你资质绝伦,大可保留元阳之身,在修途上更进一步,便是如你师兄那样修无情道,也未为不可,反正你性子乖戾薄情。如今瞧着,你倒是有情了,奈何对着畜生发情!” 封绍叫训得头颅低垂,半句都不反驳,只盼他能早点消气……至于是不是还有慈觉围观,他倒是想得开了,反正之前的笑话也叫对方看够了。 泰寅真人似乎是要把过去四十年少骂的份都补足回来,边骂还边动手,不时敲脑袋,揪耳朵,仿佛二人不是师徒,倒像俗世里头的父子。 到后来,越骂越跑题后,被慈觉似笑非笑的点醒两句,他才转到正题,接着道:“所以说,你既然晓得动情了,那为师还是早些为了寻个正经道侣,免叫你一劲儿在俗世里头玩得乐不思归,简直不记得还有我这师尊。” 听得寻道侣,封绍本心是排斥的,他对女子实在打不起什么兴趣,而更叫他没兴趣的,是听得泰寅说:“你那几个长老师叔都提议飘渺宗的少宗主,我觉着她资质不错,又是纯阴之体,不仅是身份,体质也与你十分匹配。” 说着他又打量了封绍一眼,虽然这徒儿是跪坐在自己身边,刚才一番撒泼下来,发髻也有些纷乱,但他的样貌风采却俱是拔尖,丰神俊朗,面如冠玉,额间一点朱砂,平添两分仙气,见之忘俗。 四十年间,徒儿已经长成这般好,泰寅真人油然而生一种骄傲,哼声道:“虽说那丹青是不错,但还需为师掌掌眼,若是名不副实,要想配我徒儿,那我决计是不答应的。” 封绍闻言好笑,且不说他一定记仇,他这师尊竟没想过对方她是否答应么,尤其是自己也对她痛下杀手过。 慈觉这时又是一阵笑,看了封绍一眼,道:“可惜我并无收个弟子,不然冲小绍这样的资质形容,你若瞧不上丹青,我可是非要塞个徒弟与他合籍不可。” 泰寅抚掌乐了,指着慈觉取笑说:“你是昏头了么,你菩提寺上下俱是男子,难不成想拿个男人来与我徒儿合籍?” 慈觉似笑非笑,半分尴尬都无,淡定道:“有何不可,同求天地之大道,何须拘泥男女之别。” 泰寅眼珠一转,怪笑道:“一向晓得你是个不拘的,但也莫要带坏我家徒儿才是!男女倒无分别,只是那铁骨铮铮的粗汉子,又怎配得上我钟灵毓秀的徒儿,莫要提了,瞧着就不喜。” 慈觉一听他说起旁的男人就是粗汉子的,自己的徒儿却是钟灵毓秀,不禁被他这毫不遮掩的显摆给闪了眼。默默打量了形似乖巧的封绍一阵,暗自想着是不是也该收了弟子了,不然总是瞧着人家的眼热。 封绍杵在这儿听了半会儿闲话,一直不曾搭腔,就怕勾得泰寅心血来潮,立时给他订下个什么道侣,那可叫人头疼。等终于得了空挡,他便自请先去拜见几位长老,还有两位师兄,过个半日便与慈觉师叔启程。 泰寅真人心情转好,又见徒儿主动听话,便大手一挥,准了。 虽是急于解救小白,但封绍也不至于头脑发热到自己去,要去飘渺宗的地盘里找碧落,救小白回来,这不是他能办到的事情。再不放心,他也得承认,只有泰寅为自己出头,才是最妥当的法子。 至于封绍要了这半日功夫,并非只是为了给众位长老见礼,也不只是为了见见顾淮与林从之。主要还是想找他的师兄弟。 但在几处峰拜见完了,也没见着人,待回自己洞府了,才发觉人都到自己这来了!除了赵博入世办事,罗胜则在闭关中,张百千、方长信,还有何鸾都已经在封绍洞府前等着了,想来之前泰寅那一声狮吼,给他们报了信。 “师兄,直说是三四年,却过了差不多八九年了。”方长信揽住封绍的手,语气怨怼。 “师尊,阿鸾好想你。”何鸾抱着封绍另一只手,仰着头,眼睛眨巴眨巴,五官虽然长开了些,但神态倒和小时候毫无二致。 封绍瞧着喜欢,便和从前那样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师尊也想你,给你带了许多甜食呢。”说着,便将从前买的那些吃的从锦囊袋里掏出来,幸而锦囊袋里的东西不存在变质问题,不然这几年过去,甜食也变臭食了。 张百千自饮了一口灵酿,又扔了一葫芦过去,向封绍道:“这回见了师弟,师弟的精神似乎比原先好得多了,感觉灵炁、灵压都比先前要稳重甚多,想来境界已趋圆满。师弟这些年的游历收获颇丰啊。” 封绍接过,甘泉般的酒香入喉,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便映上心头,竟觉醉人过美酒,回味无穷。那小畜生,这些年也是带给他许多欢乐的……如果,他不是吕明净该多好。不过,他也未必是吕明净吧,说不准只是白虎之体和白虎灵兽的异同? 思及此种可能,封绍不由嘲笑起自己来,这么纠结可不像他,猜测也太侥幸可笑了些。不知是酒精刺激,还是回想的画面过于欢乐,封绍此时心情倒是放开许多,他此时不想再纠结这些,先把小白救出来才是第一要务,至于其他,那都是后事,比起生死,实在无足轻重。 于是封绍简略的向方长信、张千百叙述了一番这些年的经历,又格外说了飘渺宗、山河社稷图残卷、圣兽白虎的事。 何鸾听了那些惊险,不由扑到了封绍怀里,如今她已有十一二岁,纤巧的身子团了过来,贴心的道:“以后师尊带着阿鸾吧,阿鸾帮师尊打坏人,如今阿鸾学了昆仑木青剑法,方师叔也夸好呢。” 封绍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莫名觉得有些亏欠这丫头,幼龄收她入宗,反而忽略了这么多年,倒是叫方长信与碧落师伯母在教养着。等回头,还得好好补偿才是。 “如今为了这一纸虚无的残卷,三宗是越来越不将我昆仑放在眼里了,还敢对师弟你下杀手,简直视我昆仑与无物,实在有欠教训。”张百千似联想起近几年的事,不由脸色发沉。 “飘渺的法器极为厉害,师兄没有吃亏罢?”方长信凑近来,握住封绍的手仔仔细细的探识了一番。 “我无大碍,就是白虎被人捉了去,此时也不知好歹。”封绍苦笑,然后便将泰寅的打算说出来。 又见对方两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只好解释了一下自己如何看重这白虎,道:“……我师尊不爱这畜生,我自己却爱极,师尊救了后只怕也不会多理睬,但我当下有事不得陪同,只好托师兄与师弟帮我收留看顾那畜生。待我事毕,便领他走。” 方长信有些疑窦,问:“师兄既喜欢这灵兽,怎不直接收作灵宠,也不至于叫人捉了去,便是真叫捉了,轻易不也收回来了?怎叫如此牵挂于心。”末了这一句,隐约带了两分酸意,只想他自己日日心心念念着师兄回来,却不料师兄一回来,嘴里心头只记挂着只灵兽。 封绍自不能解释是他魔修属性的缘故,天生与白虎属性犯冲,结契是自找折磨。于是便说是实力不济,未能收用,是想以情动之,就被飘渺的人捡了便宜。 这理由虽是编的,但封绍一个金丹初期,白虎是五阶圣兽,若说实力不足以收服,倒也并非难以取信。于是方长信与张百千都没就这事问下去,对于封绍所求之事,也莫不答应。 封绍这才放了心,泰寅身为返虚大能,既然说了要救封白,自不会不救,至多是救了不理。但只要性命无碍,而他又请了两位师兄弟代为收留照料,便也算圆满解决了此事。 如此,他略松了口气之余,便亲自烹调了些灵食与两位师兄弟一起饮食。 何鸾也来凑趣,叫张百千闹得灌了她几盏灵酿,直惹得面色绯红,十足的大眼睛,白里透红的俊俏小姑娘。 师兄弟三人各自说着过去几年的经历,方长信如今已经迈入筑基中期,张百千也已经金丹大圆满,两人近十年未曾出宗,一个潜心修炼外加带阿鸾,另一个则是刚出关不久。 “若不是罗师兄正在进阶假丹期,而我早说了要出去寻师兄,只怕也要与师尊师母一起,和赵师兄与泰武师伯一样,在外办差。” 方长信说完,张千百怕封绍不明内情,解释道:“就是师弟当年在抱朴宗出事后,宗中便对山河社稷图大为重视起来,谨防有宗门暗中收集。” 方长信一脸不以为然,道:“山河社稷图残卷九片,片片难寻难求不说,听闻有些残卷还有封印,根本无法可解。便拿我昆仑驻守的吕祖秘境,不也是有个连除华宗师都解不开的秘境么?所以只要守住一片,那其他八片就融合不成一整幅山河社稷图,那谁人还可兴风作浪?” 张百千慢斟浅酌,并不认同方长信,他道:“若只守住一片,那也太过被动,若有宗门集齐七片,必然敢狗急跳墙,我昆仑还全员镇守吕祖秘境不成?再者,我昆仑剑修哪有被动挨打的,当然不如主动将那残卷收纳入手,不能收的就守,总之叫那些有心人看着,这等圣宝绝不是谁人都可觊觎的。” 有关山河社稷图的事,封绍略一打听,便知昆仑现在的举动与原剧中无异。 这也十分好理解。毕竟昆仑已是九州无上,有无山河社稷图不过是锦上添花,并无大碍。但若是旁的三宗,有此图,非得要搞一场颠覆不可。而其中夺图的过程,必然也是一场腥风血雨,也是电影中跌宕起伏的剧情土壤。 他如今身为昆仑弟子,又深得宗门恩惠,脑子也没像青城一样昏聩,当然立场与昆仑一致。昆仑能阻止三宗得图,那是最好不过,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其他三宗就算凭图攀上了昆仑的无上地位,也未必比昆仑做得好,所为也不过是私利,好歹昆仑辖内修者的日子还要稍微好过些。 这样胡天海地的闲谈了半日,封绍便得回去找慈觉上路了,少不得与师兄弟告辞。 他们两人还好,倒是喝醉了的何鸾难以招架,只抓着封绍的道袍不肯松手,几乎嚎啕大哭:“师尊不要走!师尊带阿鸾走!方师叔可凶了,老骂我,还打我,又挑剔,还不给阿鸾吃东西!嘤嘤嘤……师尊最好了,师尊不骂人,不打人,还给阿鸾吃云片糕,还抱阿鸾睡觉,师尊好暖好香,方师叔好冰好臭……” 封绍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酒后吐真言了,先前还一脸乖巧,说方师叔教她这了,方师叔教她那了,师叔教导有方云云……不承想,这不过是喝了几杯灵酿,何鸾就把心底话说了个透彻。还是当着方长信的面! 方长信脸涨得通红,恨不能将阿鸾张开得哇啦哇啦的小嘴堵住,又小心翼翼的打量封绍的脸色,生怕这些胡言乱语叫师兄记住了,那可如何是好! 封绍倒是没放在心上,耐心的哄着小姑娘:“不哭了啊,哭花了脸不好看了,这次师尊很快就回,至多半年,好不好?” 何鸾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红眼红脸的说:“那师尊回来要抱阿鸾睡。” 封绍一愣,盯住跟前这小脸皱巴巴的丫头,道:“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啊。” “不管,不管啊!方师叔洞府都没有床,阿鸾每天睡地板好冷好孤单好可怜!”喝醉的何鸾仿佛激发了潜能一般,原本软嚅的嗓音高了几个音调,简直要震破众人的耳朵。 方长信忍无可忍:“那是在锻炼你盘坐入定啊,你又不是凡人,要日日睡觉作甚?” “就要睡!就要睡!”何鸾歪着头,撅嘴瞪他,然后死死抱着封绍。封绍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不答应是脱不开身了,只好道:“师尊回来陪你睡,乖。” 何鸾这才满意了,这句话简直像是开关键那样,立时不闹腾了,只满足的打了个酒嗝,半醒半昏的往封绍怀里趴了趴。 65 从来都是叔叔推开我,这一次我来推开叔叔。 叔叔,快跑。 叔叔…… 不知过了多久,封白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全身剧痛,他忍不住发出呻吟。这声呻吟,也陡然让他恍惚的意识清醒过来,而且还是人形。 痛。 好痛。 他从未感觉如此痛过,心肺仿佛洞穿,骨骼有如寸裂。 这是哪里? 封白很快发现自己无法识扫,神识被紧紧缚住,他的视野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很陌生,但很快便感觉到几分眼熟,是那个想要与他和叔叔同归于尽的女修。 之所以封白会觉得陌生,盖因此时的碧玉与先前的碧玉大有不同,她施展天源水息大法本就是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思,哪怕最后因为封白而挽回一丝理智算计,化用传送阵脱逃。即使如此,她也燃烧了大半元神。 元神不全的碧玉加之先前被煞气狠狠蒙蔽迷惑了一阵,魔气未消,又受那等大劫难,已是心魔丛生。两因之下,碧玉的形容气度已大为不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行举迟钝的感觉。 她麻木冰冷的面容上唯有一双幽深的眼眸看得出生气,但这种生气也是带着疯狂与杀气,直叫封白看得本能战栗。 “不愧是千年难遇的白虎之体啊,被我这锁骨焚心环扣住了,还能醒过来。”碧玉啧啧了两声,指尖戳到了封白的胸膛上,锋利如刃,霎时红出一道新伤,血流不止。 一眼望去,洞府之中装饰清雅,然而血腥味弥漫而出,石壁上布环如阵,数十环环环紧扣,每环都内含黑铁尖刺。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就这样钉在石壁上,每个环都将他刺穿束拢起来,手臂、脚踝、肩胛、喉间……血迹已经干涸,与垂下的黑发混结一处,看上去十分狰狞不堪。 封白痛得眉头紧皱,想要挣扎反抗,但发现他四肢根本无法动弹,动之剧痛,毫无反击之力。除了咬牙死撑,别无他法,但他并没有崩溃慌乱,问道:“你想怎么样?” 碧玉桀桀笑起来,一手捏住封白的,目光炙热的看着封白:“怎么样?当然是吃了你啊。” 封白悚然一惊,因为他直觉得出对方不是说笑,那眼神也不是说笑。 “上古有大能吞食神兽,得后天神兽之体,今有本真人吞食先天白虎之体,待炼化干净了你,本真人得了这后天白虎之体,就算没有山河社稷图,有了这等体质,假以时日,不还是飞升上界,位列仙班?” 碧玉发出一阵狂笑,就算真的得到解除残卷封印的神通,那也要艰难收集山河社稷图,才有飞升希望,但全九州对此图都趋之若鹜,她一个元神不全,修为大毁的半废之人,要想有入图的一日,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封白这白虎之体,简直叫碧玉看到了祥云朵朵,金光灿灿的大道。 封白这些年被封绍教养,又阅遍其锦囊袋内的典籍玉简,早对自己的出身存疑,自有许多猜测。听得碧玉这么一说,他不禁心念如飞,嘴里只是嗤笑:“你疯了么,我是灵兽。” 碧玉此时的脾性已大为不同,丝毫没有高阶修者的风范气度,闻言就怒上心头,一手掐住了封白的脖颈,力大得发出咯咯声。 “如果你不是白虎之体,早在我搜魂搜不出那破解残卷封印的神通所在时,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了。”碧玉阴狠的说,这七八日,她勾出这白虎的三魂七魄,又用各种魂灵法器来搜他,但分毫搜不出任何与解除封印有关的迹象,仿佛这白虎解除封印的能力完全凭空而来。 但也并非徒劳无功,至少她在搜魂时发现,这白虎并非普通的白虎,生而为人,异变为虎,这分明不是神兽,而是有神兽之体的人。 封白被掐得几乎喘息不来,但心里却是疑惑消解,原来自己忽人忽兽的缘故,就是因为他先天白虎之体么?那他不是妖怪,相反,他还体质神圣……那他就可以告诉叔叔真实的自己了,幻象里那幕也不会重现了。 这么一想,钻心刺骨的痛感中,他也觉出一丝轻松来。 一道白光闪过。 封白瞥见一面铜镜映射过来,他顿时头痛欲裂! 这次不再是色身,色身的痛苦他尚可以忍耐,也不至于因此就死,仿佛他的身体就理应横行霸道一般,强悍得被肢解,被刺骨也仍是不死。 但来自元神的刺痛太过难以忍受,他连牙齿都咬不紧了,他想运作灵力,但胸口一只巴掌大的法器死死控制了他,让他只能任由元神灼烧一般的剧痛。 “还清醒着?”碧玉见这少年一脸痛苦,俊美的五官拧成撕心裂肺的形态,但仍目光清明,不禁诧异。 但她又满意的笑了:“不愧是神兽之体,被我锁骨焚心环炼化色身不死也罢了,竟然连我这金蛟融神镜照着都还能撑到这等地步。你可知道,这金蛟融神镜可是我飘渺至宝之一,我为了求得此物一用,可是费了好多心思。”而且每用一次,凭她元婴期的修为,都要耗损三成灵力,何况现在她的状态只有往日的半成不到。 说时,她伸手婆娑了一下封白的痛得发颤的面颊,叹道:“真是神的恩赐啊。可惜啊,这白虎之体给你也是浪费,不仅年幼修为又低,丝毫不动施展,还是让本真人好好收用着罢。” 碧玉掐诀一道,地上的铜镜便黄光大作,将封白的身影映射得更加清晰起来。 在黄光的照射下,封白的元神仿佛被万箭齐刺,简直要被挥发殆尽,他痛极了,终于忍无可忍,战栗着发出了一声惨叫。 看着这纯净无垢的俊美少年变得越来越形容狰狞,叫声越来越惨烈,碧玉心中无比满意,魔念将她的心燃烧得沸腾起来,仿佛当日在深海中那一场盛怒,得到了宣泄。当然,更叫她满意的,莫过于凝结封白的色身精华,炼化封白的元神之阳后,她就能彻底将这具白虎之体吃掉…… 封白站在自己的血泊中,元神在融烧中惨烈的兹兹作响,周身始终是在针扎火燎的疼。意识在逐渐模糊,模糊,洞府里的温暖甜腥,是他的余味。 好痛。 叔叔,好痛。 叔叔你在哪里? 我好难受…… 几千里之外,正与慈觉一同往西南而去的封绍胸口蓦得一紧,仿佛一支无形的针刺入,几乎喘不过气来,然后便是没由来的心慌。这几乎令他站立不稳,从祥云之上栽倒下去,幸亏被一手有力的扶住。 慈觉打量了封绍一眼,见他面色忽然有些发白,不禁凝目皱眉:“怎么了,小绍?” 叔叔…… 封绍感觉这声呼唤就在耳边,他从没听过封白如此压抑、痛苦的声音,但现在他听到了,他不相信这是错觉。他们二人互相吸纳彼此的元精近十年,其间亲密无需赘言,不管是因此产生的神识萦绕,还是其他什么……封绍有理由相信这是封白的求救! 此时封白的状况一定不好,封绍心乱之余,电影中青城尊者如何折磨吕明净的手段霎时清晰在眼前,若是封白也受了这样的折磨…… “小绍,你这是做什么,要往哪里去?”慈觉一手拦住忽然御剑的封绍,见他一脸急色已是掩饰不住,不由疑窦。 封绍无法解释太多,只真情拜道:“师叔,我有急事,给我数日时间,我稍后一定赶去锻心灵境!”说着他便掐诀,想要遁走。 但慈觉哪里会让他走,轻轻一抬手,脚踏祥云将他拦住:“你师尊把你交给我,我岂能这样任你离去。” 封绍挣扎想走,但他一个金丹期,怎可能与返虚期的慈觉相比,对方一个定神诀下来,他就逃脱不得。情急之下,心中邪火丛蹿,也顾不得对这师叔的厌恶,他厚颜作出诚恳求助之色,道:“师叔,我那白虎身处险境,我真的不放心……” “又是那灵兽?看不出你倒是情根深种。”慈觉微挑眉头,眼眸和笑容都是一片慧黠,道:“你我动身之时,你师尊也已动身去飘渺宗,怎还能救不下你那灵兽。若是你师尊都救不下,那你去又有何益。放心罢。”说时,便轻轻巧巧的将他拉回了祥云。 “可是……”封绍脸色大变,邪火已然是控制不住,不管了,他猛然掐诀,想向慈觉袭去,并非伤人之念,而是想借机逃脱。若是理智全好的封绍,定然不会出此昏招,两人相距一个大境界,封绍再想声东击西,也须知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不用可是了,你入了魔怔。”慈觉敛眉,一挥衣袖,封绍的攻势霎时化解,而后便叫慈觉一粒佛珠击中眉心,刺痛失神,疲力神软……小白,小白…… “为了一只灵兽着了魔念,真是至情至性。”慈觉玩味自语,一手将要昏倒在地的封绍揽住,眼见他慢慢合上的眼中,那股邪念慢慢被佛珠渗透的金光化解,这才略微安心。 这样一揽之下,他才感觉到怀里的人削肩瘦腰,忍不住低头细看了一眼这师侄的容貌。 小白……小白…… “叔叔!”封白下意识回应一声,出口的嗓音却无比沙哑,声音成无,却也叫他惊醒了一丝——不能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他就彻底要被分裂元神,被这个女人活吃了不可。 他要死在这里吗?叔叔不会知道……再也见不到叔叔了…… 可恨!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封白心中就像被什么点燃,恐惧迅速被愤怒占据,浑身的血液骤然燃烧起来。他决不能束手就擒,绝不能叫人得逞! 拼尽全力凝聚灵炁,但封白的丹田就像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地勒住,再雄浑的灵炁也挤不出分毫。而一动作,元神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细针,一下子扎进他的身体,随着黄光越来越明亮,他的精神逐渐恍惚起来。 不可以死。 他要活着出去,他还没有抱够叔叔,他还要与叔叔活个几千上万年! 这个信念无比坚定,封白胸中血气激荡,从心底深处迸发的坚决与执念,有如火山般喷涌而出,刹那间将那只无形之手摧残破开!就在此时,一股暖流从他的胸口突然升腾而起。 是灵炁涌上! 封白急忙化炁为力,他疯魔般将全力轰击而出,以他为中心,石壁上出现一个蛛网般的裂纹,中心处赫然有金属之力洞剉的痕迹。但是所化灵力使出的攻势,远远不够挣脱钉死自己的锁骨焚心环。 碧玉听到这金裂之声,看着浑身散发出锐利气息的少年,目光更为灼热起来,脸上却浮起淡淡的讥笑:“还能挣扎?真是神奇的身体啊,那些快些炼化罢。”话音未落,她便掐诀而起,将仅剩的灵力大半打入金蛟融神镜,镜面顿时流光溢彩,泛出层层波澜,黄光简直刺目! 封白在这等刺激折磨下,双目赤红,青筋凸现,握紧拳头,他识海一片混乱,他疯狂的搜寻着那股力量,那股神力!只有激发那股力量,他才能突破这样的绝境,不然他就得死在这里。 不仅是色身,元神,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再也见不到叔叔。 66 碧玉觉得金蛟融神镜有些不够给力了,因为她看到了少年脸上的坚毅与抵抗,不由露出厌恶与不耐之色。她等不及想看这白虎崩溃,好让金蛟融神镜能快些炼化其元神之阳,她的元神越来越虚弱,灵力又交付太多给予这金蛟融神镜,时间不多了。 再浪费久些时间,便是色身与元神都炼化好,她也无力吸纳化食了。 “既然你这样不服死,那咱们就再玩点花样罢。”碧玉轻飘飘的说,手上祭出一柄弯刀,这弯刀只是下品法器,俗世坊市里随处可见,并普通的刀子多了五行属性,刃道更锋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对于修者,尤其是碧玉这样的元婴修者来说,这把刀不及她本身的灵力攻势千一,钝不可及。但她就是喜欢这弯刀的钝不可及,一刀挑选着少年身上的干净皮肉,避开刺环的部分,她好整以暇的下刀子。 碧玉慢条斯理,像是重新恢复了几分高阶修者的从容不俗,她向封白描述着她的手感,同时看他的眼珠越来越黑,看他被自己割成红白相间,也看到了封白的骨头上钉入的锁骨焚心环,金色的环与惨白的人骨交相辉映,她觉得十分好看。 在刀尖的翻戳之下,这一刻,色身的痛苦已经盖过了元神的痛苦,但仍然不死。封白紧闭双眼,什么都无法做,唯眼角有泪溢出。 他已不知道什么是痛,叔叔在哪里呢? 叔叔,为什么不来找他? 这时,碧玉已经剖开了封白的胸膛,用刀子向内拨弄着看了又看,说:“这里面倒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语气中有些失望。 失望之余,碧玉也累了,她身为四宗之一飘渺的长老,已经许久不曾用手做过重活了。要将一个已经长成的修健少年割成碎碎烂烂,的确是一件费力气的事,尤其是她元神不足,灵力有亏之时。 所以碧玉盘坐到了别处,入定养神。 封白的双手在环中微微的动,全身的骨骼一起作痛做痒,他想狂奔,他想杀生,更想……叔叔。 叔叔在哪里? 叔叔会来救他吗? 叔叔如果知道,一定会来的,就像深海里那次,也绝不放弃他。 封白极力的想要给自己一点安慰,不然别说求生,连求死他都不会了,他会痛得放弃自己。他想要用一点美好的回忆来哄自己开心,可在剧痛之中回首往事,叔叔的身影越是清晰,音容笑貌越是触手可及,他就越是心有不甘。 却也是这一点不甘,叫他仍保留了自己的意识,不肯一了百了,不肯被另一道意识吞噬。 是的,另一道意识。 自从在海底之禁被那道意识控制着做出勾夺残卷,化解残卷封印的事后,封白被封绍一脚踹醒,也当即狠狠的将那道意识压制下去。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现在,这道意识又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是感知到封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只要它动动手指,“封白”就将消失,他将被它所掌控。 但是,休想。 封白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缝,一抹血色从眼缝中射出,狠戾残暴。 那道意识似乎也感知到封白纯粹的杀意,它犹疑了,然后开始用神力来诱惑。 是的,只要屈服,就能获得力量,更能获得解脱。 如果封白还是当初那未出世事的小男孩,小老虎,一定会听从吧。但此时,封白一点也不信它。叔叔说过,人只能信自己。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封白不为所动,他讨厌那股意识。 他讨厌被指手画脚。 他讨厌被控制。 但他却需要力量! 而且,为什么非得是他被控制呢,他也能控制它! 此念一起,封白全身的灵炁在一刹那汇集在一起,这个心念无法动摇,坚若磐石,识海翻滚,经文震天又如何,他只疯魔的啃噬那道意识的所有防备……失去束缚的杀意,轰然咆哮着,势不可挡。 本已入定的碧玉也猛然被惊醒,冰冷肃杀的威压忽然铺天盖地。 最后,封白眼睛倏地怒目圆睁,从赤红变作金黄,那是一双凶煞的兽目,仿佛能吞噬一切。 在这样濒死之境,他居然化形成虎,彻底挣脱了锁骨焚心环! 封白此刻就是一头被激怒的上古凶兽,金蛟融神镜中散发的黄光似乎无穷无尽,一声高亢愤怒的虎啸挟裹雄浑灵力催去,那原本对于封白是生死威胁的铜镜咔的一声,就碎裂成蛛网。 碎的不仅是金蛟融神镜,在万万里之遥的苍穹天际,一处大殿之内,也有物事碎裂之声。盘坐的鹤发老者看着碎裂的灵种之珠,一番拈指掐诀后,他神色凝重,难以置信的自语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凶神竟然能……不行,再不可耽误了,不然这一场浩劫,连化解之人都无了。” 老者叹气,忽然金光层绕,盘坐者依然盘坐,却有另一道神似形似的身影分出,正是老者化身,其身腾云驾雾,飘然化降而去。 碧玉目睹了一切,那凶兽眼中的暴虐叫她遍体生凉。 她不明白为什么已经超越极限,不论元神还是色身都只留最后一丝生气的人竟然会反扑而起,猛然变作庞然大物。但她不需要明白了,她的目光从震惊、再到惊喜、再到恐惧、最后回归绝望。 封白看着足下脆裂成块的尸首,将碧玉那黑雾般的心魔吞食下去,元婴期的心魔,被贪念、仇恨所滋养的心魔,十分美味。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挥散了那本就模糊的元神。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在他白脑海里念经,没有人反复说那句话。 封白满足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舔了舔自己残缺不堪,翻出白骨的兽身,有了那只新鲜的心魔,哪怕自己变成了这丑怪模样,也能愈合恢复的。只是这一次,需要多一些时间。 不过也不需要那么久,因为现在他拥有了那股禁制的力量,虽然还不能完全掌控,但至少他自己不会被限制,不会被禁锢,不会被控制。 他好想叔叔,叔叔这么久没见到他,一定担心了吧。 但封白还是决定要养全身体再去找叔叔,叔叔一向夸他好看,他不愿意叫叔叔看到不好看的自己。丑陋残缺的自己。 封白并不担心找不到封绍,有了这股力量的他,运用聚神法的威力百倍之,现在的他只是识念稍动,便能得知方圆百里的响动。只要有足够的灵炁支撑,他能用聚神法识扫得千百倍远……那样,至少能先见到叔叔吧。 叔叔是不是到处寻找自己? 叔叔是不是为他心急如焚? 封白一想,想要马上看到封绍的心情便不能控制,他忍不住立时运作起聚神法。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而有意识的运用这股潜藏的神力,个中威力与他想的相距不远。他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畅满足,神识彻底恢复完足,甚至让他有几分满溢之感,而去运功起来淋漓尽致,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识扫开去,比曾经范围、速度、敏锐都千百倍。 一层又一层……封白识扫得极快,并没有深入,因为封绍的气息太熟悉了,不论是封绍本身天生魔体的迷人魔香,还是两人互相用元精滋养对方近十年来的气息交汇,都叫封白哪怕距离十里,都能感知到。 不知过去多少时辰,终于、终于,封白铺开的神识在几千里外发现了那股熟悉气息,叔叔的气息。 封白欣喜若狂,恨不得自己也能像神识一样,飞到叔叔身边去,将叔叔揉进怀里亲吻,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再也不要分开了。他能保护叔叔了。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但是……他感觉脑子嗡了一下。 慈觉一手揽着昏神过去的封绍,一手抚了抚他的眉心。 经过他百种佛经法咒净化的佛珠效力上佳,哪怕封绍的被魔念趁虚而入,虽未必能立时净化这样执念的心魔,但至少能保护其法身慧命不被侵蚀,直到抵达锻心灵境。 没想到本来是为了锻炼封绍心境,不受魔念所扰,却反而因为要去锻炼心境的缘故而叫魔念滋生了。 慈觉心叹一声,看了封绍一眼,刚刚那一探识下,感觉到他心志仍十分坚定,总算放心一些。不然好好的徒儿交给他,入了魔的徒儿交回去,他师傅非得杀人不可。 返虚期才能驾驭的祥云,速度自然高过飞剑多多了,但从徐冀州往阳夏州,仍是需要几日。慈觉正拨动佛珠,口中为封绍低吟慈悲化解咒时,神识忽觉一凉。 返虚期在九州已是大能境界,除了四大宗能有几个这样的大能,其余世家、小宗都不可能有。但如果不是返虚,谁人敢来刺到他的神识范围中来,而且还来得如此霸道,如此出其不意! 封白全身金光暴涨,虎眸中愤怒嫉妒,他看到叔叔被人揽在怀里!那个人还摸叔叔的脸! 叔叔怎么可以让别人摸? 怎么可以在别人怀里睡得这样安详! 叔叔竟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吗? 叔叔没来找他,是因为这个人吗? 在叔叔心目中,有人比他还重要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封白体内突然爆开,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全身,就像要燃烧起来,像燎原的火焰,烧遍他全身全心。 不,叔叔说过,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那么……都是这个人的错! 没有人能跟他抢,叔叔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是也是,不是也是! 封白杀气腾腾,发动全力,催动了聚神法,目标只有一个。 忽然,刚生疑窦的慈觉心头浮起危险的识觉,下意识的识扫过去。 一团硕大的阴影,挟着无比危险的气息,从他身后以惊人的速度轰然袭来! 慈觉脸色陡然大变,这种神识的攻击,几乎无形,但只要中击,比伤及色身、法身来得惨烈得多。他突破返虚后,已经很久很久没动手过了……这次,他敛眉祭出了法杖。 然而还没等慈觉出手,那道气势汹汹的攻势忽然消失无踪。 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慈觉疑惑更甚,怎敢任由威胁来无影去无踪,当即运力展开神识扫去,许久,很远,依然没能找到一丝对手的踪迹。 数千里之外的某处洞府中,原本胸有成竹的封白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侧,站着一位身着八卦图的鹤发老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封小白:叔叔,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封小绍:唔……啊……你这畜生! 67 泰寅对封绍这徒儿的宠爱,那是一贯的。 虽然他自己也是动辄打骂,但他打他骂那是疼爱,旁人若是打骂,那就是砸他的脸。不把他泰寅真人、不,泰寅真君放在眼里,不把昆仑放在眼里。九州之内,敢于藐视昆仑者,昆仑都必然回击。 没有被动挨打的剑修,修界里,也不存在礼为上,而是强为尊。 再者,这其中还涉及一个山河社稷图,所以泰寅是抱着要抹杀碧玉此人的心,一则为徒儿出头,二则也是敲山震虎,表明昆仑对山河社稷图的态度。 但是泰寅万没有料到,飘渺宗主碧蜀会说:“真君,我宗碧玉长老日前已经陨落。” 泰寅斜眉含怒,碧蜀连忙解释道:“若是碧玉师妹的确犯下这等罪责,伤及友宗情谊,勿需真君出面,我飘渺也一定严惩。但碧玉师妹确实是陨落了,宗中长生灯已灭。” 这句话她说得十分真心,且不说泰寅这徒儿是她中意的徒婿之选,便说他是昆仑亲传弟子,碧玉敢虎嘴拔毛,就是陷飘渺于不义。尤其是这拔毛还叫老虎瞅见了。 长生灯无法造假,泰寅看过后,虽有一股无法亲自出气的隐怒,但也只得接受。毕竟灯已经灭了,总不能再点燃叫他再灭一次。于是只问:“山河社稷图残卷何在?” “这个……”碧蜀语气犹疑,并非她有意犹疑,而是她实在不知道。她没料到碧玉去探视一次灵境中的残卷,竟然真的叫弄了出来,而且不仅弄了出来,还一点不与宗中报备,俨然是想私吞的样子。 这一层原委碧蜀没有明说,说出来对方也不会信,于是强压怒火,直接领着泰寅来到了碧玉的洞府。若是寻常,碧玉便是陨落,她身为元婴真人的洞府也不是旁人想进便进的。但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洞府所有法器禁制全部失效被破,整个防御七零八落,叫碧蜀与泰寅通行无阻。 碧蜀叹说:“真君你看,这洞府叫毁成什么样子,残卷当时仍在碧玉师妹手中,师妹陨落后,我便来查看,并无残卷。若残卷真在此地,以真君的修为,那等灵气超然的圣宝真君必然感知得到。” 灵气超然,凭飘渺在法器上的水准,那也是可以掩盖的,不过,凭泰寅返虚期修为,要想完全隐瞒住,也是极费功夫。泰寅此时并没挑错,他见洞府内残垣断壁,几只玄阶法器全部碎裂,不由轻轻扬了扬眉。 “想来那凶手实力强劲,竟然连我飘渺至宝之一,地阶的金蛟融神镜都能震裂!”碧蜀十分心痛的指着壁角一处花纹古朴仿若铜镜的物事,镜面龟裂,灵气全无。 碧玉死便死了,死了还连累这宝物,简直罪无可恕。 泰寅并没多看那铜镜,那物虽是地阶,但作用实在诡秘下作,剑修本就不仗外物,更何况是这等阴损法宝,更多了两分不齿。他听了碧蜀的话,又看了看石壁上震裂的锁骨焚心环,乃至其上的斑斑血迹,还有地上些微的白毛也逃不过法眼。 “非是凶手,乃是凶兽所为。”泰寅挑了挑眉。 “凶兽?”碧蜀难以置信,碧落可是元婴修为,杀了元婴真人的居然不是人而是兽,这…… 泰寅也没料到封绍寻来的这白虎竟然有如此实力,虽是五阶,若是同阶妖兽还好说,但它不过是只灵兽,竟有如此强悍实力,过去多日,洞府中的杀气都未消散,顿时叫泰寅想起白虎上古凶神之名。 所以,难怪自家徒儿倾心么? 但此虎如此暴戾凶悍,杀气如此浓重,所化形之女再美艳,交合起来又有何乐趣? 封绍的实力可还比不过这白虎,竟被只凶兽迷了魂,也不怕这凶兽一个不爽就像撕碎这女修一般的撕碎他么? 这顽徒还是太任性了,全然只凭高兴,泰寅暗自摇头,有些庆幸白虎自己脱困而逃。至于它带走的那山河社稷图残卷,和自家徒儿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碧蜀见泰寅面色松弛了一些,也是略略安心。觉得碧玉虽行事无状,拖累宗门,但总算死得是对时候。不然,此时境况必然和当年抱朴宗一般无二。好在残卷已不在飘渺,她想将事情推出去,也不难。 若叫昆仑认定飘渺心怀觊觎,哪怕四宗对山河社稷图的态度都是心照不宣,但摊到明面来,就是对昆仑藐视。后果也如抱朴,直接派弟子到辖内把驻,日后稍有风吹草动,也难以遮掩,谈何后局。 所以眼下这种结果,碧蜀已十分满意,泰寅恰巧心情也不差,与碧蜀回到宗观中时,还略感兴趣的提及:“听闻宗主有一首徒名为丹青,艳惊九州?” 碧蜀目光一亮,当即回道:“修行者,容貌无足轻重,但我这徒儿如今百岁,已是结丹,虽不比真君高足五十年丹成,但也还算堪用。”意思不外是,她这徒儿不仅有貌,而且有才。 泰寅听及有人夸自家徒儿,已是得意,须知他这徒儿资质是九州翘楚,这一辈里难有人出其右。便是不说辈分,能数出来有这等资质的,也不过菩提寺慈觉几乎是有的。不然慈觉也无法七百岁就修得返虚,乃现天下最年轻的返虚真君。 不过,凭他的徒儿的资质,定然不用七百年,就能修得返虚。 丹青被唤来拜见泰寅,此时她身着有着飘渺云纹的道袍,然而身材窈窕,这道袍也格外穿出几分曼妙,梳着与其他女弟子一般无二的发式,但因五官清丽绝伦,这发式也格外显出几分美妙。 观其形容,泰寅犹觉不够,又探其筋骨体质,这才露出半分满意,虽有不足之处,但勉强也能与他徒儿一配了。若不是封绍被那白虎迷住,简直要生出魔怔来,他也不至于如此心急,反正来日方长,说不准就挑到更好的呢? 但此时,泰寅最满意的就是丹青的样貌风仪,便是他活足了千年,丹青也属难得一见。他就不信那白虎能美过这丫头。当然,若封绍是因为床笫之欢才钟情与一只凶兽,那这飘渺的丫头也未见得会输。 毕竟,飘渺除了炼器功夫冠绝九州,那双修的心法也是一绝。不然门下女弟子们怎如此引得众修者趋之若鹜呢? 所以,泰寅又多了半分满意,他手指虚抬,掌中便多了一金光流闪的昆仑小牌,传至碧蜀之手,然后道:“我徒儿合籍,我是不愿他留待外宗的,但丹青既然是宗主首徒,又是唯一弟子,我也不会强求她留待昆仑。” 碧蜀听得这等话,脸色已经是变了几变,不将人留在飘渺宗里,又如何培养徒婿与飘渺的情谊呢,又如何会对飘渺感同身受,影响立场呢?单是枕边风,岂是足够。 但看到手里的昆仑小牌,便也知道这是泰寅的态度——愿意两人之徒合籍。 她虽心有不悦,到底还是咬牙答应,而泰寅满脸理所当然,丝毫不觉他要求过分。而后,两人便商讨起合籍事宜,何时何地诸如此类。 至于合籍女主角丹青,并无人征求她的意见,早已在听到碧蜀首肯时,已是目光黯淡,垂首退下。她苦笑,在合籍这件事上,她即便是飘渺宗主首徒,飘渺的少宗主,也与宗中记名弟子都毫无区别,只要宗门需要,管得对方是谁,她也要与之双修。 谁要理会她的心情与意愿呢。 而合籍男主角封绍,同样无人征求他的意见,他的心情与意愿便是有人理会,也未必有人赞同。正如此时,封绍醒转,发现被慈觉强行带到了他的洞府。 “师叔,我要去飘渺宗。”封绍看向慈觉,再次表示。 “不可以,你心中魔念还未完全消除,若再受到什么刺激或是触动,就非成形心魔不可。叫我如何与你师尊交代?”慈觉笑了,合眼斜倚在罗汉床上,漫不经心的掐着念珠。 态度是随意,语气似乎也可商量,但封绍却知道这位师叔是外软心硬,正如剧中,看似不羁无节操,实则很有底限与原则。 尝试数次,封绍也试出来这个人的确与原剧中相差不远,便也不再企图靠死缠来如愿。再者,他也知道自己情形比慈觉口里的还要严重,毕竟慈觉不知道他体内有混元荆棘,也不知道他为此服用了七星灵耳,更不知道他体内的荆棘还有一丝没能完全被灵耳净化,乃至副作用发生了效用——让封绍这样性情的人都被魔念钻了空子。 “过去如此多日,你师尊定然去过飘渺了,若是他都未能解救,还有你什么事呢?”慈觉点明道。 封绍目光一沉,这一点他何尝不知,可能是真叫魔念影响了理智吧,竟然生出非去看一眼封白才放心的念头,哪怕知道这根本无益于事,无益与封白,更无益与自己。 他此时的确是很需要洗涤这丝魔念,不然听之任之,哪怕不受触动,有灵耳的副作用在,他也非入魔不可。 只是小白他……究竟如何了? 不,小白不会有事的,他既然是吕明净,天上有人不会让他死。如果他死,那这出戏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小白一定会没事的,哪怕受到苦痛……那也会安全无虞,甚至更为突破。 如此说服自己硬了心肠,端出来理智,封绍终于是同意进入锻心灵境。 不过临进去时,他还是忍不住飞鹤书信一封,是向方长信、张百千问询是否收留白虎,白虎是否安好。 在慈觉的念力加持下,飞鹤速如飞电,不过数日,便有回信。 ——师弟,我等得知抹杀飘渺长老的灵兽已逃,全无踪迹。 既然能杀了那碧落,那能逃了,至少是实力健存罢。不然,就是被那个谁救去了。 到底是主角啊,就算没有他,也会得转危为安。 也好。 封绍指尖一闪,将手中纸鹤燃成灰烬。 其实这样冷静下来,封绍也不知该以什么心情面对封白。天性与天敌的鸿沟,在封白成为吕明净的一刻起,就从难以逾越变成无法逾越。理智的想想,就算封白对他仍有孺慕之情,但他魔修的身份,还有日后的剧情走向,哪怕他扇动了许多,但大方向从未被他改变过。 始终是个隐患。 封白毕竟还小,等他长大,谁还能保证他会对这个修魔叔叔始终如一呢? 封绍不能赌。而且他谨慎筹划,初衷也是远离主线剧情,惹不起,躲得起。 封白是主角,何况有那个谁,注定是逃不开主线的,两人道不同。 或许说到底,是他不敢赌。 封绍堵得难受,心里却是决然,向等候一侧的慈觉道:“师叔,我们进去罢。” 68 锻心灵境是菩提寺最精妙的灵境,也是天下修者修心最渴求的圣地。 禅修是魔修的天敌,但很多程度上,魔修与禅修是有共通之处的,一如修体,一如炼心。修者谓之修心,其实大同小异,都是以提升自己心境来助涨自己对大道的参悟,减少天劫时心魔掣肘,修为毁于一旦。 之所以锻心灵境叫修者趋之若鹜,不仅是因为精妙,也是因为此灵境比起其他修心的法子,来得安全无虞。世上修心的法子,不外是入世,不外是历劫,入世处百事,结百人,或心念灵动,则心可修也,若不动,则无用功。若是历劫,历过了自是好,若是历不过,不仅心没修得更上层楼,反而埋伏心魔。 大道之途,若想更进一步,便无外物相扰,其自身也是惊险万分。 封绍跌宕起伏的在这世界里活了二十年,这份自觉还算足够,即便这锻心灵境算得安全无虞,他仍少不得与慈觉多作了解。 “此境是我菩提开寺宗师所筑,为我寺弟子所用,无论是否通过试炼,都不会有所损害。”慈觉解释道,然而又顿了一顿,“不过,此灵钥在我手里不会超过两个月,如果你在试炼时发现灵境不稳,务必通过此指环退出。” 说完,慈觉便从拇指上褪下一枚白玉指环,指环法光阵阵,上刻“慈觉”二字,似乎是象征身份的法器。封绍戴上后,便向慈觉致谢道:“有劳师叔费心了。” 慈觉扬眉而笑,拍了拍封绍的肩道:“凭我与泰寅师兄的交情,你大可不必如此生疏,在你师尊前如何,在我跟前便如何,不妨事。” 不说在泰寅面前如何还好,一说起,封绍便想起当日丢人现眼正丢在慈觉眼皮底下。不禁略觉难堪,幸而面皮厚实,轻咳两声,装模作样的点头称是。 慈觉这才启用灵钥,一声晴天霹雳下,虚空中化出一朵硕大的五色莲花,亮起淡淡的光芒,好似一条晶莹的光带飘浮着。 在这光华的照射下,封绍顿觉虚灵宁静,原本因魔念入侵而显得焦躁的内心也祥和起来。这锻心灵境果然不同凡响,他回过头,正与慈觉目光撞上。慈觉以为他仍心有顾虑,于是笑道:“尽管进去罢,我就在第一层等你,一切有我在,包管你全须全尾。” 这种承诺带着几分调笑,但经返虚修为的真君嘴里说出,却格外多了几分正儿八经与不容置疑。虽然封绍原本不是为了求安慰,这也叫吃了定心丸。 随着光芒越来越明亮,虽不刺目,却也实实在在的将封绍与慈觉两人笼罩其中,就这样使两人消失在原地。 落地处是空旷内室,慈觉在入口处盘坐入定,封绍则径自入内,自有百般武艺的禅修迎接他。当然,这些禅修并非活生生的修者,换言之,其实这个锻心灵境应该叫锻心幻境,只是因为太过精妙,较之幻境真实百倍,故而叫灵境。 第一层的试炼对于封绍而言,不在话下,凭着最寻常的剑招便可应付。第二层、第三层则难度倍高之。 看似是机械性的重复动作,其实不然,这些攻击而上的禅修,并非只有武力,也会得攻心,为何叫锻心,便也体现出来。首先叫封绍获益的,就是在斗法中,受到灵光闪现,他几十年不曾有进展的剑意,居然悟出点意思来。 是怒。 封绍性子与青城背道而驰,但也并非毫无交接点,在方才交战时,对方禅修便叫他感知到了怒意——回闪了一个封白推开他,与碧玉同归于尽的画面。也叫他留意到自己的剑意。在他愤怒时,剑意会与之产生共鸣,暴烈如烈火。 有了这层关键,封绍便知道,虽然性情有差异,但只要想通这怒字,领悟两者的共同之处,这二重天的剑意也就有了提升的希望。 每一层的增加,难度也是几何式增长,到了第四层,封绍已经略感吃力,不敢深入禅修群流,而是个个击破。虽然努力对抗,但封绍仍是止步在第五层。 这一点,他倒也不失望,这便是修为的局限性了。 何况,止步上楼,才是锻心正戏的开始。 果然,过不多时,这宽广无边的内室里便光华大作,想起慈觉的提点,封绍踏上飞剑,不及转瞬就嗖的一声撞进光华之中。 封绍御剑飞进锻心阵后,只见脚下忽然碧峰突起,河川环绕,片片云雾仿佛被撕扯开来,别有一番壮观景象。约是飞行了半盏茶的时间,他那赤炎剑忽地一个急停下坠,封绍尚不及反应便从空中摔下,坠入一片虚空的黑暗之中。 等到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封绍感觉自己似是在一间屋子里躺着。只听得门外人声鼎沸车马喧嚣,他像是宿醉后费力地撑起眼皮,只见眼前之人脸上棱角鲜明深邃,修眉鹰目……分明是封白。 “夫君,你醒了?”封白语气温和,俊脸带笑。 夫君? 虽然听上去入耳,但似乎总有哪里违和。 封绍尚不及疑惑,便见有一男一女两名从门外跑进来,俱是粉雕玉逐,模样瞧着很是面善。他们一同嚷嚷:“爹爹,爹爹”,然后扑在床边,扯着封绍的被褥,露出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这是何地? 我又怎会躺着此处? 封绍半坐起身,茫然四顾,封白也不催促,只温声细语的说道:“夫君,饭菜已布置妥当,请夫君梳洗完毕后自来偏厅用膳。”说罢便牵着两名孩童走出房门。 封绍努力的回想,然而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发散识扫也是徒劳无功。 他好像是离开了昆仑?又好像是要去寻找封白?为什么要寻找封白? 封白有危险? 但方才一看,封白好好的……至于封白为什么好好的,封绍一点印象也没有。对于如何到的此处更是毫无印象。难不成自己已坠入梦境?抑或是先前那番惊险才是虚假?所以他与封白并未历险,而是相扶合籍,还有了孩子? 封绍总感觉有什么不妥。 封白此时已经来催促封绍用膳,见封绍迟疑,他便上前挽住封绍的手,这动作自然亲切,仿佛做过千百遍般。但封绍总觉得不太对,虽然这个人的形容的确是封白,但动作上好似不像。 如今封绍记忆模糊,说不上来哪里不像,但总记得,封白最喜欢的是抱他,后来长大了便喜欢揽着他,从来不会挽着他。而且这个封白挽着自己的时候,并不像男子…… 封绍满腹狐疑的与封白,还有两个孩童一起用饭,席间孩童“爹爹”叫个不停,更叫他感觉怪异。心念一动,他忽然问了一句,孩子是如何来的? 正为他夹菜的封白忽然呆愣,然后就红了眼眶,抽出手绢哽咽道:“这是我与夫君的孩子啊,十月怀胎,好容易才产下这双孩子……” 十月怀胎? 封绍目光往封白那宽阔的肩膀,平实的胸膛,高健的身躯上一扫,这样也能十月怀胎吗?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妥,但他又说不上来。 一日无话,及至入夜,封绍上床,封白也睡了过来,细细碎碎的往封绍身边靠。但也只是靠了靠,半分多余的动作也无,这也让封绍感觉不妥。他好像记得封白总喜欢动手动脚才是……但他说不上来。 虽然有着各自不妥,但封绍竟然还是留恋这样的日子,次日再次日再再次日,都是同样的场景。封白细心体贴的服侍,两个吵闹不休的孩童……格外有一种温馨。 封绍忍不住抱了抱封白,封白竟然脸红的伏进了他怀里,这也让他感觉不对。好像他隐约记得,封白稍微长得高一些后,就再不这样了,更多的喜欢反抱住他。 即使如此,封绍仍舍不得多想,隐隐约约的,他就觉得这样宁静、安乐的日子十分美好。没有冲突,没有隐患,可以平静到老。与封白一起。虽然他有点奇怪了。 这日封白为他准备了浴水,封绍除去一件件衣物,本想回头看他有无窥视,却见他分毫目光也没挪过来,认真的添水。这叫封绍有些失望,又感觉有些不对,封白好像不是这样的。封白不会这样无趣。 封绍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感觉到一丝冰凉,眨眼间便瞅见了拇指上那枚指环。晶莹剔透,法光缠绕的指环上,格外引人注目,吸引他看去。 上面有两个小字——慈觉。 慈觉。 慈觉。 对……慈觉,慈觉带他进入了锻心灵境! 那么,这就是慈觉所说的,试炼后的锻心试验?锻炼人心最脆弱之处? 恍然间,脑海里层层浓雾逐渐散去,显现出最初的模样。 封绍暗暗咬牙,幸亏有这指环,不然就着了道了。虽然不会受到损害,但肯定要耽误许多日子,他到底不是菩提弟子,耽误不起。 既然心生警惕,封绍自然不会留恋这虚假的家,虚假的封白,虚假的孩子。 他决定出门一探虚实。 想罢,封绍便将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外间伺候的封白见他出来了,也没多问,只柔顺的道:“夫君出门小心。” 封绍垂眸,并没理会他,心里却是有几分厌恶。这个人扮作封白的样子迷惑他,又扮得这样不堪,简直成了个女人。他家小白是铮铮男儿,岂会有那等小女儿作态,若真是那般,他封绍也看不上。 此时,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为着这外表的相似,就恨不能永远留下了。 封绍心怀恼怒,似乎为之前自己沉迷与假货而恼羞成怒,他并不承认这点,但事实上他的确有火。所以提起赤炎剑来,像用武力试试。但事实上,赤炎剑红光一闪哀鸣一声便没了反应。足见以他的修为,对这灵境是造不成丝毫威胁的,也无法通过武力来通过试验。 劈了这剑,封绍也泻了些火,将剑悬于腰间,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小院四合,白墙乌瓦稍显破旧,角落里摆着些青郁盆栽,一看就是个寻常人家。但这样的寻常人家,却格外多加几分人气与温馨,是个小家模样。这对久无归属的封绍来说,颇有一些吸引之力。 偏厅那边传来些人声和小孩儿嬉闹的声音,封绍已无暇理会,只径自寻了大门出去。外面果真是一条喧闹街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杂耍卖艺兜售细小物什的好不热闹。 封绍在俗世里摸爬打滚多年,对这些人间烟火已无好奇,只瘫着一张脸穿过人群继续往前走去,至于要去哪儿他也不知,只隐约觉得往前走总是对的。 走了不多时,周围人影渐渐稀少,继而消失不见。 路的尽头现出一座青墙寺庙,寺门大开,两边围墙向后延伸开去望不见尽头,占地想必是极大的。 封绍抬头看去,寺匾上书“净莲寺”三字,字迹略显模糊,但字形如行云流水。 进还是不进? 封绍踌躇之间,已有灰衣小沙弥快步迎了出来,合一道:“方丈请施主入寺说话。” 闻言,封绍当即不再犹豫,全然当做试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甩袍袖阔步走上前去。 69 入了净莲寺,烟波浩渺,彷如步履波澜之上,一路走过去,引路的小沙弥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封绍也不着急,只向后负了手,散着步子,看几眼水雾中模糊的寺景。 远远的有琴声飘来,携着淡淡檀香,如丝如缕泠然作响,忽而流水淙淙忽而高山仰止。封绍循着琴声往前,只见云雾散开一角,露出两扇虚掩着的古朴木门,想必那方丈就在门后等着了。 封绍推门进去,里面是间见方禅房,朴素无华,正中坐着个老僧,白眉宽额,宝相庄严。他道了一声“你来了”后,便一抖袍襟曲起一腿坐起身道:“来者是客,随意坐罢。” 四周一片空旷,封绍只好盘腿坐在地板上。 老僧抬头看了一眼封绍,问道:“你是何人?” 这话听起来却有些颠三倒四了,不是他来找自己么,封绍一挑眉头,也不会与幻象计较,于是答道:“在下封绍。” “所来何事?” “锻心。” “你是何人?” “……”封绍沉默了一阵,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的老僧,难不成对方还能辨别身份?但从之前的幻象来看,除了攻心有术,幻象高明,但幻象本身并非那么聪明。 大殿里面安静了,那老僧仍是慈和,封绍不语,他也不催。 封绍盘腿坐着,想了一会儿,觉得勿需惊慌,缓缓答道:“求道之人。” 老僧轻轻颔首,一挥袍袖道:“明日再来。” 寻道证心这种事讲究缘法,封绍并不纠结,点点头站起来转身离开。刚出门便是一阵喧嚣迎面扑来,却是到了一条街头,回头再看,那古寺也消失不见了。 封绍慢吞吞的走回醒来时的小院子,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不知不觉竟是过了一天。封白见他回来迟了也不觉得奇怪,并不多加问询,只拎了食盒进屋,边摆出饭菜边絮絮叨叨的说话。 说了什么封绍也没留心,只默默看着他,并非仍痴迷幻象,而是在想,若这个人真是封白,两人就在这幻象里度过下去又如何呢?至于剧情、角色、魔道、山河社稷图,那也就不重要了,也不必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更不必提心吊胆了。 每天都和在吕氏福地、在阴邪秘境中那样,无忧无虑。 此念一起,封绍立时起了警觉,靠逃避来解决问题,是何等幼稚与无知。 他忽然觉得这幻象里的人物或许布置得不够聪明相像,但某些捉心之处,却是挠得恰到好处,直戳人心中的弱点。 封绍甩了甩头,独自坐在床边,两手覆于膝上,冷着脸等第二天到来。封白摆好饭菜,又像自说自话似的端来热水,服侍封绍睡下后便躺在了一侧。 第二天封绍仍是在一片喧嚣中醒来,甫一睁开眼便看见封绍笑吟吟的对自己说道:“夫君,你醒了?”继而一男一女两名小娃唤着“爹爹”先后跑进来扑在床边。 一切均同昨天、前天、前前天等一天一模一样。 封绍走出门,街上的情景也没变,杂耍的艺人,兜售物件的小贩,连笑容都丝毫不差。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不出意外又走到了净莲寺门前。 这回也不待小沙弥引导,封绍径自走了进去,寺内云雾如常,琴声延绵不绝。依旧是循着那琴声七拐八拐,推门走进那座不见全貌的禅房,也不用那老僧多话,封绍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 老僧抬头,仍是面色无波的说道:“你来了。” 封绍见他半晌没有下文,便径自问道:“何谓锻心?” 老僧愣了一下答道:“锻除杂质,留心本真。” 封绍点点头,回想了一入灵境以来,所经历的种种心念灵动,种种未曾留意到的念头都平铺眼前,叫他灵台澄澈,仿佛从未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于是接道:“见伪象,明真心。” 老僧颔首思忖了一会儿,随手挥出一面水镜问道:“伪与真以何别?” 水镜中出现的正是街头熙熙攘攘的一幕,人来人往各司其职,水波荡漾一阵,又浮现出昆仑仙境中的情形,灵气萦绕的山峦之间,白塔、道观隐隐相见,不时有穿着月白法袍的剑修御剑飞过…… 眨眼间,水镜又显现出另一处景致,叫封绍熟悉得有几分陌生。高楼广厦,车水马龙,百货公司的大楼巨屏上正播出一幕电影预告片,影片正是《山河社稷图》,片中红衣如烈火般的青城尊者正刀指面前的白衣男子…… 封绍望着水镜不知如何答话,他本是穿越到这个世界,别说这一幕幻象,连这个世界在他看来只是一部电影。那么除却他自身,整个世界都是伪象,与凡世众生自是不同。 上一世他是封绍,年幼失怙,也曾有过事业追求,到底连求生都不能,死于遗传病。 如今他也是封绍,此封绍非彼封绍,以昆仑为家,有师叔师伯师兄弟,有封白相伴,刻苦修行,若是分辨真伪,此封绍是真,还是彼封绍是真? 不知辩证,封绍便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僧也不强求,只让他回去细想,想好了再来。 如能解除心惑,于修心有大益,封绍很懂这个道理,修好了心,于心境提升也是有大益。心境提升,不仅免受心魔之苦,在修途进阶的路上,也更为顺畅无阻。 所以,封绍有心解惑,但一夜未眠,僵硬的躺在床上想了一整夜也未能想出什么头绪,唤他夫君的封白又推门进来了。而后一切与先前无异。 封绍默默的看着,心中忽然有所悟。 封白那小畜生绝无可能唤他作夫君,也不晓得烹饪什么菜肴,更无可能为他生儿诞女。 但那又何妨,只要他是封白,是那个急色贪食,撒泼无赖缠着自己的小畜生,傻乎乎花光自己的灵炁来救他的蠢货,是那个临到死也只记得要干他的色中饿鬼……也就够了。 封绍得承认自己喜欢他,哪怕知晓两人是对立面,他也是喜欢那个真正的封白,而非眼前这个假货,即使这个假货对他没有任何一点威胁,甚至温顺无比。 但他不是真的封白。 封绍心中一动:真伪如何分辨,在于我也。 封绍自以为有所勘破,于是寻至净莲寺,向老僧道:“伪与真以我别之。我一念真,则谓之真,我一念伪,则谓之伪。” 老僧叹气道:“此非正道,谓之我执。一切烦恼,皆由有我而起。若无我者,则一切皆无。执为有我,故曰我执。烦恼障品类众多,我执为根,生诸烦恼,若不执我,无烦恼故。” 封绍虽是魔修,但一直以道修自处,道禅自有想通的地方,这话里的禅机他并非不明。不外是说,他固执的认为存在一个“能自在主宰的实我”。由于本来无我,却妄生执着,处处以我为中心衡量一切,便产生了种种烦恼。 此处老僧既然这么说,未尽之意就是,世事真伪并不会由于封绍“我”的一念而更改,以此辩证真伪就是错的。 这番话让他很生了一些触动,如果他放开我执去想,那么什么真,什么是伪呢? 封绍若有所思的回了小院,整日不吃不喝只盘腿坐在床上领悟。 此时,他已经不单纯是为了修心,也不是为了提升心境,而是他自己想解答这个疑问。正如他自己想知道,哪个世界才是真实,他信“我”,所以以前世为真,这世为伪,剧情便是他头上的一座大山,是通往坟墓的路。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躲避剧情,因为这些剧情会威胁到“我”。 放开我执,如果这一世也是真,脱离上世的束缚,这一世,他应该会怎么走呢? 那他不会顾虑重重,不会去收何鸾为弟子,不会放弃封白,也不会对山河社稷图避之蛇蝎,结果反而被其所累……会有更多可能。 封绍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看着窗外昼夜交替,时而感到心中疑念将通未通,时而又觉得相去甚远,身上暂且压住的煞气倒是被磨得毛躁欲出。 是夜,封绍只觉心底异常平和,忍不住出了房门负手站在屋檐下,城内的百姓早已睡下,外面的街市也没有了白日的喧嚣,远远的传来几声打更人的梆子声,抬首望去,漆黑的天穹中星子欲滴,闪烁明灭并无规律。 封绍凝神半响,突然眉头轻舒,轻声笑了起来,如此便是通了。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头顶苍穹斗转星移,周遭房屋均化为纸符纷纷落下。 时隔多日,封绍再次来到净莲寺,禅房中老僧连身形都不曾移动,抬头看向他,目光睿智而清明:“你想通了。” 封绍点点头。 “伪与真以何别?” 封绍绷不住笑了一下,朗声反问:“万法唯识,有何真伪之可言耶?” 这便是回答了,虽然回答得机巧,但却毫无差错。 至于封绍的好心情,则是因为他的豁然开朗,既然万法唯识,哪个世界是真哪个世界是假也就不再重要,甚至也无界限。至于他一向奉为必然的剧情,更不存在必然。由此想来,他既然能从细细碎碎的事件上影响剧情,见微知著,万法唯识,大事为何不能影响? 甚至是逆转? 既然能逆转,与其躲避剧情,他不是更应该奋勇直前么?剧情不该成为限制他人生的桎梏。青城尊者成为一方魔尊,被吕明净斩于剑下,那是他们的故事。 至于他封绍,会有另外一个故事。 或许是下一任昆仑宗主,或许是飞升上界,甚至是一统四宗,即便他是魔修,未来的结局也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是进是退,全凭心意,而不是迫从! 老僧深深看了封绍一眼,道:“伪从真起,真从伪起,真真伪伪,实难明辨。吾人处此真伪混淆之世,若不具择法眼,鲜有不为真伪所迷者。”说完,他虚指一方:“你已破除我执,其往后灵境乃……” 封绍顺着他的指向转过身,只见笼着的云雾散开,身后现出一座巍峨高山来,山中古木蓊郁百鸟齐鸣,各种奇珍异兽戏耍林间,一派生机盎然。然而还没等到老僧下文,这处景致忽然不稳起来,摇摇晃晃,简直叫封绍都被震倒。 但这是幻象! 经历破执之后,心境提升的封绍五感澄明,很快破除杂念,记起慈觉的话来——“此灵钥在我手里不会超过两个月,如果你在试炼时发现灵境不稳,务必通过此指环退出。” 不过破除一层执念,就彷如脱胎换骨,封绍其实很想继续下去,看下一层后,会不会有更大明悟。但眼下时机不对,他虽有留恋,但动作却迅速的抚摸在了指环之上,掐诀吟出了法咒。 慈觉在灵境一层等候,他的拇指上也有一个同样的指环,此时荧光阵阵。 在越来越不稳定的锻心灵境中,他巍然不动,只是目光停在远处,直至迎面御剑飞来一个少年修者。慈觉没有耽误,启阵将他速速带出灵境后,这才回头打量。且见封绍黑发玉貌,风采翩然,行举比之从前格外多了两分洒脱与开阔,观其形容,慈觉忍不住猜测:“竟是破执了?” 封绍灿然一笑,颔首道:“已破我执,不过下一镜是来不及了……” “不过两个月,短短两个月破执!我菩提寺能做到的,只怕都微乎其微,你一个剑修……”慈觉目光火热,赞赏道:“不愧是昆仑宗之宝,这等悟性,便是我寺亲传禅修弟子也未必能及。不仅是悟性,也足见你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动。” 说到这个,封绍倒是惭愧了,道:“师叔谬赞了,若非师叔的指环提醒了我,我只怕要迷在灵境里头了。”而且,虽不明说,他也清楚,这指环能在灵境这种地方还能吸引他注意,足见指环自有不凡之处,并非是普通玄阶法宝。说时,他便要将指环取下还回去。 慈觉一摆手,不以为意的笑道:“收着罢,你受得起。” 长者赐不可辞,封绍也就没有推拒,再次道谢,这边慈觉却是抬手覆盖到了封绍眉心,打入了一道入了法咒灵炁。 清醒时的封绍身为魔修,其实对禅修的法咒很是抵抗,识海里一片翻滚,极为不适。但此时却不好显现,只得苦忍。幸而须弥老祖给他的无名玉玦时刻不离身,不然就算掩盖了魔气,这么一番探识下来,也决计叫慈觉知晓自己的底细。 “本来只是想着能叫你消除魔念,有所领悟就是大幸,不曾想,你不仅破除魔念,竟然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破执,这不仅是心境大为提升,破执之余五感、法身、慧命都是极大助益。” 说完,慈觉拍了拍封绍的肩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感慨道:“小绍,你若是来我寺修禅,只怕比做什么剑修,更易通往大道!”要不要转行? 慈觉那直白深厚的眼神,简直要望到人心里去,封绍莫名的就打了个寒颤,是因为想到了剃光头,敲木鱼的自己……少不得要辜负慈觉一片热忱,婉言谢绝。 慈觉叹了口气,倒也没多纠结,而封绍则借机向他辞行。 “你都不到我菩提福地中去看一看么?”慈觉热情相邀,又道:“你既然在佛法上有天分,何不多多感受一下我菩提……” 魔修去禅修,而且还是禅修圣地,是找不自在呢,还是嫌过得太舒坦呢。 封绍可没有半点兴趣,再次谢绝。 慈觉也看出对方难以动摇,倒也不以为杵,语气依旧率然:“那小绍要往哪里去?” “去找我那白虎。”封绍咧嘴而笑。 慈觉微微挑眉,想到之前封绍得知那灵兽不知所踪时,可半分情绪也没有,于是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 封绍笑道:“我现在才是想明白了。” 慈觉一愣,只觉对方笑得竟如从未经过风雨世事一般,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70 封绍从阳夏州离开后,直奔西和州,又飞鹤传书,发现张百千、方长信也还在西和州,原来也是为自己寻找那只跑丢了的灵兽。 “我和方师弟去那洞府里看过了,元婴真人的洞府禁制居然被毁得一塌糊涂,简直难以置信,你那灵兽估计无此能力,想来是那碧玉得罪了什么大能。”张百千正色道。 方长信也跟着道:“你那白虎说不准就是趁大能抹杀碧玉时逃走的,只可惜,我与张师兄在西和州找了两月,也没有发现你那白虎的踪迹。”说着,他又凑到封绍近前,眨了眨眼道:“五阶灵兽的确难得,但实力可没有五阶,师兄若喜欢灵宠,不妨咱们师兄弟几人找个秘境去抓两只不好么?听说” 封绍莞尔,道:“这白虎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灵宠。” 方长信被这语气里的温情听得有些泛酸,但他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色身也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了,于是只是抿了抿唇。扭头见身边何鸾正吧唧着嘴吃云片糕,不由一伸手夺了过来,教训道:“又乱吃什么,也不怕甜得牙疼!” 何鸾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巴巴的瞅着方长信不放,只叫瞅得他面红别开脸,然后她才从锦囊袋里掏出一片糕点,继续吃。封绍眼见她这机灵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心想收了这么个徒儿也不错,跟养闺女似的。 张百千看了封绍一眼,摇着手里的酒葫芦道:“但你那灵兽可是能化形的,那就未必只在西和州,说不准化人去到了别处,偌大的九州,你岂不是大海捞针?” 封绍没有作答,算是默认了要继续寻下去,只请张百千在他师尊跟前隐瞒一二,便说是在外云游了。 张百千倒也不多问,他本是率性之人,虽然大费周章的寻只灵兽似乎有些过头,但在他看来却是性情,于是只提醒了一句:“这两个月来,我与你师弟在西和州搜寻了一圈,发现最近此州妖兽出没频繁,不是那等低劣的,随便就遇着了几只三阶的,委实有些不寻常。师弟你也要当心才好。” 方长信也向封绍道:“可不是,你不晓得那几只山臊多难对付,人脸猴身,还识得说人话,边打边骂……”末了还不忘毛遂自荐,道:“不如我跟着师兄一起罢,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封绍笑了,看了一眼何鸾,方长信也看向何鸾,何鸾眼珠一转,就抓住了封绍的袖子,道:“师尊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方长信脸一沉,刚刚他的眼色可是叫她自己跟张百千回去,可不是要带拖油瓶来着。 殊不知,在封绍眼里,方长信与何鸾都是拖油瓶,一大一小两个都不带,他自己的拖油瓶还没找到呢。 这是小事,封绍听了这妖兽冒头的事,心里一动,向张百千道:“师兄,我寻那山河社稷图时,在藏图处看到了一些真言,好似是说这图的封印一破,九州将有凶灾。” 张百千并无惧意,只道:“世上出了这等圣宝,能助人飞升,本就是凶灾。” 这倒是真,不过封绍没有就此话头说下去,而是将所知的剧情理了理。 电影以山河社稷图为名,自然一切剧情以山河社稷图为线索,妖兽猛然不安动荡便是由山河社稷图引发的。妖兽频出对于昆仑不会造成多大影响,毕竟昆仑的剑修们只比菩提寺的禅修稍微入世多一些,大部分都是在仙境里沉心练剑,苦心修行。 但与此同时,九州所有仙境福地的禁制,越是历时久远,越是被发生波动侵蚀的异象。 而且此异象一开始极难察觉,在原剧中,几大宗门也是到了后期才发现宗门禁制远不如前。青城尊者能重重打击四宗,甚至杀入昆仑血洗,四宗那万年禁制经过百年的侵蚀后,虚疲难堪大敌,也是功不可没。 虽然封绍不是青城,但是有须弥老祖这个不确定因素在,很难不发生些意外。于是他郑重的将这异象的起始借藏图真言的嘴说了出来,有意没有说得太清晰,越是玄乎一些,反而叫人重视。 张百千虽不喜理事,但也听得出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记在心里,只待回宗禀明。 得了这话,封绍也是放了心,只要递个引子,他昆仑不缺大能,更不缺睿智,自能未雨绸缪,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也可以好好的去找封白了。 妖兽频出这一现象倒是提醒了封绍,电影开篇男主吕明净出现时,便是妖兽频出,残卷四现的背景。现在不正是残卷四现,妖兽频出之时么? 看来,电影已经开场了。 封绍若一点线索也无,要在广袤的九州中找到封白这沧海一粟,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幸而他知晓剧情,虽然在顾淮收吕明净为徒前,这段剧情只有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是吕明净与何鸾在俗世里流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与恶人张养清小小的一番斗智斗勇。直到顾淮慧眼识珠,出手相助,从此吕明净就从一小小散修成为了昆仑宗宗主亲传弟子。 只是真正按照这些线索去找,封绍才发现剧情早就被自己影响得一塌糊涂了,如此搜寻了这十分钟内出所有现过的地点,从西和州到梁雍州,再到大荒州,足足花费了一整年,也没有寻到封白的任何踪迹。 想来因果相连,因既然改变了,果也必然要变。 他在锻心灵境中所领悟的,果然有其道理。虽然有些失望,但封绍反而觉得前途一片美好,这坑爹的剧情被改得一塌糊涂才是好事呢。至于暂时找不到封白,他虽然仍是挂念,倒也是不急了,反正与他立了符契,算起来,再过三年,两人在徐冀州黄家碰头也就是了。 之所以不急,其实也是封绍隐约想到了封白大约是被那个人救走了。 他之所以只说是那个人,实在是因为电影里就没提过名字,反正是个高人,按剧中的伏笔与暗示,想来应该是上界真仙的化身,专门用来点化吕明净这天降大任的救世主,好叫他能消弭九州因山河社稷图而起的浩劫。 这一部分,因为电影实在二流,所以剧情演得也含混不明,封绍这辈子悟性好,上辈子也只是凡夫俗子,自然看不明白这含糊剧情的深意。反正有一点他是看明白了,就是那个高人是不会让封白死的,几次三番吕明净落入险境,都得到这高人救下并教导,实力是飞速提升。 最后一次,吕明净差点连元神都被青城尊者打散,却反而被高人点化得脱胎换骨,原本还有一丝人气的吕明净,这次以后,彻底冷漠慈悲,实力天纵强悍,灭反派如踩蚂蚁。 此时,封白也在被这高人开小灶么? 那碧玉的洞府毁损得那般彻底,想必是被高人救走错不了了……一想到再见面时,封白的实力可能一日千里,封绍心底就极不是滋味。那小畜生还打不过他的时候,就敢动脑子算计他的屁股,若是回头能打得过了,既动脑子又动拳头,他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 这可不好。 封绍暗自摇头,于是也没其他心思,直接回去了昆仑。 他眼下心境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而金丹初期的境界也早就圆满,只差闭关,原本要闭关个五六年才能完好突破,但他这里还有两颗飘渺女弟子的金丹呢。 一回到洞府,封绍先将锦囊袋里的合欢草交到何鸾手里照料。她是木属天灵根,家传又是灵植与炼药,更重要的,原剧的何鸾运道极佳,培育与炼丹俱是事半功倍。而且,比起原剧里何鸾身世坎坷,学的野路子,如今的何鸾身在昆仑,哪怕主业修剑,但其他学到的也多得去了。 之后,封绍将蓬丘引了出来,拿了许多灵禽来喂他。待他吃饱喝足后,封绍才将在青口小瓶里注满了足够的魔炁,引他回去。 至于赤鴖,他没收起来,直接叫它在外头,昆仑仙境里灵气丰裕乃九州之最,这可乐坏了赤鴖,直围着封绍扑扇扑扇的,搅得封绍咳嗽连连,那呆鸟还乐得不行,吃定封绍舍不得对付自己,张开赤嘴,唧唧直叫。 封绍想一巴掌拍它下来,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封白灵活,甚至没有封白有威信?不然要是小白在,这这欺软怕硬的呆鸟哪敢放肆? “小白啊小白,叔叔可想死你了,跟人跑了就把我忘了不成,我找不到你,你也不晓得来找我,昆仑这么大座庙,只要你来,还怕找不到我这菩萨么,到底是你没良心啊……”封绍自言自语了一阵,直到盘坐到了蒲团上,闭目入定。 有了两颗金丹修为的内丹辅助,又加之境界远远高于修为,而修为的这个小境界已经大圆满,所以封绍的进阶显得毫无悬念,甚至效率极高,不过短短两年,他便从金丹初期进入到了金丹中期。 虽然只是小境界的提升,但修为越往高处走,每一个微小的提升对实力都是几何形影响,所以封绍对自己这番突破还是很满意的。 这一闭关出来,距离符契之约还有一年,封绍便也不急于接着修炼闭关,当然,也有积累不够的缘故。修者若不除外历练,若不提升心境,若不修炼,但靠闭关,那是没多大实用的。 身边没有小白,封绍便将一腔爱心移情到了何鸾身上。如今方长信闭关修炼还没出关,总让自己的徒弟养在碧落师伯母那也不是回事,好几次惜字如金的泰玄长老都叫他过去吃过茶了。再不问弦知雅意,他也没法混成昆仑宗第一好人缘之人了。 如今的何鸾还在炼气圆满阶段,因未能筑基,十五岁的她眼下已经是长成大姑娘了。 她鹅蛋脸庞上有着一双灵气十足的杏眼,娇小的翘鼻,两颊白里透红,粉唇鲜嫩,一身月白色的昆仑法袍,看上去文静娟秀,唯有内里显现出的鹅黄衣襟流露出一丝活泼,是个新鲜好看的姑娘模样。 “师尊,这合欢草变作人吃东西么?”何鸾一边熟练的照料养灵液里的合欢草,一边问。 封绍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长这么大了,还光想着吃,我看你就是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这才耽误了修行。” 何鸾一听,却是微微瘪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师尊,我修剑没有天分,我已经花了好多好多时间在练了,但还是……而且……而且……师尊,我想学培植与炼丹,何家本来也是以炼丹传承,我很想把爹给我的那些玉简学下来……” 封绍见她说话虽吞吐,但目光却清亮,倒是有些诧异,一向将她当做小孩子,没想到几年过去,如今她也有主意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疏忽了,原剧里的何鸾本来天分就在炼丹上,是吕明净的金手指之一。 何鸾见封绍没有说话,还以为他不答应,于是使出屡试不爽的撒娇绝招,两眼巴巴的看去:“师尊,阿鸾学好了培植与炼丹,专门为师尊培植,炼的丹药也只给师尊吃,好不好?” 封绍大笑:“那当然好。”求之不得。 其实他刚刚没说话,哪里是不答应,不过是在想原剧里做过何鸾师傅的人罢了。那个人好像就在徐冀州,原剧里吕明净入昆仑后,何鸾不能入,便在徐冀州留下了,由此遇到了教她培植与炼丹的师傅,为之后成为吕明净的金手指埋了伏笔。 何鸾喜出望外,猛然就朝封绍扑去,像幼时那样搂住了他的脖子,“师尊最好了。” 封绍将她扶好,笑说:“晓得我好了吧,你到哪找这么好说话的师尊去?以后可得好好孝顺我。” 何鸾用力的点点头,认真道:“阿鸾一定会好好孝顺师尊,保护师尊……” “徒弟还想保护师傅啊?” “我努力炼好出好的丹药,就能保护师尊啦!” “哈哈,那你可得好好努力。” “嗯!一定不叫师尊失望” 封绍既然记得那个师傅的道号是冲夷,身份是个金丹散修,那么找起来也就并不困难,毕竟徐冀州是昆仑眼皮子底下。 所以也不需要原剧中的戏剧性偶遇什么的,一找到这个看似颇有才能,实则还有隐藏才能的丹修,封绍便以昆仑亲传弟子的身份,三顾茅庐的诚意,成功将何鸾送到冲夷的跟前学习修行。 为免何鸾在昆仑里见惯了高阶修者,而轻慢了这个冲夷,封绍少不得要暗中叮嘱她几句,好叫她知晓人不可貌相,此丹修内涵不凡。好在何鸾虽然没了原剧中那悲催身世的磨砺,但本质仍是乖巧坚韧的性子,待冲夷十分尊重。 这种尊重中,还带着几分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的本能的亲近。 安排好这些后,封绍便准备要去徐冀州黄家了。 符契立的时间并非十分准确,有一两月的起伏是肯定的,毕竟他不是符修,术业非专供,把握不来,用的也是最寻常的那种。 只是封绍都要进传送阵出宗了,却在一只脚迈进去的时候,给人拦住了。 “师叔,泰寅真君唤您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男女主角篇) ※阿鸾:你欺负我师尊,我跟你拼了!o(≧口≦)o ※小白:叔叔,我欺负你了么?=_,= ※小绍:欺……唔……嗯……啊啊……o(>﹏<)o ※阿鸾:还说没欺负,我师尊都痛哭了!Σ(`д′*ノ)ノ 71 封绍如果知道泰寅叫自己过来是为着自己的终身大事,那他绝壁不会过来的。 但是已经迟了。 鸿蒙峰洞府中,封绍一见到除了泰寅,还有一个女修,正疑惑着,直到认出这个女修是丹青,他顿时觉得不对头了。尤其是泰寅笑得一脸荡漾。 “绍儿,这是飘渺宗少宗主丹青师妹,想必你还没有见过罢?”泰寅自顾介绍,又看向一侧的丹青,往封绍身上一指:“这便是我那顽徒了,有他带你去扶摇山,想必不会岔路,那紫冰晶大可多搜寻些。” 扶摇山在徐冀州,乃是昆仑一处重要的灵矿山脉,非昆仑弟子不得入。当然,这个也不是绝对,比如现在,四宗之一的飘渺有所求,还派来重量级弟子,泰寅不就让自己的弟子带人去挖么。这当然是大材小用,不论是封绍还是丹青。 但封绍哪有看不出个中用意的,这明显是为是为了撮合他与丹青。 封绍笑得勉强,丹青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封绍一进来,她就认出封绍是当日在飘渺灵境外撞见的那个散修了,两人拼杀得那般狠绝,实在不算得是个良好的开始。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昆仑之宝,她未来的道侣? 丹青的玉颜上显现出一丝苦涩与冷嘲,然而声音依然恭谨:“谢真君,有劳师兄了。” 封绍打量着泰寅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知道自己如果敢拒绝,只怕不管用什么借口什么口吻,泰寅都得爆发不可,那这个月就不要想出宗门了。至于他与小白的符契,如果失约的反噬,那根本不会被返虚期的泰寅放在眼里。 所以封绍没敢拒绝泰寅的提议,至于丹青,她是有求而来,也是被她师尊暗示多作走动,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看上去都相当配合,而且站在一起,一个身长玉立,温雅俊逸,一个清艳窈窕,姿容脱俗,也是相当的匹配,宛若金童玉女,揪不出分毫瑕疵。 “绍儿,你当好好与你丹青师妹相处,会情知意。”泰寅笑着道,他心里十分满意,这普天之下,他的爱徒资质最佳,又配了最为美貌的女修,真是再无憾事! 越是满意,泰寅就越是怕自己这徒弟做反,少不得传音与他:为师觉得此女与你甚为匹配,她资质天分亦不俗,将来两人同求大道,便是她无缘飞升,也能进益到大能境,可与你相互扶持,助益修行。 这席话说得是真情实感了,封绍也知晓师尊当然不会只看上丹青的出身与样貌,真真看中的仍是丹青不仅有外在,也有不俗的内在。修界现实,合籍道侣讲究实力相当,若过于悬殊,情深者,一方陨落另一方必然大伤心境;情浅者,一方实力过弱则易成另一方长期炉鼎。 而他与丹青,不论是身份还是资质,都是天生一对,也难为师尊为他考量了,只是情意这种东西哪是轻易能培养出来的,就算他对女人有性趣,但冲着之前的事,他不砍了这女人,都算仁慈了。 封绍腹诽,面上不显,只默默传音:是。 见徒儿竟如此乖巧,泰寅反而觉得不放心,如今这顽徒任性本质不改,却学会装模作样了,可不能被他蒙混过去。 封绍的确是想先蒙混了泰寅再说,只要一出昆仑,他往哪里去还不是听自己这双腿的,现在反驳泰寅,对方那暴脾气……但他打错了算盘,眼睁睁看着泰寅掐诀一道,如分开水流一般将道赤色的火属灵炁打到自己眉心。 与此同时,丹青的眉心也一样被泰寅打入一道灵炁。 泰寅嘿嘿的笑:“近年来这些略有灵气的山头都不太平,妖兽肆虐,虽然你与丹青都是金丹修为,但难免不会遇到高阶妖兽。有了这道入了太平咒的灵炁,若有危难,只要是在徐冀州,便能护佑你们一二。” 封绍咬牙切齿,救人之危是假,这种太平咒明明还有一个重要特点,能千里外知人方位!泰寅给他与丹青两人都打入了这种东西,明明就是暗示自己——你若不老实的跟我徒媳在一起培养感情,为师顷刻便赶来救(jiao)助(xun)你。 此计忒毒。 封绍想一出昆仑直奔黄家的计划暂时告吹了,直到这道太平咒完全损耗干净…… 所以只好用纸鹤跟黄家交代了一声:因要事往扶摇山一去,请好生照料我内侄。 黄家自从通过封绍与昆仑结契,虽侍从与昆仑,但实际上日子却过得好多了,便视封绍为半个恩人。不管是为感恩,还是出于讨好,对封绍的交代还是非常上心的。前两个月起便就吩咐好守阵弟子,一旦有自报姓名为封白者,便启阵迎进来。 巧的是,正在封绍的纸鹤飞到之时,黄家也迎来了这位贵客。 再说回来,一脸温和的封绍与一脸温和的丹青,刚一离开鸿蒙峰,两人的脸色便瞬间冷却下来。反正底子和过节两人心中有数,也就不费力做那颜面功夫。 封绍御剑,丹青驭器,两人形同陌路般的一同往扶摇山飞去,徐冀州幅员万里,此山也要飞行数日才能抵达。 徐冀州正是秋冬时节,寒意已很深,扶摇山底已是木叶凋落,一片肃杀,峰顶更是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到了目的地,丹青去收采灵矿,封绍也就一途跟着。遇见有拦路的妖兽,也帮忙打着,但一路无言,气氛比气温都要冷。究竟还是丹青忍耐不住,先一步开口:“封师兄,五年前飘渺灵境那次是我唐突,不知是友宗师兄才当作外敌,还望师兄莫怪。” 封绍扯唇一笑:“不知者不罪,何况我亦从那海底之禁中挣脱出来了。” 何止挣脱,飘渺的镇宗之禁简直都破毁了……丹青皮笑肉不笑:“师兄实力强横,叫人望尘莫及。” 封绍挑挑眉,也不接口,是在等她下文,原剧里的丹青可不是何鸾那么心无城府。就拿吕明净来说,两人都爱吕明净。但一个是青梅,另一个是艳遇,吕明净明显爱何鸾,但他的元阳之身却是败在丹青手里,而且她还叫吕明净为此心中有愧。 果不其然,丹青试图与封绍缓和关系未果,仍是说出正文来:“其实我自知配不上封师兄,但无奈师尊她……”此处一顿,她又看了封绍一眼,直言道:“师兄对我只怕也无意,合籍双修既要合籍,也要双修,我们既无法会意知情,只怕于修行也无所助益。” 说得如此苦口婆心,足见她是对自己分毫意思也没有了。封绍虽求之不得,但对方想拿自己当枪使,那也不会叫人如愿的,所以嘴里只道:“师妹此言差矣,虽非一见钟情,未尝不可以日久生情啊。” 封绍说这话时风光霁月,加之仪表不俗,很是吸引人,便是丹青一向目高于顶,此时也有一时失神。但她到底不是那等痴迷女子,联想到封绍的冷漠行为,他这真情的告白就显得过于反差了。 “师兄……”丹青皱起眉,但话还没说完,却忽然叫封绍一抱,她横眉含怒,然而还没来得及斥责,便被飞快的旋步带离了。 至于刚刚她蹲身收采的地方,猛然袭来一阵灵力,地底灵矿突然毫无征兆“砰砰”爆裂。晶石雪泥全部轰然崩碎,四散溅开,杀机立现! 丹青大惊失色,她竟分毫没感知到有人靠近,这灵力从何而来! 封绍也是心惊,他修为高过丹青,又一向谨慎,总是自觉散发神识,这才感知到这一丝丝汹涌灵力,不然只怕他也来不及反应,非得眼睁睁看着丹青被炸碎不可。他虽然是想砍死这女人,但关系到四宗这大体,这女人最好还是不要死在昆仑辖内,尤其是死在自己身边。 “什么人?”封绍运剑而起,赤色的剑气喷薄而出。丹青也祭出一弯月华钩,银光阵阵。一时杀机四伏。 但无人应答,这突然一击仿佛是个意外一般,没了下文。 两人并肩用应战的姿势站了半晌,识扫一通又一通,发现毫无所获后,只好放弃。 “难不成是妖兽?”丹青猜测道,“曾听师尊讲过,有一种隐匿行踪的妖兽,名蹄奴,不过那妖兽实力不强,只是来无影去无踪。” “是么。”封绍并没有收回剑,反而默默运作了三成的魔甲,向丹青道:“如今四处妖兽横行,遇到四阶妖兽也说不准,你我还需小心。师妹你速速收采为好,我们早早回宗去便是。” 丹青也深以为然,不再多言,继续收采灵矿。 但两人这回已是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封绍,飞剑一直提在手里。然而人不动,祸自来——丹青掐诀指挥着几矿锄下去,地底照旧深陷,露出莹莹蓝光,到这里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灵力波动! 地表破开后,灵力波动巨广,周身剧烈的空气乱流中,识扫在如此强压下几乎难有作用,封绍也不管里头是个什么物事,直接一剑劈了过去。丹青也不是没有实战经验,当即祭出法宝月华钩,法诀一掐,那弯钩便飞旋入内。 事实证明,两人的反应极对! 一阵怪异的惨叫声起,从地下蹦出来的居然是一群钦原鸟,形似巨峰,若鸳鸯大小,乌黑的毛羽在雪地里格外打眼。 此鸟十分恶厉,蜇兽兽死,蜇树树枯,被封绍的剑意还有月华钩所打杀了数只后,那群鸟简直发了狂。它们单个或许造不成什么威胁,不过是二阶妖兽,但这样一群数百只嗡嗡袭来,简直是要命!蚂蚁吃象,不外如是。 封绍急忙使出【昆仑·层澜】,驾轻就熟的蕴含魔炁入内,便是群杀也杀不尽如此多,只得用魔炁混乱它们本来就不多的灵智。丹青也深知对付妖兽与修者的不同,已祭出了另一件有如金针的法宝,金针数十支,在法诀的操控下灵活涌动,金光闪现,直刺鸟身,旋回如意。 两人且打且退,不自觉竟然退到一处悬崖,但钦原鸟仍残存近百只,若呆立着绞杀,非得叫围攻得狼狈不堪,便是击退,也决计讨不了好处去。 封绍与丹青相视一眼,俱是毫不犹豫的投身飞入谷底。 谷底极深无比,两人边飞边打,但沉入一半时,那群钦原鸟仿佛是倦了,忽然就停住不再进攻,转而飞走了。 封绍与丹青不由都松了口气,两人身上都挂了伤,幸亏修为高过这群妖禽,镇得住这妖毒,不然被这样歹毒的钦原鸟咬上一口,色身非死不可。 借着落地的功夫,两人各自吞食了驱毒丹后,这才有功夫识扫打量这幽深的谷底是个什么所在。 肉眼看去这里是枯枝雪地,但识扫……“这里设了禁制!”丹青忽然低呼一声,封绍比她还发现得早,因为两人落地时以及触动了禁制,未曾收敛的剑意更视作是攻击,不,可能不需要攻击,任何靠近禁制的陌生气息都会被反噬。 因为这种禁制让他有种熟悉感,是魔气! 啪啪啪…… 急促密集有如炒豆子般的爆音毫无征兆地响起,霎时血光翻涌而出,封绍横剑相挡,魔甲已运作五成。他已不怕被身边的丹青察觉,因为这禁制的魔气更为逼人,丹青已露出惊震之色,急忙从锦囊袋里掏出一物,橙光萦绕,她指尖微动,那橙光法盘便飞袭而出。 封绍原本还做好了久战的准备,没料到这一只法盘扔过去,这处魔门禁制居然立时崩溃,一阵阵法华经声沉沉传来,血阵之上遍布佛印,将血光禁制逐渐分崩析离! 破除禁制当然是好事,但封绍听到这阵入咒经文同样是极有反应,他虽有无名玉玦护身,遮挡自身魔气与魔体,但这掩盖不了他是魔修的本质。这样强烈的经文声伴随着禅修的念力,对他这样没有经验的魔修很有几分杀伤力,没几下,眼睛就冒出了赤色血丝。 “幸亏有我师尊用菩提寺禅修长老经文入咒而做的法器,没想到这扶摇山居然有这等魔门歪道……”丹青一转头,忽然见封绍躬身遮住了脸,实在是一副痛苦模样,不由讶道:“师兄你怎么了?” 封绍很不好,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体内混元荆棘已净化,不然此刻被法华经这么一刺激,荆棘非得爆体开花结果。但即便是净化了,这刺激也叫他体内魔炁涌动,哪怕他用灵炁强压,却耐不住魔炁倒流,浑身炙热不堪,十分折磨。 但他还不能抵抗,不能灭了那法器,只得强撑起身,装作淡然的揉额头,实则掩饰目色,他向丹青道:“这处诡异莫名,咱们又不是要闯入禁制,师妹你还将法盘收回来吧,不然禁制一破……” 瞧他这乌鸦嘴! 禁制真的破了! 血光霎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雪花旋起卷散,但一切远没结束,禁制消除,此地谷底终于露出原貌——足下不是雪地,而是血地,堆积的不是枯枝,而是白骨,更震人心魂的,却是乌压压起码千百余裸身女子在谷底闭目盘坐,双手相连,浑身血脉赤色涌动,竟然是在流淌,流淌着往虚空中的一处魔阵而去。 那些女子有些还丰裕健康,更多的是已经枯黄寡瘦,还有那羸弱之余皮包骨的,化作白骨散倒在地的也不在少数…… 这阵法……这种既视感,分明是阴魂祭体大法! 封绍心一沉,这是祭炼心咒注上的,更重要的是,这种阴毒魔功明明是青城尊者用过的,怎么……但他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动作已经快过思维的,御剑而起急忙遁逃。 “快跑!” 丹青闻言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排山倒海的血雾如同实形一般催噬而来,她急忙祭出护体法宝,而封绍这边已经全然运起十成魔甲,施展魔影潜步,并且没有忘记一把将显出惊慌的丹青拉了过去。 但仅仅是逃怎么足够,如此极速,血雾其速亦愈来愈快,谷底统共也不过那么大,封绍抓着丹青不过逃了十余息,便发现避无可避,逃过的地方已尽数漫上血雾,没有逃过的地方,左右只有十步。 “这……这是阴血雾?”丹青美目失魂,刚刚她祭出的净化法器已叫血雾催噬殆尽,那可是黄阶的法器,居然不到片刻就……可见不是一般的血雾。 此血雾的确是阴血雾,采集自阴时阴刻所诞的凡女,必须是处子之身,每集齐九百九十女,所形成的阴血雾便过境必催,不留生气,血尽而死。 谷底这处阴魂祭体大法,一眼望去便有近千人,足见此阴血雾的威力,封绍长眉紧锁,一边提剑斩杀逼近的雾气,边用余光看了身边的丹青一眼。 再这样下去,他非得使出魔功不可,不然他们非得命丧于此。 但他一旦运作魔功,丹青必然有所察觉。 所以,只能先杀人灭口了。 但此念还没来得及实施,屋漏偏逢连夜雨,血雾之中忽然闪现出两个乌黑的身影,俱是玄衣法袍,周身黑气四溢,在红色雾气中格外醒目,分明魔修模样。两人一高一矮,面容模糊,但语气狰狞:“哈哈,居然有送上门的修者!闻闻,看样子起码是筑基期以上啊!” “没眼光,筑基期能从主子的阴血雾里逃出来?”高个魔修冷哼一声,眼珠骨碌碌的看向应付吃力的封绍与丹青,这么一看后,就喜笑颜开:“至少也是金丹啊!两个金丹啊,师弟,主子不在,咱们倒能饱餐一顿了!” 矮个魔修也笑得油腻十分:“可不是,都是美人儿啊,想必可口娇嫩着呢!”说完,他枯瘦的手指一翻,随手带出几只豢养的小鬼,叫唤了一声:“我可等不及了!” 这两魔修想吃他们,自然不会便宜了这阴血雾,暂时这雾气的攻势是停滞了,但封绍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那矮个魔修带着一群小鬼扑身了过来。他原本以为对方一定对美若真仙的丹青更有胃口,没想到!那男人竟然直奔自己! 封绍提剑要刺,但之前耗力实在甚巨,灵炁已然耗尽,于是身法难免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矮个魔修精力充沛的优点就显现出来,直叫小鬼将封绍层层缠住,色身难动,一手将封绍抱在了怀里,像是抱着个巨大的烤鸭,他一脸垂涎:“美人好香,叫我咬一口吧。” 魔修吃修者这不是象征意义上的,事实上,电影虽不能写,但封绍通过从蓬丘那里的了解,是很清楚魔修吃修者,也有那皮肉一齐,骨头也不浪费的吃法,连元神、内丹、精气等物全部吞食。 “小美人,你身上真够软的……” 眼见对方那香肠般的嘴要咬上来,封绍再次催动体内的平安咒。 然而咒还没生效,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矮个魔修喉头忽然“咕嘟”一响,胸口穿出一个窟窿,汩汩淌出一小股瀑布般的热血,哗啦啦全流到他胸腹之上。窟窿里钻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那手轻巧的一转,便将魔修的元神抽走。 魔修色身法身俱亡,自是失力倒地,封绍这才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了魔修身后的高昂身影,当看清面容时,他不由喜出望外,完全忽略了对方目光里的复杂交汇,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小白,我真是爱死你了。” 72 封白想过一千种要如何对待这个薄情花心的叔叔,想强而有力的站在面前,想用他学来的手段压迫得叔叔乖乖的,但临到头,听到这个“爱”字,他竟想不起其他的手段,只是长臂一捞,将衣衫不整的叔叔紧紧扣在了怀里。 还未等封绍张口,封白冰冷的嘴唇变堵住了他的唇,粗暴、霸道,简直是想要将封绍拆吃入腹! 封绍本来就消耗过大,至于魔甲更是在法华经的吟唱中大损,此时哪禁得住折腾,更何况这也不是亲热的地方。他努力的推,这么一推便觉出这小畜生的胸膛结实了好多,好似人也高健了些,勉强得了一丝缝隙,他急道:“还有人呢!” 封白啜取着对方嘴里的津液,此时被推开,两人唇间还夹缠着一缕银丝,格外暧昧。听闻这句“有人”,封白的目光倒是移开了,看向另一侧,那边丹青仍与另一个魔修殊死抵抗,但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分神往这边看。 高个魔修的傀儡将丹青的月华钩砸毁后,他便一脸馋象的往丹青身上扑去:“我还没吃过这么美貌的修者呢!” “住手!”封绍急叱一声,飞剑是没力运作了,他勉强打了一道万钧符过去,霎时万钧之力压顶而至,饶是魔修身为金丹,面对上品符篆也不会硬扛,连忙侧身一躲。 “快去杀了他!”封绍转头向封白说道,封白目光讽刺深沉,握紧了拳,到底还是克制心底阴暗的冲动。不管怎样,那魔修的确是该死,竟敢觊觎他叔叔,不过那个女修也一样就是了。 “如你所愿。”封白眯起了眼睛,突然笑了一下,甚至也没松开封绍,而是一手抱住他,足下也不知是什么步法,比之他兽形时的飞速亦差不远,叫封绍很是讶异。 至于出手,比起刚才那一招粗暴简单的破体,这一次封绍看得才叫清楚。只见封白祭出一柄金色的飞剑,速度简直快若闪电,飞剑未至,飞剑散发出的骇人剑芒,源源不断的锐利金光已将那啃着丹青脖子的魔修生生斩裂! 只一剑! 便是封绍有二重天的剑意,金丹中期的修为也无法做到仅凭剑芒就斩杀一个金丹魔修。 这把剑……封绍震惊之余,目光便停在了那金色飞剑之上,原剧中的吕明净也是这样一把剑,也是他的本命法宝,名唤湛卢古剑。此剑乃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则威,是上古第一名剑。 本来是电影中期才被吕明净获得的古剑,怎么剧情才开始就……这剧情果然被他扇得越来越走样了么? 但封绍还来不及想太多,便见封白漠然的又提起了湛卢剑,魔修已死,他这剑要斩谁,不言而喻!封绍急忙拦住他,皱眉低声道:“你疯了么,她不能死。” “叔叔舍不得她?”笑意飞上封白的薄唇,握剑的手也任凭封绍按着,仿佛先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但他的金眸越显阴鸷。 封绍此时已转过身,并没留意到封白的面色,他直奔向被咬得大出血的丹青。 丹青此时已是极度虚弱,脖颈血流不止,白皙的肌肤已经渗黑。她半瘫在地,动弹无力,偏偏目光炯亮,只望向对面不远处的高挑男子。那男子俊美不凡,双目狭长如刀,一身白衣在这血雾弥绕的赤色格外无瑕不染,自成一体。她脑海里的画面仍是刚刚那金光电闪的霸道剑芒,那轻轻一招就将逼得自己差点被吃掉的魔修斩灭,这是何等的实力! 封白自然收到丹青过分注目的眼光,他挑衅的笑了笑,以为对方见到了之前的什么,所以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那样子与他正气凛然的姿容十分相悖。 所以落在丹青眼里,这分毫不是挑衅,这是一种回应……她的目光便从炯亮变作了炙热,看向正为自己擦症癒膏的封绍,她忍痛虚弱的开口:“救、救我的人……是谁?” 封绍随口答道,“哦,我内侄。”得了回答的丹青已然是累及,半昏了过去,他便将一颗养身丹喂进她嘴里,正要帮助运气,却忽然叫人一手带入怀里。 “叔叔,你就只把我当作是内侄?”封白金眸冷冷地一闪,虽是带着笑,但很有几分戾气。 做完了正事,封绍这时才有闲暇观看封白,自然也感觉出封白的不对劲,这小畜生……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他便忽然觉得眉心一痛,然后唇上一软,便猛然失去了意识。隐隐约约的,耳边传来一句:“好叔叔,侄儿与你叙叙旧罢。” 叫封绍失去意识的是一道神识之力,他毫无防备,自然中招,但这种程度的神识攻击,也只不过是叫封绍深度昏厥一阵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封绍终于从一阵头痛中缓缓醒神过来。 然而神识到底是遭了攻击,这东西比色身脆弱敏感,封绍也不好勉力用它,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想看看是个什么地方,是怎么回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的面庞,修眉深目,金色瞳孔深不见底,薄唇始终带着浅浅却又玩味的弧线。如此近距离之下,封绍才发觉,封白这五官是彻底长开了,比之两人分别之前的略带少年青涩,此时的封白已是英挺男儿。只是忽然从黑眸变作金眸……而且这金眸实在感觉要渗人一些。 但不管怎样,孩子长大了封绍很是欣慰,欣慰之余又有隐隐嫉妒,若不是他自己修行速度过快,也不至于顶着个少年模样活了这许多年。如今在封白面前,陡然透了嫩相,实在有些不悦。 “叔叔醒了。”封白笑了,低头便往封绍的唇上舔了舔,蜻蜓点水,又灵活纠缠,搅得人有几分痒痒。几分想躲的封绍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他不能动! “你绑着我?”封绍惊诧得睁大了眼睛,自己的手不知是被什么物件束缚住,双足也岔开绑住,他当然试图挣扎,但理所当然的这些能绑住他的东西并非凡物。勉强展开几分神识,也只发现此处似乎是一处居所,而他则被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形象十分不雅。 “我要是不绑着你,你又要丢下我了。”封白斜卧一侧,语气不冷不热,眸间似有寒光闪动。他的手却十分热情,驾轻就熟的撩开了封绍的衣襟,抚摸而上,指尖捻着某处凸起轻轻摩挲。 封绍久年未曾发泄过,此时骤然叫撩拨了,不由倒吸了口气,面色倒是分毫不显,只恼怒道:“说什么疯话?我何曾丢下你了?” “难道没有?”封白猛然压身过来,凑近了他,低下头,薄唇贴着封绍的耳边,“那女修割我的肉,化我的元神,想要吃了我的时候,叔叔在哪里?在那个和尚的怀里,是吧?”说到此处,他一手滑入了封绍的衣袍内,毫不留情的在对方紧致的臀部上狠狠抽打了一记,发出一声脆响。 “你——”封绍简直叫他这飞来横醋气笑了,但猛然被打了屁股,他是有心要骂人的,但一想到封白在那女修手里受到的苦楚,便就不忍得了。小孩子遭了委屈,总是要赌气任性的。打下屁股嘛,也不疼,算了算了,好好解释就是了。 “小白,那和尚是我师叔……”封绍轻咳一声,正预备从头解释,却被封白冷笑一声打断:“你不也是我叔叔么?”说着,他像是想验证什么叫做“纯洁的叔侄关系”一般,停在封绍臀部的手凑近了某处穴口,深深浅浅的挑逗起来。 如此之下,封绍不由咬牙起来,脸色端得一本正经,但微微发颤的身子已然出卖了他,即使口不对心,封绍也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别这样,你听我说……” 而在闻声的刹那,两簇幽火自封白眸中生起,蛮横的,固执的燃烧起来。 “我就是听你说得太多了。”封白嗤道,斜眼却看到封绍面色已飞上一抹潮红,不由心底一热,伸长手臂将他头颅搂下来,吻他的额头、鼻尖、嘴唇,又探进舌头去吮吸他口中甘甜的蜜汁。 “你说绝不丢下我,转头却与别的男人抱在一起……你说我是你最亲近的人,转头就能和别的女人说要日久生情,你说五年后在徐冀州黄家见面,却陪别人在外逍遥,将我抛到九霄云外!”恶狠狠的说到最后,封白滑下的吻正落在封绍胸前的朱红之上,他金眸闪烁出愤怒的火焰,在上啃咬了一口,直痛得封绍闷哼一声。 这些真是欲加之罪啊! 封绍头痛不已,正想接着发挥口才,却再度被吻上,深入、霸道,将他吻得呼吸困难,脸上滚烫,竟是忘了反驳什么。封白吻够了他,将嘴唇贴着他耳廓低声笑道:“嘴里总是骗人,身体倒是诚实。”说着,他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封绍身下微微挺立的某处,封绍顿觉浑身更如被火苗电光窜过一般。 “这说明我很健康。”封绍轻哼一声,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然而就被封白侧翻了过来,他心中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后处穴口顿觉一凉,滑腻腻的不知是什么药膏通过封白修长的手指均匀的涂抹上来。 73 天知道封白这五年来除了夜以继日的提升实力,修炼功法之外的每一刻想的都身下这个男人,恨不能拿绳子拴住他,用疼痛来处罚他的薄情花心,好叫他哭泣求饶,好好反省。 但临到头,看到封绍那副动情模样,那染红的耳根,水汽氤氲的双眸,耸立的乳首,封白就不忍得了。血脉喷张的他只想快点进入,他化开来那一早寻获的好药膏,将其推入那处紧致的后穴之中。 “你猴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不要……你……”封绍被突如其来的刺激搅得本能的酥麻,这回连话音也难维持平衡,简直有些头昏脑胀,但仍记得正事。 只是这正事在封白看来就不是个事,他现在的正事是怎么将封绍干到求饶,干到求他宽恕。他心里如此渴求,但指尖也不胡乱顶进,只以指腹在他后穴中团团轻揉着内壁,没揉一会儿,那后穴就啜着他手指往里嘬了一下,封白忍不住邪笑一声:“嘴里说不要,这里却吃得这样紧,叔叔总是不讲真话。” “我……”操字还没讲出口,封绍便感觉有些不对,这种不对是从后穴处传来的,药膏从清凉到滚烫也不过眨眼之间,而且传速极快,很快便将这种滚烫难耐传遍全身,原本就动了两分欲念的他,此时更是要叫欲海淹没过去。 已有过多次经验的封绍很快就意料到这是怎么回事,他猛地抬起头,狠狠的瞪着封白,“畜生……你他妈给我下药?”这还是他养的那只纯良蠢笨的小畜生? 封白微微一愣,但很快金眸里就跳跃起戏谑的火焰,这声畜生听上去去简直像是在撒娇,尤其是他说这话时,穴里的软肉重重夹着手指,倏然啜吸着它往里吞入,竟饥渴无比。 “我就是畜生,你已经被畜生干过一次了,以后还会被畜生干无数次!”封白一字一句的说,甚至为了验证畜生这两个字,他还随心所欲的将自己的虎耳与虎尾幻化了出来。 他记得封绍最受不了这个,受不了半人半兽的自己,但他偏要叫封绍全盘接受自己,不管他是人或兽! “干你娘!”封绍拼尽仅剩的力气喷了一句,心里很是恼火,他又没说不和这畜生亲热,至于下药吗,有正常男人会愿意被下药吗,何况他如此年轻健康!经过五年的修身养性,他简直连肾耗有巨的毛病都没了!你他妈好好干不行吗? 自从遇到封绍以后,封白虽然逐渐忘记了那个娘,却也知道“干你娘”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封绍说这话时的暴怒,叫他心火高涨,那长长柔韧的一条物事直接缠上了封绍的已高高竖起的肉棒,用行动教训封绍。 “你谁也干不了,你这辈子只能被我干!”封白的声音带着一丝狠戾,又是一巴掌打下,掌掌到肉,清脆响亮,竟好像听也能听出那翘挺多肉的臀部有多么光滑结实。 封白听得满意,下体一胀,勃发更叫隆起了。 封绍很想接着再骂,无奈力不从心,他的乳首被揉稔着,后穴被没入了几根修长的手指,甚至连前头的物事都被对方的尾巴给纠缠戏弄…… 那毛绒灵活的尾巴深知他的敏感地带,在那龟圈处婆娑揉蹭,既有力又酥痒,尤其是想到这是畜生的才有的东西,是畜生在玩弄自己,他内心里就一阵汹涌,欲望喷涌得更为彻底。 加上药膏强烈的催情下,他原本还健存的几丝理智与愤怒,此时都快燃烧殆尽。他只想做爱,用力的狠狠的做爱,不然他非得叫这股浴火烧死不可。 至于其他的什么,灭了火再说吧! 破罐子破摔的封绍松了这根弦,便也全身都放松起来,反正这个人也是他自己喜欢的,哪怕不习惯这体位,好在上次的记忆也不算太差。至于下药虽然恶劣,大不了回头教训这熊孩子,暂且便当是闺房乐趣吧。 前提是他爽到,这些理由才成立。 “别他妈折腾了……你快些……”封绍皱眉道。 封白感觉到对方的后穴正一面一收一放的吞吐着他的手指,火热柔滑又紧致细腻得叫人沉迷。也叫他心中一惊,被封绍嘬得心猿意马的,恨不得立即翻身骑上去将他鞭挞至哭叫不休。 只是他一惊的同时亦是心头一寒,是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愤怒,他眉宇上瞬间罩了一层恼怒的薄霜,手指“噗”地抽出来,那只手找准封绍屁股上肉最多的地方,又是“啪”地一声狠狠打下,逼问:“叔叔,这五年来有人碰过你么?” 那药膏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催情效果是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封绍放开心绪后,那浴火无所阻滞,也就越发高涨,此时的封绍已是头脑发昏,只下意识回道:“没……” “除了我,还有人碰过叔叔么?” “有个屁。”封绍下意识想翻白眼,他的屁股是谁都能碰的么,也就你这小畜生敢算计,你占大便宜了……但他松软得连话都不耐烦多说了。 封白心里一喜,虽然他也不知道如果封绍回答“是”,自己会怎么办,反正不管是不是他都不会放过封绍,至多是将那个人咬死,而叔叔只能他的,只属于他……但这样的喜色并没维持多久,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脸上阴沉了:“那在浴池边,叔叔是在摸谁,还吸食了他的元精?” 自从在看以前的竹舍时发现那段影像后,封白每看一次,就要暴躁一次,恨不能冲进乾坤镜里将那敢在封绍手下承欢的男人给咬死。然后将封绍压在身下,好好教训,叫他不敢在对旁人起半分心思!叔叔就只能想着他,便是肉棒,也只能摸他的,便是元精,也只能吸食他的! “我怎么记得是谁?左右不过是个炉鼎罢了!”封绍被这连连发问给搅怒了,后穴的空虚简直叫人难以忍受,偏偏这畜生还话唠般的问个不停,“唧唧歪歪的还干不干了!不干拉倒!” 封白从这语气里听出满不在乎,虽然仍是恼怒,但却没有那种嫉恨阴沉的气性了,又听得封绍的催促,不由金眸光亮,唇边含笑。他抬手化出锋利的兽爪,轻轻松松的就将封绍足下的禁锢划开。 收回爪时,已变作修长的五指,他将封绍下半身侧翻,压着他一条腿,又将另一条腿高举到自己肩上,令那臀缝中密穴最大限度的暴露在他的勃发之前,俯身压着封绍的上半身,接着便挺身一送。 那物事顶入一个极紧极软的灼热之所,霎时间便被那柔韧有力的肉壁迫不及待地吞咽了进去,虽仍有些被紧迫着的痛楚,那快感却远远大于那点摩擦的疼痛,让封白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舒爽。 封绍被顶得倒吸一口气,比起上一次,他感觉体内那疙疙瘩瘩的物事仿佛又大了一号,比起他的十年如一日,这畜生是打激素了吗?这尺寸简直叫他涨得快要爆裂开来,便是魔体他都有些吃痛,他痛得想推开这畜生,但双手根本收不回来,这才叫他意识到自己被束缚的事实。 “真是个畜生。”无计可施的封绍只能发颤的试图并拢双腿,同时紧张的收缩着后穴,仍是痛得咬牙:“给我轻点……” 封白本是忍不得的,但见封绍目含水色,双唇发颤,不由心里一紧,动作已然是轻了,他压抑着那火热的欲望,缓缓退出来一点点。 回想着五年来阅览、观摩过的画面,他化理论为实践,手灵活的在封绍身上抚摸着,虎尾也圈住了他那因痛而略萎靡了一些的物事,一圈一圈的紧紧松松的逗弄,只叫封绍身子放松了一些,乃至被虎尾挑逗得发出一丝呻吟时,他才再度没入肉刃,并没有横冲直撞。 这一次不再是蛮干,有了药膏的润滑,肉刃的送入没有那么叫封绍难受了,甚至他隐约觉得这药膏比之前那次的百草液还来得好,不然怎么那处穴口如此柔滑湿润,竟然想多叫肉刃进来一些,再进来一些,直到完全充实……这一定是催情效果的缘故! “叔叔,我好想你。”封白倾身过去,与封绍的肌肤相贴,让他感觉如此温暖,说出了一早就想说的话,他在封绍嫣红的双唇吻了吻:“叔叔有没有想我。” 封绍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脸,熟悉的气息,连那脑袋上突兀的虎耳都该死的熟悉。这样的熟悉叫封绍感觉莫名的放心,看着小白一步步长大,从虎到人,从灵兽变作吕明净,从曾经的单纯倒后来的小聪明,再到现在的……也变得精明狡猾。 但这份精明狡猾也叫他讨厌不起来,甚至本能信任。 没有他的这五年,怎么能不想呢? 尤其是找寻封白的那一年,还有最后这一年,封绍无时不刻不想,想起以前一人一虎,后来一大一小的两人,从吕氏福地再到鹿城,再到阴邪秘境,乃至海底之禁的那幕幕惊险,他都有想着。 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哪怕当初以为是只畜生,后来发现是自己的天敌,他也想。封绍想,他就是喜欢这小畜生,喜欢这个天敌,也喜欢这么……亲密。都挺好的。 但封绍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说,他太晓得这小畜生的执念了,若叫他得意了一星半点,非要得意忘形,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可。 他还是当年的魔体,这体内的虎鞭早不是当年的尺寸! 而且再次被压已然是落了下风,满足了这畜生的身体,还得立时满足他的心不成?叫他痒着难受一阵,也好消他心头只恨。 “想个屁……”封绍一张嘴,咬住了那畜生的耳朵。 “叔叔真不听话。”封白疼得一抽,惩罚似的将虎尾从那被伺候得滴出水来的肉粉物事上离开,果然在封绍眉间看出一丝不悦。他像是恼火一般,腰肢耸动的速度越发惊人,将身下的人插得低叫。 但即使如此,封白仍没听到他屈服,于是他挥手又是一巴掌,及手之处立时发出“啪”一声脆响。那两瓣臀肉轻轻颤抖一阵,叫封白被夹得更紧了两分,那里头的物事一阵战栗,爽得不能自已,更加疯狂起来。 这样猛烈的律动之下,封绍也没有回话,他紧窄的穴口又一次经受他的冲击,同时带进了些许水渍,被插得里头噗嗤噗嗤作响。封白像是要将他与自己合为一体般,动作越加凶猛,一下下夯实了的只往他深处送去,“想不想?” 这让封绍有些受不住之余,又有些求之若渴,紧抱在他身上的躯体被撞得不断起落,直想放了嗓子嚷叫,又怕这小畜生听了更加疯狂,强自忍着只是小声呻吟,那后穴咬着封白只是不放,像是离不开那疙疙瘩瘩的巨物。 如果说这还能忍,那封白那虎尾在他的穴口处流连不返,毛茸茸搅得他酥麻难耐。然而又不肯彻底,一阵一阵,好生难受,封绍简直无法可忍。再度被贯穿之下,他终于是妥协了,那些想要教训的心思也抛诸脑后,怒道:“想!想!想死你了。” 封白终于听到了要听的,然而却不见得满意,心忖:叔叔不被压制,就不说真话,果然还得要实力强过他才行。日后还得更为刻苦修炼,才能将叔叔调教老实。 他抽出自己那物事,将封绍翻了过来,眼见他手腕上红通了一遍,便飞快的解除了那处束缚,叫封绍四肢自由了,再把他折成跪趴的姿势,以后背位重新入进后穴之内。 一入到底,直叫封绍大叫一声,喘息之余眼神迷离,连脚尖都蜷缩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在疯狂涌上的快感中窒息。 笔直的脊椎骨在背部凸显,那劲瘦的腰肢随着封白的抽插而弯曲成诱人的弧度。封绍的脸埋在床榻软枕之上,只有屁股撅了起来,是副让人随意操弄的样子,简直叫人难以移目。 封白扶着他的腰臀用力抽插,一边顶弄,想到什么便全说出来,尽是直白到令人脸红的话语:“叔叔想我,是想我的人,还是想被我干?” “这里面好热,好紧,只有我才能满足叔叔罢,是不是?” “叔叔你要乖乖的,永远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有药物的催情,又有本心的愉悦,封绍被干的几乎失去了神智,他勉强扭过头,半眯着眼睛。这种带着情欲之色的茫然目光叫封白几乎被撩拨得立马喷薄出来。 但封白不肯射,不舍得射,他希望在叔叔的脸上看到更多这样的神色,这让他看得,叔叔辈自己干得沉迷,离不开他,也离不开他的肉棒。 直到感觉到身下之人发颤抖动了,封白的虎尾已经缠住了封绍的通红欲滴的物事,紧紧的箍紧了,几乎叫它哭出来,也确实哭了。 封白在他耳边,语音沙哑的道:“叔叔,我是你的谁?” 封绍本来就要释放的欲望也被箍住了,难受得浑身扭动,听了这话,急忙道:“好小白,好侄儿,乖侄儿,放开叔叔罢……” “谁是你侄儿?”封白金眸饱含怒意,虎尾更是攥紧了,叫封绍几乎疼出泪来,这简直不是人能忍的。可恶的畜生! “我是你男人。是唯一能干你的人。”封白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落,滑到那臀缝中,来回摩挲,低声引诱道:“说出来,我便让你舒服。”封白虎尾也配合的挠动了一下,那肉粉物事上的水珠便颤抖着落了下来。 74 封绍被折磨狠了,气极反笑,乌黑水漾的双眸斜了那人一眼,然而如他所愿:“你是我男人。是唯一能干我的人。” 喜悦的光渐渐蔓延到了封白的眼中,整个面孔焕发出光辉,没有那种冷漠与尖锐,没有阴沉与偏执,而是分外甜蜜,仿佛一个刚刚得到垂涎已久的蜜糖的小孩子。 他俯身抱住了封绍削瘦而结实的腰背,一寸一寸的亲吻上去,心满意足的喃喃:“叔叔,你真好……你的好全都是我的。”然后松开了虎尾的钳制,一手抚摸到了身下人的胸前轻柔的挑逗。 随着身后的不断冲撞,乳首的不断刺激,封绍那失去了控制的物事终于喷薄而出。此刻,那后穴也是一阵收缩,叫封白体内的鲜血立时为之一阵沸腾,下体受此强烈刺激,竟来不及抽出便猛一下就喷涌出来,在封绍体内射了个满满实实。 在他体内又抽动了几下,封白才全部喷薄殆尽,这才喘著气倒在了一遍,并不急著将肉刃抽出来,脸上一副餍足後的表情。 “叔叔你真好,哪儿都好……”封白赞美著,低头看着两人还连接在一起的某处,仍被填满的穴口溢出乳白色的液体,越发衬得那处干到糜烂的肉红色,情色撩人。 “畜生……”这次太过激烈,又有催情的刺激,封绍根本没力气说话,轻闭着眼睛,脸上是累极的样子。他是很想接着骂或起身教训,却力不从心,只好闭眼,眼不见心不烦。只是闭着闭着,不知是真的太累,还是这畜生抱得太叫人安心,不出一刻便真睡着了。 朦胧中,似乎听见封白在耳边碎语着什么,忘记是什么了,只叫他在睡梦中弯起了嘴角。 再醒来时,一睁眼就对上封白俊朗的大脸,一双金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封绍忽然感觉自己像块被老虎看上的肥肉。这让他本能的寒毛竖起,头皮发麻。 虽然有催情的效用导致他神智不若以往清醒,但毕竟封绍是魔体,而且有修为与心境撑着,不至于完全被迷,那场激烈的情事基本清晰的在他脑子里还原了。 连带这畜生的种种作反都让他记忆犹新。 封绍眯了眯眼,勉强活动了下筋骨,除了四肢,某处真是酸痛啊,然后道:“我想洗澡。”虽然净身符也能清洗,但他总感觉不如来得洗一洗舒服,放松。 “嗯。”封白倾身过来,竟是想抱他,这叫封绍有些愣,但确实的,对方还真能抱起他了。他犹在回想着当年自己抱着小男孩的时候,封白已经将他打捞在怀里,一副轻省无物的样子。 果然是长大了,封绍有些感慨。 他并没有挣扎,事实上他还真不想动,封白也不是外人,抱就抱吧。 这处的确是个居所,或说是洞府,但并没有什么看头。大多修者都将洞府布置得极为舒适,或是展露风格,或高雅或奢华,但也有一些修者并不在意,如昆仑剑修,当然,泰寅是个例外。 封白这处洞府就有点昆仑剑修的意思,不过连简约实用都称不上,几乎是简单简陋,横竖就是几间竹舍,手工都不算精细,内里也无甚家居,一桌数椅,装饰全无,统共最能入眼的也就那张大大的梨花木雕花床了。 出了竹舍回望一眼,封绍就更觉得竹舍眼熟了,和他们在阴邪秘境中搭建的那处颇为相似。没想到这孩子倒挺念旧的,待旧物尚且如此,待他这个旧人怎么就敢作反呢? 封绍内心不悦久久不退。 洗澡的地方就在竹舍篱笆外不远,外面也是一片竹林,竹林里就有一处水池,池水自然是冰凉的。但冰凉对修者来说就不是个事,何况是火属灵根的封绍,他随手掐出一道法诀,便有流光一般的赤色焰火飞扑池面,这等三味炎火并不畏惧普通的水流,反而将池水烧得“兹兹”作响,转眼的功夫,封绍就泡上了热水澡。 池水里的水蒸雾气已缓缓上升到了尺许的高度,向四周溢开,腻腻的粘结在肌肤上,带着一股暖暖的气息,在这阴凉的洞府里,舒服叫人窒息。 封白也下到封绍身边,一手伸过来帮他按摩,一手勾起对方的下巴,兜头便吻。并不霸道,缠缠绵绵,甜甜腻腻,仿佛要把封绍给融化了。 然而封绍并没有被融化,背后的手悄然掐诀,猛然便狠咬了一口,吃到一丝甜腥味来。在封白睁开眼时,他又似调情般的舔了上去,封白的双眸顿时染上一丝情色,本来只是按摩的手也变得火热。 只是火热也只是一瞬,因为封白很快意识到不对来,一丝美味的魔炁从舌尖传来,他下意识的吞食,然而这入咒的魔炁仿佛等的就是他的吞食,夹缠了他的血的魔炁飞快的融入了进去。然后,他的眉心与丹田都被一只手轻轻拂过,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封绍手速极快,因为封白能拿到电影中期才出现的湛卢剑,他不确定封白是不是也同样有了电影中期的实力。所以他很用了全力,借助了对方的血液,原本能操控的魔咒,此刻似乎只能叫封白失神。 但也足够了,封绍召回了自己的锦囊袋,几乎在封白手指微动之时,他便抽出了那根捆仙索,嘴吟法咒,掐诀翻飞,紫光电闪,刚刚恢复了半分清明的封白就叫捆了个结实。 “叔叔?”封白薄唇微微扬起,金眸中怒光闪动,灵力已悄然凝聚。 金色的眼睛带着这种眼神其实很有几分危险意味,但封绍并没有觉得可怕,这小畜生是他亲手带大的,如今翅膀硬了眼睛变色了脾气变大了也不代表他就不敢教育了。 封绍上岸,取出件法袍套上,然后回过头去,不轻不重的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叔叔啊。”说时,他还不忘打量着对面被捆绑在水中的裸体美男。重逢到现在,他才有闲暇好好的看看自己这小畜生如今长大成什么模样。 封白那乌黑发亮的发飘荡在水中,封绍伸手抬起他的下颌。他的脸上棱角鲜明深邃,覆盖着额际的碎发也被水打湿了,平滑舒展的眉端,和嘴角略上翘的弧度,是英俊已极的样貌。 因为看到对方眼里好不掩饰的欣赏,封白束缚在捆仙索里的手倒是停了停,并没有立时变作兽爪,心念一转,一脸无害的问:“叔叔绑着我做什么?这样好生难受。” 封绍本来手都探到了锦囊袋里的鞭子上,但听得封白语气脸色忽然软和了,好似从前一般。虽然也跟着心软了两分,但他仍是将鞭子握在了手上。 “你也晓得难受,你之前那么绑着我,我就不难受了?小兔崽子,亏我一心惦记你,谁知你一见面就算计老子!”他哼了一声,然后便狠狠落下一鞭子,直抽在封白的前胸,哪怕是下品法器,这一鞭下来也叫皮开肉绽。 虽被打了,但封白心里隐忍不发的怒意在听到“惦记”两个字时,却莫名削减了。刚刚那句话能叫封绍软了脸色,可见叔叔还和以前一样,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若他反抗……于是干脆放弃了反抗,几鞭子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金眸闪烁中,他就作出了委屈难言的表情:“叔叔难受,有我落在碧玉手里时难受么?她将我抽皮锁骨,烧损我元神,差一点我就叫她给克化吃掉了。”封白幽幽的道,借着水汽,他简直要目泛水光,“差一点就见不着叔叔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封绍高扬起的鞭子怎么也挥不下来了。 看着他下不来手,这叫封白比破开这捆仙索还来得高兴,他面上却不显,既知道对方心疼,便也就好办了。于是就用这种语气,将当时所受的折磨,就快要死的悲惨境遇一一说了出来。 封绍虽为昨晚的事恼怒,但也只是恼怒恼怒,并未动真气,毕竟谁家孩子没个中二期呢?所以他也只是觉得小白三天不打上床揭瓦,教训教训便像以前那样乖了。 虽然重逢后的封白脾性变化极大,他并非没有察觉,但毕竟本心还认为对方有着吕明净的芯子,那种冷漠圣父的本质别说五年就变坏,就是五百年也不可能,而且,再坏能坏哪里去?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尤其是听了这番经历后,封绍就更觉得是在委屈闹脾气了,于是也就放下了动粗教训的心思,决定怀柔攻略。 他松开了捆仙索,收了鞭子,取出了养身丹,坐在岸上为封白上药的同时,一边好言安慰道:“叔叔知道你受苦了,是叔叔不好,没有及时救你。”然后捧着他的脸,认真的道:“下次不会了,谁敢伤害你,我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救回来。” 封白感觉暖流涌入心头,然而却强压着,抬头逼问:“叔叔还会骗我吗?” 封绍一愣,想到昨晚一些事来,面上不禁羞恼,有心想捶这小畜生一顿,好叫他不要听风就是雨。但临了,看到封白晶亮的眼睛,竟是不愿叫他误会了,于是一一解释。他文笔不好,但口才那是职业水准,别说他清者自清,就是不清也得叫说清了。 封绍解释着,封白也听着,脑子里更是转得飞快,他目力如炬,又最是熟悉封绍,且兽性极敏。若封绍有一丝丝作伪,旁人或许瞧不出,但他却能直觉出来。 如此听了半晌,他也听出虽偶有一些地方含混了过去,但大致的确是真话。尤其是听得封绍因为自己心急而生魔念,还有搜寻自己整整一年……这叫封白心里的那些阴霾消散了许多。 封绍说起前事来心平气和,反正他自从来到这里,就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诸事不顺,命途多舛。五年能重逢,都算是顶好了。说不准还是主角小白为他这反派压制了霉运呢。 他自嘲又好笑的道:“不过还好,总算找到你了。之前的事也不算什么了,咱们以后好好的就行。” 咱们以后好好的就行。 咱们以后好好的。 咱们以后。 咱们。 封白的目光越来越浓郁,看着对方那张氤氲在水汽里通红的嘴唇,猛地从水池中站起身来,扳过封绍的肩膀,重重的将他压在岸礁上,用力堵住了他的唇,贪婪的吮吸,恨不能拥有这个人的全部。 哪怕叔叔又骗人,他也不会给叔叔机会反悔了。 75 这一通吻下来,少不得又勾起欲念,不止是封白,封绍也被他这热情给点燃了。但他毕竟忍功好,指尖焚火一道就燎了过去,封白毫不在意的抬手化爪就握住了这道火,噗呲一声,火便灭了。 封绍看得挑眉,道:“不错啊,都能随意化形了。”于是少不了要问封白这五年是个什么去处,身子上的伤是否好全,过得可还好,修为可有精进…… 虽然大致他也能猜出一些,毕竟剧情扇动了,主线估计还是不变,是时间轴变了。不过为稳妥计,他还是得问明白了,以后两人就是一条路了,不捋顺可不行。 封白蓄势待发,叫这么一打断,本是不乐意的,但又听得对方的关心,暂且还是忍下了。他从水池里一跃而出,随手穿了件袍子,便与封绍一同躺在了草地上。 “五年前,我被碧玉的那阵法传到她的洞府……”封白开始说起之前的事来,从他如何冲破碧玉的禁锢,然后在养伤时被人带走,还有这五年来修炼的始末,他都一一说明。 不过,其间还是省略了一些他觉得没必要让叔叔知道的事。 “那人自称紫虚,说我白虎之体乃上神恩赐,又说了一堆狗屁不通的教化,然后便传了几卷功法玉简给我,助益我修白虎之力。之后还要将一灵珠打入我灵台,说是能清明神智,不生心魔,不存妄念……”说到这,封白的金眸微微发沉,语气依然平静。 这一部分剧情和电影倒无二致,紫虚在主角危急关头伸以援手,然后传功法帮主角升级……不过那个法珠,是指洗神灵珠么?那不是电影后期,吕明净亲友死绝,家族宗门惨遭血洗,他被青城打得仅存一缕残神,虽被紫虚救生,但已万念俱灰。 那时,紫虚便将洗神灵珠打入了吕明净体内。在灵珠的帮助下,吕明净果然清明神智,无坚不摧,悟得大道,整个人彻底神化,修得佛果之身,力挽狂澜,将大魔头青城打了个灰飞烟灭。 封绍转过头,问:“你已经被打入灵珠了?”不太像啊,按那灵珠的逆天威力,封白就算不消除七情六欲,心境通天,也不至于从一只单纯的小老虎变得狡猾算计,满腔执念吧? 封白斜眉看向封绍,道:“叔叔不是说过不可轻信么,我怎能让这不认识的人随意将物件打入我灵台,怎知他不是别有用心?” 封绍愣住,这话居然能从吕明净嘴里说出来?起因还是因为他教的?他心中一时万般复杂,略有心痛的道:“所以没让紫虚打入这灵珠?”真是暴殄天物,那是多大的属性加成! 封白淡淡道:“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我收了那玉简便已足够了。”嘴里风轻云淡,其实心里却是阴云密布。其实他心里有所怀疑,但因未能证实,便不愿意说出来叫叔叔担心,而且,那紫虚的确不是普通人,叔叔又是魔修…… 封绍一听这话,不由大为可惜,于是将那灵珠的作用说了一通,因为他本来也知道不多,电影演得含混,他说起来也含混,倒也夹杂了一丝神神秘秘的意味。至于他为什么知道,便说是从师尊那听来的。 封绍原本以为这番说辞必然打动封白,毕竟修行中,能将心境修得通天,一旦进入化神期,天劫都不是威胁,意思就是只要修为提上去了,完全杜绝了不能飞升的可能。 但这样大的诱惑,封绍却没能在封白脸上看到动心与后悔。 封白侧身过来,一手搭在了封绍的肩上的乌发之中,道:“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凭什么灵珠一入,就霎时神智清明,得悟大道呢?叔叔就没有想过……”他顿了一顿,目光微微闪烁,“或许根本不是灵珠洗涤了人,而是灵珠取代了人么?” 封绍闻言呆住,这个可能他的确不曾想过,听上去匪夷所思,但若是串联起来一想,又未尝不是一种可能。而且越是这样想,竟越觉得比洗心净神还来让人理解。毕竟电影中,吕明净那一悟之下,若说是看破世情也可,若说是性情大变……却更像!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变了脸色,半晌后才紧张的开了口:“你为何做这般猜测,难不成是是紫虚他对你做了什么?” 封白面无波澜的歪头扫了他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担心,于是只道:“并无什么,我只是不信他罢了。”说着他又凑到了封绍近处,在对方下颚上轻轻咬了一口,道:“这世上,我谁都不信,只信叔叔。” 封绍摸了摸下巴,笑骂了一声“尖牙的小畜生。”倒是嘴甜。 “可惜那紫虚也不怎么信我,他见我不愿埋入灵珠,倒也并无逼迫,只说我凶性难改,恐为祸九州。他又看出我急于提升修为实力,便以功法下文来诱我为苍生斩妖除魔,说是妖魔作恶,凭我的天性,除之能修我性,养我善念。且杀到一定数量,他便给我下一部分功法。”封白平静的说。 他倒也没觉得紫虚算计,紫虚若不算计,他练这功法也不安心。 叔叔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封绍听了却是讶然,不想这真仙化身的紫虚居然还会用这种招数,实在不符合他不食人间烟火的身份。原剧中紫虚不仅帮过吕明净,也顺带帮过吕明净身边的何鸾,何鸾虽聪颖,但心性纯善并无城府,受人点滴,自涌泉相报。 吕明净与何鸾这样的女孩朝夕相伴,自是生了共性,对紫虚也并无防备,哪里会像封白这样先把人往怀里揣度…… 虽然这也是他教的,但那时候他也是怕小白以后与他分开后会受欺负,被那心思不纯的修者胡乱收做灵宠,前途未卜。若封绍早知道小白是主角……这个假设还是算了,早知道他是主角,封绍要么会避之大吉,要么会试着斩草除根。 转念封绍又听到封白的后文,不禁一挑眉毛。 看封白如今实力进阶如此迅速,便知他必然是斩了不少妖除了不少魔,不然也拿不到后面的功法。他斜着目光睨了封白,莫不试探的问:“你叔叔我也是邪魔歪道呢,怎么,要不要除了我为你的战绩添添数啊?” 封白笑了,笑得金眸里晶亮无比,简直能将封绍那看似淡定实则拿乔的做派映射得清清楚楚。他笑着笑着就扑了过去,目不转睛的正视对方,看着看着,便探头过去,吻住了封绍的嘴唇。 这一吻深入缠绵,封绍也不自觉投入许多,这小畜生学习能力甚好,现在这番吻下来,已能叫他动情了。 “老匹夫说那正邪道魔的歪理一万遍,也比不上叔叔说的一个字。”封白最后抬手揽住他的肩膀,扭头吻了吻他的头发,目光炯亮,语气沙哑低沉:“叔叔做魔,我便做邪,叔叔去杀人,我就去放火。” 封绍哈哈大笑,简直要击掌叫好。 这才是他养大的小畜生嘛,怎能轻易叫人诱拐了去! 他转过头在封白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他高兴极了,亲着亲着就翻身压到了封白身上,几乎不知道怎么发泄这满心的得意与喜悦,只是亲得狠而缠绵:“小白,你真是我的大宝贝!” 贼老天你看,任凭你怎么折磨我,主角一心向着我,便是我真去做那魔尊,这小畜生就是的我护法!只这么一想,封绍就心满意足,更何况他也瞧出这小畜生是一心扑在自己身上,不禁得意非凡,暗叹没喜欢错人! 封绍心里高兴,便想要做些更令人高兴的事,他一把捧住了封白的脸,吻着他嗅着他,不动声色的就解开了对方的衣袍,手贴着他光滑流畅的腰腹往上走。其实封绍惯是个会玩的,只是先前几次都没这机会,不过没有机会归没有机会,他并不可惜。 因为他觉得若是被这小畜生压着,倒也不是全无乐趣,反而是从没有过的刺激。 封白遭遇了这样一番热情,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炽烈起来,回应得更为热情,回应回应着就反压住了封绍,一手更是探向了后穴的位置,轻轻戳刺着。 封绍被吮吸逗弄得热血沸腾,逐渐喘息起来,他自顾抬起了双腿,环在了封白的腰上。这样的主动,简直叫封白无法再忍,他自知那药膏有催情作用后,便不打算再用,比起被动的神志不清,他还是喜欢叔叔主动的神志不清,真正被他干到神志不清。 封白修长的手指伸入他微微张开的嘴里,带出许多滑滑的液体,然后将其没入那处穴口之中,揉弄了一阵后,他便插了个尽根而入。 虽非第一次承受,但这次却最为清醒,封绍只觉体内的是一根巨杵在开辟向前,仿佛把那五脏六腑都要拓移了位置。他窒息一般的张嘴喘了两口气:“慢一点……”然后抬起双手握住了封白的肩膀,低声做出指挥教导:“……对,就是这样,这样舒服。” 封绍对封白可谓是倾囊相授,封白亦是求知若渴,勤奋好学。两人传道授业了不知多久,也不知用了多少种方法,学到了多少知识。第一次是痛快,二三次都算得尽兴,其后四五次,封绍简直觉得自己体内的元气都快要被散尽了。 幸而封白知晓留得青山在的道理,并没有抵死纠缠。 舒爽了这么一通,封绍内心的喜悦也渐渐平复了,变作了心底更为坚实的土壤。他与封白各自化食吸纳着对方的元精,除滋补精益外,也似乎成了一种私密亲密的仪式,彻底将两人方方面面,里里外外,全部纠缠在一起,怎么理,都理不开。 但既然是平复了心情,封绍的理智也就逐渐回笼,尤其是在克化元精之时运行体内灵炁时,感觉到了那一丝未尽的平安咒灵炁……也就感觉到了来自师尊的恶意。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连忙向封白问道:“你将我师妹给提回来了吗?” 封白眯了眯眼,囫囵吞下封绍所做的烤鸡,不,烤灵禽,然后摇了摇头。 “你把她丢在阴魂祭体大法里?那她不是非死不可?”封绍脸色大变,坏了! “我管她去死。”封白擦了把嘴,顺手将一只鸡翅塞到对方因惊急而大张的口里。 76 丹青虽身为少宗主,但绝非没有实战经验,不过像这一次伤得这样惨重,若不是有人相救,差点被魔修吃进肚子里的,却是头一回。 修外物的修者大多体质有所不如,器修如丹青也是如此。 丹青昏迷中犹在自我运气吸收养身丹时,忽然一阵又一阵的阴冷煞气袭来,如此熟悉,如此劲霸。此时的她已是最为虚弱的时候,别说睁开肉眼,运动色身,就是连识扫都没有灵炁化力来维持。根本无法抵挡。 卧倒在地的她浑身一僵,喷出一口鲜血。 丹青的神智是清醒的,她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四周情况,努力运动自己的手指想将法器握住,努力在体内搜寻哪怕一丝灵炁,但不知是努力了多久,仍是徒劳无功。 眼看着阴血雾的侵蚀越来越厉害,她的法身就要抵挡不住,色身就要化作干尸,意识迷蒙中,她忽然感觉背上一轻,视野里极其模糊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飘渺啊。” 再醒来时,丹青已能些微动作,心底的寒意与身体的疼痛已大为缓解,她终于完全睁开了眼,这才发现自己仍然在这可怖的谷底。 “这位道友,你醒了?” 丹青转过头,正见一个云肩道髻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说话时态度亦有礼。 其人身形削瘦高挑,生得龙眉凤目,眸光精亮,唯眉宇间隐含一丝阴戾之色,并不醒目,反而衬出三分性格。 她眼见这男子祭出了安神灯,灯光袅袅缠绕着自己,便也知自己能醒来,与这男子的救助脱不开关系。虽因美貌的缘故,丹青没少被献过殷勤,但她还不至于自负到以为有了美貌便什么都是该得的,尤其是行走在外时。 于是丹青勉力起身一拜:“丹青多谢前辈相助,不知前辈如何称呼?”之所以唤前辈,也是她感觉不出对方的修为,可见至少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 男子扶了丹青一把,扯唇笑说:“在下道号青阳。”说完,他接着道:“丹青道友只是暂时醒转,此次色身法身只怕都伤得不轻,只怕接下来难行远路。” 丹青也面露愁色,她当然自知己况,四周扫视一眼,发现阴血雾的踪迹竟然全无,不禁露出几分惊色,看向青阳:“这里本是魔窟,我记得有那极其厉害的阴血雾,怎现在……” 青阳拢了拢袍袖,淡淡笑道:“道友有所不知,这处魔窟由来已久,不仅拿那凡人女子来喂阵,还时常将四周的散修抓来养阵,用那阴邪法门做出许多死傀儡,实乃徐冀州一大祸患。我身为徐冀州散修盟的长老,搜寻到这魔修老巢自不能放过。这处法阵已叫我毁灭殆尽,道友尽可放心。” 竟能一己之力毁灭这等强悍的魔阵!? 丹青的目光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赞,此人不过虽修为较之自己要高,但也绝没结婴,因为气息与她师尊那种明显不同不如。只是金丹期的话,哪怕金丹大圆满,能毁灭此阵……没想到俗世里的修者也有如此多实力强悍之人,不仅是这个青阳,还有之前那一剑斩杀金丹魔修的俊美男子…… “前辈高义,丹青佩服。”她由衷道,虽然一开始仍有两分傲气,但到底被对方实力所折服。修界出身固然可贵,如她乃四宗之一的飘渺首徒,少宗主,但实力更是可贵,也是为何近万年来飘渺不拘一格为弟子择婿,以斗法为杆秤。 “举手之劳。”青阳语气中有三分傲然,眼珠微转,看向丹青:“魔窟虽毁,魔气犹存,此地不宜入定疗伤。道友若不嫌弃,我散修盟距离扶摇山不远,丹药诸物亦可供求。” “这……”丹青有些迟疑,未免过分热情了。 青阳挑眉一笑,道:“道友不必急着拒绝,其实我也是认出道友乃飘渺弟子,这才如此。听闻飘渺大宗每十年都有斗法招亲,此外还有不少记名弟子招寻道侣,若道友在下榻我盟时能透露些讯息,也好叫我盟的散修们有个指望不是。” 丹青正要说飘渺宗上下,不论是她这样的少宗主,还是记名弟子,合籍都需宗门亲定,外人根本插不进手时,却是咽下了话头。因为青阳的目光太叫她熟悉了。 他有兴趣的不是其他,而是自己。 她以美貌闻名,又是飘渺宗少宗主,自然不乏追求讨好者,是以对这样的事亦极其惯然。此刻见青阳如此,丹青反而是放心了,对自己有兴趣又知道自己的出身,总好过算计旁的。而且,她此时的确是需要一处有灵气的地方养伤,若是急于上路,只怕有损道基。得不偿失。 “谢前辈美意,丹青却之不恭。”丹青展露一丝笑容。 这边两人从谷底魔窟双双离开,不多时,便有另外两人御剑而来,恰是穿插交过,并无照面。 来人正是封绍与封白。 封白自认是当日被叔叔气着了,才忘了给那女人补一剑,没管她去死。 他可以不管丹青死活,封绍却不行,倒不是他多重视丹青,而是因为两人体内平安咒灵炁的缘故。 “人呢?”封绍识扫了一圈,竟发现毫无踪迹,不禁疑窦丛生,难不成已叫阴血雾给吞噬干净了?也不像,至少得留具干尸才对。那……“别人救走了么?” “可惜了,竟叫人捷足先得。”封白忽然在身后叹了一声,封绍转头看去:“什么可惜了?” “这处魔阵被破了,那颗魔丹也没了。”封白皱了皱眉,一手化爪,自有金光倾泻而出,如同网罩一般,丝丝袅袅的朝仅剩的那些阴血雾抓去,然后吸纳入体。 封绍本能的趋避这些,但此时他却自己扑了过去,眼见一丝丝黑气游走到自己的网中,封白急忙收手,怒道:“叔叔这是做什么!” “收起干嘛,快打伤我,我体内还有一丝平安咒的灵炁,现在那女人说不准已被人救了,我与她分开,师尊掐指便知,必然会要寻来教训我。你现在赶紧打伤我,好叫我将那丝平安咒灵炁激出来,也好不叫他这样快追上来。”封绍语速飞快,就差没抓着他的手打自己。 “何以叔叔如此怕他,他待叔叔不好?”封白语气阴寒了几分。 封绍跟他扯不清楚,也就不扯了,自己祭出飞剑便往身上劈,其实也不是真劈,就是想借剑意攻势来激发出平安咒灵炁来。但这一幕落在封白眼里,就远不是这么回事,他抬手“铿”的一声,便将封绍这道并无多用力气的剑势拦住。 “你——”封绍怒视了他一眼,封白则道:“叔叔,迟了,我已识扫到有人灵气波动,正是往这个方向。” 封绍双目圆瞪,他自然知晓封白的识扫能力和气宽广,此刻不疑有他,知道是不用再做这许多功夫了。他师尊是返虚修为,既然封白都能识扫到,哪怕是他们现在逃,也逃不掉。 封绍收回剑,既然逃不掉,那就想旁的法子,这么计量了一番,已是有了对策。既是有了对策,也就不急了,索性与封白在这等师尊大驾光临。但想到封白素来有些执念,少不得要吩咐他一句:“待会不可胡言乱语,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免得横生枝节。” 封白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 封绍倒是被这一眼看得不自在,竟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与那个女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当日陷得我们遭了那场大难,竟害你受了那种苦,我杀她都来不及。我只是不想叫她死在昆仑辖内,她毕竟是飘渺的少宗主。” 封白眼底杀机层层闪现,化作冷冷一句:“我不会放过飘渺。” 这声音森然,实在与封白这副凛然端俊的模样不符,叫封绍听出一丝震然,怜惜他苦之余,更不愿他因仇恨而生心魔。旁人或许只是一句狠话,他却深刻知道吕明净会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能用来救世,自然也能…… 但他也知封白的脾性不好明劝,于是笑着道:“当然不能放过她们,以后便叫世上没有飘渺吧,将她们并入我大昆仑,可好?” 叔叔真是心善,封白无声的笑了,一扬头,却是正色说道:“好。” “小白真乖。”封绍惯性的去摸他的头,直到抬手才发现有些距离有些别扭,于是生硬的收回来,改作拍他的肩。 封白嘴边含笑,捞起对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 封绍这会儿却没亲热的心情,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尊就要到了,若叫他看到什么暧昧,他的对策就不管用了。于是收回手,他扫视了四周,转了话头:“你早知道这处魔窟?是预备杀那魔修还是想着吃那魔丹?” 魔丹便是这阴魂祭体大法所孕育,吸纳了如此多的阴女之血,形成阴血雾不过是附带的效果,主要的还是为了结成魔丹。只要源源不断有新的阴女来填充补足,几乎等同于结阵的魔修同时吸纳了千人的血魂,哪怕这些是凡女,但因时辰的缘故,个中阴气对魔修实在大补。是迅速提升修为的捷径之一。 封绍之所以如此了解,不仅是因为祭炼心咒注上有记载,而且电影中青城也使过这门大法。他比这处魔窟还做得彻底,用得不是凡女,而是女修的色身、法身、元神、血魂……威力自然更甚,青城修为的提升,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至于他说封白要吃这魔丹,实在是根据其噬食鬼魅的天性来推断。 “都有,我是想杀了魔修再吃魔丹,不过我潜入几次都没有抓到这魔阵的主人。”封白跟着封绍往前头走,看了满地的干尸一眼,忽然目光一闪,他蹲身捏了捏一具女尸,化入灵炁感知了一下。 封绍也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些女人都成了干尸,明明前几天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一部分新鲜健康的,照这处魔阵的炼化吸纳速度,不至于几日就……除非,他猜测道:“难不成不是有人破除了这处阵法把丹青给救了,而是……” “这些女人都被利用干净了,必然不是突然破阵。”封白似笑非笑,转头看向封绍,道:“对了,说起这魔阵的主人,是一丝气息也没捕捉到过,就好似叔叔这样,除了那种时候,我也闻不到叔叔的魔香。” 封白话里的那种时候,自然指的是两人交合喷薄之时,那种出来的物事,魔气是掩盖不住的。他似乎只是调笑,但封绍却听到了心里,白虎天生对阴邪鬼魔的气息敏感,若连他都感知不到,那必然是遮掩了。就好似他,被无名玉玦遮掩了。 祭炼心咒注上的阴魂祭体大法,被遮掩了魔气……这个主人究竟是谁? 封绍心中推测着,只怕这些和须弥老祖脱不了关系,于是暗暗留了心思。 两人在这处乌烟瘴气的所在并没有等待太久,泰寅真君便脚踏祥云而来,远远的他便怒骂了一声:“好你个顽徒!居然还敢阳奉阴违!”怒火汹涌,直戳人心。 封绍眼皮连跳了几跳,封白却是淡定,掏了几下耳朵,似乎觉得没掏舒服,又化作虎耳,不过很快就叫封绍一拳头砸进去了,他用眼神示意封白:“老实点,好好做人。” 77 泰寅真君的声音传来没多久,他本人也应声而至,然而才拨开云头下来,便被来人猛地的一扑,正是被抱住了大腿。 “师尊你可算来了!丹青师妹叫魔修给抓走了,我差点也凶多吉少!”封绍入戏极快,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赶在泰寅开口之前,急忙抢抓注意力。 “魔修?”泰寅果然这两个字给吸引了,毕竟这可是徐冀州,而且这里还是扶摇山,怎么看都是昆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敢有魔修!? 紧接着泰寅就将封绍拉起来,皱眉训斥:“不过是几个胆大包天的魔修,至于这般模样么?” 封绍作出三分羞恼:“徒儿也是怕弄丢了师妹,跟师尊难以交代。” 这等话说出来,倒是将“乖巧弟子无意弄丢家长安排的结婚对象好心急”的模样演了个七八分像,已足够瞒过泰寅。他睨了封绍一眼,道:“既不是你玩花样,为师怎会责怪与你,那思过峰为师也不舍得让你待的。” 思过峰! 封绍心里一震,幸亏他反应快,不然一去到里面,至少没听说有弟子是十年内出来的。当然,思过峰也不是毫无益处,光是封锁昆仑弟子行动,此峰剑洞遍布,也有不少弟子是自请入峰,磨砺剑意。 但这种比起昆仑的北斗剑阵来,却艰辛艰难得多,领悟剑意靠的是被劈。开宗至今如此多大能、长老的各式剑意思过峰都有,一道道劈下来,折磨犯错弟子的同时,还真有能有所顿悟的。毕竟剑意的领悟,一重再一重,都极为讲究缘法。 封绍虽说一向勤奋努力,但也不认为自己有为剑奉献到那般的精神,所以思过峰这种地方,他是避之不及。十年足够他做太多事,便是提升实力,那也选择多多。他可是魔修! “这人是谁?”泰寅本意正要询问事情来由,这才想起有外人在。一眼望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修者,修眉鹰目,挺拔傲然,一袭白衣,自有一股冷硬气度,倒是仪表出众。 封绍连忙引荐,道:“师尊,日前就是这位道友在这处魔阵中救了徒儿。” 泰寅打量了封白一眼,目光有几分不信,封绍不慌不忙,直接将封白领到泰寅跟前,道:“师尊别看他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但实力上他可是出类拔萃,而且天生异能。”说着,他便给封白递了个眼色。 封绍这一番下来,虽事先并无来得及与封白通气,但封白倒是配合自如,毕竟两人相处十年下来,不仅相互信任毫无折扣,他也很晓得叔叔最爱玩这一套。 不过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叔叔用意何在。 此时,封白并没有祭出湛卢剑,听得封绍一句“天生异能”,便知晓该如何做了,当即双手一翻,修长白皙的五指,霎时变作强壮锋利的兽爪。只听得“铿”的一声,虎爪凭空一划,就让人不自主地产生轰隆隆碾过来的错觉。 谷底石壁十丈之内已然呈现蛛网,“吧嗒吧嗒”的从慢到快,碎石堆地,竟垒成一座小山般。 这种程度的攻击,在金丹期的修者看来不算什么,在返虚期的泰寅看起来更是不足一提,但叫人震撼的不是封白只有筑基期,也不是化为兽爪,而是那根本毫无花巧,只是随意的一击,甚至没化作灵力,只是带出一道凶悍的灵炁,就造成这样的损毁。足见若是动真格起来,潜力是何等的巨大。 泰寅眸光晶亮,正眼看向封白,只筑基期,能化形的人,能灵气为力的修者……他忽然抬步,移形换位中便来到封白跟前,一手就握住了封白的手腕,另一手则从丹田笼络而上,划至眉心。 这是探识,封白本能的有些抗拒,但接到封绍鼓励的眼神,他便忍住了,好叫泰寅能识扫进他体内。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层层遮掩,他不怕叫人看出白虎之体,但也不愿叫人看出更多。 泰寅一向情绪外露,在外人面前,在位宗主时,尚且还掩饰一二,此时却是本性流露,脸上通红,显然是激动的神色,他抬起头,高兴道:“圣兽之体,是圣兽之体!” 封绍与封白交换了个眼色后,便立即向泰寅恭贺:“师尊大喜,寻获良材!” 泰寅扬眉带笑,问封白:“你叫做什么名字?圣兽之体,莫不也是吕族之人?”毕竟三千年飞升的散乙老祖就是吕族之人。 封白正要作答,封绍却是抢先一步,脱口而出:“正是,他是吕族遗孤,名叫明净,心思澄明,质本纯净。”之所以如此,也是免得封白说出“封白”这个名字,引发他师尊无谓猜想。 封白目光微闪,回眸望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多言,只躬身道:“若蒙不弃,愿拜真君为师。”嘴里如是说,他心里却是可有可无,但想到一旦能与叔叔拜一个师傅,不仅能与叔叔平辈,也能堂堂正正步入昆仑,日日夜夜都不分离了。 他弯了弯唇角,变得很是期盼。 “这……”泰寅喜悦归喜悦,居然迟疑了一二,他毕竟已是大能境界,虽惊喜能得遇圣兽之体这样的良材美玉,但也不至于得意忘形。 他看了看封白,略一思索,却是一摆手:“你这脾性过于冷冽,实在不对我胃口,早年或许我还能勉力拉拔一二,如今已无再收徒教养的心思,只怕要耽误你。” 封白未料被拒,而且还是因为脾性这等原因被拒,目光不禁见了一丝阴沉。封绍虽意外,但却不是不理解,泰寅是极其性情之人,喜憎分明,收徒这事也是讲究缘法,他不收封白,未尝不是对封白负责,珍惜他材。 理解归理解,封绍不可能放弃机会,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提议道:“师尊,圣兽之体可是千年不遇,比之徒儿我远胜多矣,若不收入我昆仑,实在可惜。师尊若觉不合脾性,何不将与顾淮师兄去做弟子?” 泰寅眉梢一动,封绍便知有戏,接着劝说:“师兄是金丹大圆满境界,结婴已费不了多少时日,又并无收徒,再者,师兄的性子也是清冷,岂不与他相合?” 泰寅一想到顾淮那冰块般的性子,不禁皱了皱眉。 早年他因随性而生事,也一度沉心压抑,想敛心修道,这才收了一个老实徒儿林从之,冰山徒儿顾淮,未尝不是抱着影响自己的心思。后来随着心境的提升,他又收了封绍这一小炮仗,越发觉得道心贵在坚持本真,也就不再勉强压抑本性,一心全在了幼徒的身上。 听了封绍这么一说,泰寅以己度人,也觉得封白与顾淮脾性相投,想必不会步自己老路。若是收做顾淮的弟子,他日这小子能得道飞升,也使他面上有光,于是喜笑颜开:“不错不错,算你还有几分脑筋。” 这话一出,也不必封绍的眼色,封白便会意了,端正的敛衽叩首:“徒孙拜见师祖。” 泰寅满意的很,当即将封白扶起,之前审视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满的都是当做自己人的亲热之感。 封绍瞧着这一幕,倒是心生一番感慨,看来原剧中有些剧情,便是他有意歪着走,也是改变不了的。因果相承,想来能改变的剧情,也是改变了因才改变到果的。如今日这事,他改变不了泰寅个性这个本因,便也改变不了封白被顾淮收徒这个结果。 所以,要想改变自己的最终结局,他还是需要改变造成结局的本因。只是,这个本因如果是封白,那已经是改变了,但如果这个本因是其他的……那么,他的结局就还是未知数。 封绍的目光沉了沉,不知怎么的,就想到须弥老祖,还有那个名叫紫虚的真仙化身。 但封绍并没能走神多久,因为泰寅很快问起丹青的下落来,语气未尝没有几分关切,看来他是极满意丹青的,俨然将其当做了准徒媳。 封绍其实并不确定丹青究竟是怎么不见了,但既然之前他与封白已经察觉出这处魔阵是被主人利用干净了,而丹青又恰在此时消失了踪迹,难免不叫人浮想联翩。他说丹青是被魔修掳走,未尝不是有事实根据。 于是他稍加润色,又领着泰寅看了看残存的魔阵,满谷遍地的白骨干尸后,泰寅并没有生疑,脸色十分难看:“如今妖兽肆虐也罢了,居然连魔修都敢踏足九州,还敢在我昆仑的扶摇山之内做这等阴邪的魔阵,损我灵山,藐视我昆仑,甚至掳掠我泰寅的徒媳,简直是找死!”说话时,他周身灵气喷薄,自形一股灵力漩涡,稍不留神,就要被怒灵所伤。 封白反应极敏,早已不动声色的将封绍护在一侧,也不管封绍是不是根本就能自保。 接着,泰寅又宽慰封绍,道:“绍儿你放心,既然是为师看中的徒媳,别说是几个魔修,便是魔尊来了,为师也要抢回来与你合籍。” 封绍唯唯诺诺的点头附和,但附和到一半,却感觉身侧传来一道阴冷的目光。他余光掠过,正是封白冷冷凉凉的看了过来,让他莫名的就有些发寒, 泰寅说完,便将封绍、封白俱带上祥云,驾驭而飞,是借着那一丝平安咒灵炁搜寻过去。虽然此时这缕灵炁已然耗尽,但泰寅毕竟修为深厚,又亲至此地,自有法子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于是怀着满腔怒火,一门心思要帮爱徒抢媳妇的泰寅,就这样带着爱徒和他的情人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封小白:徒媳?(;′-`) ※封小绍:……唔……嗯嗯……o(>﹏口<)o ※封小白:徒媳?(;′-`) ※封小绍:畜生泥垢了!啊啊!轻点!啊°.°·(((p(≧□≦)q)))·°.°我错了。。你。。你才是师尊的徒媳。。5555。。 ※封小白:是徒婿。=_,= 78 封绍对于丹青的死活其实不是很关心,如果活着,那好,给昆仑减少一点麻烦,毕竟局势不明朗之时,丹青作为飘渺宗的少宗主死在昆仑的辖内而且是他的身边,实在不怎么好看;如果死了,那也好,省得以后再寻机报仇了,也算为小白消了心头之恨。 虽然他不知道封白在碧落手里到底遭遇到了怎样的折磨,但一想到电影里吕明净在青城手里被如何对待,封绍心里就特别不舒服。这样一想,他就觉得丹青还是死了的好。 但现实最爱和反派对着干,封绍想她死,那她偏偏死不了,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泰寅带着两人一行往东,直到抵达一处雪山群峦的地方。 落地处乃是一处峡谷,飞雪连天,虽修者尤其是修为深厚者对俗世里的四季冷暖无所觉察,但封绍也被这风雪吹得有些睁不开眼。 他正要强化一下护身气,身侧的封白就已先一步抬手,他灵炁极为雄浑,护身这道小法诀掐出来一点不比金丹期的封绍弱,甚至这气体更为厚实,将那寒风飘雪尽数阻挡在外。 封白瞧见对方那被雪风吹得白里透红的面颊,有股想要摸一摸的冲动,然而刚抬起手,就与封绍那一本正经的目光对视。他不自然的收回来,又想去抓叔叔那丰润白皙的手……但也只是想想,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泰寅的背影,觉得这人实在是多余。 峡谷入口有一处高耸的石碑,上书徐冀盟。 封绍原以为此地是某个魔修的巢穴,没想到竟然是一处散修盟。 泰寅掐诀微动,便见一缕黑色缓缓显现,他哼声一笑:“早听说这些散修善恶不分,最喜与那魔修搅和在一起,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说完,他便抬步入内,内里自有一道肉眼难见的禁制,但这样的禁制对于泰寅来说跟纸糊的也没什么区别。 只见他弹指一挥,一道赤芒便波及而去,原本看似毫无一物的虚空中,霎时闪现出白色的光罩,然而也只是闪现了一下,转瞬变破裂开来,叫泰寅等三人行走无物。 入得禁制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虽然不是洞天福地,却也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好上不少,至少没有大雪扑面而来,峡谷中还隐约有几分绿色,甚者还有一丝丝温润的灵气。这些灵气虽不多,但在俗世之中,已是难寻,想来也是这散修盟为何寻了一处这么偏僻的所在落脚。 此外,还有房有舍,有男有女,或是培植或是劳作,或是练剑或是习武,识扫而去,仿若世外桃源,满目生机。 封绍这还是头一回进来散修盟的地头,电影里散修戏份不多,但也有几个散修盟的画面,跟后来的残垣断壁、焦土碎石相比,此时的散修盟里头倒是一片祥和宁静。 但这的祥和宁静很快便被打破,几个修者远远的传音拦阻过来:“来者何人,胆敢破坏我徐冀盟禁制,无理闯入!”说时,便有一阵剑光涌来。 有师尊在此,封绍自不必答话,且听得泰寅口中怒道:“本真君从昆仑而来,尔等岂配知晓本真君名号?速速叫你那盟主前来答话,将本真君的徒媳双手奉还。”他甚至没有出剑,仍是几道轻巧的法诀,便将那些剑光反噬回去。 以泰寅的修为,将对面这些炼气修者一招抹杀都是轻而易举,但他不屑如此。若是其他三宗,这些修者就远没有这么好运了,别说在大宗眼中,便是俗世宗门眼中,散修,尤其是低修为的散修简直比凡人好不了多少,俱是蝼蚁。 那些散修们的剑光虽然威力不大,但叫他们自己承受起来也是不小的打击,莫不跌倒一片。在泰寅有意散发的威压之下,众修者面面相觑间满是惶恐。 徐冀盟的所在乃是雪山峡谷之间,除了外围供散修居住的房舍外,内围则是散修盟的盟主与一众长老的居所。 其中一处居所便归青阳所有,此时,这处居所的卧房床榻上影影绰绰显出了两个交叠的身影,一男一女。女子姿容脱俗,肤白胜雪,然而行这等乐事时却面色麻木,双眸茫然。她正跨坐在男子的腰间,白洁的双腿盘绕在对方身上。 那男子正是青阳无疑,他扶着身上女人的双肩,不停的冲撞,他眸光邪肆,一手落在女人的丹田之处,不停的运作。待到两人攀上巅峰,青阳便驾轻就熟的从女子身下化走了阴精。他满足的吸纳着,忍不住慨叹一声:“到底是飘渺,还是纯阴之体,这元阴之精果然不俗。” 女子神情疲惫憔悴,然而双目不曾闭合,仍是呆滞的,眉心有一簇黑色之气。 青阳婆娑了一下她的细腻的面颊,这副清丽脱俗的面容,却叫他想起多年前,也有一个飘渺女修,也是几分相似的容颜,却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青阳掐住了她的下颚,暴露出那阴狠残忍的气息,冷哼一声:“飘渺又如何,昆仑又如何?抱朴又如何?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全部给我还回来。”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体内魔炁强提到了手臂上,默念祭炼心咒,指端凝起一股黑气,落向女子的前额。被黑气涌入的女子,脸色霎时难过狰狞起来…… 与此同时,青阳却是邪笑,满意的吞纳着来自女子的精魂之气。他暗想着,吃掉精魂,挖走内丹后,还可以将这具肉身丢给那些魔修喽啰们。虽是残花败柳,但这副姿容,总不会叫人讨厌。 “长老,长老。”外面忽然传来人声。 “何事?”青阳不慌不忙,只些微放慢了动作,他并不怕被发现什么,反正身边这些人都已为他所掌控。 “昆仑泰寅真君寻到盟里来了,说是我盟有魔修掳掠了他的徒媳,前来兴师问罪,盟主解释无法,怕招来灾祸,正想请长老前去帮衬一二,看能否寻到那飘渺的女修……” “泰寅真君?”青阳觉得这道号有几分熟悉,眉头一紧,是想起了这人是上一任昆仑宗宗主。他本来就出身四宗,这些年间,不管是为他自己,还是为师傅,他都是对四宗十分关注。此时听得这弟子嘴里的“徒媳”二字,便立时联想起许多事来。 现任昆仑宗主顾淮是泰寅的亲传弟子,青阳很记得,泰寅有三个亲传弟子,一个行将就木,另一个修无情道,剩下一个……他冷哼一声,就是叫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了。 所以,这女修竟然是封绍的合籍道侣么? 想到仇人的女人被自己先一步玩弄了,青阳薄薄的唇已不自觉地牵出一线阴冷的笑容,而且,他还想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玩法。 他祭出一枚血色的魔丹,那物腥热至极,蕴含着极其磅礴的血魂精气,经过千名阴女所炼化而成,是不凡的魔门大补之物。青阳自己也是十分不舍得,但凭他目前的实力,要想操控一个金丹修者而不过损神智,实在是万分为难,除非有师傅在此……但师傅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只能靠自己了。 青阳将这魔丹引入女子的灵台之中,借助那戮灵盘,很快便使魔丹的血色染红了女子灵台的清明…… “这是哪里?”丹青睁开眼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十分疲惫。 “这里是徐冀州散修盟,你被魔修所伤,我救你回来在此地养伤。”青阳答道,语气平铺直叙,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丹青一回想前事,脑仁就有些痛,对方的话说出来,她觉得好像就是如此。是的,她被魔修所伤,被这个好心的修者救了,因为暂时无法长途跋涉,便在这有着灵气的地方疗伤静养。 青阳微微扬唇,然后将泰寅来寻找的事告知了丹青,领她一同前去正厅。 此时正厅中,泰寅已是一脸不耐,他虽然搜寻到这处地方,却因为丹青身上的平安咒灵炁早已耗尽,他也没法切实的搜寻到人。此时这徐冀州散修盟的人又交不出人,实在叫他恼火。 但这些人的态度低声下气,满面讨好,且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对方实力如此低微,盟主也不过是个金丹期,其他大多不过筑基期,泰寅身为昆仑首宗的返虚真君,都难免自矜身份,不肯与这等人动手。 好在,泰寅的坏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终于有人将他的徒媳给带来了。 青阳带着丹青来到正厅时,正见上座着三位来客,一个身着红袍,白须垂胸,张扬却不失仙风道骨,威压十分;一个身着白衫,高挑挺拔,修眉鹰目,眸光凛冽,势若寒霜;最后一个是他的故人,十余年下来,这故人朱颜未改,仍是黑发玉貌,一脸和颜悦色,自有几分温善仙气。 青阳心中暗痛,谁能猜到这样看似无害的人竟然会有那样歹毒的心思,挑拨离间,胡告乱状,这才引得他落了那般下场…… 封绍见得来人是丹青,还有一个男修。这个人看上去还有几分熟悉,不单指形容,而是气息之间,他感觉熟悉,虽然这种熟悉说不上来,只好多打量了几眼。只是目光刚投过去几息的功夫,他便感觉手心一痛。 回过头去,正是封白不知何时在他手上戳刺了一下,用的想必就是他那随时化形的兽爪。封绍满心莫名其妙,只好瞪了他一眼,又往泰寅那边掠了一个眼色,示意封白小动作不要太多,师尊可不是吃素的。 青阳先一步上前一拜:“真君与诸位贵使有礼,晚辈是徐冀州散修盟长老青阳。”然后,他便将自己在扶摇山谷底魔阵中,如何救出昏迷的丹青的来龙去脉解说了一通。 “那魔修可重伤了你?可有大碍?”泰寅并没有细听,他一见着丹青,心情便好了大半,打量着丹青只是形容憔悴些,灵炁损耗有巨,却不像个重伤模样,也就放了大半的心。 “叫真君亲自来寻,丹青好生过意不去。”丹青真诚道,她眼下毕竟还不是泰寅的徒媳,就叫如此上心,实在受宠若惊。若在飘渺,要想返虚期真君亲自相救,简直等同白日做梦。 “这有什么,迟些你就是绍儿的道侣,咱们就是一家了。”泰寅一心情好,便就写在了脸上。 泰寅心情好,封绍的心情却是不好了,因为封白睨他一眼,目光冰冷,其爪子更在他手里狠狠的挠了一下。封绍手痛,头更痛。 79 封白很不高兴,这种不高兴从泰寅第一次说起丹青时的那种语气,就存在了。这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他叔叔相提并论么? 哪怕知道要徐徐图之,他也没有耐心了,泰寅再说“徒媳”二字,他真的会一口咬掉丹青的脑袋。那样总不大好看,毕竟他现在是人。那就用人的法子解决。 封白走到了丹青跟前,再度确认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唇角不自觉一弯,然后向泰寅道:“看上去这样憔悴无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在那魔修手里收了暗伤,早听说魔修手段毒辣,师祖不为她探识一番么?” 丹青从封白往这边走时,目光就没挪开过,她认出了这个人,她记得是这个人为她杀了那个要吃自己魔修。然后……然后……然后……她一深想,便觉脑袋仿佛被碾压过一般,剧痛无比。 然后她就被青阳救了。被青阳救了。是的,只是这样而已。 丹青恍恍惚惚的,听得封白这话后,既意外又心暖,脱口而出道:“我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封白说这样的话,封绍比丹青更意外,但他可不相信封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看了封白一眼,试图猜测对方用心何在。只是封白一个眼神也没回给他。 泰寅原本没想要探识丹青,毕竟他将丹青视作准徒媳,那也隔了几层,刚刚那番识扫下来,也感觉丹青不是个重伤模样。 探识比识扫要深层得多,若说识扫看到的三点式,那探识则是X光。若非极其亲近者,修者大多忌讳被人探识,因为如此一来,自己丹田灵炁的存储,色身乃至法身、元神、连识海都会被一览无遗。修界险恶,自身的实力被人摸透了,总要成为心病。 但泰寅被封白这样提醒,尤其是那句“暗伤”“手段毒辣”,也不由皱起眉来。他本就是率性人,此时也不顾那些,径自就握住了丹青的手腕。 封绍不知道封白是个什么用意,却也暗自打起了精神,在封白的脸上他看不出什么,却在青阳的脸上看出一丝丝意味来。此时青阳那双眼眸晶晶发亮,幽黑深沉……带着邪性,仿佛诱人深入,封绍心头一紧,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青阳有些熟悉了。 青阳并不知自己的双眸变得有些不同,他只是默吟祭炼心咒注中的傀儡咒,他并不怕泰寅识扫到那丹青体内的魔丹,师傅可是大乘期,师傅传给他的功法难道会叫这返虚期老儿瞧出门道么? 何况,那魔丹所含的血魂精气强悍无匹,其上流动的五行精气与丹青元神中所蕴的精气融合得无迹可察。有了这魔丹,他不仅遥遥感知其行动心思,需要时更可通过那丝神念控制这具肉身。 何况近在咫尺。 他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加重了力道。 泰寅探识也不过是几息事,然而就在这几息的功夫里,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看了丹青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封绍身上。 终于是忍不住传音给他那顽徒:你已经动过她了? 封绍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师尊的意思,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立即否认:不曾,我与师妹才认识几日的功夫啊。 泰寅自然是相信自家爱徒的,于是脸色就变得乌黑了,手立马就收了回来。只冷淡说了一句:“并无大碍。” 青阳松了口气,丹青也松了口气,但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无大碍?封白的脸色也黑了一黑,难道入魔的徒媳泰寅也照接不误么? 封绍的脸色则十分之好,心情舒畅得胆子也大起来。泰寅一说走,他便敢去揽封白的手臂,至于丹青,那是看也不看了。连做戏也多余。 封白并没有被对方的热情所温暖,反而脸色更黑,那女人没有大碍,叔叔高兴成这样? 欠教训。 对于自家爱徒跟徒孙相处亲密,泰寅并没有多留意,他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回到昆仑,泰寅便将书信一封送到丹青手上,道:“此信请转达给宗主。”然后便要送客。 丹青被泰寅这忽然变冷了态度弄得有些莫名,但还不至于不知所措,她能成为飘渺宗少宗主,凭的可不止是美貌与资质。略一想,便也明白对方不知道是哪里又看不上自己了。虽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能理所当然的避免封绍这个有过节的人成为自己道侣,便又释怀了。 然而她还是决定留下来,至少多待几天,“真君,请恕晚辈唐突,并非晚辈有意打搅,而是晚辈被魔修所伤,身子还为养好,只怕贸然远行,要伤道基,晚辈能否多留些日子。等养伤好了,便立即回去。” 泰寅下意识就想拒绝,这小东西好不知所谓,既早不是完璧之身怎敢来配他爱徒?那碧蜀还夸得天下有地下无,连这小东西也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表里不一的,最叫他厌恶!他没当场发作,已是给了丹青天大的颜面! 只是丹青这么一说,泰寅又想到,也有可能丹青是叫魔修所侵犯? 不过若是魔修所为,又怎可能只是侵犯,只怕早叫人吃到肚子里去了。他摇了摇头,但考量到对方好歹是飘渺宗的首徒,近年来因为山河社稷图之事,四宗已有嫌隙,他毕竟也刚从宗主的位置上退下来,不至于这般不知轻重。 到底是答应了丹青。 丹青心里一喜,连忙道谢,泰寅脸上不耐,摆手打发人出去,转头就叫道童去叫爱徒过来。对丹青是不耐不喜,对爱徒却是越发的怜惜关切,造孽的,本来还想为绍儿求桩好姻缘,竟发生这等事。可得好生安慰安慰。 封绍却不是个需要人安慰的样子,他兴致极好的将封白领回了洞府。 一进了洞府,封绍向他笑道:“小畜生好生厉害,我还不知道你能肉眼辩人贞操?难不成老虎的眼睛就格外锐利?” “辩人贞操?”封白慢慢联系了一下前事,便回味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扬眉道:“那女人已不贞?” “可不是,我都没想到,这下好,师尊定然接受不了。”封绍抬手便端起茶杯,含笑抿了一口灵茶。这可省了他好一番功夫,敌方自毁长城,他这边不费一兵一马就取得了胜利。实在快哉! 封绍放下茶杯,向后一靠,颇为舒适的翘起了二郎腿,道:“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我的家罢?你住的那叫什么地方,我这才叫人住的……”他的下文被咽在了嘴里,被封白的舌尖堵住。 “我帮叔叔解决了大麻烦,叔叔该怎么报答我?”封白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身,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舔舐了一下,撩拨得封绍心弦一颤。 “怎么着?还日日发情呢?”封绍笑骂一句,侧过脸来,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别闹,我这还有正事与你说。” “你说。”封白闷哼一声,心里一点也不关心什么正事,手里做着他自认为的正事,在叔叔的脖颈上一路舔吻着。 封绍躲闪了几下,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断断续续的道:“那青阳……青阳只怕不是什么正经修者,你既留心那魔阵有一阵子了,对这青阳的气息可有几分熟悉?”如今他也得承认这白虎之体实在要不同些,他原以为只对鬼魅邪魔敏感,没想到居然对元阴是否完好也如此敏感。看来不可小觑。 闻得此言,封白倒是略停了一停动作,只一手将封绍揽进了怀里揉搓着,一边道:“我在那个女修身上闻到了魔气。” “魔气?”封绍抬起头,诧异道:“我怎么没感觉?” 何止是你,连你师尊都没感觉,探识都没探识出来。 封白暗忖,但并没说出来,一说出来封绍就知道他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也不会想要以身报道了。 “嗯,那股气味阴邪的很,极似那魔阵里的阴血气息。”封白说完,封绍脸色便沉了一沉。他此时也想到了自家师尊探识之中,也没说起这股魔气的事,既然师尊会拿丹青不贞的事来问自己,那就更不可能不问这件事。既然没问,那便是师尊都没察觉出来。 连返虚期的大能都察觉不出……封绍眉头不自觉紧了紧,轻道:“她好好一前途光明的飘渺少宗主怎会染上这等魔气,在那谷底也不过数日的功夫,又被人搭救。被青阳所搭救,青阳……” 封白也想起来那个叫青阳的人,他记得那个人看封绍的眼神很有些不同,搂住封绍腰身的手臂也渐渐收了紧,语气却淡淡:“这青阳有问题,是个魔修罢,不如叫我去吃掉?” 青阳有问题这一点,封绍也深以为然。 但他一时还想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与居心,但青阳绝不是什么正派修者,就算不是魔修,也修了魔功。虽然是没想通,但他并没有过于纠结,一来青阳不过是个金丹散修,虽然与丹青的入魔脱不开干系,但现在他与丹青是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了。 当然,从前也没有,那现在更是不干他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封绍返头伸手抚摸了小白的头脸:“天下魔修多了,你都去吃掉不成?” 封白低下头,在对方肩窝里缓缓的辗转挪蹭,忽然扭头一口咬住了封白封绍的手臂,时轻时重的合了牙关,过了半会儿才松开,笑容赤裸裸的:“都吃掉,你若叫我吃了,就离不开跑不掉了。” “小疯子。”封绍知道他是这强占偏执的性子,跟小兽似的,自己的地盘恨不得哪里都撒泡尿证明了,谁若闯,谁若逃,都得叫咬死了。 这性子一点也不讨喜,但谁叫这小畜生是自己养的,封绍撸起广袖把一条手臂伸过去,温柔的轻拍了对方的后背,口中低声哄道:“吃吧,你个小畜生,谁说我要离开我要跑了。花了这么多心机精力养你,你要跑我还不答应呢。” 封白嘴唇擦过了对方的手臂,他细长的金眸中的神色无法掌握,只是隐约的在唇角窥见一丝温柔,然后死死搂抱住了封绍,仿佛是要一鼓作气勒断对方的骨头。 出于对丹青之事的圆满解决,封绍本心是很存了一番要嘉奖他的心思,赏罚分明,才不至养成熊孩子。所以他此刻倒也十分配合,任由封白的手不老实着,吻不停的啄落着。 只是他配合还不够,还得他师尊配合才行。 就在封白蓄势待发之时,外面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到:“师叔,师叔祖唤您去鸿蒙峰。” 80 泰寅叫封绍去自是好一番安慰,封绍瞅准时机,少不得做出几分被打击到了的样子。适时隐晦的表达了对整个女修群体的失望。 泰寅正是心疼爱徒的时候,哪里会多想,见他如此情状,更将飘渺厌恶上了十分。 亏得也属四宗之一,怎这般没诚意?还敢遮遮掩掩,若非被他探识,只怕就要被骗了过去,那小丫头的阴元大损,便是纯阴之体,又哪里配的上他爱徒? “此事连同之前那碧落的事,为师一并记下了,迟早要为你出气。”泰寅横眉怒目,又向封绍道:“这世间除了她飘渺,还没有女修了不成……” 封绍一听这语意,眼珠一转,话头也帮忙转走了:“此事暂且不提了,徒儿还有一事,要向师尊说明。”这便将青阳的可疑之处点明出来,连带那魔阵与散修盟,语气里不无暗示两者或有勾结。 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涉及到魔修与散修,却不得不为昆仑留意,毕竟出现了那阴魂祭体大法,几乎等同出现了青城尊者。原剧里被青城尊者虐的最惨的除了主角,就是昆仑了,率群魔散修对昆仑七日血洗。昆仑三千弟子,折损大半,万年根基,元气大伤。 封绍自觉不会成为青城尊者,但他却不觉得青城尊者是个偶然,于己他可以放松身心,与宗却不可掉以轻心。而眼下,他的确视昆仑为家,视师兄弟为家人,便也同样不愿见宗门蒙难了。 经封绍这么一说,泰寅也听到了心里,到底从宗主的位置上下来,还不至于和宗门其他大能一般不问世事。他轻嗤一声,道:“山河社稷图现世,这二三十年来就没平静过。看来不止是其他三宗,连魔修与散修们都蠢蠢欲动了。” 说着,他正色与封绍道:“你大师兄眼看着不济事了,不过便是他在,也不是个目光长远的。而你掌门师兄虽聪颖有天资,但性子未必太孤冷了些,若是从前,倒也没什么,谁还敢置喙我昆仑不成?但眼下风起云涌,为师只怕你掌门师兄力有不逮。” 这话说得封绍也深有同感,原剧里昆仑的下场,纵大半是青城入魔手段残忍,但原剧里的顾淮作为一个宗主,的确有其不称职的地方,在剧里的一些细节处也有显现,如因傲然与漠视,过早的与散修还有其他三宗生了嫌隙。 封绍这一走神,泰寅又说了许多话,末了只道:“……修行固然重要,但你身为昆仑弟子,万不可只顾一己恩荣,弃全宗于危境。如今你也有所长进,当与你掌门师兄并肩相助,固我昆仑,平我九州。剑道至尊,无上昆仑!” 封绍心中激荡,忽然就想起原剧中顾淮的结局来。 即使顾淮做宗主时有所不足,但他对于昆仑却是毫无亏欠。为能力挽狂澜,他自燃元神,宁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解脱,将自身炼化成剑魂,附于吕明净的湛卢剑内,为的只是助吕明净维护昆仑,用青城尊者的血来洗清昆仑的仇恨与耻辱。 旁观时,他对顾淮只是唏嘘,唏嘘中还带着不以为然,如今当局,一想到昆仑将直面那种惨况,原本熟悉的师兄弟不死即伤,他也不由感同身受。 若是从前,封绍或许还对剧情有所畏惧,但如今,他只有敬畏,并无畏惧。所以比起顾淮的毅然殉身,他更想做的是釜底抽薪,彻底杜绝使昆仑陷入险地的可能性。 这一点,他自信能助顾淮一臂之力。 既做出这番决定,封绍便往虚无峰而去,入得天衍塔内,发现不止顾淮在,连他那大师兄林从之也在。 林从之虽是金丹修为,但寿元将近,是以原本中年人的形容,如今显出了许多老态,两鬓皆白,面上已有皱纹,身形亦显佝偻。宗门虽也有固寿的丹药供以取用,但昆仑毕竟不是抱朴宗那样的丹鼎派,即便是抱朴宗这样的丹鼎派鼻祖,也没有能供应固寿丹药无穷无尽的。 因为固寿的丹药造价高昂,且至多不过五年五年一固,但也只是固寿罢了。这五年五年,对于凡人来说或许弥足珍贵,然于修者来说,若不能在这年限里突破,那也是毫无益处。固寿也是浪费了。 但封绍这里刚好有有几颗黄阶的固寿丹,此时想起了,便从取了递过去,道:“这几味药是在外游历时寻得的,师兄或许用得上。” 林从之面有喜色,接过便好生收下了,道谢之余不免道:“总服食这样的丹药,也不过是拖着一条残躯罢了。若是能……”说到这里,他便向首座盘坐的顾淮看了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恳求与希冀。 顾淮不为所动,只冷然道:“师兄勿要再提。” 林从之收回目光,面上略显颓丧,却无再多说什么,只悻悻而去。 封绍见状,便疑惑的看了顾淮一眼。 顾淮见这师弟一脸和气征询,原本不想多说的话也说了出来:“他想要昆仑能集齐山河社稷图收做己用,好造福所有昆仑弟子。” 封绍挑挑眉头,不置可否,转而将这一路去扶摇山的见闻,还有那徐冀盟的事一一说来。顾淮本是个冷淡性子,他少不得要添油加醋一番,才能激起顾淮的重视。 好在他口才不错,叫顾淮听得也皱起了眉头,当即就要发作那青阳与徐冀盟,手段自如性格一般,不会有丝毫委婉。 封绍连忙劝道:“青阳也就一人罢了,其后还不知有多少隐藏的,抹杀一个也没法风平浪静,也不知道他们有何阴谋。倒不如暗中留意,一网打尽。至于徐冀盟,散修们哪里有这样的胆子,想来也是那盟主遭受蒙蔽,掌门师兄叫打发人去提点一二,也就是了。” 顾淮虽性情冷却,行事刚直,但对自家师兄弟还是信任的,于是并无二话,他便交代了下面的掌事去办此事。又见封绍如今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顾淮自觉师弟有所成长,于是也就商谈了些事,不外是与山河社稷图相关。 如今昆仑对山河社稷图的态度十分明白,就是不叫其他三宗集齐,以免生出颠覆。昆仑已有一片残卷,但这丝毫阻挡不了其他三宗的收集的心思,简直像是有了山河社稷图,便无所不能,无所不有一般。 顾淮的态度也同样明白,派人先行夺得残卷,不然就是杀鸡儆猴,雷厉风行之余,未免太过直接不留余地。 封绍略一思索,便道:“比起花费心思去阻挡他们寻那残卷,咱们更应该花心思在三宗上,我在俗世里游历时,便体会到这三宗的交集未免太频密了些。” 言下之意,就是三宗太抱团了,给昆仑造成了安全隐患。 顾淮虽自负昆仑之强大,却也不喜这种境况出现,皱起眉来。 封绍则适时道:“因先前残卷的缘故,我昆仑越是打击,他们越是同仇敌忾,而我们赶尽杀绝其实也不能绝了他们的心思,还不如拿那剩下的残卷吊着他们的胃口,也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三宗既然都想要残卷,那也不可能拧成一股绳了。”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我们纹丝不动,他们就要自相争夺,岂非坐收渔利。” 顾淮眉头仍未松开,看了封绍一眼,几分不悦道:“为了三宗如此曲折算计,何值如此?” 封绍笑了,道:“为他们当然不值,为昆仑就值。” 顾淮那冰冻的脸色这才如雪初,略点了点头。 见顾淮能听得进意见,封绍也是松口气,于是说起收封白为徒的事来。 在天衍塔内一谈便是大半日,封绍御剑飞回洞府的功夫却正撞见迎面而来的碧落与她身边的娇俏少女,正是笑得开怀的何鸾。 “刚在外边领她进来,还想送回你洞府再说,没想到这便撞上了。”碧落刚说完,何鸾便从她那玉笛上朝封绍扑过去,吓得封绍连忙抓稳了她,这丫头仍未筑基,不仅不能御剑,这么高一摔下去非死即伤。 何鸾似乎在外面将性子养得更为活泼了几分,此时拽紧了封绍,哼哼唧唧的前后摇晃道:“阿鸾想死师尊了。” 封绍也腾出一只手来用来扶她,这边谢过碧落师伯母后,便与何鸾并行回去。 “这还不到一年,怎么忽然回昆仑了,可是偷懒了?” “才不是,我如今炼气入体已到了圆满丰裕的时候,正是可以闭关冲一下筑基。俗世外头灵气杂驳稀少,师傅便劝我回宗来……而且我也想师尊了,我已学了好多培植的方法,回头便为师尊照料那灵草……” 两人一路言笑晏晏,直到回了洞府。 此时封白仍在居所外的平峰上练剑,他身法矫健,运剑行云流水,剑招不是封绍教过的昆仑剑法,但也并不陌生,隐约有两分电影中的模样。 他手中的湛卢剑,剑意犹如淡金色的云雾,将封白整个人笼罩其中,仿若一尊金色的杀神,刚出来便威压出层层杀气,封绍立在远处都能感到这股气息的攻击。 恍惚间,封绍仿佛看到无数金色剑芒拖着耀眼的锋尾,带着呼啸,四面飞射而来。那金锐凛冽的剑意交错纵横,简直叫人无法可避! 这样的剑势,起码也有二重天,筑基期的二重天剑意,封绍实在心惊,然而心惊之下也没忘了躲避,他自是有魔甲护体,再不然身法也轻敏得很,但他身边还有何鸾呢,那可是个炼气期的小菜鸟。这森然的剑意杀鸟如切菜。 封绍飞快的转身,施展魔影潜步不过一掠,便将看得呆愣的何鸾提在了怀里,刚刚躲去的地方,已赫然破开了数十道深有数丈的剑洞! “没事吧?”封绍松开何鸾,摸了摸她的头。 何鸾摇了摇头,眼看着那个剑意比她几个师叔还来得凶狠杀伐的人走了过来,虽是心有畏惧,却仍是一步挡在封绍的前面,挺起小胸脯问:“你是谁!怎么乱在我家练剑,都把我家地板弄砍坏了!我种的芍白草都叫你毁了!” 封白看也没看何鸾一眼,径自御剑飞来,何鸾见他剑仍提在手上,目光又那么冰寒冷冽,不由急得圆瞪双眼,道:“你再乱练剑,会伤到我师尊的!”说着就回过头用眼神示意“我们快跑”。 封绍大笑,捏了捏何鸾的鼻子,道:“你师尊我这么没用啊?” 81 “师尊!”何鸾着急的喊道,然而还没说出下文,就眼睁睁的看着师尊落到那恶人手上,不禁气道:“放开我师尊!” 封白理也没理,一手揽着封绍,声音轻而温暖:“叔叔,我在山上捉了几只少见的赤锦鸡,咱们做来吃罢?” “是我做来给你吃吧?”封绍一挑眉毛,笑骂了一句“贪吃的小畜生”。 “那吃饭去。”封白金眸一眯,俯身托起了他的双腿,忽然拦腰抱起他,惹得封绍一手揪住了对方垂下的乌发。 “师尊!”被忽略的何鸾瞪大双眼,提高了分贝。 封绍这才转过头,略觉有几分尴尬,从封白身上挣脱下来,面上一派磊落的向何鸾介绍道:“这是你掌门师叔的新弟子,明净师兄。”然后又向封白道:“这是我的徒儿,名叫何鸾,你便叫一声师妹罢。” 封白扫了何鸾一眼,然后看回封绍,盯着他的眼睛笑问:“既是你的徒儿,那当然也是我的徒儿,哪有叫师妹的道理?” 封绍愣了,何鸾也愣了,指着封白的手在发抖。 虽说心性单纯,又长年养在昆仑仙境内,更是心思纯粹,但这一年在俗世里的修行,何鸾也早通晓了一些事,哪里听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但听懂归听懂,何鸾才不肯相信,她师尊这样好这样温柔的人物怎么会选一个凶煞似的道侣?所以她看向封绍,试图得到否定的答案:“师尊,他……他……” 事实都这样分明,封绍想否认也无法否认,何况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横竖这儿都是自家人。既这么一想,封绍便干脆的承认了,道:“嗯,他也是为师的道侣,不过眼下还不曾合籍,在外人面前就不要叫师娘了。” 何鸾见师尊与身侧的恶煞眉来眼去,目光那等温柔,几乎委屈得哭出来。然而她到底是乖顺的性子,再觉得这恶人配不上自己的师尊,也直说不出来,嘴撅了几撅,心不甘情不愿的拜道:“师娘。” 封白眉头一跳,心里虽高兴,听得却是脸黑。 封绍翘起唇角捅了捅他,低声道:“按说,改口是要是表示表示的。”五指抬了抬。 这意思封白是明白的,毕竟也独自在俗世里待了这些年,他从锦囊袋里翻了翻,隐约记得叔叔这徒儿好吃,便在几个锦囊袋里的战利品里搜寻着,直至搜到几盒做工精致的糕点。 “以后还是叫师丈罢。”封白挂上温和的笑容,将糕点送了过去。 何鸾眼睛一亮,利落的将糕点收走,然而根本不为对方的怀柔攻势所动,而是自顾牵了封绍的手,一边回头道:“谢谢师娘。” 封白笑容僵硬,手扣在剑柄上。 之后的几日,便是封绍一家三口的“温馨生活”,只是他以为男女主角必然合拍的气氛似乎不怎么合拍。 封白居然和何鸾处不来,何鸾居然和封白处不来。 这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封绍以为,身为原剧中的男女主角,就算不会一见钟情,那也应该互有好感才对。就比如丹青,不也格外对封白关注几眼么。 事实上何鸾的确关注封白,但关注点好像有些不对——每当封白与他亲密一些的时候,何鸾就来关注了,每当封白与他说话的时候,何鸾就开口叫“师娘”了,每当就寝的时候,何鸾也冒出来了…… 封绍太了解封白的脾气了,自知何鸾再这么下去,封白迟早杀鸟如切菜。幸好何鸾不仅是回昆仑休假,更是回来闭关的,在封绍抬出师尊的威严后,不乖了几日的何鸾终于偃旗息鼓。她仍然是委屈的,师尊有了师娘就不爱她了。 自知这一闭关少不得三五七年,所以她委屈归委屈,仍是很不放心的拉着封绍说最后的悄悄话:“师尊原来的道侣不是飘渺宗的大美人么?” 封绍莞尔,道:“你师娘不也是大美人么?” 何鸾嘟着嘴想反驳,但她一向不说谎,这便又反驳不了,只道:“师娘太凶,那剑意杀气腾腾,师尊若是叫他欺负了怎么办?”她皱眉喃喃自语:“阿鸾也打不过啊……” 封绍真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这么看扁自己,不禁对她笑着一挑眉毛:“为师看上去很好欺负不成?” 何鸾脱口而出:“不是……是师娘看上去太欺负人了……” 封绍大笑,这一点他倒是十分认同,那小畜生的剑意的确凶气杀伐得太过了。 何鸾提议道:“师尊不如给师娘下些符契,丹契吧?就不怕师娘乱来了!” 但见封绍不当回事,她也没可奈何,只好转而问道:“师尊与师娘能生出小师弟么?碧落师叔祖说,要给我添个小师叔了……” “是么?”封绍语带两分惊喜,修者要孕育后代并非不可,但却比凡人艰难许多,一来是元气精魄被后天逆改,二来孕育子嗣对女修的修为也是一种考验与损伤,多有不愿有后的。 何鸾用力的点点头,落在了封绍的肚皮上,目露希冀的道:“师尊,若有了小师弟,我一定会好好照料他的。” 封绍脸色一黑,道:“这话回头与你师娘说去。”然后也不等何鸾下文,便将她推入练功房,然后立时掐诀焚符,一道禁制便在金光闪现中燃出,落下淡淡的阵纹。 何鸾闭关,封白喜闻乐见,将封绍霸占了多日,直到正式收徒的这天。 昆仑并不是规矩繁琐的宗门,便是收亲传弟子,也不过是拜师罢了,当然,封白既然拜的是昆仑宗主为师,自然还一同拜见昆仑的四位长老,还有同门师兄弟们。 之所以推迟这么多日才正是收徒,其实是封绍的意思,这次收徒昆仑给三宗都送了信,意思不外是我昆仑收了一个天赐难求的神兽之体为弟子,顺带举办一场内门弟子试炼会,敬请各宗前来围观,大家同喜同喜。 昆仑一向不玩这些虚的,忽然玩这么一手,在三宗看来都是示威的意思。 事实也是。 封绍觉得平日里昆仑就是强得太低调了,偶尔也该高调一番,敲打敲打这些蠢蠢欲动的人。所以收徒这日,斋醮科仪,有封绍一手安排下来,昆仑也不缺弟子,所以虚无峰上极为排场。 封绍与封白并肩入塔,迎面与丹青遇上,她垂眸含笑,目光落在封白身上,真诚道:“原来师弟是神兽之体,难怪有如此强横的实力,之前我落入魔修之手,幸亏明净师弟一招帮我杀了那魔头。早要去向你道谢,无奈封师兄的洞府好似不欢迎客人。” 封绍有些委屈,不是他不欢迎客人,是他身边这小畜生不肯欢迎客人。再者,封白救人了,他就没救人?至少在想杀人之前,他的确救了人。 帮她杀了魔头?封白目光玩味,一勾唇角:“举手之劳。” 丹青目光更亮了两分,然后补充道:“不知师弟可听说过南华灵境?” 封白不知道,封绍却是知道,因为电影中也出现过这个灵境,算是主角中期副本。 这南华灵境位于平戎州,灵境内含众多宝物、机缘,每五十年开启一次。但只有手持宝贴的修者能入内…… “我手里刚好有份宝贴,就当做是我感谢师弟救命之恩的心意。”丹青从锦囊袋中化出一物,是张红澄澄帖子,字体纹金,十分庄重。 好东西! 封绍的目光比丹青还亮,去灵境可不止是为宝物,更重要是机缘。修者提升修为可不仅是靠闭关与资质,机缘、心境等提升都不能少,只有悟道才能得道。避世如菩提寺的禅修,都要入世宣扬佛法,以证禅心,更遑论封绍这样的魔修,那当然是宝物机缘一把抓,两手都要硬。 封白看了封绍一眼,收下了宝贴。 丹青笑意更深了几分,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前头一阵鹤唳。 且见虚无峰之上,白云滚滚,为首的是底翠花红的宝莲,法光阵阵中坐着身着僧袍的菩提寺禅修,后面则是立在状若古琴的法器之上的飘渺宗众人,云纹道袍飘逸如飞,恍若神仙中人,最后则是一列灵鹤,其上坐着黄袍的抱朴宗人,自有一股仙风道骨。 是三宗的人到了。 难得昆仑如此热情相邀,三宗十分赏脸,来的都是宗主,菩提寺是慈惠,抱朴宗是明阳子,飘渺宗是碧蜀。 客人一一就座后,仪式便正式开始。 虚无峰上已设好祭坛,足有方圆三丈许,夜暮洇浓,由坛上自坛下虚燃起两行灯火,仿佛两条碧绦迤俪铺陈。其后是一列钟磬琴瑟,随着清音咒之声,铮铮琮琮之声随风而来,叫人心旷神怡。 月色与灯火之下,封白穿着一身繁琐沉厚的正装道袍,上纹昆仑印,他脚踏云履,手执拂尘,身背宝剑。 他昂扬登坛,行三礼九叩之后跪酒,进爵盏…… 封绍在座下正看得入神,却忽闻一阵金石碰撞的声音! “你昆仑欺人太甚!” 众人皆回首看了过去,封绍也不例外,这声音正是泰寅所在的方向,而发出这声厉喝的竟然是飘渺宗宗主碧蜀。 虽不知道所为何事,但在昆仑地盘上闹出事来,丢脸的都是昆仑,于是封绍起身示意司仪继续,甚至给顾淮打眼色,好叫他稍安勿躁。 好在这声音其实并不大,虽然再小的声音在座的人都听得分明,但既然声音不是特别大,那总还遮掩得过。封绍这么想着,却也急忙朝着泰寅的方向过去。 他在拥挤的来客里穿梭而过时,却被扑了个满怀,低头一看,这人竟然是已哭红了眼的丹青! 82 “师兄,帮我!”丹青满面泪光,我见犹怜,但那双眸却是别样的邪意,透着一股幽黑,深不见底,诱人流连。 封绍恍然间感觉到一阵失神,但他清明的灵台很快就作出了抵制,这一丝抵制让他反应过来——这是炼心咒! 居然是祭炼心咒注上的炼心咒! 这种精于诱惑的咒语,十分犀利歹毒,自身魔炁越是雄浑,操控力便越是惊人。看到对方伸到他眉心的手,封绍心中一凛,刚刚这一抹之力,威力远胜他多矣,若非他心境稳固,毫无防备之下还真要被迷惑。 丹青究竟是什么人?哪里来的这样的力量?哪里来的这功法? 封绍疑窦丛生,但也很快的控制了几乎失守的心神,强压对方魔气的侵蚀,抬手便紧握住丹青摸到他脸上的那只手。 不仅仅是握紧而已,封绍默吟魔咒,入咒的魔炁已从两人交握的地方逆流而上,丹青登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惊呼道:“你……”然而她无力再说太多,强压之下,她已下意识从丹田的阴血魔丹上汲取力量。 封绍反压回去并非是为了控制丹青,此处人多眼杂,他根本不会如此冒险,而是在躲开对方控制时的本能自保反应。此时他正欲抽手掩饰方才的一番动作,但已然迟了,丹青的双眸阴色沉沉,嘴边带着狠戾的笑容,紧紧的握住了封绍。 这种表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清艳矜持的丹青脸上?难道是被夺舍? 但封绍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丹青已经转身,语气凄厉的道:“丹青此身已为封师兄所有,真君此刻悔婚,是要将丹青置于何地?” 若说前头那句“昆仑欺人太甚”还可遮掩,那么这么一句说出来,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丹青隔着五丈的距离向首座的泰寅真君问话,其间俱是各宗的长老、弟子在座,都不必细听,这话便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耳里。 当是时,满座忽然静了一静,原本还觥筹交错,偶有言谈的众修者们俱将目光落在了丹青的身上。以及被她握住手的封绍。 封绍脸色大变,立时便夺回自己的手,强压着怒火道:“师妹何出此言,你我不过是师兄妹的情分,相识不过月余,何来托身一说?绍一向洁身自好,担不起如此罪名。” “师兄你……”丹青花容失色,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身子几乎摇摇欲坠,十分楚楚可怜。 “混账!”碧蜀几乎拍案而起,铁青着脸色道:“我徒儿冰清玉洁,难道会拿名节来诬赖你不成?既不愿与我飘渺合籍,何以要存心侮辱我飘渺?” 封绍挺直胸背,朝四周扫视了一眼,正色道:“我身为昆仑剑修,以剑立身,以剑明心,以剑证道,绝无可能做出违背剑道的无耻行径。”说完,他竖起三指,当着四宗众人指面立起心魔誓:“若我曾对丹青有分毫不轨,三清在上,叫我道基尽毁,修为全废,永失大道!” 这一誓发出来,原本还带有几分看热闹心思的在座之人都不由神色一凛。 泰寅更是气得脸上通红,眼见爱徒被冤枉得发下心魔重誓,他已分毫不记得讲那大能的风范,只指着碧蜀骂道:“飘渺没有诚意,以次充好也罢了,临了还要倒打我徒儿一耙!既然你们耍上了瘾,那本真君也陪你们耍耍!” 话音刚落,泰寅袍袖翻飞,抬手飞剑已然在手,尚未出鞘,就已锋芒毕露,他身上属于返虚期的气势威压不断冲击着周围,形成一阵可怖的攻势。 在座修者少有低阶的,都不免身形一晃,大多脸有变色,莫不露出警惕的神情,甚者已然祭出法宝。原本和谐平静的一场收徒仪式,顿时玉帛变干戈,风雨欲来。 事态如此发展,显然不是封绍愿见的,一旦泰寅与碧蜀打起来,碧蜀必然不是对手,而且为此就当众抹杀飘渺宗主,实在对三宗不好交代。再是首宗,值此微妙时刻,三宗也会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再抱团得更紧密,也是必然的了! 封绍想得到这层,盘坐在泰玄身侧的碧落也想到了,但封绍距离远修为有限难以拦住,碧落却是更近一分,在泰寅手握剑柄要出之时,及时拦阻道:“师兄息怒!今天是吉日,乃是我昆仑收徒大典,这么多宾客在此……” 泰寅虽怒火攻心,但理智健存,他冷冷的睨了做出防范之色的碧蜀一眼,慢慢将剑收了回去。 “掌门师姐也请稍安勿躁,这些小辈里的事,实在难以说得分明,咱们还是勿要插手罢,今日还当以大典为重,可不要因此失了咱们四宗的和气。”碧落一贯和颜悦色,两方打起太极来。 刚刚那一番威压下来,碧蜀已骇然出了冷汗,她一个元婴器修,哪怕身后还有数十内门的弟子,中有筑基也有一二金丹,但这根本不可能是返虚期剑修的对手!此时又叫泰寅这样看了一眼,后怕之色突然从脚底直窜而上,彻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这种眼神,这个返虚真君根本不可能放过自己!只是此时众目睽睽,又心怀理亏,这才暂且罢休,一旦离了此处,她必然凶多吉少。 碧蜀心寒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极度恐惧之余反而心沉到底,她看了看与泰寅等昆仑人站在一方的碧落,还有碧落微微凸起的腹部,眼底不禁透出一分阴鸷与决绝。 “小辈里的事说不分明,那同辈里的事可说得分明了罢?当年我飘渺弟子碧落明明已与菩提寺慈智上师的订下合籍之约,人却横遭泰玄长老强夺,分毫不顾有约在先,也不曾问过我飘渺的意愿!昆仑如此霸道行事,随意轻贱侮辱我们三宗可是头一回了?”碧蜀冷冷一笑,话语中已经不着痕迹的将其他三宗划入一线阵营。 且有不知足,她再添一把火道:“今日昆仑辱我飘渺弟子事小,他日昆仑若要我三宗匍匐称臣,我等又能何为?便说那山河社稷图,为何昆仑不允,我三宗便得听令,双手奉上?” 昆仑身为首宗,行事手法一向直白明了,又十分冷傲避世,自然没少与三宗生有嫌隙。个中利益、过节,万年下来简直罄竹难书。此后还加上了山河社稷图,更是将三宗的利益摆出台面。 此话一出,在场的氛围立时起了变化。但变化最快的却是泰玄长老的剑,且见寒光一起,森然冰冷的雪白剑光犹如玉龙一般,挟裹凛冽的剑意,呼啸着朝碧蜀奔去。 碧蜀祭出的八卦龙须帕不过刚刚洒下红光护御,便被一剑击破,眼见避无可避,法宝亦抵挡不及,却是一团淡金色云团,剧烈的翻滚波动着,竟稳稳的套住这一剑之威,生生拦住了剑势! 细看之下,那金色云团竟然是一串佛珠所迸发的念力所致。 慈觉一撩僧袍,双手合十,长眉微扫,俊颜含笑:“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今日是收徒大典,黄道吉日,实不宜杀生。”说着,他转头向碧蜀道:“我四宗友盟万年,难道没有善了之法?” 碧蜀惊魂未定,但见菩提寺的返虚期长老为自己出头,便觉硬气了两分,她强撑起身,看向首座的顾淮,道:“除非我徒儿合籍照旧……”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昆仑再不得干涉我……我三宗搜寻山河社稷图一事!山河社稷图是上古女娲遗宝,本就该听凭机缘,有缘者得之!” “宗主说的有道理……”听了这话,一直没有插口的抱朴宗宗主明阳子也附和起来。不仅是他,在场的三宗众人莫不如此。 “山河社稷图如此宝物,岂能埋没。” “昆仑若想一宗独吞,未免霸道。” “昆仑都已经霸道这样久了,也不能蛮不讲理吧,那残卷可不姓昆仑!” “就该谁寻到便是谁的!” “……” 众修者你言我语,被先头那一激,惊怕之下,更是蠢蠢欲动。其后更是俨然成了三宗一统口径,不外是这个意思:“封绍与丹青合籍照旧,山河社稷图的残卷见者有份。” “这种女人不配与我师叔合籍。”一声忽然传来,与之同来的还有踩在湛卢剑上的封白。他一身厚重繁琐的正装道袍在他身上丝毫不显臃肿,反而衬出器宇轩昂,俊颜则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眼眸出奇的亮,冷冷的象锋利的剑刃。 丹青被这冰冷不屑的目光扫到,心里下意识泛起一阵隐痛,她想开口说什么,但丝毫控制不了。她的丹田处有一股极其诡异霸道的力量掌控了她的全部,有一道神念停在她体内,只需轻轻一拨,她就恍惚了神智。 83 “没错,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怎能配我师兄!”方长信横眉怒目的站出,道:“你们三宗仗着人多,便想用口水淹死我师兄不成?” 不止是方长信,赵博也冷嘲道:“残花败柳也罢了,还想胡乱栽赃,当我昆仑是什么地方,当我昆仑弟子是何等人也?” “丹青仙子虽是天姿国色,却也要知晓士可杀不可辱,谁得了仙子的清白,自寻他去,岂能叫我师弟蒙此不白之冤。”张百千说完,罗胜也接口道:“咱们修者虽不如凡人讲究,但你飘渺骗人在先,栽赃在后,这合籍之事哪能照旧?” 昆仑弟子虽大多冷静寡言,但此时也叫三宗合势之下的嘴仗给激得面红耳赤,并非为着山河社稷图,而是为着封绍。昆仑素来齐心,封绍又一向与人为善,多有弟子受其恩惠,此时莫不个个站出来出言回击。 但修界里打嘴仗总不是主流,一语不合尚且你死我活,更何况这种群骂。加之四宗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又有山河社稷图推波助澜,现在面皮一旦撕破,便剑拔弩张得不可收拾。先头虽因场合而叫众人有所收敛,但此时两方愈演愈烈,不少弟子都将法器、飞剑等物祭出,两方怒目相视,交战一触即发。 “我配不上他?他一个魔修难道配得上我吗?”丹青忽然嘲讽道,美目中平静而怨毒,道,“你们若不信,且看他是不是敢发心魔誓!” 原本还争执不休的虚无峰上,霎时安静了,众人的目光或怀疑,或审视,或鄙夷的落在了封绍的身上。 万年来,曾靠吃高级修者提升修为,甚至攻入大宗福地的魔修,在四宗眼中从来都视若洪水猛兽,见之必斩。哪怕魔修日益凋零,千年来不曾再有大患,但血迹斑斑的史载仍叫四宗人仇恨憎恶。 封绍几乎倒抽一口冷气,然而心惊之余却是冷笑:“若应对污蔑,只有发心魔誓一个法子,身为剑修的我还要这剑有何用?”说时,他凛然的祭出赤炎剑,火红的锋刃飞快的擦出一道耀眼的剑芒,直指丹青。 但对方的目光里异样的仇恨简直戳进了他的心,叫他实在无法明白自己是何处得罪过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穷追不舍,非要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在地?还是,她根本就不是丹青? “不敢了么?魔修?急着杀我灭口?哈哈哈哈……来啊,来啊!昆仑自诩正道首宗,却养着魔修做亲传弟子,还凭什么居四宗之首?”丹青丝毫不为剑意所动,反而得逞般的大笑。这肆意的模样简直与曾经矜持清贵的真仙姿态判若两人。若非众人体谅她当众受辱,猜想是被巨变刺激得反了常态,只怕一早将她视为被夺舍。 封绍几乎气得发抖,偏偏还不能问对方有何证据,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诡异的“丹青”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从丹青会炼心咒开始,他就满腹疑窦……就在他几乎怔住之时,封白已经握住了他的手,修长有力的五指将他的剑推了回去,然后走了上前。 “我来。” 封白的话音未落,他足下的湛卢剑已变了模样,由剑化光,甚至生生消失。众人只觉整个虚空都变得灿然,满目的金色,其他的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 “咦,这剑是几品?” “这等剑压,至少是黄阶以上。” “筑基期用黄阶飞剑,真是年少轻狂不要命啊。”众人语气风凉的笑话着,等着看昆仑的得意弟子如何好死。 丹青眼中凶光顿时大盛,明知对方不修为低于自己,但不知为何,却就对这威势产生了本能的畏惧。虽是惊异,但“她”并未化用魔功,而是忽然抽身,不论丹青是死是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封绍不曾要“她”的命,那“她”也不要命,就要他和自己一样,慢慢的受折磨罢。顶着“魔修”的疑云,在昆仑的日子会很好过的……丹青冷淡入眉梢的眼睛里毫无畏惧,甚至带着嘲弄和似笑非笑。 但只一眨眼,她的眼神就变作了茫然与惊措。 “临。” 封白冷然一声,伸手指下,几乎无形的湛卢剑爆出一道数丈粗的金色剑芒倏地轰下! 随着剑芒逐幻成小剑,勃然剑意迅速变得凛冽凶锐!这金属的剑意寒冷得像寒潭深处的那般沁人刺骨,又像极地荒野上空终年不散的寒风,挟着冰晶,如刀如割! 泰寅双目圆瞪,惊呼道:“三清在上,居然有二重天的剑意!他怎么可能是筑基期?” 除了他,一众昆仑剑修弟子都是震惊无比。要知道,便是剑修圣地的昆仑,也不是每个弟子都能领悟剑意,众弟子日日在剑阵中坚忍跋涉,宁愿被剑意刺身,用肉体来感受什么是剑,什么是意,就是为了迈入剑意的门槛。 即使昆仑有得天独厚的前辈大能留下的剑意剑阵,众弟子中能修得剑意的也不过百里得一。这还是昆仑,若是其他世家、俗世宗门的弟子,那就是千一,若是散修,那便是万一。修得剑意的剑修比同修为的其他修者,单体实力要强悍多矣,但想要领悟剑意,却是艰难,也是俗世里剑修不多的缘故。 昆仑有过炼气期便领悟剑意的剑修,虽稀少,但却从未有过筑基期便能领悟二重天剑意的剑修。便是被誉为昆仑之宝的封绍,也是结丹时才冲破二重。更何况封白才刚刚筑基…… 顾淮同修金之剑意,一心向剑的他不禁目不转睛:“能将杀伐之气与金之剑意融合得如此自然,是什么剑招……” 在座三宗之人虽未必能明辨剑意重数,但也能直观感受这威势,实在不是筑基期的弟子能有的。他们虽久闻圣兽之体的奇异不凡,但毕竟已三千年未曾现世,在座之人未必有人亲见,难免对昆仑收这弟子入宗还抱着观望态度。 所以即使封白显露出特异,大家也未曾另眼相看,甚至觉得一个筑基敢对金丹动手,哪怕是剑修对器修,也只觉是寻死无异。 碧蜀也是如此,这筑基弟子虽然强横,但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岂能眼看飘渺被一个小小的筑基弟子打脸!对泰玄她只能防,但对这个小小筑基,她毫不犹豫的就幻出白玉金刚镯,“嗖”的一声便飞掷而去。 封绍眉头一紧,当即使出一招【昆仑·破炎】,火红的剑光与封白的金芒厮混一齐,互为助力,抵御那黄阶法宝。封白没有回头去看,只微微弯了弯唇角,金红相交,极好。 “筑基打金丹,她个元婴也好意思出手?”泰寅大怒,抬手便要掐诀,却被碧落拦住:“师兄不宜出手,我来。”毕竟她出身飘渺。 碧落黄袖一抖,一条缠雾劲道的飞鞭便拦在了碧蜀之前,阻挡了她向封绍、封白二人发出的第二道攻势。碧蜀恼怒的看着碧落,脑海里闪现的都是当年那丑事给她这个宗主带来的羞辱,语气阴狠:“你果然忘了我飘渺,一心向外,飘渺养你何用!” “师姐,我只是……”碧落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法器便已先一步攻来。 而另一边,封白的剑芒眼看与金刚镯相撞,两色金光交相辉映,然而前者却刹那化作无数细小的剑芒,灵活无比绕过金刚镯的强力灵压,再次轰向丹青。 丹青美目一凝,她已经来不及去想多余的,她只知道她不要死!不能这样含冤莫白的死!激烈的求生欲望之下,生死存亡之际,她精神空前集中,她的丹田仿佛有一处诡异阴邪的力量在召唤着。勾得她心痒难耐……只要运用这股力量,她就能活……就能活…… 铛! 她祭出的护体法器不过数息就被封白愈加强盛的剑意一举攻破,迸发出的撞击声音,汇集在一起,落在人耳中,只有一声。 要活! 丹青没有祭出法器,而是下意识揪住了最近的一个人,恰恰是在其身边缠斗的二人之一——碧落! 碧蜀修为比碧落高出一个小境界不说,碧落正是有孕在身,本也不是打算来与碧蜀斗法,却没料到碧蜀居然忽然发作,不仅出手,甚至不死不休。 同门师姐妹,何至于此! 碧落震心的同时,又受身孕所拖累,难免手脚忙乱,正在此时,腹部居然被猛然一击。无数细小的阴血魔气,犹如无数条红色的细蛇,在丹青体内全然失控,她不懂如何运用,只知道顺意而为。 猛然被磅礴阴血之力袭击的碧落,想要护住腹部已来不及,那处最为脆弱的地方连接丹田,连接婴儿,似乎给了阴血最为宝贵的土壤…… 几乎是转瞬之间,丹青就红了眼眸,然后借由掠夺而来的精血元魄化作了从未有过的身体之力。她头一次感到不凭法器是多么的得心应手,如此坚不可摧,周身幻出一阵红雾,竟硬生生凭着体内那奇异的魔力抵挡了锐不可当的剑芒! “魔气!” 终于有人感觉到了。泰玄的目光则落在忽然行举变缓了一刹的碧落身上。 眼见剑意未能取其性命,封白鹰眸一眯,“兵!”声一起,他全身浑身金光大盛,怒目圆睁,脸上却又没有一丝表情,好似凶神再世,含嗔而又漠然! 他的手掌抬起时已化作凶猛的兽爪,雷电般的朝丹青刺抓而去! 快是极快,丹青却未尝躲避不过,但这爪下传来一股沉凝压迫之感,却叫她的丹田发颤,竟有天性般的畏惧之色。她几乎慌不择路,哀叫着看向对面熟悉的身影:“师尊,救我!” 碧蜀刚稳占上风,全副心思都是要将碧落清理门户,突然听了这一声,不仅动作一滞。就是这一滞,她的手便诡异的被一带,迅雷不及掩耳的被爱徒拖到了身前。 然而还来不及发出疑问与责问,她吼间便一腥涩,同样来不及躲开的丹青被对方喷得一脸血,被染红的清艳容貌呈现出一种邪异的美感。 这张美艳的脸低下来,看到了一只狰狞锋利的兽爪从师尊的胸前洞穿,甚至连她自己的胸口也被其所伤,血流不止…… 碧蜀维持着疑惑的脸色倒地,丹青看到了对的男子,他金眸凶煞,唇角微微上扬,露出鲜见的冷笑,阴沉而意味深长。 依然是她所动心的俊美面容,依然是她所动心的强横实力,然而她此时已无力欣赏,仿佛心要被掏出来般,眼睁睁的一颗血红的珠子从自己的体内破出。 “你才是魔修。”封白收走了阴血魔珠。 在场众人早已被这一场乱战的转折搅得目不暇接,从真假魔修,再到飘渺与昆仑交战,再到丹青体内抓出的阴血魔珠,乃至这个筑基小弟子居然一爪破杀元婴修者!哪一件都无法立时消化。众人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唯有飘渺一众女弟子龇牙裂目,满心仇恨的飞扑而来。 丹青周身的护体血色之气随着魔珠的失去,不断化作细流四散开去。眼见对方再度刺抓而来,她那双呈现骇人赤红的眼睛中露出深深的痛苦惊恐:“不要……不要杀我……”语气柔弱哀怜十分,这样的姿容之下,哪怕狼狈,也是十分吸引人的。 但哀怜归哀怜,她却是在体内默默凝聚的力量,虽然失去了那凶猛魔力的源泉,但是刚刚那失控发散之后,还有好多魔气在她体内乱窜不已…… 84 封绍看到丹青抓向碧落时,就知不好! 他身为魔修,又修了那祭炼心咒注,很晓得个中手段,尤其是在看到碧落身法立时迟缓了之后,他便急忙飞奔过去。至于那碧蜀与丹青是如何的下场,他也顾不得了。 被阴血魔珠吸了精血元魄的碧落神情痛苦,几乎是凭着本能护住腹部,没有元神魂魄这一土壤,没了精气血液作为滋养,灵炁消散极快。若再不将剩下的精血元魄保护好,非得叫这涌入的阴血魔炁污染吞噬殆尽,碧落非死不可。但事实上,就算保护好了,这仅剩的精血元魄也未必能活人…… 封刚扶起她喂入一颗护元丹,又为其化药,泰玄紧接着就到了。他将碧落抱入怀里,碧落似有所感,茫然的双目竟也透出一丝光色,声音虚弱:“孩子……” “那不重要。” 泰玄苍白的面上孤冷之气凝聚,眸光凛冽中透出惊急,他将碧落抱起便踩云离去,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师叔必然有法子救人,封绍心道,他并不愿意见碧落有事,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师侄。如果碧落不是为自己而拦阻碧蜀……封绍感觉难受,刚转身,却正见丹青的身躯从封白身上滑下,血从她的胸口蔓延而下,淌出血泊,十分狰狞。 但吸引众人目光的不是尸体,而是从尸体上蔓延而出的阴森血腥的魔气,没了精血元魄供养的阴血魔气张扬肆虐,再也掩饰不出腥刺邪异的味道。 眼看飘渺宗的弟子怒红了眼冲向封白,封绍立时站起身,运力发声:“没看到魔气么?飘渺丹青早被魔修夺舍,所以才行举癫狂,我昆仑碧落真人与飘渺宗主都为魔修所害,我昆仑除掉了这魔修,难不成你们还要为这魔修报仇?也与这魔修是一伙的不成?” 众飘渺弟子本就是被封白残忍抹杀碧蜀一幕所激,后又被丹青惨死景象所火上浇油,哪里还会注意魔气,俱是恨红了眼。此时叫封白一点醒,又有那刺鼻的血味魔气无处不在,简直铁证如山。 众弟子不禁一滞,面面相觑之下,实在有些看不清是如何样的事实了。 借着对方乱了阵脚的时机,封绍转身向前方首座上的顾淮拜道:“宗主,丹青被魔修夺舍,阴谋离间我四宗,才口出污蔑,又心狠手辣,不仅谋害碧落师伯母,更杀害了飘渺宗宗主。幸亏明净师侄及时出手,斩灭魔修,化解干戈。” 第一时间说出来以正视听,不管是不是真相,封绍这话都完全摘干净了昆仑,也摘干净了封白。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封白杀了人家宗主,总是后患无穷的事。 即使说法及时,但无可避免的座下仍是窃窃私语,而修者不是存在窃窃私语的,任何人的话都是直白入耳。之所以无人站出来,不过是疑点虽多,但魔气犹在,丹青修了阴邪魔功已是不争事实。 再者,先前封白那凛冽凶悍的攻势,乃至忽然化出的兽爪,一招击毙金丹与元婴,已震惊四座。圣兽之体……有这样弟子的昆仑,深不可测。 生了忌惮之心,就没人会为死人出头。 顾淮的心思并没有封绍这样九转,方才那逆转的局面上,他只注意了封白的剑法。但他十分认同封绍,表示了赞同,一向冷清的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将昆仑的玉符递给了封白,宣布封白成为昆仑首徒。 看到封白立在顾淮之下,沐浴着众人目中赞叹之色,封绍油然而生一种骄傲——他这小畜生长得越来越好了。不过哪怕越来越好,也是他一个人的小畜生。 这一场收徒仪式虽然引发了许多意外,但终究是个好收场,也使封白的亮相极为惊艳,至少叫四宗的人都记住了。封白更是成了昆仑的种子选手,虚无峰他一个筑基弟子斩杀元婴与金丹,虽然是胜在出其不意,但也实在为昆仑长脸。除了顾淮用心,其他几个长老也很愿意去教导一二,毕竟封白在剑招上并不出色,只胜在潜力非凡,灵炁雄浑。 封绍原以为封白未必愿意被约束,没想到他学得十分用心,在提升实力这点上,封白倒是毫不含糊,几乎是另一种执念。若对方不去学,封绍只怕又嫌他缠的慌,这一去了,封绍又觉得洞府里空落落的。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他也不算寂寞,一向冷清的昆仑上下对他关注备至。 飘渺对昆仑的无礼,昆仑虽记恨,却也不能将飘渺如何。毕竟封绍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魔修身上,固然是摘干净封白与昆仑,也就摘干净了飘渺,封绍被冤与碧落被伤的帐只能算到死去的碧蜀与丹青身上,分毫迁怒不了。 这一点,使昆仑弟子对飘渺莫不多了几分憎恶。 封绍也憎恶,不仅是被冤毁人清白,而是被指作是魔修,虽因后事直转急下而不了了之,却未必不是个定时炸弹。不过他倒也没太纠结,反正这炸弹由来已久,再想法子解决也就是了。 事实上这件事暂时也没给封绍造成多大困扰,因为整个昆仑都替他委屈,老一辈的长老对他是多有慰问,小一辈的昆仑弟子们则越发努力练剑,无不以掌门首徒在虚无峰上那一击为榜样,用实力捍卫昆仑尊严,同辈的师兄弟们莫不寻了封绍吃酒开导,这一回却绝口不提封绍合籍双修的事了。 封绍乐得如此,高高兴兴的全盘接受了这些关注与慰问,然而也没忘了打听扶摇山那边的动静。 “有几个掌事师兄往那里去查探了,原来那散修盟里居然有不少人被炼成活傀儡了,一搜下来,附近还隐匿了一些魔修,那几个城许多凡人死了死市失踪的失踪,想来都是被炼阵了。师兄们带人捣毁的魔阵不下十余,凡人只怕死了有万。这些魔修真是作孽!”罗胜叹气说。 封绍点点头,没显出多关心的样子,随口问:“如何处置了?” “那些傀儡活着也是白活,自是杀了,不过却也没杀全,跑了一人……” “可是叫青阳?”封绍问。 “是一个长老罢,听说颇有一些实力,将那些傀儡用得诡谲无比,独身还能从我昆仑手里脱逃。”赵博答道,完了不免疑惑:“师弟怎如此关心这些事?” 封绍便将丹青被救的事说了一说,赵博几人一听,也俱猜出了个大概,无不感慨那青阳好生大胆,居然敢动到昆仑头上。于是便禀到宗中,势必追杀此人。 当日,这桩差事便被挂了五千善功,供宗门弟子领取。 因前事发生不久,不少弟子都领了这差事,张百千与罗胜也在其中。倒不全是为了善功,张百千是道:“若非被魔修化做傀儡,这等九州佳人也不致横死,心有所憾,当除此魔障为快。” 罗胜则是同情那些无辜惨死的凡人,心有挂怀,便请愿去做,希望早一步除了这魔头,免得生灵涂炭。 方长信也想去,却被封绍拦阻了,道:“你个筑基中期,那魔修可是金丹,你几个师兄都是分头搜寻,也照应不到你。” 方长信握着剑,想要封绍与他一同去,封绍根本不想参合这事,自不答应。方长信也就歇了心思,只越发将心用到了修行上,暗想着,若他有朝一日如明净师侄那么强,便也不必再叫师兄为他担心,一兄一弟踏遍九州都不怕了。 85 修行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尤其是在没闭关的时候,享受不了弹指一挥XX年这个待遇。 封白在昆仑各长老处学艺的时候,封绍的一天大约是这样度过的:早上,在用他的炎火烧热的寒冰池里洗个澡,然后就去看看两株合欢草的长势,几乎可以化人的时候是最要紧的。 好在有何鸾家传的培植玉简还有何鸾拜师学到的手艺,这两株炼魔的合欢草长得喜人,胖嘟嘟白嫩嫩,不去碰,它也会“咿咿呀呀”的叫,一碰,它就“嘤嘤嘤嘤”的叫,掐它(封白专用),它就“啊啊啊啊啊”的叫。 上午,照料好合欢草后,封绍就自己做点灵食,别跟他提辟谷丹,嘴巴长着除了说话更应该吃饭。这时候小民与蓬丘也会来吃饭,小民只吃熟食,非高级的不吃。 同样是锦鸡,同样是一阶灵禽,它就只吃长了绿毛的。因为锦鸡大多红毛,万众红中一点绿,就绿得尤其高级。小民自觉吃得不凡,吃完便要昂首阔步一番,撒开那六片整齐抖擞的翅膀,在封绍的脑袋上走得像是巡视领地的国王。 蓬丘只吃生食,他不理高不高级,只要够大,够多活气。这么一来,有一阵子封绍的山头很难听到飞禽走兽的声音,想来是觉得这里不宜定居。 剩下的时候,封绍会和蓬丘研究研究魔功,研究研究祭炼心咒注。他将丹青的事糅合了进去后,便也得到一番解答,与他之前猜测青阳与须弥老祖的关系不谋而合。但丹青与青阳的联系实在太为机巧,并不似有心谋划,封绍便也暂且放下了此事。横竖青阳命不久矣,他该担心还是须弥,但须弥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是大乘期老魔,实在难以算计,于是也只好从长计议,并不能急于一时。 中午,封绍便会出洞府,在自己的山头练练剑,毕竟剑修的剑杀伤力颇大,洞府虽大也经不起蹂躏。他的剑意精髓是暴烈,暴是很难掌控的东西,但烈的话倒可以投机取巧。比如昆仑仙境中正午的太阳,烈得十分纯粹。他就顶着这样的烈日,连护身气也不开,魔甲也不启,光着膀子练剑。 几个时辰下来,那是十分痛苦的。 无奈,他虽然是上一任昆仑宗之宝,但天分比起封白来差得太远。当然,也有这剑意与他本性不相符合的缘故,生了阻滞。但天无绝人之路,当年在锻心灵境中领悟的暴烈之意,算是让封绍峰回路转,只要勤加修炼,便有望突破三重天的剑意。 练剑完,已近黄昏。 封绍再带着小民与蓬丘好吃一顿,然后便开始吸收阴血魔珠。 炼化阴血魔珠十分造孽,但它本身是活生生的好东西。封绍以为封白要留着吃,毕竟他感觉封白对于魔物的胃口貌似比以前要大了,没想到封白是要给他来吸收。封绍是有些抗拒的,但封白却坚持此物非常有用。 封绍不懂怎样吸收,但蓬丘懂,而且他一眼看出这阴血魔珠的不凡之处,拍着大腿叫道:“活的!这魔珠被植入到活人身上了吧?还是纯阴之体!居然被激活了,也是万里挑一啊!还有两个元婴的精血元魄滋养着,啧啧,活得很呐,你有福了。”想要表达的也就一个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活起来的阴血魔珠比一颗用来吸收涨修为的死珠子要有价值太多了,简直天上地下。 怎么个天上地下法,封绍始终相信实践出真知。 吸收魔珠时最好是晚上,最好是傍水,封绍洞府里的寒冰池便派上用场。魔珠被封白的灵炁包裹着,他的灵炁与他的天性一般,天生对鬼魔邪魅有威慑力。一入寒冰池,魔珠便将整个池水染得血红,散发出阵阵黑雾,魔气四溢。 封绍一见这阵式,就觉这魔珠的确不凡,乍一看,他这不是昆仑洞府,而是吕氏福地那个须弥洞府,魔气之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作为一个魔修,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自然是十分有利的,而且这魔气比普通的魔气不同,蕴含的是来自魔珠所吸纳的所有营养。 一时间,封绍很是享受到了坐快车的感觉。 照这个速度,他有自信全部吸纳完后,非要增多一粒法粒子,连修为也要增进一个小境界。世界真是美好。 但封白从昆仑各长老处学艺放假的时候,封绍的一天则是这样度过:早上,无力起身,然后回笼觉,再无力起身。中午,双双练剑,然后双双练“剑”,再双双洗“剑”。晚上,吸收魔珠精华,然后吸收小白精华,再吸收小白精华……世界真是美好,肾却十分暴躁。 小民与蓬丘没有出场机会,合欢草表示它们很“啊啊啊啊啊”。 86 “是我进步还是你退步了?”封绍纳罕,两人剑势一停,峰顶便霎时安静下来,唯余山风声沙沙入耳,将道袍吹得微微作响。湿润的空中带着灵气抚慰着肌肤,清爽得仿佛一直能渗入五脏六腑。 封白伸手过去擦了擦对方额上的汗珠,顺带抚平了他的眉端,道:“是叔叔进步了,这是突破三重天了罢?” “是倒是。”封绍收回剑靠着树干坐下,斜了他一眼,道:“不过怎么瞧着也是你退步了?且不说我昆仑剑法九州无双,就是我的实力,虽比那丹青好,却也不如碧蜀吧?怎么你能一招解决她们,倒是被我纠缠住了。” 封白也收了剑,坐在他身边,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轻轻按压,“若非当日丹青将碧蜀的精血元魄给吸了大半,我也不可能一掌便将她解决了。” “一掌?这样一掌吗?”封绍转过头,目光鄙夷的落在封白的前爪上,那里的勾刺收起了来,只留厚厚的肉垫,此刻正按在他的肩臂上。 封白眼皮一抽,脑袋上冒出的虎耳便叫一捶,痛得他立马就收了回去,手也化为五指,挠了挠头。 封绍竖着眉毛教训道:“好好的人形不维持,我师兄看你这样能受得了?” “只要我练好剑,别说我是半人半兽,全变作兽他也只在乎我用什么拿剑……”封白轻飘飘的道。 “我师兄一心向剑也罢了,你这虎头虎脑的样子可别叫我师尊瞧见了。”封绍打断他,抬手就在他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来了个脆响。 封白就势握住对方的手,金眸微眯:“我在昆仑四年了,叔叔还想瞒多久?” 封绍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安抚的笑容,“急什么,再过个几年罢,怎么说你如今也是我师侄。” 封白仔细审视了封绍的面貌,忽然道:“我后悔做你师侄了。” 封绍反问:“现在有什么不好?学好剑招也能叫你的力量如虎添翼,你先好好学点本事在惦记着这事不成?”若师尊知道你就是那只老虎,不撵你出昆仑也得打折你第三条腿。封白现在这点本事对付金丹行,侥幸投机对付元婴也有一分可能,但对上返虚期,哪怕是主角也分前中后期啊! 封白这种前期主角明显只有被泰寅蹂躏的份。 眼见封绍翻白眼起身,封白的虎尾便立时往上缠住,蛇般的绑住对方的腿:“叔叔去哪?” “洗澡。” 封绍没回洞府的寒冰池,就近在自己山头里的小河里洗澡。 究竟是灵气充裕的昆仑仙境,这处河水清澈见底,河风清凉郁郁,上方天空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一片灿烂。这种环境中沐浴实在是舒服得很,叫一身热汗不见踪迹。 封绍眯着眼正要打盹,却觉有人不安分的凑过来撩拨,他不耐的打落那手后,对方索性整个人都贴了过来,滚烫的叫人坐立难安,更别提小憩了。 “老实点,你是想采空我么?”封绍踹了过去,却叫封白一把抓住,从足踝往上一寸寸抚摸了上来。然后凑到封绍耳边,恶意的呵了口气,语气却是委屈:“明明都叫叔叔补回去了。可是不够?那叔叔帮帮我,也好叫叔叔吃饱……” 封绍被他搅得略一抖擞,抬起手便将他那两片薄唇一捏,又轻声叱道:“闭嘴,真不知道没我在的时候,你怎么过来的,手却没生茧子?” 封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举到封绍眼前,认真的道:“生了。” 封绍当即哈哈大笑,搂着他一歪身倒了下去,在封白面颊上砸吧了一口,道:“瞅瞅,真委屈,还左右开弓啊。”低头看了看那双手,背面瞧上去白皙修长,但掌心里却是纹路繁杂,起着一层层细细密密的茧子,看上去格外有力而劲道。 修者有那注重仪容的,大多不会留下这等痕迹,便是不注重仪容的,凭修者的修为,这点茧子多半过点时间也就消了。而封白的手茧子如此细密,明显不是短时间内积累的。 “真是用功啊……”封绍低叹一声,然后抬起头道:“你那些年是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来修炼?” 封白看着他的眼睛,脸上也是带着笑意,然而却是答非所问:“叔叔呢?” 封绍怪道:“我不是说过了么?” 封白望向前方,不再说话。 封绍盯着他,片刻之后,才道:“好吧,我承认,也就闭了个关……” “全部。”封白忽然道。 “全部?”封绍愣住,又反问:“全部?” “嗯,紫虚给我的功法是叫我能更好的取用圣兽之力,既然是兽,比起心法,外功也同样重要。于是我便在修心法的同时修外功,一刻不停,不分昼夜。一掌拍上几千上万次,总有一次能拍出圣兽之力,再按这个力道拍成千上万次,几率便又提升了……” “你不是挺聪明的么,还用这样的笨办法?”封绍很有些难以置信,他家这小畜生明明是个举一反十的主,哪里要学得这样艰难?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了,再有天分也离不开一个勤字,何况封白比起原剧中这个时段,本就要强上很多,想来是将原剧里吕明净用来呼朋唤友走剧情引冲突出风头的时间全花在了修炼上。 足足五年,不眠不休么? 如此一想,封绍就有些不落忍,抓过他的双手揉搓了一番,又把他搂到胸前,一下一下的抚摸后背,“你这小畜生有什么可心急的,还能一口气吃成热豆腐?以你的资质,便是日后不得飞升,只睡觉也要睡成大能的。” 封白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叔叔希望我变强。” 封绍几乎要忘记这句话了,仔细一想,好似是这样说过,不过那时是心头压着吕明净这座大山呢,哪里预料到后来这样的转折……他有些好笑,抬手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拍下:“你倒是听话,叔叔最爱乖孩子。” 封白听到那个字眼,一阵酥麻从头顶浇下,热血骤然奔涌而上,他情不自禁的纵身扑向封绍,,一手紧紧攥住他的右腕,沉声道:“变强才能压倒你。” 猝不及防的被他扑个倒仰,封绍正要出言训斥,哪知嘴便叫堵住了,满满实实的都是对方火热的入侵,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封白的指尖划过对方湿漉漉的前胸,按压住那小小的突起。微微欠身移动位置,他将自己下身那具火热坚硬的勃发,结结实实的硌上封绍的大腿。 “你够了,今天都多少回了!”封绍强推开他的脸,怒道。 “明日是十年一度的北斗剑阵阵心启阵,怕有一年见不到叔叔了,现在我得预支了。”封白说完便继续吻上,一手在那流畅结实的身躯上游走着,一手驾轻就熟的直奔对方的敏感地带,先是腰际,然后是尾骨…… 那双略有粗糙的大手几乎成了一只火把,抚摸到哪里便点燃了哪里,叫封绍不得不动情,眉目间虽有了晕色,却是哼声骂了一句:“预支一年?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罢,也叫我死得体面些。” “好。”封白金眸含笑,一口答应,然后握住自己的那火热勃发的物事往对方臀尖一打,道:“用这个杀。” 封绍气了个绝倒,掐诀便打了过去,眼见要引发一场恶战,却叫眼疾手快的封白一条红绳法器将双手捆绑在了树干上。那法器虽是上品,且专司捆绑,但未必能真的缚住封绍。不过要真的挣脱出来,只怕要很弄出一点动静了,附近几座山头一个是泰安长老,一个是赵博,素来关怀他,惹来围观便不好了。 封绍心里掂量的时候,封白已经欺身过来,将他弯腰而下,自己则紧贴在封绍的后背,那处热辣辣的物事几乎要将那丰润的臀沟融化了。不论的前胸还身下,随着对方不断的挑逗,封绍连呼吸都不顺了,几乎大口大口的喘息,心里也开始做痒时,封绍终于自暴自弃了,怒瞪着那个如小粉刷匠般努力的封白,“别闹,快点。” 封白一笑,揽着对方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指尖抚入了那处幽穴之中,轻轻戳刺着,便感觉到身下之人瑟瑟了一下,连流畅的脊背都泛出了红色,叫他好不喜爱。而且怎么喜爱都爱不够。 “百草液用完了。”封白忽然道,手指却不停,三两指在某处恶意搅动着,惹得封绍连话都说不稳:“你……用你的药……” “我的药有些催情。”封白一愣,他是有些不愿意的。 “废话什么?我都没罗嗦!”封绍咬牙切齿,恼得连那处地方都缩了一缩,仿佛是邀请着对方来赏玩。封白露出玩味的笑容,有意将指头入了又出,“叔叔别急,一口气吃不成热豆腐。” “去你妈的热豆腐。”封绍抬脚就踩在身后那人的脚背上,还不忘碾压几下。 封白也不恼,脚也不缩,就跟脚长别人身上似的。他沾了药径自往那双腿之间抹去,目光也紧盯着,流露出着迷、贪婪、独占,然后狠狠在那臀尖咬了一口。 封绍惨叫,大骂:“你属狗的啊!” “嗯。”封白笑认,然后毫不犹豫的扶着对方的后背,挺身而入。这叫封绍倒吸一口气,这样一贯而入,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我是你的狗,你看看,你在被你的狗干。”封白恶劣的戳刺,犹不知足的掐诀化出一道虚镜,三尺宽的雾气中投映出两人一高一低交叠的身影。 这虚镜正化在封绍眼前,叫他一眼就看到自己被绑在树上,赤身露体的弯腰翘臀,叫身后人扶着冲刺的景象。任是脸皮一向甚厚,封绍也看不入眼了,想打想骂又力不从心,还有那催情的效用不断侵蚀他的理智与面子,最后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能断断续续的呻、吟:“畜生……慢一些……畜生……够了……别……不要了……” 不知叫封白预支了多少,加之封绍被那润滑的药液中催情的效用搅得忘了适可即止,还是封白眼看封绍要被弄得真昏迷了才止住手。然后揽着封绍,帮他吸纳自己的元精,好叫弥补亏损…… 封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时,也没打断封白的服侍,就这样倚在树上,头靠在封白的肩上,看着他将那格外纯净雄浑的精华化入自己丹田。正运气化力时,封白的手忽然一滞,连虎耳都冒出来抖了一抖。 封绍如今也知道封白其实是兽身时最舒服自然的,而且兽身时更为警精,于是皱眉:“怎么了?” “没事。”封白眸中光色一闪,然后沉入纯金之中,仿佛毫无波澜。只是说完这句,他便加快了帮对方吸纳采补的力度,甚至不动声色的撩起一角道袍,遮去了封绍身上香艳的部分。 封绍疑惑的歪头,封白只道:“风凉。” 风的确是凉的,因为封绍很快就感觉到有人来了,然而已经非常近,对方明显收纳了威压灵感,修为极高。 封绍也不必猜测是谁,因为他还不及躲,对方也根本没躲,就这样直白的从十丈远,转眼近到了跟前。 月白的道袍黑发飘逸,似要随风而去,可他的身形却如冰雕般严寒坚毅,正是泰玄。此刻刚入夜的昏暗山头上,他的眸间似有寒光闪动,凛冽的看向俯在封绍赤裸身体上的那个人。 87 封绍大惊,但这惊却也没有他想象得那样可怖的程度,甚至隐约庆幸来的不是他家师尊,师叔总没有那样暴躁…… 但这庆幸是毫无道理的,因为他刚要出口解释,便有一道雪白的剑光嗖的一声落在他手上,那红绳法器霎时就断裂,封绍的双手没着没落的被松开了钳制。 泰玄的面如寒冰,的确看不出暴躁与暴怒,但他手里的剑意弥漫而出的却是直白的杀气,白色的光点缠绕出锐利之意。 封绍暗叫不好,连忙急道:“师叔,我……” “你这孽障,居然敢采补自己的师叔?”泰玄声音沉冷,绕体飞舞的白光化作一道磅礴如螭龙的恐怖剑意, “当诛!” 眼见飞剑直取封白,封绍这回也顾不得解释了,挺身便将提剑的封白扯到了自己身后,泰玄连忙收回飞剑,看着封绍赤身裸体的挡在前面,语气也带了愠色:“这等孽障你也护着?” “师叔,并非是他采补我。”封绍连忙解释,泰玄却是不为所动,手依然握在剑柄之上,森寒的剑意并未完全平息,依然是杀气四溢。 “那是你是采补他?”泰玄的语气平静。 封绍听得出对方根本不信,也难怪,刚刚那一幕他被绑着,封白还趴在他身上,他腹部还有隐隐白浊…… 白浊! 自己的白浊是带着魔气的。 封绍心中一沉,连忙取出道袍来披上,一手不动声色的清凉腹下,嘴里道:“并不是采补……” 泰玄这次没有打断,等着封绍的下文,甚至连封白也眉头一挑,一边为对方合衣,默默等待这回答。 “……我们是双修。”封绍叹了口气,从实招了。老实说,他有些不安,修界虽然伦常不如俗世森严,却也是有伦常的。若是师叔接受不到,非要严惩封白,那他只好带着封白跑路了。 这么一想,他便转头看了封白一眼,正见对方金眸泛光,正深深看了过来,仿佛内里隐藏着汹涌的波涛。 泰玄沉默的看了封绍与封白一眼,然后道:“那你们是……” “我们两情相许,他是我的道侣。”封绍说完,手便被封白紧紧握住,然后唇也被猛然堵上,竟是遭了狠狠一通深吻。当着长辈的面做这事,还是刚刚被捉奸在床,任是他脸皮再厚演技再好,也难免显露出一丝尴尬慌色来,连忙将对方推开。 好在封白心情似乎不错,叫推开了并没有抵死纠缠,封绍这才向泰玄拜道:“师叔见谅,明净年幼,还不通世事,叫师叔看了笑话。” 泰玄目有波澜,但并未生气,只道:“能寻到两情相许的人,是好事。”他顿了一顿,看向封白,道:“那也应该合籍之后再做……这等事,而且,你居然将绍儿用那东西绑起来,难道是强迫了绍儿?”语气到最后就有些凛然。 好容易泰玄是个有妻子,心有体谅,接受了这说法,封绍真怕封白再说些不当的,于是先一步正色说道:“不是强迫,师叔,是师侄甘愿的。” 封白忍笑,看着封绍一本正经维护自己的样子,眸中更是呈现出一种浓烈的颜色。 泰玄的脸色一滞,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他仿佛是没话可说了,于是寒着脸对封白道:“你师叔是个和善性子,但你若借此辱没,别说泰寅师兄,就是我,还有我昆仑,都不会轻纵你!快些合籍才是正道,岂能叫绍儿无名无分被你做这等事?” 听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师叔说出这一通话,封绍莫名心里一暖,有贴心的娘家人这感觉真不坏……等等!娘家人!? 虽是教训,但封白却听得受用,真心实意的拜道:“谨遵师叔祖教诲,明净一定尽快向泰寅师叔祖禀明合籍。” 封绍眼皮一跳,泰玄却是点点头:“你好自为之。” 为免泰玄再说些什么,叫他联想到诡异的方向,封绍赶紧转了话头:“师叔回了昆仑寻到这,可是找我有事?一别四年,师伯母可大好了?” “我来正是为着此事。”泰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收剑入鞘。 “四年来,我遍寻至宝为她固魂,但她魂息低微,精血元魄大大流失,便是固了这一丝也回天乏术。我们是双修道侣,同精合血,我便用秘法将自身精血元魄转给她。此法虽可用,但那阴血魔珠的魔气实在诡异,比普通的魔珠要难缠太多。碧落她本身已被侵蚀,我那精血元魄转入便遭污染。若只是如此也罢了,大不了我日日转给她,但这样下去,她却也不可能醒转。”说到此处,泰玄的声音已带了一丝痛色。 封绍也听得大撼,精血元魄中任何一物转出来,不仅对修为大有损伤,转出的过程也是极为痛苦,泰玄居然一转就是四物,甚至还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即便泰玄是返虚期大能,也不可能经得住这样长期的损耗,这损耗的不仅是修为,简直是性命! 难怪之前泰玄动剑时,他便隐约感觉这剑意不似以前那样毁天灭地般悍然。本来以为泰玄是心存保留,毕竟封白如今比他还要昆仑之宝,不承想,竟是真要为他取了封白性命的。 封白则是明白了些意思,道:“那师叔祖这次来,是寻我师叔……” “我不是来寻绍儿,而是来寻你。”泰玄声音一沉,道:“既然正道的法子我救不了她,我还有魔道的法子,掌门师侄说,魔珠在你这儿。” 封绍心里警铃大作,那阴血魔珠早就被他每夜里吸收个中魔力,魔珠的气息也远与当初不同。此物外围是封白的灵炁,内里更是封绍的魔炁,两者与魔珠的血炁几乎合三为一,已成整体。 换言之,只要泰玄拿到魔珠,必然知道此物已被封绍与封白两人动用过。修者动用魔物,不是被伤,便是……同流合污。 封绍想到同流合污,封白未尝没有想到,他挑眉道:“师叔祖,此物甚为邪秽,若师叔祖拿此物救人,只怕人就算救活,也没法步入道途了。” 言下之意,就是碧落活了之后也只能修魔。 泰玄略顿了顿,随即清清楚楚的道:“魔修也好,道修也罢,这人于我而言,只是生死不弃的道侣。而且,此事我已向众师兄还有掌门师侄说明,日后碧落若成魔修,我自请出宗,带她步入俗世,永不再入昆仑。” “师叔!”封绍大惊,道:“师伯母便是魔修,那也仍然是师伯母,是我昆仑中人,何至于此?” 泰玄脸色松动了一霎,仿佛是目中带了笑,道:“几位师兄弟也如此说。” 封绍心里也一松,正要说话,封白却看了他一眼,眸中一动,已抢先道:“师叔祖有所不知,那阴血魔珠早已……” “还在的。”封绍打断,他知道封白是不想暴露,但碧落毕竟是为他们二人才落得暗袭,元婴修为毁于一旦不说,连性命都保不住了。一对不离不弃的道侣落到如此境地,他于心不忍。再者,泰玄刚刚的话都算给了他勇气。 却也不算冲动,其实这几年来他早已有过思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且不说他身为反派这一特殊属性,便是须弥老祖这一存在也是不可预计。与其等到有朝一日惹祸上身时,他被爆出魔修身份,那还不如自己坦白。被爆出的话,是非黑白都掌握在别人的嘴里,若是坦白,至少还能博取信任,获得同情分。 封绍取出阴血魔珠时,那物拇指大小,圆润的红色中透着诡异的黑,外边是白炁缠绕着,叫内里的魔力不敢作乱。 出乎意料的是,泰玄看到魔珠时,并未露出半分异色,封绍当然不会认为返虚期的泰玄会瞧不出这魔珠与封绍、封白二人关系。只猜到两人用了这东西,便是邪魔歪道无误了。 “我……”封绍已经准备好了一箩筐说辞,连表情神色都已酝酿完毕,但泰玄是抬手打断,道:“之所以没直入你的洞府,直接寻来到这里,是因为一到山中,便感觉到了一丝魔气。” 似乎看出封绍与封白两人目有惊色,泰玄接着解释道:“若是平常,无人会察觉辨别出,我也这几年与那些魔道接触得多了,才敏感如此。” 封白大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始终防备,若泰玄有一丝不对,他便要化人为虎。他自知打不过返虚期的泰玄,但如今他神力俱增,虎态更是得心应手,腾挪驾雾并非逃不了。 “其实我……”封绍正要解释,泰玄却是摇摇头,道:“即便你是魔修,也是我师侄绍儿,便也够了。其他的,你当与泰寅师兄去说。” 封绍点头称是,不曾想竟是这样轻易就混了过去,泰玄是因为碧落一事才心生巨变,就不知他师尊是否能接受得到了,所谓爱之深痛之切…… 泰玄没能直接带走魔珠,因为此物居然活得自己反抗,竟是死死缠住封绍,并不肯被收走。其实这也并不难理解,四年下来,此魔珠与封绍融为一体也只差一步了。他靠吸纳魔珠的力量增长修为,魔珠未尝不依赖他的魔炁做温床。 封绍无法,便提议与泰玄同去。 封白也要同去,封绍自然不允,明日便是阵心启动之日,昆仑天分高的弟子都会入内一试,比起寻常,此时锻炼剑意更有所获。 从先前那番反应看,封绍也猜出这小畜生只怕是对泰玄的说辞仍有所保留,心有防备,怕身份曝光自己再遭对付。这实在是多虑了,泰玄若要对付他,还用如此拐弯抹角不成? 泰玄似乎很理解封白表现的关怀,甚至还颇为满意,于是道:“我现下所居是平戎州大罗山的一处险峰上,等你试炼完毕便寻来罢,我自能感应,叫你知悉具体方位。”说完,也不等封白的回答,便带着封绍步入祥云,腾挪而去。 封白下意识要追,但返虚期的祥云之速岂是能轻易追上的,何况他也不是当初那一根筋的白虎,并没有冲动。他金色的眸子恍如深邃的水,漾着变换莫测的波光,默默看了一眼远处星空,很快便御剑转身,朝北斗剑阵的一个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泰玄:欺负我家绍儿一箭穿心。 ※碧落:欺负我家绍儿金枣核伺候。 ※泰寅:神马!?欺负我家绍儿,我……我……算了,看你骨骼惊奇,日后必然有所作为,勉强配得上我家绍儿,我便不与你计较了。(悄悄与封小绍传音:徒儿,你也欺负回去,男人嘛,压着压着就老实了。 ※封小绍谨遵师命,当晚——观音坐莲,被翻红浪。 ※封小绍:师尊你骗我!QAQ 明明越压越不老实! 88 平戎州几乎在九州大陆的另一头,便是泰玄带着封绍腾云驾雾,也花费了一月,才从徐冀州抵达平戎州大罗山。 平戎州处东,正是气候温润湿润,四季分明,泰玄在此开辟了一处不大的洞府,内里只有一间木屋。屋里正中是一张石床,石床灵气缠绕,明显是一样法器。 碧落石床上,穿着仍是一身鹅黄色的法袍,音容笑貌未曾更改,恍如昨日,连微微隆起的腹部也与四年前毫无二致。 封绍看得有些难受,不由问:“这孩子……” 泰玄别过脸,掐诀往石床输入灵炁的同时,还祭出一面法旗,便见有四道不同色的炁体投入石床之内,再由石床均匀润泽到碧落的整个色身之中。肉眼可见的,碧落的面容似乎微微光彩了一些,但这样一来,她的腹部便显现出一团黑气。 “她能保留一丝魂息,多亏了有这胎儿,大部分阴血魔气都驻留在胎内,为她化解了大半。不然碧落……不过,这孩子不能活了。” 封绍一听,便不再说什么了,这种情况下,哪怕修者孕育子嗣不易,能抱住碧落已是万幸。他取出阴血魔珠交予泰玄,此时他距离如此近,这魔珠便并未作反,浑身浴满血黑色光华,诡异莫名。 泰玄的法子是将这颗阴血魔珠置入胎内,进一步吸引那些游走的魔气,然后将他准备来的各色灵材地宝融入数个法器之中启阵…… 简而言之,就用魔珠从胎儿内吸收魔气,然后再用吸收了魔气的魔珠化入碧落丹田,护养精血元魄四物。因为魔珠内本来就包含了碧落与胎儿的精血元魄,此时融入丹田,虽然是逼得碧落就此入魔,道门修为毁于一旦,却也能救她于危。 比起活命,魔道也不那么重要了。至少在泰玄心中。 封绍得知此法后,却是觉得有几分熟悉,当即请泰玄先等一等,待他翻阅玉简先。 这种方式似乎在祭炼心咒注中有所记载,但略有出入,毕竟运法的一个是道门剑修,一个是魔修。这个法子本身是精妙的,但由于运法的是道修,所以很多精妙之处就运用不全。 比如,魔珠吸纳魔气是一,能护养碧落的精血元魄四物是二,但未尝不可以将魔珠中属于碧落的精血元魄剥离出来,甚至将阴血魔珠从碧落体内分离。这样,魔气聚集在胎儿,取出胎儿,取出阴血魔珠,碧落本身将是洁净的,便也能不受魔气污染,重拾道门修为。 封绍与泰玄商量之后,简直点燃了泰玄新的希望,毕竟如果碧落修魔,就算他不在意,却也很难在魔道上指点碧落修行。若碧落不再修行,浮游一生,也不过百年,泰玄往后千年便要孤身一人。 此后多日,泰玄孤身深入化外之地搜寻所需的魔药,封绍则一心研习这道法门。 这法门虽不易,难点却是在如何操控阴血魔珠上,毕竟一般的阴血魔珠是死物,只会听令于结阵之人。而结阵之人是青阳。幸而此魔珠经由丹青的纯阴之体、未出生的胎儿的精血元魄四物所激化,竟成了活物,便也是一种新生,原有结阵之人与它也就毫无干系了。 而封绍吸纳这阴血魔珠魔气四年,早与它不分彼此,几乎合为一体,操控起来并非难事。只操控魔珠,这一大难题解决,整个救助之法也就顺利了。 四个月后,封绍在泰玄灵力的加持下,运用魔力,借助各路魔药,开始施展此法。 前面一切顺利,将碧落体内的魔气扫除到胎内,将魔珠内属于碧落的精血元魄剥离出来,嵌入碧落丹田,再将魔珠取出……却变故横生! 这魔珠从丹田往上出走时,途经胎儿的位置,却似死死卡入,或说是被胎儿吸纳住,总之是不能出来了。封绍无法,只得立时将这蕴满魔气还吸着魔珠的胎儿取下来。 胎儿从碧落腹中脱离的那一刻,整个木屋,甚至整个洞府都被笼罩一层漆黑如墨的血色烟幕,伸手不见五指。离奇诡谲。 那才四个月的胎儿根本未曾长成,只得巴掌大小,由魔气护在其中,阴血魔珠则在他小小的腹中。虽然没有分毫正常孩子的那种纯净之感,但封绍捧在掌心里,却也搅动了心中一处柔软。莫名的,他就觉得这小胎儿与自己是有一处相连的。 但这必然是错觉,这分明是碧落与泰玄的孩子,那么……应该是魔珠叫封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他心中略定,如今也不知道这胎儿是个怎样的存在,感知之下,这胎儿虽然魔气缠身,阴气森森,几乎是个魔胎,却也生机旺盛。 毕竟是碧落与泰玄来之不易的孩子,封绍这么一想,便尝试运用祭炼心咒注的法子,将魔珠内属于胎儿的精血元魄分离出来,之后再将魔珠取出,或许这胎儿还有救。 等到封绍终于发觉以上两种想法根本不能实现后,已是三个月后了。 阴血魔珠虽与他心意相通,此时却诡异的与胎儿融为一体了。所以他到底没能将胎儿的精血元魄分离出来,更没将魔珠取出。但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胎儿依然是活着的,似乎还越活越顽强。 封绍走出木屋,正想与泰玄商量此事,却先见到碧落。依然是一身黄衫,比起昏迷不醒时的憔悴消瘦,此时显得丰腴精神了许多,明丽如昔。 封绍心里高兴,正要唤一声“师伯母”,碧落却是露出一丝惊色,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两步,然后才道:“你……你是玄大哥的侄儿吧?” 一愣之下,封绍半晌没说出话来,识扫过去,的确是感知不到对方半点修为,但…… 正疑惑着,泰玄已从外归来,手里提着食盒,碧落熟稔的上前去接,然后笑着道:“谢谢玄大哥。”说着,她便将食盒内的吃食一一摆出,然后看了过来,笑颜如花:“一起用点饭吧?” 封绍看了泰玄一眼,泰玄面无波澜的坐下,拾起筷子便开始吃那丝毫灵气都没有的凡间菜品。这不禁令他更为一惊,不过此时他也回过味来,于是状若无事的坐了下来。 碧落虽然不记得人了,但性子却似乎并无改变,仍是语声和气。她柔的为泰玄与封绍添菜,时而问出些话,若回答并不深入,她也不纠缠,十分恬静。若非封绍直面了对方忘记了自己,只怕也看不出碧落与从前有什么不妥。 吃过饭,封绍自然而然的要掐诀处理这残羹剩饭,却被泰玄按住了手,瞧在碧落眼里却是一笑,伸手过来收拾,边道:“玄大哥救了我,日日照顾我,这等事我来便好,你们休息便是。”竟是用手来一一收拾,而泰玄也是用手来上前帮忙。 如此,封绍也会意了,很久不曾洗刷碗筷的他再度经历了一回。 之后碧落在院子里安静的看书,泰玄则与封绍进了里屋。 “此番劫难,她虽侥幸生还,但修为却在魔气中自动封存了。之前取出胎儿时,她又本能的去拦阻,已是损伤了心念,忘却了前事。”泰玄平静的说。 封绍皱起眉,道:“那师伯母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泰玄沉默了一下,道:“待她再度结婴,解除了修为的封存,或许就能回忆起前事了。” 封绍呆住,再度结婴不说八百年,再资质绝伦,非得五百年不可。返虚期虽有两千年的元寿,但五百年等下来,也……他想说些什么,但泰玄目光坚定,并无一丝动摇,心里莫名被触动,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封绍不再多言此事,只转而说起胎儿的事来。 “碧落好不容易除干净魔气,现在她是凡躯,决不能再触到一丝那种阴血魔气了。”泰玄转过身,半晌才道:“如果孩子能活,便请绍儿你养育着,若不能,那便是没有造化。”说完,他便出了屋子。 过了几日后,泰玄便要碧落离开洞府。其实也是,凡躯在洞府里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更别说是昆仑仙境那种地方,更是折福。所以泰玄是要带碧落步入俗世。 “我们去找一处村庄定居下来,再度修行。”泰玄已换下昆仑的月白道袍,一身寻常的青衣长袍也穿出几分仙风道骨,身侧碧落那身黄衫似乎也将他周身的冰寒也融化了,有了几分凡人的活气。 封绍知道这一句话代表的便是数百年难见了,心下不好受之余,面上却不敢做出异色叫碧落看了多虑,只笑:“绍在昆仑等着师叔。”还是师伯母。 泰玄看了一眼碧落,然后看向封绍,传音道:你心性未改,素来纯善,便是修魔,想来泰寅师兄还有宗中弟子也会体谅一二,便是有所惩罚,也不当再为隐瞒。 封绍正色颔首:谨遵师叔教诲。 泰玄点点头,这次却没有腾云驾雾,而是扶着碧落攀上一匹骏马,自己则牵着缰绳,在夕阳的余辉中,缓缓的渐行渐远。 封绍默然的看了片刻,忽然有些羡慕,忽然很想封白。 这种心念下,与他心意相通的胎儿也是一动,感觉到它的不安与心酸。 封绍抬手一召,已经七八个月大的胎儿便落在了他的臂弯里。虽双目紧闭,血色缠身,不是个可爱模样,却也叫封绍心生怜爱,他轻轻哄道:“几百年而已,不算久的,你父亲等的到,你也等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魔胎:爹……o(*^@^*)o ※封小白:你居然敢背着我生孩子!?说,孩子是不是我的!Σ(`д′*ノ)ノ ※封小绍:不是。( ⊙ o ⊙ ) ※封小白:好,你很好。艹皿艹 ※封小绍:……蘑菇快救爹!~~o(>_<)o ~~ 89 不知是不是封绍的错觉,泰玄与碧落离开后,这胎儿与他的联系便更为紧密了几分。虽然还没有完全生产出来,全身都裹在护体的魔罩中,不能言语,却与他心念一致。 有时,封绍还能感知到这胎儿的喜怒,他抱在手里的时候魔胎是喜,没抱在手里的时候胎儿就怒。倒是粘人。 大约一两个月后,胎儿终于苏醒,伴随着嘹亮的哭声,在他小手臂的挥舞下,周身的血雾散去了许多,露出他皱巴巴的小丑脸,好不委屈的样子。 封绍虽然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但这带孩子的事实在是个外行,勉强借着几分印象与常识抱在怀里哄着,却也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于是封绍召唤出蓬丘这个老帮手,顺带准备了几只灵禽,此地位处俗世,要寻到灵禽根本不易,幸亏他驭兽袋里随时准备了食材。 蓬丘佝偻的鬼影化虚为实,眼见是要过去抱过胎儿来审视一番的,但临了,却是忽然收回了手,然后看向封绍,十分高兴的道:“你真真是好机缘,这可是个大宝贝。” “怎么说?”封绍边问边逗弄着怀里的小人,不过几天,这皱巴巴的小人就脱胎换骨了,有了正常婴孩的模样,正叼着他的小指头,眼睛眨巴眨巴的。 蓬丘搓着手道:“这可是活生生的魔胎!多少大能花费成百上千年都培育不出一颗,你居然瞎猫撞上死耗子!”说着,他伸手就要去夺封绍手里的养灵液,急道:“你给他吃这些没用的作甚,快寻些精血元魄来喂呀。就算你不喂,现在就吃了它,也包管你的魔功修为立刻就能从四粒子变作五粒子,修为境界也非得提升一层不可,省却数十年上百年的功夫呢!” 封绍皱眉拍开他的手,道:“这是我师叔的孩子,既然交给我来养育,我必视为己出。不管是不是魔胎,我怎么可能吃了他?”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要魔胎魔胎的叫,我给他取个小名……唔……”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小人头大身子小,觉得很是可爱,所以“就叫蘑菇吧。” 既然不是抱着吃掉魔胎的心思,那蓬丘也没有办法,自不能用培育魔胎的法子来养这孩子。但蓬丘虽然活了上千岁,但除了采补,他并无道侣子嗣,所以在带孩子这事上一样没有经验,实在帮不上封绍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吃光灵禽再缩回青口小瓶了。 封绍无法,喂食养灵液也不是办法,蘑菇吃了仍是哭闹不止,想来还是饿的。既然本身还是个凡躯,只怕也离不开奶水,于是他只好抱着蘑菇步入俗世,想着先寻个凡人的乳母喂了孩子再说。 一出洞府,封绍御剑不过十余里,便发现了一处小城镇。 只是他俩刚一落地,便发现这城镇实在不是个好城镇,浊气弥漫的夹道上,尽是衣不蔽体的饿殍,便是有一撮活人,也大多面黄肌瘦,没几分活人气。 这种地方别说找乳母,便是找到了乳母,封绍也不敢给蘑菇用。 封绍原以为是这处地方落了饥荒,没想到御剑在周边飞了几处城镇,居然都是一个样,他是想接着再飞几个地方看看,但蘑菇已经饿得上气不接下气,养灵液也只能护佑他的元神魂息。便是有辟谷丹,这没满月没修为的小孩子什么都没发育好,吃了只怕受不住,何况,他锦囊袋里的辟谷丹都是中、上品,药效过于强劲。 情急之下,封绍只好再次落地,一边哄着蘑菇入睡,一边在城镇里寻找修者坊市,想买些下品的辟谷丹再说。 他展开识扫,便有了坊市的方向,只是他刚一到,便见几十余个散修狼狈的逃窜了出来,一道巨浪从天降,席卷而至,令人避无可避。而那些正对封绍的狂奔的散修们更是吓得脸色苍白,还有更多的修者根本逃脱不得,只余哀嚎。 这等阵式当然伤不了封绍,封绍一早御剑而起,唯有蘑菇被溅了一脸水花从睡梦中惊醒,嘟着嘴紧攥着他的衣襟。 封绍轻轻擦了擦蘑菇的小脸,掐诀强化了护身气。 这时巨浪不断,他只得御剑飞到最前,远远的便见一只十丈高的巨大妖兽昂首嘶鸣,声如婴儿啼哭。它青身如蛇,九头类龙,每张嘴里不是吐浪,便是喷火! 这是四阶妖兽九婴! 刚刚虽识扫到一力量体,却也没想到……封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俗世城镇里头是最浑浊的,毫无灵气的,怎么可能会有九婴这等高阶妖兽? 封绍来不及多想,这九婴此时正被数个修者缠斗住,但并未落下风,那群修者应付得十分吃力。他略作思量,便飞身过去,不仅是帮人,也是帮己,这九婴的毁坏力如此强横,若不除之,只怕这附近的城镇都要毁之殆尽,不会有半个活人。 九婴是水火之怪,无魂无魄,身体强横异常,一兽大战数十名修者而不倒,厮杀异常激烈。有一符修拼杀最前,法诀就仿若抽丝剥茧,符下布了一张大网把九婴的其中一头团团困住,他正要一斩而落,却被九婴身震威压,逼得从高空跌落。 眼见那勇敢的符修要跌得粉身碎骨,封绍御剑而上,在半空中将其捞住。 那人已是摇摇欲坠,浑身流淌的鲜血滴嗒滴嗒从空中洒落,他转身道:“谢道友……你是封道友!” 其人面色忽露惊喜之色,封绍扶稳他,点头道:“正是在下,夏道友,这是如何一回事?” 这人正是夏强师,他擦了一脸血,两道浓眉皱在一起,悲愤的拜道:“说来话长,还请封道友帮助我等斩除这只九婴为先!此妖兽引发恶水,不止死了多少凡人,这座城更是成了修罗殿,便是我散修盟的许多修者都叫这九婴带的一众大小妖兽吞食了!” 封绍望了一眼,便也看见那九婴的确不是一兽而已,还有许多小型的妖兽混迹其中,有的已经奔入毫不设防的城镇,见了人便生吞活食。便是有低阶修者,也抵挡不了一波一波的涌入,多有逃奔,逃不得的便是陨落,场面十分惨烈。 见此情形,封绍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他送了夏强师落地后,便道:“妖兽肆虐,生灵涂炭,岂敢坐视不理。”说完,他一手怀抱蘑菇,一手扬起赤炎剑,面对迎面喷来九婴的炙火,他的剑端猛然亮起耀眼炽烈的红芒。 【昆仑·破炎】一出,仿佛剑身摩擦空气而燃烧的火花,飞速窜出一条火龙,将那团欺压过来的炙火撕咬入腹,甚至破空袭取九婴喷火的那只头颅! 眼见那九婴的一只兽首被一招斩于封绍剑下,夏强师惊得几乎连手里的符篆都洒了,其他一众应战的散修也是惊异莫名,适才那暴烈的剑意实在令人窒息。 封绍突破三重天的剑意未久,此剑也是全力而出,霸道威势也令他自己有些惊异,练剑时尚且试不出全部威力,此时实战上,方知二重天与三重天的天壤之别。 九婴丧失了一头,已是愤怒暴躁,巨大的蛇身向他爬涌而来,封绍不敢轻敌,连忙牵引出蓬丘来。蓬丘虽是魔煞,但他首先是只鬼煞,鬼气更浓,魔气稀薄,并不叫人侧目,只当是个旁门左道的傀儡。 蓬丘一出,立时化虚为实,助力封绍,其他一众散修本是浴血奋战,但妖兽过于强大,他们实力也远有不够,本以生了悲绝之心,但此时封绍这一斩头落,无疑给了众人莫大的信心。于是大家全都奔赴而来,以封绍为中心,环绕左右,齐心迎敌! 九婴这四阶妖兽相当于元婴修为,还有一些二三阶的大小妖兽环伺身侧,此地修者虽有数十个,但大多都是筑基期,金丹修者也不过三两个,自然难以应对。 而封绍虽然只是金丹中期,但剑意却已领悟到了三重天,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要灭杀元婴期修者说不定都能奋力一搏,毕竟他还有蓬丘以及魔修的手段。 所以封绍虽然怀抱着蘑菇,却也并不累赘,单手提剑挥洒自如。 面对仇恨全部拉在了自己身上的九婴以及上百计的妖兽,他夷然无惧,一声清吟,“去!”飞剑赤芒陡然暴涨,高亢的啸音陡然低沉肃杀,恍如从天而降的巨龙,挟裹着无边的炎火朝对方轰然咬去! 另一方,蓬丘也杀得尽兴,有了实体的他,攻势比之虚体强上十倍。 他手掐魔决之下,阴寒煞气与魔气两种截然气息相互碰撞,劈啪作响的向妖兽攻去,森寒的鬼火中,那些妖兽躲闪不及,俱被融化成一汪铁,然后化水为汽,全入了蓬丘的嘴里,吃了个大饱。 在封绍暴烈四溢的剑招之下,九婴已被斩去八只头颅,每个人浑身热血沸腾,战意充斥全身,其余妖兽也被蓬丘和众修者杀去大半。此时九婴扬起兽首,火海巨浪中,它发出凄厉的嘶鸣,彷如大哭的婴孩,叫封绍怀里的蘑菇都侧头相看。 九婴小山似的蛇身疯狂地扭动,扫过之处,顿时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呜颤音。封绍横眉敛目,自知这是最后一击,暗自祭起五成的魔甲。 滔天的巨浪,排山而来的炙火从那最后一只兽首嘴里喷出,随着一股恐怖的威势如同飓风般,横扫而来! 所有修者们动作皆是一僵。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封绍,他心境坚若磐石,自然而然的化掉这股慑人的威势。但是他亦被九婴最后的气势给震惊住,紧抱蘑菇的同时,运起魔炁化入赤炎剑。这些年修炼下来,比起从前的尝试之举,如今他的魔炁与剑势几乎融合得天衣无缝,中者不仅将被剑意所伤,还得遭受魔袭,迷惑神智。 这一剑不仅包含了霸道的三重天剑意,也包含了封绍四粒子修为的魔炁,赤色的剑芒掺杂了黑色,犹如黑火逆势而上,所以这被他命名为黑火。 九婴的水火攻势丝毫阻挡不了这双力相合的一剑,恍若黑色的火龙与凶兽直面交接! 眼前的一幕如此汹涌,狠狠抓住了众人的心,俗世的修者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式,几乎看呆,鸦雀无声。这一瞬间,他们忘却来自四阶妖兽的恐惧。 终于,两击相撞,化作一场巨大的火海。 众人只觉眼前一暗,忽又猛地炽亮,无数道流火如铁树银花般,轰然迸射,使得散修们莫不掐诀抵挡,但当这些流火划过无数耀眼炽亮的光痕,照满天空,又旋即湮灭。 那炙火比之从前更为凶狠,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有几丝竟然冲破封绍黑火般的剑势,直冲至他的色身。 封绍横剑相阻,也护不得全部。眼见有一道炙火冲破护身气要喷到蘑菇的身上,他正要转身而挡,却见蘑菇身上自动化出一道浓厚的血雾,竟在转眼间将炙噬化不见!仿佛这血雾是道大嘴,将之后给吞掉了。 惊异之下,封绍也无心多想,提剑入炁,又是几道层澜斩去。 最终,他的黑火强横的咬住了九婴的炙火,暴烈的将其吞之殆尽。 封绍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他浑身因魔甲而生出黑气淡薄许多,以至于他的微笑,看上去都有几分虚弱。 经了最后那一搏,其他修者们也应付得脸色苍白,但无一例外,他们都露出狂喜之色——终于结束了。 “在下平戎州散修盟长老薛桑,代平戎州散修还有城中凡人多谢道友襄助,还未请教道友尊姓名号?”众修者中一名长者的声音打破寂静。 众人此时方从震惊中回过醒来,朝那个怀抱着婴孩的强大剑修看去,那璀璨暴烈的剑势,已深深烙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封绍微笑颔首:“在下封绍,天下散修是一家,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语音未落,蘑菇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声,惊得他手忙脚忙的哄,方才的英雄形象毁了大半。 好在这话说得磊落漂亮,尤其在这危难之后,更叫人心生感动,众人对于婴孩的哭声便多了几分关怀。薛桑更是诚挚邀请封绍前往散修盟,自有女修帮助照料婴孩。 封绍扫了一眼这城中断壁残垣,也知难以寻觅到什么乳母了,于是点头笑应。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睚眦:主人,我在这里!o(=·0·=)m ※封小绍:我就来……就……啊……嗯……°.°·(((p(≧□≦)q)))·°.°。 ※封小白:还来吗?=_,= ※封小绍:不来了QAQ ※睚眦:主人,我都快成望夫石了,主人!(~Q~;;) ※封小绍:主人已(shuang)死,有事烧纸。 90 昆仑北斗剑阵十年开启一次的阵心,是不可多得的机缘历练。 但这种历练却不是每个昆仑弟子都能进入的,因为阵心的剑意十分强烈,没有一定的决心耐力,还有剑意实力,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此次得入阵心的全昆仑也只有十余人,以修为论,筑基期独封白一人。但十个月后,只有封白还留在阵心之中,其余的昆仑人已应对无法,一早出阵。 阵心十二环,封白已步入了最内的一环。 雾气迅速弥漫,他周围很快伸手不见五指,提剑凛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一道青色剑芒突然从雾气中钻了出来,朝他激射而来! “临。” 早就严阵以待的封白掐指为剑,一道金色剑芒脱手而出,准确击中朝他飞来的那道青芒。 两芒交汇,同归于尽。 从星星点点,再到四面八方,赤橙黄绿青蓝的剑意五光十色,却杀机四伏,比之其他环数,这阵心一环,最为险要。 剑雨汹涌,凭封白上古名剑在手,白虎之力在体,也被伤到十数处,道袍早已毁损不堪,露出伤痕处处,血透漫衫。但他脸上的坚毅却丝毫未改,金眸眯成两道玄月,目光如鹰,行举屹立,出剑杀伐,彷如不知痛楚的凶神…… 但封白能忍受钻心刺骨的剑痛,色身却终有坚持不住的时候,阵心的剑意并非虚有其名,来自昆仑万年大能们的惠藏,并非是能轻易破阵而出的。 昏迷醒转之际,封白直觉全身热辣生疼,却有一道温暖之力将他包裹,色身以极快的速度治愈如初,只留下狰狞的血迹。 “若本真人不来,你岂非是要死在这里?” 封白掀起眼帘看过去,一人宝相庄严,戴青玉道冠,衣八卦飞裳,执五色羽节,语气和缓却威严无比。其实不必看,他也知道是谁,淡淡道:“紫虚真人若将全部的九字真言传给我,不牢真人亲至,也死不了。” “你这是引本真人来了?”紫虚轻轻蹙眉,一想也明白过来,还有什么比剑阵里濒危却又不会真的不小心就死了的地方呢?他又打量了一眼封白,浑身浴血,被剑意洞穿得没块好肉,偏偏面色如常,竟对自己都如此心狠。 封白不答,紫虚只好转而道:“道:“不过才数十年,你如今实力已大增,得掌握白虎之力,又何故如此急切?” “真人早早传了功法与我,既不必担心我死得轻易,也好叫我能为真人办事。”封白一边运气,一边道。 “此事关系天下苍生,怎叫为本真人办事?”紫虚的眉头更紧了两分,沉声道:“你本是纯净无暇的性子,怎变得如此功利世故?须知道普德溢,太平仁爱才是正道。” 封白挑挑眉头,紫虚见状,叹气道:“你既不爱听这些,我也不多言。这样罢,你要全部的真言心法,便为我找齐山河社稷图的残卷来。找齐一卷,我便授你一言。” 封白长眉一挑,道:“整个九州的修者都想要这残卷,我一筑基修者,真人也太看得起我了。” 紫虚沉默了一下,未尝不知对方说的也是正理,于是道:“传你真言也可。”说完,他干脆的虚取出一枚玉简,却是不急着传过去,他并非看不出封白的心根本不在山河社稷图上,沉吟道:“我要你收集山河社稷图,不仅是为九州苍生,也是为你。” 封绍斩灭九婴这一壮举,受到平戎州散修们的一致好评,散修盟的主事们也殷勤款待。在此,他也问出了之前战时没方便问出的事。 比如此地位处抱朴宗辖内,就算大宗不派弟子出面,怎么当地的宗门也没有人伸出援手?再比如,俗世城镇里这等浑浊的地方,怎么会有高阶妖兽光顾,还一波又一波? 夏强师面露恨色:“小宗门躲都来不及,大点的宗门又岂能理会我等散修的苦楚,抱朴大宗更不可能理会这种事了。左右不过是没几座城罢了,凡人人多,眨眼间又重建了,损害不到他们。” 平戎州散修盟盟主魏贤叹气连连,“封道友有所不知,我早就求助到平戎州最大的善业宗那里,但他们以为抱朴大宗办事为由,暂且脱不开身,叫咱们先自行处置。” 封绍想了想,随即明白了,抱朴宗这事定然是搜寻山河社稷图。五年前虚无峰一事后,飘渺宗吃了大亏,但抱朴、菩提两宗反而坚定了要找此图的信念。 “封道友有所不知,这些年妖兽本就异常横行,原本好歹也在深山老林里头,也没有那高阶的,左右不过是些低阶妖兽冒头。但最近不知怎的就冒出一头九婴来,疯了了一般的搅乱流向,不知淹死多少凡人,毁坏多少城镇坊市,连修者也……” 九州的散修们与俗世牵绊最深,他们大多难有大作为,所求也不过是活长久些,日子过好些,不少散修都靠俗世的坊市里做买卖来的财物来继续修行生活。修真不是空口白牙,若没有那财侣法地宝,连散修也做不成。 所以这些平戎州散修们如此维护这些城镇,固然有善念的原因,也有干涉到了切身利益安慰的因素在。 “听说大荒州也有妖兽奔出,只怕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幸亏我们有封道友相助……” “那些大宗见死不救啊!” “收取财宝却不嫌多,临到头就眼睁睁看着咱们死!” 几个长老们感叹感叹着就骂到了几个宗门身上,先是俗世里的宗门,后来就连抱朴宗也不避忌了。封绍并没有坦诚身份,他们也就骂得毫不遮掩。 封绍见了这幕,便也隐隐明白剧中最后魔修与大宗一战,散修们为何选择在魔修身后助力了。但他并没觉得不好,只默默书信了一封给顾淮,提醒他留意昆仑辖内的妖兽作反。 昆仑对散修的态度与其他三宗虽区别不大,但昆仑至少没有一门心思花在山河社稷图上,便也有精力理会一二。如此,也不致辖内散修生出乱子给魔修可趁之机。 打点完这些,封绍便带着蘑菇上路了,虽然平戎州是多番挽留,开出不菲条件,但也阻挡不了他去大罗山寻睚眦的心。 说来惭愧,封绍这些年几乎将这家伙给忘了,还是见了夏强师的面才猛然想起。既然想起来了,他当然不会放过增加战斗力的机会,原剧里睚眦可是相当适合魔修。所以立即掏出当年标注的平戎州舆图,在大罗山白龙江一带找寻爱宠来。 幸而现在封绍也不必担心蘑菇的伙食问题,一早在散修盟那拿了许多下品的辟谷丹,不过这蘑菇在那里享用了奶汁后,是很不待见辟谷丹的。但也无法,封绍既不能真带着那个有奶的女修上路,更不能自产自销。 免不了要叫蘑菇受些委屈了。 蘑菇还是很乖的,吐了几次辟谷丹都叫封绍给塞回去后,也就老实了,至多不过是睡觉都嘟着嘴。 白龙江一带也是被恶水欺凌的样子,城镇满目苍夷,甚者涨势未退,淹得城中汤汤水水。 沿途封绍也路遇一些妖兽,但大多不过一二阶,三阶都少有,他随手便打发了。就这么走走停停的搜寻了多日,他还放出那吸引妖兽的灵食,但都未有所获。 就在封绍觉得是错过时机而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叫他遇上几只妖兽缠斗,七八只土蝼,形如四角山羊,它们围着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荆钗布裙的凡人女子,另一个则是赤身裸体的男子,他将女子抱在手里,哪怕那女子已经四体不全,血肉模糊。 土蝼是食人的妖兽,按理说,这些土蝼虽然只是二阶,哪怕没有七八只,单一只也就能咬死这两个人了。但偏偏这局势,竟然似这个男子与七八只土蝼对峙?而且土蝼还有退缩的趋势? 封绍来不及多想,他虽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眼看着人死也不至于,当即飞出一道【昆仑·层澜】,赤如火龙的剑芒一纵即逝,土蝼们根本躲闪不及,便化作血泥。 这时男子才转过身,魁梧的身材犹如一座雕像,全身麦色的肌肤尤其健康,一头灰褐的头发又粗又硬的顶在头上,五官深重又立体,显出格外粗犷的意味来。 封绍还没来得及多想,这男子便将女子放了下来,问:“你能救她吗?” 这声音低沉沙哑,说得缓慢,这人好生奇怪,倒是引起封绍的兴趣来,他一手抱着蘑菇,一手向女子探识了过去,无奈,人死不能复生。 封绍摇了摇头,正要说句“节哀”,便见眼前的男子眉头一皱,道:“你救我,我必报答。” 这会儿封绍也感知到了对方的灵气,不禁微微挑眉,竟然是修者?赤身裸体而落落大方的修者,倒是不多见了。 91 对于这句报答封绍并没在意,转身便要走,然而却被那男子一手抓住,而且力道竟然十分不小。他眉头一皱,正要出力挣脱,对方又松开了,说了句“等我”。 男子没叫封绍等太久,他矫健的一扑,霎时化作一具火红的妖兽,龙首豺身,怒气四溢的将地上那滩血泥撕得灰也不剩。做完这些,他转过身,正见封绍盯着自己目不转睛,于是歪了歪头,又变作了人形。 “你说你要报答我?”封绍问得十分淡定,其实已经大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男子点点头。 “做我的灵宠罢。”封绍眼睛晶亮,听说睚眦有恩必报,有仇必复。 男子愣了愣,然后看了看地上女人的尸首,道:“但我答应做她夫君来报答她。” 封绍眼珠一转,笑道:“她已经死了,不需要丈夫了,我帮你杀了杀她的人,你如果要报答她,也该先报答我。” “是吗?”男子的语气平铺直叙。 封绍点点头,男子便拉起了他的手覆到自己的眉心之处,并沉哑的叫了一声:“主人。” 封绍的内心绝对不如脸上那么平静,不仅是因为找到了倾心已久的灵宠,而是对方如此牛高马大,彪悍凶伐,却如此乖巧听话好忽悠,这种满足感远非收了一只睚眦可以可比。 他满意的将血化入对方眉心,眼见形成一道红炁,又化作虚无,于是掐诀一点,顺利结契。心中略一感应,便就感应到了这只灵宠,睚眦似乎也有感应,抬眸望向他,声音已久低哑:“主人。” “真乖。”封绍这才喜形于色,笑出一口大白牙,然后翻出一件道袍来他,“喏,穿上罢,你也不要太引人注目了。”说是如此说,他的目光却是毫不遮掩的上下梭视,不错不错,这身材与小白有的一比了。 想到小白,封绍算算,差不多也快一年了,那厮应该从阵心里出来了。如此,他也没有耽误工夫,抱着蘑菇,领着睚眦上路了。路上免不得要交流感情…… “做什么要报答她?” “她给我一碗饭。” “你做她夫君多久了?” “一天。” “都做了啥?” “脱衣服。” 封绍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睚眦转过头,一手开始扯腰带,“你也要我脱衣服吗?”露出半截解释的胸膛。 封绍掩饰心中火热,淡定挪开眼:“不必了,我有夫……道侣了。” 睚眦:“哦。什么是道侣?” 封绍:“就是修者的伴侣,一生一世这样。” 睚眦:“那就是你有丈夫了。” 封绍:“……是妻子。” 睚眦:“哦。” 封绍:“我给你取个名字罢。” 睚眦:“嗯。” 封绍:“川仪。” 睚眦歪头:“我穿了。” 封绍点头:“我知道,这个名字就是提醒你,随时要记得穿。” 一行三人回到昆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封绍抱着蘑菇,带着川仪刚从传送阵中出来,守阵的弟子便惊呆了,盯住封绍怀里的襁褓不放,还有弟子则看着川仪。 “恭、恭喜师叔!” “恭喜?”封绍不解,他并非没注意到他们的异色,不过急着带蘑菇去与顾淮报备,便也没多言,只颔首点头示意当做招呼,然后便御剑直往虚无峰去了。 “不过短短一年,师叔他居然……”弟子甲难掩惊色。 弟子乙连连点头,“肯定是被当年丹青仙子的事刺激了,如今找道侣都不敢选女修了罢?” 弟子丙有些不敢相信:“不会罢,那人说不准不是师叔的道侣,长得这样粗犷,哪里配的上师叔呢?” 弟子甲斜眼:“这你就不知道了罢,两个男子双修怎能与女子相较?说不准师叔就喜爱这样的。” “但是……男人怎么生子?” “说不准师叔就是瞧中那大个子天赋异禀?” “有道理有道理,若不是合籍了,这传送阵哪能轻易进来……” “就是就是。” 若说当年虚无峰丹青事件还有什么影响,估计除了让昆仑弟子更为努力修行,就是更喜欢说话了,或许是意识到舌战也有一席之地。弟子们爱说话了,自然也就爱八卦,因为总要找到话题。 眼下,“失婚师叔再寻爱侣,闪电育儿归家省亲”这一重大消息,就从守阵弟子们的嘴里传遍了整个昆仑。修者比凡人八卦起来,在传播速度上也是极有优势的。 当是时,封白正在鸿蒙峰,泰寅正传授他昆仑玉符的个中奥妙。 “如此……”泰寅轻轻指点一二,封白就变换了指法,修长的五指十分迅速的掐出法诀,几乎呈现出虚影,玉符顿时闪现出昆仑之印,然则印上剑影一沉,化虚为实,威压顿生! 泰寅满意的点点头,捋须道:“不错,果然好天分。这便是昆仑剑了,你以后可以……” 话音未落,便有侍童在外禀道:“真君,封师叔回宗了。” 封白唇角一扬,泰寅却是皱起眉,哼声道:“这顽徒还知道回么!怎不见他过来?” “真君,听说封师叔带着孩子,还有道侣去虚无峰了。”侍童道。 “什么!?”泰寅脸色赤红,大惊道:“出去才多久,连道侣孩子都有了?”末了又意识到什么,怒上心头:“这顽徒居然敢私相授受,合籍这样的事居然也不经为师首肯!实在欠打!” 封白的金眸仿若燃起阴火,眼神煞气渗人,语气却是冷淡:“师祖莫气,何不去虚无峰看看师叔寻的道侣是何等模样,竟勾得师叔连师祖也抛到九霄云外。” “当然要去。”泰寅怒气冲冲,摆手起云,将封白也拉了进来,掠空而去。 天衍塔内,封白正要将蘑菇递给顾淮,蘑菇便开始哭闹不休起来,两只小爪子死死攀着他的袍袖,怎么也不肯松开。 “蘑菇,乖……”封绍温柔的哄着,面色和蔼得简直像看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 顾淮冷眼看着,忽然问了一句:“这真是泰玄师叔的儿子?” 封绍一愣,道:“自然是,方才我所说的那些俱是事实,而且蘑菇体内的魔珠犹在,不知师兄可否召齐长老,看能否取出魔珠,也好叫蘑菇日后能修得正道,不必再受碧落师伯母那折磨。” 顾淮点点头,抬手探了探蘑菇的小拳头,那小脸皱极了,泪汪汪的埋进了封绍的怀里,叫他看得纳罕,若非信任师弟,不然还是得疑心这孩儿是师弟的。 “别说这魔珠难取,要是真取出,这孩子未必能活得了,便是活得了,他体内如此厚重的魔气,只怕是难返正道了。”顾淮脸色一沉。 “果然如此。”封绍垂下眼眸,蘑菇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瞬的低落,他皱着鼻子发出咕咕嘟嘟的声音,仿佛是要说话讨人欢心的样子。 这小模样叫人见了实在心软,封绍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兜,惹得小蘑菇直吐泡泡。 这一幕实在太过和谐温馨,便是素来冷清的顾淮也不由多看了几眼,沉吟道:“虽然是胜算不大,却也要试试,还是请长老们来一同计较罢。” “多谢师兄。”封绍笑说,顾淮别过眼,便将侍童唤进来吩咐道:“去各峰请长老来叙事。” 侍童一走,顾淮的目光落在了封绍身后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过于魁梧高大,一身道袍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紧绷,立在他师弟身后仿佛一座沉默的金刚。 封绍正要出言介绍,便听得塔外传来一声怒吼:“顽徒何在!?” 只凭这份暴躁的声音,封绍就知道非是他那易怒的师尊无疑,犹在思量是哪里惹怒了他老人家之际,已有祥云一朵闪入殿内,云雾消散之下,“嗤”的一道火光便狠狠劈来! 伴随着泰寅的怒气,肯定是有教训的,这点封绍其实早有准备。 但川仪并不知情,他眼见有威胁逼近封绍,便尽职尽责的挡了上去,他手无武器,但反应灵敏速度绝佳,将封绍一捞入怀,便挪转躲开,叫那火芒劈向那青石地砖。 在封绍、川仪看来不过是忠仆护主,但落在泰寅眼里就远不是这么回事,眼见那个大个子将封绍亲密的抱住,而封绍怀里还真有个婴孩!他气得眼睛都快瞪出来。 他养了近百年的爱徒私自找了个道侣不汇报也罢了,居然找的这道侣还是男人!还是长相粗犷,丝毫仙风也无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他芝兰玉树般的徒儿? 泰寅气得要挥剑斩人之时,已有人先他一步,只听得一声清吟“临”,便见一道不动明王手印的虚影直接朝川仪罩去。 来势汹汹,威压重重,川仪本能的挥掌相抗,但赤手空拳怎可能是九字真言的对手!封绍自不会相见爱宠蒙难,眉眼一眯,当即横剑相挡,火龙一窜而出,另一手则拉开了川仪。相较于川仪的护主,他这一招才是真正的护,不然冷不丁这么一下,看似不过如此,实则定要将川仪色身震个重伤。 “你这是发什么疯?”封绍瞪向握出手诀的封白,清晰可见的对方一双金眸中阴云重重。 92 封绍这话一问出来,都等不得封白的回答,就叫泰寅揪住了耳朵大骂:“你才是发疯!你这孩子怎么来的?这男人又是哪里找来的?” 封白上前劝阻,不动声色的将封绍护开,冷冷看了那川仪一眼,道:“师祖,这等人赶出去便是,师叔想必也是一时被迷,未必真的忤逆师祖。” “师尊,这是泰玄师叔的孩子,他是徒儿收的灵宠。”封绍得了个空隙,飞快的便将事情经过简要的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抱屈:“莫名就受了师尊教训,徒儿实在委屈。” 泰寅听得这孩子不是从自家徒儿肚子里钻出来的,总算散了半分怒气。封白则是转头看向川仪,淡淡道:“竟是灵宠?也怪他待师叔太亲昵了,这才叫师尊误会了你们有亲密……” 不说这“亲密”二字还好,一说泰寅又冒了疑心,想起当年那只搅得他徒儿肾亏的老虎来,不由盯住封绍:“若是寻常灵宠怎会叫下边的弟子们说这等闲话?肯定你又和当年被老虎迷得肾耗有巨一般,又将主意打到这睚眦身上了罢?” 封绍大呼冤枉,狠狠的揪了封白一把,封白略低了低头,反手握了回去,若非此时还有外人在,他就不会放手了。非得叫叔叔再体会一回,被老虎迷得肾耗有巨是什么滋味。 泰寅却不信封绍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他瞧这川仪牛高马大,又足有四阶修为,若真叫爱徒迷住了,吃亏的就是他家徒儿了。这么一想,他便逼着封绍与这川仪解除结契,封绍自然不肯,软磨硬泡之下,泰寅便与封绍立下符契。 封绍哭笑不得,倒也不怕这些,装作委委屈屈的样子立下了之后,泰寅总算安心了。 这一安心,他便也有心情来宽慰徒儿:“你也不必懊恼,并非为师要干涉你合籍之事,也不是为师非要你寻个女修不可。但你若在俗世里头随意寻个,那是糟蹋自己,为师是断断不肯的。” 说着,泰寅顿了一顿,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封白的身上,见其高大颀长,修眉鹰目,神仪不俗,便顺口打了个比方:“便你真不喜欢女修了,要挑个男子,也须得如明净这般才行,仪容天分缺一不可。” 封白一听,原本阴沉的金眸也波动了起来,笑盈盈的看向封绍。 封绍一个眼风过去,是告诫他不要得意忘形。他师尊是个什么脾气他还不知道么,若有这样容易放行的,他也不会叫酝酿准备这样久了。 封白心里如何想旁人不得而知,但面上的确还端得住,只笑:“若师祖觉得好,明净没有不从的。” “胡闹。”泰寅横了他一眼,只当他是顽笑,唯有顾淮还记得自己师弟与徒儿刚刚悄然放开的手。 此事罢,众长老也到了,逐一看过了蘑菇的情况后,便一同商议起来。长老们毕竟经验丰富,封绍一时也插不上手,哄得蘑菇睡着后原还想守候一二,却是被封白威逼利诱的捉回了洞府。 川仪当然是被封白赶在外面,赶在外面犹不满意,还叫川仪化作原形,他不愿意他们的山头除了他还有另一个男人。哪怕是灵宠。 川仪很听话,但他并不听封白的话:“你不是我主人。”然后依旧和树桩子似的站着,一堵高大的树桩子。 封白金眸微眯,手不自觉就掐出诀来,却被封绍一手按下,“你与我这灵宠置什么气?”当对方是小孩脾气,少不了安抚一番,揽着他往洞府里去。封白撇撇嘴,兀自打横抱起了封绍,临进洞府,还不忘给那身后的川仪一道眼刀。 这等狠戾的刀风,也就川仪不为所动,他歪了歪头,寻了个空处,守在了门口。 比起外头的风平浪静,洞府里头却是波涛汹涌,被虚惊一场的封白岂会随意放过封绍,刚一落脚,便将对方压在了青草地上,“叔叔在外头收宠收得好生快活,却叫我在家里好等。” 封绍揪住他的衣襟,笑道:“我怎听说你在阵心里足待了十个月才出来,想来也不过等了一个月罢?听师兄说,你居然破了阵心?剑意可有突破?” “已是三重天了。”封白并没多言这些,探手下去,解开了他的腰带,却叫拦住。 封绍抓着他的手,语气关怀:“吃了不少苦头罢?伤可痊愈了?若是吃不消可不要逞能,叔叔代劳也是可以的。”手指一屈,便拉开了对方的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来。 封白扬眉一笑,俯在他的耳边道:“叔叔放心,我好着呢。”然后便按着封绍的肩膀,让他俯下身去,将他的裤往下剥,白花花的两条长腿就落在了封白的手里。 封绍也无多挣扎,反正也是老夫老夫了。这上下的区别,若对象是小白,好似也不那么重要。当然,前提是他感觉舒爽到了才行,才能如此轻松看待,若哪天叫他不爽了,那自是二话。 “这等粗重活,岂能让叔叔这样的长辈代劳?当然是我来罢。”封白一边正儿八经,一边轻轻抚触着对方那处紧致的后穴。 “小畜生……”封绍哼声骂了一句,却是叫堵住了嘴,缠绵拥吻中,封白的食指已经整根没了进去,模仿着交合的动作。 “这是我拿三百善功在药堂换来的销魂膏,听说最是润滑通透,最宜交合,叔叔且试试好不好?”封白的声音刚落,封绍就听到封白打开什么罐的声音。 “你拿善功换这种东西,掌事师兄怎么瞧你……”封绍眉头一皱,然而话还没说完,凉滑柔软的油脂就涂进了后穴,很快的,那脂膏便随着体温融化了。封白这次很容易的探进两个手指,动作开始狂野起来,撩拨得他面色泛红。 封白从后头贴了上来,他抓住封绍的手臂,挨着他的耳垂上舔舐了一口,“叔叔管那些作甚?今日师祖不也说了,叔叔要挑男人也要挑我这样的么?”说时,体下的灼热顶了顶对方的腹下。 “他不过随口一说,你倒信了?”封绍白眼一翻,胡噜了那跳动的玩意一把,惹得封白在他身后轻嘶了口气。 “我信,我也会让他信。”封白用胸膛紧紧贴着对方背脊,另一只手放到了他欲望上轻轻抚慰,又忽然加重力道,“我会让他知道,我的确就是你唯一能挑的男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你的道侣。” 封绍闷哼一声,斜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山上你是故意……你个小畜生忒鲁莽了也……啊……”余音已被堵在了阵阵呻吟之中,后穴也被堵在了噗嗤噗嗤的声音中。 “我不鲁莽叔叔不就更容易跑掉了么。”封白声音很轻,斧凿刀削的俊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边正一片如火如荼,两人都投入忘我之际,忽闻一声:“师尊……师娘。” 封绍有些傻眼,封白则是有意不曾消停,略将衣摆一遮,该动作仍是动作。 何鸾本是兴高采烈的破关而出,寻到院子里找师尊报喜,不料却看见师尊衣衫不整的坐在师娘的怀里……而师娘正上下抖动,师尊的脸通红,是她从未看到过的,虽然师尊马上别过了头去。 封绍死命踹他,那边厢却死命的顶撞,你踹我顶,明显封绍吃亏,落了下风,某处被惊虽有颓软趋势,但又叫后面给刺激得翘了起来。 封绍脸皮是厚,但被自家徒弟瞧见这么副样子,实在是羞愤欲绝,当即要掐诀要打过去,手却被钳住,封白先一步道:“师尊与我正忙着呢,你迟点再来。” 何鸾愣了愣,退了几步,道:“哦……哦……”立马转过身,跑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略转了一点点头提醒道:“师娘……你要轻点,师尊看上去好疼啊。” 封绍脸色乌黑,封白似乎很知道对方即将要爆发,于是托起封绍的腰身一阵猛干,在叔叔爆发之前,先叫小叔叔爆发了…… 事后的爆发却是少不了的,封绍祭出赤炎剑追着封白一顿好打,要不是顾忌着不想拆了洞府,非得在对方身子上戳几个眼子不可。不过这一番打下来,哪怕对方没尽全力,他也觉出小白的剑势有所长进,到底阵心的锻炼不可小觑。 “难怪师尊看的上你,我昆仑北斗剑阵的阵心已经上百年没人破过了,你个筑基期倒是真绝色,真要开打,我倒不一定能赢了。”封绍收起剑,火气也散了,真心夸赞。 “修为,我也会很快追上叔叔的。”封白帮他理了理衣服,手插进了对方的紊乱的发丝里。 “你我差距一个大境界,你要追也得几十年罢?”封绍挑挑眉头,睥睨了一他一眼,道:“再说,我还会原地不动等你追不成?你个犯上作乱的小畜生,真叫你连修为也追上了,我还能讨得了好去?” 封白一笑,不言语了。 封绍却被他这笑搅得鸡皮疙瘩直冒,仿佛被野兽瞧中的肥肉似的,一个不爽,再次一剑砍了过去,对方斜斜一掠,那剑芒便削倒了一棵百年婆娑桑树。 “啪嗒”一声巨响,砸坏一半庭院。 院子里头立时冒出脆生生的一声:“师尊,师娘,你们忙完了么?不要太激烈啊,师傅说太激烈伤身体……师娘,我师尊伤不起的……” 93 徒弟筑基,封绍当然是与有荣焉,想当初,他可是准备好了各式丹药,挑好了吉日,备好一切送爱徒闭关的。 何鸾虽然有女主角光环,但天分的确比不上主角与反派,却也不负所望,不过五六年就成功筑基,实属上等。封绍自己的修行速度那已经属于超等,不满百岁的金丹中期,九州屈指可数。 平素何鸾最得几位师叔关爱,封绍免不得要请几位师兄弟来吃酒,但张百千、罗胜仍未归宗,就只有赵博、方长信还在。 方长信这几年一直老实修行,也闭关了几年,虽然境界未曾突破,但个子已经抽高了,终于得与封绍平肩,眉目浓秀,越端详越俊俏,已是一副朗朗少年模样。 何鸾闭关了五六年,如今乍一出关,也出落成了完全的大姑娘模样,杏目樱唇,顾盼灵动。 方长信是泰玄的亲传弟子,何鸾还是碧落一手拉扯大的,封绍免不得要将泰玄、碧落的原委说个清楚。只是事一刚说完,两人便神色大变。 “师兄!” “师尊! 两人一同扑进了封绍的怀里,叫他一手搂住一个,半点缝隙也露不出来。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弹指一挥二十余年,他自己身上是瞧不出多大变化,但在他们身上却瞧得分明。 “碧落师伯母天分又不差,想必五六百年便可结婴而归的,你们不必挂念。”封绍温声安慰,不忘拍拍两人的肩背。 “可不是,碧落师祖有泰玄师叔祖陪伴,也出不了什么差错的。”封白不轻不重的说着,然后不轻不重的揽开了何鸾,顺带不轻不重的将方长信从封绍怀里旋了出来。 封绍斜了他一眼,封白当作不见,转过头与赵博说话:“师叔,听说前两日我昆仑仙境禁制出了点岔子,叫妖兽钻了进来?” 赵博点点头,道:“山河社稷图一出,妖兽肆虐,连我昆仑大禁制都受到波及侵蚀。幸亏有师弟早做警醒,我们防范得早……不过前两日的确出了点岔子,禁制护卫不力,才惹得妖兽趁虚而入。不过也只是几只三阶妖兽,虽咬伤了几名外门弟子,但很快就被林师弟斩灭了。 封绍听得出这话里的林师兄是谁,就是他的嫡亲大师兄林从之,不由有些疑惑:“现下还是林师兄在掌理护卫禁制一事?他的身体能负荷得住么?”照他的印象,这个角色早就被青城杀了,就算没被杀,他的元寿也差不多到头了罢?固寿的丹药也不是能无穷无尽那么吃的。 “福生无量天尊。”赵博一摆佛尘,沉声道:“我见林师弟身子却还好,元寿一事因人而异,倒也不可等同视之。” 封绍微微挑眉,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但并没多言,而是事后寻到虚无峰向顾淮进言:“护卫昆仑大禁制事关重大,大师兄毕竟元寿将近,恐身子难以负荷,难免有出错的时候。几只妖兽尚且不算大事,若叫魔修趁机钻进来,却就不好办了。” 顾淮很听得进封绍的话,何况封绍也说得有理有据,在情在理,于是便指派两个金丹掌事弟子过去。封绍犹觉不足,提议赵博,他与林从之同为亲传弟子,做事一向老道,让人放心。 顾淮无不言好,封绍则问起蘑菇的事来,试探道:“若是魔珠取不出,魔气除不掉,他可以在养在昆仑里么?” 顾淮眉头一皱,面色有些凝重,半晌才道:“此事我难以做主。” 封绍心中一沉,已有不好预感。不过也无可指摘,蘑菇若不能取出魔珠与魔气,日后便是什么都不做,也会被魔珠养成魔修,昆仑收魔修为弟子,总是与万年宗规不合的。何况,四宗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昆仑会如此为蘑菇一尽全力,都算得身怀私心,全看在泰玄的份上,将蘑菇视作了半个自家人。 看到师弟神色落寞,顾淮有些看不下去,出口道:“师弟不必担心,便是不能养在昆仑,养在我昆仑外围之处,也是一般无二的,也有那灵气充裕之地,可供他修行。” 这已算得十分的让步,封绍点点头,露出释然的笑容,心里其实已有计较。 两个月后,昆仑众长老还有几位退隐的大能都没能将蘑菇体内的魔珠还有魔气除去。对于蘑菇的去留,果然引发一场争议。 昆仑一向对弟子偏袒护短,但也对宗规十分坚守,所以虽然有一半的人觉得蘑菇是泰玄之子,应留在昆仑享有仙境灵气,弟子份例,但也有一半的人觉得此事有违宗规,身为首宗却豢养魔修,情理不合。 此事议到最后,便合成了顾淮的那个说法,养在昆仑外围,虽不在仙境内,但灵气也是有的。弟子份例依然是有,但人不在昆仑内,也不算违背宗规,算是权宜折中的法子。 封绍几经努力,也只能努力成这个结果,不免有些丧气。物伤同类,哪怕看来向师尊坦白修魔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率,毕竟,他实在是舍不得昆仑的。 既然蘑菇不能留在昆仑,封绍只好带着蘑菇在外围处寻个合适的落脚处,此地务必要灵气丰裕,居所下要是有条小灵脉那便更好了。 此事本不容易办,幸而封绍有只六翼赤鴖,搜寻灵气丰裕的东西它最是在行。不过这事也急不得,所以封绍先将何鸾送到那冲夷那修行学习。 一路上,何鸾接过了怀抱蘑菇的重任,到底是男女有别,便是何鸾这样的小丫头待孩子也有几分母性,喜爱得不行。这会儿蘑菇正咿咿呀呀,可以学语了,她便积极的教他说“爹”“娘”“师兄”“师叔”…… 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旁的,反正何鸾教了几日,蘑菇天资聪慧,的确是学会了,然而学会的最快的就是“娘”! 蘑菇虽小,却也本能的冲最亲密的人叫唤“娘”,这人便是封绍无疑,他脆生生的“娘”叫得极为欢脱,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求表扬。 封绍脸色乌黑,却也不能也舍得冲个小娃娃恼火,好在他有个贴心小棉袄般的爱徒。 何鸾是本能的觉得真要叫“娘”,那也不该冲她师尊,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诱导蘑菇往紧贴在她师尊旁的封白怀里钻。 “娘!”蘑菇学会一个字,逮谁叫谁娘。 封白眼皮一抽,勉强抬起去摸他脑袋的手几乎下意识要化作兽爪,但封绍投来的含笑目光,还有怀里那熊孩子晶亮兴奋的眼神,他那修长的五指到底还是修长的五指,甚至还温柔的摩挲了蘑菇几下。 其实封白身为白虎圣兽,天生叫妖魔邪魅不敢近身,别有一种威慑。蘑菇这等小小魔修按理说躲都躲不及的,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初魔珠叫封白的灵炁护在外围许久的缘故,也与之交缠一起,倒是叫蘑菇多两分亲密,并没那么抵制。 然后及时如此,封白的亲密也叫蘑菇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张嘴打了个喷嚏,一扭身钻回封绍怀里了,说了个新词:“爹!” 封绍哭笑不得,戳了戳他的腮帮子:“谁是你爹?我是你师兄,回头泰玄师叔回来了听到你这样叫,那还好?” 蘑菇听不懂,只格叽格叽的笑,以为他爹又和他闹着玩了。 “师尊何必担心,师叔祖还要几百年才会回呢,如今蘑菇小,叫叫也不妨的,长大便好了。”何鸾也是笑,她从自己的爱食上剥了点儿碎末喂蘑菇。 封绍想想也是,何况,被这小家伙叫声“爹”,简直叫心都化了,两人心念想通,又情感相连,直觉就是一体相生一般。 蘑菇不爱吃这个,哇啦几下便吐了出来,然后往川仪这棵大树上躲,连爬带滚的就攀上了川仪的脖子,咿咿呀呀的摇晃起来,不时还拉扯对方竖起的灰褐色的硬发。若是扎了手,他便在川仪怀里胡乱踢腾,也就川仪这样木讷迟钝的性子受得住。 蘑菇似极聪明,认定这个人好欺负,虽然他更依赖“爹”,但若趴得久点,多亲几下,还有“娘”来打屁股。他记疼,便会得转移阵地,何鸾人娇小不经玩,川仪生得魁梧大个子,却是他的好“玩伴”。 每每被“娘”从“爹”身上赶下来,他便直扑川仪的怀抱,哪里都要掐掐踹踹摸摸咬咬,好似要在对方身上发现新地图。 蘑菇不是寻常的小孩儿,几日折腾下来,就是川仪这等四阶妖兽都被留下了痕迹。他的脖子到腹下都被咬出了牙印,连大腿根部乃至屁股都掐出了淤青,道袍损毁若干,连封绍都看不过眼了。 封白也看不过眼,看不过眼川仪破了道袍露出下身的部分,尤其那下身的部分上还有暧昧的痕迹。看着便刺眼,更不许叫封绍看见,于是防患于未然,他先一步揍了蘑菇,几巴掌打下去,蘑菇便老实了。 封绍揉了揉额角,不得不承认说道理不如硬拳头。 然而蘑菇的老实只是表面的,他似乎找到了如何欺负川仪而不被“娘”打屁股的奥妙——不要弄毁道袍!所以他每天的娱乐变成了钻进川仪的道袍折腾,川仪原本是闷声不吭的,但这次蘑菇实在过火,惹得他忍无可忍的闷哼了一声。 封绍哪有听不到的,一过去便发现川仪的腹部鼓鼓囊囊,他眉头一皱,伸手一捞,就要将蘑菇抓出来,但蘑菇似乎没玩够,扯住了什么不放,惹得川仪万年不变的木脸难得有了新表情,而且还配了音:“疼!” 这次以后,封绍也使出了硬拳头。 这次以后,蘑菇也领悟了新奥妙,摸摸咬咬掐掐都可以,川仪不会惊来他“爹”,但要是扯,他就得挨揍。 一家五口这样走走停停,闹闹腾腾的花了半月才将何鸾送到冲夷那。 原本封绍是不必亲送的,如今何鸾也大了,还筑基了,但他一想到自己拉拔到的徒弟又不知多少年不归家,便必须要送了。 何鸾自然也舍不得师尊,总觉得有师娘虽生得一副好仪容,却是个冷硬凶煞的存在。那人随时冒出叫人胆寒的杀气,她师尊这样温柔纯善的人非得吃亏不可。但又有什么法子呢,早在她闭关前就试图阻挠师娘玷污她师尊了,但师娘不仅能打能演还精明,她愣是没占着半点便宜,眼睁睁看着师尊落入他的魔爪,惨遭蹂躏。 但木已成舟,何鸾自知没本事斗师娘了,便改变作战方针,从打击师娘到维护师尊。首要的,便是叫师尊少受点苦。 “宗门里逍魂膏也就当时作用好罢了,却没有什么护养功效,这是我调配的,大部分配药与逍魂膏差不多,不过添加了几味滋养润泽的灵材,久用养生。”何鸾悄悄的将几罐改良版逍魂膏塞进了封白的手里,末了还不忘巴巴的看着对方叮咛:“师娘不要欺负我师尊啊,那天我师尊脸都痛红了。” “我那是爱他,他一高兴,就脸红了。”封白嘴角一抽,语气正经,手却飞快的将药膏塞进锦囊袋。 何鸾嘴一撇,哪里肯信,依她的直性子是必要反驳据理力争的,但想到之后多年不在师尊身边,也只得忍辱负重,郑重的以托孤语气道:“阿鸾不在,师娘一定要好好照顾师尊啊。” “放心罢。”封白答得十分干脆,为了感谢徒弟的一番心意,他还取出一枚之前从阵心那,从紫虚真人处得到的修行心法《玄门三要》传与她。这心法的机窍在于能提升修炼速度,虽不算高妙,却十分实用。 对于师娘的礼物,何鸾是不想收的,总怕拿了师娘的东西就短了气,日后师尊受了委屈,她的腰杆子便不直了。但转念一想,若不收而惹怒了师娘,日后岂不叫师娘师尊生了嫌隙,师尊就更委屈了。 封白见何鸾被传心法还如临大敌,不禁理解不能,好在也是传了。这会儿封绍也与冲夷说完话出来了,就像与老师交流过后的家长,从他满面喜色看得出何鸾成绩的确优良,从他眉宇耷拉也看得出对小徒弟的确不舍。 但送徒多日终有一别,封绍一行再度打道回宗,目的是接着搜寻处灵气丰裕的所在给蘑菇定居。不过若还是寻不到合适的,封绍也有意将蘑菇安置在徐冀州黄家,黄家既在徐冀州,距离昆仑也就不算远,他照顾起来也方便,回宗也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请打开脑洞) ※蘑菇:啾……o(*^@^*)o ※川仪:……嘶o(>﹏<)o ※蘑菇:么么哒╭(╯3╰)╮ ※川仪:……嗯啊o(≧口≦)o ※蘑菇:咔咔、吧唧吧唧(⊙﹏⊙) ※川仪:啊啊啊啊啊啊(o#゜ 曲゜)o 94 徐冀州地处极北,便是阳春三月,空气里也是出奇的寒冷凛冽。尤其是最北端的几处城镇,此时仍不时有雪犹如棉絮扯落,纷纷扬扬的飘满房舍大地。 这等程度的寒冷当然是影响不到封绍一行人的,便是没有修为的蘑菇,也叫封绍注入一层厚厚的护身气,风雪不侵。按理说不该耽误行程,但蘑菇看什么都是新奇的,一到下雪便不肯赶路,总望着下面的雪白的城镇村庄兴奋的挥手。 每当这时,封绍就不得不带着他御剑落地,不然蘑菇就得滚地撒泼,嚎啕大哭,再不然,还要在抱着他的川仪脖子上啃下许多牙印。 封绍无法,横竖找那灵气丰裕的所在也不急于一时,便也依他。或许是因为蘑菇幼小就离了父母的缘故,还如此多灾多难,他待蘑菇比待幼时的小白还来得耐心爱宠。 此时他们一行四人刚刚入了这所不小的东望城,封绍与封白穿的都是昆仑制式的亲传弟子才有的道袍,月白色的袍子,松花色的腰带,梳着齐整的道髻,而川仪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上品法袍,看上去都是很轻简的衣饰。 “爹,爹!”蘑菇一手攀着川仪的脖子,一手指着街上几个穿着皮草大氅的富贵人,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好奇和喜欢,“要!要!”“要”这个词是蘑菇学会的第四个字,其中第一个是“爹”,第二个字是“娘”,第三个字是“川川”。 皮草大氅这种东西修者大多是用不到的,但蘑菇既然喜欢,也为叫川仪身上少几个牙印,封绍还是满足了蘑菇这一要求。 但从成衣铺子里出来后,不仅蘑菇穿着着雪白的兔毛绒小衣袍,就连封绍与封白也拗不过他的热情挑拣,各披上了一件剪绒斗篷,一人着红,一人穿白。 封绍虽不若青城那般喜欢红色,但他的确适合红色,手工不算精细的素红斗篷将他映得俊秀儒雅如同美玉,红色的鲜艳却也不带青城那种侵略性,反而是气度怡然。 封白金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笑意,霍然伸手就在将斗篷里握住了对方的手。封绍并不躲闪,转眼看他,寒冽的雪风中更衬着封白高鼻深目,猿臂蜂腰,到底是长大了。 川仪则惨些,蘑菇给他罩上了一只花灰色的雪帽,一件褐色的大氅,远远望去,他就像一只大熊,怀里抱着只小兔子。 小兔子如愿了便高兴得很,嘴里咿咿呀呀,一路手舞足蹈。 封绍感受到他的欢快,心里也是暖融融的,将这玉致可爱的小兔子抱了过来,贴了贴他的小脸:“玩高兴了罢?咱们再往哪去顽?” 蘑菇咯咯的笑,举了举手,封绍便将他抛了起来,这还闹不够,又将他抛给封白。封白如今也是驾轻就熟,一手接住这小兔子,小兔子便攀着他的手臂叫“娘”! “叫爹。”封白金眸一眯,举着这小兔子再次纠正。 小兔子在他脸上一“啾”,然后该叫“娘”还是叫“娘”,叫封绍看得可乐,拍了拍封白的肩安慰:“娘子息怒,一家哪有两个爹,小孩子都懂这道理呢。” “谁是娘子?”封白要笑不笑的斜了他一眼,一只手就揽到了对方腰间轻轻一掐,哪处最敏感他比封绍自己都清楚。这一掐之下,力道快狠稳准,封绍猝不及防,酥得脸色都变了一变,又觑到封白暧昧的眼神,下意识要掐诀燎他一把。 偏偏封白状若无心的捧起蘑菇来晃了晃,满副慈爱的样子,封绍只得收回来手,不想在小孩子面前上演全武行家暴。尤其是在蘑菇已经很暴的前提下。 但蘑菇一回到川仪的手里,趁着巷子无人,封绍斜身五指一抬,一道炎火便直往封白的脑门燎去。其势极快,封白身法再快也难以闪避,干脆化手为爪挡了过去,任其烧得噗嗤作响,一面扑向封绍,叼住了对方的唇瓣,狠狠攻了进去。 蘑菇好奇的转过头,正见这一幕火辣场景,不由疑惑的看向川仪,小手指了过去:“川川,爹……娘!” 川仪自然也看见了,但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蘑菇得不到解答便模仿,吧唧一下就咬住了川仪的嘴,惹得对方猛地一退,差点将蘑菇丢出去。 川仪的反应无疑叫蘑菇找到了大乐子,之后只要无聊,便要寻乐一番,这样的寻乐似乎治好川仪的迟钝面瘫,多了几种新表情。 这日,封绍一行去到东望城的坊市闲逛,比起凡人的地方,坊市地无积雪,行人衣着轻飘,无不努力仙风道骨起来。 而封绍这几人穿的厚重,难免叫这里的修者们看轻几分,只有刚入道门的炼气初期才会惧怕寒风酷雪。便是炼气初期的修者,许多也好颜面,不肯穿这等凡人衣饰,宁可买件高品的道袍,轻袍羽带,不畏冷热还尤其潇洒。 封绍正想寻家药房添置点下品辟谷丹,蘑菇便指着街头最大,最好看的那家商铺,满嘴的:“要!要!”也是个颜控。 这家最好看的商铺名百珍坊,它的好看是有原因的,实乃抱朴宗的产业,九州各大城镇都有分号。这也是抱朴宗在四大宗中其实是最有钱的缘故,人家是九州最大的药贩子。而飘渺也同样设立了这样的商号,名叫宝器阁,不过法器不必丹药这样的产量,所以利润也不如抱朴来得丰厚。 “走走走!今日我百珍坊不做生意,何况是你们这等小散修,快走开!”百珍坊的伙计面色不善的看着封绍一行,扬着一根法棍乱挥赶人,语气十分不耐。 不过是根下品法棍,当然伤不到封绍一行,但这等态度实在是目中无人。封白眉头一敛,掐诀欲出,却被封绍拦住,传音道:有蹊跷。 “怎么,凭你们几个炼气期还想开打啊?来啊,小爷怕你不成……”那伙计一脸鄙夷,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里面的店主唤了一声:“和那起子人有什么好说的,赶远了便是!” 伙计连连称是,然后向封绍等人吼道:“还不快滚!” 蘑菇虽小,却也听出这语气凶恶不善,小脸一沉,就有血气要喷薄而出,川仪按住他的小手,摇了摇头。封绍也感觉到这小家伙心情有变,转身安抚了几句,幸亏这里没有什么高阶修者,不然蘑菇身上的魔气肯定得叫人识破。 这边虽是安抚着,封绍的识扫也没有停止,刚刚他不过随意一扫,便发现里面有个熟人。幸亏他扫得也不深入,只是往店内探了一下,若扫到这个熟人身上,便容易打草惊蛇了。毕竟这个人与他的修为不相上下。 “他怎么会在这?”封白明显也识扫到,他修为虽然不如封绍,但神识的幅度与控制更为不俗。 此时一行人坐在百珍坊不远处的茶楼里,封绍喝一口热茶润了润喉,道:“自不会是好事,不过也亏得他还敢留在徐冀州。” “叔叔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封白抬眼看过去,淡声说道:“叔叔之前不是疑心他与你那师傅……叔叔预备如何做?” 封绍不止是疑心,而是肯定青阳与须弥老祖有关系,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想撞到枪口上去。不是他不想知道须弥老祖的阴谋,而是知道又如何?对方一个大乘期修为的魔主,别说是阴谋,便是阳谋,他也毫无应对之法。 他目光微动,只做漫不经心的道:“迟些我便飞鹤回宗,自有弟子会来此挣善功。” “他总还未突破元婴,便是有些手段,也未必是我们对手。”封白金眸中似有乌黑水光流动,闪出熠熠凶芒。 “急不得。”封绍摇摇头,力量未够之际,他还是蛰伏为好,惹不起躲得起。 封白似乎也领会了对方的未尽之意,眉宇间的冷然一闪即逝,握住了封绍的手:“我会更强的。”叫你再无烦恼。 封绍笑了,道:“以你现在的修为能有这身实力已经很强了……”话音未落,他忽然转过头去,目光的方向正是百珍坊。 不多时,那里便有一修者御剑落地,一身墨绿色道袍,行色匆匆的进入了百珍坊,这次伙计不仅不拦,还一脸讨好的迎了进去。足见这才是对方等待的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个背影,但封绍也认出来这人是谁,他的识扫并没落在人身上,却也足够看清对方,因为还是个熟人——林从之。 封白也认出来了,也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穿着昆仑制式的月白道袍,两人交视一眼,已有了定论。 原本准备要走的封绍此时也不走了,反而叫了几道小菜,一行四个好似在此用餐,实则封绍与封白的神识早就探去了百珍坊。 不过果然是有蹊跷,封绍的神识一探过去,就感觉比先前多了一道诡异的禁制,幸亏他小心翼翼,对魔功钻研不少,不然若是触动了这道魔禁,只怕就打草惊蛇了。 封绍这边受挫,封白却并无这般阻碍,他自从修得聚神法便勤练不辍,加之他圣兽之体,还有那五阶圣兽的底子在,识海十分宽广深厚,更是相得益彰。虽然他对魔功不甚了解,却对邪魔之物分外敏感,也是感知了这道魔禁。 然而他并没有败退,他操控着神识化为极细的一丝丝,悄然潜入,这等功力,便是众修法中神识最为出色的禅修只怕也难以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蘑菇:川川,要!(ˉ﹃ˉ) ※川仪:……(嘿咻 ※蘑菇:川川,要!要!(ˉ﹃ˉ) ※川仪:…………(嘿咻嘿咻 ※蘑菇:川川,要!要!要!……(ˉ﹃ˉ) ※川仪:……_(:丨」-∠)_(已累死 95 百珍坊内,林从之面色焦枯,一见到座上那个玄衣玉带的男子,也顾不得屋里还有其他侍童,就急忙道:“张师弟,快、快将那益元延寿丹给我。” 青阳俊目幽深,抬手探出一只小瓶传了过去,林从之立马倒出药丸服下,化炁运力,良久才将其克化,神色显得更为精神了几分。 “林师兄觉得这益元延寿丹的子丸功效如何?”青阳微一挑眉,看向林从之。 “到底是抱朴宗的秘药,果然是有奇效。”林从之运作之下,那克化的药力叫他彷如枯木逢春,想必还可再拖了一些时日。如今他是真正的强弩之末,普通的固寿丹药根本再无作用,寿元实在达到了金丹期的上限……幸亏还有这种秘药。 不过,这种秘药……林从之眉头一沉,问道:“只是我之前用完药,总感觉丹田处有一丝邪秽之物,不时扰乱心神,这是何故?” 青阳一笑:“你也说了这是秘药,自是有一些反作用的,这药服食多了,极易走火入魔……”话音未落,他便见林从之脸色大变,话音一转:“不过,林师兄若是服食了益元延寿丹的母丸,就不必担心这些了。” 林从之下意识想开口要,但又想起前事来,不由沉声问:“之前你叫我松懈宗门大禁制的防备养护,我已做了,你又有什么条件?” 青阳弹了弹袍袖,道:“听说昆仑已有一片解除封印的山河社稷图残卷?” 林从之一惊,面色一变道:“抱朴宗还肖想我昆仑的山河社稷图残卷不成?此物既为我昆仑所有,就无论如何没有落到你们抱朴手里的道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别说我不可能做出这等事,便是我做了,那残卷又岂能凭我一己之力就到手?若张师弟想借此事来胁迫,却是打错了算盘。” 青阳不慌不忙的道:“林师兄急甚?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其实林师兄若想得到这母丸,只需帮我把这个法器放置到昆仑大禁制的中心就行。”说完,一把八卦紫英杵传到了对方手里。 林从之略一端详,感觉不出这个法器是个什么作用,更看不透对方用意何在,但是他实在是需要这味益元延寿丹。这几十年来,他不过是拖着副残躯,寿元将尽委实是莫大的折磨,他实在不甘心就此陨落,若再多活几十年,说不准还能有所转折呢? 近六百年的道途,他岂能眼睁睁看着毁于一旦? 罢了,管这抱朴宗有什么阴谋,他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便是真有什么阴谋,一力降十会,他就不信昆仑还斗不过一个抱朴宗。这抱朴宗也不过是丹药方面厉害罢了,若不然,他岂能叫对方辖制。 这么一想,林从之心里的斗争也化开了,收了那法器,便伸出手来:“药可给我了罢?” “不急,林师兄安置好此物后,我会有所感应。” 这话说得,林从之有些恼意,然而望着他似鹰隼阴厉的目光,心里又是一沉,莫名感觉诡异,心神不宁起来。正在他强自收敛心神,排解魔念时,青阳也悄然掐诀解除魔禁,正是这一解,叫他触碰到了一丝外力! 随着一道魔炁来袭,封白飞快的收回分散成丝的神识,来势太快,叫他身形也略晃动了一下。封绍看在眼里,虽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也知情况不好,当即祭出飞剑,默吟魔甲护体。 果不其然,一名玄衣男子飞快的从百珍坊中飞掠而出,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身墨绿的林从之。 虽然距离十丈,但已足够叫双方交视清楚,林从之一眼便认出茶楼外站着的分明是自己的师弟封绍、师侄封白!看到青阳已经祭出法宝攻向前去,他便知道方才那一番密谈必然是遭了泄露! 怎么办!? 刚刚搅乱的心神还未平复,魔念还没来得及收拢,林从之又遇着这等变故,不由头冒冷汗。身为昆仑人私通外宗毁坏宗门大禁制……偷服秘药……泰寅闭关时,他曾掌理宗门庶务多年,岂能不知个中厉害。若是叫宗中知晓,他非得道消神灭不可! 林从之脸色阴冷起来。 这头封绍一见青阳追出来,立时传音叫川仪抱着蘑菇躲避,随即御剑而起,既然一战不可避免,那也不必在这闹市里图伤无辜。更何况,他有些手段还需隐蔽为好。 封绍一起,封白自是相随,身后不止青阳一人,还有两个帮手,其中一个就是那林从之,出手狠绝。还未落地,两方便已在空中缠斗起来,顿时杀气弥漫,剑意翻涌。 只是刚一开打,青阳转头便与林从之对望了一眼,随后林从之目带震惊的看向封绍,然后在青阳的护挡下,御剑遁走了。 这必然是两人传音说了什么,而且还是有关他的,封绍敛眉,正思量之际,正见青阳手中黑气萦绕,是个熟悉魔决的起手式。 封绍恍然想起什么,立马向封白道:“快追下林师兄!” 封白虽不明深意,但也看出叔叔脸上急色,斗篷一扬,便化作一头白虎踩云追去! 忽然觉得足踝一紧,封绍低头一看,一只漆黑嶙峋的鬼手从悬空抓住了他的脚。他心口一窒,弹指射出一道赤色炎火,鬼手顿时化为灰烬。 然而鬼手飞散之处,冒出了汩汩血泡,转眼间就升起数十阴气重重的鬼影,团团围了过来。 对方都毫不掩饰了,封绍也不必了,将蓬丘牵引而出后,他便引魔入剑,强横的挥出一剑【昆仑·破炎】。 黑色火龙一奔而出,暴躁的将朝四周鬼影狂咬去,这并不根绝,蓬丘原本就修这鬼门之术,个中机窍熟悉万分,刚一凝影化实便直取青阳的那鬼修帮手,挟裹无边鬼气凶狠的扑杀过去。 指挥鬼影的人被牵制,封绍身边围着的这些便不堪一击,横剑在手,霎时重见光明,正对上迎面而来的青阳。 对方玄衣翻飞,拉长了语调,含着阴狠的轻笑道:“师兄好久不见。”说话间,抬手便祭出大幡。 “师兄?”封绍先是疑惑,但看到那高有数丈,白底黑纹的幡,瞬时想起这是何物。尤其那幡中魔咒声声,血气冲天,凭空幻化出数十上百的白骨来。 这是电影中出现过的,青城的法宝武器之一——幽魂白骨幡。 他叫自己师兄,还叫青阳,还会炼制祭炼心咒注中的法器,还会祭炼心咒注中的魔功,还有五年前虚无峰上丹青使出的那招炼心术……电光火石间,封绍全部串联起来。 “你也是须弥老祖的弟子?”封绍冷然相问,抬手挥下一剑,熊熊燃烧的黑色火龙崩碎无数白骨,黑色火星四溅,骨灰四散。 青阳斜斜一侧,躲开剑光余威,更加重了魔决力道,脸上带笑,目光却是怨毒:“师傅几十年没见着师兄,很是挂念呢。” 一道血光从他手中飞中,穿过白骨直取封绍。身侧血光则如毒蛇弹起,在他身边舞得密不透风,封绍火龙般的剑芒打在上面,烧得呲呲作响。 封绍祭出十成的魔甲,潜行躲避,皮笑肉不笑:“就这么个挂念法么?” 青阳一见自己的血蛇竟然不能重伤对方色身,便知对方的法粒子不在自己之下,魔甲才能如此强大。嫉恨之余,他不禁轻嗤:“既然学了师傅的魔门心法,为何还假清高的使剑?莫不是还不肯承认你已是魔修这一事实?昆仑封师兄?” 他轻吟出一道晦涩魔决,便有更为猩红的血光如蛇破指飞出,发出呜呜尖啸,慑人心魄。不知由何物炼制,如此密集的火龙剑雨中,竟然硬生生被其中一条血蛇破路而出。 速度奇快绝伦,血影直指封绍! 中了! 血蛇击中对方! 这意外的战果让青阳心生狂喜,他原本是想教训一番,没想到,自己这一击竟然命中!单有法粒子又如何,半道半魔那是自作聪明,岂能与他这样纯粹且参透了祭炼心咒注的魔修相较。 青阳还没来得及太过得意,突然亮起的火芒便将他从自负中惊醒。 “临!”一声轻吟从封绍嘴中吐出,紧接着,无数黑色火龙般的剑芒交织成一道华丽的大网,磅礴的剑意从【昆仑·层澜】中喷涌而出。青阳震惊之下,幸亏稳住了魔甲,却也胸口大痛! 然而与蓬丘交战的那名鬼修却是反应不急,当即被绞碎爆裂。 这样的结果不仅青阳震惊,就连封绍也所料不及,面对青阳那凶狠一击,他下意识不想多做纠缠,便唱出了封白传给他的九字真言法。将九字真言法结合昆仑剑法,还有入了魔炁的赤炎剑,他也只有练剑的时候试过,成功率并不高,没想到这一次实战出手,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对方两人可俱是金丹期! 封绍心喜之余,也没忘要给青阳补上一剑,双目却仿佛点亮了般,里面战意涌动。然而青阳一手撑胸,正要祭出法器相挡之际,他忽然收回手,语气莫辨的道:“师兄,师傅有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话。”封绍暂停了攻势,须弥老祖他不得不忌惮。 “十五年后庚申夜,师傅会在洞府等你。”青阳冷冷说完,见封绍脸色平静如水,不由微抬的眼梢,幽声笑道:“师尊说,若你以为那是普通的混元荆棘,那大可不去。” 这句话有如一桶雪水盖浇过来,一股子阴寒从脚底升起来只撞向心窝,将封绍冻得脸色发白。一时间,他的脑子飞转,已有万种猜测计量涌上心头。 一时不察,青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驭起法器,破空远遁。 几乎同一时间,封白已经身手矫捷的飞奔过来,眼见对方朝青阳的方向追扑过去,封绍连忙何止,“不必追了。” 白虎的金眸中闪过一丝凶厉的不甘,然而并没有任意孤行,沉雾而起,腾云消失,他利落的跃上了封绍的飞剑。 赤炎剑的剑身狭长,但站立两个成年男子却也逼仄,封白这一赤身裸体就这样紧贴道了封绍后背。只是这一次封绍并没有回过头给他一踹,封白倾身过去,看到了封绍凝重的目光,还有封绍的心不在焉。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须弥老祖:我收了个好徒弟…… ※紫虚真人:我也收了个好徒弟…… ※须弥老祖:我徒弟是天生魔体! ※紫虚真人:我徒弟是圣兽之体! ※须弥老祖:我徒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紫虚真人:我徒弟一夜七次,器大活好,人兽双开! 96 心不在焉也只是一瞬,封白的手刚伸过来便被封绍按了回去,凝目道:“林师兄呢?” “杀了。”封白说完,拢出一颗流光的内丹来,送到了对方手里。 封绍略松了口气,虽不知林从之与青阳狼狈为奸的目的,但不管是什么目的,既然被他们发现自己得知,林从之若是先回宗,定然不会叫他讨得好处。 “叔叔怎不叫我杀了他?”封白皱起眉,取出道袍穿上。 “他是须弥老祖的弟子。”封绍眯起了眼睛,道:“他若不是识扫到有人来助力,只怕也不会轻易逃遁,这时才把须弥老祖的话带到,是提醒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呢。” 封白薄唇一抿,没有再多言,两人一路回城,路上他则将识扫探听的内容尽数说给封绍听。 “抱朴宗,亲传弟子,张师弟?”封绍心中一动,那个青阳能以这个身份利用百珍坊,足见是有所凭证的。毕竟哪怕此处偏僻,但百珍坊也是抱朴产业,若无证明身份的物件可不能如此听候差遣……证明身份……但青阳明明是魔修! “今日探得如此近,我发现这个人的气息很熟悉。”封白的兽性一直使他有不同常人的敏感洞彻,略一思量,便道:“在吕氏福地的时候,他一定出现过。” “吕氏福地?”封绍重复了一句,又道:“抱朴、张姓,亲传弟子……是他!”眼中大亮,拊掌道:“是张养清。” 修者记忆极好,封白更甚,他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人,却是有些难以置信:“那模样……倒是分毫不似。” “分毫不似就对了。” 封绍这会儿几乎全明白了,为什么初次与青阳见面时,对方的表情那样怪异。这次见面,明明他们都属须弥老祖的弟子,但对方却不掩仇视,招招致命。这不可能是须弥老祖的授意,毕竟对方还等着自己十五年之约呢。 那青阳的态度就是他自己的态度,青阳之所以如此憎恶封绍……“听说后来他叫抱朴宗主丢进伏尸谷了,修为被废,丹田被毁的人进了哪里,还能有人样么?”只怕是将这一桩大仇记在了昆仑,还有封绍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当初,的确是他倒打一耙,哪怕是对付不义在先。 “所以,须弥老祖救了他,但色身却是重塑的。”封白了然的点点头,金眸浮光一掠而过,大乘期的大能,果然无所不能。 封绍暗恨自己这倒霉悲催的反派光环,好事也能叫他做成坏事,聪明也能叫他变成作死,惹到这么一个小人,日后必然烦恼无尽……但却不是抱怨的时候,他继续听封白说出下文。 “然后……看上去是一只八卦紫英杵,说是要安置到宗门大禁制内……” 八卦紫英杵? 封绍隐约记起了什么,在原剧中此物是青城埋到大禁制内的,这件法器只是看上去像八卦紫英杵,实则内里根本是件魔器!来自须弥老祖的上古魔器。 本来山河社稷图出世后,就引发妖兽肆虐,各大宗的禁制遭受侵蚀,而在魔器的影响下,昆仑的宗脉都被渐渐摧毁吸收。其后青城能八百年迈入大乘期,不仅是因为他天生魔体,和这万年宗脉的滋补也大有关系。 宗脉被毁,灵气被大幅吸走,对整个宗门的影响十分巨大,尤其威胁整个昆仑仙境的平衡。九州唯一能称作仙境的福地,对灵气的要求极高,没了灵气的提供,仙境不仙之余还将引起境内动荡。 可以说,这是青城尊者作为反派的一个重大手段,如此重要的剧情被交给林从之,封绍很快意识到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封白这边话音未落,封绍便御剑转了方向,语气低沉:“你将林师兄杀在何处了?” 封白目光一闪,旋即会意,祭出湛卢剑往前带路,不多时便落在一处密林之中。林间茂密,繁盛葱翠,然而有一处却格外秃了个大坑,巨树卧倒大片,一望便知此地刚刚引发过斗法交战。 但此时这里只卧倒了树,并不见人。 “是我疏忽了。”封白皱起眉头,道:“不曾想他内丹都没了,元神都挥散了,还能活。” 封绍蹲身捏了捏地上那些符灰,还有满地的邪秽污血的诡异针形,甚至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魔气,起身道:“与你无关,他并没有活,不过是被补入了邪魂,行尸走肉。” 补魂有很多种,大多是元神受伤,缺了一丝半缕,也叫补得千辛万苦。至多如碧落那样,被魔气侵蚀得只剩一丝丝,最后也是叫返虚期如泰玄,修魔者如他两人合力才勉强救下。即使如此,碧落的修为都被封印,须得从新来过。 但人如果死得连元神、法身、慧命甚至内丹都没了,不论魔道,要想补魂回天都是天方夜谭。祭炼心咒注上偏偏这么一种邪法,能将死人的魂补全,只要事先在宿主的体内花下九九八十一天养下一缕邪气,哪怕宿主身死,也能保留邪气污染的一丝邪魂。届时,只要将三百只厉魂补入宿主,宿主便不死,或说是“复生”。 但这种复生却是操控在施法者的手中,若说这邪法比之傀儡有何好处,或许就是复生的人魂魄完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而且不损修为,甚至连宿主本人都不好觉察出异样。 便是青阳早种了因,林从之死的如此突然,他能哪里寻三百厉魂来?想必在附近活活虐杀的凡人,只有虐杀,才最容易变作厉魂。 如此丧心病狂,比之原剧中的青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封绍不敢耽误,当即嘱咐封白回城与川仪还有蘑菇会合,他则急行回宗。 虽然没听到解释,封白却也看出对方的心神不宁,但并不多问,只道:“凡事小心,我随后便到。”封绍点头,两人这便分头行事。 归途中匆匆赶路,御剑不停,封绍三日后便回到了昆仑。 刚从传送阵出来,他便形似随意的问那守阵弟子:“林师兄回来了么?” “林师叔昨日便回了。” “现在何处?” “在北面大禁制处呢。” “噢,我眼下还有要事,你帮我将这符篆送去林师兄的洞府。”封绍递过去符篆时,不忘转话为传音:此事攸关固寿秘法,务必要送到洞府内,不可泄露。 秘法大多沾了邪魔歪道的边,是为昆仑明令禁止的,虽然私下里偶尔有犯的,但绝不会露到明面。所以这弟子听了立马正色谨慎起来,点头称是。 封绍并不担心对方生疑,林从之为了固寿延命,几乎到了举宗皆知的地步了,甚至为此还与宗主顾淮发生过争执。 一交代完,他便去了鸿蒙峰,不仅泰寅在,连顾淮都在,倒是省却不少事。 泰寅微微抬手,封绍站立的地方便显出一只蒲团来,然后才哼声道:“这次倒是回来得快,给元昊寻到好去处了?” 蘑菇毕竟是泰玄的亲子,虽然不能入昆仑,却也与昆仑血肉相连,故而封绍稍一推波助澜,众长老都默认了给蘑菇取下元昊这一道号。他与顾淮、封绍等人同辈,顾淮的道号是元景,封绍的道号则是元晟。 “师尊,徒儿回来并不是给元昊寻到了去处,而是……而是……”封绍脸上做出十分纠结犹豫的情态,终于在泰寅的催促下,这才将他如何意外得知林从之为了固寿,不惜在百珍坊内与抱朴宗弟子私相授受秘药秘法的原委一一说出。 “除了秘药,那抱朴宗人还给了师兄一纸邪秽的符篆,说是祭祀在洞府还有灵气最丰裕的地方,便能延年益寿……” 封绍真真假假的说到这里,语气已是万分担忧:“师兄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等法子怎能相信……我本来以为师兄未必真的会这般做,但刚刚一去到师兄洞府,便嗅到了浓郁的魔气!” “此事当真?”泰寅竖起眉头,语中愠怒。 封绍笃定道:“千真万确,师尊这便叫人去师兄的洞府里,只怕都能感知到那邪秽的魔气!”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而且,洞府侍童还说师兄这会儿已急匆匆的往宗中大禁制处去了……” 全昆仑灵气最丰裕的地方还有何处?当然是宗脉了。 别说是邪法祭祀,便是轻易对宗脉做出一丝不轨,都是宗中重罪,干系整个昆仑命脉。 “这畜生!”泰寅怒极,反而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对着石桌猛拍一掌,顿时龟裂化灰。 顾淮此时则犹显冷静,他已御剑足下,道:“师尊,咱们还是尽快阻止罢。” 泰寅与顾淮并无查证并往北面飞去,封绍紧跟在后,便是对付要查证他也毫无所惧,那符篆中已被他化入一颗入咒的煞魂珠,既然被带弟子带进去,那洞府要想没有邪秽魔气还真难。 而封绍之所以不是直言戳破青阳的阴谋,则是另有顾虑与盘算。 其一是他虽然了解八卦紫英杵的底细是魔器,原因却难以自圆其说。普通的魔器他知道也罢了,这可是上古魔器,别说他是个不足百岁的金丹道修,便是泰寅只怕也无法辨认。何况,他若只说是普通魔器,那就难以对如此浩瀚深厚的宗脉造成毁灭性打击与汲取。这样他若说青阳类似青城的那种阴谋,便也不符逻辑。 其二则是封绍有意利用这一偶发事故来将计就计,不仅要阻止魔器置入禁制中心,也要为自己解决一些隐患。 昆仑大禁制是许许多多古老阵法串联一体而成,符文繁密,纹样古朴,偌大的北面之空被点缀得熠熠生辉。虽没有夜色中星辰的璀璨,但每一道禁制的纹路都是如此清晰,刺目的阳光也无法夺走属于它们的光华,更遮掩不了它们强横的力量源泉。 “见过宗主,长老。”在禁制处当差的弟子们都上前见礼。 泰寅摆摆手,略一转头,虽眉目不动,却是在识扫了,然而似乎没识扫到目标。他皱起眉直问:“元易何在?” 一弟子应道:“师叔进了禁制中心处……” “孽徒!”泰寅大怒,拂袖飞入禁制之中,封绍一听这语气,便知他师尊此时是真对林从之私用秘法,意图以宗脉假公济私一事,是深信不疑了。 他略弯了弯唇角,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蘑菇:川川,我爹呢?( ⊙ o ⊙ ) ※川仪:=.= ※蘑菇:川川,好无聊。╮(╯▽╰)╭ ※川仪:=.= ※蘑菇:川川,我们来玩吧。o(*////▽////*)q ※川仪(转身一指):看,天上有灰机。(跑……Σ(っ °Д °;)っ 97 昆仑大禁制的中心地带并非是谁都可以进入的,哪怕是宗中大能亦或是长老,就是守护禁制的弟子中也只有掌事的林从之有符令权限。 不过既然顾淮一同来了,他手里的昆仑令自然有一切权限。 封绍、泰寅、顾淮三人的突然进入,杀了林从之一个措手不及,他掐诀的手指忽然停滞,浩瀚如烟云的禁制中有两团炽亮如同紫火的虚洞,虚洞之外则是一柄两尺大的八卦紫英杵。 “孽徒,你果然是私欲熏心,居然接着守护禁制为名来做这等邪法!”泰寅怒骂,扬手一抬,林从之下意识想拦,但如何能拦住返虚期真君,只听得“铿”的一声,那八卦紫英杵便从被吸纳的虚洞中应声而落。 不过个中因由是什么,这一幕落在泰寅与顾淮的眼里,林从之干扰利用禁制的罪名是跑不了。封绍眉头微扬,却并没掉以轻心,而是默吟魔咒。 林从之脸色骤变,很快目光便做在了顾淮身后的封绍身上。 他阴沉着脸正欲开口,忽然一道火红霸道的剑光闪来,封绍就已扑了过来,将正要躲闪的他一推。那暴怒的剑光轰然崩碎十丈远的地面,林从之心惊之余,却猛然感觉一丝不对,一抬头便对上封绍目光中那丝阴狠的光芒。 但他还来不及应对,封绍就已转身朝泰寅拜道:“师尊息怒,念在师兄是一时鬼迷心切……” 然而话音未落,泰寅瞳孔猛地收缩,道:“哪里来的魔气!” 林从之当然知道是哪里来的,就是刚刚封绍推过来的那只手!但那道魔气已经推过来,却又没有完全入体,此时溢出,便是他长了八百张嘴也无法解释。 果然,泰寅很快捕捉到来源,盯住林从之:“孽徒,你一心固寿而非正道,可知道心已不纯?便是用这些邪魔歪道的法门固寿了又如何,你也非要走入心魔桎梏不可,境界不可能再提升。”他侧开目光,太息一声:“六百年师徒,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此话一出,林从之便直觉到灭顶之危,他目光闪过一丝阴鸷,就在第二道剑光飞来之时,他毫不躲闪,而是在最后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抓过身侧的封绍做挡箭牌。 在对方那只手伸到自己胸前时,封绍的唇角牵起一丝讥讽的笑容,场面虽惊心动魄,手中却是飞快掐诀。 返虚期剑修的一剑,岂是封绍一个金丹色身便能抵挡的,哪怕泰寅急急收剑,然而却也不及救驾,仍是叫三成的剑芒落在了封绍左臂肩身之上,洞穿血溅…… “绍儿!”泰寅急得眼中发赤,连忙上前扶过,顾淮亦是神情撼动,当即祭出黄阶护元灯,不断打入灵力,维持法器运转。 “我是孽徒,那你看看你的爱徒是个什么?”林从之大笑,手里握住了刚扯落的玉玦,这枚玉玦他也有,师傅所赐,他当然知道作用是什么。敢自作聪明坏他大事,那师傅吩咐要保密身份他也顾不得了,他就是要看看封绍如何步他后尘! 泰寅这次已理会不得再去发怒,因为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怀里徒儿身上弥漫而出的魔气,还有惨白的脸色之上,原本和煦如春风的眉眼光色,此时也染上了薄薄的邪色,将本该是丰神脱俗的五官衬托得格外鬼魅。 “你……你居然……”泰寅不敢置信,语气都破天荒的断断续续了。 虽然一切都在算计之中,但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这一刻,封绍仍是心绪难平,毕竟面对的是待自己有如亲子的师尊。 借着这不安,还有色身的剧痛,他更夸大了几分表露在脸上,惊愧道:“师尊,徒儿已铸成大错,不求师尊原谅,但快些……快些阻止那魔器!”说着,他努力抬起左手,虚弱的指了过去。 感受到魔气的八卦紫英杵正在翻腾着,死死黑气萦绕左右,像是获得了力量一般,它竟然自发涌去大禁制中心的虚洞…… 说话时,封绍已经挣扎着起身,义无反顾的扑身上去,不仅挡住虚洞,更将运起魔炁化力,黑气忽起,化作一道黑幕将狠狠往虚洞中深入的八卦紫英杵拦阻在外。 这亏得封绍是天生魔体,对魔器、魔植等物的领悟,融合,天生比其他魔修来得不凡。若是普通的金丹魔修,非得叫这上古魔器破体而入,但他却死挡一时。 林从之都震惊异常,他甚至不知道为何这个魔器会忽然发作,正在他要助魔器一臂之力时,抬手刚掐诀,一道锐利的剑意便狠准袭来。眨眼之间,那道锐利金芒便从他胸口破出……林从之虽然感知不到痛,但也知又死一回,这具躯体是再无用处了。 而同一时间,泰寅也顾不得爱徒修魔这一打击,因为他更受不得封绍在他眼前生命垂危。虽然不知道魔器、吸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本能的就一剑斩向那诡异的八卦紫英杵! 到底是上古魔器,便是返虚期的一剑,它居然也无震碎,只是嗡嗡一声,垂落下去了几尺。泰寅恼恨归恼恨,但也没有与那法器纠缠,当即一掌拍开黑幕,将几乎废了大半身魔力的封绍抓了回来。 没了黑幕,八卦紫英杵又抖擞了几分,再度浮起,正要涌向虚洞之际,顾淮手持昆仑令,掐诀翻飞,一道浩大的剑纹威压了过去,霎时将虚洞禁闭。八卦紫英杵无门得入,跐溜一声,跌落在地。 “你这个蠢货,多大点事,谁叫你自己去挡?”泰寅口气暴躁,但揽着自己徒儿的手势却是稳重。 封绍当然听得出这骂语里的关怀,心中温暖之余,他面上更作出了十分的惭愧与不悔,虚弱的道:“那是上古魔器,一旦安入宗脉,非得吸光脉灵。横竖徒儿已叫人变作魔修,无颜面对师尊,无颜面对昆仑,若能以身阻挡那些敢动我昆仑的阴谋,便也值得了。” “这说的是什么屁话?”泰寅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自己的徒弟,但封绍的色身、法身俱是虚疲得不成样子,被他剑伤的肩身更是血肉模糊,叫他听了这混账话,竟也下不去手。 “师尊……原谅徒儿好么……”封绍努力打起精神,这次他伤得不假,为求一击必中,他是真的舍了一身剐。所以不论是本意,还是身体情况,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泰寅的回答,便体力不支的昏厥过去了。 “师弟他是魔修,那……”顾淮擎着护元灯过来,眉宇中有隐隐的愁色。 泰寅骤然有些失控地,愠怒和狂乱地大声叱道:“魔修又如何?不也是我徒弟?都这地步了,还傻得只顾虑这些屁事,赤诚愚蠢到如此地步……究竟是什么人算计了我徒儿?竟将他算计进那魔道里去了!” 顾淮不语,默默的看了昏睡的封绍,然后道:“此事与师兄脱不了干系,还需等师弟醒转才能得知内情。” 泰寅怒意不减的点点头,看了看伏地不起的那具尸首,抬手便飞出一道赤火,将其烧成灰烬。 剧本设定对反派君的优待,在修道方面是体现不出多少的,尤其还有主角珠玉在侧来无情对比。但若是修魔,封绍的天生魔体便是他能在原剧中成为将吕明净整得死去活来的根本。 封绍舍了血本,下了重手,若是旁的魔修,没有天生魔体加持,便是再资质佳好,只怕也去了半条命,折损一个境界的修为不可。 而他却无伤到道基,只是的确伤得可怖。 色身上的伤与丹田魔炁损耗都能靠时间养回来,靠丹药补回来,靠法器护回来,甚至靠元精…… 这种熟悉的气息……封绍从混沌中感知到了一二,原本恢复得极为缓慢的丹田此时一时快速起来,吸入补足的元气叫他勉强多了几分精神。点燃神识的同时,他丝丝吸纳,终于比预想的更先一步醒过来。 “你……”封绍简直言语不能,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便是封白那小畜生,还有那小畜生的硬鸟。而且对方手居然握在那勃发之物上不停动作……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病患撸管,这是人干的事吗? 封绍有心要骂人,但有气无力,只够他翻个白眼,而这个白眼几乎叫他把自己翻晕过去。足见之前那一仗挺下来,他也是真的消耗太过了。 “叔叔。”封白感知到身下人的微弱反应,一手不停,另一手则是安抚似的摸了摸封绍苍白的面颊,语气温柔:“不必急着醒,好好休息。” 你在眼前撸管,我能好好休息吗? 封绍没劲说这么一长句,于是只好骂了句“操。” “叔叔声音有些哑。”封白一笑,从锦囊袋里取出一葫芦灵泉水来,自行饮了一口,便俯身过去堵住了封绍的嘴,将泉水渡了过去。 润了润喉,封绍也感觉嘴里舒服了一些,然而对方完成任务的口舌却不收回,而是在他的嘴里攻城略地,竟是火热至极。 别说大伤初愈,就是好好的,此时这种情况封绍也没有亲热的兴致。于是他使出全力,狠狠的咬住了那乱窜的长舌。 于封绍来说是狠咬,但对封白而言不过是撒娇似的轻啃,反而叫他手下因动作太过任务式而不肯喷薄的勃发受到撩拨,挺立得溢出液渍来。 封白越发吻得深入,手也抚摸到了对方的胸乳,腰身等处,感受那结实流畅的躯体,俱化作无边无际的索求……终于他低吼了一声。 封绍对这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多少次午夜梦回,这一声就是他解脱的号角。 但此时听到这么一声,封绍实在不知该作何表情,对着一个病怏怏的人撸管,不过是亲了几口,摸了两下,就吡了出来……他深深的怀疑这小畜生是不是脑子里就只有吡这一件事。 封白一手将自己的精元化入对方的丹田,余光掠过床榻上的封绍,见其面容纠结,还当是欲求不满,于是宽慰道:“叔叔别急,等你完全养好了,咱们再干不迟。” 封绍一口老血堵在心头,却是一脸高贵冷艳:“干你娘。” “我不是说过,叔叔这辈子只能被我干了么。”封白不轻不重的道,一手探了探对方的腹下,感受到那些微的僵硬后,他的眼底深处便有笑意浮起:“叔叔总不说真话,还是这里最老实。” 封绍别过头,心中悲愤,演技在高也控制不了腹下那个猪队友,又叫这畜生占了上风。 好在封白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撸归撸,但目的却是十分明确,就是给封绍来采补。若是寻常恢复,便是丹药、法器都是顶好的,只怕也要养个三两年。但有了封白的元精助益,到底是圣兽之体的纯净元气,使得封绍恢复的速度大幅提升。 在封绍看了四个月的撸戏,还有情趣互动后,他终于恢复了大半。 “以后不要这样冒险了。”封白伸手抱住了刚下床的封绍,挣了一下,然后还是把头靠在他肩上,嘴里只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封白的下巴正好抵在对方的额上,道:“孩子倒也罢了,叔叔拿自己冒险,便是套住了狼也一点都不值。” “话虽如此,但哪有毫无风险的好事?狼得险中求。”封绍挑了挑眉,虽然是有几分冒险,但他并非全凭意气与运气。这一环套一环下来,他甚至还推测了青阳会有的几种反应,来做不同的应付。好在先前几次接触下来,又明了了身份之后,他很容易就猜到青阳对自己只怕是陷入了魔怔,成了仇恨的代名词。 接下来他如何利用这点,便就顺水推舟了,须弥老祖既然还要见自己,那就证明他对自己还有所求。而原剧里须弥老祖可只出现过一次,既然现在剧情更改,肯定是因为他没有走青城的老路,比如,他还没有叛宗。而那些本该由青城做的事,却由青阳代劳了。 但有些事外人是无法代劳的,比如昆仑宗还有一片残卷,非得是昆仑弟子,还得是核心弟子才有触碰可能。所以封绍推测,须弥老祖只怕还不想他暴露身份,而且说不定还有事要他办。 封绍根本不想帮外人对付昆仑,更何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旦事发,还是以吃里扒外的方式被爆出魔修,就算不死他在九州也不必做人了,唯有入须弥老祖的魔修阵营不可。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就让他魔修的身份爆得无私高大一些,在场又是最在乎自己的师尊与师兄,如此一场戏真真假假下来,不管还能不能留在昆仑,至少也化解了隔阂与连锁反应,还顺带进一步塑造了他高风亮节的无私形象。 这些原委,养伤的时候,封绍便一一与封白说了,便是不说,封白其实也能推测得出个大概。从封绍此时还能留在昆仑的洞府内,他也知道计是好计,但不值还是不值。 封白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对方背上摩挲,低声的道:“险中求也得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蘑小菇:娘,你刚刚在对爹做什么啊?( ⊙ o ⊙ ) ※封小白:……互相帮助。=_,= ※蘑小菇:哦~o(*////▽////*)q ※川仪:……嗯……啊……呼呼 七天七夜后 ※川仪:我、我、我真的不需要帮助了!Σ(っ °Д °;)っ 98 封绍虽然痊愈了大半,却并没有急着出洞府,伤拖得越久,这感情牌也就越好打。 毕竟事关宗脉,之前那番变故的原委只怕昆仑格外长老还有弟子们都已知晓,也决计绕不开他是魔修这个事实。他不会以为现在能留在昆仑的洞府内,就万事大吉,但至少情况已不算坏,然而苦肉计也不嫌多。 所以封绍打算接着窝个一年,再冒头。 洞府里常年如春,和风细柳,浓荫华翠,哪里都是深浅不一的绿色,一碧如洗。 这地方虽不大,但封绍却也很有感情,若说从前,他不过住前人的房子,但这后来,洞府里的一草一木俱是他与封白共同打理,他朝若是和蘑菇一样被勒令不许入昆仑,那这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洞府也是回不来了。 但也不过是感慨感慨,封绍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不管这次苦肉计成不成,只怕都难以留下来了。 “嘤嘤嘤嘤嘤。”合欢草被封绍从院子里的养灵液中捞起后,无不摇首摆尾,发出娇吟。 这一雄一雌的合欢草已经完全长成,草形还分辨不出什么,只是白胖鲜翠,但封绍指尖翻飞,运起魔决,黑雾层层萦绕了过去,那合欢草的芯子也透出那颗黑心来,在雾气中渐渐化作了人形。 所化人形看上去都只有十五六岁左右,两人俱是赤身裸体,通体洁白。雄草所化的少年,乌发透出几分绿色,长得俏模俏样,细眉秀目;雌草所化的少女则显得明艳几分,五官动人,眉目含春。 虽然是好不容易炼成了人形,和当年斗法招亲上的那个丹修的几株合欢草一样,这两株合欢草也未开启神智,哪怕封绍将炼魔的招数用了上去。 蓬丘颇有几分眼红的看着那雄雌二人,语气发酸:“你用炼傀儡的法子养灵草居然还被你养成了,已是极好的机缘。那灵草的灵智岂是这样容易开的,便是妖兽灵兽里,也只有千一、万一的可能有这份缘法,何况草植,勿要太贪心啊。” 这个道理封绍当然知道,他也不是那么贪心不足的人,创新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很是幸运,当然也费尽了力气,幸亏昆仑灵气丰裕,何鸾手里还有祖上传下的养殖要诀,还有蓬丘的魔功心得……几者合一,这才将两株合欢草变作傀儡,而非是两株草而已。 草只会本能的攻击,比如当年他被合欢草情诱,那催情香虽强悍无比,但幻觉并伤不到他。而如果是傀儡的话,就远不止这单一的攻击,能随着炼化不断增强,极有可塑性。 为了让自己的两个的两个战斗力发挥更大作用,封绍少不了要与蓬丘探讨研究,一番讨论、试验,炼制等功夫下来,不知不觉就过去十余日,直到封白从宗外回到洞府,还见着封绍与蓬丘两人在一个八九的少年身上戳来划去。 “叔叔。”封白叫了一声,走了上去,一只手暗中已掐出了法诀,然而那少年嘴里发出了一声“啊啊啊啊”之后,他手法一滞,默然的收了回去。 封绍心里默吟一道魔令,那少年与少女白皙的躯体顿时黑化成雾,雾散成草。将合欢草重新安置进养灵液后,他才抬起头问:“你回来了,川仪与蘑菇还好吗?” 之前走得太心急,封白带着川仪、蘑菇两人跟上来也是急匆匆,但蘑菇已不能入昆仑,封白便将川仪也留在外面照看蘑菇,然后便一门心思入宗照顾他这个病患。整整四个月封白都没顾外头的蘑菇与川仪,若非他问,只怕外面那一大一小就被跑到九霄云外了。 “叔叔放心,川仪将蘑菇照顾的很好。”封白不自觉牵出一丝笑容,接着道:“我已带着他们去了黄家,黄家仍记得叔叔的好,当即收拾了地方,安排了侍童殷勤照看,还问起明年宗中收徒一事。” 封绍斜了他一眼,只道:“得了,那黄家哪是念我的好,我再好还能比得上宗门唯一的亲传弟子来得紧要么?说到明年收徒的事,那更是你这个少宗主的差事,我这么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昆仑弟子搅和个什么劲。” 封白一笑,长臂伸过便将对方捞进怀里,“叔叔也想做少宗主么?他日我继位便让叔叔做少宗主好了。” “胡说八道。”封绍瞪了封白一眼,封白却是面不改色,笑眯眯的接着问:“那叔叔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想做的事太多了……活下去,洗白自己,化解须弥老祖这座大山,还有护卫昆仑不重蹈覆辙,提升修为,提高能力,飞升不死等等。 因为想做的事太多了,封绍犹在一一计划安排,没规划妥当的事他一向不宣之于口。所以骤然被问,他反倒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封白倒也不以为意,抬手扶住封绍的下颌,用力扳正,目光在他脸上一点点流连:“不管叔叔想做什么,都要与我一起。我也只与叔叔一起。” 封绍一怔,旋即别开他的手,无奈的道:“知道了,谁还能甩掉你这小畜生不成。” 封白微微扬唇,似想起什么,解下一直锦囊袋递了过去,“这是黄家孝敬叔叔的。” “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也醉了不成,这哪是孝敬我,他们关心的可是明年的收徒。”封绍眉头一皱,末了不忘添一句,“自己收着罢,明年更多。” “叔叔跟我计较?我的不就是你的么?”封白语气极软,微仰起的脸象个孩子般。 封绍本就没有真气,此时更是恼也不恼了,一手攀住他的脖子,笑骂:“那是当然,你个畜生当年吃空了我一半的家当,就算你的就是我的,我也亏大了。” “那我可得慢慢还。” 封白骤然反身,粗野的将封绍压倒在地,只象一只野兽,贪婪的嘶咬着。 封绍被撕咬得痛了,也没打骂,却反笑着将臂合得更紧,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小畜生,声音温暖:“不过短短二十年,你修为大增,实力超群,不仅是他们眼中的昆仑少宗主,还是我师兄的首徒,我极为你高兴。” 封白从对方的锁骨一路吻上,在那唇瓣啄了啄,听到这话时他收住了动作,歪着头看了过去,对方目光里有信任、关切、爱怜,每一样都让他感到有一种溺毙的满足感,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连皮带肉的吃到肚子里,完完全全的融合到身心中,他便再也不用担心叔叔的消失不见。 一年的时光对修者来说不过是多眨了几次眼,封绍虽然未出洞府,不能好好练场剑,却也没有耽误修行。封白这一年也没去众长老那学习,想来是已拿了照料师叔为由头,遁在了封绍的洞府。 两人不练剑,封白便与封绍一起研读修炼那九字真言。此功法是紫虚手里的东西,作用自然不凡,难度自然不小。幸而一个有主角光环,一个在死之前都有反派属性加成,所以心法虽难,两人仍是日进千里。 修行剩下时间也并没有浪费,封绍将精力全花在了合欢草的身上。 经过与蓬丘两人的不断尝试与创新,现在封绍已经与两株合欢草——小合,小欢两个,建立了默契。不需要祭出药鼎,不需要学那灵植心法,也不需要木属灵根,他便能用魔决催动,炼化成傀儡的黑化灵草使起来格外得心应手。攻击方式当然也就不只□一种了。 到了这个时候,便与封绍原本算计好的时间相距不远,正做好准备要去虚无峰表露心迹时,洞府迎来了客人——封绍轻而易举的识扫过去,便探到了那个僧袍翻飞,袈裟落拓的慈觉,此时慈觉含笑说道:“阿绍,是我。” 他这句话说完,封绍作收拇指上的指环也响应般的绽出光芒来。 封白也留意到这点,目光不自觉的幽深了许多。 不管是因为已经打算要去表衷心了,还是因为对方是慈觉,所以封绍并没有装伤未愈,所以慈觉一进来后,发现封绍好端端的,已不见虚疲,不禁感慨:“若非我听泰寅师兄说了当时是个什么情形,只怕现在要以为你根本不曾受伤了。” 说完,他犹不放心一般的就握住了封绍的手腕,是要探识。 这等不见外的行为落在封白眼里,眉宇间就更添一抹阴色,面上却是寻常,他走上前便拉回了封绍的手,向慈觉致歉道:“师叔如今这个情形,其实并不想让人来看那些邪魔歪道……”语气的意思,便是封绍如今成了魔修,有了忌讳。 这真是莫须有了,封绍转眸看了他一眼,却也没点破,反而配合的垂了垂眼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慈觉也是七窍玲珑的人,当即就收回了手,惋惜的看向封绍:“天妒英才,虽然魔修为人所不齿,但你也不可妄自菲薄,须知生死道消也就全无意义了。你师尊、师兄们该有多难受?” 如此安慰了几句后,他拍了拍封绍的肩,道:“有些话本来该是你师尊来说,但他眼下不适宜来见你,便由我转告了。昆仑你是不能再留了,你师尊已将你托付给我,我这些年很少回寺,也多在外云游,你跟在我身边也可一同入世多历练历练。” 99 与慈觉一同入世云游,其实对现在的封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昆仑至少并不追究他修魔一事。而不能留在宗门,却也没有命令驱逐他出宗,这态度于昆仑而言已算得纵容。 封绍的沉默,慈觉看在眼里,心头微动,笑道:“不必担心,你师尊既然将你托付给我,便是怪罪你了。虽然不能留在昆仑,却也没有将你从昆仑除名……” “师叔,我们出宗便是。”封白帮封绍拢了拢衣襟,不动声色的拨开那只多余的手。 慈觉眉头一扬,落在这两人身上的目光一时意味不明。 封绍却无心留意这些,只与慈觉敷衍了几句诸如“蒙师叔不弃,愿意抬爱云云……”的话,毕竟他身为魔修,四宗里还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只怕也只有慈觉了,他与师尊的情谊倒是深厚。 说完场面话,封绍便直往虚无峰而去。 他原本的主意也是要出宗,毕竟他留在昆仑总是个隐患,还不如走了干脆。原本他是有一些目标打算,但既然须弥老祖的险恶用心已经毫不遮掩,他也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勇敢,而是鲁莽了。 虽然是要出宗,但方式也有所区别,与被发现是魔修这事一般,总要将结果最好化才行。 所以封绍到了虚无峰的第一件事,便是与顾淮拜跪辞行。 顾淮是个清冷的性子,互动是很难的,他为求感人肺腑,甚至在进到天衍塔内逆行魔炁,造成经脉灵炁、魔炁混流,剧痛之下脸色骤白,气血阻滞则使得形容恍惚憔悴。 顶着这样一幅样子去拜跪辞行,天衍塔外的一众内门弟子们都看得分明,联系一年前那场变故,还有素来和善的师叔落得如今这样的境况,莫不面露不忍。他们争相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去见礼搀扶。 这一年封绍虽然没有出洞府,但宗里是个什么舆论,封绍却是心知肚明,毕竟他还有封白这么个传声筒。因为之前几十年,他在昆仑经营得法,与人为善,而且还善得人人皆知,所以即使出了这种丑事,大多弟子仍然同情这位师叔,认为是师叔无辜被逼,不少弟子都从封白这里了解封绍的近况。 封白与顾淮一样,是个寡言少语的,顾淮是清冷,封白则是孤冷,加之是昆仑最受瞩目的弟子,他平时与弟子交流十分不多。而在封绍的耳提面命下,他这里透出来的一些凄苦细节,诸如师叔醒来又为自己身为魔修一事挣扎痛苦,夜半痛哭;或如,师叔心系昆仑安危,说这次魔器的事牵涉甚大,要如何如何提防云云…… 如此,一个境遇悲惨,心思纯粹,身在魔而心在昆仑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封绍的前因加封白的后果,便使得舆论向封绍大幅倾斜。当然,只是还不能左右昆仑宗规,剑修的认真与古板同样源远流长。 弟子们同情封绍的遭遇,顾淮未必不是如此,尤其在看到封绍以头抢地,叙述以后不能以昆仑为家,不能照顾宗中大小弟子,不能长听长老们教诲等诸多感人肺腑的言辞后,他有无数冲动要留下封绍。 但一握到手里的昆仑令,顾淮还是按捺住了,正如师弟所说,他不适合做宗主,但至少他要做到师弟说的,不说发扬光大,至少不另行废止。他肩负昆仑,便也不只是一个师兄而已,万年宗规不可轻言更改。这种心情并不好受。 所以看到各长老陆续进入塔内的时候,顾淮便当众嘉奖了封绍以身救宗的壮举,并赏下许多丹药、灵石。一部分出自他自己,一部分则出自昆仑。 这种情况下,并无反对,这些长老也是看着封绍长大的,若是成了魔修心性大变也就罢了,而如今他毫无私心,自请求去,反而叫他们更念着这师侄素日的好,多有不忍,解囊送行。 最受触动的莫过于封绍的几个同门师兄弟,张百千、罗胜虽不在,但方长信与赵博见了,一个揪住他的袖子不肯放行,泪流不止;一个到底多活了几百年,又任过掌事,知道个中厉害,赵博再有难受也只是说:“师弟将那陷你入魔的恶人说出来,我愿倾尽全力为你报仇,为昆仑除害!” 其实赵博能叫他一声师兄,封绍已大感意外,原剧里青城尊者众叛亲离,这几个师兄弟都亲自对他出手过,每每狠绝。又听得报仇这话,他更是动容,不仅是他,在场其他越聚越多的弟子比他还动容,众人声声“为师叔报仇!”“为昆仑除害”响彻全峰,震耳欲聋。 封绍鼻子一酸,不加控制,便有泪无言落下,他轻轻抬了抬手,声音清和带着哽咽:“那魔主有大乘期修为,众位师侄若真有心为绍报仇,为昆仑除害,就请将全心用在剑道之上,只有我昆仑强,才无人能欺!” “壮我昆仑!” 塔内顿寂,封绍立在中心,手中忽然法诀飞转,祭出的赤炎剑“铿锵”作响中一道炎火骤然喷射而出,有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他左手飞快的虚划,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一声“镖”的轻吟,他手中已有一个巨大的大金刚轮印朝火龙覆盖而去,完美契合在一起,瞬时涌出无边剑意…… 火龙般的暴烈剑意,几乎凝固成一道弯曲蜿蜒的赤色,化虚为实,哪怕是明明是昆仑剑法,但这样剑势却见所未见,众弟子个个神色震惊,连长老们都凝目端看,刚才封绍那一轮超高难度的手法,简直叹为观止。 与此同时,封绍略哑的低沉之声透过剑意传来——“剑道至尊,无上昆仑!” 炽亮艳红的炎火不断迸溅着火星,天衍塔内的温度迅速地上升,一阵阵热浪不断地向四周散逸开来。 众人的情绪也被拉得火热,莫不抵剑而立,满目的凝聚与荣耀,一声高过一声:“剑道至尊,无上昆仑!”千剑同指之下,剑意汇集溪成海,巨浪滔天得几乎淹没整个天衍塔。 慈觉在塔外看着那个傲立在火光中的少年,明明是月白的道袍无风自动,却看成了浴火凤凰,满目赤红炎烈。少年那坚毅的感召,仿佛阴霾的云层上射下的阳光,无坚不摧,无所不在。几乎是让人难以直视的耀眼。 多年前,他也是用这种坚毅顽强在灵境中突破我执么? 因这一瞬间的失神,慈觉缠了缠手中的佛珠,然而错目之间,却与对面一人的目光接上——他们在看同一个人。 封白金眸中的火热在与对方晶亮的眼睛交视时,顿时化作锐利的戾气。 看着满场的群情激奋,封绍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息,他和这里的所有弟子一样,以昆仑为家,不知不觉就依赖、在乎、重视这块土地。他此刻才明白,原来这些年经营下来,已不仅仅是经营,而是真的视作了归属。 既是如此,封绍就更不能留。 他御剑足下,还没来得及飞身而起,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迈步过来,正是封白。 “我与师叔同去。”封白说得理所当然,目光毫无顾忌。 但却没人深想,此时这样的氛围中,方长信第一个跳出啦响应,扑到封绍的怀里,同道:“我也要跟着师兄走。” “师叔!”“师叔!”众弟子间更是一片挽留之声。 封绍刚要说话,一团祥云便闪入塔内,云头按下,露出来的人赫然是泰寅。 “为师实在是忍不得了!”泰寅暴喝一声,满面的愠怒之色,他将封绍拉到身边,直视首座的顾淮、众长老等人,怒道:“绍儿一心为宗,生死抛之度外,若非解救得时,他早就道消身死!既然身修魔而心向道,从无害人之心,宗规为何不能为他破例一次?”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但很快便有弟子附和,封绍往日的乐于助人与舍己为宗的形象深入人心,没有丝毫污点,若说害人,全宗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连长老、顾淮都有些动容,但还只是动容,封绍看在眼里,虽感动师尊这样的身份居然为自己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也没有盲目乐观。此时局面已比他预想的好上太多,所以他应该见好就收。 “请不要为绍破例。万年宗规若因绍而破,便是我留下来,也无颜面对宗上先祖,更如何立身传教后人?”封绍直言,顿了一顿,他撩起道袍向正位的三清像跪下,道:“绍沦落魔道,自请出宗,他日再不踏入昆仑半步!” 泰寅阻拦不及,封绍已经转过身朝他磕了一头,“徒儿愚钝,叫师尊费心。” 顾淮满面寒霜,祭出了昆仑令,金光层层之中,他语气冷硬却不容置疑:“虽是再不入宗,却仍是我昆仑弟子,嘱你入世游历,勤勉修行,不堕我昆仑之名。” 封绍仰起头,喜悦感动五味陈杂,心中千言万语几经几转最后到了唇边只化成一句:“遵宗主令。” 重峦叠嶂之上,烈日金光万丈,天空湛蓝无云,干净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 呼呼暖风随着御剑之速,呼啸而过,封绍微微眯起了眼,不知是高兴的,还是怕风沙迷眼。能这样好的结果,已远超封绍预料,即使此时同样要即时出宗,思及此,他微微一笑,抬手撩开乱发。日光折射而过,正映射到他指间的某物,闪烁刺目。 封白忽然握住对方撩发的手,状若无事的就将那刺眼的指环扯了下来。 “你做什么……”封绍皱眉回望,却正见封白抬手一扔,那晶亮的物体摔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高空万丈,如此细小的物体摔进深林中,别说封绍要立刻出宗,便是不用出宗,只怕也难寻到了。 但封绍的责问,却只换来对方一句——“闪瞎我虎眼。” “你懂个屁,这可不是个凡物……”封绍斜眉生怒,然而下文却被堵在来唇舌之间,在来势汹涌的入侵中,封白甚至狠咬了对方的舌尖,啜食对方的血味。 溢出的血液不受无名玉玦的遮掩,魔气醇烈,叫封白食髓知味,却仍是控制住了,只在他耳边低沉要求:“叔叔以后只能戴我的东西。” 封绍揉了揉被咬破的唇角,一把揪住了对方冒头的虎耳,“无理取闹……”手口并用的教训了一通,却是没说不好。 封白唇角轻扬,虎尾已经将对方紧紧勾在怀里。 那指环毕竟不是凡物,从高空坠落的它仿佛知晓紧接而来的损伤,光环便越加灿烂,青天白日里也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被封绍拒绝因不甘心而追来的方长信也看见了,俯冲一抓,便将指环握在了手里。师兄手上就这么一个多余的东西,他当然认得。 眼见是难得追上了,方长信也猜想得到,师兄必然是觉得他修为不够,哪怕他确实已拼劲努力……他不由眸中黯然,看向指环的目光也就变得温暖炙热。 这是师兄随身的东西,既不能随时陪在师兄身侧……方长信露出一丝苦笑,将指环套在了自己的手上。细细端详,他仿佛从剔透无纹的素环中瞥见了一个俊逸的身影,声音温和的唤他“师弟”。 100 离开昆仑后,封绍和封白直奔黄家。 一两年没见,蘑菇居然被川仪照顾得不错,不仅白白胖胖,都能走会跑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封绍身上扑,搂着封绍脖子娇嚅嚅的叫“爹”。 黄明月一听,笑道:“原来是前辈的孩子啊,是什么时候合籍的,道侣是哪个大宗的女修?晚辈也没能送上份礼尽点心意……”然后话音未落,蘑菇就逮着封白叫了一声“娘”。 满场俱静,大家看着封绍与封白的目光十分微妙,黄明月有些傻眼,但仍是努力打哈哈:“原来是与少宗主合籍,般配、般配……” 封白头一次想拍死蘑菇的同时又想夸奖他几句“好孩子”。 封绍则是有两分尴尬,但面上看不出分毫。他轻咳了两声,却也没有反驳合籍与道侣这事,只是解释了蘑菇的出身,是自己的师弟。 之后封绍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住了下来。天大地大,寿元长永,他一时也不知道要往哪去,尤其还有一个十五年之约压着,封绍也就无心满九州的游历。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封绍的人生信条,他素来相信人定胜天,哪怕知道自己这身体被须弥动了手脚。其实这一点他并不奇怪,原剧里的青城黑化得那么彻底,灭绝人性,只怕须弥老祖这种下的种子功不可没。但仍然猜不透须弥老祖的目的。 不管须弥老祖是何目的,结合原剧青城尊者的惨剧,封绍都猜得到自己必然是个炮灰,若不想成为炮灰,那就不能让他达到目的。就算他现在螳臂挡车,那就在背后给须弥老祖使使绊子。须弥老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不是还有个叫青阳的徒弟么? 封白一听前文,手里练字的笔一停,抬起头道:“叔叔的意思是,这个青阳是自己打着抱朴宗的招牌?所以抱朴宗并不知情?” “这是当然。”封绍笃定的很,手里抱着蘑菇摇来晃去,嘴里道:“抱朴没这个胆子放张养清出来,不然当初也不会随手就牺牲他了。那复阳子连没了个元婴长老都没吭气呢。” 封白略想了想,就明白了,道:“叔叔要拆穿他。” 封绍一笑:“是,我要切断他的助力,免叫他扯着张大旗顺风顺水……”话音未落,蘑菇扭了个身自己醒了,他从封绍身上爬下来,凑到封白边上去看写字,睁着大眼睛说:“丑!” 封白眼皮一跳,斜了蘑菇一眼,但蘑菇根本不怕,又清清楚楚的说了一句“丑!”然后便被封白一手揪住了耳朵,笑着问:“还丑吗?” 其实他的力道拿捏的非常准,就处于有一点点痛,但还不会弄红的区间。但这点点痛蘑菇也会借题发挥,哇啦一声哭着跑到封绍怀里去了,哭诉告状:“爹,娘打蘑菇!蘑菇疼!” 封绍摸了摸他脑袋,抬手掐诀一道,封白新写的字幅便一一横列起来,他看了一眼,便道:“你娘写的不丑,进步很大了。” 封白嘴唇微扬,一指收回字幅与案几,人就朝封绍走去。 蘑菇见没得逞,扬起头抽鼻子,转背就从封绍怀里挣脱出去,直奔川仪,拉着他的手诉苦:“川川,爹帮娘,不帮蘑菇。” 川仪扫了一眼正将他主人打横抱起的封白就不见了踪影,默默收回目光,道:“嗯,你爹和你娘才最亲密。” 蘑菇泪眼汪汪,这是他听到的最残忍的话,于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川仪,一脸希冀:“那川川和谁最亲密?” 川仪低头看着窝在自己腿边的小胖豆芽,那高高挺起的小胸脯毫不掩饰的在表达“快说我,快说我”,忍不住想笑,也真的笑了:“嗯,你。” “川川美,川川最好了。”蘑菇大葡萄似的眼睛简直要放光,他高兴得抓住对方的衣服就往上爬,跟小猴子似的就蹿到了对方山腹似的胸膛上,搂着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蘑菇不要爹了,蘑菇只要川川。” “……嗯。” “川川只能跟蘑菇最亲密。” “嗯……” 蘑菇的眼珠越发亮了,嘴巴翘得高高的。 封绍既然决定要给青阳使使绊子,是从没想过要把自己推到前面去的。 他只是叫封白手书一封,以少宗主的身份严厉喝责抱朴宗私自帮扶冒犯昆仑的戴罪弟子,怀疑抱朴的险恶居心,是否是对昆仑有所不满,故而阳奉阴违……昆仑以念在友宗的情分下网开一面,并无要其性命,为何抱朴仍执意妄为,叫张养清横行无阻。此心若不改,若再能见其尊容,昆仑定将追究,勿谓言之不预也。 封绍依然是文笔不好,但给人扣帽子那还是驾轻就熟,封白一写完,他便要对方在信上尤其打上昆仑玉符的印记,以示身份与正式。 看上去就像是封白代表昆仑表达的意愿。 书信化作纸鹤高飞远去,封白扔了笔,忽然握住了封绍的手腕子,一道灵炁探入。 封绍好笑:“每日都探识一次你也不嫌麻烦?再说了,我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仔仔细细查看多少回了,一点也发现不了什么可疑的痕迹。” 确实没有新发现后,封白才收回手,金眸微眯:“叔叔,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痕迹呢?那青阳是诈你。” “唔……”封绍揉了揉额头,这点他早就想过,如果他不是知道原剧情的存在,只怕也会认为青阳是诈他居多。但既然知道原剧情,知道青城尊者的下场,他就不得不提防几分。毕竟青城虽然入魔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有些越来越魔化的细节未免太过巧合。 比如七星灵耳。 服食后三年如果不能维持心境平和,会比平常更容易存下魔念,走火入魔。若不是蓬丘这个老魔修说,这一点封绍根本不知道,他打听七星灵耳这样久,也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若没有蓬丘,只怕他就掉以轻心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反而真的入魔了。跟青城一样,哪怕他事前比青城清醒。 所以,封绍险恶的想,或许这些巧合是一环套一环,他所谓的解开,反而是下一个结。 这就不妙了。 封白听了七星灵耳这个推测,面色有些阴沉,便没再多说是不是青阳用诈了,只说:“这须弥老祖与紫虚真人倒是相似,一个个故弄玄虚,不知有什么阴谋。” “紫虚对你没有恶意……”封绍下意识说道,然后感觉这话太笃定,又自然而然的补上:“他白白教给你这许多本事,想来也是希望你变好变强的。” 封白轻嗤一声,似是想到什么,他转眸问道:“若是紫虚对叔叔有恶意呢?” 封绍心里一跳,打量了他一眼,问:“那你怎么办呢?” “我会杀了他。”封白沉下面孔,眼神阴冷,但心底其实并没他表现得强硬,因为他还不够强。这种不够让他不安。 封绍得到满意的答复,温柔的拍了拍他那肩膀,“总算没白疼你。”然而话音刚落,便被对方狠狠的抱在怀里,封白的声音有些闷:“我要收集山河社稷图。” 封绍一愣,本想问为什么,但想到紫虚还有剧情,他便没有再问了。封白会说紫虚对他有恶意,虽然是假设,但也绝非空穴来风。这并不难解释,毕竟现在的封白看似是正派大宗的弟子,其实本性戾气并未消除,反而变本加厉,这不是紫虚想看到的。他若是找寻原因,只怕不会怪封白,而会怪他这个邪恶的魔修罢。 思及此,封绍伸手搂抱着他:“行,叔叔帮你。”至少他知道所有残卷的大概方位。 虽然说要去收集山河社稷图,但这并不能急于一时,毕竟是所有修者梦寐以求的至宝,哪怕封绍与封白修为、实力都算不凡,但比起真正的高阶修者而言,也不过如此。 修界虽然是靠武力解决一切,但封绍依然坚信脑力的重要性,少不得要做一番计划。现今山河社稷图的残卷,昆仑有一张,封白有一张,吕氏福地一张被昆仑所控。 按剧情时间轴,此时电影才开始没多久,其余的残卷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哪怕被宗门发现了,只怕也和昆仑一样,最多看守着,因为世上只有一个封白能赤手解除封印。其他的都要借助强横的阵修,比如除华一类宗师。但除华早年被碧落敲打,只怕不仅他,剩下的阵修宗师也不敢拂逆昆仑的意。 功力不如的阵修,要破解封印倒不是不可能,只是花费的功夫与周折就要大得多了。 “九块残卷分布在不同的九州,九州归元,九九合一……”封绍微侧过头,就看见封白两道凝视的目光。 “叔叔说的,和紫虚一样。” 封绍眼中光色一闪,很自然的惊讶的一挑眉毛:“是吗?我以为只有须弥老祖知道呢。” 封白盯着他,片刻之后,道:“叔叔继续。” 封绍面上不以为然的继续分析,心里却是险险转了个弯,再说时就更为注意了,不敢露出丝毫马脚。毕竟穿越、电影这种事总归是太过诡异惊悚,而他的角色可实在不大光彩,尤其与眼前这个男主角……他是一点不希望再被莫须有的剧情折腾出莫须有的事故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四大宗之首昆仑亲传女弟子何鸾征道侣启事】 ※条件一:男修。 ※条件二:会做好吃的。 ※PS:如果条件二满足得特别好,条件一可以适当放宽。 ※何鸾:酷爱到碗里来……(ˉ﹃ˉ) 101 封绍与封白商量讨论了多日,便也达成一个大致的腹案。 徐冀州的残卷已在昆仑手上,封白手上的西和州的残卷,大荒州的残卷在吕氏福地由昆仑的弟子把守着,剩下六州中的青兖州、豫荆州都是昆仑所辖,其他三大宗轻易不敢来动手,除非其他的残卷已寻全。 所以他们也不必心急这两处,再者,先易后难,毕竟也不能指望几年就能搜集到位。 原剧里是八百年才辗转从俗世宗门手里到四大宗手里再到男主角手里,最后青城尊者将男主角拍得半死,夺走完全的山河社稷图残卷。当然,男主角涅槃般的实力大增,修得报身,融合了完全的白虎之力,将青城尊者灭成灰烬,图纸完璧归赵。 既如此,少说也得几百年,几百年间自然实力看涨,也就更该先易后难。 四大宗菩提寺的实力居次,其次是抱朴、飘渺。那菩提寺辖内的阳夏州、商泽州则放到最后。而飘渺虽最弱,但当年虚无峰那一场变故,哪怕封绍圆缓了事态,但飘渺宗只怕也是敢怒不敢言,对昆仑,尤其是对他与封白是会怀恨的。 搜集山河社稷图本就不易,若一时不慎落到飘渺宗的手里,只怕讨不了好处。那飘渺宗的梁雍州,也就暂且稍后。剩下的就是抱朴宗辖内的大荒州与平戎州,大荒州的残卷已与吕氏福地被守,那就只有平戎州的残卷首当其冲了。 “叔叔说的是这个?”封白从锦囊袋里取出一枚红澄澄的帖子,刚一揭开,便见上面的金字熠熠闪闪,而在年限那几处,赫然标记着距灵境开启的时日。 封绍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道:“这南华灵境五十年开启一次,还有十二年,届时我们再去。” “平戎州的残卷在南华灵境内,也是须弥老祖说的?”极薄的阳光下,封白目光幽静,荧然含光。 封绍挑了挑眉,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声“是啊”,然后取下腰际的青口瓶儿将蓬丘放了出来。 “老朽快饿死了,吃的在哪?”蓬丘拍着肚皮急急吼吼。 封绍从驭兽袋边虚划了一下,六翼抖擞的赤鴖慢悠悠的飞了出来,同时化出的还有一只大木盆来,足够三两个壮汉合抱。赤鴖一闻那气味就钻了进去,挑挑拣拣的吃了起来。 蓬丘探过头去,却是老脸一皱:“全是鱼?” “那当然。”封绍点点头,道:“别说黄氏福地本就小还灵兽不丰,便是整个徐冀州,一年里大半都是冰天雪地的,小动物都冬眠了,哪有那么多红肉给你吃?我差人去搜寻了一圈,能达到你那食量的,也只能破冰凿鱼了。” 蓬丘脸色恸然,拍着大腿道:“早知道就这么从昆仑里出来了,你也不提醒老朽一句,叫老朽吃个饱再出来啊!”说是如此说,他的手嘴却没停,虚影中他掐指如飞,将那些扑腾不止的大鱼活气一一个吸纳入体…… 或许是速度太快,眼看着木盆里的鱼少了一半,惹得小民气愤不已,尖嘴里喷出数道怒火,但哪里能阻止得了蓬丘,他根本不理这呆鸟,左躲右闪的继续吃。 但小民毕竟不是当初的小民,这些年下来,好吃好喝好丹药喂着,好灵气的地方养着,它在实力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居然领悟了新招——六翼齐扇,翠色华丽的羽翼下,烈火有如奔雷而出,直扑蓬丘面门! 蓬丘本吃得专心致志,哪里料到它还有后招,虚影都被烧散了小小一丝,急得他立时凝影化实。这一凝影,他没急着还手,而是掐诀撩出一块水镜。刚一照,蓬丘恼怒得连剩下的一根眉毛都要竖飞了。 蓬丘化实起来是个白眉白须的矮胖子,毕竟不是人,五官不算分明,全靠长眉美须加点形象分。此时倒好,好好一条白眉被烧焦见底! 小民一见对方这狼狈模样就高兴得摇头摆尾,发出叽叽喳喳的嘲笑声。但它没能得意多久,就迎来了蓬丘的报复,还有暴吼:“呆鸟,老朽要拔光你的毛!” 一团黑雾迎面扑来,怒火滔天下,小民吓得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开始了你追我赶的争斗…… 蓬丘与小民早不是第一回争斗,早在昆仑时一鬼一鸟就暗自较劲,原来小民远不是蓬丘对手,但近来小民修炼得法,终于领悟了新法门时,便傲娇得要一扫前耻。 封绍看着这和谐的一幕,乐呵着要去拉封白,却扑了个空。 他抿了抿嘴,想到之前几次,忽然觉得封白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而一鬼一鸟的两人双打,最终演变成了四人混合打,蘑菇唯恐天下不乱,拉着川仪往里头凑热闹。他虽才三两岁,但毕竟活生生的魔珠在身,还有当年留存在元婴修者碧落体内的魔气护体,所以蘑菇运作魔气的能力简直是信手拈来,与小民打起来竟也能得手一二。 至于川仪,他虽脾气木,但睚眦的本性却是刚烈,且好勇擅斗。一旦打起来,蓬丘这种身经百战的魔煞都不是对手,两人一个闷不吭声,一个呲牙咧嘴。 对于这种斗法,封绍并不阻拦,相反喜闻乐见,权当是他们彼此喂招了,横竖自家几个人他们也有轻重。 封绍从那布置了结阵的雪山腰上出来,御剑正要飞回洞府,不料却遇到了旁人。 其实遇到外人也不奇怪,这毕竟是黄家福地,虽然这处雪山黄明月已明确送他用了,但人家若是路过,也没什么可说的。直到听到一句:“前辈!前辈留步!” 这声音略有些耳熟,修者耳聪目明,封绍不会记错也不会听错,所以他落地扫视了过去,正见十来丈远外飞来一个穿着鸦青色道袍的青年男子。 他乌发面白,露出几分惶急之色,这份形貌并没大改,所以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但毕竟采补过对方,所以封绍仍有几分印象:“你是……黄、黄明轩对罢?” “是,是晚辈!”黄明轩原本的忐忑变作受宠若惊,老实说,距离采补之事已过去小三十年,虽然那件事对他影响甚巨,不仅是修为还是心理上,但他没指望如封绍这样的昆仑大宗亲传弟子会记得自己。 当年黄明轩年少气盛,经此一事后步入俗世游历修行,棱角在俗世里一打磨,得过许多教训后,他也算真懂得了些规则。修界里宗门、世家都是次要的,实力才是最重要。便是四大宗里的飘渺,那宗主与少宗主不也是因为实力不济,一个被筑基弟子斩杀,一个被魔修夺舍么? 所以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日他以筑基之身对一个金丹修者的态度,实在是轻狂不怕死,幸而对方没与他计较。心里埋伏了劫后之喜,按理说,黄明轩是该有多远避多远的,但这次他却敢壮着胆子主动来找封绍,却是有不得已苦衷。 封绍见他欲言又止,面色不佳,明显是有所求的样子。 他记得这个人当年就是筑基初期,此时他虽没探识,无法得知对方具体的小境界,但略感受了一下对方的灵气波动,想来也是超过筑基初期了。 对于黄家这样不大的世家而言,这样的族人肯定是万千宠爱的,能遇到什么难题呢?若是难题不大,念在对方当年的付出,他亦不吝伸出援手。 封绍心里掂量了一下,温声道:“多年不见,你一向可好?” 黄明轩受到了鼓舞,拜道:“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说时,他撩袍就跪在了雪地里。 虽然修者一般都祭着护身气,但封绍却看到雪水融入对方的道袍里,足见黄明轩态度多诚恳。当然,他也看得出,对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好,仿佛是有伤未愈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有事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何必做这样子。”封绍抬手扶起他。 黄明轩见对方目光温和如水,直要望到人心里去似的,比之当年似乎还显得和气几分,不由心下稍安,娓娓叙来:“此事说起来也全怪晚辈……” 原来当年封绍这些昆仑人收徒不久后,黄明轩也离开了黄家,步入俗世游历修行,毕竟进入筑基期,也没有闭关就能闭到升阶的,总要历经机缘、磨砺心境、搜寻法宝灵药等。黄明轩也是如此,他自恃世家得意族人,心气很高,所以在俗世游历时很吃了一些苦,直到后来结识了一个散修。 “他名叫卓文,是个正气凛然的剑修,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晚辈也曾受过他的救命之恩。我们结伴从平戎州到豫荆州,一路四五年下来,斩过妖兽,救过凡人,也襄助过修者,每有危难,卓文兄总是义不容辞,晚辈真心十分钦佩!”说时,黄明轩长眸光亮,语气不自觉有些炙热。 封绍便也猜到几分,轻道:“是他发生了祸事?” 黄明轩脸色一黯,自责道:“卓文兄已是结丹,轻易岂能引发祸事,全是晚辈修为低微,实力弱小,这才连累卓文兄被擒。” 这祸事发生在豫荆州云浮城,黄明轩与卓文本是为一处新出的秘境,结果却撞见一场血案。豫荆州最大的宗门逍遥宗,几个金丹剑修率着上百弟子突袭豫荆州散修盟,抢掠女修,斩杀男修,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苦恼的何小鸾) ※何小鸾:师尊,阿鸾不想合籍双修。o(>﹏<)o ※封小绍:不懂为啥?( ⊙o⊙?) ※何小鸾:双修后生了宝宝,吃的要分宝宝一半。(╥﹏╥) ※封小绍:也不一定要生的,比如我和你师母。( ̄_ ̄|||) ※何小鸾:阿鸾懂了。o(*////▽////*)q 102 封白行到一处雪山崖巅,然后默吟了一道法诀,手指牵引而出一道灵炁,便见落指处起雾腾腾,缓缓变幻出一个大致的身影出来。 这个身影是属于紫虚的,自从他上一次有意利用剑阵之危,引紫虚相见后,紫虚到底做不到封白这样狠,为免封白再拿自己如此冒险,紫虚只得传了他一道法诀。上天下地扶摇万万里,紫虚虽不能时刻化身下界,但若封白要见,便可以借此法诀见个幻影,一样能够沟通。 那幻影虽不算模糊,却也犹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声音都悠悠得仿佛隔着万重天传来:“既得了九字真言的心法,怎不勤加修炼,寻本真人何事?” “真人之前说,这九州上无人知晓山河社稷图的确切方位?”封白声音冷淡,似在问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这是当然。”紫虚极为笃定,“山河社稷图是上古遗宝,于万万年前一场浩劫中分崩析离,四散与九州各处。便是本真人,也只能掐算出此图残卷各分布与九州每州而已。” 封白语气一顿,转而道:“若有个大乘期的魔主,不仅知道九州残卷分布在每州各一,还知道确切方位呢?” 紫虚露出丝古怪:“你什么时候如此异想天开了?别说是大乘期,便是化神期,与上界真仙看似一线之隔,却是天壤之别,这魔主别说是知道本真人都掐算不出的具体方位,就是知道九州各州得一残卷,都是天方夜谭,除非他是仙人转世。” “仙人转世?”封白微微挑眉。 紫虚脸色一沉,问:“白虎,你怎忽然问这些?” “没什么,我已经开始要搜集山河社稷图了。”封白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但是散乱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漠然。 “此话当真?”紫虚面露惊喜,但随即又皱起眉:“你能顾念苍生,本真人甚悦,但你如今不过筑基中期修为,要想搜集山河社稷图残卷,只怕难于登天。本真人给你八百年的时间,你不必急于一时,待到你将九字真言参透,或是结婴以后,再寻不迟。” “再不寻,此物就要叫那个须弥老祖抢得先机了。”封白说完,他便将之前须弥老祖如何与青阳在九州上施展阴谋诡计,如何挑拨四宗关系,如何谋取山河社稷图一一道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哪怕他同样不知道须弥老祖的真意,却也不妨碍他栽赃。 “所以,若真人不除去这一魔头,不等我去搜集,对方便遭就合九为一,天下危矣。”封白一肃。 “这……”紫虚面露凝重之色,到底还是摇摇头:“本真人不杀生,更不能插手此逆天改命之事。” “那真人如此培育我,难道不是逆天改命?” “这却不同,你是命定之人。”紫虚说完这句,不再多言。 封白也听出几分意味来,于是没有强求,眉头一挑,道:“那我有此强敌,实力却不济,真人又不能随时让化身护佑我,保不齐还没搜全残卷,我便道消身死了。真人法力无边,难道就没有能保全我性命法宝?” 紫虚犹疑,封白不轻不重的补上一句:“大乘期的魔主对真人而言不过如此,对我这筑基期而言,对方轻轻一碾……” “有的。本真人有一枚太阿指环,内能凝聚浩瀚灵炁,养存精血元魄,持有者万死而留元神不灭。” 与修者而言,只要元神全在,复生就满是希望,至少还能寄望于夺舍。 好物。 封白金眸光色一闪,伸出手去:“还请真人赐下。” “本真人觉得你道心不纯,以筑基修为就敢妄语,不似真心要搜全山河社稷图造福苍生,倒似专程来与本真人讨要法宝。”紫虚眉角微微地一跳,隔着幻象打量着封白,声音略有不悦。 封白闻此言,唇角上扬,不慌不忙的将之前几个月与封绍一同计划、考量的如何搜集山河社稷图,先搜集何处,再搜集何处的方式方法细细说了出来,表达自己一心搜集,以化解九州浩劫为己任。 紫虚面色稍缓,却仍不为所动,道:“你要这太阿指环也无不可,但耳听为虚,你若将平戎州的残卷收集到了,我便赐你这指环。” 一次比一次不好骗了。 就不知找到那片残卷后是否还来得及…… 封白心里烦闷,却道:“一言为定。”声音并不大,却那样清清楚楚,眉宇间神色宛如出了鞘的刀剑。 幻象散去,封白周身的气息已经寒冷过雪崖上的冰霜,他御剑往雪峰的山腰飞去,今日他还没有为叔叔探识内体。 然而行至半途,他却看到封绍在结阵外与一个男修拉拉扯扯。 “……卓文兄若非为了挡了那一击,就绝不会被逍遥宗的人给捉去。他们还说,看在卓文兄是结丹剑修的份上,要留着他的命炼成他们的剑魂!虽说炼成剑魂必须要心悦诚服,但他们若拿那些被掳走的女散修相要挟,依卓文兄的性子,定然中计!” 说到这里,黄明轩已双目通红,激动失仪的拉着封绍的袍袖:“前辈,晚辈族中不愿也无力插手,但晚辈知道,凭前辈金丹修为还有昆仑亲传弟子的身份,一旦出面,那逍遥宗势必忌惮……还请前辈一定要救救卓文兄。” 这两人的情分真是不浅……封绍心里思量着,正要开口作答,神识一动,抬眸望去,正见一柄漆黑凛冽的古剑上某人冷冷看了过来。 几十年的夫夫做下来,对方一个目光,封绍就知道他大约是什么心思,于是不动声色的将袍袖还有手从那黄明轩的手里抽回来。 虽是不动声色,但黄明轩满副心思都在此处,哪能不多想,本来他以为封绍似乎还念旧情,态度和气,或许求得诚恳些,对方就能帮他。但此时人家忽然站开了距离……到底是他痴心妄想了么。 但黄明轩实在不忍卓文被迫自燃元神,受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解脱的痛苦。和那种痛苦比起来,他这点付出也不算什么了,他修为不高,出身小世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只有一个渐阴体质了。 黄明轩咬紧牙关,猛地上前拉住了封绍的手,脱口而出:“若前辈愿意相助,晚辈愿意自荐枕席,再供前辈采用。” 我操。 封绍傻眼,他人品得多差才造成这神来一笔。 这句话不仅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怕已经站到黄明轩身后的封白,听得更是清清楚楚。 封白看了那个穿着鸦青色道袍的男修一眼,又看向封绍,道:“自荐枕席?再供采用?” 这极淡的语气刺得封绍心倏地一跳,这小畜生日进千里,早不是当初那样锋芒毕露,如今的他,已懂得收锋入鞘。然而再出鞘时,却是一击毙命,不留余地。 封绍头一次有了养虎为患的自觉,甚至破天荒没有理所当然的斥责,而是脑筋急转,转瞬恢复了温和笑意,收回手向黄明轩介绍:“这位是我的合籍道侣,吕明净。” 其实封白一到,黄明轩便注意到了,这样的人想不被注意很难,修眉鹰目,五官深刻仿若名剑出鞘,却势如寒冰,似能以此伤人。 他虽不解封绍此时引荐的意思,却是行了拜见,但从对方的威压看也没有高出他一个大境界,想来也只是筑基罢了,他看向封绍,仍想继续苦求。 与此同时,封白也看了过来。 封绍扶额,决定厚颜使出必杀技,拉着封白的手道:“明轩,我与道侣情意深重,决意此生只付与他一人。”话音一落,他的手便被反握住,紧得像是要被嵌入到对方掌心内一样。 黄明轩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当年那个强逼他采补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但对方二人目光交汇,便是他一个外人也看得出里面的含情脉脉……羞耻自己贸然之余,又心生艳羡,更意识到卓文兄只怕是无救矣。 悲从中来,黄明轩道了一声“是晚辈自取其辱。”,这便要走,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且慢,我何曾说不助你?” 封绍要帮黄明轩救人,只凭那莫须有的旧情,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从这件事中看出了几分端倪,俗世大宗虽然一向不把散修当回事,但敢这样直取散修盟,杀伤抢掠,却也是蹊跷。而且,豫荆州属昆仑辖内,虽然是场恶事,但四大宗一向不理外事,尤其是散修。但封绍却不行,他知晓原剧中,那些散修也曾默默与魔修连成一气对付四宗,只因积怨已久,仇恨已深。 一己之力总是微,若能借机形成合力,那至少能将散修从魔修的阵营里挖过来。 “所以救人事小,借解救豫荆州散修盟这一时机来笼络附近的散修盟……”封绍说得正深入时,衣带便被一拽,道袍垂开,露出一抹白皙流畅的腰身。 “说正事呢。”封绍收拢道袍,见封白看得目不转睛,抬脚便要踹,却被对方轻巧躲开。虽是躲开,却仍不安分,抬手握住了封绍的双肩,他把握着力道缓缓揉捏。 封白的按摩功法似乎比当年在水牢中还要好上几分,到底是熟能生巧,伴随着四象有致的灵炁温热,他忍不住合眼享受了一阵……直到对方的手不安分的按到了别处,被他一手抓住。 “叔叔刚刚不是说,此身只付与我一人么。”封白这次并没有勉强,而是勾着对方的脖颈,在他耳畔呵气,唇畔不觉勾起一抹舒畅的淡笑。 实在肉麻,封绍眼皮一跳,纠正道:“是此生……” “噢,此身与此生都付与我一人了,你可记住了。”封白金眸闪烁,手指在说话间按到了对方的胸前心脏的位置。 “你这小畜生。”封绍无奈的笑骂一句,骂着骂着却在对方的前额上亲了一口,似乎是盖了戳,他说:“记住了。” 既然决定要去豫荆州救人,自然不好耽误,封绍略做打点便就起行。 因只是听黄明轩的一面之词,其实并不知晓豫荆州的确切情形,所以他并不托大,不仅连蓬丘、两株合欢草,还有川仪,他都打算带去。 当然,蘑菇年幼,哪怕资质不凡,却也当不了大用,于是要将他留在洞府。 对此,蘑菇的意见极大,抓着封绍的手撒泼赖皮,哭闹不休的招数都用了,偏偏这次没能如愿。他去找川仪,川仪竟然也不帮他,说:“等你长大了,便能去了。” 蘑菇不忿,他已经长大了!但全家都觉得他没有。 于是迈着小短腿周围乱跑,眼见封绍连那两株娇滴滴的草都带走,他越发郁闷了。 郁闷归郁闷,他摸了摸那两株草,眼珠一转。 在众人未曾留意的地方,一丝丝黑气没入了养灵池里。 从徐冀州往豫荆州,要横跨青兖州,所以路途上颇费了点时日。 一路上,封绍向黄明轩问得更为深入,但黄明轩也是初到不久就惹上了麻烦,所以知道的也不多。直到抵达了豫荆州,封绍在逍遥宗所在的云浮城坊市中略一打听,这才知道了更为详细的来龙去脉。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母子没有隔夜仇=_,=) ※蘑小菇:你凭什么打我? ※封小白:凭我是你娘。 ※蘑小菇:你是我娘怎么了! ※封小白:有权力。 ※蘑小菇:神马权力? ※封小白:打你的权力。 ※蘑小菇:你凭什么打我? ※封小白:凭我是你娘。 ※开启复读机模式……一天一夜后。 ※蘑小菇:川川……水、水……唔……么么哒…… ※封小白:叔叔,来互相帮助吧……嗯…… 103 豫荆州幅员辽阔,北接化外之地,南临觅渡海,东接青兖州,西临海洋。云浮城则位于豫荆州的东面,此城有该州最大的散修盟,以州为名。 九州散修万千,大大小小的散修盟更是不计其数,能以州为名的散修盟大多为该州所有散修盟之首,如徐冀州散修盟、平戎州散修盟,夏强师所在的大罗山散修盟则是州下的散修盟。散修盟与俗世宗门的关系一向势同水火,豫荆州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妖兽肆虐之后,散修与宗门弟子的关系越发紧张。 “本来那妖兽还只在深山偏僻的地方冒头,咱们修者惹不起躲得起,吃亏的也就那些凡人罢了。但这几年这群妖兽越发横行了,常有三五成群的妖兽冲到村庄城镇里来,连咱们修者的坊市都赶硬闯。那一二阶的妖兽若来得少,咱们还可以一同抵御,若是成群结队,咱们这些炼气期,至多不过筑基,也拿它们没办法啊!” 说这话的正是云浮城内坊市一处法器店里的老板,看着剩下那些卖不出的法器,他对着封绍一行眼冒恳求:“你们真的不需要买些戳目珠、聚风砂什么的吗,虽然这些中品法器只能用一次,但若是不幸遇上三阶妖兽,或许还能借机逃命啊!原本要五块中品灵石,现在五块卖两!让我凑够州界传送阵的钱就行。” 封白挑了挑眉,道:“其他州一样是妖兽横行。” 老板皱起眉:“这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听说平戎州就好得多,自从那里一只四阶的大妖兽九婴被一个强大的剑修斩杀后,那些小妖兽就老实许多。再者,人平戎州散修盟也是一心抵抗妖兽的,何况,平戎州的大宗门吃了妖兽的大亏,哪像咱们逍遥门这群狗杂碎……” “所以州界阵的钱便收得高昂了?”封绍猜测,却也掏出灵石买了几样法器,当做接下去的打听钱。 “可不是!”老板收好灵石,一腔烦闷中也有心多说两句:“若只是妖兽也罢了,毕竟数量总没有咱们修者多,由盟主带领着杀一杀也能勉强过下去。偏偏那逍遥宗歹毒,到处抓散修充壮丁去帮他们杀妖兽!”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骂了一声“狗杂碎”,才道:“那州界阵明面上的传送早被逍遥宗关闭了,只要是筑基以上修为的都走不掉。我熬了两百年才勉强筑基,如今明面是走不掉了,只能靠暗地里的法子出州了。偏偏一伙黑风贼霸占了出处,坐地起价,要走暗道出阵,非得五十块上品灵石不可!” “就是卖了我也不值那么多!”法器店老板捶了一记桌子,力道极大,噗通作响。但其上各式法器盈盈腾空,又眨眼落定,丝毫不见闪失,足见是用了符篆保护。 此时正好进来几个散修,一个道袍狼狈,一个额角带伤,两人说的也是这话题:“真是白跑来了,还以为有安全之地可供闭关修炼,没想到……” “可不是,豫荆州散修盟维护咱们,去与那群狗杂种交涉,明面上好好的,一转头就偷袭散修盟的基地!”道袍狼狈的散修怒气冲冲。 “你们可知晓,逍遥门的人将人弄到哪里去了?”黄明轩焦急的问道。 带伤的散修摇了摇头,道:“散修盟里数千人都被那群杂种杀的杀抢的抢,还能弄到哪儿去,只怕活的只怕也拿去猎妖兽,凶多吉少了。” 老板的女儿掀了帘子出来,小脸涨得通红:“连云仙子那样好的人,也被逍遥宗的人掳走了,之前好多次逍遥宗的人来城里抓人,都是连云仙子带人赶走的!” 带伤的散修目光晶亮,很是佩服的道:“是啊,虽然只是假丹修为,但她已领悟了剑意呢,我亲眼见到她一个人就在城外斩杀了一只三阶的呲铁!呵!这种实力在女修里可是罕见的很!” “可惜被抓了,听说逍遥宗的宗主炉鼎无数,只怕连云仙子也沦为其中。” “那肯定讨不了,要貌有貌要修为有修为,倒是可惜了这盟主的身份……”两个散修语气有些不正经起来。 “这连云仙子是?”封绍无心再听这污言秽语,打断他们问道。他才刚开始打听,没听说这号人物,也没听那黄明轩提起。 “连云仙子你都不知道?”道袍狼狈的散修一脸“你是外来的吧”的表情。 老板到底刚做了买卖,显得和气几分:“这连云仙子便是我豫荆州散修盟的新任盟主,仙子她继位不过数年,所以道友你初来乍到,未曾听过这名号也不奇怪。” “说起来,若是老盟主没陨落,至少还有个元婴期的真人可以与逍遥门对抗啊。” “是啊,那样逍遥门的人至少也会忌惮,听说元婴真人若是自爆,咱们整个云浮城都要夷为平地!” “哼,若是老盟主在,你们早就被逍遥门抓壮丁呢,你以为老盟主会像连云仙子一样守护你们这些外来散修么!”老板的女儿嘲笑的说道。 那两个散修略有难堪,转而骂起了逍遥门,却也没话反驳她,想来这女孩并没乱说。 听到这里,封绍也理出了一个脉络,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 黄明轩越听心里越是没底,他不明白以封绍的身份为何不直接找上逍遥宗要人,于是忍不住拉住封绍的袍袖:“前辈,我们还是速去救卓云兄吧,前辈你可是……”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收到两份目光,一份来自封白,冰冷带戾,另一份来自封绍,目光带有制止,更传音道:我昆仑弟子的身份勿要透露,救人我自有打算,无需心急。 黄明轩满面不解,然而两重目光的威压下来,他也只得咽下疑窦与担心。 这两个散修上门并非来买法器,居然是来兜售自己制作的符篆,什么飞天符、入水符、行云符不一而足,缠着老板要卖。但法器店老板连一块灵石碎末都不肯掏出来,赶着人道:“我自己还在凑出州的钱呢,哪有多余的灵石买你们这些玩意!” “好不识货!这可是上品符篆!往日里这种小坊市求都求不得,如今我们卖你你居然还不要!”带伤的散修来了脾气,另一个散修也脸色不善:“要不是我们急着凑钱出州,哪里会贱卖!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眼见这两人就要打出一张烈焰符,却被封绍弹指拦住,他温声劝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外头店家多着呢。” 那两散修敢怒不敢言的收回符篆,悻悻走了,并非是被封绍说理说走了,而是对方这一弹指所挟裹的灵力,远在他们实力之上。 之前法器店老板还以为封绍这一行也是和州内其他散修一样,是听说豫荆州散修盟肯收留被抓壮丁的筑基散修而来。 却没想到对方还颇有几分实力,他不禁刮目相看,更是真心劝道:“连云仙子被掳,豫荆州散修盟已成了一盘散沙,若是再有妖兽来袭,只怕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抵御了,更别说还有逍遥宗的人的。几位道友能出州便尽快出州罢!” 封绍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出州,他笑了笑,问道:“道友可知豫荆州散修盟的基地往哪个方向去?” 在法器店老板惊愕的眼神中,封绍得到了地址,一行人当即御剑而去。 “前辈,卓文兄早就不在那散修盟了,我们这是去?”黄明轩心神不宁,忍不住问。 封绍无需多言,只摆手道:“我有我的法子,自答应帮你救出人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黄明轩也无颜多说什么,只呐呐称是。 飞行到半途,封白的虎耳忽然冒出来抖动了一二,斜过头道:“前头远处有一撮妖兽,见血,斗法正酣。” 封绍点点头,并不奇怪,从落地入城起,这座城便显得十分冷清,不仅凡人少,修者也不多,而且大多愁云惨淡。除了逍遥宗的缘故,也足见此地妖兽不少。 他当年斩杀九婴后,虽也书信提醒过顾淮要小心妖兽作反,但不知是不是他没点明俗世与散修深因,还是顾淮会错了意思没做到位,反正封绍是没从这些散修的嘴里听到一点和昆仑有关的功绩。 不过也罢了,他已有了其他的法子。 封白见身侧的叔叔御剑飞行中,脸色变了几变,微微出神,不由默默提起灵炁化力为他稳固了四周的护身气。哪怕知道对方有魔甲,这点儿护身气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他也希望这点护身气至少叫那些妖畜的脏血溅不到他叔叔。 一声怪叫从远处传来,彷如妇人在叱骂,尖利得极为刺耳,似要洞穿耳膜。 封绍固然勤学用功,但封白更甚,昔日封绍几只锦囊袋里的典籍全叫他熟记于心,加之两人分离的那五年,他为了从紫虚那得到修炼自身神力的法门,没少斩杀过妖兽,自然对这些妖兽熟悉不比。 此时,封白只听了这叫声,便吐出一句:“水兽。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招大水。名化蛇。” “虽然是三阶,但居然有三只……”封绍眉头一沉,默默祭出五成魔甲,青口小瓶里的蓬丘也牵引而出。足下腾云的川仪也握住了风雷龙角弓,箭锋在幽蓝的寒光中熠熠闪闪。 104 “三只化蛇我应付得过,小白你别露面,我有计较。”封绍先是留下黄明轩,又拦了那祭出湛卢剑的封白,那剑威压极盛,连剑带人都锐利逼人,识别度太高。 封白皱起眉,但见那几只化蛇虽没在众修者中落下风,却也不是叔叔的对手,于是点点头。 距离百八十丈远,便有阵阵巨浪涌过,这本就临近海洋,被这化蛇搅得整个空气里全是咸涩,混合着血腥,格外刺鼻。 数十个修者与之对战的不仅是三只化蛇,还有数以百计的何罗鱼从海洋顺着化蛇掀起的巨浪,喷涌到化为浅滩的陆地。那何罗鱼虽是一阶妖兽,但一首十身,量多而力无穷,将修者牵制得逃脱不得。此时已有许多修者力竭,护身气都不全,这水越长越高,只怕没有化蛇的吞食,他们也要淹死在这里。 “克敏长老,我们逃吧,盟里筑基以上的弟子叫掳了大半,就我们这点人,杀不掉的!”一个青袍修者打出一道奔雷符,轰隆雷压催逼向其中一只化蛇,然而这点威力在化蛇的飞翼下一扇,便化解了大半,剩下的那点儿也不过将它的飞翼灼得略黑。 被称作克敏长老的修者一点也不老,是个肤色黝黑的武修,他踩着飞行法器扑身在最前,凭着一双铁斗拳与一只化蛇死拼。虽劈开对方的飞翼,但化蛇呼声招发海洋巨浪,眨眼就将他打翻入水。 “克敏长老,我们只是送死而已!” “是啊,我们都自顾不暇了!” 克敏满身负伤的跌坐在大水之中,连护身气都稀薄了,又听得盟中人如此说,看着那些低阶的散修们被何罗鱼折腾得生死不知,不禁悲从中来:“我们若退,这些人都得丧身蛇腹!到时候没人阻拦,从大洋里涌上来的化蛇越加多,咱们云浮城非成为死城不可啊。” “那是没法子,逍遥门那群杂碎不拿我们当人看,怎会理我们死活!” “克敏长老,咱们不能死在这里啊,还得留存实力去将连云盟主救出来才行!” “是啊长老,逍遥宗那群杂碎不知道会怎么折磨盟主!” “长老,大局为重,这些外来的散修救不完的!” “连云盟主救了那样多,我们付出这样大,已是仁至义尽了!”众豫荆州散修盟人你言我语,斗法中应对难及,这些急切的话语也反应出了他们的真心。 “都怪我回得迟了,不该在平戎州耽误这样久!”克敏悔恨得双拳紧握,终于是不忍连云受罪,随着又一个巨浪席卷而来,他正要招呼盟中人撤退,却听得一声呼啸般的巨响,一层黑色的火龙飞速窜过。 “临!” 声彻全场,众修者只觉胸中一闷,顿时脸露骇然。只见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剑芒形成的黑色火龙,破浪而去,泛着层层水光,一波一波!居中那只被克敏折翼的化蛇很快就被剑芒击中的,血溅水红。 高手! 一击重伤三阶妖兽,众人皆惊,尤其是克敏,这等强横如黑龙的剑意好生眼熟! 他与众人都往去剑之处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的少年在十数丈的空中御剑如飞,乌发飘逸,掐诀运剑如行云流水,气度运筹在握,蒙蒙腾升的水汽之中道袍翻飞,格外氤氲出一种不俗风华。 如果仅是这样,克敏还不敢确认是谁人,但看到少年剑修的身侧一只诡异的胖傀儡奔杀而出,直扑其一化蛇,他不由喜出望外,惊呼出声:“是那个九婴剑修!” 其他修者一听,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那个在平戎州斩杀四阶妖兽的剑修?” “难怪有如此强悍的剑意,连云盟主是一重天,不知他有几重天?” “少说有三重天,就是连云盟主也是拼尽全力才斩杀三阶的!”周围一人接口道。 “不管怎样,三清在上!我们有救了!” “云浮有救了!” 克敏眼一红,一双大拳握出,沉声道:“虽有高人义士相救,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叫人小看了咱们豫荆州散修盟。”说着,他便领着盟里修者去救那些被何罗鱼缠住的低阶修者,虽然这些修者只是城内散修,有一些甚至只是近期过来投奔的。 有了斩杀化蛇的希望,豫荆州散修们又重燃起几分斗志,没有硬敌化蛇,毕竟那少年剑修不仅有一只胖傀儡,还有一只射箭如虹的魁梧男子相帮,他们齐齐向水中的何罗鱼杀去。 实战是最好的老师,封绍经过从前那几场与妖兽的交斗下来,这一次越发得心应手,何况这次还多了个川仪,四阶灵宠并非浪得虚名。 杀到最后一只化蛇时,它双翼被斩,蛇尾断截,仰首疯狂的怒鸣着,尖锐的叱声从大洋之上招来更汹涌的巨浪。 和之前不同的是,封绍明显察觉出一丝新的力量体! 封绍脸上淡定之色消失,神色肃穆,全身灵力运转。 空气似乎都变得沉凝起来,萧索肃杀。已斩杀大半何罗鱼的豫荆州散修们也脸色齐变,一种沉甸甸压力从那最后一只化蛇身上溢出,恍若实质,让他们避无可避! 数十丈远的高空中,踩在湛卢剑之上的封白眼中陡然爆出两团精芒,立时盘腿入定。 一侧的黄明轩不由满心不解,从未听说过御剑在空时入定的,这人也太修炼狂了,单凭一张脸能讨得封前辈欢心么?然而他还没敢嘟囔出口,便见封白浑身金光大盛,散发而出的的威压,简直叫人从骨髓深处迸发震撼与颤栗…… 化蛇在濒死之际,居然吞食另外两只同伴的尸身,黑气萦绕中成了变异之身! 变异的妖兽封绍在原剧中有看到过,千里挑一,实力将暴涨十倍以上,而且还会引发自爆,危险之极。果不其然,轰隆之声中,化蛇数丈高大的身躯忽然暴涨十倍,犹如巍峨高山,那威势骇人不已。 眼见那化蛇飞扑着巨大双翼,又开始叱声开始召唤大洋之水,封绍瞳孔倏地收缩,飘浮在他面前的赤炎剑落回手中。 “兵!” 封绍轻吟出声,身体微屈,剑尖直指,眸子微阖,所有的火焰、所有的魔炁、所有的信念,全都在一点点收缩内敛。与此同时,他与蓬丘、川仪心意相通,两人一左一右,一人化为无形黑雾,一人化人作兽,齐齐向那化蛇的巨躯扑去。 不好对付! 连斩数剑,每一剑都用到九字真言的第二言,这也是封绍能融会贯通的第二言。他的黑龙剑芒哪怕与九字真言两相交汇,但变异后的巨蛇太过巨大,那黑龙气势威猛却也力道有限,不过洞穿它又如何,绝不了根本。 至于蓬丘与川仪,同样感受到了对着一座大山,一座移动的能召唤大水的妖兽大山,他们的攻势并非无用,而是太耗! 何况,化蛇岂能让他们耗着,受伤的它不躲不闪,而是发出嗡嗡声响,渐渐,嗡嗡声变成阴冷无比的嘶嘶声。召唤而来的巨浪越转越快,一股铺天盖地暴戾凶残的气息,以化蛇为中心,倏地降临! 此时,靠得近的散修们面色发白,想转身就逃,然而却发现他们双脚发软。扑通扑通,他们纷纷软倒入水,足见是何等凶猛的威压。 巨大的水浪翻滚咆哮,轰然撞击,遮天蔽日。 修者就像一叶小船,渺小无比,飘摇不定,随时可能被这些巨浪吞没。面对巨浪威压,封绍闭上眼睛,摒住呼息,暗运魔甲的同时,灵炁魔炁齐齐运转,神识从一开始的生涩渐渐活泼起来。不知不觉中,被威压感染的恐惧大为减弱,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宁静起来。 而数十丈之外,封白忽然睁眼,金眸中多了条血线,远远观到封绍,目露喜爱。 他的叔叔,从来不是弱者。 但是这个眼神落在黄明轩的眼中,却是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而出,就像看到一只凶残的野兽狂热的盯着他的猎物。 封绍轻轻晃动手指,从锦囊袋飞出的合欢草飞快的转动,带起一轮黑色的光轮。两株草霎时化作人形,小合小欢“啊啊啊啊”的叫着,摇摇摆摆的妖娆身躯里逸散出一种奇异的草香,这当然不仅是催情,连带的还有非同一般的迷幻作用,目标唯有化蛇。 再强横再异变,也不过是只没开启灵智的畜生,迷幻对其作用极大,甚至都无需多高明的环境,那催情的效用一致,它那召唤术便立时停了,连叱声都变得委婉起来。川仪立时攀咬上对方的巨大双翼,蓬丘则即时缠绕上对方的蛇首,加剧催乱对方神智。 “临、”封绍扬唇一笑,手中如同捧着一蓬幽幽火焰,用尽全身力气,从下逆向上,狠狠斩去! “兵。” “统。” 这是封绍第一次试图将第三字真言融合剑意,魔炁、灵炁,三流合一,焰色由红而黑最后转为幽深不辨。簇簇火焰周围,充斥淡淡的黑气,斜斜向已经乱蹦迷乱的化蛇蹿去。 嗤嗤! 一声火焰灼烧的脆响,紧接着,无数尖利嘶叫惨嚎从黑色火龙中传出,众躲避开的修者只觉得耳膜一痛,离得近的人,耳中赫然流出鲜血。 呲呲! 那横行的幽深火焰不断释放无数细小无比的剑芒,化蛇一旦沾染上便被暴烈锋利的剑芒灼化流脓。 但即使受此大创,那化蛇果然不同凡响,大山般的身躯烧毁近半,居然不肯就死。那些大水也有如被激怒的野兽,更加疯狂地翻滚变幻,巨浪中的修者疯狂逃窜,化蛇的尖叫声从之前的凄厉变得高亢愤怒。 封绍不急,最多再一剑,他此时急着收回两株合欢草,催迷这偌大的变异妖兽,它们消耗极大,幸亏是被他炼魔过的,但也经不起这狂化的妖兽一击了。然而他掐诀间,却发现小欢是收到手里化作雌草,但那小合是怎么回事!? 小合从外在看去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赤身裸体,肤白似玉,唯有足下攀援而出,刺入化蛇这座大山的绿藤显示出这少年并非是人。 此时,小合借助疯长的绿藤直窜到化蛇的蛇首,他忽然扬起脸,张开嘴,死死血色的炁体游走而出,直入蛇首那张血盆大口! 几乎同时,封绍就感应到了不妥,还有莫名的熟悉——这不是小合!至少里面的芯子不是,那分明是与他朝夕吸纳过四年的阴血魔珠! 封绍转瞬就反应过来,急得目瞪口呆,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御剑飞去。哪怕只是元神融入,若这寄身的躯体身死,只要不及时救助,元神也非得消散不可。 蘑菇危险! 这一心意,川仪身为封绍的灵宠,几乎眨眼就感受到了。眼看着化蛇大张的血口朝那个小少年吞去,他身形微微一摇,也顾不得撕咬掉化蛇另一片巨翼,身手矫健的奔扑过去。 瞬间,凶猛的睚眦之身变幻成人,他整个人都遮挡了那来自化蛇的獠牙,一手提着小合的纤腰。小合血色的炁体还没来得喷尽,便被来自川仪破背而出的滚烫鲜血,溅了满脸。 血腥迷茫中,小合看到川仪一向清澈见底的目光失去了光泽,他心中难受异常,双眸霎时变得血红,诡异的杀气四溢而出。 甚至连川仪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从自己的怀里挣脱,或许是川仪受伤太巨,或许是小合力量忽然变得霸道,总而言之,小合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扑进了化蛇的血盆大口!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封绍心境再是坚韧不摧,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理智全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他全身的力量孤注一掷地全都灌入赤炎剑之中,被激起的愤怒惊震焦急,还有内心深处痛心,全部交织纠缠在一起,“临、兵、统!” 接下来的画面,只不过是一个剑修提着一把烈火炎炎的飞剑斩向化蛇。可是任何一位见到这一幕的人,都绝对无法忘记这一刻,一副充满妖异血腥的一幕。也让他们难以想象这居然出自剑修之手…… 原本就已足够凶横的黑龙剑芒,此时腾升一道浓浓黑雾,几乎化作一只疯龙,一只魔龙,所经之处嗤嗤升起一缕青烟,便出现一个焦黑的小坑,毫无花巧,与暴怒挣扎的化蛇用最直接最暴躁的方式撞在一起! 远在数十丈之外的黄明轩也能识扫到那惨烈的战况,比之先前,他还能觉得封绍到底是昆仑弟子,强大是必须的。但此时,他只觉得封绍强悍得简直不似金丹修者,至少他入世时日也不短,从未见过如此强悍,敢于对抗变异三阶妖兽的金丹修者,这是元婴真人都不敢单挑的! 尤其在看了这一剑之威后,黄明轩更是惊异得面目煞白,他亦是剑修,自然知晓个中厉害,这似乎远不止是三重天剑意这样简单……恐怖……甚至邪异。他正神思混乱之际,忽然感觉到身侧传来一丝威压波动,正见仿佛入定的封白,眉目涌动皱起,忽然手作掐诀,有一股霸道的灵力催逼而出。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封绍杀红了眼,哪怕体内灵炁几乎告磐,化蛇血流如河,他要斩下最后一剑时,终于发现不妥——化蛇的残躯漂浮在高涨的水中,周围本就少得可怜的灵气以恐怖的速度纷纷吸纳而来,它像一个漩涡,疯狂的吸取着周围的灵力。 所有的修者都见到了,并彻底惊呆。 “那……那是什么?”有散修结结巴巴的问。 克敏到底是金丹期的武修,见多识广,故而满脸惊骇,下意识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是自爆吗……” “自爆”两字一出,几乎全场静默,然而便是惊惧! 这是要自爆! 封绍这时理智才回笼,然而已来不及,他避无可避,而化蛇自燃得愈发炽烈,驳杂的灵力投入其中,它再也不是安静无声地燃烧,而是带着噼啪爆音。封绍接着最后的一息坚固魔甲,十成十的魔甲倾囊而出,沐浴在黑色魔气之中的他俊颜惨白,格外透出几分惨烈的妖邪之色。 电光闪石之际,唯听得轰鸣声大作,众人只觉眼前一片金色光芒刺目,竟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识扫不到,脚下水面一阵剧烈晃动,众人心中骇然之余,各自运作法宝护体,甚至已经作了必死的打算。谁敢相信自己能从变异的三阶妖兽自爆中存活? 但他们居然还有睁开眼的机会!只是还没等他们完全睁开眼睛,便听到空中一个少年的声音袅袅传来:“变异化蛇已灭,诸位请顾好自身,无需惊慌。” 封绍说这话时,是笑着的。 他虽然一向带笑,但极少笑得如此真情意切,简直笑靥如花。虽然花上沾染了过多的血迹,这花也开得稍显狼狈,但丝毫遮掩不了这通体的光华,让人有目眩之感。 他看到了小合完好无损的从化蛇的腹中涌出,连带的吸纳了这化蛇的全部精血元魄,浑身白里透红。封绍自己也没有大伤,而川仪已被小合搂着传输灵炁,蓬丘也已凝影化实,没有重伤模样……所以他笑得真情实意,而这份笑容他是笑给一个人看的。 这个人也看得分明。 封白飞扬的眼角细细的眯起,看得入神,金眸中欲望浓墨重彩。 只有他听得到叔叔的传音:有你真好。 105 激战之后,众修者侥幸拾回一条性命,大有劫后重生之喜,不约而同的向那个道袍染血的少年剑修拜谢。 “多亏前辈高义相救!”他们的目光充满着敬畏与尊敬。 实力强大固然让人敬畏,但以强护弱则让人尊敬。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修界中,在这个妖兽横行、宗门倾轧的豫荆州,这位少年剑修所做的如此珍贵。 克敏身为众修者中唯一的金丹修者,又是豫荆州散修盟的长老,他行到最前,语气激动:“当年有幸在平戎州见识到恩人击杀四阶妖兽九婴,已是惊为天人,不曾想,今日还能见到阁下斩杀变异的化蛇,用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力挽狂澜,救我等与危……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我豫荆州散修盟虽大不如前,却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 “我算不得什么剑修,不过是个旁门左道的修士。”封绍摆摆手,方才种种手段使出,明显超出了剑修的范畴,还不如摊开来。 与大宗不同,散修里对修什么并无高低成见,此时脸上也不见异色,反而更多了几分火热,谁说剑修是最强的呢。照他们看,便是同样的金丹剑修,也未必是少年这个旁门修士的对手。 克敏同样毫不在意,他热情相邀封绍前往盟中客坐,而封绍听得旁人叫克敏为长老,便也猜出身份,心里略一酝酿,面上便浮出沉毅之色:“今日没死在妖兽手中,便能值得庆贺了吗?”说时,他目光扫向在在场的所有修者。 众修者面面相觑。 封绍摇了摇头,一剑指向城镇的方向,语气肃然:“逍遥宗通州掳掠筑基散修去送死,封锁全部州界传送阵,暗道传送更是卖出五十块上品灵石的天价,而只要滨临大洋,就不可能有杀得尽的化蛇。今日不死在妖兽手里,明日也得死在逍遥宗手里。” 这是事实,所以原本还有为侥幸活命而沾沾自喜的修者们再度愁云惨淡。 封绍当然不是专门来打击这群散修,他只是相信不破不立。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克敏是第一个这样的说的,但说完他又无奈,看向封绍:“恩人有所不知,我盟盟主连云仙子也不耻逍遥宗作为,与之对立就几乎被灭盟,对之前闻讯赶来投奔的散修瓮中捉鳖。” 他叹了口气:“要以散修的力量与豫荆州最大的宗门对抗,实在是螳臂当车。” 封绍微微仰起了头,道:“凭一盟之力,当然是螳臂,若集合全州散修之力,便它是豫荆州最大的宗门又如何?”语气一沉,接着道:“只要没了逍遥宗,我们身为修者,还会被困在一州,死于妖兽之腹不成?”说这话时,他隐在袖袍里的手,指尖微颤,一丝黑气萦绕而出。 “灭了逍遥宗!”人群中,一个散修猛然喊道。然后一个接一个,一声响过一声……“灭了逍遥宗!” 群情激奋,愤怒的呐喊声中,封绍收起了手,这个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引子,一点点勇气,他们便会有所选择。当然,如果他不挑动,这群人迟早也会激发逆反,不过可能要在吃了更多的苦头之后。 但封绍更愿意这个时间掌握在自己手里。 豫荆州散修盟支离破碎,只剩克敏一个长老,经此一役后,封绍人心所向,理所当然成为散修之首。 既然要反抗,当然要切实行动起来。 如今云浮城中修者比凡人还要多,大多是筑基修者,都是之前散修盟开盟收留散修的缘故,他们全都是来投奔。只是没想到散修盟遭了巨变,基地被毁,原本可供修行的灵气更是稀薄散尽。 修者离不开灵气,固然可以靠灵石来吸纳补足,但逍遥宗这几年来倒行逆施,将豫荆州的修界搅得天翻地覆,丹药法器越卖越贱,灵石价格飞涨不止。不止筑基修者要躲避逍遥宗,连炼气修者也混不下去。 所以封绍这句要“灭了逍遥宗”的口号,喊到了所有人的心里。豫荆州散修盟虽破败,但威信仍在,加之封绍当年以金丹修为在临州斩杀九婴的事迹所知者甚众,再加上灭杀变异化蛇这一功绩,所以摇旗呐喊之下,没有散修盟庇护的散修们越来越多的走进了新的豫荆州散修队伍。 逍遥宗虽然只是俗世大宗,但毕竟也是豫荆州第一大宗,它敢如此嚣张,当然是有所凭仗。据了解,此宗有两个元婴长老坐镇,单凭这两个元婴长老,便是几千个筑基散修也毫无胜算。 但经过一两月的集结,新的豫荆州散修队伍已不仅是几千个筑基散修,还有数个金丹修者也加入了队伍。他们未尝没有灵石可以出州,但他们或有亲人、道友、道侣被虏,或与逍遥宗结仇,或仅仅是因为一腔义气,所以选择了这个阵营,与那群狗杂碎干仗。 在此期间,封绍将川仪、被蘑菇动了手脚的小合全都丢给了封白照料,但并未与封白、黄明轩两人会合。黄明轩担忧身陷囫囵的卓文,但这次却丝毫不敢质疑封绍,因为不管封绍再怎么态度温和,平易近人,他都忘不了那日封绍是如何将变异化蛇斩于剑下的。 那种诡异的剑意,那暴烈的黑龙,甚至那阴森的傀儡,直叫他遍体生寒。 当然,黄明轩更不敢问封白因由。 那日他虽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心法,但他的感知与识扫可清晰的很,那道霸道绝伦的神识之力破击而出……随后数十丈外便金光一片。他便是无法解释个中机窍,也猜得到必有关联。 到底是昆仑大宗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黄明轩默默感叹,虽是焦急却也乐观了几分,有这样实力,有这样的身份,虽然手段复杂了一些,但卓文兄一定能救出来罢。 不知是之前那从散修盟掳走的人太多,一时监管不来,这几个月来逍遥宗的人并没有过分在云浮城出没。当然,随着响应号召的人越来越多,逍遥宗再忙在迟钝也会有所感,所以就到了出手的时候。 “九婴道人,如今咱们已集结了两千筑基修者,还有十余金丹修者,但明日一战,不知成败如何?”克敏面有忧色。 九婴这个名字,封绍并非有意为之,而是斩杀九婴的事比斩杀化蛇的事还要来得众所周知。毕竟当年斩杀九婴是在平戎州,传到临近的豫荆州来,难免有所美化夸大,但不论如何,封绍都是他们眼中实力远胜修为的强横剑修。 为了集结更多的人来,封绍干脆以此为号,众人也从善如流。 为此,不少同样是金丹期的剑修响应的同时也慕名而来,与封绍一战。当然没有敌手,便是没有外物手段,他如今三重天的剑意在昆仑或许不算最优,但却足以笑傲散修界。 “你放心,不论如何,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能救出那些无辜修者,避免惨剧再度发生。”封绍真诚的说道。 克敏闻言心中一暖,感动道:“我在世上也走了数百个年头,道人是我见过最令人钦佩的,非亲非故,却愿为我豫荆州散修涉险,将生死置之度外……” “长老言重,天下散修是一家,今日逍遥宗敢如此做,其他州的宗门未必不敢,只要有利可图,到时候若纷纷效法,天下焉有我散修立足之地?一定要被逼到鱼死才网破,那非是智者所为。我如此做,不仅为你们,也为我自己。”封绍直视对方双目,一番话真情实意。 若一味拔高,或许克敏还会有所怀疑,但对方说得如此磊落,他反倒自惭形秽,更是深深认同这份道理所蕴含的真知远见。 克敏忍不住打量了封绍一眼,虽不曾探识对方年岁,但对方一副朗朗少年模样,足见筑基极早,可见资质甚高。再者,几个月共事下来,他也发现此人性稳重多谋略,又仁善真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仪容风度,更是不似散修所有。 这等人才若能为散修盟所用……“不知道人是否有合籍道侣?” 封绍一愣,正说着如此严肃的话题,不知对方何出此言。 克敏见其不言,不由面带喜色,道:“我豫荆州散修盟盟主连云仙子资质上佳,如今已是假丹期修为,且身为剑修已领悟剑意,至今尚未……” 封绍哭笑不得,摆手婉拒。 与克敏别过,封绍借这功夫寻到了在云浮附近住下的封白,两人避开黄明轩,御剑没入密林,寻了个地方说话。 “叔叔确定明日要这么做?”封白皱起眉。 封绍点点头,道:“这几个月的情形与我预计的相差不远,明日只要如此做,就大功告成。” 封白狐疑的盯着他:“不过是群散修,何值得叔叔如此?” 这口吻,倒俨然与四大宗无差,封绍心头好笑,也确实笑了:“一个两个散修的确不值得费心,但成百上千上万,便是一份不小的助力。”末了还补上一句:“也是我需要的助力。” 封白眯起了眼睛:“叔叔在担心须弥老祖的十五年之约?” 封绍笑了一下,一言不发。 “叔叔,我有法子护你,只需一点时间而已。”封白上前把他按进自己怀里,声音闷闷的,目光隐隐带着一丝焦灼,焦灼中含着戾色。 “只需一点时间等你变强?”封绍拍了拍他的后背,心平气和的告诉他:“小畜生,不用你疯魔似的修炼,我自己的命我自己有法子保着,你只管瞧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封小绍:你为什么将一盆水泼小民身上? ※蘑小菇:它吐口水到我身上。 ※封小绍:那你这是报复? ※蘑小菇:当然不是,川川说,口水之恩,涌泉相报o(*////▽////*)q羞~ 106 封白很不认同封绍的做法,他不得不承认在目前这样的实力下,借助外物的确是一条捷径。 叔叔总是对的。 叔叔从不犯错。 叔叔不需要他。 所以哪怕他拥有了叔叔,叔叔也并不是没他不行。即使他努力的成长,全副身心的修炼,即使他是白虎之体,天生神力……但根本不够,这还不能与须弥老祖对敌,甚至一点也探识不出叔叔的身体究竟被动了什么手脚。 这让封白感觉愤怒而挫败。 他还不够强。 此时虽已过白日最热的时分,但暑气还没有消散,即使夜风习习吹在身上,仍是灼热烦躁。封白远远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金眸虽如海底般深邃,但丝毫淹没不了越燃越炽的戾气。 夜色的密林中,有群兽嗥叫,封白御剑而过,远远打出一道金芒,便不复生息。 不认同归不认同,封白仍是一路向北,往逍遥门而去。 对于从昆仑而来的贵使,逍遥门自然受宠若惊,不仅逍遥门门主长梧,连门中两位元婴真人也出现在场。当然,这前提都是基于封白手握昆仑玉符,演示过昆仑之印后。 抱朴、飘渺二宗的百珍坊、宝器轩遍布九州,菩提寺传佛诵经的禅修足迹同样遍布九州,但昆仑身为四大宗之首在俗世却十分低调。不过,逍遥门所属的豫荆州毕竟是昆仑辖内,昆仑的标识还不至于认不出。 别说是封白这样的少宗主,便是昆仑随意派出一个内门弟子,也足够让他们趋之若鹜。 经了好一番美言之后,长梧才小心的问出来意:“昆仑贵使亲至,不知所为何事?” 封白眉目不动,淡淡道:“听闻豫荆州妖兽肆虐,我奉宗主之命特来查看一二,果如传言那般,便要多做剿灭。妖兽残暴而杀生,搅浑灵气,损害修者,非是我昆仑愿见。” 长梧略有些冒汗,嘴里仍是笑道:“大宗心系豫荆,乃是修者之福……” 封白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道:“我还听闻,逍遥门似乎剿灭的不是妖兽,而是修者。” 长梧一惊,立时否认:“贵使何出此言,定是有人造谣生事,敝门就算剿灭修者,那也剿灭的是那些素行不良,为祸豫荆的旁门散修。” “是么?”封白收回目光,道:“我昆仑可不欲看到辖内有自相残杀的恶事。” “千真万确!”长梧语气笃定得彷如赌咒发誓,还不忘取出几只锦囊袋孝敬过去,讨好道:“贵使远途劳顿,敝门内有一灵泉,虽是寒微,却也能解乏,贵使若不嫌弃,敝门这便安排人服侍贵使休憩。” 封白掐算着时间,便也并无拒绝,从了对方的心意,才叫对方安心。 俗世的宗门永远比昆仑懂得享受,热气氤氲的灵泉之中,封白刚刚下水,便有打扮清凉的女修入内服侍。领头的女修捧着点心,低眉垂眼:“这是小女用灵食所制,贵客请用。” 封白本来准备直接打发了出去,但却嗅到一丝迷人的香气,那是一垒香甜的云片糕。这倒叫他想起那个贪嘴的女徒儿来,当年女徒弟送了他美膏,那他便回赠美糕罢,免叫她说师娘小气。 领头的女修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将一碟糕点全纳入锦囊袋,目中闪过一丝光色:“贵客若喜欢,用了再取便是,何必……”不吃兜着走? 到底是忍耐不得,她提议道:“不若小女再取些来与贵客食用?” 封白挑了挑眉,道:“行,再取来让我多带些。”何鸾的胃口可不小。 难不成对方发现了什么?女修面色一沉,趁着退后之时,一双美目锐利眯起,抬手便祭出一柄飞剑,破水而出,水幕向封白横扫而去。 封白斜瞟了一眼,从水中闲闲立起,侧身一避,长臂一抬,湛卢剑未出,只听得铿的一声,“临”字诀已将对方那道锋利的水幕剑芒消匿无形。 女修大惊失色,对方不仅破解她的剑意,更反转威逼而来。她到底实战经验丰富,此时躲闪亦非难事,提气扬剑一掠,便见那道法诀剑芒擦身而过,霎时将整个灵泉的磊石轰碎殆尽。 事实上,一个未曾结丹的女剑修,哪怕蕴含剑意,也丝毫不是封白的对手。但他却并未下死手,而是有意纠缠,多作损毁。两人动手之间,动静闹得如此之大,自然惊动了旁人。心虚的长梧与几位长老几乎是立时飞赶而来,正见封白与女修交战正酣。 虽然封白并未使出全力,但在长梧等人眼里,一个筑基期能与假丹期剑修斗得挥洒自如,丝毫不落下风,已叫人惊叹。尤其这个假丹期的女剑修还领悟了剑意,在豫荆州颇负盛名。 长梧与两位元婴长老到底占了修为上的优势,很快就将两人分开,并将女剑修制服在地。 女剑修自知行迹败露,凶多吉少,面色并不悲戚,而是冲长梧等人唾了一口:“逍遥门狗杂碎!要杀便杀,我就不信全豫荆州如此多散修,你全能杀尽,你毁了一个散修盟,还会有无数个散修盟,你抓我们去猎妖兽获利,我季连云以精血元魄诅咒你道消神灭!” “你——”长梧怒不可遏,却估计封白在场,而另一元婴真人到底心气高,何曾有人这般胆大,正要斩杀对方时,却被封白拦住。 “抓散修去猎妖兽获利。”封白抬头和长梧对视了一眼,看向季连云:“此话当真?” 季连云一向不是愚勇之人,此时一听这语气,便知或有转机,当即应道:“句句真言!全豫荆州的散修都知道逍遥门的有多肮脏卑劣,自恃为州内首宗,便对我等散修要杀要刮。我豫荆州散修盟近千人,筑基修者大半落入他们手里,此时也不知还有多少活着!” 封白冷冷看着长梧,不置一词,只是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昆仑玉符。 长梧冷汗津津,手一转,又将几只锦囊袋塞进对方手里,挂上满面笑容讨饶道:“妖兽虽残暴,但也浑身是宝,敝门力量有限,难免需要依靠众人的力量协助一二。当然,这所获之利当然大半要归昆仑,若非昆仑庇佑,敝门岂能变废为宝呢……” 封白目中漠然,略一识扫,便知锦囊袋内俱是上品灵石。他覆手而下,锦囊袋便隐匿于身,长梧见状,立时松了口气,而季连云则怒得迸射火光,正要开骂,却有门中弟子急火急燎的赶了过来。 “门主!有人……有好多人来闯门!禁制已顶不住了!” 若非封白将长梧与这几个元婴长老牵制在这里许久,外面也不会如此顺利,当然,长梧等人也未料到居然有人敢有这等胆色! 长梧立时带着两位长老起行,封白自然紧随其后。 长梧怕家丑外露,笑得勉强:“何劳贵使亲往,方才叫那起子散修打乱了贵使的兴致,这回我一定令人好生服侍贵使,叫贵使宾至如归。” 话音未落,那金鸣交接之声便清晰入耳,足见这逍遥门的禁制不过尔尔,已叫人冲破。当然,别说是逍遥门这等俗世宗门的禁制,便是寻常世家的禁制,只怕顶不住上千人,哪怕是几乎都是筑基修者的全力一破。毕竟人多力量大,不论俗世修界都是真理。 都杀到家门口,长梧也无心再理会家丑不家丑了,横竖都叫人看光了,这便与两位元婴修者投身战斗。 封白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其中一名元婴修者,正是之前那个不曾动手的,他传音道:事情闹得如此不堪,足见这个门主也不是晓事的,我昆仑见之不喜。长老若代劳,或许更佳。 这位元婴长老虽竭力镇定,却也难掩目中喜色,逍遥门本就是唯利是图,门下弟子长老也莫不如此。既是有利可图,做长老总也不如做门主。 少了一个元婴真人的助力,另外两个元婴真人进入群修混战这一泥沼,便远没有大杀四方的威风,难免被群力牵绊。散修们虽损失甚巨,但两个元婴真人亦没落到好处,毕竟散修中不仅有十余金丹,还有各门各类的修者云集其中,种种招数使下来,又有封绍为首领头出击,伤亡比想象中低的情况下,士气高涨。 封白诱导那长老多些维护本门弟子,少见人出来送死之后,便将目光投入到了漫山争斗,法光尽发的修罗场中。密密麻麻的修者中,有御剑、驭法器,骑灵宠飞行在天的,也有飞符、运器、投丹拼杀在地的,最引人瞩目的仍然是与两个元婴修者缠斗最近的几个金丹修者。 其中一个戴着半张红色面具的年轻剑修攻势最强,剑如火龙,威压十分,带着一团暗黑怒焰,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向敌手砸下。 虽是戴着面具,但那面具丝毫不显违和,这面具从额头、鼻梁、嘴唇,一直到下巴,沿着整张脸的中线,把他的脸一分为二。露出的只有流畅的轮廊,还有黑如宝石的瞳眸,透出一股平静的势在必得。 封白远远看着,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给叔叔戴上全部的面具,从头到脚,藏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 这样就没有人可以伤到叔叔,叔叔没他不行。 107 长梧与那个长老虽然身为元婴修者,但非到万不得已不会爆丹,一来两人不可能死磕,二来此地也是逍遥门的地头,一个元婴爆丹就夷为平地了,何况两人,这附近几处城镇都将不复存在。 当然,封绍也并没有要逼迫两人狗急跳墙的意思,他与一众金丹散修杀得对方二人身挂重彩后,便远远的给立在逍遥门高楼之上的封白打了个眼色。 封白一直积蓄灵力,两人目光交接,他眉心骤然一亮,一道金芒,仿如泛起的涟漪,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手中那昆仑玉符被注入雄浑的灵炁,霎时漫天金焰,恍如一只无形大手,以他为圆心向外不断四射锐利剑意! 比起当年封绍所使用玉符而出那些入门招数,此时封白用出才真算是玉符的威力,一来封绍毕竟从不是少宗主身份,自然也没有资格学玉符个关窍部分,二来,便是学了,以封绍的灵炁存储,那也很难运作起来。封白的灵炁存储的上限一向逆天,几乎是以他五阶圣兽时作准。可想而知,何其浩瀚。 这招名【昆仑斩】,剑意以圆弧状威散而出。 众人首先只觉一股奇大无比的吸力,从天空传来,让他们几乎站立不稳,众人无不吓一跳,连忙强自稳住身形。紧接着就是无数剑意,无差别攻击,他们大惊失色,左躲右闪叫身边剑意掠过,却也有大半人身受剑伤。 那剑意以惊人的速度向天空汇集,两个元婴已受重伤,受此袭击,几乎怀疑自己位于风暴之中,而自己则是一叶孤舟,竟力所难敌! 其实这招【昆仑斩】并非是攻击招数,这一点在场被剑意所伤的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仿佛陷入桎梏,有一种剑威的气流萦绕而出,竟叫他们难以动弹。 “我乃昆仑少宗,尔等何故来此作乱。” 众人正惶急斗法之中被迫定身之际,便听得这一声冰冷的传音,不由抬眼望去,只见高楼之上一道月白身影御剑飞来。那人十分年轻,轮廊深刻,五官俊美,双眼中金纹隐现,额头眉心处的昆仑纹与玉符交相辉映,金光之下,恍如天神下凡。 一听这话,抢先说话的长梧,他虽然不能动弹,但嘴却可以:“请贵使为逍遥门做主,这些散修胆大包天,居然带着上千人来杀我门中弟子,其心当诛!还请贵使为我与长老解除定身,将这群暴徒斩杀!” 此话一出,一众散修哗声一片,封绍身边的几个金丹修者也是面色惨白,大家都无法动弹,若是长梧与那个长老能动,他们唯有死矣。 封白挑挑眉头,似乎意动的样子,这可使众散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终于无法冷静,冲逍遥门破口大骂起来。将对方的罪状一一数出,将逍遥门开门祖师骂到记名弟子,若骂声能伤人,只怕长梧等人已不治身亡。 但封白握住玉符,对着长梧手作掐诀之状时,众散修龇牙裂目,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黑龙如火奔出,直取封白!一眼看去,竟然是他们的九婴道人出剑,居然突破了昆仑的定身术! 众人目透喜色,有激动的几乎摇旗呐喊:“九婴道人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狗养的昆仑人!” “剁了逍遥门杂碎!” 在他们的记忆中,九婴道人接受那么多剑修挑战,从无败绩,足见实力。尤其此时居然能突破定身……群情激愤,几乎是全副希望都寄托在九婴道人身上!事实上封绍这个九婴道人也的确满足了众散修的愿望,与封白这个狗养的昆仑人拼杀到一起。 “你敢冲我动手?”封白扬剑侧避黑龙,神色似乎仍覆满冰霜,唯有一丝隐隐的笑意只有他对面那个人看得到。 做戏这个方面,封绍是专业级的,所以哪怕这个人是封白,他也不会露出形迹,更何况笑场。所以他横剑相峙,义正言辞:“逍遥门倒行逆施,无数散修惨死他手,连州界传送阵都被他们封锁。我们来不是杀人,而是救人,救我们被逍遥门抓走的亲友、道侣。” 封白唇角微扬:“五十招内你若能赢我,我不仅令逍遥门放人,还将州界传送阵的把守权给你。” 长梧等人脸色顿变,张开嘴想阻止,但发现他们毫无立场,州界传送阵根本是掌握在昆仑手中的。至于把守权……虽然这个贵使只有筑基修为,但手握昆仑玉符,想必不会输给这个金丹剑修吧…… 一众散修更是喜出望外,然而封绍却是摇摇头,道:“不仅豫荆州,昆仑辖内其他三州的宗门也对散修多有欺压。” 封白毫不犹豫:“你赢我,四州的州界传送阵把守权都归你。” 全场静默,其实大部分散修对昆仑并没有概念,对于封白这个少宗更是没有概念,但见逍遥宗的人如此恭敬,又有如此强悍法宝,也只以为是个大人物罢了。此时听得这大人物口气如此之大,有些不敢置信。 但封绍身边的几个金丹散修,尤其是克敏,却对昆仑并不陌生,知道对方的确有这个权利。所以克敏望向封绍的眼神炽热至极:“九婴道人,我等散修的生死全靠你了!” 众人对封白的话虽然多有怀疑,但对克敏却是信服的,毕竟此人是散修盟长老,见多识广,既然他都如此,足见此事是真,一想到不仅能把亲友救出,还能通畅无阻,不由全场沸腾。 铿! 封绍与封白两人同时出剑,这次化为实体的蓬丘冷眼看着,本不想插手进去,实在怕那只白虎秋后算账,再者其人身上的威压,也是他这种鬼魔所躲闪不及的。但是他与封绍主仆同心,又不得不去助其一臂之力。 两人不知对练喂招过多少次,但这一次,封绍有意斗得杀机四伏,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封白出招一向干脆利落,犀利如刃,讲究效率,绝没有一丝多余力道。 之所以要五十招定胜负,不仅是为了速战速决,也是因为定身不可能维持过久。能使出这招【昆仑斩】还是因为封白灵炁雄浑,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筑基弟子,根本连这招的边都碰不到,便是封绍这样的金丹期,都无法启用此术。 但也仅能小半个时辰而已。 挟裹着魔气的森然剑意凝聚在每一道剑芒尖端,带起长长的虚影摇曳,忽明忽暗,变幻不定,正是一条诡异的黑龙。 与黑龙相敌的,则是一道金光万丈的剑意,看似一道剑芒,实则生出三五道虚实难辨的虚影,给人漫天剑芒,避无可避之感。每一道剑芒尖端的那一点剑意,精纯无比,无坚不摧。 他们都是三重天的剑意,这次两人为免叫人看出端倪,并未使出九字真言,因有五十招定胜负的言辞在先,两人交战起来显得凌厉迅猛,战况惊险劲烈!在场众人只觉眼前陡然一亮,铺天盖地的剑芒挟着骇人气势,森然剑意笼罩。 输赢在第四十九招时已看出端倪,封绍手上飞剑一扬,身形陡然加速,整个人化作一抹斑斓光华匹练,黑龙缠上了对方,已定胜负。被黑雾萦绕的封白金眸分外闪亮,两道长眉隐隐蹙着,射向封绍的目光却是温柔。温柔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欲望,似乎要将对方那张面具下的脸都要灼化。 封绍看得分明,自然晓得这小畜生又在打些什么算盘,别头收剑,一副圣神不可侵犯的模样,“还望少宗遵守诺言。” 长梧脸色乌黑,心存甩赖,不由斥道:“金丹与筑基相差一个大境界,你凭什么……”然而这句话未曾说完,一只白色的兽爪便从他的胸腔喷涌而出,溅起一泼血腥。 这一幕太过突然,一招击杀元婴真人,众人无不头皮发麻,当场色变。 而长梧身侧的那名长老出来惊惧,看向封白的目光还有惊叹:“传闻昆仑少宗是圣兽之体……那怎么会……”他看向封绍,怎么会败给一个金丹剑修?就算长梧本就受了重伤,但也不会比一个金丹期好对付。除非…… 这位长老闭了嘴,他自己的定身尚未解除,也无法突破,所以他不想知道太多。 封白收走了长梧的内丹,金眸微微眯起,冷冷的开口:“我早说过,不欲看到辖内有自相残杀的恶事。”然后用玉符解除了众人钳制。 逍遥门门主死了,门中所抓的那些筑基散修也尽数被放,甚至还被赔偿了众修者的各种损失费用,州界传送阵也重新打开,进出自由……不论是宗门禁制还是经济,甚至弟子大受损失的逍遥门不得不闭门,至少百年内不会再启。 整个豫荆州的修界,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九婴道人自是众人口中的风云人物,亦是解救众人的英雄传奇。至于他与那个圣兽之体的昆仑少宗的一战,虽众人因被定身无法用乾坤镜留下影像,却也正因如此而在口口相传中变得神乎其神。 而昆仑辖内四州的州界传送阵的权柄落在九婴道人的手里,这一消息也随着豫荆州散修灭了最大宗门的新闻而扩散出去。一时间,来自徐冀州、青兖州、西和州的散修盟人都闻风而至。 这一次散修作乱,却不仅仅是使豫荆州一州逃离苦海而已,这几乎给了全九州散修一个新的讯号——散修未必要臣服于宗门! 豫荆州因此事而热闹非凡,封绍一时却并未再度露面,他在云浮城外封白落脚的地方,那只是一处普通民居,甚至不曾设下禁制,平凡无奇。 “爹,我错了。”小合含着泪跪在封绍准备的搓衣板上,虽然顶着不是原来那张小脸,但这张清秀的面容上那黑如葡萄的眼珠,顽皮狡黠得却与蘑菇一般无二。 封绍根本不信他,这熊孩子进步太大,这才几年,居然就能控制住体内的魔珠,甚至藏着掖着不叫他相通心意……甚至胆大妄为,居然敢自作主张的将精血元魄融入小合这具灵植的躯体! 幸亏蘑菇还有一点智商,知道小合的承受力有限,融入并不算大,若是再超过一些,别说小合植元尽碎,便是蘑菇也非得伤毁法身慧命不可。 封绍探识过了川仪的状况,这几个月已经恢复得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你当初是怎么为川仪疗伤的,怎么……我探识到了你的气息,还有魔珠的气息?” 小合,不,应该说是蘑菇,蘑菇眨了眨眼,道:“那日我跳进了那怪物的肚子里想吃掉它,但它太厉害了,我吃不动,幸亏爹杀得它浑身是伤,还有娘的力量,哇!”他露出几分向往,才接着道:“怪物一死,我就把它吃掉了。吃的好饱,然后我就喂给川川,川川一吃饱,就好多了。” 说完,蘑菇邀功似的看向川仪:“川川,我好不好?要不要报答我?” 川仪点点头:“好。要。”又看了看对方膝盖下的搓衣板,向封绍道:“我帮他跪。” 封绍恼火的揪住蘑菇,骂道:“你个兔崽子!当初川仪为了救你,身上一半都被化蛇吃了,你可报答人家了?” 蘑菇整个人都歪了一边,吃痛的大喊:“娘说救人一命以身相许,我许我许!”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封小绍老师教认字) ※封小绍:为什么男上面是一个田字呢? ※何小鸾:因为男人要负责种田,做饭! ※封小绍:那为什么下面有一个力字呢? ※封小白:男人下面没力还叫男人吗。 108 封绍觉得蘑菇和他娘一个德行,都是三天不打就要揭瓦,于是狠狠教训了一番。并深刻反思之前对蘑菇的教育是否太过溺爱,导致对方轻重不分,修者这样的高危职业,哪里容得蘑菇头脑发热,任性胡来。 这次若没有川仪,封绍简直没法跟泰玄师叔还有碧落师伯母交代了。更重要的是,蘑菇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得多难受呢,可说是他亲自给“接生的”,巴巴的看着从小豆子长成小豆丁。 看着封绍的巴掌雨点似的落在小合身体的那翘屁股上,小合“哎哟哎哟”叫得极为惨烈,封白眼皮一抽,上前拦住了对方的手,语气似乎是劝:“差不多得了。” 蘑菇一听,他娘居然还会为自己求情,大眼睛里感动的都快流泪了。只是没想到封白还补了下一句,“等回到黄家,将精血元魄分回去再打罢,这又不是他的身子。” 蘑菇悲愤了,怒视封白:“我是不是你生的!” “早说不是了,傻孩子!”封绍使劲打了最后一巴掌,这便起身,封白拉拔了蘑菇一把,手隔着道袍落在对方被打肿的地方。早凝聚好灵炁到一处的巴掌温热极了,蘑菇感觉被打的地方立即不痛了,看着跟了他爹身后的他娘,他眼睛里再度洋溢了温暖,心想:哼,这不还是亲生的嘛,他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还疼吗?”川仪过来扶住他,虽然蘑菇变了个样子,但他好似也没什么异感,反而能感觉到相似气息。 “疼!”蘑菇几乎要像原来那样往川仪身上爬,但很快意识到这个身子太大了,于是撅嘴:“抱抱!” 川仪这会儿才觉出有点异感,他早习惯那小豆丁随手扛着,一手带着,但小合的身体实在是个少年模样,这么抱好呢。他心里怎么想,手里也就怎么做了,往蘑菇身上琢磨着。蘑菇都被他挠痒了,这才咬了川仪一口,教他:“傻孩子!就像我娘抱我爹那样!” 川仪恍然大悟,给蘑菇来了个公主抱,蘑菇满意了,唯有他耳边还有些红。 过了些日子后,黄明轩带着被放出来的卓文兄来与封绍道谢辞行。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因由,却也知道豫荆州闹出这样大的事和这位昆仑前辈脱不了干系,虽看不透人家的用意,却也更加不敢泄露分毫。哪怕他觉得自己的事成了幌子和由头,但毕竟卓文兄好好的救出来了。 封绍一见这卓文就觉得眼熟,谁知道对方更是一眼认出他来,纳头便拜:“恩人前辈!” 封绍这几十年来做过的恩人次数十分不少,幸而修者耳聪目明,虽然过去有好几十年,待得细看之下,他还是认出了对方——“卓文一向可好,在逍遥门里可吃苦头了?”语气和煦如春风,彷如慈爱长辈。 比起当年的青涩,如今吕卓文虽正气依旧,仍存赤子之心,但行举面貌已是稳重许多,只是听得关怀,还是感动。若非对方当年出手相救,他哪里还能走得到结丹境界呢。 “封前辈仁爱之心依旧,这一次为散修大开方便之门的便是封前辈罢?还未恭贺前辈晋少宗之喜。”吕卓文问道,他印象中,封绍可是掌门亲传弟子,现在若成了少宗也无可厚非。 “卓文兄,你误会了,少宗是封前辈的道侣,吕明净。”黄明轩解释说,他觑到封白一直冰冷的眼神就有些发寒,生怕吕卓文表错功得罪了这凶煞之人。 吕卓文并非没注意到封绍身侧的男子,这个人无论相貌气度都难以忽略,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封绍的道侣。好在当初有封绍鼓励,又这些年下来,他已淡忘了他师兄对他做的龌龊事,所以也并没觉得异常。只是听到吕明净这个名字时,不知是同姓还是怎的,竟觉出几分亲切之感——“少宗看上去好面善。” “你们是一族之人,自然感觉面善。”封绍并没隐瞒,不仅说出封白的身份,甚至连当初吕氏一族所遭遇的大难也简略的说了出来,“……是我的过错,没能帮到吕族长。” 吕卓文如遭雷击,幸而如今有修为撑着,他才不至心境大恸,忍泪道:“怎能如此说,封前辈为我族差点遇难,昆仑又为我族报了灭族之仇,那霹雳门居然,居然……一群宗门畜生!”说着,他便朝封绍一拜,道:“前辈大恩!叫晚辈何以为报!” 扶不起对方,封绍叹了口气,问:“你可知九婴道人?” 吕卓文点头,目中透着钦佩:“九婴道人以一己之身斩杀四阶妖兽,还灭杀变异化蛇,更重要的,他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第一个站出来带着散修与宗门对抗,赢了……”说到这里他声音一低,似见封白在场,便含混过去,“赢得了州界阵的把守权,解救不知多少散修。” 一听这话,封绍便也知道他与其他散修一般,对九婴道人的观感极好。 他目光一亮,拍了拍对方的肩,语重心长:“我长恨此身力薄量微,能做的事情太少,再者我毕竟是昆仑之人,行事有所牵绊。我听明轩说,你这些年在外行过不少善举,足见你是个心正之人。但凭一己之力能做的事太少,便是九婴道人,不也是集结众人之力才行出这样的义举么?” 吕卓文也深以为然,封绍接着道:“这位九婴道人却是难得的无私之人,一心为众,散修的福祉还需散修自己来谋划。你如今也是散修了,若能追随他为九州散修造福,便也算作是对我的报答了。” 吕卓文目起波澜,深深一拜:“前辈高义,晚辈愿以心证此善道。” 待得人去了,封白才挑了挑眉,捧住对方的脸蛋,道:“叔叔若说没算计到这个卓文就是吕卓文,我倒不信了。” “他可是个难得心正的人,十分可用。” 封绍说完又是好笑,随即扬手,一巴掌就抽到了对方的脸上:“你心怎这样小,竟不能记挂点旁的事?什么事不比这起子重要?”说着要动脚踹。 封白弯腰一避,而后猛然将封绍搂进了怀里,蹭了蹭他的面颊,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这又是探识了。过了数息,他才收回手,却并没说封绍的身体,只道:“叔叔费这偌大功夫,我却觉得不如杀了须弥,一了百了。” “若能杀,还需你说?”封绍要笑不笑的一撇嘴,说:“杀不了也无妨,我多给自己留条后路,便也多给他一份牵制。何况,若能掌握散修之力……就是退一万步,我越重要,须弥也越不舍得我死不是?” 封白一下一下抚摸着封绍的头发,双眸深不见底,语气却是低沉暧昧:“叔叔说的,我都满足叔叔了,叔叔是不是该满足我了?” 封绍听闻此言,又气又笑的横了他一眼:“小畜生。” “叔叔就是喜欢畜生。”封白说这话时,一条黑斑白底的虎尾已经缠到了对方的腿间,前后挑逗。 “放屁。”封绍气的笑了,用力在他身下乱掐了一把,不掐还好,一掐却是松不得手了。那团肉不知什么时候坚硬成铁,他想抽回来,却叫封白一手按在那处,甚至捋着他的手来回摩挲,滚烫燎手。 背后一片滚热的,那是封白的胸膛在紧贴着他。前胸,身下都遭了毒手,这小畜生手法简直为他量身定做。封绍原本没兴致此时也叫撩拨得有些情动了,亲吻的缝隙中,他喘息道:“光天化日的,连个禁制都不设就白日宣淫……孩子还在呢。” 封白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后脖颈上:“放心罢,他们那点神识,若要识扫我还能感知不到?” 这倒是,封白勤练聚神法多年,有雄浑灵炁顶着,强悍资质撑着,如今已修到五层,对于神识的控制与感知,哪怕川仪是四阶妖兽,识扫而来,封白也能有所感知。 封绍虽是松了口气,但大白天的在四合院里的大树下面,顶着阳光,脚踩大地,他还真有点没着落……正要侧身躲开封白,可是刚一走神,后头忽然一凉,便听得封白道:“你好徒儿送的美膏快用完了,回头我得找她多要些。” 封绍想骂人,刚张嘴就倒抽了口气,前面的虎尾紧紧一缠,后面那疙疙瘩瘩的物事更是硬顶而入。哪怕已经习惯接纳对方,但那物尺寸实在不是可以一步挺进的!他胀痛得一指燃起炎火,暴躁的在那缠得自己那物密不透风的虎尾上一燎。 呲呲! 白尾焦黑,封绍狠狠的一胡噜,便透出里头粉嫩的尾肉来。都这样打击报复了,封白愣是毫不吭声,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肉,只默默耕耘。 深深插在体内的疙瘩物事忽然一搅,却是让封绍打了个痒酥酥的冷战。这时一只大手抬起他的左腿向上扳去,手掌滑过小腿,末了攥住了他的脚踝,把他那双腿一上一下,抻拉成了一字马的姿势。 “你——”封绍连忙住嘴,虽是能感知识扫,但若是空口白牙的叫出来,人家的耳朵听不听到却是没法感知的。 “叔叔……”封白的声音似乎是带了颤音,随着他的动作而富有节奏的颤抖:“舒服么?你不能没有我。”如此反复反复说着,仿佛要把这一点给嵌入到对方脑子里去。 封绍忽然闭上眼睛仰起头,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封白自然留意到了对方的反应,他一向是个举一反十的人,略一体会揣摩,腰上那里加了力气,画圈儿似的出出入入。一只手贴着道袍穿过封绍的腰间,他与自己的虎尾一同攥住了那条已硬立起来的粉物,粗糙的撸动着。 一起发动的前后夹击让封绍潮红了面庞。不可忍耐的低吟出声,他想封白这个畜生是越来越精专此道了……再这么着,他真要乐不思攻了…… 这边树荫下一片旖旎春色,两人欲罢不能之际,丝毫没有人注意到院落里的丛荫处多了一株小草。那小草嫩绿肥白,生得分外不一般,在春风中摇晃着身子,仿佛生了眼睛一般,将这幕春光看得分明。 109 吕卓文是个不错的帮手,封绍做九婴道人的时候,身边有个完全信任的人,行事起来也便当许多。他也并不担心被戳破身份,因为他所戴的面具并非是普通面具,而是碧落所制的一件黄阶法器,名曰如意脸。 这如意脸不仅能遮掩容貌,识扫不穿,还能混淆修者的气息,是伪装身份的必备良品。 封绍在云浮略留了几个月,待得徐冀州、青兖州、西和州的散修盟人都来到云浮齐聚一堂,莫不呼唤九婴道人时,他才翩然出现。此时,他掌握了四州的州界阵,反抗宗门获胜,事后在豫荆州内多处剿灭妖兽,声望在散修中如日中天。 不仅如此,封绍还以九婴道人的身份高调与封白这个昆仑少宗接触,争取昆仑弟子来帮助辖内四州斩除妖兽,维护散修与凡人生息。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其实昆仑早就有剿除妖兽的打算,封白略一敦促,便水到渠成。 个中因由不足为外人道,所以在散修们看来,这全是九婴道人实力超群,打败昆仑少宗后赢得情谊,从而为散修谋得福祉……如此舆论,当然少不得封绍暗中推波助澜。 声望名气是好物,尤其正值修界乱世,封绍奠基得差不多后,便以州界阵为基础,以维护散修为旗帜,以九州散修融为一体,无坚不摧再不受欺凌为目标,将四州散修盟合为一盟。 单凭九婴道人的力量当然不够,还得昆仑在背后施压,总而言之,原本的散修盟俯首称臣,四州散修的人心也汇集而来,封绍则在云浮建下四州盟,纳入大量散修入盟。 因有昆仑弟子昆仑众弟子入世斩杀妖兽换取善功,后有封绍组织散修猎杀妖兽,甚至帮助散修锻炼成猎兽队伍,各种法门的修者,各显神通。数年下来,昆仑辖内四州的妖兽虽是肆虐,却也叫大幅削减。因有昆仑暗中斡旋,散修与俗世宗门的紧张关系也有所缓和,四州内宗门也不敢对散修过分,使得修者、凡人经受大劫后,渐能休养生息。 如此,与其他五州的乌烟瘴气相较,昆仑辖内四州的平和实在使得他地的散修趋之若鹜,纷至沓来。这时,距离封绍成为九婴道人,已不知不觉过去十二年。 暮色悄无声息层层加重,霞光逐渐变淡,扫在四州盟的石碑上氤氲泛红。远处三两个道人或是焚符或是练剑,有炼丹的也有培植的,各有所忙。清风摩挲树叶,发出一阵阵“沙沙”之声,林间鸟儿鸣叫,众多声音混在一起,生出一种奇异的宁静。 这样的宁静也不是绝对的,某个小山间的草垛子处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唔……嗯……舒服么?”一个十四五岁的纤细少年埋伏在一双结实健壮的腿间,起起伏伏。 腿的主人是个二十余岁的男人,衣袍半解,露出鼓鼓囊囊的胸膛,他爽得倒吸了口气,手一用力,竟抓裂手边一块磐石:“……有点奇怪。” “奇怪?”少年仰起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促狭。 男人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飘:“别、别停。” 少年在他下身咧嘴一笑,坐起来整了整头发,男人看了看腿间那蓄势待发的物事,皱起眉来,忍不住去拉扯对方的脑瓜,“继续……” 少年邪笑了一下,将里衣解了。亵衣落下,挂在他的手肘上,露出一片被落霞染红的胸膛。他抓着对方的手揽上自己的腰,魅惑道:“想不想要我啊?” 男人有些发木:“什么?” 少年拉着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语气越发暧昧:“我们之前不是去了凡人的小倌馆么……” 男人耳垂有些发赤,随着他的手被少年拉到对方的股沟处停下缠绵,又有亲吻落在前胸处,他身下那巨物越发挺翘得厉害,壮硕通红得似要炸裂开来。 “还不要么?” “要什么?”男人有些不解,只望住自己的挺立,仿佛有些苦恼。 少年气极反笑,分开修长雪白的两腿。他用唾液湿润了两指,摸到下面,插进已经软和的小穴中,轻缓的抽插起来。 男子莫名的吞咽了两下,脑海里倒是闪现过了一些画面,然而还没来及效法,少年忽然将解下的衣袍穿上,其速飞快。男子原还想去拉扯,但却遭到一个瞪眼:“我娘的气味!” 男子这才收回被填充了满脑子旖旎怪念,果然识扫到不妥,但也只呆愣着,并未反应。少年气红了眼:“穿衣!” 男子这才恍然记起,合拢了衣裳,收拢住那结实的胸膛与仍然挺立的巨物。少年回望一眼,连忙捶了一记那处凸起,男子闷哼一声,那处居然没凹进去,反而更凸几分。 一入四州盟,封白便展开识扫,他对魔气最为敏感,正如元昊对他的气味也最为敏感。不多时便知晓了大概方位,御剑而去。 三年不见,元昊又蜕变了几分,虽身子在川仪身侧显得更为纤细,但并不瘦小,五官更是长开了,完全脱去了当年蘑菇般的小模样,是个俊俏的美少年。 封白收回目光,上前握住元昊的手腕探识,一边问:“这几年可有好生修炼?” 元昊眨眨眼,连声道:“娘放心罢!我每天都与川仪一起修炼,我们还一起杀了好多妖兽!” 已是炼气大圆满,封白挑眉:“杀妖兽?我看你这身修为全是吃出来的。” “娘!”元昊不羞不恼,抱着封白的手臂笑说:“谁叫你儿子我天赋异禀呢?现在我修为低,克化得少,等我修为高了,以后吃起来克化也与日俱增,修为要不了多久就赶上娘了。”末了还不忘问:“之前娘出关时已是筑基大圆满,这次又闭关三年,只怕突破筑假丹期了罢?” 大圆满是个境界,每个大境界都有大圆满这个小境界,只是这个小境界不是一定会经历的。许多修者炼气后期、筑基后期、金丹后期就直接进入筑基、假丹、元婴,但也有许多修者修得圆满才突破大境界,修得圆满再突破基础就更为牢固,日后再升阶也更顺畅,灵炁储存也更丰厚。 当然,圆满可遇不可求,对资质要求极高。但封白与封绍的体质无疑是次次圆满,他点点头:“已修得假丹。” 元昊目露艳羡:“十二年连升两个小境界,放目九州,我娘最强。” 封白勾了勾唇,目光不经意落在对方身侧的川仪身上,只见川仪依然将一身大号道袍穿得紧绷无比,整个人魁梧高大有如座小山……小山的山腰还有一处略略挺立的小峰。 他微微皱眉:“等你主人出关,我叫他为你寻只母睚眦。” 川仪一愣,道:“睚眦乃龙子,没有母的……”话音未落,便挨了元昊一胳臂肘。元昊瞪了他一眼,看回封白时,嘴里已转了话头:“娘,爹还没有出关?这都五年了。” 封白目光一黯,道:“金丹期升阶本不易些,他若是少理会这四州盟,早些悟道闭关,也不必到了这时候还……”他掐住了话,直接说道:“下个月南华灵境要开启,我这便要南下平戎州,你爹若出关了,便转告一声。” 南华灵境只开启五日,封白心念那块山河社稷图的残卷,急于拿它与紫虚真人换取那太阿指环,势在必得,便不敢耽误。交代了这声后,封白便御剑离去。 元昊远远望着身影遁无,气息销匿,这才怒捶了川仪几拳头,“你也太傻了,这里也不晓得压下去么?” 川仪有些委屈,他当然也想,只是憋着压不下……他目光纯粹的看向元昊,道:“还继续么?” 元昊气笑了,这又笑出两分心痒来,他三下五除二的拽没了两人的衣裳,用力推了川仪一把。谁知对方愣是不动如山,他朝那鼓鼓的前胸上咬了一口,笑骂:“傻子!你还不倒!” 川仪虽木讷单纯,但并不聋哑呆傻,得了这令便倒在了草垛子里,自顾张开双腿,露出那处高昂呆立的傻大柱子。 元昊掏出之前借爹娘的名义,从何鸾处得来的美膏,自己略做了一番扩张,便被转过身,露出那处膏流晶莹的肉缝来:“进来!” 川仪虽浑身奇怪,彷如山洪急于爆发,但觑到那处叫人口干舌燥的地方,仍是强自忍耐,犹豫道:“这样小,戳破了你得疼。” 元昊懒得理他,从对方两腿中央抓着那呆物就往前拎。 川仪被拽得倒抽冷气,“疼,我进来便是。”话虽勉强,但是当他把汗湿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元昊那雪白的臀部上时,还是觉得有点兴奋满足的,兴奋满足得下面都硬的发胀了——真是好软好滑啊……他都舍不得碰疼了。 元昊仰着脖子舒了一口气,感受到那双大手的热度,心下舒服做痒,催促道:“川川你快些。” “你会疼么?”川仪咬牙忍住,看着自己那物的尺寸,又对比着眼前的缝隙,怎么都觉得不忍。 元昊心痒难耐,干脆自己俯下上身,川仪看着黄昏霞光里的白皙身躯,浑身冒汗,眼看着对方要坐下来,他却猛然提起对方的腰身,堪堪将对方那肉缝与自己的那物擦身而过。 “算了罢蘑菇,太细太小了,弄伤了你就要哭了。”川仪从脸到身子都憋得通红,天知道他的忍耐已数度突破极限。似乎被元昊哀怨愤怒的目光刺得不好意思,川仪努力的哄道:“蘑菇乖,等那地方长大一些,我们再玩罢。” “谁那里会长大啊!只有玩大的啊!”元昊踹了他一脚,忍不得碾碎那高高翘起惹他心火的呆物。 但这么骂对方也不懂,脸色比那呆物更呆,一样的僵硬肿胀通红,而且川仪的性子也一样呆,一样硬,和那呆物一样,轻易不会软下来。 所以元昊想动粗,想硬推! 但他虽身怀魔珠,能吸食活物的精血元魄,但也被他炼气的低修为所牵制,无法施展魔珠最大的实力。所以,他根本不是四阶妖兽川仪的对手……何止不是对手,简直就是小草与森林的区别。 元昊悲愤欲绝,在对方那性感的壮胸上狠咬了一口:“傻子!大傻子!” 川仪也不恼,还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元昊的裸背,“不气了,会长大的,只要长大一点,我们就玩,好不好……” 元昊黑葡萄似的眸子骨碌碌的转着,仿佛在打着什么狡诈的算盘。 110 封绍一向是个谨慎算计的人,不过这次他得承认,他在四州盟上花费了较多的时间。毕竟他虽略有一点城府,但建立基业并非他所长,幸亏封白在他的教育下也颇有两把刷子,叔侄合心,其利断金。只是即使这样,等稳定大局后,他本以为能留十年闭关,结果也只剩五年。 为此,封白寻了一些修者的内丹来,封绍不喜对方自作主张,但一想,吕明净的性子一向是至仁至善,封白虽没那样纯善,但也并无恶毒之处,这些内丹的来历他相信如封白所说,并无不堪。 金丹修者才有的内丹的确给封绍很大的帮助,但即使这样,封绍也没能在五年内出关,到底再耽误了两年,这才升阶到金丹后期的境界。 封绍一算计时间,便知道耽误了去南华灵境的时限,心下略乱,也不知这两年封白是否独自成行,是否得手,是否安全无虞。 他正要御剑从徐冀州黄家往豫荆州的四州盟基地而去,谁知却叫人也拦住了,正是穿着一身月白色道袍的何鸾。他闭关前就与封白一同去探望过她,毕竟修魔还有不能回去昆仑这番原委总得解释清楚。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找过来了。 “阿鸾想死师尊了,我都在这等了师尊一年了,师尊总算出关了!”何鸾扑进封绍怀里,一边撒娇,一边借着对方的袍子顺道擦了擦嘴边的糕屑。 “都多大个人了。”封绍摸了摸她的头,笑说:“怎么寻到这里来了,不用在师傅那学习么?” 何鸾点点头,原来她如今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师傅那里将灵植制药也学了大半,如今正是需要游历实用的阶段。这便来寻封绍,“阿鸾如今已会制许多药,何家祖传的那些的秘法也研透了许多,一定不会给师尊添乱的。对了,之前的滋美膏我又做了新的,比之从前更好,师尊一定会喜欢的。” 封绍一听这个,脸色便有些黑,但也不好冲徒弟发作,再者何鸾多番恳求卖乖要跟着,他也不好不带。毕竟她从小养在昆仑,后来又一直被她师傅教习,生活纯粹,性子也单纯,随便放出去游历,他也是不放心的。 于是封绍便带着何鸾上路,从黄家出来,他便覆上了如意脸,换上了一件红色的道袍,蓬丘也被他召唤在侧,横竖这些散修已经习惯九婴道人这样的形象。 对此,封绍简略的与何鸾解释了一番,她虽单纯却也聪敏,并无多问,知道要隐瞒师尊身份。虽不知道师尊用意,但听师尊的总没错。 封绍一回到四州盟,一众散修便汇聚而来,领头的是他招揽的几位长老,克敏便是其中一位。如今四州盟是统一四州的散修盟,并非取而代之,又有他牺牲努力在前,解救的都是豫荆州散修,所以豫荆州散修盟算是他最大肱骨。这世界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忠心,如今能为他效力,都算作是对当年封绍所为的回报。 “道人出关了!” “道人突破金丹后期了!” “以道人的资质,结婴不在话下啊。” 因惦记着封白,封绍略敷衍了一阵,正要走,克敏忽然问了一句:“道人身边这位是?”看向何鸾。何鸾如今个子拔高了几分,看上去是个十六七岁的模样,杏目盼盼,俏丽灵秀,和看上去年近二十的封绍站在一起,十分匹配。 但也就克敏多问一句,因为其他人都猜测何鸾是九婴道人的人,不是道侣也是红粉知己一流。而克敏会问也不是好奇,其实仍是对九婴道人与季连云合籍仍怀有期盼之心。毕竟这些年下来,九婴道人的才能都是有目共睹,而且,他也从未见过九婴道人的道侣。 封绍一早想好应对,当下应道:“这是息女,名何鸾。” 克敏松口气之余,其他长老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也不算太吃惊,毕竟金丹后期的修者少说也几百岁了,莫不恭维:“道人儿女双全,正成就一个好字。” 封绍笑笑,何鸾则大方的与几个长老见了见礼。 见众人里不乏有人对何鸾目露火热,封绍心下不喜,于是补上一句:“阿鸾幼年拜入昆仑门下,如今已是昆仑亲传弟子。” 这话一出,哗然一片,不仅望向何鸾的目光多了几分惊艳与知难而退,望向封绍的目光也不同几分。因为封绍的缘故,昆仑如今显得插手散修的事务不少,散修们对昆仑的了解也比从前要多了许多。 所以众人当然知晓昆仑只收修真世家子为徒的规矩,这便猜测说:“原来道人是世家出身!”“难怪气度实力不凡!” 封绍摆手笑道:“势道中落,已不算世家,我就是一散修道人。” 这话无疑与众人拉近了距离,立时有人道:“道人可不是一般的散修,是咱们四州散修盟之主!” 虚应了这气氛,封绍无心耽搁,这便将带着何鸾去找蘑菇与川仪。其实并不用找,他与川仪是主宠,能通心意,没费多少功夫,蘑菇便赶了过来。与何鸾的反应一致,全往封绍身上挂。 只是如今蘑菇已不能叫蘑菇,因为长大了,因只是炼气期,所以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是十六七岁的相貌身子,很得泰玄与碧落的优点,俊俏好看。只是比起泰玄碧落来,眉眼精神总多了几分邪气,许是魔珠融于体内的缘故。 元昊好生表达了一番对爹的挂念之情后,才道:“爹,娘两年前就往南华灵境去了。” 一去两年还没归信,封绍不由起了担心,虽然过两个月便是须弥老祖十五年之约,但他仍是放心不下,决定先去平戎州探探再说。毕竟有山河社稷图出没的地方,总不会太风平浪静。 不放心归不放心,封绍也不由对封白如此执着山河社稷图而皱眉,这小畜生也太心急了,就这么一个人去了。 封绍要去平戎州,自然是要带着川仪的,但元昊也死活拉着他要去。 “爹,我如今能很好的用魔珠了,让我去罢,一定能帮到爹的!”元昊一双墨黑的大眼巴巴的望着封绍,语气恳求。 封绍笑哼一声:“我看你光能用魔珠吃,还得川仪帮你,你才吃得着。” 元昊一副自信大受打击的样子:“爹也太小看我了!我的修为虽然只是炼气圆满,但筑基修者都不是我的对手!爹既然这样小看我,那我更加飞去不可了,爹不带我去,我也跟得了的……反正当年我喂了川川吃我的精血元魄,他体内早有了我的魔炁,我自能寻到……” 封绍拿他无法,这小子越长脑子越鬼,只好答应了,总比他乱来要好。只是他目光不及之处,元昊悄悄给川仪飞了个得逞的眼神,满副得意洋洋。 元昊要去,何鸾自然也要去,她的理由更充分,她制药的功力绝对能使师尊师娘没有受伤之忧,还有各式奇奇怪怪的药可供御敌云云。 比起元昊有魔珠护体,总出不了大差错,封绍当然不放心何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她跟着去南华灵境。毕竟去那有山河社稷图的地方的话,还不如放何鸾随意入世游历呢,危险度都不见得会更高。 好在何鸾仍是乖巧的,并没死犟,也不使心眼,只问:“师尊要我留下来那我就留下来罢。不过,师尊,上次你与师娘来看我时,师娘给了我一碟云片糕,听说是什么豫荆州散修盟的仙子做的,她是谁?” 豫荆州散修盟仙子封绍就知道一个,于是随口道:“季连云么?” 这么随口一句,何鸾却是记到心里去了,只因对先前那碟云片糕惊为天人。虽然那云片糕里掺杂了些不好的灵药,能使修者一时无法运作灵力。但对于她而言,哪怕知晓云片糕有鬼,她也不怕吃,因为太香。而且,这点儿小毒,她随手就吃个自制丹药解除了。 本来是被香气迷惑着吃的,没想到这糕点的味道比之香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便成了何鸾一桩心病,好容易从师傅手里半毕业,这便寻师尊来,比之跟着师尊去平戎州,她对于再吃到那云片糕更有希冀。 算起来,封绍自从打定主意要收纳散修借力后,已有十四年不曾出过四州。近来更是闭关了七年才出来,初入平戎州,他便觉出这氛围的确与昆仑辖内的四州有所不同,显得并不那么平和。 这种不平和在封绍一行来到南华灵境附近时则更为具象,而且此处也没有了什么什么灵境,满目苍夷,伏尸遍地。不少俗世宗门的弟子来此探查本门的死伤,还有许多散修来这里发死修的横财。 封绍目睹这种情况,自然心急,少不得花些灵石向附近的散修打听情况。只是知晓了个中原委后,却一点也没减少半分心急,反而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季连云:我不会做云片糕…… ※何小鸾:好姐姐! ※季连云:我做的不是很好…… ※何小鸾:好姐姐,阿鸾最喜欢姐姐了。 ※季连云:我只能尽量做一做…… ※何小鸾:姐姐最好了! ※何小鸾:……啊!那个药就不用加了(倒地吐白沫…… ※季连云:不好意思,一时顺手…… ※何小鸾:……云片糕下死,做鬼也风流。 111 封绍如今九婴道人的打扮,便没有往那些宗门修者里凑,与几个正翻死人锦囊袋的散修们打听话。 虽然九婴道人的面具挺有代表性,但或许太有代表性了,于是许多散修都效法,尤其是那些行些不好看的事时,如抢烧掳掠。平戎州与豫荆州接壤,自然不能免俗,所以封绍的面具并未使对方多想,因为他们也带着面具,只是没如意脸那么高级,是些低阶的法器。 为首的那散修因收了几块灵石,又观得封绍一行修为高,威压强,于是言无不尽语气也恭敬:“前辈有所不知,自从两年前五十年一度的南华灵境开启后,那些有宝贴的修士都通度进入灵境。怪哉的是,居然两年都没人从灵境里出来!这不,前些日子此灵境忽然发生异事,禁制破毁,灵境焚除,居然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来……” 另一散修忍不住接口:“实在诡异的很,听说灵境被毁的时候,附近那些乱窜的妖兽全都避祸逃散。” “听说去灵境里的修士都死绝了,这些死绝了的修士大半都是大宗门和修真世家的弟子呢,身上好货可多……” 封绍脸色一白,元昊亦皱眉侧头,握住他的手宽慰:“爹,娘实力强横,定然不在此列。” “实力再强还能强过南华灵境?连南华灵境都被毁成这样了,还能活?当是大能不成……” “就是,连我宗的元婴长老不幸陨落,你娘只怕尸体都死臭了?”旁边几个宗门的修者听了,莫不转头嗤笑。 “还是快去看看你娘的法袍有没有被这群穷疯的散修扒光罢!”一宗门弟子笑完还不忘问这边几个散修喝骂:“这是我至鼎门的地头,人财不论生死都归我至鼎门,识相的赶紧将刚刚偷的锦囊袋交出来!” 那些散修哪里肯服,虽说此地尸首不下数百,但摸尸体也是有风险的,许多修者尤其是高阶修者都会再自身下禁制,防止锦囊袋被偷摸。这当然是活人的时候才防,但死了禁制却没解除,这些散修翻锦囊袋下来也是付出了劳动和伤害的。 好不容易除下几个锦囊袋,这些宗门的人一句话就要拿走,半分辛苦都没,散修们无不愤慨,但也没可奈何。 “嘿嘿,我看你们不如一个下去陪娘,一个下去陪娘子得了,身上这些好东西便交给咱们来保管罢!”还有人目露贪婪的望住封绍一行,似看出对付法器法袍品阶不低。 元昊的黑眸逐渐化红,然而却越发笑得灿烂,电光火石间他便拽住最近一个宗门弟子。那宗门弟子已是筑基,但即使如此,对方还没来得及祭出丹鼎,就嗅得一丝诡异的血腥味。 铿! 元昊的飞剑其实也不过是虚晃一招,空有花式,其实那弟子早就被他毁染法身慧命,若非此地人多眼杂,他早就顺道吃掉对方的精血元魄。 那弟子惨叫一声,原本虽色身未伤是为着法身的痛苦,但因此失去抵抗,终于叫元昊轻易一剑,了结残命。 “你——”与此弟子同门的几个修者全部怒目望来,“小散修你好大胆!你可知我们是谁?我们可是至鼎门的内门弟子!” 元昊甜甜一笑:“咒我娘死,还辱没我娘,那还是叫你们的尸体死臭罢。” 那四五个修者立时怒火中烧,一言不合,这便开打,牵扯了这样多人,元昊当然不可能独自出手,川仪早就上前。不过他倒没有祭出法箭,或许觉得杀鸡不用宰牛刀。 有了川仪的加入,对付几个筑基弟子基本是手到擒来,不一会这里便多了几具尸体。 元昊负手望向之前那些看好戏的其他宗门弟子们,脸上讥诮之色更浓:“谁还想来保管我们身上的东西?” 露了这么一手,哪有人还敢冒头,至多骂咧咧几句便做鸟兽散了。 至此至终封绍都没有动手,见其他散修也露出警惕之色,于是稍作安抚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见不得宗门的人这样欺凌咱们散修。”说时,他轻而易举的将死掉几人的锦囊袋收纳入手,他修为高出这些人一大境界,当然不怕什么护囊禁制。 收归手里后,封绍随手发回给那些散修,倒叫那些散修受宠若惊,似乎不敢相信还有人肯放过到手之财。 封绍随口道:“天下散修是一家。” 一听这话,便有一散修忽然问:“前辈是从四州来的么?” “是啊,四州来的散修常说这话,听说那里的散修过得挺安定的,是真的么?” “听说散修盟的人帮他们杀妖兽呢,是真的么?” 元昊似看出他爹有些不在状态,但他跟在爹娘身边这么多年,看着他们如何建打造四州盟,自然耳濡目染,此时笑得一派纯善,代他爹答道:“我们是从四州来的,四州安不安定,散修盟有没有杀妖兽,大家一去便知道了。但我保证一点,至少没有欺压咱们散修的恶霸宗门!” 一众散修顿时心生向往,但还来不及问更多,便见这前辈已御剑带着儿子等人往南华灵境的遗址飞去。 南华灵境此时的确是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一个四处散落的断壁残垣,丝毫禁制也无,若是往日,这些景致可都是要有宝贴拜入灵境后才能观到的。此时已完全展露面容,只不过是支离破碎,毁损殆尽。 封绍望住这副惨象,心里很是不安,倒不是怕封白没了,两人精元交融数十年,不至于一方陨落另一方毫无所感。何况,封白也不是普通人。他只是怕封白在此落了重伤,毕竟这灵境里进去的元婴真人都未能幸免……又想到当年封白在碧云处吃的苦,更叫他心里难受,生气封白过分执着山河社稷图之余,又自责未能算计好闭关时间,没能陪同他身侧,护他安全。 他们在此搜寻了许久仍未寻到封白的踪迹,哪怕封绍用了何鸾调配的闻踪香,也没嗅到这南华灵境封白的气息。足见不是隐匿了,大半是真是不在此处。 既然不在此处,还能去到别处,那就证明伤得不是那样重。 封绍说服自己安下心,领着元昊川仪等人这便要离开此地,正扩大搜寻范围之时,竟在灵境遗址处遇到熟人——一行禅修三五成群,俱都穿着纤尘不染的袈裟,将自己装饰的宝相庄严,手中端了银铜沙钵,浸以香水,不畏风雪的杨枝洒浴,一副教化布施的模样。 其中一人想不醒目都难,不仅是对方威压强势,这等威压其实还是压制之后的,而是因为这人丝毫也不宝相庄严,僧袍穿得也毫不规谨,虽形容俊朗,却行举肆意,不似个苦行僧人。 封绍认出人的时候,他也被人认出了,毕竟两方相距不过十余丈。 慈觉抬眸间见得那红袍少年时,目光微亮,这便行出僧队,脚踏虚无,语中似乎有些惊喜:“绍儿你在这儿,我居然都没感知到?” 封绍大约知道对方是靠什么感知自己踪迹的,但想到那指环早被封白丢下云霄,连忙转了这话头:“师叔怎会到这里来?” 慈觉扬眉,却是叹了口气:“我菩提主持的弟子惠因与几名内门弟子持宝贴来此南华灵境,不幸蒙难陨落,我奉命带些弟子来查看一番,与这些弟子诵经做法,好叫他们魂灵安息,不受碎魂散神之苦。” 哪怕是主持的亲传弟子,毕竟也是死人了,叫返虚期长老来带队做法事,这架子面子都太大了吧?封绍心有疑窦,余光看向那边的禅修们,却也的确是个做法诵经的模样,但疑窦不消,反而更甚。 若是寻常,封绍知道对方言有不尽,绝不会不识趣的多问,敷衍一二也过去了。但此时因涉及封白安危,他免不得风声鹤唳,尤其是全无线索之下。于是他也跟着叹了叹,道:“师叔节哀,南华灵境存有数千年,一向五十年一启,从未生过事端。不曾想,忽然出了这等巨难,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叔可有眉目?” 慈觉摇了摇头,目光却是落在封绍身边的那个少年身上,那少年生得十分精致漂亮,却带着一丝邪意。旁人或许察觉不出,但他身为返虚大能,还是禅修,自对魔气敏感十分,又见少年与封绍亲密,这才未曾动手。却也是眸光深沉,他笑问:“绍儿,这位是?” 眼看着元昊要叫爹,封绍连忙道:“我泰玄师叔的亲子,元昊,个中原委师叔也是知晓罢?如今他与我一处,也好照看他。”说着,便要元昊叫人。 元昊一见这禅修就不喜,除了本能的厌恶,还有一丝别的,总不喜欢对方望住他爹。其实他也受不了他娘那种危险气息,都是天性畏惧,但前者是厌恶,后者到底有母子情在,知晓危险只是表面的,倒也消除了心防。 虽是厌恶,但元昊也是笑着叫了一声“师叔”,然后转眸与封绍催促道:“爹,咱们别耽误了,快去找娘罢。” 此话一出,慈觉的面色忽然玩味了,他笑着蹙起眉尖,看向封绍:“娘?绍儿何时有了道侣,我竟还不知道。”末了不忘补充一句:“泰寅师兄也是,爱徒合籍也不告知一声。” 一听到泰寅二字,封绍立马心惊胆战,暗恨元昊口不择言之余,面上强笑:“师叔见笑了,那是元昊这小孩儿乱叫的,我何曾有什么道侣?若真是合籍了,依师尊与师叔的情分,岂能不告知师叔呢?” 慈觉一挑眉毛,斜着目光睨了封绍:“绍儿懂这道理便好,外边玩闹归玩闹,但合籍总归是正题,你虽出宗但毕竟仍是昆仑亲传弟子,此事不可逾矩。刚刚这称呼若叫你师尊知晓了,只是怕要发怒的。” 封绍自然听得出意思,汗津津道:“师叔教训得是。”这便做出正色带怒的样子,向元昊训道:“早叫你不要胡乱称呼,我不是你爹,他也不是你娘。” 元昊瘪了瘪嘴,哪怕知道他爹是做样子给人看,他也委屈,还替他娘委屈,这秃驴实在讨厌,他爹他娘好好的,怎这般要来捣乱。回头他一定向娘告状,叫这秃驴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却腹诽,元昊面上却是乖乖的点头听训,唯有黑眸炯亮,是个狡黠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封小绍教唐诗) ※封小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蘑小菇:爹,你猜,锄禾日了几个人? ※封小绍:……一个。 ※蘑小菇:不对。 ※何小鸾:是三个!锄禾日当午,汗滴和下土 ※蘑小菇:也不对! ※封小白:是五个。谁知还有“盘中餐”,“粒粒”也很辛苦。 ※此剧场纯属拾人牙慧,无法直视唐诗的作者发出来报复社会o(*////▽////*)q 112 封绍疑窦慈觉来此的原因,慈觉未尝不是如此。因觉得南华灵境这件事实在蹊跷,于是封绍并未实话实说,只说是来寻一位进入灵境的道友。 “虽然此灵境里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但我并未寻到他的气息,或许他未曾步入灵境也说不定,我打算去其他地方再找寻找寻。”封绍说这话,已是作势要先行一步。 “等等。”慈觉出言拦住他,然而还没说下文,那边几个禅修忽然急行而来,面容惊慌:“长老……” 轰! 一股奇异的力量,蓦地从破败不堪的灵境遗址地心中生出,迅速钻入封绍的四肢五骸,更奇异的是,它竟然渗入他的灵力,渗入到他身体的每一缕血肉。 “爹,川川,我……”元昊猛然呼叫一声,但马上便被其他人的声音盖过。 “长老,我们的灵力使不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三清在上,不是灵境还要崩裂一次罢!” 这回不仅是慈觉等禅修,还有附近的散修们全部炸开焦急之语,封绍自知情况有异,幸亏他们都站在地上,并未御飞,不然此时骤然封印灵力,只怕就要从天上掉下来摔成肉泥。 但只是短短数息之间,一阵啸声,如同滚滚闷雷,在地底深处隆隆作响。 空气泛起不规则的波纹,就好似水中泛起的涟漪。原本已经心生警戒的众人只觉耳边轰鸣,仿佛在耳边炸开,修为深厚的身影一摇,而修为略低者,脸色惨白,身形连连后退。 只到此时,一股如同飓风般气浪,才堪堪抵达众人面前。 “小心。”慈觉凝视着天空那团不断变化的雾气,一向漫不经心的双眸忽然变得深沉,他转身便将已被那股气浪威压得躬身下去的封绍揽住,“我们快退!” “还有蘑菇他们……”封绍直觉胸闷气短,连话都说不全,下意识要去拉扯身侧的人,然而慈觉眉头紧皱,抓回他的手,疾行而走,“来不及了!” 慈觉到底是返虚期修为,虽灵力也同样被封印,但到底好过其他修者甚多,毕竟返虚已迈入大能的范畴,虽灵境发生这诡谲之事,但他仍残存一丝灵力,虽然微弱得只够维持清醒,与加快身法,甚至无法御剑。 疾行到底是不够的,转眼之间,灵境地底忽然轰隆作响,气浪奔腾如雷,挟着千钧之势……封绍虽被慈觉带入怀中逃行,此时也感知到地动!结合之前诡异的灵力封印,他绝不相信只是普通的地动! 封绍心烦意乱,视线跳跃之际,慈觉猛然停下步子,一个回身便笼起袈裟覆盖过去。慈觉将原本揽着臂弯的人压在一处岩洞口,一臂按下,俯身过去,正是以身保护的姿势。 封绍此时虽然被那奇异的气浪搅得灵力残疲,色身大震,但视力却是好的,两人贴的极尽,不仅身体,只怕一个不察就要贴面。但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几乎与此同时,地底的波动终于轰然炸开,从内向外,天翻地覆…… 再醒过神来时,封绍感觉全身酸痛,仿佛被碾压而过,完全脱力。直到一只手覆上他的灵台,暖流涌入,他才缓缓睁开眼来。 “醒了?”慈觉笑了笑,抬臂扶了他一把,封绍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半躺在对方的怀里,他撑坐起身,揉着额头问:“师叔,这是怎么了?”说这话时,他仍牵挂着失散的元昊与川仪,心中努力操控识海,他与两人心意相通,若那边有恙,他也能有所察觉。只是刚一触到神识,他的灵力便困顿不堪,极难负荷。 “你修为还抵御不了这种侵蚀,不要徒劳使用灵力,不然会伤到法身。”慈觉见封绍凝神皱眉,不由再次将手覆了过去,贴着对方的灵台,注入静神咒灵炁。 封绍虽然排斥禅法,但这样的咒炁入内,也是舒服许多,于是点头道谢。但他有些忧心忡忡,用肉眼打量着四周,不过是处闭塞的岩洞,两个男人塞进来已极为不易。 先前地动之时,慈觉是压身过来,此时两人一个坐,一个倚靠,已无半点缝隙可供转动。或许也因此逃过地动劫数,不过肯定不止这一,封绍很快感觉到了禁制的存在——四周微光闪闪,有法印凝结在上。虽然大部分禁制肉眼无法看见,但此禁制或许结得粗糙,也没刻意隐匿,便造成这样的视觉效果。 即使如此,封绍也很是钦佩,到底是返虚期,这等诡异情形下,他的灵力居然还能结出禁制来。因此,他也生出几分期盼,问道:“师叔如今灵力可用几成?可在恢复之中?现下能否突破此地?” 慈觉摇头道:“若能用上一成,也早就把你带出去了。” 封绍心里一沉,更为元昊川仪的处境不安起来,这并非一般的地动,川仪固然是四阶灵宠,修为不亚元婴,也不知护不护得住元昊。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慈觉见其面色不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劝他道:“绍儿也不必担心,灵境里这股怪力虽然强横奇异,却也不可能一直封印我们的灵力。以我的修为,左右不过再多一个时辰,便能恢复一成,届时便能脱困。” 封绍略松了口气,只希望那两人能久撑一阵,心思又转到了别处,他转过头问道:“师叔还不打算告知我实情么?师叔来此地只怕不是为着法事而已罢?” 一般来说,封绍说话不会如此直接,尤其对着修为远高于自己,又是自己长辈的人。但基于他师尊,还有之前的情分,他对慈觉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又经历这一场患难,他便也没有转弯抹角。 慈觉微愣,在黑暗中笑了,低声道:“果然以绍儿的悟性,我是瞒不过的。”这次也没顾左右而言他,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一个月前菩提寺主持亲传弟子惠因的长生灯湮灭,引起寺中瞩目。惠因有金丹后期修为,实力不俗,而且去到南华灵境时,有四个金丹同门跟随。南华灵境中虽有险阻,还会得根据各修者的修为来决定去路,但死伤一向不算太大,最多十中之一。 以惠因的修为实力,实在不应该成为这个一,故而菩提寺便派了人过来查探此事,看是否有内情原委,还是有人暗中出手,对菩提寺怀恨在心。这种事也不至于派慈觉这样的返虚期长老来,本来来的也不过是几个掌事弟子,但这几个掌事弟子查探后才发觉出蹊跷来。 “那些弟子的精血元魄全部消失了。” 说到这里,慈觉沉吟了一下,“不仅是我寺的弟子,我发现所有死在灵境里的人全部都是如此。或有结丹以上修为的,连内丹也消失了。” 修者一死,精血元魄的确是会慢慢消散的,但历时极久,尤其是有了金丹以上修为的修者,大部分只要元神健在,精魄强横,意念雄厚的,多数会试图夺舍。虽然未必成功,但也说明了修者的精血元魄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无缘无故全部消失。 封绍也听出些意思,扭头望向了他,轻声问道:“师叔怎么看?” 慈觉垂下眼帘,漫不经心的拢了拢手里的佛珠,道:“这百年来,妖兽肆虐,九州失和,那些化外之地的魔修也有不少乘虚而入的。那次昆仑虚无峰上的闹剧,不也事起魔修么?”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将千年前血洗四宗的事再重演一次。” “师叔觉得是魔修所为?”封绍并不认同这个说法,虽然他也觉得魔修是有所图谋,是在乘虚而入,但这次的情况……他一点也没感知到魔气。 如果是魔修所为,要一次崩毁灵境,还要斩除数百个实力不俗的修者,夺取对方的精血元魄与内丹,那必然要设立一个极大极大的魔阵。这样大的魔阵,不可能一点魔气都不留下来。 这一点慈觉也知道,所以他眉宇之间也满是愁云,半晌才道:“不论如何,一次造下如此多杀孽,这个人就算不是魔修也是魔了。还有如此实力,实乃九州之祸。” 说时,语气一沉,一丝杀气掠过他的面庞:“若叫我查清是何人所为,便不为我菩提寺弟子,为着这数百修者的屈死,也定要这魔头血债血偿。” 封绍心里一跳,渐渐拧起了眉毛,不知为何就有些不安。或许只是因为返虚期大能所散发的气势威压…… 慈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了,忍不住补充说明:“绍儿不要误会,虽然你如今也成了魔修,但以你仁善的心性,日后绝无可能如这魔头一般心念入魔。” 封绍微笑颔首,其实他倒不担心慈觉怎么看他,他对自身正面形象极为有信心,心里更多的想的还是那个人崩毁灵境,除杀修者的目的。 似见气氛缓和,慈觉马上又恢复了肆意的做派,剩下来这半个时辰,他并没有再谈那些无趣之事,只作好奇的打听:“你要找寻的道友,是男是女?” 封绍一惊,因由之前元昊叫“娘”那一出,慈觉定然知道他与要找的那个人关系匪浅,此时又问出这么一句……若是旁人,他定然会面不改色的否认过去,但若是慈觉,以他的脾性不可能会无由来的诈他。 他也不怕旁人知道他的性向,只是慈觉与泰寅交情甚笃……封绍脑仁发疼,蚊呐般道:“师叔何出此言?” 慈觉的目光落在对方面颊之上,洞穴封闭无光,仅有的一点微光还来自他设下的小禁制,就这样一点微光投射在封绍的脸上,俊目含光,肤白唇殷,隐隐绰绰的衬出两分迷离的味道来。 此时他还真心觉得泰寅有句话并没说错,他的爱徒的确是钟灵毓秀般的人物,叫人不忍移目。事实上,慈觉也的确不曾移目,甚至按住对方的肩转过来,此时他正是脱力,的确由得人施为。 封绍正不解,慈觉已拉起他的手看了一眼,一边笑问道:“我那指环呢?” 封绍就有些不好意思,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收了就更没有弄丢的道理,若不问还好,这一问就有些尴尬。慈觉看上去是个随性人,但也不是个好瞒弄的,毕竟人家活了近千岁……所以他很诚恳的道了歉。 慈觉倒也没多问,继续笑说:“你离宗后,我有去寻过你,谁知循着踪迹去却与你师弟方长信遇见。”他说到这里笑眯眯了,望住封绍道:“对了,便是与师弟说话时,才知晓你更喜好男炉鼎?” 封绍脸色一黑,实在想不明白,一对长辈晚辈说什么话时,能将话题扯到他身上,还扯到他召男炉鼎的事上! “那似乎还是数十年前的事了……唔,在丹青仙子一事之前呢。” 听了这句话,还有这语气,封绍便知道多说无益。原剧里这厮就颇有些随性不恭,只有大善大恶与大是大非极有原则,是不拘小节的。所以对方根本就看准了他是好男色的。 113 封绍略略打量了对方,心中大概有了计较,于是并不争辩,做出坦然的样子来:“师叔说的是,其实我也想迟些与师尊说明的,不过师叔也知道我师尊他不喜……” 慈觉笑了:“若是你选的是他觉得可靠的人,自然就不介意了。” 封绍觉得这话里有话,干笑两声,没有作答。 慈觉看着对方,随后微微探过头去,笑得意味深长:“好好修行,等修为提升了,或是找到个修为足够高的做道侣,那你就不必畏惧你师尊了。” 听上去似乎是挺寻常的话,又有些三不着两,封绍略别开了头,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两人姿势太亲密了些。好在接下来慈觉没说就这话题说下去,不然依他多思多虑的性子,只怕要怀疑对方的图谋了。 慈觉恢复了近一成的灵力,但封绍还处在灵力残疲的状态,先前那几个时辰也不过叫他手脚勉强能动作,但灵力的运作是远远不够的。足见金丹期与返虚期的差距。 有了这一成灵力的慈觉很快就扶着封绍从岩洞里破开出来,之所以是破开,实在是因为之前的地动将原本已是崩毁的遗址震裂得更为满目苍夷。 封绍见了这幕,心就揪起来了,生怕川仪护不住元昊,但他现在虽然能动却无力,几乎半个人都靠慈觉扶着,连忙恳求慈觉帮忙寻人。 慈觉本意是想借机查探南华灵境的疑云虚实,毕竟先前他与寺中弟子有了一番布置,但此刻面对封绍的恳求却也推却不了。 其实只是师弟,甚至还是个小魔头,却真当做儿子来疼惜爱护……这样温和纯善的剑修,只怕也只有绍儿一人了,慈觉心里这么想,便也没能拒绝。 黄昏的断壁残垣中,一个少年被只龙首豺身的大兽团团护住,那兽身上被碎石残壁压得血流不止,地上的血泊已经干涸了一滩。 元昊正感觉到有条湿湿滑滑的东西在脸上,终于睁开眼时,正见川仪在舔舐自己,几乎有两个他脑瓜这么大的龙首乍一看还颇为可怖。好在元昊也不是头一次看到川仪兽身,他勉强抬手擦了擦对方大眼皮上的血迹,问:“川川,你没事罢?” 睚眦摇了摇头,又舔了舔少年前胸后背上的擦伤,它的唾液带着灵药的功效,叫元昊觉得没那么疼了,他揽住睚眦的脖子亲了亲,歪着头有些苦恼:“也不知道那坏和尚把我爹带去哪儿了,不过那和尚那么厉害,想必能保护我爹……对了,川川,你现在有力气起身么?”说着他看着川仪身上压着的那千钧之重的碎石焦土,很是心疼。 川仪此时是兽身,自不能人言,于是传音说:还得两个时辰才能恢复一点灵力。 元昊的目光黯淡下来,但马上又挂起笑容安慰川仪:“川川你再忍忍,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说话时,他便往对方脖颈处凑,说是吹,其实就是蹭蹭挠挠,像往常撒娇一般。川仪的嘴角微微起伏,仿佛是个笑容的幅度,前臂搭回了元昊。 两人正亲亲热热的功夫,元昊忽然感知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虽然灵力用不上也没法识扫,但这种气息距离不远,又太过熟悉,叫他马上辨认出——“是爹的气味!” 川仪绿眸一眯,似乎不大认同,他与主同心,但这气息……只是阻止已经来不及,元昊已经探出头去,伸出手挥舞着大喊:“爹,我在这里!” 轰! 一声巨响,挟裹威力瞬间将川仪身上那堆碎石残壁爆开,元昊欣喜的爬了出去,川仪却是攀出一爪子想逮回他。没轮到川仪逮住,元昊自己的停住了,他刚刚感觉到那道魔力,本就确信是他爹,没想到抬眼一看,竟然是个陌生人。 这人一身玄衣,身形削瘦,俊目幽深,肤色近乎惨白,格外多出几丝阴森诡谲之感,他只是站在那儿,就叫元昊看得极为不舒服。更叫他不舒服的是,距离这样近,他居然嗅着对方的气息仍觉得熟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对方是魔修,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感觉才对。 川仪没了那压身的重物,此时也不顾伤口未愈,立时直起身子挡在元昊前面,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 元昊当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对方明明是魔修却嗅不到魔气,只怕和他爹的修为实力也差不多,不可小觑。他做出无害模样,道:“谢谢道友相救,我还急着寻人,这便先行一步。”说完川仪便驮了他上身,两人一副几欲先走的样子。 “何必心急。”青阳一个魔影潜步,轻而易举的拦住了这灵力残疲的一人一兽。 元昊暗叫不好,正想启用魔珠的力量,但实在力所难及,下颚更叫人掐住,被迫直视对方那双阴鸷的双目,叫他心中一惊,“你想怎样?” “你这里的阴血魔珠,是我的。”青阳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一手在对方的胸前拍了拍。川仪绿眸霎时凶狠起来,杀气腾腾的嘶哑过去,若是正常时候,它未必不是青阳的对手,但此时它灵力根本还没来得及恢复,一个闪避不及,一层魔压正中他的脸! 啪! 彷如利刃削骨,川仪的龙首霎时血红一片,猩血更是溅红了元昊一身,他双目圆瞪,心中怒火腾腾。 “就凭你这么只畜生,灵力都用不上,还想救主?”青阳紧紧抿着嘴角,忽然微微向上一弯。 眼见又是一道魔压袭来,元昊心头发狠,一个扑身过去,阴狠笑道:“你再动手,我就自己把魔珠碎了,反正它早于我融为一体,我自碎元神,它也活不了!” 青阳觑了一眼那半死不活的灵宠,又看了看眼前语气决绝的少年,藏不住邪意的乌黑瞳孔紧盯着他,细长的眼角,出现了焦急和讥讽搀杂在一起的微妙表情,那表情让这俊美少年看起来,骤然夺目了许多。 “不过是只畜生,你倒是看得重。”青阳无声的注视着元昊,然后,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线:“行,不动手了。小魔珠,跟我走罢。”说时,他足下黑雾萦绕而起,凝结成一只幡形,将元昊往怀里一带,遁无声息。 川仪龇牙裂目,几乎瞪视出血来,他的前肢死命的扑腾想撑起身来,但且不说色身四处都是血洞,便是灵力也根本没法支持了…… 对于灵力的封印,随着时间的消退,在逐渐的解除之中,封绍与慈觉略寻了一路,翻看了许多尸首都未寻到正主,正如无头苍蝇之际,远远的听得一声“爹,我在这里!” 封绍喜出望外,与慈觉一同循声而去,因步力有限,而耳力过佳,所以两人花费了须臾才到达目的地。 “川仪!你没事罢?”封绍扶起那个血泊的裸身男人,已是遍体鳞伤,但却只有他一人……“蘑菇呢?” 川仪化为人形已是吃力,但一反素日的木讷,说话时语速飞快,事无巨细。 封绍听完面色一白,立即猜到是谁。 “主人,我要去救他。”川仪说完便跌跌撞撞的想走,封绍一把拦住,语气有些暴躁:“你这样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救人他?这事我心里放着,绝不能叫他伤了蘑菇。” 川仪比封绍更暴躁,仿佛头一次这样气急败坏:“那个魔修是想要蘑菇的珠子,没了珠子蘑菇会死!”说着仍想走,却被慈觉按住肩臂,一道法咒灵炁涌入,本意虚疲的川仪立时迈不动步子。 慈觉取出一见僧袍披到了他的裸身上,顺道为他探识了一番,然后向封绍道:“虽伤的是色身,但也伤得不轻,要好生休养。”说完直接又一道灵炁打入,川仪直接昏迷了,这样牛高马大的倒下去,他也单手接住了,然后拉起了封绍的手。 手有些凉,倒是单薄绵软,挺衬这么个俊秀的人。 慈觉垂下眼帘望向川仪,唇边有笑:“将灵宠收进去养着罢,虽然他没恢复完全,但绍儿你也一样,毕竟这是只四阶的,若真癫狂起来,你也拦阻不得。” 封绍就着慈觉手心传来的灵力将川仪化形为兽身,正化着,慈觉忽然抬眸,然后便握紧了封绍的手,立时停住了灵力的注入。 封绍心中一跳,他灵力在慢慢恢复中,所以并没展开神识,但慈觉不同,他一见这样,便知道是有人。知晓青阳来过后,他已生警惕,此时更是戒备十分。 慈觉感觉到身侧的人紧绷的状态,倒是有些惊异。他不自觉带着对方的手拉近了距离,正要说话,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沉响——一只高硕的白虎不知何时踏云而来,赫然出现在十丈远的碎石岗上。 慈觉正要波动佛珠,却被封绍按住,看着对方面上的高兴神色,他不禁看回那只白虎。 但白虎已不是白虎,它从石岗上飞扑而下,扬起扑面尘灰,但马上便行走无物,白雾沉出,朦胧中便化虎为人。慈觉还未来得及细看,他手里便一空,封绍已叫人拽了过去,待看清时,才发现——这男子竟然是昆仑那个神兽之体的弟子,吕明净! “师叔。”封白握回封绍的手,斜眸看了一眼那多余的人 “还好你无事!”封绍笑出声来,总算放心大半,说话时便要与对方探识。 慈觉见状,笑着拉开他的手,道:“绍儿,你还没恢复好,我来便是。” 封白登时蹙起了眉头,避开了对方要探识的手,道:“我无妨,异变时我不在此处,也是闻得响动才来。”说完,他转身拜道:“灵境地动异变,师叔多得师叔祖照护。” 这语气亲疏立见,慈觉却不恼,反而有些啼笑皆非,脱口而出:“绍儿在我心里可不止是师侄……”说到这,他似乎察觉到对面两人面色有些微妙,却也没后悔口快,反而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略愣了一愣,他就大大方方的笑起来。 封白慢慢的立起了眉毛。 封绍则有几分莫名其妙,更叫他莫名其妙的慈觉接下来的话——“绍儿,我不想你只是我师侄,接下来的事我们先放一放,与我一道去昆仑罢。” 封白的脸色变得沈郁幽暗,封绍的眉角微微一跳,“去昆仑?” 慈觉望着他一笑,语气自然笃定:“是,我们一起去与泰寅师兄说合籍的事。” 封绍膛目结舌,若非对方要上前拉他的手,只怕他真会以为幻听了。 封白一臂挡开那只觊觎的手,面上孤冷之气凝聚,与眼前的返虚真君对视不避:“合籍的事我与师叔自有主张,便不劳师叔祖费神了。” 慈觉似乎也不觉意外,看了看封白,又看回封绍,笑道:“绍儿的性子倒是招师弟师侄们的喜爱,不过合籍的事若是旁人,只怕过不到你师尊那关。”说完,他在锦囊袋边虚划一道,手里便浮出一枚指环,正是之前被封白丢弃的。 “绍儿,与我走罢。” 慈觉刚一递出指环,眼前倏地一亮,一道狠戾的金色剑光横劈而至。 铿! 虽灵力远不如平时,但慈觉毕竟是返虚期,当即提力闪身一避,堪堪划破僧袍,眼睁睁看着那剑芒劈裂将他先前所站的地方,劈出一道深深的裂峡来。 这实力,倒是远超筑基期了,慈觉想,这泰寅就是比是自己命好,不仅收了封绍那样好徒弟,还收了吕明净这么个千年难见的好苗子做徒孙。 “小白你住手。” 这场闹剧演到这种程度,封绍也没法自欺欺人了——他居然让两个男人为自己为自己大打出手,一个是电影主角,一个还是主角阵营的重量人物……某种程度来说,让主角阵营自己反目成仇,他作为一个反派混得真是成功。 封绍也只胡思乱想了一瞬,眼见封白祭出湛卢剑,他就没法玩笑以对了,当即喝止:“这是对着师叔祖该有的样子么?” 语气虽严厉,但包含的用心绝对是关怀的,哪怕慈觉灵力只恢复一两成,那也是返虚期!封白再逆天,心法武器再外挂,那也没法违背游戏规则——整整四个大境界的差距! 封白紧紧抿着嘴角,忽然微微向上一弯,看着裂峡对面的慈觉。 “那师叔祖这又是对着别人道侣该有的样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很疑惑禅修是花和尚,咳咳>< ※这里设定的禅修也是有火居的,和火居道士一样,道士照做,亲照娶,孩子照生。 ※无责任小剧场(前情:感知到危险的指环~) ※方长信:……师兄,是你来救我了么? ※慈大觉:师兄? ※方长信:骗人!世上除了师兄会来救我,谁还会来? ※慈大觉:指环怎么在你这儿? ※方长信:师兄对我这么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都有听你的话我练剑我什么都做,连那个男炉鼎能做的我也能做! ※慈大觉:男炉鼎? ※方长信:嗯!不信我们来试…… 次日 ※方长信:师兄……(摸摸,空了 ※方长信:师兄,是不是我做的不好,……( T﹏T。)~(我还可以学啊…… 114 这小畜生还真是…… 封绍有些头疼,明明这几十年都明显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沉不住气。但见慈觉脸色大变,他正思量着怎么补救,但封白显然不觉得要补救,一手揽上他的腰,这便御剑而起。 “站住!” 伴随这声音,慈觉忽然腾云而起,虽灵力恢复不足,当仍是飞速的拦阻在封白之前。他近在咫尺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极冷的目光寸寸钉住封白,叫人如芒在背。 “你先前说,灵境异变时你不在此处?” 封绍一愣,不知对方何出此问,转面看向封白,封白轻笑:“是又如何?” “是么,那明净的剑上岂能带着摩合罗香?这种香唯有我菩提寺有,这些日子,我与我寺弟子封香与佛器之内,置入了南华灵境境心,只要见血杀生,摩合罗香便会缠绕不息。血气愈厚,香愈烈……”慈觉不禁眉皱的更深,手里掐着佛珠,看向封白手里的湛卢剑。 言下之意,封白不仅深入了灵境境心,还使得湛卢剑见血杀生。至于杀了多少,看慈觉的脸色便能猜出一二。 剑修没有不能杀生的,但结合先前封白的隐瞒,还有南华灵境此时的诡谲,封白的行动言语自是十分可疑……封绍的心一沉,却是不发一语,只默默调息,灵力此时恢复了十一。 返虚真君有意散发的威压有如一座山岳压来,封白仍面不改色,浑不畏惧:“我不懂师叔祖在说什么,不过再南华灵境里动动剑,见见血,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是吗?”慈觉明亮到藏不住一丝阴霾的眼神看向封白,哂然一笑:“南华灵境崩裂,入境修者全部覆灭,若非是当时幸存,谁人能去到灵境境心?”并不等封白回答,他变沉了语气,“歹毒小儿,数百修者的性命岂容你狡辩!” 说罢,无数如同细蛇般的电芒缠绕上他的手指,啪地一捏,指间的罡气顿时被捏成无数细碎的电芒,排山倒海的向封白袭去! “临、兵、统!” 封白毫不轻敌,一次口出真言三字,无数锐利无匹的剑意从湛卢剑刺出,如同暴雨般朝电芒扑去,剧烈颤动,尖锐的撞击声,密集如雨点,将半空染得金中带白。 慈觉眉毛一挑,这圣兽之体的吕明净果然有点意思,竟然还能在他手下接一招,哪怕这一招并非他全力……只是这一剑也叫他觉出对方的杀意凛然,的确是孤寒漠然不带半点善念,一想到对方动辄阴谋杀了数百人,那点爱才之心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他掐诀如飞。 眼见慈觉要再下杀手,封绍已运作起已有的全部魔炁,但不是助封白一臂之力,那太过冒险,哪怕能接住慈觉的招,那也是因为对方灵力未曾恢复的缘故,真要耗下去,封白绝无还击之力。 他飞快的吟出魔决,使出十足的魔力,脚下迅速凝结出肉眼可见的黑气。 “小白,走。”话音刚落,封绍便抓住了仍在挥剑的封白,强拉着一同魔影潜步,遁逃而去。 慈觉察觉后当即腾云追去,但毕竟灵力未恢复的情况下他又大力对付封白,此时腾云已是吃力,对方犹如黑雾般飞速飘远,他追赶了一刻便力所难及。眼见封绍一心护住那人逃遁,他很是痛心:“绍儿你糊涂!对住这种杀魔,岂可一念之仁!” 说罢,他脑海里便浮现出吕明净因施行邪法,或又因杀念难消,终将封绍也斩于剑下的情景……一时挥之不去,毕竟刚刚那番交锋下来,慈觉可不觉得只有筑基期的封白一定不是金丹期封绍的对手。 “这等杀魔,若留存修界,实乃祸端。”慈觉默默道,语气凛然决绝,“绝不可留存于世。” 距离南华城数千里远外的树马镇,有一望无垠的草海,随着暮风如浪般四下起浮波动,零星开着细碎小野花,颜色甚是浅淡,稀疏明丽得映衬出碧海的广阔无边。一些牛羊在悠闲啃着草,面对着夕阳赏景,有两个人并排坐在草地上。 细细望去,便能见到一人盘坐,一人则倾身过去搂抱对方,只是被一手推开。 “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封绍轻轻的问,只是语气再轻,也显得是质问。 “叔叔,我不会胡乱杀人。”封白的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本满脸坦然,可说到后来眉眼俱是委屈的看着他:“叔叔信那秃驴,却不信我?” 这样温软可怜的声音,如春日里的煦风,点点的暖意抚上脸颊,叫封绍霎时就想起当初那个懵懂的,一心信任自己的蠢虎来。 他当然信任小白,比任何人都信任,但理智似乎另有想法,所以封绍无法迎视那样清澈的目光,别过头去,“这不一样。谋杀数百修者,取内丹夺精血元魄,崩毁灵境引发地动,牵连城中成千上万的凡人……这不该是你做的。”不该是吕明净会做的。他也不认识这样的封白。 封白眸光一闪,但转瞬便变作凌厉,爆发出骇人的寒意:“说到底,叔叔就是信那秃驴。” 封绍皱起眉:“小白,慈觉师叔已是返虚期大能,你这么叫合适吗?他步入修途近千年,传佛济世,并无做过半点不义之事。”实话说,比起菩提寺许多嘴甜心苦的禅修来,不论是剧中还是现实,慈觉的人品心性都属无可指摘。 “是,好大一个善人!所以叔叔不仅是欣赏,还看上他是吗?是呢,叔叔不管表面上如何算计谋划,其实本心就是这样的罢,从无有害人之心,所以忍不住对这种善人心生喜爱了是吗?这便撩得他要与你合籍了是吗?” 封白冷笑说,原还闪烁的眸光此时彻底带上了恨色,抓着封绍的手逼他望回自己,“叔叔觉得我杀人不眨眼,秃驴是匡扶正义,所以要帮他一起杀了我替天行道吗?” “你在说什么?”封绍低呼,被封白抓住的那只手生痛,但却抽不回,他怒道:“我若要替天行道,之前还会带你逃吗?我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他慢慢恢复灵力,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底,叔叔就是不信我。”封白那一双金色眸子眼睛乍看含笑,细看却冷清凛冽,毫无笑意,“好,是我自作多情,秃驴再秃也是返虚期,哪里是我这筑基期能相较的呢?叔叔见异思迁也情所难免。” 说完,封白松开了封绍的手,立起身来,端端正正的拜道:“那就谢谢叔叔的不杀之恩了,你与那秃驴尽管合籍去罢。”提步便走,抬手御剑。 封绍听了这等气话,哪怕火冒三丈也只得先拦住他,不然依这畜生的偏执本性,哪怕这些年看似好转,但也不知他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你以为还是三岁孩童不成!竟还如此赌气!”封绍抓住他的臂膀,封白回眸笑了,冷哼一声:“是你将我当作三岁孩童,当作你的小辈,而不是与你并肩的道侣,不是你不可或缺的爱人,不然你怎么宁信那秃驴?” 虽知晓封白是气话,但这话却叫封绍心生触动,或许有几分是对的,他的确对封白有着自然而然的那种长辈心态。哪怕两人亲密交融了这数十年,但当初封白的幼年,童年,少年都还历历在目…… 没能完全从心底将对方视作平等的人,封绍自省,但这和他相不相信封白不能混为一谈。感情是感情,理性是理性。 “小白,你听我说,我相信慈觉师叔的原因绝非你想的那么不堪,你想一想,他是平白的质问你吗?他将原委说得十分清楚,而你,除了否认,还有什么要对我解释吗?”他温和了态度,温柔的扶住对方的双臂,若非对方已高出自己半个头,他更愿意扶着对方的肩。 封白的眼角细细的眯起,与封绍的温柔相反,他的态度十分跋扈:“我没有要解释的,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我?” 封绍不禁怔一怔,目光微微一凛:“你连解释都没有,要我怎么信你呢?” 封白冷笑:“你心中已有分辨,我何必多余解释。” “你——”封绍气结,封白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叔叔既然这般看我,认定我是杀魔,我不杀个成千上百人,岂不是对不起叔叔!不然叫叔叔如何理所当然的抛开我与那秃驴双宿双飞呢!”说话时,他的湛卢剑发出一声剑鸣,嗡嗡声中满是不绝杀意,叫人心胆发寒。 “你疯了不成!”若是别人,或许封绍不会理会这样的气话,但若是封白的气性,绝对会去做也绝对能做到!何况,除却当年重逢,他领教了一些对方的偏执,这数十年来,他还从未见过封白如此激怒过。 他心中不由一软,脱口而出:“我只与你双宿双飞,这份心意从没变过,以后也不会。” 封白眼里寒冰微融,但也只扫了封绍一眼,伸手扳住他的下颌,低笑道:“是吗?叔叔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那我该相信叔叔吗?在那秃驴当着我的面向叔叔提出合籍,叔叔也毫不拒绝之后?”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 “是,你不知道,你的方师弟,那个什么黄明轩,还有这秃驴,全是他们自顾招惹。” “我并不是不拒绝,但你要知道他与我师尊……” “是,他与泰寅师祖是交情深,你怕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师祖便知道了,但知道又如何,你准备瞒到何时?” “我没有要瞒,我只是有顾虑……” “是,你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就是因为没顾虑到我。” 封绍头一次被逼问到哑口无言,虽然他有顾虑,但这些顾虑说开来才发现,居然显得很是可笑。他顾虑了太多,就是没顾虑到封白,对于封白而言,他作为对方的道侣,应对的确不算好。 不,是很不好。 他头一次因心虚而无法再说些哄人的假话。 面对封绍的语不成句,还有那一向掌控自如的脸色上居然带上一抹惭色,封白唇角微扬,手微一用力,引起了对方略微的疼痛。他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引得封白的手指缓缓转动,抚过他的脸颊,而后是嘴唇,之后啃咬上去。 封绍并没拒绝,甚至比平时更为配合,乃至是放纵,放纵对方在自己的口腔里有如强盗般横行无忌。烧杀抢掠一番后,他的嘴唇已经红肿不堪,带着难言的情欲气息,散发靡靡诱色。 但封绍并不自知,他心智已很是成熟,一向不会逃避问题。比如先前封白质问他对道侣的态度,又比如方才封白将他说得哑口无言,他没有觉得是对方的问题。他想,这些都是他一直以来都忽略的问题。 或许,他作为一个道侣,对封白而言是不够合格的。封绍为以前的自以为是感到很惭愧,也很自责,还很心疼……他抱住了对方,叹息说:“小白,之前我是做的不好,我一个人惯了,所以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 说着,他在封白的下颚处吻了吻,道:“我这就飞鹤传书,告诉师尊,告诉整个昆仑,我们是双修道侣,好不好?” 封白心中猛然一滞,几乎立时就要忘却本意,但金眸中风起云涌后终归恢复平静,因为他知道,这还不够。他抱住了封绍那结实苗条的腰身,劈头盖脸的吻了下去,但很快手变作了兽爪,虎尾也挑进了封绍的道袍。 “你……”虽然也对封白的兽形习惯了几分,但那也是在两人完全情动,沉浸欲望中的时候,这才刚刚开始,封白便如此不加节制,封绍忍不住面露躲闪,别目不看。 “叔叔还是不能接受和畜生在亲热吗?”封白语气恶劣,掐着对方的下颚,道:“你敢睁眼看看我吗,看看我的爪子,看看我的尾巴,你敢吗?还是说叔叔根本就不能接受真正的我?不能接受全部的我?” 说完,封白一声嗤笑:“如果是这样,叔叔又谈什么心意从没变过?不能接受真实的我,也配叫心意吗?” 封绍到底脸色由红转白,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直视过去:“不配?你说我不配?当我知道你是……你是你后,还敢这样不顾一切,这份心意就没有不配。” 虽并无暴怒,但封白却听得出叔叔是真的生气了,至于为什么,或许是与叔叔隐去不提的话有关,他一时还猜不透是什么。 封白眯起眼,正要说什么,封绍却猛然拉起他的兽爪往自己撕破道袍下的胸膛上放去,脸上十分坚定,倒是封白急得立时收回了尖刃。 “来,来啊,只要是你,我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来!”封绍眼中通红,少有的失态,他甚至一手拽着对方的虎尾往自己的身下抚去,哪怕那种柔软又刺棉的触感叫他一阵瑟瑟,也一点不肯罢手,感觉到也没那么厌恶后,他甚至放出狠话:“你就全变成老虎,我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封白彻底掩饰不住笑意了,甚至被这话激得有几分冲动,下身那处已勃发挺立,但他并没有急于将那个满脸通红,看上去异常可口的叔叔吞食,甚至还忍下兽身交欢这一强有力的诱饵,他始终记得叔叔说过的:要达到目的呢,就不可急切,不可宣之于口,要徐徐图之,循循善诱,引君入瓮,才是上策。 事实证明,叔叔总是对的,封白心里如此想,面上已没有先前的冰寒之色,变作了小孩儿般的柔软神情,他望着封绍,语气踟蹰:“叔叔说的是真的么?只要是我,叔叔就全能接受?” 虽然觉得对方是在暗示兽身欢好,但封绍也没法对着这样的封白说出否定的话,何况,那话也是他自己说的……如果是封白的话,或许兽身、兽身……终于是硬着头皮,他点点头:“只要是你,我就全都接受。” 封白目光闪亮,脸上仍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孩子神情:“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是我,叔叔都接受?” 封绍忽觉后方疼痛了,但还是咬牙点头“是。” “口说无凭,你敢立誓么?” 若是从前,封绍岂会给他这样任性的机会,但此时不知怎的,之前那一番下来,他此时居然不忍拒绝对方的要求。罢了,他并没说假话,这便以精血元魄立誓,不管封白做什么,他都接受,心意不改。 封白猛然俯身,封绍下意识要退,但却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并不是老虎!他松了口气,封白带笑看着他,亲吻了下去…… 这一次欢爱封绍虽然有些惴惴的,但好在封白并没有真的要他兑现,并非他口出虚言,而是确实需要慢慢适应。这次不是敷衍做戏,而是他真的愿意适应,就好像他愿意去学着将封白当做道侣,并且以道侣的态度与他在一起。 “叔叔,你信我吗?” “嗯?什么?” “南华灵境的事。” “那个……”封绍揉了揉额头,看向封白,封白的金眸清澈见底,又回想先前他那番偏执又孩子气的赌气闹性子……或许,封白是有些任性有些不好的地方,但他总归是吕明净,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我信你。” “不要我解释了吗?” “你解释吗?” “不。” “我也信你。” 封白力大无穷的把封绍拦腰抱了起来,在对方那眉心上很虔诚的吻了一下,“叔叔,你可要记住你的誓言。”说时,他取出一枚银色的指环,套在了封绍的手指上。 虽然看似普通,但贴合到手指上,封绍却感觉一阵汹涌澎湃的灵气涌来,若非此时灵力已恢复大半,只怕他要被逼得呼吸难继,不堪压力。 “这是什么?” “赔给你的,以后只能戴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取。” 封绍本还心存疑惑,这指环实在不似凡品,而且这灵气波动十分特别……而且诡异……但听得封白这么说,又想起先前慈觉的那指环事故,这又宽了心,笑着点头:“知道了,小畜生。” 115 眼睁睁的看着封绍将吕明净带着逃遁后,慈觉只得回到了南华灵境的遗址。居高而望,原本经历一次崩毁的灵境剩下的断壁残垣,在经历第二次地动后,一眼望去,此境已全然成了废墟。不仅是南华灵境,四周的城镇也坍塌大片,山峦横断,江流阻截,且不论之前那些发死人财的散修是否还活,至少牵连死伤了无数凡人。 慈觉看不入眼,在灵境遗址将几个寺中弟子救起后,这便要领着他们去搭救那些掩埋在废墟中,冲淹在江河中的凡人。 菩提寺虽然宣扬佛法慈悲,但这些禅修弟子毕竟还不是佛,是人就有私心。此时虽是面对寺中长老不敢违抗,却也有弟子异议:“长老,凡人生死自有天命,而我寺不仅惠因大师兄离奇横死,丹魂两失。就连此次一同来查探的弟子都死伤了几个,如今剩得半数人,难道不是应该先将灵境蹊跷查明原委,告慰众弟子在天之灵么?” “死者已矣,这些凡人却是活生生的,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慈觉说时已腾云落下,抬手落下一片苇叶,苇叶遇水则化大数十倍,仿若扁舟。他虚立在翻滚的江河之中,运起灵力将那些落水的呼救的凡人一一挥腾到扁舟之上…… 长老尚且如此,众弟子无法,只得效法在后,或用法器,或凭灵力,将水里的淹着的,废墟里埋着的,伤势里快死的一一解救。 这便花费了数日的功夫,附近数个城镇的人都将慈觉等人视作活佛下凡,莫不言明要为他们建庙供奉。临到慈觉等人腾云而去,众人都齐齐长跪不止。 慈觉与三四个弟子回到南华灵境的遗址,在阵心查视时,发现一片焚毁痕迹,显然是湮灭此处曾做下的阵法,烧得十分干净,看不出这幕后黑手意欲何为。 虽然慈觉认定吕明净与这事脱不了干系,却也没觉得他就是唯一的幕后黑手,毕竟吕明净太过年轻,修为亦浅,虽资质实力非凡,但也不可能有群灭数百修者的功力。何况这些修者不乏高阶的。 迟了数日才查,慈觉本不打算能在阵心查出什么,却不料,迟几日有迟几日的好处。正在他们一无所获之时,这空无一物的阵心忽然光华一作,灵力微微波动。几道符文忽然闪烁出来,凭空化出一具尸体来。 但很快慈觉便察觉出这不是尸体,只是个躺尸的姿势,浑身是血,但这人的生息还有丝毫,并没有死透。 “是你?”慈觉细细一看,虽然其人形态十分狼狈不堪,但因有过几面之缘便也认出是谁,“除华,你怎在这里?” 移形换影阵法本就损耗极大,何况除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才使出,虽幻化了色身数日,但也逃不过在那之前,他的内丹已被夺,而精血元魄已损失大半……但好在修为是毁的几乎不剩什么,但人逃过了,还能活。 除华勉强睁开眼来,自然也认出了对方,他几十年前曾帮菩提寺解过禁制,当时负责此事的便是这位菩提寺长老。幸亏是他,幸亏是菩提寺的人,除华心里一松,勉力拜道:“上师!我不过是寻宝而来,结果遭遇了地动崩裂,施了独门阵法才逃得一命。” 慈觉却不信对方所言,因为他闻得了对方身上的摩合罗香,目中已有冷意,他弹指一道电芒圈去,堪堪停在除华眼皮底下,只是眨眼之间,他就要被电芒洞穿而死。偏偏他此时虚弱无比,别说灵力,就是色身动弹都艰难。 “上师!上师何故如此!”除华惊得脸色煞白,一向听闻菩提寺的人仁善…… 慈觉似乎洞悉对方所想,垂眼望向他,慢悠悠的道:“我菩提寺虽不嗜杀,但对于那种十恶不赦之人,却从不心慈手软。若你还敢有所隐瞒,本真君这便劈了你这仅剩的魂息,再搜你魂,一样能得知你究竟做了什么。” 除华心惊肉跳,除了答应也无法,这才老实交代出来。 原来两年前,除华帮助飘渺宗结了个大阵后,获得了一份进入南华灵境的宝贴。他虽已结婴,且在阵法的造诣上九州闻名,但到底只是个世家子,不比四大宗弟子的资源来得丰厚。所以收获宝贴后,他喜不自胜,进入灵境利用自身用阵的优势,很是扫除了一些对手,收获了一些灵材宝物。 只是一日,灵境内忽然发出极大的灵气波动,浩瀚若海,众修者喜不自胜,无不以为是有罕见的奇珍异宝现世,纷纷向灵气最盛的地方奔去。低阶修者大都无法近内,除华好歹是元婴期,到底还是与十余个元婴修士去到了最近之处…… “我们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识扫不到,只知道必是宝物,但我们各显功夫,都没法突破那宝物的威压,等到灵气威压散尽时,我们才发现那宝物已被人收入囊内了。”除华语气带着一丝惋惜艳羡,又道:“不,那不是人,是只老虎,一只五阶灵兽大白虎!” 听到这里,慈觉蹙起眉尖,自然猜到这白虎的身份,必是吕明净无疑。 “虽然是只高阶圣兽,但我们也都是元婴期的修者了,哪能看着对方占了这莫大的便宜,所以不知是谁起了头,反正后来我们一拥而上,全向那白虎出手,目标就是它脖子上的锦囊袋。”说到夺宝,除华虽白须鹤发,却也老脸不红,想来这不过是修界最寻常的事。宝物的所有权,仅由实力来衡量。 慈觉有些吃惊:“你们十多个元婴居然还叫他逃脱了?” “上师如何知道他逃了?” 除华也是惊讶,但并没问下去,只猜测慈觉早就得知了什么,于是接着道:“或许是轻敌了,不过那白虎也的确是强横,虽然我们并非合力,但十余个人攻他一个,那白虎色身都毁得没有好肉了,是人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它是凶兽的缘故,伤成那副样子凶煞气丝毫不减,死也不肯放松那锦囊袋,最后是杀伤了我们六七人,还在重伤的情况下逃没了踪影。” 两年前被十余个元婴修者所打得重伤,居然能杀伤对方六七人,这也罢了,重伤之下居然还逃了……更重要的是,两年后,也就前些日子,他见到吕明净,对方那剑意剑气,分明不似有受过色身法身的重伤。 若不是吕明净由五阶白虎的形象所化是慈觉亲眼所见,只怕他根本不可能相信如此逆天的事——便是他这样的返虚期,也不可能两年时间将色身法身的重伤修复到毫发无损,更别提不损道基。 慈觉若有所思,除华则是叹服连连,然后才道:“没夺成那宝物,我们只得分散,再在灵境中寻宝。大约通了许多关后,已是一年后了,我们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无法从灵境里出去了!灵境里的一众修者都暴跳如雷,加之灵境中各阶段的关卡也不稳起来,高阶低阶修者毫无阻拦的汇聚到一处,引发许多争斗。我觉得形势蹊跷,于是去灵境界边查探,结果发现了几个魔修……” “魔修?”慈觉想起之前封绍的那灵宠所说的事来,那个名叫元昊的,不也是叫魔修给掳走了么?一样出现在南华灵境,难不成是同个人? 除华点点头,道:“原来是有魔修在界边传送阵动了手脚,不算高明,我正打算解除,却被一魔修抓个正着。而且他居然认得我。” 慈觉挑挑眉,道:“你怎么说也是九州最闻名的阵法宗师,被认出来自不奇怪。” 除华干笑几声,道:“如此倒是上师取笑我了,我虽有点薄名但也没接触过魔修……怎能叫对方一眼认出?”他一直没闹明白,那个魔修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仿佛好像见过他似的。 但除华没有深想,继续说道:“为首的那魔修认出我,便没直接杀了我,然后还带我来到这里。” 除华说的这里,自然是就他与慈觉等人所在的这里——南华灵境的阵心。每个灵境、秘境的阵心都不是容易进入的,便是除华这样高强的阵法师也不能轻易解除个中禁制,进入阵心。 除华本就一心系在阵法的美妙上,此时目露光泽,道:“那魔修看上去很不简单,我忍不住问他是怎么解除这个禁制的,结果他说是他一个朋友纯靠攻势解除的。然后他便带我去见他那朋友。” 慈觉隐约猜到这个魔修的朋友应该就是整个南华灵境事件的幕后黑手,而且能纯靠攻势解除有数千年历史的南华灵境,这一点他自己或许可以,但也很是费力。对方竟然解除了,足见这实力修为绝对非同一般,至少与他不相上下,起码是个魔尊级别的人物。 “那是个什么人?也是魔修罢?” 除华摇摇头,道:“那个人也是个年轻人,不像是个魔修,我感觉不到一点魔气。不过那个为首的魔修我也感觉不到魔气,若非他出手时黑气缠绕,还有他那几个跟班魔气浓郁,只怕我也猜不着他是魔修的身份。” 居然能遮掩魔气……慈觉心中一动,便想到了封绍,封绍是魔修,身上也感觉不到丝毫魔气,倒是和这人一样。这么一联想,不知怎的,脑海里便彷如触动连接起什么,好似种种都是暗线埋伏,交杂成一张大网,叫人心生不安。 “他们叫你去做什么?”慈觉问,他不觉得魔修会心慈手软,认出除华而留他一命,必然是物有所用。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作者:封小绍封小白吵架怎么办? ※何小鸾:去讨好师娘,告诉师娘怎么对师尊好一点。 ※作者:结果呢? ※何小鸾:结果我就被他们赶出去了,过了好几天,师尊师娘才出洞府。 ※作者:封小绍封小白吵架怎么办? ※蘑小菇:把娘的湛卢剑藏起来,把爹的赤炎剑递过去…… ※作者:结果呢? ※蘑小菇:……结果我屁股好痛!(川川!!!( >﹏<。)~呜呜呜…… 116 “我一个阵修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叫我帮他们结阵。” “结什么阵?难道你还能结魔阵?”慈觉皱起眉。 “不是魔阵,是太阿归元大阵。” 说到这个,除华目中光色一闪,整个灰败的脸色似乎精神了几分。也不等慈觉开问,他便接着道:“这阵法从上古传来,我阅过无数阵法典籍,才找到过寥寥数语,此阵法能凝结人的精血元魄化入法器。持此法器的人,哪怕渡劫失败,都能残存一丝魂息,若是寻常陨落,更能守住元神,作用弥足珍贵!” 这种效用的阵法,便是四宗之一的菩提寺长老慈觉,也是闻所未闻,这几乎算得半具不死之身。至少也是置死地而后生。他面带不信,除华也是叹息:“这种阵法运作起来虽然艰难,但并非绝无可能。但能容纳精血元魄的法器却是绝无仅有……” 慈觉微微扬起唇角,他觉得不能置信的地方也是这里,九州的炼器水准何时到了能容纳精血元魄四物不消的地步了。若达到这种水准,那九州的器修只怕要取代剑修成为最强了,因为打不死。 他走神之际,除华却忽然道:“我没想到,这种绝无仅有的法器,不、神器!居然存在!就在那个年轻人手里,是枚指环模样。”说着,他转过头,目光晶亮:“我想我们之前争夺的那件宝物,只怕就是这个指环,同样灵气澎湃,实非凡品。” 慈觉虽惊震世上居然有此异宝,但想到南华灵境好歹历经数千年,总会有些奇珍异宝等到缘法,便也没十分惊奇。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本真君对这指环对这宝物全无兴趣,你只说,这数百修者,灵境崩毁是怎么一回事。” 除华一愣,脸上就显出些惭色来,道:“死的人……还有这灵境的崩毁……都是因为太阿归元阵。” 慈觉在除华嘴里了解大致来龙去脉之时,封绍与封白已离开平戎州,来到了大荒州。 封绍原本是要再回南华灵境的遗址搜寻,毕竟元昊是在那儿被青阳掳走的,但封白一语点醒:“人都掳走了,他还能留在那处等你去寻不成?叔叔寻不到青阳,但有人肯定能寻到,何况,今年是叔叔的十五年之约,过不多日便是庚申了。” 这意思很明白,都是要去寻须弥老祖。 为着元昊的下落而心中难安,封绍倒是忘了自己对青阳的去向的确没有线索,所以封白的话的确在理,不管是为元昊还是为他自己,都得去寻须弥老祖,一来终于可以知晓须弥意欲何为,二来或许也可找到青阳的一些蛛丝马迹。 三四十年间,吕氏福地或许是因为了无人烟,福地里的灵兽、植被更是疯长得连吕氏旧宅都不见踪迹,掩埋在了层层绿意之中,整个福地就是一望无际的山峦群林,苍翠茂盛中传来阵阵兽鸣鸟啼。 故地重游,封绍想起当初一人一虎相遇的种种,不觉哑然失笑,若早知封白的身份,只怕当时的他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是要斩于剑下以绝后患的。 见封绍愁眉不展的多日,此时才露出几分笑意,封白借机戏谑:“叔叔那时真是心狠,得了我的元阳提起裤子就走了,头也不回。” 封绍一怔,而后笑了:“那时是谁狗鼻子,远远嗅到了味就饿虎扑食,扑完还不算,还守株待兔。”说完,他好奇道:“我当时若不回洞府了呢?” “那我不管,你得了我的元阳,上天入地我也要找你负责。”封白对着他歪头一笑,露难得笑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是,我负责。”封绍点头一笑,又道:“这几日只怕师尊已收到了我的飞鹤传书,不知他要作何感想,少不得是要来寻我们问罪了。” 封白似笑非笑:“叔叔怕了?” “怕,怎么不怕,师尊打起来可不留情。”封绍叹了口气,又看向封白,换上了柔和的语调:“不过我更怕你不留情。” 封白紧紧的抱住了他,凝望着他的眼睛微笑:“知道怕就好,叔叔若背誓,别说天道,就是我也绝不留情。干脆咬断叔叔的腿脚和舌头,那你就没法骗人没法跑了。” 封绍抬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又用力搂了一下,语气无奈:“小疯子。” 到了那处洞府时,仿佛还和三四十年前一般无二,封绍先将驭兽袋里的川仪召唤了出来,他身为妖兽,庚申夜的帝流浆是他不容错过的珍物。但川仪一醒,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元昊,幸亏封绍此时完全恢复了灵力,还有封白帮忙阻拦,要不然只怕真得叫川仪挣脱,一意孤行。 “你现在伤势都没好全,怎么去找?去哪找?”封绍皱眉训斥,又是语重心长:“蘑菇既然叫我一声爹,那他在我心中就和亲子没有两样,我不可能让他有事。所以我也不可能让你这样无头苍蝇般的乱来,若等我得知消息,还得我们齐心协力才能解救蘑菇。” 说完,他拍了拍川仪的肩,问:“难道你希望他到时候看不到你去救他吗?” 川仪低了头,声音有些哑:“我怕我救不了他。” 封绍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泛了白,气色十分异常。心中自是知道蘑菇虽说是养在他与封白膝下,实则真正养育照看的反而是川仪居多,毕竟他与封白常有闭关还有许多俗世或宗门的事务。十余年朝夕相处下来,川仪与蘑菇两人自然情分深厚。 “既然怕救不了,那你就该使自己变强才对。”封白一皱眉头。 封绍也适时劝道:“过几日就是庚申夜,届时你若把握好帝流浆,好生吸纳取用,不说升阶,至少也能将你这身伤养全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蘑菇若是见你留了伤,还错过了庚申月华,也会为你可惜。” 川仪一双绿眸这才起了光泽,终于服劝,自己去寻地方等待庚申了。 封绍也是松了口气,取下胸前的玉玦,正要启阵,却发现封白也站了过来,不由摇头:“你在外等着便是,你虽是人生兽体,但当初也修炼过月华诀,庚申夜若化作白虎,只怕也能享用到帝流浆的好处。” 封白没有反驳,只握了握封绍的手,略拨弄了一下那枚指环,道:“叔叔小心行事。” 封绍见他没强留,倒是有些意外,又想到封白偏执心性似乎改了许多,于是释怀了,这便划符吟咒,山脊上顿时化出一阵黑雾,随着咒语雾起一道血池。 再从血池里涌出时,已是洞府之内。 黑雾萦绕中,全是封绍熟悉的魔气,常年处在远离魔气的地方,一到了这里,他很有些如鱼得水。哪怕这里的景致看上去实在不怎么美好,哪怕他的法袍被侵蚀得逐渐焚化破碎。 “小家伙。” 封绍转过身,正见黑雾重重散去,现出一个老道模样的人来,依然是脊背佝偻,散散的束着个道髻,一身靛青布袍破破烂烂却是浆洗得发白,看似落魄颓废却是目光精亮。 虽无迫人威压,彷如普通凡人,但封绍分毫不敢掉以轻心,笑容挂得恰到好处:“师傅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精神矍铄。” 须弥咧嘴一笑,却完全不说废话,直问:“我听青阳说,你修魔的事已叫昆仑知晓了?” 在这之前的十五年,封绍早就想过对方会有什么图谋什么问话,心中也估量过种种应对。这句话不算出奇,于是他点头说是,然后语带试探:“青阳是老祖收的徒儿?怎不见他?” 须弥斜眉:“眼下他也在福地里,他很对我脾气,便收下了。就是资质不如你,不过也罢了,天生魔体哪是这样容易有的……”说完,他看向封绍,笑道:“你修魔的事被他们知晓后,昆仑如何待你?很吃了一番苦头罢?不过你能全须全尾的来,我倒是意外。” 封绍心里微动,面上作出苦色,至于究竟遭遇了什么,并不明言。 须弥眯起眼睛,目光转冷,轻轻啧了一声道:“连你这等资质的弟子也下得去手,倒是和两千年前一模一样,只论宗规不论人情。” “是了,昆仑一群冷血剑修,一向不讲人情。”他语气莫辨的说出这句时,抬手化出一阵黑气,周围的黑色魔气仿若突然失控,异常躁动起来。 两千年前一模一样? 封绍捕捉到什么,脸色不显,只默默细听,但须弥却不接着说这些了,只将刚刚凝聚的浩大魔力轻轻一捻,旋即整个洞府的黑雾都爆发出强大的魔压,有如重铅,压得封绍喘不过气。 封绍只与须弥相处过一回,但对方一向藏匿威压,如此近距离直面抗衡,与之直面返虚期修者,那感受截然不同。他的眼中,须弥老祖那佝偻的身形忽然高大有如山岳,他渺小有如蜉蝣,难撼动对方分毫。 砰! 黑雾似乎化作个个霹雳弹,同一时间爆发,强劲的气流,挟着扬起的尘土,如同飓风横扫而过。封绍虽祭出魔甲,但此时亦只觉身体陡然一沉,动弹不得,竟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硝烟弥漫中,须弥嘿嘿一笑:“你若吃了昆仑的苦,那便还回去,咱们魔修最不要压制心性。你看我不高兴,就要发泄。你不高兴,也当发泄,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不就高兴了?” 封绍冷汗津津,须弥挑起眉,将他扶了一把。封绍虽感觉自己凝聚的魔炁被霎时抽空,但被扶了一把,却也勉力站立了起来。 须弥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道:“到底是好资质,如今修到几个法粒子了?”虽是问句,但根本不听回答,他便将那枯瘦的手按到了封绍的腕上,一手拨到了对方的眉心。 略一探识,须弥便收回了手,很是满意:“不错不错,已经四粒子了,果然比青阳的速度快多了。”然后便和当年一样,开始检阅封绍魔功修炼情况。 须弥绝算不上一个好师傅,因为他的检阅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打”,他总算还保留了一丝人性,没自己动手,而是祭出一只黑骷髅来。那黑骷髅是他惯用的傀儡,由十个元婴修者的骨骼炼化成一具,他用了数百年,早就运用自如,彷若肢体。 虽好过直面大乘期的老魔,但这黑骷髅的实力也远超封绍,他不得不打点起全副精神应战,在祭炼心咒注上所学的全部他没有不施展的,若非洞府这魔窟的魔气尤其炽烈,只怕他都要祭出飞剑来抗敌。 怕腐蚀而没祭出飞剑,封绍只得牵引出蓬丘来,他好歹是个元婴期的老鬼,虽炼成魔煞后有所不如,但这些年祭炼下来,实力也十分不凡。只是一人一鬼对抗这黑骷髅都是岌岌可危,不出百招,封绍便血肉模糊,连臂膀都被骷髅咬走一半。蓬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凝影化实后被骷髅黑吃黑,眼看着鬼气大损,他猴精得立马钻进封绍的青瓷小瓶里不肯出来了。 虽有魔甲加持,但少了半只臂膀也叫封绍痛得面色发白,此时少了蓬丘这个帮手,他当然更不是黑骷髅的对手了。那黑骷髅黑气逼入之后,他只觉胸力灵力逆冲,喉头一甜,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知晓情况不好,封绍急忙一只手向须弥告饶:“师傅,再打下去我连全尸都保不住了。” 须弥收走了黑骷髅,又上下打量了封绍一眼,咧嘴道:“你这是知道我不要你命,不然你还敢不使出全力来战?不过也罢了,能撑这样久都算你这几十年没太偷懒。”话音一转,“不过,你有些招数实在不算熟练,可见你平时极少运用。” 真是眼尖,封绍心叹,自知瞒不过对方,于是露出惭色:“我如今离了昆仑,九州里头用起魔功来,总是……” 须弥冷哼一声,道:“你要是将这一身魔功全使出来,只要不撞上返虚期的,难道还会吃苦不成?再有顾忌,你大可学青阳的,去化外之地网罗一些魔修到身边,九州还不是横行无阻。” 封绍一边颔首,一边从锦囊袋里取出养身丹来服用,须弥见了,拈指虚弹,那养身丹便化作尘灰飘散殆尽。 “我早同你说过,好好的专心的做个魔修,就离这些臭不可闻的道门丹药远远的。”须弥捏着鼻子,一副厌恶的样子。然而他也并没看着封绍落下残疾,而是虚一抬手,掌中便显出一只青黑色,指甲大小的虫子来。 小虫子爬上封绍那截断臂,嘎吱一声便开始啃噬起残臂来,封绍本就痛得几乎麻木,此时又叫啃咬,疼痛之余又觉百痒缠身,是个十分难受的状态。但他不敢在须弥面前展露,须弥喜怒无常,随心所欲,他此时觉得这样难受,说不准须弥不高兴要叫他更难受。 虫子虽小,但啃噬起来居然飞快,不过一刻钟便将封绍残臂啃噬完了,虫子也变得数十倍大小,看上去狰狞丑陋。丑归丑,但虫子确实是帮了封绍,不一会便吐出许多青丝来,将封绍那椭圆的扁口缠绕出许多丝丝缕缕,仿若此处是女人脑后的长发。 青丝凝结得丰密后,须弥则运用魔力轻轻一捻,黑雾中青丝紧紧缠结凝聚,封绍感觉那处简直不是自己的,但那密密麻麻的疼痛又如此真实入骨,冷汗直流。若非还残存一丝理智,只怕要咬断舌头…… 过了半个时辰后,须弥收回手,很是得意:“这可比你那丹药快得多了罢。” 封绍汗湿了整个后背,再低头已经看到了完整的右臂,动上动下似乎没甚区别,唯有色泽上有些不对。并非全臂都是青色,而是白皙中透出许多丝红色,显得有些鬼魅妖魔,绝非正经人模样。 这种样子……封绍脸有些黑,他倒宁愿用丹药慢一些恢复。 须弥似乎看出他兴致不高,皱眉不悦:“小家伙,你可别小看这巫青虫,这可是只有化外之地才有四阶妖兽,还经过我这大乘期老祖的炼魔,你这手臂能叫它修复,那是因祸得福。不信的话,你试试!” 说话间,须弥便伸手朝封绍的手抓去,就在他手指堪堪抓到封绍的手时,变故忽生! 封绍本来都没来及反应,但他那一动不动的手,毫无征兆向上一翻,一把抓住须弥的手。手上一股极恐怖的巨力传来,他控制不住身形,朝对方撞去。 无论多快多霸道,两人毕竟相距了三个大境界的差距,当然不是须弥的对手。他虚影一晃,人就不知落在何处,而封绍也不至于还反应不过来,总算控制住了这过分敏感迅速的右臂。只是操控之余,他也意识到这条臂膀的确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力量、速度、攻击力……起码上升了十倍。 此时,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畅,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臂膀如此充满力量。 须弥悠然走到左莫面前,啪啪拍打封绍的脸颊,哈哈大笑:“我的法子比你那些臭丹药好上千百倍罢?” 若叫巫青虫啃噬掉重新修复就有这样的效果,那哪怕要经历钻心之痛,封绍也是愿意尝试的,上辈子他为了活没少做各种化疗,这辈子为了提升实力,受这点痛苦也太值得了。 封绍仰起头,还没开口,须弥就看穿了他似的,手上继续拍打了几下封绍的脸颊:“你个不知足的东西!刚刚为你修复一整条手臂,老祖我白喂了这虫子百年,你要叫它吃掉你全身,等你活个上千年再来寻老祖罢,不过说不准老祖早就飞升了!” 虽不知道巫青虫,但封绍也从这话里听出这巫青虫能有这番能力也十分罕有珍稀,须弥竟然也舍得……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又听到后文,封绍心中一沉,终于忍不住问:“师傅,青阳先前说,我体内的并非是普通的混元荆棘?”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收到爱徒出柜书后) ※顾小淮:师尊,你这里刚刚是不是发生地动了? ※泰小寅:你看这个。 ※顾小淮:师尊,合籍大典你准备怎么安排? ※泰小寅:…… ※顾小淮:时间师尊定,我没问题的。 ※泰小寅:…… ※顾小淮:其他的也归师尊说了算。 ※泰小寅:…… ※顾小淮:师尊还有问题? ※泰小寅:……你徒弟和我徒弟合籍,不是最大的问题吗?! ※顾小淮:有什么问题? ※泰小寅:长幼问题!性别问题!上下问题! 117 吕氏福地的密林深处,被结了一块肉眼看不到的魔门禁制,内里虚设着一张数丈宽大的黑色蛛网,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衫褴褛的被束缚在上,身上满是鞭痕,鞭痕还有许多赤色的小虫钻入啃噬,少年的脸上显出难言的痛色,姣好的面容都显得扭曲起来。 盘坐在一侧的青阳欣赏着少年脸上的精彩表情,莫名觉得满意,他笑道:“你倒是狠得下心,还不肯老实将魔珠奉上?这钻心虫的滋味好受吗?我倒想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好痛! 撕裂的痛苦折磨着元昊脆弱的神经,眼睛已经赤红的他从未受过这样的折磨。他最怕痛,但此时却不得不忍耐,如果不忍耐,他一旦崩溃松弛,魔珠就会脱离掌控,这个魔修一定会将他吞掉! 到时候不仅看不到爹娘,也看不到川川了,他还没和川川玩到底,怎么甘心……所以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咬牙嗤笑:“孙子!就这点手段还想逼你爷爷我放弃魔珠,呸!有招你尽管使,把你爷爷我玩死了,咱们一拍两散,让魔珠化灰去罢!” 青阳脸色一黑,元昊更是出言激他:“劝你还是快把你爷爷我放了,不然逼急了我,一口把你这孙子吞了!” 呲呲! 几条血蛇狠戾的刺向蛛网中的元昊,直接从他的四肢关节处破入,鲜血四溅之下,元昊从裂开的蛛网上滚落在地。随着血蛇钻入四肢,元昊剧痛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呻吟出来。 “舒服吗?痛苦可是这个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你不妨细细品尝,好好享受,保管你舒服得叫都叫不出来。”青阳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上溅到的血液,感受着蕴含魔珠的香味,然后便让手持黑鞭的几个魔修继续抽打地上的小东西。 痛是愈来愈痛,但失去束缚的元昊默默将一团魔炁在体内运转不休,他全力渗入魔珠。借着这一丝魔力,他飞快将体内的血蛇还有钻心虫一只只的吞噬。吞噬之后,阴血之力也被充实了几分,仿佛从浑身窍穴吸入,再散入全身。 元昊的桃花眼眸精光一现,原本匍匐的他忽然揪住那根劈来的黑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扑去——手覆对方丹田,瞬时血雾笼罩了那个魔修。 魔修尚来不及哀嚎反抗,几乎眨眼之间就仰倒在地,通身死气,生息全无。 吸收了一个金丹的精血元魄,以元昊这还未筑基的修为,的确无法即时吸收,但也大大的助益。他飞快的拍出一枚飞天符,冲到禁制尽头祭出钻天锥,立即运作来突破禁制。其他的十余个魔修眼看着他吃了一人,不由也惊骇,竟没有立时阻止。 但别人会畏惧惊震,青阳可不会,这颗阴血魔珠是他当年一手炼化,耗费了数千名阴时阴刻的处子精血……虽然胜果被夺,但似乎结果不坏。阴差阳错的叫这枚死珠变作了活珠,还与胎儿合二为一,看了刚刚那幕,他也知晓魔珠威力远胜从前。 吃了这魔珠,不,这魔胎,他的法粒子绝对能再提升一个! 青阳目光贪婪,扬起的幽魂白骨幡风声大作,无数嶙峋污臭的鬼手从地底攀援而出,紧紧攥住了元昊白皙的脚腕。 元昊脸露厌恶,他虽身为魔修,但却常年养在修者的地界,不曾去过化外之地,如今见了这等丑陋恶心的手段,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厌恶归厌恶,他毕竟天性属魔,阴血之力运化出来,“兹兹”几声,那些鬼手便被焦灼一般,虽没立时融化,却也没法再拦阻。 钻天锥还是封绍送给他的,说是他亲娘做的,非同一般,最好突破禁制来保命。的确是不一般,普通的钻天锥要突破这样的魔阵,少说要半个时辰,这还是因为魔阵结的并不用心。但不过数息,此时魔阵已开始颤动。 但这时间哪里够! 元昊远远看着青阳与一众魔修愈飞愈近,近到几个鬼修的小鬼已经缠绕到他身上来。他毕竟只是炼气大圆满,不过凭借魔珠的阴血之力才有周旋的余地,此时他并不像平日里拿飞剑装模作样,而是凭着本能去吸纳对方的精血元魄。 满身鞭痕的白皙少年虽然狼狈,但行举却彷如妖魅,阵阵血雾也像是火焰在无边无际的熊熊燃烧,带着恣意的妖艳。青阳感觉自己身体也发热起来,每一部分都感受到了那分悸动与渴望。 “你不想被我一口气吃了也行,那便叫我一口一口的吃罢。” 青阳说罢,血蛇便成百上千的飞缠到元昊身上,元昊想再吞噬吸纳,但毕竟先前那十余个魔修的攻势下来,他虽有赢却也有亏,身上带了更重的伤,力量也有些枯竭,竟无法挣脱身上那些滑腻得彷如真蛇的血蛇。 “龟孙子!爷爷怕你胃口太大胃却小,撑死你!”元昊语气虽横,但其实心中已知难以回天,但眼见青阳近身过来,他仍忍不住发颤,先前几日的折磨下来,他虽外表强硬,但其实身体已经本能有了惧意。 “这你放心,我懂得怎么吃。”青阳轻笑一声,一手就探了过来,那冰凉的五指覆盖在他的腰身上,简直让元昊脸色发白,声音已控制不住的带了颤意:“爷爷我还没崩溃魔珠,你……你现在吃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没说要那样吃,我可以这样吃啊。”青阳脸上浮起淡淡的讥笑,血蛇已经听他心意的在少年的身上缓缓蠕动起来,元昊被这样的湿滑的刺激直犯恶心,身体紧绷敏感之下,一条血蛇竟然往他双股处涌去。 “你——”元昊感觉到那处细碎的刺痛,惊怒得脸上通红,霎时明白过来对方的“吃”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么受得了痛苦,那我也是很有耐性的,虽然我没采补过男人,不过看在魔珠的份上,我倒是不介意试试。这你可没法与我作对了罢?”青阳眼眯成一弯月形。 元昊除了屈辱与恶心,还有恐惧,这魔头说的没错,如果是采补,他的确没法与对方作对了。不过是多花些功夫,多采补几次,不能像吃那样一蹴而就罢了。但他哪里能肯,别说采补,便是他自己都没完全与川仪尝过的滋味,怎么能浪费在这个魔头的身上! “别这样,魔头大人,一定还有其他……其他两全其美的法子……”元昊一边告饶,一边拼尽全力凝聚阴血之力。但青阳似乎早算准了,毕竟他对阴血魔珠不会比元昊少,他取出一根魔草推入元昊嘴中,逼他咽下。 草入之处,一股热流,就像在火堆上浇了一锅热油! 元昊恍惚间觉得,火海轰然崩碎,无数细碎炙热的火焰散入他五脏六腑,那一股股像铁水般的热流,沿着他的经脉,横冲直撞! “啊!” 元昊忍不住嘶声嚎叫,一股热流窜进他的脑袋里,脆弱的脑袋就像被烙铁烙了一下。不止是体内,体外的衣服也被焚毁殆尽,此时的他整个人裸露在空气中,浑身通红有如刚出火炉中出来的漂亮骷髅。 “真是动听。”怀抱着这具痛苦躯体的青阳一脸陶醉,赞叹不已:“吃下了无极火草,居然都痛得这样好看。”说时,他的手已经在对方身上抚摸起来。 如果说先前是滚烫的痛感,那么紧随其后的便是心火,元昊感觉火辣辣的已不是躯体,而是心,还有头脑,他双目通红,口干舌燥,随着对方的抚摸居然感觉到了渴求。 不,不,一定是因为那只手太冰凉的缘故……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好希望这只手来自川仪,哪怕川仪的手一定是火热的,但那也能让他感觉可以依靠,可以放纵。 “你知道无极火草么?许多丹药都离不开它,尤其是春淫的那种……我许久不曾炼丹,只好叫你用原草了,不过没想到原草的烈性这样强……” 青阳边说,已经将元昊整个人都翻转过去,指点着血蛇在对方那处穴口粗糙又滑腻的开拓着。若说先前元昊还懂得恶心与抗拒,那么此时在强烈的药性下,他在痛与火辣的欲望中,眼神已经恍惚迷醉,已不知抗拒为何物。 正在青阳跨坐过去,想要好好吃上一口时,一道金色剑光从天而降,落入钻天锥刚刚刺破的一丝缝隙之中,魔门禁制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便轰然炸开。 青阳脸色阴沉,立时察觉到有逼人剑压袭来,当即想拽住身下的人退开,然而终于迟了一步,“铿”一声,青阳便收回手,眼睁睁的看着地上劈开丈深的剑洞,眼睁睁看着少年落入那个白衣剑修的手里。 猛然经了一晃,元昊下意识睁着迷蒙的目光望去,虽意识已不那么清晰,但对方的气息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低低唤了一声:“娘……那孙子欺负我……” 封白骈指虚点,元昊身上的血蛇便畏惧白虎之气,纷纷落地化灰,他将一袭披风笼住怀里的元昊,虽神色冰冷,语气却难得算得温和:“娘帮你报仇。” 话音未落,他一手揽着元昊,一手扬起湛卢剑,锐利刺骨、杀机纵横的滔天剑意霎时化作一条金龙,直逼那个祭出百鬼的青阳。 论修为,筑基大圆满的封白虽然已远远饱和,但也远不如金丹后期的青阳,青阳的实力在同期来说更是佼佼者。但天性使然,封白乃白虎之体,性本克魔,是青阳这样纯粹的魔修的天敌。 两人交手之下,不过数十招,哪怕青阳身后还有十余魔修助力,但他也体会到未必能占到好处,因为那些魔修败在封白手下之后,魔气都生生叫对方吃了,反而助涨对方实力。 一个吃人的小怪物也罢了,竟然还来一个大怪物,尤其这个大怪物的实力青阳早在南华灵境时便已见识过有多恐怖。 对修者尚且如此,何况他这样的魔修……青阳暗叫不好,嘴里忙道:“少宗,好歹我们也共过患难,何必赶尽杀绝!今日之事,只是我不知道这小魔修竟是你的孩子……呃,谁知道少宗居然能怀……有孩子呢……” 封白一言不发,仅仅吐出九字真言,攻势不减,反而越来越烈,是不死不休的趋势。 青阳瞳孔倏地收缩,不敢有丝毫大意,将禁制中的十余魔修全部催动过去,齐力对战。 “临、兵、统、洽。”封白已熟练到第四字,手打内狮子印,口中默吟金刚萨埵降魔咒,随着真言吐入湛卢剑中,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耀目剑芒,形成一道金光闪闪的剑幕,泛着层层锐光,威压而去! 又十余招,金光纵横之中除青阳外,那些魔修竟不是死了便是叫吃了,已无活物。封白早知自己好吃魔气,尤其是魔修身上活生生的魔气,还有入魔之人的心魔,更是美味,数十个魔修吃下来,他感觉丹田的积累更为丰裕,运剑的攻势越发霸道凶猛。 这样的交锋下,青阳当然不是对手,眼看着他的幽魂白骨幡居然被对方斩裂,百鬼霎时消逝踪迹。虽将全部魔力祭成魔甲,却也止不住他身上血流如注……果然是圣兽白虎,妖魔克星。 青阳运作魔影潜步想遁逃,却被对方无所不在的剑芒制住,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封白:“少宗不想要太阿归元阵法的完整版了么?之前我给除华的不过是其中一半而已,还有另一半在我这里呢。” 封白一脸平静,冷冷道:“无妨,杀了你我便搜魂。上一次我忘了杀你。” 青阳心惊,上一次他是感知到了魔珠的气息才没守在阵心,等阵法夺取灵境内所有人的精血元魄的,竟不料他早有杀心。他目光转冷,但转念便想到了应对之法:“我们之前合作得那样完美,难道少宗不期待下一次吗?少宗一两次启阵所收集的精血元魄,便足够了么?” “九州修者千千万,你不必为我忧心。”封白依然一脸无动于衷,湛卢剑的剑光将青阳圈得死死的,偏偏不刺入最后一剑,仿佛在等待他说出更动听的条件。 青阳强笑:“是,但那样未必劳心劳力,哪能回回都如南华灵境那样一次汇聚数百个实力在水平线之上的修者呢?等少宗一个个收集起来,只怕几百年都无法注满太阿指环罢?”说着,他眸子晶亮:“我那封师兄与我一样,可等不得几百年。” 封白脸色微变,目光渐渐犀利如刀,剑意也变得更为锋利逼人。 青阳咬牙挺住,却知自己是猜对了,于是借机道:“少宗,其实我还有法子……” 封白静静听完,眉梢微挑,看向青阳:“你说这些,我倒不舍得杀你了……” 青阳眼神一亮,魔炁全然凝聚一齐,就等到对方放松的一刹,然而在听到对方的下文之后,顿时心如死灰。 “那就与我结主仆之契。” 若是寻常的筑基修者敢这么对他说,青阳一定会嘲笑对方大言不惭,主仆之契必须是相差高出两个大境界才可能达成。封白不仅不比自己境界高,还低出一个大境界……但青阳偏偏知道对方可以,因为早在南华灵境,他就亲眼见过对方幻化成五阶圣兽,那只凶煞白虎。 五阶位同返虚,不论实力如何,但他的确可以结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封小绍:蘑菇,你看爹的手是不是有点小? ※蘑小菇:手小好啊。 ※封小绍:为啥? ※蘑小菇:手小无论摸谁的丁丁都很大o(*////▽////*)q ※川小仪:……你还想摸谁的? ※封小白:你爹手再大摸你娘的也不会小。 118 青阳百般不愿,千般拖延,万般恼恨,却也奈何不了一力降十会的道理,更何况身家性命掌握在对方之手,只好结契。心中只好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话自作安慰。 封白收用了青阳后,便也感觉到怀里的元昊异动更甚。先前一番波折下来已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此时低头望去,只见元昊手脚不断撩拨本已残破的衣裳,实在不是个正常受伤的模样。 “娘,我好热……”元昊面庞通红,口中殷咛。 他不由青了脸色,望向青阳:“这是什么缘故?” 青阳只好将无极火草的药性解释了一通,封白一听一个时辰内不解只怕要伤及道基,便令青阳除衫。 “少宗,我……”青阳双目圆瞪,自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盘算,然而下文还没说出来,封白便弹出一道剑光抽在他的衣襟之上,霎时衣扣横飞,露出一侧裸身来。 “既已结契,你当如何唤我?”封白看了他一眼。 成王败寇,青阳只得忍辱唤了一声“主人”,咬牙解除了身上玄色的法袍。 封白见他脱得差不多了,于是抱起元昊过去,道:“蘑菇,你不必忍了,去罢。”似乎见元昊实在神智不清,而青阳虽负伤,但实力却远在他儿子之上,于是从锦囊袋里取出一盒药膏来。 并非旁的药膏,而是他曾经在俗世里寻来的,那种带着一点催情成分的润滑膏,他不喜叔叔因药物而动情,于是这药膏倒是剩了许多。此时用在这里,倒是很好。 “往自己身上涂好了,再帮他解除药性,不许弄伤他。”封白将药膏丢过去,青阳脸色很不好看,但屈辱归屈辱,他却更怕死亡,这些年的努力,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复仇,岂能功亏一篑。 元昊被封白喂食了一颗养身丹,虽不解药,但也解除了两分痛苦,此时迷迷糊糊的一睁眼,正见自己居然扑在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上——男人居然还是那个魔头!那龟孙子! 青阳原对着这么个美少年是有几分胃口的,但那是他在上方的前提下,反过头来,再看着元昊这衣不蔽体的模样,他也是半分兴致也没有了。不过形势逼人,他只得拉着元昊往自己身上来,只想着早解决早超生。 “不要……不要……”元昊哪里能肯,若非此时他使不上劲,只怕早就跳开八丈远了。但此时费力挣脱也奈何不了青阳,他只得回过头看那个一直盯着解药现场的封白,求助道:“娘,我不要他,他恶心……” 封白当他是受不了对方是男人,也不是他癖好异常,愿意在此观摩,他也是怕青阳勉强为之不慎时伤到元昊。而且再不解药,元昊的情况就不好了。 眼下其他魔修已经群灭,只剩得一个青阳,若再寻旁人,吕氏福地早就灭族,唯有残卷处还有昆仑弟子把守……但他虽冷情世故,但对元昊还是考虑良多的,元昊毕竟算是昆仑一份子,若与那些弟子发生关系,总是不美。 还不如青阳,横竖也传不到外人嘴里。 “你忍一忍,便当身下的是个女人。”封白劝道,见元昊还在挣扎,不由皱眉压着他往青阳身上去,一边道:“不过解药性,蘑菇听话。” 元昊能忍住本就是费了全部的自控力,此时被封白压逼,若非身下的人是青阳这仇人魔头龟孙子,他只怕极难忍住了。但越是如此,他脑海里就越是感念另一个人的好来,只有那个人才不会伤他,不会逼他…… “娘,我不要他,我要川川!我要川川!”元昊死死拽住封白的衣角,为了增强说服力,甚至眼泪鼻涕一把流,通红的脸上显得狼狈又可怜。 若是旁人,封白不会有半点耐性,但元昊偏偏算得是除封绍以外他放得上心的人了。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娘,眼见他全身伤痕哭得凄惨,竟也不忍下手勉强他了。只是不明白同样是男人,川仪的相貌模样真好过青阳? 但又想到青阳之前那一番折磨,他便猜想元昊或许是真恶心,恶心到上都不愿上了。 明日便是庚申,封白想到川仪应该还在吕氏福地里,也没多理会脱光了等上的青阳,只好再次抱起元昊飞掠入林——全面铺开识扫,寻找川仪的位置。 因担心元昊撑不住这一时三刻,封白是费了全力来搜寻,好在他搜寻的同时,川仪似乎也感受到了元昊的气息。毕竟当年变异化蛇一战,他还是元昊渡去的精血元魄救护了,两人气息殊途同归。 所以小一刻钟,急得化人为兽的川仪便狂奔着扑到了封白近前。 夜色中,睚眦绿眸晶亮,神色凶猛,这架势,只怕要不是看到的抱住元昊的人是封白,只怕就要扑上去撕咬一番。 人虽是找到了,封白将浑身滚烫的元昊交到重新化人的川仪手里时,仍是有些不安——元昊虽已十七八岁,但身材在魁梧高壮的川仪衬托下,实在是纤细瘦小得过头。 “往自己身上涂好了,再帮他解除药性,不许弄伤他。”封白将药膏丢过去,用了更郑重的语气叮嘱川仪。其实他觉得川仪也不错,更是自己人,只是对方也比元昊强……封白脚步不动,目光落在两人拥抱的身躯之上,犹豫着要不要守着,以防元昊下手时不慎被对方所伤。 元昊显然不愿,他望住川仪那麦色的肌理时便双目赤红,犹如饥渴的妖孽,他用最后一丝理智转头道:“娘,你走罢,川川会好好帮我的!” 封白略一想,觉得川仪一向疼爱元昊,想必也不会伤到他,为两人拍出一道禁制符篆后,又叮咛了那双赤裸交缠的人几句,这才御剑离去。 “蘑菇,还痛不痛,我先帮你敷药罢?” 川仪见到元昊一身是伤,心疼之余,又惊又怒,若非封白交代过解药性的重要,只怕他现在首要是仔仔细细里里外外为元昊疗伤。这十多年来,除了当初化蛇那一次,哪里叫他吃过这样的苦头。 但元昊哪里还顾得那些伤口,深受情草毒害的他忍了那许久,好不容易对着川仪这块大肥肉,早就狠狠咬了下去,正叼住对方的乳首。啃咬舔舐一路到了腹下,他却感觉川仪仍在婆娑自己身上的鞭痕,这等心不在焉叫他很是恼怒,在川仪面上亲了几口,道:“川川,帮我,我好热……” 元昊此时桃红着面颊,把两眼水汪汪的来勾着川仪的双眼,川仪便是再担忧对方的伤口,也按捺不住身体本身的悸动,尤其是对方将那肉中带粉的物事挺到他面上来时。 川仪当然是不忍叫他难受的,便学着以前元昊做过的那样,含着那物吞吐起来。他虽无花巧,但元昊却似骤然得了开解,只是燥热不消,反而更甚,他放肆催促着:“川川,快进来!” 川仪虽心性纯粹,但这两年被元昊无孔不入的言传身教下来,对于这情事的步骤也知之甚详。便是不详,他那勃发的物事被对方握住往某处蹭去,他也什么都记起了。 元昊此刻正尽力在他身上上下磨蹭,左右扭动,那屁股摇摆不停,仿佛正在叫他玩弄。他下意识的就想抬起双手捉住那两瓣屁股揉捏,然而这一动念,又考量到对方鞭痕仍沾血,到底是收回手,只抚向那处穴口,轻轻揉压着膏脂。 那小嘴儿吞吞入入,竟能含弄自己的指头,川仪心下莫名燥热,粗喘起来,落在元昊手里的物事越发昂首两分,简直叫少年的手都圈握不住。 元昊与他缠绵了这许久,那身体上是完全放开了,又叫情草催得热汗淋漓,这便急得抬起右腿,露出股间沟壑来对准那物事,自己往后穴里戳了戳。若说之前川仪犹受得住理智与进退,那么这一戳,简直叫他下意识要尽根顶入了。 然而他还是不能不顾元昊的身子,生怕戳坏了对方,究竟是死死忍耐。那壮硕的物事叫他忍得微微颤抖,仿佛是无言控诉。 元昊多年来就喜爱此道,寻常就爱步入俗世里埋头钻研,四处观摩,更是没少缠着川仪厮混。但到底不曾做到最后一步,此时后方叫膏脂温出几分痒意,加之情草的烈性,他终于不管不顾,跨坐下去。 “嘶。” 虽是欲火冲动下为之,但这等刺激仍叫元昊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川仪胯间那物利剑一般的坚硬锐利,他不过轻一试探,那毫无气节的后穴便如同迎剑归鞘一般,给他砉然破开,径自插了进去。哪怕膏脂涂了厚厚一层,却也生出十分的痛来。 川仪虽头一次体会到这等快意,但更心疼元昊,他抚去对方额上的冷汗,安抚道:“不如缓一缓罢。”说话时,他的声音也极缓,若是不缓,只怕他都控制不住了。 “不要,这回绝不放过你!” 痛归痛,但元昊却不肯缓口气,身下那的小川川如同烧红剑刃,而他的穴口就像是凝结的脂膏,迎刃而化,虽是肿胀饱满得异样,却又丝毫不愿放松。 且他神智虽无那么清醒,却也将原本喜爱的事情记到了骨子里,那些春宫图、禁书还有倌馆的现场版,都在脑海里清晰的展现出来……他本就聪颖,很容易便学以致用,后穴已尝试着收缩吞吐起来。 他想要身下这个人的欲望如此强烈,使得那穴口犹如绽放着一朵食肉的花,一点一点艰难而又顺利的将川仪吞入进去。 齐根而入之后,川仪已是燥热难耐,那被挤压摩擦的快感已经全然淹没过了其他任何事来,粗粝的大手握住了身上少年的小腰身,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纤小的,他一手养大的小蘑菇,居然能将自己吞进去。实在神奇……又心疼,他一定很痛啊。 虽是心里都难受得卷成一团,但这次川仪却没阻止元昊的动作,甚至自己也忍不住顶入而上。他对自己说是为了给元昊解药性,但事实上他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控制不住自己去顶撞这具白皙纤细的身体,还有紧致小巧的穴口。 他并不想叫元昊痛,但他实在忍不住……不过,听元昊的声音那般痛苦,他又十分自责,忍不住按住对方停下来,问:“不如我们先休息休息?” 回应川仪的却是元昊转过头的一个深吻,还有对方牙尖嘴利的狠咬了他舌头,嘟囔抱怨了一句:“休息个孙子,快用力!” “嗯,那就不休息罢。” 川仪想,这是蘑菇自己要求的,不休息,要用力……于是,他那双绿眸愈发深浓起来,深邃的五官也透出几丝危险的意味来,他的十根手指猛地抓住那两团棉花般的肉团中,再狠狠挺身,戳刺那肉臀中心格外令人垂涎的殷红穴口。 猛地加大了数倍的功率,元昊几乎大叫出声,也确实叫出声了。他有意引导那肉刃往自己的敏感处去,那些初入的痛楚便渐渐消失了踪迹,给他带来陌生得禁不住战栗的快感,浑身肌肤都冒出细细的汗珠。 他们正面交合,川仪看得见自己那物缓缓插入身上少年穴口的情状,也感觉得到元昊敏感愉悦得仿佛要哭泣尖叫,跳动不已的肌肤。虽缠绵嬉戏过太多次,但这一次仿佛格外不同,川仪紧紧盯着元昊的面颊,怎么也看不够。 就像是十余年来的点点滴滴,都不敌此时的亲密,或说,此时的亲密才是真真切切的亲密……川仪一腔满足与喜悦全部化为占有与顶入,扶着那物对准那紧窄的入口,一次次顶进,再一次次抽出。 两人的节奏时急时缓,急时撞得肉体相撞啪啪作响,缓时磨得肌肤婆娑有声。 迷醉注视对方时,他们心里想的也只有对方一人而已,身体也只有肉刃与后穴相互戳刺吞咽的碰触。这极少部分的接触,却反而调动了浑身上下所有敏锐的感官,令他们舒服得只是喘息呻吟,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川川,你跑不了了……” “嗯……再来?” “嗯!快……啊!唔……啊……” “再来?” “……嗯,快……” “再来?” “……嗯。” “再来?” “……” “……那当你默认了。” 不知何时解除了药性,也不知何时结束了欢好,总之元昊与川仪再醒过神来时,已是东方既白,之所以会醒,还是因为有人走进了禁制。 川仪眼疾手快的为怀里的人拢上衣裳,迎面封白已经脸色复杂的走了过来。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元昊脖颈上露出的红色痕迹仍是眼皮发跳,只是见到元昊并无其他受伤的样子,总算松了口气。 他不愿元昊受伤,也更不愿封绍为此担心。 封白将一瓶何鸾专门制作的滋养膏递给川仪,道:“昨晚委屈你了。” 川仪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元昊一眼,正要开口,元昊却掐了他一把,打断他的话头。 封白心思不在此处,并没看出端倪,只沉吟着向元昊道:“昨晚的事,就不要让你爹知晓了。” 元昊虽然不解,但仍是点点头,道:“免得叫我爹担心了……” “不是这一桩。”封白摇头,道:“昨晚你听到的,就不要让你爹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上白化的反派与黑化的主角神马的,绝对是真命题o(*////▽////*)q ※小剧场 ※封小绍:蘑小菇,我们需要谈谈。 ※蘑小菇:⊙﹏⊙b ※封小绍:这个你怎么解释(滋养膏、润滑膏、玉势、春宫图…… ※蘑小菇:爹,我是无辜的…… ※封小绍:我说过多少次你不要欺负川仪了!!!! ※蘑小菇: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吗╥﹏╥... 119 “师傅,青阳先前说,我体内的并非是普通的混元荆棘?” “是也不是。” 须弥见封绍不解,他也不解起来:“早三十年前,我一察觉了不是让青阳给你带信么?他没同你解释?” 封绍摇头,那青阳,或说是张养清,只怕巴不得自己死,这种攸关性命的消息能通知自己就怪了。 须弥瞅了他几眼,回过味来,嘿嘿的笑了:“看来你两是有仇,那小东西和我一样,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你遭他手里了。”见封绍面露苦笑,他一咂嘴,又道:“你又不是打不过他,回头报复回去解气便是!” 封绍知道须弥喜怒无常,并不敢跟对方深究,他现在只在乎体内的是个什么东西。好在须弥也并没多言,直接解释给他听。 “荆棘的确是普通的混元荆棘,只是那荆棘被我收了上千年,不曾想,居然早寄生了血萝进去。你可知道血萝?”须弥问。 封绍虽自认勤力,但也不比封白那样阅遍群籍,只好道:“还请师傅详解。” 须弥接着道:“血萝是妖兽中的寄生妖虫,非是奇珍植物还不寄生,按道理应该绝迹了才对,但没想到我这混元荆棘居然还真被寄生了。”他语气轻松,又道:“这血萝是好东西,它不仅能强力激生宿主的丹田,发挥十倍百倍的功效,只要用的好,你与青阳的修为提升要容易得多。” “若用得不好呢?”封绍却没有这么乐观。 须弥啧了一声,道:“这世上当然没有白来的好事,血萝既然叫血萝,当然对血的需求极大。修为越高的人的血气,就越能激发血萝的活力,使得宿主的丹田呈井喷状态。小东西,你想想,丹田处于这种状态下,修行还不是事半功倍,资质再好也敌不过你。” “那青阳被我用荆棘重塑不过三四十年,你看他如今已是金丹后期,九州谁出其右?何况他资质大不如你,不还是这个血萝的功劳?”须弥挑眉,“若你早些利用它,现在只怕早结婴了。” 难道这就是青阳,还有原剧中青城尊者杀这么多人的原因? 是因为被血萝寄生,为了利用血萝来激发丹田提升修炼质素,于是青城尊者不仅动辄灭门,还对四宗动手,甚至血洗自己出身的昆仑? 修者为了追求更高阶的修为,的确是不择手段,何况是魔修,综上的理由完全解释得通,不仅解释了原剧剧情,也解释了封绍之前几十年的困惑。但他仍是不敢相信——难道这一切只是如此简单,根本扯不上须弥老祖,也扯不上什么阴谋阳谋? 封绍试图将头脑中的纷乱思绪理出眉目,终于捕捉到两点,一点是之前青阳将上古魔器埋伏到昆仑灵脉,一点则是须弥老祖所说的“两千年前一模一样”,都与昆仑脱不开关系。 虽然疑窦未消,但封绍并没有继续试探,比起摸不着头绪的阴谋阳谋,他对眼下的自身安危更为重视。 “若是没有足够的血供应血萝呢?”封绍皱起眉。 须弥言简意赅的答道:“那它就只能吃宿主的血了。” 封绍脑袋嗡地一下,难道他也要变成青城尊者那样的杀魔不成? 偏偏须弥并没注意到封绍复杂的脸色,还不忘补上一句:“它一饿,不仅会吸食宿主的血气,还会吞纳宿主元神,若宿主不满足血萝,迟早也要叫血萝操控得去自寻食物。” 虽在来见须弥之前,封绍早为自己做过不少心理建设,但骤然听到这样的结果,他的思绪瞬间乱了起来。他强自稳定心神,道:“但我这几十年都不曾感受到血萝的存在,对血气也没有渴望,元神也还是我自己的,难道是我之前吃了一株七星灵耳的缘故?会不会是血萝也叫它净化了?” “血萝是妖虫,又不是魔物,何来净化一说?”须弥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没知觉,估计是这血萝的妖性叫什么给阻住了,不过你别担心,今晚是什么日子?今晚是庚申夜,有帝流浆的滋养,这些血萝全都得冒头,这也是老祖为什么叫你们这时候来……” 话音未落,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封绍转过头去,正见血池里爬出一个玄衣男子,面容惨白,眼神阴鸷,不是青阳是谁。 “师傅,徒儿来迟。”青阳上前一拜,虽然看到了封绍,但目光也只在对方手指上打了个转,连招呼也没打一句。 须弥似乎就喜欢这种放肆的性情,提气甩了青阳一鞭,便道:“总算还赶得及,若误了时辰,老祖可没闲心再帮你两运作,以你们目前的这点修为,非得叫血萝吞食夺神不可。” 封绍心里又是一惊,这才明白须弥老祖将他与青阳叫到这里,是为了帮他们抵抗血萝被帝流浆完全觉醒后的疯狂吸纳,并好好的将他们与血萝融为一体,互相助益利用。 虽然看得出须弥是一片好心,但当须弥以大乘期修为的魔力布局,并借助洞府魔气结好阵后,封绍却拒绝踏入。 “师傅,与其靠血萝来加快提升修为,我宁愿靠自己,此物诡谲,与其喂不饱被它反噬,还不如不要叫它觉醒的好。”封绍道。 啪啪! 几只黑雾凝结的霹雳弹瞬时爆在封绍身上,他虽祭出魔甲,但也叫这威势伤得又添血痕,但也只能咬牙承受。 须弥很是不高兴,打完了依然不高兴:“没出息的东西!九州修者千千万,光是四大宗的修者,就足够喂得你升到大乘了!只要你有实力,还怕杀不够喂不饱它不成?再说,我须弥老祖的弟子,修炼的还是上古秘籍祭炼心咒注,难道连这点实力都没有?!” 青阳见封绍被须弥教训得狼狈,目露喜色,不无讥讽的道:“师傅,我封师兄可没拿自己当魔修过呢,当初师傅将那八卦紫英杵给我埋伏到昆仑灵脉,促进破除昆仑大禁制,还是封师兄冒死都要揭穿我……这样一个善良正义的封师兄,怎么做得出靠吃人血气来提升修为的事呢?” 虽然这话挑拨离间,但封绍却是听出点意味来,试探问:“我并不知道是师傅要将那魔器埋进去的,师傅要埋那物作甚?难道是和昆仑……” “我一个大乘圆满的老祖,世上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偏要这样鬼鬼祟祟?不还是为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须弥怒目圆睁,又是一道霹雳弹削到封绍腿上,另一道则劈向青阳,两人都只是默默受住,不敢抵抗。 封绍听了这句话,之前几十年都没想明白的霎时就明白了。原来是他想错了方向。 这是修界,不是普通人的世界,强者为尊,一力降十会,须弥身为大乘圆满的魔修老祖,几乎是整个修界无敌的存在,什么阴谋阳谋都没有存在的必要。须弥若真有什么目的,别说依他率性的性子不可能兜兜转转,凭他的实力也没什么达不成的。 青阳虽吃了一记苦头,却比封绍会讨须弥欢心,及时谢罪道:“是徒儿的错,徒儿实力不济,跟老祖求了上古魔器来破昆仑的禁制,想假以时日能像师傅两千年前血洗昆仑那样,再……” “就凭你现在这点实力,还想血洗昆仑?”怒火中烧的须弥阴阴冷笑,不过他又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你们去,老祖我升阶化神也不过百年的事,此次我帮你们理顺这血萝,便不会再踏足九州,你们好自为之!” 来自须弥的威胁虽清除了,封绍却没因此减轻半点压力,他虽没有踏入须弥老祖的阵法,但夜幕降临,月华流泻时,他依然感知到了体内沸腾的异物——火辣辣的,仿佛活过来的混元荆棘。但当然不是荆棘活过来了,七星灵耳早将它净化,此时是血萝被激活了。 须弥盘坐在阵法中心,见封绍痛苦得蜷缩成弓形,他不由嗤笑:“无知小儿!你以为不进阵就能阻止血萝觉醒?老祖的好心你当做驴肝肺,现在这番苦痛也是你白惹来的,你若渡不过,便当老祖当年白浪费了一条混元荆棘,反正你这名门正道也不晓得念老祖的好!” 封绍全身疼痛异常,好似每个部位都撕裂出伤口,他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如果说是阴谋威胁封绍还想着能凭借头脑算计获胜,那么来自血萝的威胁简直直白残暴,他总无法算计体内只想着吸血的妖虫。 听得须弥老祖如此说,封绍当然知道是青阳挑拨得力,但此时他顾不得这些,太痛苦了,如果仅仅是痛他未尝不能忍耐,但他不想被这些血萝弄死……他颤抖着身躯,虚弱的告饶道:“师傅,我知错了……” 须弥正眼也不看他,封绍当然知道这么一句必然没有说服力,热汗淋漓中,他声音发抖:“师傅,我一直视师傅为救命恩人……当年若不是师傅救我,我早就成了废人,没有师傅就没有我,岂会不念师傅的好……” 须弥睁开眼睛,只冷哼一声。 此时,虚弱涌上来,但是封绍却昏迷不了,因为痛。他全身就像针扎般,每一块股肉每一块骨头都在痛。然而他还得继续哀求,试图感动须弥:“师傅,我这些年还一统了四个州的散修盟,他们都知道我是须弥老祖的弟子,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剑修……” “我掌握四州盟不也等同师傅掌握四州盟么?徒儿若不念师傅的情,又岂能如此壮大师傅的威名……请师傅原谅我罢!” 须弥扬起下巴,这才微有动容:“小东西倒是会讨我高兴。但是迟了,我这阵法一旦启用,根本容纳不了外物。” 努力扯了这么一番居然毫无益处,封绍几乎吐血,而心里这一霎的松动,也叫血萝那星星点点的不断渗入他的肌肉骨骸之中。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全身如同钢丝紧绷,俨然紧张到极点,痛! 其实他已有些绝望,遭受酷刑他不怕,他不想死,但没有人能帮他。血萝已经快游走他全身,他的修为实力抵抗不了四阶妖虫,而且还是无数个四阶妖虫…… 封绍面目扭曲,在血泊中抽搐扭动的惨状落在须弥眼中,其实他也有些不忍,怎么说当年也是一眼看中的坯子。比起阵法里这个毫发无损的青阳,天生魔体的封绍珍贵得多,但他最不喜欢看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但又被封绍哄得消了两分气,须弥虽盘坐不动,不能步出阵法,但目光一直关注着封绍,直到看到他浑身冒出细细碎碎的红点时,不由脸色一沉。 这是血萝侵蚀宿主的征兆。 如果封绍这都能抵御的话,他就决定原谅这个小东西了。 毕竟,好东西总是值得多给几次机会。 不过,依封绍现在的修为实力,只怕是抵御不了了…… 须弥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封绍手足一片冰凉,但胸腹体内却犹如炎火在烧,他此时甚至连魔甲都无法祭出,不,祭出也毫无效用,他总不能指望那魔甲来防御自己。 血…… 此时的他仿佛全身的血液骤然点燃,炽烈的愤怒撕裂着他每一寸肌肤,还有无数妖虫在体内咆哮着,他恨不能把自己开膛破肚,把那一只只寄生在体内的血萝捏出拍碎。但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血……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小白、小白在哪里? 他答应要接受完全的小白,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还说过要有一场盛大的合籍大典……怎么办,他说过不骗小白了,结果又要失言了? 他不想死! 血…… 但是封绍已经感觉激活的血萝在吞噬自己的血气与元神了,体内的力量也攀升到极致,他毫无反抗之力。所以他要被血萝操控了吗? 呲呲! 封绍右手的指环忽然闪烁出一道亮光,柔和的银色光芒从修长紧握的指尖上流泻全身。 灵气与灵力! 无数指头大小的符文在他身边环绕盘旋。 捕捉到后,几乎失去意识的封绍瞳孔骤然一缩,仿佛是垂危之人的最后一次努力,他眉头一跳,双手虚引,立即低眉吟诵,身上的猩红的星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缓,不满血色的眼睛也变得明亮清澈…… 120 吕氏福地上空,云层从四面八方汇集。 不到十息间,已经是乌云密布,天色晦暗,压抑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山谷。 “丹云!” 元昊霍地起身,满脸惊喜:“一定是娘结丹!四十不到就结丹,娘一定是九州第一人!”他转过身,看向川仪:“我决定了,我也要努力修行,这样不需要娘,我也能干掉那群龟孙子!” 川仪仍维持着盘坐的姿态,唯绿眸光色闪烁,道:“我也会努力修行。” 元昊抬手在对方那脸蛋上轻轻扭了一把,然而一拍屁股挨着川仪盘坐了下来,往那小山似的的身子上一蹭:“诶,分开努力多麻烦,不如一起努力,一起努力就算双修,对不对?要不要和我双修?” 川仪垂下眼帘,慢慢一点头。 元昊没看到对方唇畔牵动的幅度,也不知他点头是为前者还是后者,不过没所谓,他往川仪脖子上咬了一口:“盖了戳就是我的了,点了头就是同意了!” 黄昏中,山谷上空厚实的云层忽然亮起耀眼的五彩霞光,那霞光照亮一方暗淡的晚空,投射在吕氏福地的一处高峰上,一个白衣剑修正在此峰盘坐入定。 封白对这次结丹成竹在胸,虽然这次升阶距离他筑基圆满的时间很短,但之前吃掉的那些魔修无疑有所帮助。不过他毕竟不是元昊,与魔珠浑然一体,天生能吸食旁人修为化为己用。 但这种速度他都觉得不够快,毕竟太受自身修为的控制,如元昊只有炼气期,便是靠吃,也克化得有限。如果是从激发丹田入手,似血萝那种妖异邪物,那修行的速度便是十倍百倍了…… 念头一动到这里,封白就有些心神不安,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平静,保持心神空灵。但还是忍不住取出一只银色的阵盘来,这是除华启用太阿归元大阵后的留下的,除却当初用来收集那数百高阶修者的精血元魄,此物还能感知太阿指环的状态。 此时,阵盘流光柔和,并无波澜。 封白略松了口气,继续运转灵炁,灵炁融入血肉,不断地转化成三力,又不断地从三力转化为灵力,往复循环,无穷无尽。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在等待月华,他是白虎之体,能受到帝流浆的加持,结丹将更为顺利。 电光闪动,而后随着由远及近滚动的雷声,雨势汹涌,暴烈的雨点从眼前掠过,打得他隐隐生疼。茫茫夜色中的黛青山色,在雨水里,再也看不清。虽月华难见,但丝丝绵绵的柔和光色却流泻而出…… 封白手中的湛卢剑一点点变亮,淡金色的古朴纹路忽明忽灭,如与主人一同呼吸。 然而在此关键之际,他身侧的太阿阵盘却忽然爆出银色光圈,亮到极致,如针般扎眼。 这光并非无穷无尽,他微一识扫,便能感知其中蕴含的精血元魄在极速消耗! 能承受得了吗? 封白皱起眉,当时若非那个秃驴打断,太阿指环只怕能蓄积更多精血元魄……现有的也不知道够不够保住叔叔的元神不受侵蚀。 随着银光越发耀目,耀目到由盛转衰,他终于无法全心放在结丹之事上,“铿”的一声,御剑而起,道袍翻飞出一道利落的白影,消逝在吕氏福地的境内。 暴雨蒸出的雾气翻腾流转,一声似龙似象的叫声,如同滚滚闷雷,隆隆作响的袭向飞速前行的剑修。 惊雷炸开,封白只觉耳边轰鸣,但丝毫不停,雷光来袭便摇身相避,随着攻势越发凶猛时,他骈指成剑,抵杀自如,似一股飓风般的气浪杀到了最近一处宗门。 封白甚至无心去看宗门碑上的名字,暴戾的杀气沿着剑意,毫无阻碍地传递给宗门禁制。俗世的小宗门,自然抵挡不了三重天的剑意,更抵挡不了上古神兵湛卢剑。 “发生了何事!宗门禁制破了?” “来者何人,居然敢擅闯我金炉宗!” 金炉宗中弟子们被无不被突如其来的攻势惊震,一众长老弟子们迎上怒喝。但逐渐声音微弱下去,因为宗门之上,浮现出一团巨大的阴影,犹如一团淡灰色的雾气,暴雨中亦毫无消散。 他们抬头望着天空中这团如同巨大的阴影,脸上无不露出几分惊惧之色。从雾气出现,一股淡淡的威压便如同小山般,笼罩在众人心头。修为深厚的身影一摇,而修为略低者,脸色惨白,身形连连后退。 “这是……丹云?”宗中长老几乎目瞪口呆,他们宗仅有两个金丹修者,并无要结丹的弟子啊…… 这是封白的丹云,他运用月华诀吸纳着丝丝帝流浆,那团丹云的色泽便越来越浓郁,待到空气泛起不规则的波纹时,他提起了湛卢剑。 以他的修为实力,未必不能对付这个小宗门,但他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所以他借助丹云这一雷劫,三重天的剑意注入上古神兵中……一切都会很快。 “难道丹云是闯禁制的人?” “不可能!谁人胆敢在结丹时任意妄为,不要修为还是不要命了……” 长老们犹在争吵,虽祭出法器,但他们并没有料到闯宗的恶徒并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意思,甚至也没等到他们出动攻势,迎接他们的只是一阵金光。甚至无人真切看到了金光中的白衣剑修,那个彷如凶神一般的身影。 随着封白剑指虚点,丹云奔雷轰然崩碎,无数崩碎剑意带着不绝于耳的啸音,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倾泄而下,流光雨,杀机现!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轰隆隆! 无边无际的威压,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至。 满目残垣断壁,封白右手骈指,空中勾画,太阿归元阵法启动——无数犹如白光的精血元魄被牵引而来,本已光芒消逝的太阿阵盘,重新被点燃。 封白金眸微荡,终于从重重戾气中显露出一丝笑意,但马上便恢复了成深潭寒水。 他御剑而起,奔赴下一处。 总会有足够的修者,阵盘的光永不寂灭。 他要快。快。 …… 指环的光芒逐渐黯淡,封绍本做好最坏打算,不曾想,指环银光再度凝聚。 简直是生命之光。 总再将要黯淡之时,再度重现光彩。 他全力汲取到足够的灵气与灵力,便是不够,他有这能自动包裹元神的灵气,也没有后顾之忧。 只要被激活的血萝的无法噬食他的元神,他就能全力抵制那些寄生虫吃他自己的血气……他真没想到这枚指环居然有如此逆天的效用,其中灵气与灵力仿佛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此物小白究竟从何得来?这些灵气与灵力又从何而来? 种种奇异之处虽涌上心头,但重生的喜悦已叫封绍无法多想,与血萝在体内打了一场硬仗,虽有指环护卫住了元神,但血气也只能靠他自己来维护。好在,虽大有损失,但至少元神完好……他还是他自己,他不是血萝。 “小东西,你真是让老祖吃惊。” 须弥见到地上少年明显活过来的神色,脸上浮起惊艳之色,又看向阵法中的有他加持下的青阳,不由皱起眉来。 一个凭自己都能抵抗激活的血萝,一个有他相助也不过堪堪占了血萝的上风。若是易地而处,青阳只怕早被血萝吃个精光,别要妄想利用血萝来大开丹田,提升修为了。 这样相比,须弥对封绍愈加多了爱惜之情,语气难得和软:“你能护住元神实乃奇迹,足证明你的确天分非凡。老祖断言,以后有血萝大开丹田的加持,投喂足够的血气,至多三百年,你可踏足返虚!他日化神飞升亦不在话下。” 三百年踏足返虚? 封绍暗自惊心,他现在不过百岁,修为金丹后期,若两百年踏足返虚,岂非是四百岁就成了返虚真君!他师尊泰寅一千二百岁才步入返虚,便是九州翘楚慈觉,也是七百岁才步入返虚……这血萝的加持居然如此恐怖! 面对这样的加持,只怕没有修者能不动心。 须弥见他沉默,不由桀桀笑了,道:“虽然修得越高,所耗的血气越大,但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九州不缺人也不缺修者,倘若日后真缺了,血洗一下四大宗不就行了?” 青阳闻言,立即向须弥求要对付四大宗禁制的魔器,须弥对这些并不小气,如今他即将化神,两千年来所收集的法宝魔器林林总总是个极大的数目。随便拔根毛下来,便能叫两人开眼。由此可知,青阳这几十年来混得如此开,须弥的财力物力支持功劳不小。 封绍虽有异心,但也不可能拒绝这些,何况须弥马上要回化外之地闭关冲破最后一个境界。原剧中,须弥也不曾再出现过,要么是渡劫飞升,要么是渡劫陨落。 此次跌宕起伏,虽暂且保住了性命,但临到头须弥要走之际,封绍差一点想抓住对方,哀求一下,有没有彻底根除血萝的法子。 并非封绍对血萝毫不不动心,修界讲究绝对力量,他深有体会,但他仍不想变作原剧中的青城尊者。嗜血杀伐,迷失本心,谁知道那时候的青城是青城,还是被血萝污染侵蚀甚至操控后的青城呢? 而且天道有常,若仅只为了提升修为而杀万万人,封绍心虚。 他资质不差,就算不飞升也能修得大能,何况他不是孤家寡人,有家有道侣有孩子,生活美好,他不嫌日子长。他不想变成不吃血气就要死的魔头。 即使这样,封绍仍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跪着求须弥,不是他拉不下脸,在修界低修为的人在高修为的人面前就不需要脸。而是他忽然觉得,须弥心情如此愉悦,或许就是想看着他两个便宜徒弟接着血萝这个诱惑,还有那许多魔器,在九州掀起一场乱世来。 或许是恶意揣度,但他也不敢冒险开口,先前须弥冷眼旁观他受尽折磨,足见正义、正气等东西,触足他逆鳞。 封绍闭了嘴,与青阳一同目送须弥老祖,直到那刺耳的笑声消失在天际。 121 下了一夜的暴雨已渐渐停了,青阳驭器如飞,在初升的朝阳中回到了位于大荒州边境的洞府。洞府的山壁下便是他当年从四大宗之一抱朴亲传弟子跌落成腐肉的地方——伏尸谷。 当年生不如死的情境还历历在目,蛆虫秃鹫缠绕着他腐烂破裂的色身,谷底瘴气毒沼刺痛入骨,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求死不得。他的肉会慢慢长好,却又不十分的好,然后再溃烂,再腐蚀,再变成一滩烂肉,让浑浊的眼珠子在骷髅里打转。 比求死不得更痛苦的,是他的意识无比清晰。 不仅能清晰的感受痛苦,还让他清晰的记得是谁用本命法宝将自己挡在身后,然后又叫那个昆仑的返虚长老一剑抹杀。道消神灭。他更记得是谁将金枣核埋入他体内,修为全废,丹田尽毁,然后是谁让他一力承担莫须有的罪过,用折磨他来换取昆仑息怒。还有这些年来,昆仑弟子的追杀…… 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假仁假义的封绍,没有他的栽赃,就没有魔修青阳,只有抱朴宗最有前途的亲传弟子——张养清。 青阳将从须弥老祖那得来的魔器一一收拢在洞府内时,心中忽然传来感应,那是主仆之间的感应。那个人命他过去。 他面上更显阴沉,但并没动怒。虽被迫成仆而多了许多阻滞禁锢,但一想到体内的血萝已被须弥老祖完全激活,他日只要血气丰裕,喂饱了血萝,封绍能三百年返虚,他难道不成? 哼。一旦他也踏入返虚,还怕解除不了与吕明净的契约不成。 至于封绍……青阳一声冷笑,之前在魔窟洞府里他可亲眼看见了封绍的右臂,青红丝线般缠绕。须弥老祖真是偏心,明明这几十年都是他服侍供奉左右,偏偏有好处也只叫封绍一个人得了。 果然只有他的师尊是全心全意待他。但他已遭昆仑毒手。连师尊的宗门,也从未试图寻回公道。 他会寻回这个公道,只有强者才能寻回公道。 青阳环视了那些魔器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养在魔槽中的巫青虫,已耗费大力的虫子此时已步入休眠。只怕要休眠百年。 离开洞府时,天色再度阴霾,已有雷声,青阳在雨势倾盆之前寻到了感应的位置,见到了一身狼狈,白衣染红的剑修。 “我师叔如何了?” 剑修声音冰冷嘶哑,明显受有重伤,不仅是肉眼可见的色身,只怕连神识法身都有所损害。但他手中的飞剑却布上了星星点点的漆黑,抽丝一般,缓慢而沉重地杀意即将斩出,他身边的空气也逐渐变成浑浑噩噩的颜色。仿佛也要下雨,却没有半点生气的光,只剩下暗,只剩下冷。 这样森寒的杀气中,青阳不得不收了弑主的心思,如果不能一击必杀,他为仆者就非死不可。但他没有回答,只试探道:“主人因何所伤?” 封白冷冷扫了他一眼:“结丹失败。” 凭吕明净这样的实力还有灵炁积纳居然会失败? 青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更何况,吕明净已是筑基圆满,向来能修得圆满境界的修者升阶几乎不可能失败。何况吕明净身怀圣兽之体,结丹失败实在是无稽之谈。 与其说是结丹失败,他暗中打量了对方的伤势,倒不如说是斗法落败……不过吕明净实力超群,别说他这样的结丹后期,只怕是元婴真人也未必能讨得好处。就不知是何人所伤因何所伤了。 “我师叔如何了?” 封白重复了一次,这次他并没有等青阳的答复,而是霍地起身,骈指一点,飞快的探入了对方的眉心。 “你既然不说,那主人我只好亲自来搜一搜了。” 青阳满目惊震,深知搜魂所害,但却抵抗不能——他们有主仆之契。识海内剧痛无比,每一息都是深受其害,若是没有主仆的禁锢,寻常修者岂能叫活生生的搜魂去! 他咬牙切齿,暗恨不能将对方除之后快时,封白已经从他识海里看到了整个庚申夜的画面——从须弥老祖怒斥教训封绍,到封绍深受血萝激活之苦,向须弥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再到血萝折磨得封绍面容扭曲,眸子里流露出痛极之色,血痕遍布…… “小白……” 封白的手一滞,只觉气血翻腾,本已受伤的法身更压抑不住寻到空隙的灵炁乱流,他扯落对方胸前同样玉玦,毫不犹豫的吞噬对方喷薄而出的魔炁。 虽有魔炁填补而来,渐渐缓和了因心静不稳而岔炁逆流的状态,但他金眸却越显暴躁凶戾。叔叔所受的苦,俱因他实力低微。如若不然,他早可以杀了那须弥老祖,也不会因实力所限而使得他灭宗时终受围攻,收集精血元魄不够快,更不必忌惮那秃驴。 叔叔叫他时,是不是对他失望? 他对自己也很失望,他没保护好叔叔。他还是没保护好叔叔。 封白金眸光色浓烈得如心中那团火,越燃越烈,是他想要变强的欲望。 “三百年踏入返虚……”封白终于收回了手,并没说下去,转而交代起旁的事来:“你之前所说的,抱朴宗……” 虽停止了汲取,青阳也吃了大苦,此时他心神不宁的听着,心中已是惶惶。深觉之前忍辱负重的想法或许太过天真。魔炁被吞噬,识魂被搜,这种性命掌握在敌人手中的滋味实在胆战心惊。尤其吕明净看他的目光,实在不像看一个活人。 看来,他必须要另谋他计,早作打算。 盛夏的大荒州时常暴雨不绝,城中的青石板路叫清洗得洁净无尘。 须弥老祖一走,封绍本想借机除去青阳,但经历了与血萝一番缠斗,虽侥幸稳住上风,却也受伤颇重。他觉得自己未必能稳赢青阳,好在青阳虽有须弥的阵法加持,但也同样状态不佳,于是双双不曾交战,各自离去。 他与元昊、川仪会合后,他们三人在福地里等待了多日,却迟迟不曾寻到封白,留下法记后,终于因元昊耐不住寂寞而转到城中。少不得在城中坊市里寻一处好酒楼,吃茶看景听戏休憩。 虽过了午饭时分,酒楼的底层大堂内仍是围了好几圈人,四周乌压压的一片,中间一张八仙桌旁坐着一位干瘦老者。他修为只是炼气期,脚边放着一把三弦法器,弹指间,那一叠木板儿便嗒嗒作响。待到老道调好音抬起头时,这才置上一个扩音的法铃,原来是个说书的。 “且说我九州宗门仅千百,散修远逾万万,妖兽宗门一同闹,顷刻兴亡过首;长生灯剩得几盏,秘境白骨难收;欲求得道飞升,无非龙争虎斗!” 老道嘶哑的开口,三弦自顾奏乐,周围已有捧了茶盏的看客叫好。“闲话休提,言归正传!上一回说到我大荒州上百钦原鸟进犯……” 见台子上是说戏,不是演戏,哪怕说的是时下热门的妖兽之斗,元昊也兴趣缺缺,转过头接着道:“娘的丹云赤红赤红的,非同一般呐!我看这些天娘肯定闭关养气去了……” 封绍倒没想到封白居然这么快就能结丹了,算一算,似乎才三十年,少时不显,如今长大了,这资质越发彰显出来。果然是主角体质么。 “川仪,这次吸纳了帝流浆,有什么增进?”封绍转而问。 川仪想了想,道:“很有增进。” 封绍知他话少,只好引导:“按月华诀所载,妖兽得帝流浆有大益,只要好生炼化,假以时日,或可进阶。”见川仪不语,他接着道:“不过此事也不能强求……” “可以。”川仪笃定的一点头,“我父亲也不是生来龙身,只要我勤加修炼,吸纳帝流浆,也能修得真龙之身。” “真龙?那不是五阶了?”元昊大喜,手在川仪身上乱摸起来,边道:“你成了龙,那以后就换我骑着你了!” 虽然是寻常的调笑话,但封绍这次听得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其实也不只这次,他素来观人入微,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这几个月来,元昊与川仪很有些不妥。 川仪一向木讷,但此时在封绍的注视下,居然有种气虚的感觉……他这是病了么? 唯有元昊理所当然,正一如往常的与川仪嬉闹逗趣时,旁桌却有客人拍着茶盏,冲台子上说戏的老道喊:“几年前的事有什么可说的!怎不说点新鲜的!上百只钦原鸟也不过死几十个修者罢了,你们难道不知,两个月前庚申夜,光一晚上就四个宗门被灭,死伤上千么?” 这明显是劲爆新闻,那客人的话一出,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许是事发地距离这座城不远,知者甚众,当下谁也没兴致听戏,都兴致勃勃的讨论起宗门惨案来。 “那四个宗门距离这也不过百里,虽不是大荒州排的上的大宗,也不是寒酸小宗啊。” “一口气灭四宗,那些宗门可不乏金丹长老,也不知那凶徒是什么来头?” “听说有人看了伤势,说是剑修……” “什么剑修这么厉害,只怕也是元婴真人的修为罢?不然这得多少个剑修?” “我猜至少是元婴以上,我那日也在那处不远,若是多人灭宗,没道理一点动静都没有罢?” “元婴剑修只怕也悬罢?再说,我九州剑修这样稀少,不知是哪个宗门的?” “照我说,咱们九州的宗门里能有元婴剑修?只怕只有传说中的世外大宗之首,昆仑才有这样强横剑修罢?” 似乎听到“昆仑”二字,元昊也来了兴致,他看向封绍:“爹,不会真是……” 封绍笑着摇头:“不会。”昆仑弟子虽孤傲,但绝非滥杀之徒,除非宗门被辱。但这等俗世小宗,哪有与昆仑搭上关系的道理。 不过一气灭了四宗,致上千人身死,几乎和原剧里的青城尊者一般暴戾了。 思及此,他微微皱起眉。 “是够强横的,那几个宗门全无活口,第二日就有其他宗门的人去霸占宗脉了,我们本来还想去发发死人财,结果叫那的一顿好打。呸!” “那些宗门弟子惯是如此,哪能叫我们散修得半点好处?我看这个剑修灭的好,打杀打杀他们这群宗门杂碎的威风。” “可不是!说不准就是我们散修寻仇哩!” “就是,说不准也是四州盟里那个九婴道人一样的人物!” “那可好,大荒州要多了这个元婴剑修,还怕甚么,不也和四州盟辖内一般不怕欺凌了!” 酒楼中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忽然一人冷笑打断:“散修里能有元婴剑修,真是不知所谓!” 封绍一眼望去,正见对方熟悉的月白色的道袍,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傲然之色,居然是赵博。 “师兄,你怎么在这?” 赵博的话十分不中听,在座大部分都是散修,要不是赵博散发金丹威压,只怕众人早不是隐怒,而是群起攻之了。 封绍唤了人之后,才发现不只是赵博一人,他身后还有张百千与罗胜。多年不见,他惊喜交加,引见了元昊后,打出一道无形结界,这便相谈起来。 “你们怎么聚到一起的?” 当年虚无峰发生乱祸,张百千与罗胜领了宗门追杀青阳的差事,张百千与罗胜都斩获了首级。两人碰头后,这才猜到估计是魔修的邪门秘法,不过因追查不到音讯,两人便一边游历,顺便斩杀了一些侵入九州的魔修。 这种邪门秘法其实封绍熟悉的很,就是祭炼心咒注上的分魂法。 原剧里的青城尊者也使用过,将精血元魄分裂出一丝来,或是夺舍或是制成傀儡,在濒死时假死脱逃。这还是低阶的,等修为提升到元婴时,甚至可以舍弃躯体……这种魔功动辄要拿上千条人命做引,十分残暴,也只有青阳那种灭绝人性的人随意使用。 “说起来,这些年九州大陆的魔修好像比以前要多多了,不知生出多少惨剧……”说到这儿,张百千一顿,看向封绍,罗胜也是目光闪烁,两人迟疑道:“其实……” 见对方这神色,封绍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了,只怕是从赵博那知道自己成了魔修的事实了。但看他们小心翼翼,其实他心里反而不好意思,面上一派自然:“虽无奈成了魔修,但那些邪魔歪道的事我绝不会做的。” 这话一出,张百千与罗胜更不是滋味了,在他们心中,封绍一向与人为善,哪里与魔修挨边。此时莫不悔恨说了魔修这话头,赵博适时接了话去。“我月前刚从宗中接了差事来大荒州,正巧与两位师弟遇上,没想到封师弟也在。” 他顿了顿,道:“师弟,先前我与掌门师兄禀事时,听得掌门师兄与泰寅师叔争执……你……你与明净师侄合籍双修的事……是真是假?” 封绍一愣,果然师尊很生气,后果只怕很严重。 张百千与罗胜显然也是头次听闻,同样瞪大眼睛,他们虽只在收徒大典时与封白照面过,但于修者而言,也不过一二十年间的事……一二十年间,他们的师兄弟封绍居然要与师侄合籍双修? 而且吕明净是个男子,他们不曾记错罢? 封绍点了点头:“我们彼此倾心,已禀明师尊要合籍双修。” 话音刚落,元昊忽然抬起头:“娘!” 赵博等三人也看了过去,正见一颀长挺拔的男子走进酒楼,修眉鹰目,唇薄如削,本是冷峻的面相,但翘起的唇角为其添了几分暖色,遮去了身上利剑出鞘般的戾气。 “你来了。”封绍笑着看了他一眼,封白点点头,上前按住了他的肩头,封绍则拍了拍他的手臂。 赵博等人本还有话要说,但见这两人气氛如此得宜,他们相视一眼,倒是无话可说了。 唯有替封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封小绍要和封小白合籍咯) ※方长信:烂作者!我比那只老虎听话乖巧多了,怎么道侣不是我? ※作者:乖巧听话是推不倒小绍的。 ※慈小觉:作者眼光真差,我品德比他好,修为比他好,他哪点比我好? ※作者:功夫比你好。 ※顾小淮:作者,我比较关心明净合籍后是叫我师尊还是师兄? ※泰小寅:你不如关心我一剑砍下去你还剩徒弟还是师弟? 122 张百千与罗胜在外游历这么久,颇有收获,正要回宗闭关,赵博则要去抱朴宗办差,于是聊了半日,这便分道扬镳。 待没了旁人,封绍也按捺不住了,握住封白的手腕,探识入内,果不其然——“你之前结丹……” “失败了。”封白道。 封绍虽觉匪夷所思,但更多的是担心,皱起眉:“难怪你这几个月都不见踪影,怎不告诉我,也好……” “也好供我采补?”封白低头去吻对方的嘴唇,吻得缠绵长久,然而才问:“叔叔可好?” 实在不好。 但封绍不愿说出来叫他乱想,便简略的将血萝的事提了一提,至于所受折磨,便一笔带过了。好在封白并没多问,不然依他的心性,只怕又要生事。 “有你这指环帮着,倒是没出大事……”封绍问起指环来历,封白只说是紫虚道人那得来的,他便没多言了。以紫虚道人的身份,法宝多逆天都是可以理解的,以封白的重要性,紫虚给他什么也都可以理解。 封白若非早就搜魂亲眼见到他所受的苦楚,只怕这会儿都要叫对方瞒骗过去。只是这种骗,也叫他愤怒,不是愤怒封绍而是愤怒自己。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金眸中眼见起了戾气,语气却越发温和:“叔叔受苦了,拿我给叔叔补补……” 虽然刚才一番探识已知晓封白已无大碍,但这不妨碍封绍取笑:“你结丹生变,自顾不暇,还能补给我不成?” “叔叔试试不就知道了。”封白慢慢翻了个身,他摸了摸封绍的脸,然后含住了他的嘴唇。封绍挣扎了一下,心还硬着,可惜身体已然软了,于是也由他了。 封白这次格外慢条斯理,抚弄抽动得也格外温柔细致,简直变作了个人,不过他说要补给封绍,那却是半点不作假。纯净无垢的元精前后不知奉献了多少回,直到身下的人要小死一场,当然,是快活死的。 两具赤裸的身体紧密交缠,汗水交融,呼吸吐纳,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缝隙,只有无比的契合。 中场歇停,封白揽着怀里玉白可口的叔叔洗刷了一回,到底又忍不住动口动手,让对方再死去活来一回。终于收官时,已浑身乏力的封绍只有一丝两气的趴在他胸前,闭着眼睛只是要睡。 封白却是余兴未尽,低头看着对方因采补得宜而面色分外殷红,是个完完好好的样子,忍不住咬了一口。然后终于是睡了,揽着封绍蜷缩起来,好像一只人形的大猫。 之后当然是吃饱喝足的封绍醒来得更早,他看到身侧的人还熟睡着,便也起来的小心。昨晚那么个补法,又锁住他的精元,这小畜生到底是亏了罢,他心道。 又想到结丹失败的事,封绍不由皱起眉来。封白不说,他也没有多问因由,心里却是不如面上那么轻松。因结丹一旦失败,轻则受伤,境界倒退,重则性命不保。 哪怕看上去封白都好好的,但个中苦头只怕是吃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道基了…… 虽然知道原剧里的主角每次受伤都有紫虚来相助,这也算解释了封白修养几个月便将结丹失败的利害消化了。但封绍究竟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他毕竟是个剑修,探识这回事也得知有限,当下也坐不住,便从锦囊袋里翻捡法器、丹药来。 他的身家一向丰厚,昆仑比起首宗的名分其实不必其他三宗富裕多少,但对宗中弟子并不藏私,待遇极佳。再者,他所藏中也不乏有用得上的治愈类法器,不过他到底不专精与此,也只好现学现卖。老实说,术业有专攻,封绍在这些方面不擅长,在封白周边又是运器、又是布阵,自是为了叫对方滋养滋养,补足补足先前结丹时的损害。 封白神识极为敏感,刚有灵炁探入,便立时醒了,这还是因为之前补出过多。一睁眼,便看到封绍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又专心致志的样子,他便笑了,问道:“叔叔,我们的合籍大典怎么办?” “我看难办。”封绍微微仰起了头,从锦囊袋里掏出几十封纸鹤来,扑腾飞了半床,道:“全是这几个月我师尊给我传来的,自从第一封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带剑气教训后,剩下的我可都等着你拆。” 封白捏起只纸鹤没说话,一双金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封绍怕他不禁逗,这便拍了拍他的后背,心平气和的告诉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刀山火海有你叔叔呢,你师祖打断我的腿我也认了,不过你这小畜生要是不负责……”接着嘿嘿了几声。 封白一把将他搂到了怀里,答道:“打断哪条腿我都负责!” 封绍“呸”了一声,下文还没骂出口,便叫堵住嘴,一时间室内再度春光四溢。 不几日,封绍与封白便往昆仑去,但元昊却不肯同行,说要回四州盟。封绍没强求,本来他与元昊都不好再入昆仑,毕竟眼看着也要筑基了,什么都叫他跟着也不算事。但元昊硬要拉扯着川仪走,封绍就有些不理解了。 封绍本不愿意惯着他,但封白却提醒了一句:“青阳还惦记着蘑菇体内那阴血魔珠。”这话一出,元昊自然连声说是,在封绍看不到的地方与封白目光交互。 话说到这里,封绍自然不放心了,先前元昊在青阳那受的一番折磨,他已是自责,于是这就将川仪放行,还诸多叮嘱“不可玩闹”“路上不可生事”云云。 抵达昆仑时,封绍头一次过门不入,有家不能归,其实心情很复杂。眼看着封白要进入阵法,他少不得又拉着叮嘱“不许顶撞”“要态度诚恳”“要任打任骂”,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婆妈啰嗦了,这才忐忑的将封白放进去。 封绍心情还没来得及复杂一刻钟,马上就变成了大惊失色。 “师尊……” “孽徒!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泰寅从传送阵中破出,根本没给封绍接着说话的机会,便骈指化剑,霎时火红的剑光便将封绍笼罩其中,不得动弹。不是不能动,而是周身全是返虚期真君的四重天离火剑意……封绍还不想在讨老婆之前化成骨灰。 “师尊,徒儿知错。”在强权面前,封绍态度极为端正。 “知错?你知什么错了?”泰寅脸色不善,哼声道:“你若知错,就赶紧改,为师还可从轻教训。” 别说是真错假错,封绍都不能改,好在他早就酝酿好说辞,当即露出一脸痛色。 “师尊,当年虚无峰上飘渺宗令徒儿蒙受大辱,方知世间女修竟有如此无耻恶毒的,徒儿就再不愿多看女修一眼。再说徒儿命途多舛,误入魔道,虽感念宗门不计前嫌,待我如初,但心中悔恨沮丧又何足为人道。幸而明净他是个念旧之人,这十五年来一直陪伴左右,倾心相待,终是化解我心杂念。虽有师叔侄的鸿沟,但徒儿亦无法对这情分视而不见……” 语气措辞已十足感人肺腑,奈何泰寅并没有感动,反而怒目圆睁,“休想拿这些哄骗为师,你当为师不晓得明净便是当初那只引得你肾耗有巨的灵兽白虎?什么这十五年,分明你们私相授受了好几十年,事到如今,你还想将我瞒在鼓里不成?” 封绍大惊,还没来得及想是哪里露出马脚,下一息便被几道火红的剑光如鞭子般抽到身上,偏偏避无可避,只得生受了。虽伤不到根里,究竟是皮开肉绽,痛得倒吸口凉气。 “师尊恕罪……”封绍忍着痛,脑子转得飞快,这会也知道泰寅只怕动了真怒。 但他还没顺出下文来摘脱罪过,泰寅便将其打断,他心中怒火灼热,几乎要喷出胸腔。 “为师再不信你这花言巧语了!你原来虽是个暴躁顽货,却也是真性情,如今怎对着为师都没一句真话?我看分明是那畜生将你教坏了,叫你一门心思都向着他,将我这师尊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封绍听得冷汗直流,泰寅则越骂越上火。 他一边抽,一边骂:“当年你就不管不顾的,连去菩提灵境都推三阻四,后头又满嘴谎言,将他送入昆仑,如今你更是疯魔,那小畜生不过十五年陪着你,就把你哄得晕头转向,连师侄都不分,连男女都不辨,就冒着傻气要与他合籍?我看你是昏了头!” “你三岁养在为师跟前,满打满算少说也陪你几十年,不比这十五年可贵?还不够倾心相待,化你杂念?你能为他如此,却不见为了为师如此?在你这孽徒心里,竟是只有这畜生,全然没了为师了?”说到这里,泰寅的脸色已红得与身上的道袍有的一比。 “师尊这说去哪儿了,师尊在徒儿心里,那是头一份的,谁也比不了……”封绍急忙道,他早知泰寅是个火爆烈性的,待自己的确是没话说,比之寻常的修真师徒,更像是凡间的父子。既如此,少不得要挨顿打。不过幸好,泰寅还肯骂肯打,那就证明事情还没坏到那地步。 不过有了欺瞒一事在先,触了泰寅的真怒,他也意识到此次合籍的事,只怕要好事多磨了。他心叹一声,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毕竟是骗了人,被教训也是该的。 若说泰寅恼怒爱徒与男子合籍,也只是其一,更恼怒的莫过于他的爱徒居然瞒骗自己数十年,临到头还敢当着他的面一派胡言,全然不将他这个一把屎一把尿将徒弟带大的师尊放在眼里。一心全扑在了吕明净那只死老虎身上! 那只死老虎当年就搅得封绍昏头昏脑,现在居然还敢怂恿封绍不顾宗门师叔侄的伦常……封绍事事以宗门为先,一向又友爱师兄弟,若无人怂恿,岂会有这般胆子敢书信那等违逆之事! 泰寅越想越气,早前还觉得吕明净是可造之材,如今也只觉得他拐带教坏自己的爱徒,面目可憎了。 连打带骂的,便是泰寅没下真劲儿,到底也是返虚真君的修为耗着,封绍躲不得闪不得,究竟是叫打得十分凄惨,道袍变作乞袍,身上红红白白的全是伤痕,脸上更是又红有白,神色间全是可怜巴巴。 “是徒儿一时糊涂,不该瞒骗师尊,徒儿知错了。” 平日里再怎么打骂,到底也是捧在手心里徒儿,泰寅见了这境况,虽怒火未消,却也罢了手。 封绍见机,适时再装出了几分可怜样,哀声道:“徒儿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不敢欺瞒师尊了。” 泰寅收回辖制爱徒的剑光,递了一瓶丹药过去,语气虽不佳却也少了几分怒意,道:“也罢也罢,谁叫我当初收了你这么个孽徒!” 黄阶的玉仙液是极好的疗伤圣品,封绍一边涂药,一边卖乖,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将泰寅哄得面上好了几分。 泰寅捋须斜眉,忽问:“先前你说再不愿多看女修一眼,是真是假?” 封绍立时作出受伤不浅的样子来,唉声叹气,却一句多余的不说,答案尽在不言中。 泰寅难得没再暴怒一次,反是挑挑眉头,一双眼睛直要望到对方心里去似的。 封绍心里一激灵,状若无意的补上一句:“经了这许多事,如今徒儿也只信我昆仑之人,再不敢信旁人了……” 泰寅半笑不笑的一点头:“你要择男人做道侣,也是不妨,既是男修,那自只有我昆仑弟子才衬得上。我昆仑弟子三千,选谁都不差,只不能是那心思不正,秉性不纯的,没的再将你带坏还弄得肾耗有巨!” 封绍老脸一红,张嘴就有些磕巴了,幸好多年职业习惯,还不至于组织不全话来。 “师尊误会明净了,他心思纯粹的很,不然怎能将剑意练得如此拔萃,仅仅筑基期,竟然就有了三重天的剑意,可见是个一心向剑的……” “他的资质天分的确拔萃,别说日后修为增进,就是现在,只怕你这金丹都未必是他筑基的对手。” 泰寅一挑眉毛,看向封绍的目光却是格外复杂,道:“实力上你制不住他,心性手腕上你也制不住他,你要为师如何放心你选这么个道侣?” 123 比起封绍与泰寅这对师徒的火爆纠结,封白与顾淮的见面十分冷淡简洁。 “合籍后也不能荒废练剑与修行。” “是。” “练剑与修行也不可轻忽绍儿。” “是。” “尽快在昆仑举办合籍大典。” “是。” 封白虽然在顾淮面前极有效率的完成了合籍任务,但这回事不是顾淮认可就万事大吉的,他从虚无峰离开便直蹦鸿蒙峰。 只是他这一去也是迟了,没见到泰寅,这便转出宗门传送阵,竟也没瞧见封绍。 心里不妥,封白便向守阵的弟子问询,这才知道事由不好——“师兄,泰寅真君领着师叔往思过峰去了……” 这思过峰,没听说过少于十年就从里面出来的……而且,还不得主动出峰。 当然,思过峰也不是毫无益处,不光是封锁昆仑弟子行动,此峰剑洞遍布,也有不少弟子是自请入峰,磨砺剑意。但这种比起昆仑的北斗剑阵来,却艰辛艰难得多,领悟剑意靠的是被劈。开宗至今如此多大能、长老的各式剑意思过峰都有,一道道劈下来,折磨犯错弟子的同时,还真有能有所顿悟的。 但既然叫思过峰,便也知道打着“思过”的名头,弟子被领进去当然是为了受罚的,这修行就绝不会舒坦。总得受些折磨。 封白如何忍得叔叔吃苦,当即御剑疾飞,好容易跨越半个昆仑境,但抵达思过峰时,却也只见到泰寅一人了。 山顶整整十亩符阵带被催动,全部点亮得光华耀耀,白昼生辉。 封白想也不想,提剑便往阵心里跳,却叫泰寅弹指一拦。 “孽障,你可知这里头是个什么去处,竟敢乱闯不成?” “师叔的去处便是我的去处。”封白运起全力,抵挡泰寅的阻滞。 “你倒好胆!”泰寅话音未落,无数道火红的剑光从四面八方飞向对面之人。 封白早有警觉,湛卢剑铿的一声便飞出剑鞘,全身灵力疯狂涌入飞剑,剑光暴涨之下,全力相挡!只是境界只差,凭他十分不凡,却也奈何不得,勉强撑了几息,便叫泰寅的火剑烧得体无完肤。 泰寅再恼眼前这人,究竟也是昆仑弟子,自己的徒孙,见给足了教训,这才收回剑,也有心说话了。 “孽障,本真君念你天赋异禀,生就圣兽之体,承天厚赐,十分不易,且不追究你阴谋算计,勾引你亲师叔的罪过。此事你须得速速罢手,本真君也好放你条生路,日后你寻个什么样的道侣全凭你,只不能是我家绍儿!” 泰寅沉着脸色看他,威压逼发,声音却是低了两分:“你可听明白了?” 返虚期真君的威压岂是好受的,若非封白兽身时足有五阶,只怕此时依他筑基圆满的色身,是决计站不住的,非得叫生生威压得爆体而亡不可。 然,他却抵剑而立,语气冷硬一如先前:“师祖,只能是师叔……”后文未出,口中已是腥甜一片,他吐了口血水,接着道:“不敢求师祖成全,唯一心、一命、一世以拼之。”说话时,他已将剩下的灵炁运化起来,却不是注入飞剑,而是运作在手。 眼见封白将一股磅礴的灵力推向思过峰的阵法,泰寅不由暗叫不好,这孽障好大狗胆!竟真是不要命了不成!这昆仑的阵法禁制岂是他一个筑基小儿能启用的! 泰寅总不能叫他死了,急急挥出一掌,便有一曲形如蛇般的飞剑格挡而去,恰恰隔绝了那道金光闪闪的汹涌灵力,将其生生逼回主人体内。 虽是叫逼回去,却也叫封白吃足苦头,唇虽紧抿,血却不止的从唇边溢出,越发衬得面色惨白,形容凄惨。 泰寅并不是个狠绝的人,尤其对自家人,封白他虽瞧着恼恨,到底也是昆仑人。眼下见了对方这般模样,倒也不禁心软几分,和着先前的言语应对下来,他不由生出几分旁念。 这孽障虽心思深,不想待他家绍儿却是十足执念,分毫不肯退让,竟是道消神灭也不顾了? 心下虽惊异对方竟有这等执念,但转头一想,泰寅的目光就有些质疑与难以置信,望住那血染道袍的封白,直要将人戳出几个窟窿似的。 封白缓了口气,抬手运气,竟是不依不挠。 泰寅眼皮一跳,挥手红光一道,便将对方的手打回去,冷哼道:“休要作死,你要入阵,我不拦你,且还送你一程,免叫你这点修为强入了阵法也断送半条性命。” “谢师祖。”封白金眸一亮,勉强拜手。 这语气虽恭谨,他却没显出十分欢愉,想是等待对方的下文。 果不其然,泰寅摆手道:“你莫要谢得急,丑话且说在前头。你先前那话,倒听得去像是待我绍儿是一片真心,既如此,本真君也不是那铁石心肠之人。你此入思过峰,若能破解峰中秘境,你与绍儿合籍之事,我便不做二话。若不能,这事休要再提。” 思过峰中有秘境,昆仑弟子大多知晓,但这秘境却不是那等得宝的所在,而是锤炼剑意,遭受折磨的地方,非是意志力绝佳,心性坚韧之辈而能通过的。多有弟子被宗主、长老打发进内,也是为受罚,大多吃够了教训,便叫放出来了。 若说破解的……那却是极少了,数起来,也绝无筑基、金丹的弟子。 封白眸中光色一闪而过,只道:“谢师祖垂怜。”却是不曾明说好与不好。 泰寅并没纠结于此,乃是计中计,他素来不具城府,然则为了自家爱徒,却是生出玲珑心思。这吕明净是圣兽之体,本是千年难见,资质实力十分逆天,假以时日,难保不叫他破解了。但也得假以时日,少说也得待他结丹甚者结婴! 这一点,论他再逆天,泰寅也绝不认为他能以筑基期破解的,大境界的突破,寻常人都得十数年数十年,还得有机缘……但泰寅却抱着十年时间一到,便启阵将封绍领出来的打算。 届时,他便择几个昆仑弟子与绍儿挑拣,须是那资质好秉性也要好的。等到封白破解或是放弃,总归有数十年上百年的功夫,他慢慢挑也无碍。 符阵之光一边缓缓上升,一边轻颤,随着泰寅手里的法铃,发出清脆声音。 叮叮叮叮! 仿佛有无数风铃在应和着火红铜环的轻鸣,一时间,峰顶铃音如潮。 封白唇角一勾,毫不犹豫的跃入阵心。 见其如此干脆利落,泰寅目光微沉,他好歹也活了千年,不说旁的,看人却不会错。吕明净天分再高,待绍儿再执着,但绝非绍儿能驾驭得了的。实力已然是驾驭不得,这性子也殊为不合。绍儿虽聪敏机智,但本心却正心术乃仁,而这吕明净……莫非真是圣兽白虎的缘故,也同那凶神般,偏执之余,还生生带出几股煞气。 这等人好时便好,若不好,则谁也落不了好。修者寿元长永,道侣又岂是凡人夫妻般数十年便缘尽的?此二人的天分不说飞升,修得大能却是有数的,千年下来,谁能担保没个不好的时候? 那就要作孽呢。 泰寅皱眉摇头,作旁人的孽也罢,要作他爱徒的孽,他是决计不肯的。 且说封绍没能给泰寅一个满意的答复,便被强带入昆仑,强丢进思过峰,也是十分欲哭无泪。 虽说按他的性子,哄人是拿手好戏,但有些原则问题,他既然给过封白承诺,就绝不会反口。他也在泰寅面前转移注意、怀柔攻势了,只想着拖延着美言,日久见人心,叫师尊知晓封白的真心,也叫师尊安心。 偏泰寅咬死要他给一个否定的答复,这如何能说出来。何况一说出来,按泰寅的架势,就立马得给他安个道侣了。那他真没脸见小白了。 铿!铿! 一道蓝色剑光掠来,封绍横剑相挡,这个中剑意怕有二重天,他虽有三重天剑意,但连着一个月不眠不休的应付下来,他也深觉有些疲惫。 谁知他好容易破了整个剑洞的剑意,那洞顶忽然刺来一道蛇形的剑光,荧光闪烁中,蛇形竟然更逼真了几分。 嘶嘶! 剑啸有如蛇信吞吐,剑意狰狞暴虐,光芒暴涨! 面对如此惊人的剑势,封绍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魔炁没入赤炎剑内,化作火龙直取剑蛇。 也不知是哪个宗中前辈留下的蛇形剑意,虽同时三重天,却十分难缠,若说封绍的剑意取的是暴烈,那这蛇形剑意便是又霸道又死缠。且所化的几乎是实形,较之封绍的黑色火龙,逼真百倍,足见这位前辈在剑道上造诣不凡,绝非他这样杂学的家伙可比。 封绍连九字真言祭出来,也没能将这道蛇形剑意完全劈灭,但他已是疲惫至极。 虽说这思过峰要不了命,但伤及根里,修养个数十上百年也是常事,封绍迫不得已,也顾不得魔道之别,只好将青口小瓶里的蓬丘牵引出来。反正他魔修的身份几乎全宗皆知,便是峰中有不知者,只怕也难遇到……看似是一峰,看似内含数十上百昆仑弟子,其实此境极大,深不可测。 听闻峰中隐含的秘境亦不在少数,虽是传闻,封绍却知是真,便是原剧里,这思过峰也是露过面的,盖因其中一处秘境经历是主角吕明净的重要剧情。 此时的险况也容不得封绍多想,幸而蓬丘久不出来,一出来便十分积极,面对那剑蛇也显出了十分的胃口。好在封绍先前已将剑意打散了一半,剩下这一半他应付起来也不显吃力,乃至最后一步,竟将这蛇形剑意生吞了! 封绍膛目结舌,道:“你饿疯了不成,剑意也吃得?” “剑意?怎不见剑修?”蓬丘似乎也自感意外,挠了挠头,“老朽也不知呢,看上去倒是条蛇罢了,与那魂魄也差不离,肚子里又空虚……”却是打出个饱嗝,干脆走动几步消食。 寻常的剑意当然离不得剑修,但昆仑的剑阵剑洞却不同,自有古法炮制,又须得是灵气极其丰裕的地方,所以俗世里寻常也没有这等剑阵、剑洞。也是俗世里剑修大多领悟不出剑意,实力不如的缘故。 蓬丘又是化外之地来的魔修,难怪不知。 封绍想通这层,又怕蓬丘吞了这剑意会有什么不当之处,接下来几日少不得多作问询,又令蓬丘自查。却是奇怪,蓬丘吞且吞了,然并无异状。不仅无异状,他还查着查着,查出几分惊喜来。 原来他成了封绍的魔煞后,在修为一途已难提升,止步元婴。毕竟他不比川仪这种灵宠是个全然活生生的,他虽不死,却算不得活,要提升修为是极难了。好在蓬丘心态极佳,也是他呆在阴邪秘境那种地方也坚持了数百年不曾消散的缘故。 修为提升不了,实力却是无止境的,蓬丘这些年修行的时候便往这方面发展。自悟出许多窍门功法来。日前吞了那道三重天的蛇形剑意后,他便感受到体内有一股炁,他是魔煞,所有也不过是鬼气与魔气,如今骤然多了一道,那就是极分明的。 蓬丘也不知其好歹,但他素来好尝试好钻研,在生时便什么都要研究,一旦喜好,便如那山河社稷图般,连个语令也非得找齐上百个来。何况这自身多出来的炁。按这东西出现的时候,自是与吞下的剑意分不开关系,算作是道剑炁了。 接下来与封绍一同对付那各式各样的剑意时,他便有意运用这剑炁,虚影时虽用不上,但凝影化实时却有奇效。 呲呲!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蓬丘的指尖刺出,虽未刺中迎面而来的那道剑意,却已足够叫蓬丘惊喜非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封绍也见识了这幕,不禁道:“刚刚那是剑光?难不成你个魔煞还能使出剑光?” 这也太过天方夜谭。 的确是天方夜谭,但蓬丘却是得意非凡,高兴得拉住封绍大讲特讲,不外是他如何博闻强识,识读了多少典籍,尝试了多少法子,这才将体内的剑炁运作自用……当然了,这些也离不开他主人是个剑修的缘故。 “可惜你如今只得三重天的剑意,若再上层楼,我也受益非凡啊!”蓬丘目露憧憬,封绍则是斜睨了他一眼,“你这老鬼,你当剑意是街边的烂白菜不成,想有多少只去捡便是?就是我这三重天的剑意,也只我昆仑才有数十个,不然你寻遍九州,便说四重天,就是三重天也未必寻得到一个!” 蓬丘虽是魔修,但到底跟在封绍身边几十年,在俗世里也算有见识了,此时也只得扼腕。虽连道可惜,却也十分乐观,毕竟能悟出这么个法门,乃是不凡的机缘哩! 日后只要好好修炼这吞入的剑炁,所打出的剑光自会愈加强横,以剑修攻势冠绝九州众修,他岂不也实力大涨。 有了这层动力,蓬丘对于这无穷无尽的剑洞,各式各样的剑意,也不当是折磨惩罚了,十分积极的拼杀在前,还大加鼓励封绍多杀,这也是锤炼剑意啊。当然,他想的更多的则是在封绍杀得快灭时,将剩余的剑意一吞入腹。 有了蓬丘的助力,封绍也轻省许多,至少杀起来少许多后顾,效率也极大提高,不过数月,竟通过了十余个剑洞。偶得偷闲时,他运气自查,虽没感受到十分的进步,但也有一两分的进步。这苦便不算白吃了。 只是委实辛苦。 思及辛苦二字,封绍莫名就想起封白来,他仍记得,封白说过两人分别的那五年,他是不眠不休的修炼了五年,并非闭关,而是实打实的修炼实力。这才叫辛苦。 这小畜生,未必太执着了。 封绍心叹一声,他被拘在这里头出不去,但愿封白能沉得住气,不过十年,便当做了闭关了。至于泰寅的态度,他知晓师尊是为他想,但如果他十年都心意不变,想必师尊也难强求。毕竟修者合籍不比凡人成亲,总要讲究个合意合心。不然与修途就不是助益,反要成害了。 “走。”封绍起身,蓬丘的胖身子也紧随其后,步入下一个剑洞。 这一个剑洞却极难应付,两人逼出全力也只灭除三成剑意,还打都来不及叫蓬丘吃掉。更惨是,这剑洞里的剑意还会得自成剑阵,好比是昆仑众剑修一齐结阵出手一般,好大杀伤! 两人勉力应付了一刻,终于是不敌,再不敢强闯,速速退避出另一洞。任是如此,封绍也吃下好大的苦头,若非右臂有须弥那巫青虫的加持之力,握剑极稳,不然连赤炎剑都要丢在那剑洞里,叫那剑阵的剑意洞穿损毁。 但他也只有一条强化的右臂,左臂已是没有了,大腿上钻出许多剑洞,血流如注,叫他一个翩翩少年成了残肢乞儿。 封绍见蓬丘的实体发颤抖动,忙问:“你如何了?” “老朽的鬼影元神叫破了小半呢,痛煞我也!”蓬丘连声音都都起来,本来不甚分明的五官此时越加模糊了,他望了封绍一眼,目光落在对方右手上——是一只素圈模样的银指环,仍在缓缓绽出柔和的银光,将封绍笼罩其中,灵气极其充沛。 “你倒好,有法宝护着呢,没伤到元神呢!” 蓬丘恨恨说完,再不多言,直接钻回青口小瓶了。这般着急,想来是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赵博:听说泰寅师叔将封师兄打入思过峰了。 ※张百千:听说他将明净师侄也打进去了。 ※罗胜:我还以为师叔真生气呢,原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顾淮:剑修合籍,去剑洞里蜜月也是合宜。 ※众:是呢是呢,先蜜月后办酒嘛…… 124   入峰这一年以来,封绍被这银指环帮过数次,每到险要关头,这指环总迸发出充裕得匪夷所思的灵气,自动守护他的元神。任那剑意再是凶残,他的元神也丝毫不受侵犯。   到底是紫虚道人许给主角的好东西,果然非同凡品。   比起色身上的伤害,元神与法身慧命上的伤害才是至关紧要的,没伤到后者,对修者而言便不算什么。哪怕缺胳膊少腿。   封绍现在便是缺胳膊少腿,他掏出生肌膏仔细涂抹了,又运行一阵功法,虽比不得专精此道的丹修等人,却也不担心什么,横竖不过多养些日子罢了。   只是这次他却盲目乐观,打错了算盘。   同在思过峰中的某一处剑洞中,此时厮杀正酣。   嘶嘶嘶!   无数剑芒从一柄墨黑色的古朴巨剑的身内飞出,直扑黑云剑意。   剑芒毫不费力的洞穿黑云剑意,黑云剑意翻腾不休,眨眼间便灰飞烟灭。   随着最后一道剑意湮灭,这处剑洞中的剑气终于消散,重归平静,那巨剑亦飞回洞中白衣剑修的手里。剑修虽身高八尺,然巨剑亦足有六七尺,墨色的剑身与主人那阴沉得几乎可以挤出水来的脸,一同散发着无比恐怖的煞气和寒气。   封白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湛卢剑,似乎是从四年前他进入南华灵境开始……这柄剑,便越来越沉,剑身亦越来越巨,煞气也越来越浓。庚申夜后,此剑更是从四五尺暴涨到如今的六七尺,出剑时的凶煞之气已难以掩盖。   幸亏之后与封绍直返昆仑,并未出剑过,不然只怕他难以解释。   虽然他隐约也猜到是什么因由,但是却不打算罢手,既然不打算罢手,也就不打算叫封绍知道。   封白随手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便取出太阿阵盘看了一眼,阵盘的银光已经越来越黯淡……所以他得加快速度,不然叔叔危矣。   思过峰虽然严格限制了神识识扫的范围,但太阿阵盘与太阿指环有天然的联系。但即使他辨别了方位,却也无法立时到达对方身边,因为思过峰没行一步都是无数剑洞,他要过去,就必须一个个杀过去。   与此同时,封绍并不知道,这个指环的灵气并不如封白所说,是取用不尽的。   所以他安心入定修养色身的伤,本以为不过修养个数月便能愈合,却不料残肢是愈合了,却陷入另一个危机中。   护住他元神的那股玄妙的灵气,已经在逐渐减弱,封绍一开始没有发觉,等到发觉的时候,他已经极难控制了——缺少灵炁守护元神,体内蛰伏的血萝开始逐渐蠢动起来!   第二百十一个。   剑修的金眸已经充红,道袍亦是褴褛,却丝毫不知疲累与疼痛般提剑步入下一个剑洞,还剩三十个。一个筑基期,三年杀出两百余剑洞,这消息若流露出去,只怕无人敢信。   但封白做到了。却也还是迟了。   太阿阵盘的银光已经完全熄灭了。   封白心中惊急,双拳紧握,然很快便松开来,立时盘坐入定。   接下来的三十个如论如何也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破杀出去,这还是他在剑洞中有所领悟有所进步才逐渐加快了速度,不然……但即使如此,若一年以后才能见到封绍,只怕是不死也只半活了——这思过峰的剑洞里,何处去寻血萝要的血气!   好在剑洞中五年,他又隐隐有了结丹的意象,虽然还不明朗,但他也等不得了。剑洞绝不是结丹的好环境,但封白也顾不得挑剔,当下全力以赴,只盼丹云速速成形。至于能否顺利结丹,那不在他考虑之中。   只要丹云成形,他便能借雷劫来破剑洞之剑意,能尽快去到叔叔身边。   另一头,封绍入定也入得惊险重重。   指环之光完全寂灭后,护住元神的那股灵气也完全消失。他仿佛回到庚申夜血萝初次激活的时候,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血萝是直接冲击他的元神,这一次,血萝是先有对血气的渴望。   不仅是痛,还有痒与饥饿,这种感觉令封绍头皮发麻,即使他知道这种感觉不是自己的,但这股意识却越来越强,几乎令他不受控制的想杀戮。原剧中青城尊者屠宗屠族的画面在脑海内疯狂涌现,甚至加工得更为血腥残暴。   但这分毫解决不了他的苦境,犹如望梅止渴,叫他全身疼痛异常,好似每个部位都撕裂出伤口,他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他自己的血气……居然也吸引得他想去吸纳掠夺。   忍无可忍之下,他的指尖划过身上的伤口,一股灵力没入……血气,血气,哪怕是自己的血气,那一瞬间的餍足,叫他浑身的躁动,传达到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它们猛然一齐战栗!   封绍的瞳孔猛然一缩,那墨色秀亮的眼眸已涌上血红。   他已无法控制自己停下来!   轰隆隆!   雷光击杀剑意的同时,也直劈向封白。   泛红的金眸,急速掠过的重重洞穴,似乎也变得缓慢。他听不见各种剑啸,肆虐的雷电,只有一团火焰不断在体内翻滚咆哮,遍布全身。   他就像负伤的野兽,用尽全力狂奔!   终于提剑横劈开最后一道剑洞,劈开他与叔叔最后一道阻滞,嘭!   滚滚烟尘中,破碎坍塌的不仅一处剑洞,还有一朵丹云坍塌而下,赤朱色的霞光流泻在满身泥血的剑修身上。封白只觉体内烧得厉害,他几乎要被这霞光烧化。   但他当然没有被烧化,而是他烧化了身上的霞光,汲取了霞光。   这一次居然不曾失败,封白的瞳孔眯成一条缝,薄薄的嘴唇斜斜弯起,看来天道更喜欢他杀剑意,而非杀人。   刚刚结丹的修者向来都要入定一段时间来稳固境界,但封白却连片刻都不耽误,直接跨入下一个剑洞。   幽暗嶙峋的剑洞中,一个赤裸的男子卧倒在地,血痕遍布。他的五指正在身上缓缓触摸。似乎闻得响动,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俊颜,然那双素来精亮墨黑的双眸,此刻已成血眸,毫无焦点,带着本能的杀意。   封白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一把将对方的手握住,阻挡他自吸血气的自杀行为。   虽然封绍此时并没有完全丧失神智,但比丧失神智的是,他明明是清醒的,却已被本能支配,他的理智只能在识海内旁观。   “快走。”   封绍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说出这句,但话音未落,他的手就极快的覆盖到了封白的胸膛之上,那个手势与他先前对自己所做的一模一样,他渴望对方血气!   “快走!”   封绍说话时已面目狰狞,五指扭曲的想要缩回来。如果真打,哪怕他是金丹期,但也未必是封白的对手,但他就怕这蠢货不躲!压抑了这血萝数年,一朝崩溃,此时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封白终于制住了他的手,封绍松了口气,但对方却忽然沉雾而出,不过眨眼间便化作兽形。这白虎分明又壮硕了许多,封绍还来不及反应,白虎的兽爪便朝他扑了过去,将他拉拔到前肢下,正将胸腹柔软的一处抵在对方的手上。   这畜生!   你疯了!   封绍已经不敢分神说话,只得传音给他,他体内的血萝仿佛嗅到了极品的美味,刺激得他浑身躁动、饥饿。   白虎的金眸十分阴沉,传音道:叔叔再不喂饱这血萝,不仅你自己的血气要被吸光,元神也会被吞食。我这兽身是五阶,血气丰厚,你尽管吸,我死不了。   封绍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他已经没余力形容了,疯狂的索求已经淹没了他的识海,将他的不忍与纠结冲得分崩析离。   过头了要推开我。   封绍不知道这句传音封白有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再醒来时,封白还没醒,并且仍然是兽形。他不知道封白最后是不是推开了自己,但感受到白虎身上传来的生息,他总算松了口气。   但也只是松了口气。   白虎的精神看上去极为不好,原本壮硕的兽躯,油亮光滑的皮毛此时显得有些削瘦又憔悴。明显是吃了大苦头,这股血气被吸走,只怕已经伤了道基。   封绍眉头紧锁,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紫虚道人没有出现,证明小白没伤得要命。但转念一想,又恼恨这紫虚道人还真得主角伤得无可挽回才来搭救?   虽是心乱如麻,但封绍并没干坐着,而是搜找自己锦囊袋内有无能提升血气的东西。他印象中是没有,找过后也是没有。三四个锦囊袋全部是没有。于是他只好摸向白虎脖颈上的那只锦囊袋,自有禁制,但他与封白元精交融多年,这小禁制倒不为难。   只是仔细搜寻探识了一番,发现同样没有能提升血气的法器、丹药,倒是一个角落中居然散落了许许多多的内丹。封绍也无心深想,他现在关心的只有小白的安危,于是也不理会这些,只将蓬丘牵引出来。   他想帮封白恢复,但实在无从下手,丧失如此多的血气,他不敢轻举妄动。好在蓬丘虽是魔修,但毕竟活了上千年,尤其这种诡异的伤势,在魔修里头倒是不算少见。   “亏得是五阶圣兽,不然他不变成兽干,也要道消神灭。不过现在这样,他陷入沉迷,只怕没个几十年,是醒不来了。”蓬丘啧啧两声。   封绍面色黑沉,只问蓬丘如何恢复血气。蓬丘倒也不藏私,只是说出来的魔物封绍并没有。封绍身家丰厚,却与魔修打交道不多,更没去过化外之地,锦囊袋里当然不会有这些。幸而几年前须弥老祖分出一些魔器,蓬丘一掌眼,便认出几个能用的。   “这个是太阴九转魔轮,能将自身魔炁转换为精血元魄四物,此物一出,只怕化外之地的魔修们都得争破头!你那师傅不愧是大乘期老祖啊,这身家!”蓬丘目光精亮,对那殷红色的轮盘爱不释手。   提升补充自身灵炁、魔炁的法子多不胜数,但要滋补精血元魄四物的法子虽有,却一个比一个难。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碧落精血元魄被夺,仅剩一丝魂息,哪怕有返虚期老祖,哪怕有蘑菇这魔胎分担了大半风险,也叫碧落修为被封印,十足惊险了。   既然能用这个魔轮转换,封绍便立时读取玉简,准备依法炮制,然而蓬丘却是泼了盆凉水:“魔器虽不分品阶不限制修为,但以你魔炁的存储,只怕用不了罢。”   的确如此。   这个魔轮耗费的魔炁极为庞大,若封绍要启用,全身容纳的魔炁也仅够维持不到一刻钟。实在不是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容易供应的。   即使如此,他也毫不犹豫的启用了魔轮,大不了快到一刻钟的时候他便吸收灵石来补充灵炁。反正他体内有魔炁灵炁两种,再在体内置换便是了……至于灵石吸纳灵气不纯的问题,反正当初那净灵旗还在,正用得上。   为白虎转换了小一刻钟,封绍便大觉疲惫,内体空虚,立时打坐吸收起由净灵旗提纯的灵石来。体内刚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他便大觉不对!   他的丹田炁体何时变得浩瀚了这么多?   再运息一次,封绍不由目瞪口呆——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提升了一个小境界,现在已经是金丹大圆满了!   “这有什么稀奇,你以为你体内的血萝是吃白食的不成。”蓬丘很是不以为然,看了一眼那硕大健壮的大白虎,道:“五阶圣兽,精血元魄可等同返虚期,你吸光了一个返虚期修者的大半血气,难道还提升不了一个境界?不过你也够大胆的,若非他自动引导你汲取,只怕你们两个境界的差距,足以叫你吃不成还遭反噬了。”   封绍欲言又止,心情又复杂了几分。但却什么也不去想,此时他只埋头苦干,一心只想将封白给养好养肥,好叫他快些醒过来。他一天不醒,封绍的心是一天都放不回肚子里了。   他不眠不休的启用魔轮,用自身魔炁转换给封白血气,再自己吸收灵石来补灵气,再把吸纳的灵炁置换成魔炁,再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三年还是四年,封绍都无心去记得时间了,只知道终于有一天,他打坐置换内炁时,面颊上微微一湿,一条湿润的物体拂了过来。   连续数年的枯燥重复工作,使得封绍有些迟钝,过了半晌才猛然睁开眼来,正见一只硕大毛绒的虎脸,那双金灿的虎眸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你终于醒了!”封绍惊喜得一把抱住这大脑瓜,连啃带亲,只吃得一嘴毛,识海中传来封白的传音:叔叔,叔叔。   封绍忍不住掐了几下大腿,不是做梦。真好。   原本他以为就算有了太阴九转魔轮,至多也不过缩短一半时间,少不得还是要一二十年。没想到三四年便使得封白醒了。真是喜出望外。   除了喜出望外,封绍也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若封白再不醒转,其实他这样夜以继日的消耗灵石,哪怕他算得修界小富,也有些吃不消了。只出不进,如今他积累的灵石只剩一成了,他心疼灵石,但更怕没有足够的灵石支撑封白。   封白虽然是醒了,灵力却还不够化形成人,仍是兽形的样子,将封绍拉拔在怀里,不停的蹭着舔舐着。同时也不断传音问封绍体内血萝的状况。   封绍依靠在白虎柔软的身躯里,一手帮其顺毛,一边道:“我很好,这几年都没发作,或许是吃饱了。”说着,他忍不住问起封白当初怎么会出现在这思过峰。   待听得泰寅的为难,封白三年杀出两百余剑洞,之后还利用结丹之云,冒险而来时……封绍良久无语。这畜生居然傻得敢拿结丹冒险!这不是冒险,简直是冒死,他以为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成!他以为他为自己死了,他封绍就会高兴不成?   糊涂!   封绍想骂想教育,想说些什么,但临到头又觉得多余。好像是忽然发觉,他与小白之间,他那些惯用的场面活,抒情话,感慨话,都不必了。都多余了。他们不需要这些了。   所以他只在白虎的脸上亲了一口,说了句:“为我的缘故,这几年叫你受苦了。”声音闷闷的。   话音刚落,他依靠的虎躯便一震,猛地直起身来,掉转身便是一扑,只将封绍这人躯压在身下,粉色的长舌在其白皙的脖颈上轻轻一舔,但那收拢的倒刺也凝实出疙疙瘩瘩的触感,叫封绍下意识发麻,又有些酥心。   白虎的金眸中似有火光暴涨,虽不能言语,却有传音清晰传达到对方的识海中:我吃了这么多年苦,叔叔要如何补偿我?   封绍怎么可能读不懂这畜生的言下之意,虽是读懂了,却是有些恼怒——多好多温馨的气氛,一下变得咸湿情色了。难道这时候封白不是应该回他一句:为你受苦,我心甘情愿。   这畜生真要这么说,封绍说不准还真的感动献身了!可偏偏!   他看着封白,气息紊乱的道:“施恩不求报。”   白虎自看到身下那人翻出的白眼,却是浑不在意,粉舌一路肆虐而下,从那结实细腻的胸膛,舔舐到平坦的小腹,甚至戳了一戳那处脐眼,搅得封绍痒弯了身子。   叔叔明明教我,有冤伸冤,有仇报仇,有恩也要报恩……叔叔要以身作则。   听了这传音,封绍歪着脑袋瞪了他,劈头就是一巴掌:“教会了徒弟吃了师傅!”   虎头何其结实,任是封绍抄家伙打,只怕一时半会也劈不出脑浆子,所以白虎舌头停都不停,直取重地。这招围魏救赵无疑用得恰到好处,封绍叫刺激得立时忘了砸人,而是倒吸了口气,连抓住虎头的手指都深深陷入了那白色的皮毛之中。 125   封白似乎天生就有这个本事,总能让封绍很容易就起了欲念。   哪怕此时他是封绍最忌讳的兽身。   虽然是起了欲念,但到底没至欲火焚身,封绍别过头去,一手抓着那对方毛茸茸的大头,一手去挡对方肆意的长舌。封白自不会让他如愿,舌尖一路往下,直至攀上那处隐隐挑动起来的物事。   那滑腻又疙瘩的舌头缠到身下,封绍忍不住打了个颤,那丛浴火又被挑起几分来,他着了怒,弹指化出灼烈的剑光,直接朝那舌头燎去。   封白此时的状态虽然远没有恢复好,但闪躲一下这小小的教训还是不成问题的。   都多少年了,叔叔一点都不想我?   封白传音入密,生怕打动不了对方,歪着头,一双炯炯的金眸紧紧的盯住封绍:叔叔难道还是接受不了这个我?   这话便是带了几分委屈了,封绍心虚之余竟也忘了去分辨真假,目光就有些闪烁。   封白看得分明,似乎是受了伤,于是收回舌头与爪子,整副兽躯都扭过身,趴到了另一个方向。   封绍越发心虚了,起身过去,却正对着封白的老虎屁股。他刚伸手想去摸摸对方的尾巴,给对方顺毛安慰,那条柔韧毛绒的虎尾便嗖的一声收了回去。贞洁烈妇似的,仿佛封绍触碰一下,就被染指了。   这等做派,瞎子也瞧出这畜生是生气了,何况封绍这惯于察言观色的。若是平时,他是不会惯着这畜生的,这畜生向来三天不打,上床揭瓦……但是现在,这白虎趴着趴着便露出还未养好的伤背,虽长出了新毛,疤痕却仍未消退。提醒着封绍,他这小畜生还是病患的身份。   自然是打不下手,连教训也不舍得了。   封绍过去抱住他,一边顺毛一边哄,奈何对方油盐不进,一言不发,正眼也不看他。   到这份上,封绍也知道寻常是揭不过去了,只好道:“叔叔不是接受不了,你现在这状况就干柴烧火,要不了一会不就烧成灰了?小白乖,一旦你恢复好了,能化形了,叔叔随你怎么折腾,什么法子都试试,好不好?”说完还不忘暧昧的眨眨眼,丧权辱体的口头条约张嘴即来。   封白眼皮一掀,金眸晶亮:叔叔怕我烧成灰,那就给我补补,不就很快恢复了?想烧多久烧多久……   封绍嘴角一抽,本想敷衍过去,但却被他一个补字,闪出许多念头来。   封白还没养好血气,甚至无法化形成人,但他的灵石已经所剩无多,若要继续用魔轮转换,就算加上封白库存的灵石,他也没有把握能撑到封白完全恢复。   先前封白昏迷不醒,血气打伤,连丹田都干涸得无法运转,自不能克化采补。但现在封白醒了,封绍眉头微动,那便能帮他采补了。想通这点,封绍便干脆利落的除去了自身衣物,靠着那温暖柔软的兽躯,自己撸起来自己来。   封白看了一眼那茁壮起来的茎身,立时忍耐不得,虎头一拱,再次将这自泻中的人压倒在身下。   叔叔要补给我的话,用这揽龙的招数多损耗,直接来多好,一点精元之气都不浪费。   听得这声传音,又被粉舌挑逗了,封绍不禁怒目瞪过去,然而封白道理十足——叔叔,我们现在可是一点都不能浪费啊。   无疑,这是真的,若是寻常便不在乎低阶采补术的多余损耗,但现在这境况……封绍有些丧气。他丧气,他身下的翘立起来的物事丝毫也不丧气,在那条粉舌的伺候下,越发高昂,已是吐露出水儿来。   几经诱惑下来,封绍便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当初既然在这畜生面前夸下海口,依这畜生的执念,非得是要兽交一番才会知足的。若是平日里好好的,他可没这勇气,但现在这两全其美的情况下……他一咬牙,闭了眼去,就当是为这畜生疗伤了。   封白现在虽是兽身,但觑到身下之人嫣红粉面,紧闭双目的样子,也不由露出个得逞的表情来,十分人性化。   封绍那物事被侍候得几欲喷发,到了临界点时,那罪魁祸首却收走了作案工具,他被那收了利刃的虎爪一拨,便倒进那畜生侧卧的怀里。   封白现在的虎身便是侧卧,也足有八、九尺,实在威猛壮硕,一只虎爪都大过封绍一张脸一倍余。他舔舐着封绍光裸的脊背,一路滑到那两团结实的浑圆。   封绍被撩拨得两条大腿与腰侧肌肉就突突乱跳,一颤一颤地支撑不住,感觉到后处的湿润,他下意识夹紧,扭头道:“别别,你这样子不方便,我自己就是。”说着抬手就将锦囊袋召在手中,正要搜取出那美膏来,忽觉身后湿哒哒的戳入一物。   “别!我自己来!”封绍一翻身,正想躲出这畜生的怀抱,但却被对方前肢一扫,再度滚回去。   叔叔不喜欢这个,那就用这个罢。   封白虎头一低,封绍不自觉的跟着对方的目光落在那畜生的某处——赫然是个恐怖的所在!外形粗壮不说,愈到底下部分就愈是粗大,尤其前端带刺!并且依然耀武扬威的在空气中继续壮大。   足有几十年不曾见过这畜生的全兽形,乍一眼望住这玩意,封绍脸都黑了,从前互相帮助时就觉得很不小了,如今这厮身体长了,这处居然也跟着长!   再想想接下来的步骤,封绍不由发怵,这是做死的节奏啊。   与其被做死,封绍直想两眼一抹黑,装回尸体躲了这回再说。他原以为会是心理上接受不到,结果真到这时候,他发现心理什么的都是小菜,这硬件匹配度才是大菜。   封白似乎察觉出怀里人退避的念头,直接传音一句给对方断后:叔叔若是累了休息就是,我自己能来……   “能来个屁!你这样直接来,一次就得给我收尸!”封绍狠踹了这畜生一脚,却也彻底收起了逃避的念头,这畜生一向纵欲,只怕他装死也能奸尸……而且说不定真的奸着奸着就成尸了。   为免死因过于难以启齿,封绍硬着头皮自己扩张起来,何鸾所制的美膏的确是好物,滋润湿滑得很,触及那处穴口略加揉稔,似乎连皱壁都舒缓开来,连带着还有丝微微的酥软麻意。   封绍忙活得呼吸急促,封白亦好不到哪里去,双眼如饥似渴地在对方赤裸的身子上梭巡着,尤其盯住那销魂的动作不放。口干舌燥之际,他的舌头便一道亲吻舔舐起封绍的胸膛起来,仿佛要借此泻火,生怕忍不住等对方准备完全,便硬自上弓。   但火却越烧越旺,终于听得封绍一声:“差不多……”,他便猛地扑身过去,前爪拨弄起封绍的腰身,叫对方跪立成个撑地的姿势。   封绍感觉到背脊上覆盖着一层柔软的茸毛,整个人似乎都沉入到一个温暖又坚实靠背中,但他还没来及感受太多,后处便有一物擦着他臀间沟壑滑过去。那物前端的刺虽收得紧紧的,那疙疙瘩瘩的触感却叫他敏感得浑身一颤。   叔叔且忍忍。   这音刚落到识海,顶端就进了一小截,封绍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只觉原本已扩张充足的后穴这才遇到真敌手,那小小的穴口想要咽进一只老虎的物事显然难如登天。   封白不管其他,一边舔舐着身下封绍的脖颈,一边又是一挺,惹得封绍哀叫一声:“轻点!出去!你真他妈畜生!”   叔叔,你也说了我是畜生,畜生进去了,不到完事,是出不去的。   听到封白这声传音,封绍这才激灵一下,想起曾经互相帮助时,他见到过这畜生凶器上的倒钩,一旦入港,不至喷薄,绝壁是抽不出来的!   “操,亏大发了我……”封绍欲哭无泪,几乎连自己的物事都心灰意冷起来。   畜生行事不方便,叔叔帮帮忙。   封白传音时便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的裸背,想要安抚,但却不肯停下动作。他能控制不强入,已是极限,须知他兽身时的欲望简直强过人形时百倍。   封绍也是男人,自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身上这还不是男人,根本是只雄兽加凶兽,体内那虎鞭岂是说出来便会出来的。既不能轻易出来,那他也只能让它进去了……帮它顺利进去。   他一手便伸到后处,握着那剩下大半的粗壮物事,一手再探到被撑得紧绷的穴口,自己以手指抚弄按压,再度擦入许多药膏。直到这盒美膏快要见底,他才一咬牙,长喘着气一点一点的按着某物往里送去。   便是封绍早祭出十成的魔甲,也是胀涩之痛,但这种感觉竟是有欢好以来从未尝过的,虽是有些刺痛,但那紧绷又疙瘩的触感不免又有些别样的新鲜。一时间,竟是苦中作乐。   这么起落几次,封白也真算得有耐性,只半眯着虎眸瞧着他俊美的面孔,血汗交错的胸膛,高高挺立的物事,长舌时而在他瘦腰肥臀上舔舐,虎尾则周身的摩挲,并不急于横冲直撞。   他不急,封绍倒是急了,那物抵入七成,便已无法再入。他已被撑得全开,如此不上不下,只有身上还传来挑逗,撩发心痒,实在是难受之极。与其这样肿胀着,倒不如痛中取乐,横竖他祭出魔甲,总不会太过容易被玩坏罢!   封白感受到他的蹭动,不由饶有趣味,金眸微光一闪,传音道:叔叔等不及了?   传音时,那虎尾已经勾弄到了身下那人的肉粉物事,封绍忍不住一声呻吟,却是语气强硬:“少废话,要干便干!”   这话虽硬气,听在封白耳里却一概是娇吟挑逗,因此这回当真横下心来,后肢肌肉紧绷着将腰一收,再往下一沈,“噗溜”一声果真将那硕大的物事又吞入几分。这一动作,封绍也不禁为此痛呼一声,差点痛哭来,眉宇间的痛楚却反夹杂着几分松弛。   叔叔好紧。   封白也是一声略有些痛楚的舒气声,兼瞧见他这复杂的神色,不由打量后处连接的地方,幸亏不曾破血。他的虎尾越发温柔,将对方的物事圈起捋动起来,好叫他也舒爽多些。   叔叔,还痛么?不如歇歇?   “还歇个屁!”封绍脱口而出,似乎怕显得急切而落了下风,末了还不忘急忙补上:“越歇越痛。”   封白虽不歇,却也动作缓和,不舍的舔舐对方背上的冷汗。   饶是如此,封绍也感受到了比以往更为强烈的刺激,不仅是生理上还有心理上。生理上的异物感与心理上的禁忌感糅杂一起,本该感到的恶心与排斥,却因为对方是封白而降低得几乎没有,剩下的这些紧张感仿佛成了最强劲的催情药物。   他虽然情动了,却也倍受折磨,究竟是太过硕大,哪怕轻缓的抽插,也叫他直觉的紧缩,怎奈城门失守,封白反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从未到达过的地方攻掠,直至整根没入他体内。   “不要了……我要歇歇……真不要了……”   原来竟如此不相匹配!封绍后悔至极,他感到自己的下半身硬生生塞入了一支粗大的木桩,经过魔甲加持,他的双腿也有些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却被这镶入体内的硕大昂扬支着动弹不得。   但他的请求并没有得到执行,封白尽根没入后,一眼觑到并无损害,原本压抑的欲望便卷土重来,将理智烧得荡然无存。他恢复到纯野兽般的本能当中,那巨物在封绍体内疯狂攻占,物事上突起疙疙瘩瘩刮搓撕揉着那处软肉。   如此激烈的情事直将喘息的封绍逼得低声告饶,再变作失声求饶,所谓的颜面还有长者尊严都见鬼去了。面对如此狂暴的蹂躏,痛与快感所带来的刺激几乎要将他逼疯,整副身躯都随着那物事的挺入而散乱的乱晃……   不知过了多久,封绍身后的畜生依然疯狂进出着,丝毫不敢疲惫,但他那后穴却要被摩擦得如同要熔化掉一般。   但不论是求饶,还是表白,或是连哄带骗,都得不到“歇一歇”这个回应。他身上的这凶兽毫无反映的重复着它机械而狂暴的动作,甚至有时还会因为他表白得动听而格外尽心尽力!   舒服吗,叔叔?   “嗯……”   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让封绍觉得,他一定是叫欲火烧昏了头。一定是。   不然他怎么会胡言乱语…… 126   若仅因承诺,封绍不至于如此容易就肯大义献身,左不过是为着要以身补封白的元气。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他一失守,封白便巧取豪夺,将他吃个皮肉不剩,至于滋补对方元气的事,反而十中三四,其余六七次则是封绍被弄得人事不省,哪还记得要给他采补!   这一次后,封绍痛定思痛,只当是圆了畜生的美梦,自己也兑现了承诺,至于其他,那是再也不肯了。被做得下半身不遂这种事,他再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封白虽吃得餍足,却也食髓知味,然封绍醒过神了,他也不敢逼迫,反正徐徐图之。至于封绍的怒火,他则自恃体虚,要打要骂,他直管做个造孽虚弱的样子,这便将对方气得绝倒。   封绍声音不大,气势不小的瞪视:“上床你就龙精虎猛,下床你就弱风扶柳!”   封白蹭了过去,把大脑袋一直拱到了他的怀里,传音道:叔叔爱龙精虎猛,那我打点全副精神也得提枪上马才行!这不是打点完了么。   封绍揪了他一把,几乎揪下一撮白毛,嗤笑说:“那可好,日后你便好好养着,横竖你也没精神气了。你也知道我爱龙精虎猛的。”   这日后,他就再不让封白得逞了,反正采补的事虽然交合最为高效,但真正实施起来,他反而容易失去意识,倒忘了正事。如此一计较,封白获益之处反而与寻常揽龙的采补术也相差无二。   既如此,封绍更犯不上英勇献身了,横竖每日自撸几发,再帮封白采补了。虽有这份助益,但两人所存的灵石却也消耗飞快,一年后,终于囊中空空,只剩下一些当不了用的下品灵石。   “那紫虚道人不是逢凶便来救你么,怎么这次也不现身?”   “上一次问他要指环时,说是去西边游历了。”   封绍唉声叹气,好在他出钱又出力,几乎倾家荡产之下,总算将封白养回了人样。只是这畜生初一化形,头一件事就是以下犯上,恩将仇报。需索无度得将他折腾得数日不醒,像是要一次补齐一年所亏之粮。   封绍苦不堪言,几乎割菊喂虎。   到底他身强体壮,再不济还有魔甲祭体,而封白总算还知道留得青山在的道理,封绍总算得了喘息之机。这一翻身,他自少不得给封白一顿教训,只是念及对方初初恢复,究竟是手下留情。心里却是怨念,这畜生是吃定他会心疼了,但知道归知道,下手时还是不禁收回几分力道。   两夫夫做做打打,这便修养了一个月,但这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两人略一商议,便决定启程去这思过峰中的秘境。一来是泰寅有言在先,二来夫夫两人皆是囊中羞涩,这一去秘境哪怕不是探宝,但若是突破出来,总有灵石所获。三来是封绍所知的剧情。   原剧中,吕明净结婴后因搜寻山河社稷图与张养清引发争斗,后又在青城尊者手中落败,未能救出他的小伙伴们。之后他心中有愧,自觉实力不足,便在思过峰中磨砺剑意,直至无意步入峰中秘境,再获机缘……   不过封绍素来行事谨慎,并不打算急取机缘。毕竟封白才刚结丹,又受了危及道基的重伤,虽复原,却也绝比不得原剧中结婴时的状态,若勉强攻破峰中秘境,只怕艰险要生变故。   “峰中秘境共有三层,我们去那一二层便是,第三层只怕不是我们能攻破的。”封绍边说,边将六翼赤鴖放了出来。   小民久不见天日,扑扇着翅膀飞得好不快活,又见蓬丘出来了,连忙飞啄几下,对方一瞪眼,这便闪躲到封绍的肩上,歪着鸟头叽叽喳喳向蓬丘示威。   “叔叔知道得真多,那便听叔叔的。”封白挑眉点了点头。   一行人有小民的带领,自然少走许多弯路。只是剑洞危险,小民扛不住,封绍少不得要为其护法,封白见其辛苦,于是将昆仑玉符中的护体法运出,祭到小民的鸟身上。此法虽好,但以他五阶圣兽的灵炁储存,要护住自身的躯体却也消耗太大,护住一只鸟倒不在话下,何况他也不是为了躲避剑意来的。   剑洞中的剑意将它完全忽略了,小民领路则更为顺利。   只是封绍见到封白的飞剑时,不禁心吃一惊:“你何时将湛卢剑换成了这个?”   封白道:“这便是湛卢剑。”   封绍皱起眉:“怎么会,那剑明明才三尺,何况湛卢剑乃仁义之剑……可没有这般煞气。”   封白思索着答道:“自从我入了那南华灵境后,这剑便成了这样,或许是见多了血的缘故。”   封绍虽不知内情,却也知晓有山河社稷图残卷的地方必然要引起争夺,光是残卷迸发的灵气,就足以让灵境中所有人趋之若鹜。那难免是有些死伤的。   蓬丘闻言却是啧啧几声,怪笑道:“那一定见了不少血,这等神兵利器的剑下亡魂若不逾万,岂能生此异变?”   封绍抬眼望向封白,目光有些复杂。   封白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末了道:“寻常的或许如此,但我这把是仁义之剑,或许格外受不得杀戮。”说着,见封绍不语,他又道:“叔叔觉得呢?”   封绍低头想了想,再次抬起头来,却是道:“我在你锦囊袋里看到许多内丹。”   封白转向他一点头:“是,我之前说过,青阳在南华灵境里设了迷阵,使得境内几百修者全部中招。因我侥幸脱逃,又见这些人的精血元魄被阵法抽走,便顺手收集了他们的内丹,反正人都死了,留着也浪费,不如给叔叔滋补。”   封绍笑道:“是,不过青阳也是魔修,这内丹也能用来滋补呢。”   封白也笑:“谁叫他忙着在阵心布阵,不如我手脚快呢。”   “是么?”   “是。叔叔不信?”   “信。”   封绍凝视着他,嘴角翘起笑了一下,似是随意的道:“便是真杀了人也不妨,修界艰难险阻,有些厮杀在所难免。不过,我们修道是为飞升,若因杀孽过重而平添心魔,至雷劫深重,也就不值当了。”   “叔叔说的对。”   封白面无波澜,蓬丘则嗤笑道:“雷劫重又怎么了,这把剑本就不是凡物,此时还有幸变异,再重的雷劫,只怕都杀得开!你们这些个正道修士真是古板呆笨,若我们魔修谁杀出这么一件兵器,惊喜还来不及!照我看,大可继续杀下去,待得此剑完全变异,杀破天劫也不在话下……”   “那不成了以杀证道?”封绍不悦的打断他,道:“小白,以你的资质何必走那等旁门左道?那样再快再强,若天劫不过,也是得不偿失。”   封白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难怪之前两次丹劫他都化险为夷,原来也有湛卢剑的功劳。看来这剑的变异倒也未尝是坏事。   封绍心中已有所感,但却没敢深想,暂且揭过不提,只把心放在了当前的事上。且说他们一行人攻杀出十余剑洞后,便行入了思过峰的秘境。   第一层对他们而言当然不算什么,在此锻炼了近十年,这一层的剑意攻击他们手到擒来,倒是蓬丘杀到了这里,他能吸收挥出的剑意似乎有所突破。   因是秘境,此地虽然是剑洞中的秘境,却是另一方天地,破除剑意之余,里面不乏奇珍异草。封绍本来就抱着求财的心思,这会儿有了小民这寻宝导航,自不会错过。   修仙讲究法侣财地,缺一不可,而封绍自从穿成昆仑亲传弟子,还没因钱发过愁。所以,他在这一层搜罗了许多日,凡属小民入眼的,他尽管搜罗了,只想着出去了卖到俗世里头换些灵石。   第二层则以剑阵居多,幸而封绍、封白两人配合默契,蓬丘又多了一个杀招,虽有些惊险,倒也化险为夷,顺利破除。   前两层都有惊无险,封白不免多看了第三层的入口几眼。   封绍见状,道:“日后自有机会,不必急于一时,该你的机缘总是你的。”   封白眸中光色一闪,收回了目光,这便与封绍一起采集起值钱的东西来,灵材地宝一概不放过。   因是昆仑境内,又在思过峰中,寻常来此地的不是受罚就是纯粹为了磨砺剑意,没有几个人会专心来寻这处秘境,更别说和封绍似的穷疯了来这里发财了。昆仑虽不是四宗首富,但宗中弟子可不缺钱。所以此地许多稀有的灵植、灵矿都无人采摘挖掘。   这可高兴坏了封绍,这第二层的物事比起第一层来,又值钱许多,听得小民叽叽咕咕的叫声此起彼伏,封绍暗自琢磨着,等出去卖了钱,说不准又能养活一只小白了。不过也只是瞎想想,虽然血萝喂饱了的确极大的提升修为,但给封白的损害也太大了。   若非封白体质逆天,只怕寻常人不是死了也早就修为全废了。哪怕钱再多,封绍也舍不得叫他受那份罪了。当然,连着一年对着只畜生严肃的撸管也不是人干的事。   虽然第二层财宝丰富,但却是有时限的,每一层的甬道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而那些灵草灵矿但凡越稀有,便有等阶的妖兽守护,封绍幸而有帮手,应付起来倒也不算太吃力,只是也颇耗时。以至于这十二个时辰眨眼便快要过完了。   封绍正预备要走,却听得身后小民传来一声格外嘹亮的叽咕声,比之从前那些,这声起码高出几十个分贝,霎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声音越响,东西越值钱。   小民所在的地方正是一方浅滩,碎石泥水中散落着些许蚌壳,透着一股清甜香味。其中一只格外硕大,足有巴掌大小。此时这只大蚌自然呈开,露出一只红色润泽的珍珠。   凭这灵气的纯粹丰裕程度,封绍便知绝非凡品,足抵得之前所收集的全部。但他并没直接拿取,而是在四周略一识扫,居然没有妖兽的痕迹!   封绍面露狐疑之色,封白似乎也识扫完毕,看向那蚌壳轻声道:“妖兽就在蚌壳下的泥中,是二阶泥履虫,睡时死,醒时生,识扫不到,眼视为泥。”   “那你怎么……”封绍刚开口便止住话头,哪有真识扫不到的东西,只是识扫的难度罢了,他的神识控制当然不能和封白相比。   封绍正要问这泥履虫是否好对付,便见盯住那珍珠望了许久的蓬丘一拍大腿,惊笑道:“这是赤香蚌!”他转身冲封绍道:“你先前不是问怎么滋补血气么,这就是了!便是伤及血气之根本也大有助益,实乃疗伤圣物啊。”   封绍目光一亮,估算着剩余关闭甬道的时间只余一刻钟,此时也顾不得多问,横竖二阶的虫子罢了……于是他直接劈了一剑到那浅滩上,权作试探。   果不其然,那浅滩下的死泥真的活了起来!   随着层层活泥荡开,封绍倏地摇晃起来,立时御剑而飞,封白亦然,挥剑斩向足下那密密麻麻的泥履虫。   整个浅滩上霎时泥沙漫天,说不清是真虫尸还是假泥沙,总之很有杀之不尽的意味。封绍因记挂时间,难免运剑匆匆,数不尽的符篆也挨个打出去,就是为着尽快尽快。   若是大个头的妖兽,哪怕高阶些也好把握时间,毕竟能瞄准目标,不至于散乱无章。但这泥履虫虽然活了,却也与泥沙看似相仿,又数量庞大,一剑剑杀过去,死了一片似乎马上又涌上新的。   封绍出剑越来越急,幸而有封白、蓬丘助力,总算将浅滩上的泥履虫杀得风平浪静。他轻吁口气,这才发觉先前那一番下来,丹田所剩灵炁已不多,幸亏幸亏!   “只要修者能飞天,这些泥履虫就只能被动挨打,未免太弱了,也称得上二阶?”封绍嗤笑一声,落地之后便抬手一挥,那赤香蚌“哧哧”的就飞到手中。   蓬丘哼声道:“你懂什么,这泥履虫虽然攻击力不行,但是它……”   封绍并没有细听,一心都在这蚌壳上,他捏起那颗血色的珍珠,正欲细看,却觑到上面粘了一丝泥,随手便要拂去。   “别碰!叔叔,那是虫!” 127   封绍感觉手上痛,就见道金色剑光袭来,转目望去,大雾沉沉,那铺天盖地金色剑光中,手持巨剑白衣男子不是封白是谁。   分明是封白,但这样封白却是封绍十分陌生,虽然雾气深浓使得他视野模糊,但他却可以清晰感觉到那波波向外扩散,被团团包裹住冰冷杀意,令人不由自主地从身体内部感到颤栗。   而这虚空之下,土地显得尤为遥远,仿佛整个九州都在足下。往日生机勃勃九州,此时死寂片,唯有无数死态各异尸体错落排列,眼望不到尽头。河流便在这些散落尸体之间蜿蜒流动,整个世界静默得恐怖。   封绍越是看不清楚,越是没由来心慌,这种死寂无端令他心惊肉跳。他努力去识扫,试图走近,终于雾气似乎逐渐散开去时,他还没来得及惊喜,便看到九天之上,道天雷紫中带红,股充满霸道和毁灭危险气息,是九重雷劫中死劫!   但封白似乎毫不惊惧,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他声音却是清晰而冰冷:“劈不死。劈不死,还会杀下去。”   封绍不明白他在对谁说话,但虚无之中却传来声苍茫之音:“只有上善若水之人方可启用山河社稷图。为己之私,已不配。”   “那便让九州给他陪葬。”封白沉默后道,巨剑指天,突然升腾起丝金光,而在剑身之顶,乌黑开始蔓延。   “何苦冥顽不灵。”这声语气冷漠而慈悲,然话音未落,雷劫如同飓风,轰然劈向虚踏在半空中白色身影。突然火山暴发般喷涌而出,直冲而来!   如山威压,铺天盖地,泰山压顶。   封绍只觉喉咙紧,好像有绳索突然套在他脖子,哪怕喘不过气来却也疯狂运起全身灵力扑过去,神识透支到极致……   “小白!”   ……   “叔叔!”   突然耳边听到声熟悉呼喊,接着觉得脑中轰鸣,神识被震碎那种剧痛突然间传来,封绍顿时只觉得身体颤,眼前沉雾突然飞快散去,切如换了个环境。而头上正传来阵阵赤鴖焦急鸣叫声,刺耳至极。   听到封白声音时,他立即心下松,待看清周围时,不由惊出层冷汗——他此时居然身在泥沼之中,那蕴含诡异妖力泥沼已经淹没到他下颚,仍不断吸引攀扯他。   若再迟数息,封绍非得在不知不觉中窒息而死!   而这幕在封白、蓬丘、甚至是小民眼里,不过是转瞬间事。封绍取走赤香蚌,摘那枚血色珍珠时,封白便识扫出那点泥不是泥,而是虫。但他提醒已是迟了,封绍在毫无防备情况下被泥履虫蛰中。   然后,封白便眼睁睁看着封绍怪异起来,忽然朝浅滩边泥沼走去,任封白怎么询问都仿若未闻,转眼就如入了魔般走到了泥沼边,马上就要脚踩入泥沼时,封白察觉到不妙,立时拦阻。   但根本拦阻不能,封绍猛然使出全力反抗,急切迈入泥沼……幸而封白运用神识之力击溃了对方心防,这才转危为安,使其清醒。   “叔叔方才是怎么了?”封白将封绍从泥沼中救出后,边为其探识,边问。   先前恐怖画面历历在目,此时封绍仍觉心有余悸,道:“只是些幻觉罢了。”   “幻觉?”蓬丘哼声,道:“真是小儿无知,以为凭什么这种轻而易举能碾死小虫子能是二阶妖兽?乃是因为凡是被泥履虫蛰中,半人都会陷入恍惚,还有极少数人能窥得命数!”   命数!?   那他所见,竟是将要发生不成?   封绍猛地望向封白,身冷汗也被秘境中寒风吹得森凉无比。   蓬丘看到封绍脸色极为难看,猜想他是看到了什么可怕预言,忍不住补救道:“不过也别急,这泥履虫毕竟只是二阶妖兽,若它展现命数是十拿九稳,它不早就升阶为高级妖兽了?再说了,咱们修行之人,本就是逆天改命之道,命由不由天嘛。”   封绍目光如此,封白思及先前他迈入沼泽时唤出声“小白”,心中动,问道:“叔叔陷入恍惚里,见到了?”   封绍只觉得头嗡嗡,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封白却是松了口气,如果是什么可怕预象,是他就没关系。   他并不怕什么。只要叔叔完好无损待在他身边就行。   经历这场虚惊,封绍虽勉强缓神过来,却也发现耽误了时间,导致第二层甬道此时已经完全关闭了。要想出去秘境,只能更上层楼了。   第三层秘境确艰险得多,甫入内便是荒芜戈壁滩,碎石林立,天空灰暗,风沙漫天。恶劣环境对修者而言并非难关,但与厄境相辅相成剑阵,则危机四伏。   三人斗法应战得十分惊险,无不打点起全副精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封绍虽剑法与魔功齐出,亦紧咬着嘴唇,竭力维持心境,但余光掠到封白那柄异化湛卢剑时,先前预象中画面便在心中缠绕不去。最后甚至化作那道可怖九重雷劫!   九重雷劫已是万恶之人才会有天劫,上古以来,遭遇此劫数也不过寥寥几个魔修。至于九重雷劫中死劫,更是传说之中,从未有过其他记载。那种紫中带红诡异杀意……正如典籍所载——遇劫即死。   以封白体质,他既不可能成为魔修,心性如他更不可能造下万恶,岂会面对死劫?那么,面对死劫封白,那时候他到底挺过去了么?   还有,如此紧要关头,他封绍在哪里?   “叔叔,小心!”   封绍臂膀处袭来击,被推得后退数丈,只见云层里突然钻出几道白光,朝他们扑来!这白光并非普通剑意,居然凝结成道虚影,剑意从虚影中喷涌而出!   那锐利剑意凝聚在每道剑芒尖端,带起长长虚影摇曳,忽明忽暗,毫不放过封绍、封白、蓬丘中任意个,封绍此时庆幸早将小民收进驭兽袋,但也在感受到剑意还有终于看到那道虚影所幻化形象时,认出来——立刻传音给小白,用昆仑玉符,是夏禹剑器灵!   在进第三层前,封绍自知逃避不得,便将他从原剧中知道那部分完全告诉了封白与蓬丘。   原剧中,吕明净在此攻坚破难,终于杀尽全部敌手后,遭遇了最强劲道剑意。这道剑意就是他们现在所遇这道,其实并非是剑意,而是器灵,甚至不是普通器灵,而是昆仑宗开宗祖师飞剑夏禹器灵。   夏禹剑传承万年,最后任主人乃是两千年前昆仑宗主凌霄,凌霄任宗主时不过元婴修为,却遭遇魔修侵袭大难。凌霄身为宗之主,与三千弟子同保卫昆仑,不幸陨落。   这是明面说法,而事实上,封绍从电影里看到是,凌霄并没死。他将自己炼成了夏禹剑剑魂,机缘巧合下凝结成器灵。至于其色身与剑身则在当时形成道剑堑,将剩余魔修逼出昆仑。九州第剑被毁,昆仑宗主殉道,上千弟子陨落,终于换回安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说回来,当时吕明净无法未卜先知,自然与器灵斗得难舍难分,但他虽是元婴,但哪里是万年名剑器灵对手,自吃下大苦头。幸而他最后使出昆仑玉符,器灵才手下留情。   同理,封绍也叫封白如法炮制,甚至免去无用对战,因为哪怕他们有三个人,也不可能是夏禹剑器灵对手。   果不其然,昆仑玉符那道荧光闪烁庞大标识出,光芒尚未散去,那器灵便已停止了攻势,那道虚无白影飘飘浮浮停在封白跟前,声音却十分幽远:“是下任昆仑宗主?”   封绍早有所交代,封白虽不擅做戏,却因面无表情而毫无破绽,“是,不知前辈是?既在昆仑秘境中,想来也是昆仑之人?”   白影闻言,微微颤,影子跟着抖动起来,似乎凝实了几分,却也远不如蓬丘那种能凝实化成真形,此时器灵也不过使得影子更像人形罢了。看上去是个道袍男子,五官不甚分明,然而气质出尘。   “……曾经是昆仑之人。不过现在,恐怕算不得是人。”器灵犹豫着道,然后看向封绍,再看向蓬丘,白影忽然动,看回封绍,厉喝:“是魔修!”说话时,剑势起,仿若突然化作无数细流,层层圈缠,绵密如织。   这些细流越转越快,发出轻轻嘶嘶声音,就在封绍横剑相挡时,这些旋转细流壮大数倍,发出呜呜啸音!封白目光阴沉,立时吐出九字真言中六字,运剑如飞,前往相助。   器灵见两人暂时逼退其剑意,不由又惊又怒:“亏是昆仑下任掌门,居然袒护魔修?”   封白眉头皱,握剑要出,却被封绍拦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封绍没想到这么快便会遇上器灵,或说是凌霄,毕竟原剧中是将第三层杀得差不多了之后最后遇到。但他们来到第三层杀得狼狈艰难,时未曾留意多寡,导致他忘了即使将蓬丘收走,暴露了魔修身份。   若是寻常人面前,他蓬丘不至于容易起疑,但对于凌霄这种仇恨魔修并亲杀无数人来说却是眼便知。 128   眼见器灵怒气高涨,封绍急忙为自己脱罪:“前辈息怒,晚辈虽沦落魔道,但也是昆仑弟子……”   却还是迟了了,凌霄根本不曾听完他说辞,任是天花乱坠也没了挥发余地。他白影闪,直接就动手——使同样是昆仑层澜,但凌霄剑压出,便远胜封绍以往!   剑意连绵不绝,愈后愈强,层层剑芒如同水波,层层细小水波不断叠加,刚刚还和风细雨剑幕,陡然汹涌澎湃!   封绍恍若置身水边,汹涌巨浪眼看就要把他吞噬,肉眼所视,道巨浪从天降,席卷而至,令人避无可避。这道巨浪绝不是水,乃是无数剑芒层层叠加而成,旦被卷入其中,就等着被绞成粉碎吧!  “临、兵、统、恰、解、心、裂!”   封白急吟之下,盯着席卷而来惊天剑幕,眼中杀机暗现,攻击乃是最佳防备,直取凌霄那抹白影。   封绍亦弃攻为守,祭出十成魔甲,但受到封白九字真言中七字攻势,凌霄亦毫不闪躲,任由对方锐利带煞剑意刺来。然凌霄自己剑势层澜威压却毫不退缩,反而逼迫封绍更甚!   如此剑压之下,他魔甲不过支持数息,便全然破裂。封绍大惊,正欲变招,忽然察觉到丝危险气息,心中骇然,顾不得多想,整个人向左扑倒!   已成万年名剑器灵凌霄,如何能叫封绍这个后辈轻易逃脱——嘶!   像小刀划破布帛,不刺耳,却清晰可闻。   如同巨浪般涌动剑幕,从中分为二!   眼前剑幕突然被从中硬生生斩开,封白目光闪,立时忘记了斩杀,对方毫不在意被杀,心要诛杀封绍这魔头。然而他扑身挥剑而去时,究竟是迟了!。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封绍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紧贴着自己擦过去!他本以做了九死生准备,不承想,真躲过?   封白更是惊异,距离封绍步之遥他清晰看到那层澜剑意分为二,其非得将叔叔绞杀不可,但那剑意刚刚沾上叔叔,绞碎叔叔道袍,铺天盖地水幕便霎时消失。   “凌弥是何人?”   凌霄说话时,封绍便觉前胸凉,眼望去,他素来用来遮掩魔气玉玦已被对方握在了手里。   凌弥是何人?   封绍头雾水,但见此情形,却也知晓和须弥脱不开关系,凌霄、凌弥、须弥……心中掂量,便有了说辞。当即将他本是昆仑宗主亲传弟子,又如何陷入绝境被须弥引诱入魔经历托出,少不得要将自己心向宗多加润色。   “……这玉玦便是须弥老祖与晚辈。”   封绍说话时无时不忘留意凌霄神色,哪怕是道面目模糊白影,但对方影子些微颤动,点点动作他都看在眼里,说辞也跟着略作变化。   封白从锦囊袋里取出道袍遮去封绍赤裸前胸,目光阴沉看着凌霄,手里巨剑此刻仍未松手。   凌霄无所感,听完封绍全篇,只冷笑声:“他自甘堕落也罢了,居然还想染指昆仑弟子步他后尘,简直不思悔改,厚颜无耻!”   只这句,封绍便知他先前猜测大半没错,试探道:“前辈与须弥老祖是旧识?敢问前辈是?”   “旧识?”凌霄声音显出几分怪异,道:“恨不能从未认识他,也就不会有如此师弟,亲手教养却养成魔头,灭杀宗人,亦是昆仑罪人!”   复看向封白,道:“曾为昆仑第二百三十七任宗主,当年便死在凌弥带来数千魔修手下,色身与昆仑夏禹剑同时湮灭,以身筑剑魂,得与剑中器灵凝结,这才在布下剑堑后得以在此苟延残喘。”。   有关凌霄身份,封绍当然未曾向封白提及,毕竟这件事在原剧中也是无人知晓,他只说,听泰寅所说,此地有强横器灵。所以封绍脸上惊色是伪,封白目中惊色却是真,剑魂与器灵凝结这种奇闻,实在匪夷所思。   而封绍更多是有水落石出之感,当年庚申夜听得须弥那几句意有所指话,此时终于又了解答——原来须弥居然曾是昆仑弟子,还是凌霄师弟!入魔也罢了,居然还率魔修攻破昆仑……这剧情竟如此与原剧中青城尊者契合?是巧合,还是……   “凌弥如今如何了?”凌霄忽然问。   “前辈可是担心他卷土重来?”封绍忙道:“其实他即将步入化神期,距离渡劫近矣,已回去化外之地,说不会再返九州。”   “知道他不会再来昆仑。死前逼他立下重誓。”凌霄白影微微颤。   封绍愣,不承想凌霄还有这手,不过再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逼须弥答应?须弥素来是不吃软也不吃硬……似乎总透着股奇怪,但时说不上来,这对师兄弟真是难以理解。   但须弥确是应了,因为也做到了。他确是不曾惹昆仑,不然凭他大乘后期修为,带着班魔修再来血洗,便是不能全灭昆仑,也足够使得昆仑元气大伤了。   凌霄怔忪了许久,才道:“这两千年来昆仑安定,算他还有念之仁。如今也好,他要飞升,也要烟消云散了,这世罢,只盼昆仑久安。”   然后他又看向封白,全部注意力仿佛都在封白身上。至于侧封绍与那个胖傀儡,则完全分不走半丝目光,如此与原剧雷同,封绍不知该笑该哭。   该笑是,凌霄是男主角个重要机缘,吕明净得到这个机缘后,不仅修为从元婴初期提升到元婴后期,尤其是湛卢剑亦从无灵到有灵。该哭是,封白来时机不对,他距离原剧中元婴修为相差太远,负荷不起这份机缘。   封绍正叹息时候,凌霄已经与封白说明了意愿——失去夏禹剑器灵能在秘境中维息两千年已是极限,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即将消散。他想趁消散前将自己喂给封白,来不至流失昆仑夏禹剑精髓,二来封白是下任宗主,提升封白修为,也是巩固昆仑。   面对如此机缘,封白并未喜形于色,只道:“才刚结丹,只怕境界不够克化前辈厚赐。”   凌霄并不意外,反而很是欣赏对方稳重般,道:“确如此,不过亦还有近百年可供蹉跎,可将自身化入这把湛卢剑,修炼之时运化此剑,便等同克化这具器灵之身。只是要颇费些时日。”   封绍听得暗自咋舌,这凌霄真是大公无私,近百年也不挂心,竟非要割肉喂鹰不可。忍不住问:“前辈乃剑魂凝结之器灵,何其罕有,何必……”   “当年心魔未消,便是苟活亦无法得道,何苦。如今将昆仑万年名剑夏禹传承下去,亦了心愿。”凌霄看向封绍,语气似乎轻缓了两分,似是对这问生出好感。   封绍虽无法认同,但也明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道理,于是不再多言,凌霄则依言化入了封白湛卢剑中。六七尺墨色剑身中,白光闪而逝,激荡出片莹润光泽。   封绍封白在凌霄加持下,在秘境第三层如鱼得水,大杀四方。如火如荼中,就在他们即将完成泰寅所说突破思过峰秘境时,外边泰寅也同样如火如荼。前者是如火如荼大攻杀秘境,后者则是如火如荼为徒择婿。   十年时间弹指挥,泰寅不过小小闭了个关,便剩下不到年。思及爱徒还在思过峰中思过,他当然舍不得封绍受苦太久,所以立马将择婿事提上议程。定得在那个吕明净杀出来之前,将封绍热米煮成熟饭。   虽然筑基期修者要想突破思过峰秘境简直天方夜谭,但泰寅太知道封白又多逆天了,先前年突破北斗阵心,体质还是千年难见圣兽之体,难保这次不又闹出什么奇迹来。所以为了爱徒,他难得谨慎了次——夜长梦多,择婿从速。   泰寅身为昆仑长老,还是返虚大能,当然呼百应,只不过他自觉不如男女阴阳那么光明正大,所以只是小范围择选了番。除去那资质、容貌不堪匹配,再除去修为、实力太难看,还有对男男阳阳无兴趣……剩下了三名内门弟子,名亲传弟子。   四个人都是筑基后期修为,资质中上,莫不面白唇红,姿容出众,面相只若十七八岁,难得是性情都很温和,比封绍还要温和几分。无不好过吕明净那个煞星。   泰寅十分满意,其中最满意莫过于那唯亲传弟子——方长信。   方长信也晓得师叔对他看重,越发突出表现,以期最后抱得师兄归。实话说,他到现在都没敢相信这砸来馅饼,偏偏就这么巧,正是他修行瓶颈心灰意冷准备回宗闭关时,就遇上泰寅要为师兄择道侣!而且还只要男修   双修道侣,只要成了双修道侣,他便可以随时陪在师兄身侧了。虽然他从未想过道侣事,但如果那个人是师兄,似乎就极好不过。   而泰寅正与个个未来徒媳深入交流时候,鸿蒙峰却来了不速之客,他识海微动,便启口笑道:“慈觉师弟,来得正是时候,快来与参谋徒媳人选!” 129   慈觉并非个人来,他身边带着个小僧,眼见殿内这副光景,又听得泰寅那句话,他不禁愣:“徒媳?”然后又了然了,挑眉问:“师兄是为绍儿选道侣?”   泰寅捋须道:“可不是,这顽徒可叫费心……”又见对方目光深深,不由显出两分尴尬:“经了当年飘渺事,绍儿如今是看不上女修了。”因是老友,这便简略将吕明净与爱徒纠葛和盘托出。幸而是修道,本质便是逆天改命,倒也不如凡世那么拘泥长子嫡女。   只听及泰寅说“明净心性带煞”非是良配时,不等他说完,慈觉便打断问道:“师兄可知,为何此子竟有如此煞气?”   “为何?”泰寅不知他何出此问。   慈觉挑眉毛,将当年在南华灵境遗址阵心中搜寻到除华宗师事,所得知来龙去脉告知泰寅。   泰寅脸色忽明忽暗,先是震惊吕明净行事居然如此毒辣,修者虽难免斗法相杀,却也不似魔修般喜好屠戮。然这孽障居然不声不响算计数百修为不低各宗各世家修者,其中不乏元婴真人,而且,还成功化阵,掠夺数百人精血元魄!   其后,他更震惊吕明净实力,不过是小小筑基圆满,他也教养过吕明净,自然知晓这人天分极高,体质绝佳,却也没料到居然有如此实力——人杀伤六七元婴,还从十余人中负伤逃脱?便是化形成五阶圣兽,似乎也不那么容易说得过去,众所周知,灵兽实力总是差出同阶妖兽许多。   “师兄,吕明净所用阵法十分奇绝精妙,本来也是各人缘法。但这太阿阵法实在诡谲,造孽深重,他两次启阵,前后被阵法掠去精血元魄与内丹修者不下千人。阵法余威崩毁灵境,又致使两次地动,周边十余城镇皆受毁损,凡人活上或死足有万人。”   慈觉见泰寅仍然沉默不语,不由皱眉补充道:“菩提主持亲传弟子惠因与几个内门弟子当时也恰在灵境之中,同样四物尽失,内丹被夺,此子实在是杀魔……”   泰寅脸色微动,方长信却是看不过眼,他虽妒羡吕明净得了师兄喜爱,但同为昆仑弟子,他却也见不得这师侄被人称作“杀魔”。   “师叔这是来昆仑兴师问罪不成?口说无凭,便真个是明净所为,但他既无用那魔修法子,那便是实力所得。修界素来以修为实力论高低,何况是灵境那种生死不论地方!”   方长信语气略显忿然,其他三个弟子虽惊诧吕明净所为,却也同仇敌忾。   慈觉并没动怒,也不意外,昆仑素来最是凝聚齐心,这本是好事,但却不该是非不分。是以他没计较方长信以下犯上,而是看回老友,正见泰寅眉头低垂,半晌无言。   “师兄,修界生死确实寻常,灵境中陨落折损亦是与人无尤。但掠去修者精血元魄与内丹,实在不是正道,以取此物为目杀戮,与魔修何异?为了满足那太阿归元阵还有那太阿指环所护佑元神不死,明净这样杀下去,无穷无尽。若是纵容,他势必要成为第二个血洗四宗昆仑凌弥。”   慈觉话音刚落,泰寅目光便沉,怒道:“那魔头两千年前便被昆仑驱逐出去,何来昆仑凌弥?”   毕竟是两千年前人,又因凌弥存在毕竟是昆仑之耻,泰寅年岁大尚且得知二,而方长信等弟子却是不明内情了。虽不知泰寅为何动怒,方长信也同样是怒,道:“不过是南华灵境场罢了,师叔说得倒像是明净师侄已杀了不知多少处了!”   慈觉看了他眼,忽然引见起身边小僧来。   “这是十年前在大荒州收弟子惠寂。”   众人不明所以,只觉这小僧并无多少特别,看上去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干净端正,穿着青色僧袍,副小沙弥模样。不知是羞赧还是内向,他并没有同人见礼,而是略略垂首,脸上表情看不分明,双握拳手藏在僧袍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年在南华灵境阵心置放了摩合罗香,吕明净杀孽越重,那香气就越难消除。佛门自有密法追踪,只不如专门闻踪香那般敏锐。或许就因为如此,等追到残香处时,吕明净已不见踪影,唯有当地四个俗世宗门夜被灭,死有数千。”   “惠悲乃是其中宗幸存者。”说到此处,慈觉掐了掐手里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接着说道:“那些被杀俗世修者,精血元魄尽数消失,内丹也不翼而飞。据说,行事便是位高强剑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时,泰寅脸上怒色也变作惊惧:“竟真是这孽障不成?这阵法莫不是魔物罢!”   灵境中杀人与专程灭人宗门,便不可同日而语了,饶是昆仑抱团,方长信这会儿也难有辩驳。毕竟,在修界里斗法相杀是寻常事,但若是为了提升修为,杀人利己,还是成百上千杀,那就真是魔修所为了。   又听得那太阿归元阵还有那指环法器精妙,对精血元魄需索无度,更叫人满心疑窦。   “此物虽不是魔物,但使人嗜杀至此,也与魔物无异。”慈觉沉吟道,看向泰寅,道:“师兄,此次来就是为了除去这杀魔,免叫他日后羽翼渐丰,生灵涂炭,为祸九州。”   “这是叫昆仑为了俗世几个宗门生死,就将徒孙性命奉上?”泰寅双目圆瞪,他虽鄙夷不喜吕明净屠戮无道,却也不代表身为昆仑少宗吕明净要为此而死。至少也不能由外宗人提出,这点,哪怕是相交百年老友,也是逆鳞。   慈觉知晓四宗多数不将俗世宗门,尤其是散修与凡人放在眼里。在四宗人眼里,以上这些不过是大小蝼蚁罢了。慈觉心叹声,他最不耻吕明净冷血屠戮,尤其还误伤无辜凡人。但心里也知道这个理由不可能说服倨傲昆仑,哪怕是对这徒孙越来越不满意泰寅。   但慈觉眼里向揉不进沙子,何况是吕明净这凶徒,心念转,他似笑非笑道:“师兄,两千年前凌弥率群魔作乱,给们四宗来来深重影响至今未能完全复原。俗世宗门确与四宗天壤之别,但若对吕明净夺取俗世修者精血元魄等不加制止,他日吕明净人心不足蛇吞象,如凌弥般实力超群,又仗怀有宝器,率众攻来掠去,四宗奈之若何?”   泰寅脸色彻底阴沉,就连方长信与几个弟子面色也难看起来。   鸿蒙峰中晴转多云境况并没影响到思过峰秘境中夫夫二人组,他们此时已顺利突破秘境第三层。从秘境中突破他们,并不需要泰寅这个送人受罚首肯,便出乎意料离出思过峰。   封绍很是高兴,封白亦然,两人相视笑,笑点尽在不言中。明显他们都认为泰寅不会如此好打发,只怕是途使绊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所不知道是,哪怕离开了思过峰,鸿蒙峰却还有个更大柈子等待着。   体谅封白在泰寅那吃了苦,封绍对两人合籍双修事越发上心,也是不愿这小畜生再因自己缘故受苦,二来也是抱着共同面对心思。   但封绍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到鸿蒙峰见师尊诉衷情会变成讨伐大会。   入鸿蒙峰顶那金光闪闪大殿内,封绍预备好开场白还没来得及脱口,便见泰寅并指虚点,道赤红剑光直取封白。   “师尊!”   封绍来不及阻止,封白则是毫无抵抗,仍有这道剑光将他笼罩其中,四重天离火剑意逼人威压使得人不敢擅动。以免被烧得骨灰不剩。   “师尊,明净已突破思过峰秘境……”封绍连忙解释,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气氛,却被泰寅语打断——“明净,本真君问,吸纳精血元魄太阿归元大阵是否启用过?南华灵境,还有大荒州四大宗门被灭,与可有干系?”   剑光中封白慢慢立起了眉毛,看了泰寅身侧慈觉眼。   封绍则愣,未料泰寅问竟是这等事,时反应不及,倒是方长信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借着传音,五十将方才情景复述与他知晓。虽然高出个大境界便能听得低者传音,却也要专门识扫试听,何况方长信并没添油加醋,倒也不怕人听。他只是担心师兄宅心仁厚,害怕那师侄鬼迷心窍,为了喂那指环要对师兄不利……   听完首尾后,封绍简直难以置信,面上虽波澜不惊,心中已波涛翻涌,事情来龙去脉如此清晰,虽没有实据,但略推敲,封白身上便疑点重重。其实他早在那次带着封白逃脱慈觉后,就已有怀疑,但之后封白激怒失控,虽是闹了场,却也叫他认识到自身不足,他也选择了无条件信任。   但此刻,封绍理智逻辑压倒了感情冲动,事实如此分明。他目光直愣愣落在封白身上,似乎与其他人起在等他回答。他并不是在等待封白“是与否”,而是在等待封白解释。 130   封白欠他个解释。   不是解释为什么杀了这么多人,而是解释为什么有意隐瞒,甚至以此算计他。   想到当日封白那么理所当然诉冤,理所当然指责质问,理所当然将事情摘干净,不,他甚至没有去摘,他只是仗势封绍心中有他,便恃此索求,索求得理所当然,好像真十分委屈,委屈到封绍笃信不疑。   于是他妥协、体谅、接受、让步、满足对方,全然成了笑话,他不是不恼怒。他望住封白,想从对方眼睛里看出点心虚,然而封白却侧开了目光。   封白向泰寅道:“师祖,并不知晓什么太阿归元大阵,南华灵境与大荒州四宗门被灭,确与有关。”   面对众人审视目光,他接着道:“在南华灵境中寻得至宝,引得境无数高阶修者前来争夺,不仅被逼出五阶兽身,还命悬线。幸亏宝器出世引发灵境动荡,其余修者都被中伤,使侥幸逃脱。”   慈觉笑了声,直指疑点:“什么罕有宝器居然有如此威压?威压到不仅中伤数百修者,还将这些修者精血元魄吸走,连内丹也不留么?”   封绍心中动,忽然想起先前他在封白锦囊袋里看到那数目不小内丹来。   封白面不改色,道:“险里逃生,离开还来不及,又如何能知晓南华灵境里那些修者后况?再者,那灵境中混进了魔修,出了丢失精血元魄与内丹这种事,总与魔修脱不开关系。”   他看向慈觉,声音不轻不重:“身为昆仑宗主首徒,修是无上剑道,灵境中修者数百,何以师叔祖疑到头上?难不成,师叔祖是觉得昆仑与魔道丘之貉?”   这话出,不仅方长信几个弟子,连泰寅也微微皱了眉。   慈觉却不中计,淡淡道:“灵境中确有修者数百,但却是唯活下来。至于精血元魄,身怀太阿指环,夺人精血元魄入内,护佑自身元神不灭,可不定要修魔不可。至于那些死去修者内丹,想来也有相似用途。”   指环……护佑元神……   封绍眉头微紧,手不自觉攥住,感受到那处凉意阵阵指环,思绪纷飞。   “知这杀魔定要抵赖,但无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相是如何,看到,师尊看到,师叔,还有同宗人都看得到。”慈觉说完,便看了身侧徒儿眼。   惠寂目光直死死盯在封白身上,此时受到师尊点拨,他冷冷道:“鼎器宗本是丹鼎门派,全宗上下都服食鼎白丹巩固修为,宗中人旦结丹,金丹中都有鼎白残存。这是宗专用炼鼎白丹法器,旦祭出便能感应到鼎白存在……”   他从锦囊袋里取出只小巧青铜药鼎来。那鼎甫现世,便有白烟从鼎孔中萦绕而出,竟不约而同如线牵引着往封白所在剑光中去!   从那小药鼎出现,再到那诡异白烟,封绍扫殿内众人,登时认出这幕场景来——原剧中,青城尊者灭了数大俗世宗门,并对四大宗弟子下手,终于被马有失蹄,被人怀疑身份。个俗世宗门漏网之鱼被慈觉收做弟子,并用宗中法器戳穿了青城尊者残害数千性命,夺取内丹事实……   果不其然,惠寂见白烟往封白而去,脸色大恨,指着大骂:“果然是!这灭绝人性魔头!夜杀害数千人,绝鼎器宗!将宗人内丹还回来!”说话时,他便从药鼎中祭出粒珠子,那珠子霎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封白弹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封白被控在泰寅四重天剑光之内,避无可避,观这小僧之恨,便知珠子非是要命不可,封绍想也不想,魔影潜步间便挪移而上,横剑相挡,将那药珠挥斩殆尽。   药珠被毁,却化作阵刺鼻异味,众人掩鼻却也感受到神识大动,足见这药珠诡异与杀伤。封绍首当其冲,幸而魔甲坚厚,他只觉头痛了瞬,勉强按捺住了。   惠寂失算,恨恨往四周看,嗤笑道:“昆仑身为修界魁首,对这等杀人无数来修炼邪术魔头居然还包庇窝藏,就不怕他日步们后尘么?为免两千年前灾祸重演,昆仑不除了他,便交由师尊除了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住嘴!”封绍剑抵到那小僧肩上脖畔,冷笑道:“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昆仑撒野,个小小筑基修者也敢在师尊泰寅真君跟前发号施令不成?”   三重天暴烈炎火剑意在愤怒下格外磅礴,惠寂修为远远不及,此时被威压得丹田发颤,面上冷汗连连,几乎要软倒在地。   慈觉看不过眼,抬手拈开封绍赤炎剑,皱起眉道:“绍儿,知素来仁厚,不过现在真相大白,还认为吕明净是清白不成?吕明净为了那太阿指环,使南华灵境两次崩毁,将四个宗门夕杀尽,数千条修者全因他己私欲而身死,上万凡人流离失所!”   似见封绍眉间颤动,他接着劝道:“如此虎狼残暴之心,不过是初初结丹便敢如此狠绝,他日若进阶,为了满足那法器还有私欲,只怕连四宗都不会放过!”   “所以,不论是为了九州凡人,万万修者,还是四大宗,无论如何,这杀魔都非除不可——”慈觉目露肃杀,手中佛珠动,道法光闪现。   封绍本能挡在封白前面,本能接招。那瞬间,他仿佛见到原剧中青城尊者,在众人逼问、质疑、鄙视下被群起攻之,逐出宗门,沦为九州魔头。他想到那个人变成封白,手下力道便使出了十分。   他丝毫也没想到他与返虚期真君差距般,全力阻挡,竟也接下几招。然而究竟是修为有着偌大鸿沟,慈觉即便往回收力,封绍也叫伤得色身皮开肉绽。   “糊涂!对杀魔岂能仁慈!”慈觉痛声道,“让开!”   封绍也觉得自己糊涂,也觉得自己对封白太仁慈,太惯纵,才叫他爬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欺上瞒下,满心算计……他生气,他难受,但比这更让他生气难受是有人赶在自己前面教训封白!   不仅是教训,而是想要封绍劳永逸,再不受这畜生欺凌哄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封绍不乐意,便是他真要劳永逸,也不需外人动手。   “他是人,别说他不是杀魔,便真是杀魔,也绝不会让开。”封绍难得收敛了笑容,语气冷冰冰硬邦邦,然后也不理会慈觉脸惊震,便向始终沉默泰寅拜。   “师尊,明净心思纯粹,心修剑,绝非魔头,虽然南华灵境与四个宗门死伤与明净有些牵连,但事出有因,并非慈觉师叔误会那样。明净启用太阿指环不是为了私欲,而是先前在魔修老祖那受了重伤,得知太阿指环妙用后,便令明净效法为之。”   封绍顿了顿,转而看向慈觉,颔首致歉:“因先前重伤下心情难免急切,行事失了章法,未料致使南华灵境崩毁,实乃绍人之过错,望师叔见谅。”   慈觉如何能信,能十余日勘破执人,心境岂能因重伤而失了准头,素来善良人又岂能性情大变,暴戾行事?但他句句引对方回答对质,偏偏封绍应对如流,分毫差错也不显,竟像是他死缠不休,不禁又憾又怒:“绍儿,太叫失望!那些无辜性命,就这样白死了?私心包庇,如何对得起本心?”   封绍唇抿成线,言不发。   不论如何,慈觉始终觉得封绍绝不是这种人,封绍素来与那些修者不同,待人宽和,连散修都视同仁,甚至还建立四州盟护佑散修……这样人,定是叫那吕明净迷惑了,才会如此是非不分,为其代罪。   慈觉更添层怒气,几乎要直接动手取了吕明净性命时,封绍忽然抬起手,左手抹,便将只银指环托出来。   被剑光所控封白心中沉,马上明白叔叔要做什么,他急忙祭出湛卢剑往剑光劈去,也不理会被攻剑光反噬,疾呼道:“叔叔,不可以!”   但已迟了,封绍已经将银指环拂到慈觉眼前,叫对方感知。   “这便是太阿指环,靠如此大量精血元魄来护佑元神不灭,确有伤天道,今日便将这指环焚毁,天下再无太阿指环,也就再不会有人做出那等杀戮。”   封绍说完,银指环已回到手上,炎火霎时红亮,指环虽不是凡物,却也叫烧得兹兹作响。与此同时,封白剑光也红光大作,两光辉映中,太阿指环终于是化作小撮碎屑。   众目睽睽之下,封绍轻轻吹,便叫慈觉口里凶器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叔,场误会,如今这罪魁法器已没了,想还是不要因此影响了菩提与昆仑情谊为好。”封绍声音重新温和起来。   但这样温和却叫慈觉心生厌恶,这样封绍与其他四宗弟子毫无区别,将散修、凡人、俗世修者视为蝼蚁,仿佛那些人生死轻若鸿毛,个小小误会便烟消云散。他固然可以因对方杀了寺中惠因等人而发难,但姑且不论死在灵境中,便是封绍先前那番说辞,言外之意也是无心为之,并无料到灵境会崩毁。   所以连带,他再质问不了什么,更不能名正言顺杀了吕明净这真正杀魔。   见慈觉不豫,封绍看了那仿佛要吃人惠寂眼,笑道:“师叔,惠寂年幼,明净也是年幼,年幼就难免行事莽撞唐突些,总要犯些差错。若太计较,先前惠寂那么冲动,若师尊时恼了,师叔只怕要再收过弟子了。退步海阔天空。”   事情到了这步,泰寅哪怕不信自家徒儿说辞,也不能拆台,毕竟吕明净始终是昆仑人,他与慈觉哪怕是老友,也越不过宗门之别。此时眼看着封绍失礼,也只能视而不见。   慈觉不悦已经写在脸上,他仿佛从未认识过封绍样。曾经那个率性不失仁善,温和不失坚韧少年剑修哪里去了,怎成了眼前这个言语刻薄,咄咄逼人,视人命如草芥魔修?   他心叹声,眼下时机不妥只得先行离去,但他不能放过这杀魔。这圣兽之体杀魔修为实力日千里,心性又如此暴戾……两千年前祸事,再不容重来了。 131 若说泰寅先前还有棒打鸳鸯心思,方才瞧见封绍那般不管不顾,甚至敢挡在吕明净前面与慈觉动起手来,他再想棒打鸳鸯也得掂量掂量了。 其实他之所以不看好这两人,说到底是不喜吕明净偏执暴戾心性,认为封绍是被其蒙蔽,时日久了,他们迟早得生出岔子。而封绍不论是实力还是个性,都不可能做到吕明净这么狠绝,到时候吃亏就是封绍。 所以他想给封绍择个心性温和,两人双修也能平稳度日,互为助益。 但到了这份上,泰寅也不想自欺欺人了。封绍既然明知吕明净造下如此大杀孽还能颠倒黑白,甚至揽错上身,不要命护住那畜生……他也知道自己想为绍儿另择佳婿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泰寅将方长信等人打发走后,正见吕明净将那柄变异湛卢剑收回,腾腾杀气不绝,足见此剑下亡魂之海量。他心中五味交杂,但想到之前那只太阿指环确是从绍儿手上取下来,总算平复了几分心情。 罢了,这畜生再怎么杀伐,对绍儿总归是好。但愿能好得长久些罢。 “既然能突破思过峰秘境,那也不说什么了,合籍大典与元景去商议罢。”泰寅叹了口气,大有徒大不由师感觉。 封白闻言,原本就带笑面容此时越发灿烂了,道:“谢师祖成全!”他转身朝封绍望去,正是想分享喜悦,但封绍却没看他,而是上前步,道:“师尊,徒儿在思过峰中十年颇有领悟,正欲闭关好好参透,合籍大典事出关再议不迟。” 封白脸色变,泰寅也是意外,道:“修界合籍大典又不是凡间那三媒六证,能耽误多少功夫……”而封绍态度坚决,他正是惆怅,此时也无心多说什么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们好自为之,为师不管这些了。” 虽是不管合籍事,泰寅却也很挂心之前封绍口里所说受了重伤原委。 封绍之前回昆仑,则是为了合籍,二则是为了体内血萝,想向泰寅问询。但此时说到这上头来,他却是摇摇头,只说无碍了。 先前那番风波,虽然是告段落,泰寅也没多言,但那几个听了全场师弟脸色都十分不好。毕竟是几千条人命,泰寅修为高,难免将人看轻,这在修界也是常理,所以慈觉那般人才显得尤为可贵。但那几个师弟修为只是寻常,听得搜罗内丹,邪门法器,尤其是得到证实后,他们就已神色惶恐。 封绍毕竟是个魔修,他不想这个时候再因血萝而引发流言蜚语,他在昆仑固然受人拥戴,但这份人情好意却也不容再透支。所以他想,还是等事情淡了再说罢,况且,便是说了,泰寅也未必有解救法子。 便是有解救法子,没有了能护佑元神太阿指环,根本就没可能冒险与动辄吞噬元神血萝硬敌。即使知道没了指环他便没可能根除血萝,但封绍也并不后悔。 慈觉嫉恶如仇,如果他不将指环销毁,再是舌灿莲花咄咄逼人也不可能使慈觉善罢甘休。再者,封绍本来就不想留下指环这个凶器。 从鸿蒙峰离开,封绍便往洞府而去,封白紧随其后,他想问为什么延迟合籍,但见封绍从出了泰寅那里便脸色变沉,他心中莫名不安。但也只是不安,毕竟现在情况比他设想,要好上太多。 叔叔说,不论他是不是杀魔,都不会让开。 他就知道,叔叔不会离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 那秃驴修为再高知道得再多又如何,叔叔在意只有他,而不是秃驴那嘴天道。 封白笑了,减去好几分眉峰间煞气凌人,这样子看去,有着寻常年轻男子平和俊朗,甚至透出种温暖稚气来。因他心情极好,所以并没有纠结延迟合籍事,声音也很柔软:“叔叔要闭关,是在昆仑洞府里闭关,还是要去大荒州那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封白这样难得温暖模样,封绍并没有看到,在封白去揽他时,他已经先步进了洞府,看也没看封白眼。 “叔叔,指环虽然没了,但也不必太过担心,若是感觉血萝饿了,便来吸食罢。万不要忍,没了指环护佑元神,血萝吃不到血气就定会噬食叔叔元神……” 封白话音未落,封绍便转过身,道:“吸次,得修整五六年,怎够?” 封白脱口道:“当然不够,但俗世里……”话说出口,他便觑到封绍眉宇紧,但转口已是迟了,封绍已经接了下句:“俗世里修者万万,血气何等丰厚,确足够。” 封白目不转睛看着封绍,封绍也目不转睛看着他。 末了,封白没由来心慌,心慌得烦躁,语气反而软和:“叔叔若不喜欢,那就……” “太阿指环需要精血元魄才能启用。想必此物极为损耗,戴着十余年,几次血萝发作,都是指环克制守护,直到五年前才用尽。”封绍打断对方,顿了下,随即问道:“究竟损耗了多少人精血元魄?除了南华灵境那些,大荒州四宗数千人生死也是做吗?” 封白理智告诉他应该抵死否认,但他却不想否认,任性想看到封绍接纳真实他。就像之前在鸿蒙峰,封绍像只刺猬般,始终维护他,将刺对准他敌人。 两念交杂,于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封绍这回沉默了片刻,然后方道:“所以用那几千人精血元魄注入了太阿指环。” 不是问句,封白也没有回答必要,但他从没看过封绍这样脸色,他拉过对方手臂想抱过来,却被记耳光甩醒。 “畜生。” 封白被他叫过很多次畜生,那没有次是这样语气,封绍看他眼神,仿佛他确不是人,而真是只畜生。 他错愕屏住了呼吸:“叔叔……” 封绍忽然无声笑了,笑浑身发抖,似乎是口气上不来,简直可能晕死过去。抽抽笑了半天,他收住笑容,抹了把脸,道:“自己要做畜生,凭什么让也做了畜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盯住了封白,声音尖锐:“如果愿意成百上千杀人,当初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搜寻七星灵耳?为什么不将祭炼心咒注上魔功全部吃透?为什么不因血萝欣喜若狂?因为不愿意这样,是人不是畜生,不能让它们操控,不想活着就是杀人和杀人。有自己活法!” “叔叔。”封白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呼唤几声,便是过去抱住他。 封绍微微喘息,声音略平复了些:“封白,简直不认识了。人命在眼里到底是什么?不是个两个,而是几千!杀得心平气和,杀得毫不心虚,并且还想继续杀下去,好让辈子靠别人血气活?有没有问过是不是愿意看这么做?” “叔叔不愿意,那不杀就是了。”封白急了,他捧起封绍脸,而对方看他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个根本不认识人。叫他作痛,痛得令他暴躁而愤怒。 封绍道:“当年不也说南华灵境死伤与无关,事实上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封白脸色寒,封绍看了他眼,道:“是看着长大,不该是这样不择手段,嗜杀暴戾人。双修合籍讲究志同道合,想们……” 封白心下沉,他知道封绍要说什么,他想甩开自己!他厌恶自己了!他太怕封绍说出令他要掐死对方话,于是急切打断:“就是这样人!” “是不择手段,是嗜杀暴戾,但那又怎样?只要可以活下去,可以杀遍整个九州!”封白按住封绍肩膀,越是紧张则越是暴躁愤怒:“叔叔忘记了么,发誓过,不论做什么,都接受,都心意不改!” 这句誓言叫封绍又想起自己被当猴耍幕,不由怒火丛生,他冷笑声:“当时就算计好了是吗?但是对人发誓,不是对畜生,对只畜生,能有什么心意,畜生会懂吗?畜生连人性都没有!” 封白登时感觉十分刺耳,脸色也变了,恶狠狠将封绍扑压在身下:“是畜生,但靠几千条人命活下来叔叔也是畜生,们两个畜生,最是匹配不过!”他双手几乎立时化作兽爪,力道非同般,将其钳制得时难解。 “给滚——”封绍先前五味交杂,几经压抑怒火这才完全烧起来,几乎立时就要祭出赤炎剑,但他嘴唇上热,已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封白低吼,他不想听封绍说话,他恨不能将封绍整个人吃进肚子里去,叔叔从未对他说过重话,所以他句也听不得。以后也不要听。 封绍挣脱不了兽爪,但右臂却被巫青虫强化过,是以格外迸发有力,借着封白只爪子开始在他身上胡乱抚摸时,他右臂狠狠挥,使他脱出手来,赤炎剑立时显现在手。他提起剑便往半人半兽封白身上斩,两人到底是动了真格。 这次,封绍完全忘了不在洞府里动武规矩,他几乎使出全部力气,将封白劈得皮开肉绽,几乎削掉他条腿。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没能打服对方,洞府七零八落,他自己虽没缺胳膊少腿,但比令他缺胳膊少腿更愤怒是对方用捆仙索缚住,吊在了婆娑树上。 “放开。” “发誓,说绝不离开。” 封绍冷笑,“这样发誓,信?” “是啊,叔叔最喜欢骗人了。” “不敢,不及骗多。” 封白愣,穷凶极恶神色忽然褪去,头埋进封绍脖颈处,声音竟有些可怜:“叔叔,不要离开,答应过。”絮絮不止。 封绍没有说话,他只是想起了当年那只小畜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封白是怎么变成这么个样子。他已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总之没有半点哄人情绪,于是他声音越发冷:“再说次,放开。” 封白见自己哀求全部泡汤,真是恼羞成怒,股子邪火立刻就在他心头燃烧起来了。他没有放,脸上又恢复那冰冷表情,嗤笑说:“叔叔忘了么,畜生是听不懂人话。”似乎是为了配合这句话,沉雾之中,确只剩只白色大畜生。这畜生金眸阴霾,贪婪盯住被捆绑得衣不蔽体封绍,扑了过去。 封绍并没想到他会畜生到这种地步,登时又是股怒火涌上心头,但动不了手反抗不了,只有大声喝骂起来。但身上这只真畜生仿佛真成了畜生,半点听不懂人话,条粉舌在对方这赤裸身躯上舔来舐去。 直到这畜生虎尾拂过后股,深浅探入时,封绍知他竟然想这副样子强来,脸上立刻就不是颜色了! “快滚!再敢这样子上,定废了!”封绍这么说时又气又惊,先前那次经历哪怕有十足准备都尚且去了半条性命,而现在这只畜生完全行了畜生手段,下手远称不上温和,使得他愤怒添上了惧意。 封绍努力想挣脱这捆仙索,但之前与封白斗法使出全力,灵炁已储备不丰,此时根本挣脱无法。但这畜生储备却是五阶圣兽海量,哪怕先前色身大伤,白虎形态也浑身是伤,但此时丝毫不见疲态。他将封绍上上下下吃透了后,火热发烫物事贴到了对方股间。 这样凶器逼近,落在下风封绍几乎本能不想吃这眼前亏,但服软告饶哄人话却句也说不出来。他素来最识时务,但此时却无法理智。 他是真气狠了,不仅因为封白行事残暴,内心里更是因那次所看到预象而焦急烦闷担忧。他害怕封白这样下去,预象就会成为事实!所以他恨这畜生自作主张,恨这畜生胡乱杀人,更恨这畜生丝毫不懂反省,味自以为是,只知强来!将他当作什么? “别过来!滚!” 封绍强撑功夫,那白虎已将舌尖探入,使唾液来湿润穴口。那突如其来柔韧湿润,叫他两股战战,不过数息之间,那畜生摸准了关窍,奋力顶;同时就见封绍疼猛仰头,发出了声短促惨叫。 132 当纾解后觑到那白中泛红的浊液时,封白便立时清醒了,清醒之后就后悔了。 身下这个男人是他叔叔,他怎么可以把怨气愤怒伤心难过这样发泄在叔叔身上? 不,他不是发泄,他只是不想让叔叔离开而已。 封绍脸孔乌青,身上的伤痕和被勒出的淤痕使得白皙的肌理之上满是触目惊心,不乏爪印,更不必说双股间那可怖的血迹。透着一股破败感。 封白不相信这是他自己做的,他厌恶起自己这副畜生的样子来——伤害叔叔的人是畜生,并不是他。是这样没错。所以他变回人形,似乎说服了自己,那只疯狂暴躁的畜生与他毫无关系。 他将洞府中的一汪清泉烧烫,便揽着封绍入内一点一点擦拭身体。然后温柔的为封绍敷药,将除去捆仙索光溜溜的封绍抱在怀里。昏厥过去的封绍并不会挣扎,也不会对他说重话,更不会离开他,让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理智了。想明白了——叔叔若真要离开,当初就不会在秃驴面前为他搏命了! 他真傻,明知道叔叔惯是口不对心! 封白高兴坏了,缠缠绵绵的在封绍发白的嘴唇上吮了一下,不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是我错了,我该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你不会舍得离开我,为了我,你连那秃驴都敢打,简直不要命了,当时我怕极了,我好怕他将你打死了,那我一定要他整个菩提寺陪葬!” “叔叔总是口是心非,不说真话,不要怪我当了真,不,是我笨,叔叔待我的心意,我怎么能怀疑。我知道叔叔只是生气了,待叔叔醒了,任叔叔处罚好不好?”封白很爱怜的理了理对方的头发,又为封绍探识起来,生怕那只畜生伤到的不仅是色身还有别处。 略微感触,封白不由皱起眉来,他五阶的神识更是广阔无比,操控得也极好,不多时便感受到对方体内涌动的小妖萝。虽然只是略有起伏,但要不了几日,只怕就会发作出来。 封绍似乎也有所感觉,闭合的双目微微颤动了一瞬。 封白摩挲着他的脸,有心用自己的血气来喂他,免叫血萝全部发作时伤及封绍元神。此时没了太阿指环的庇佑,元神在血萝面前毫不设防,脆弱至极。但他的喂食明显失败,吃过一次的血萝仿佛记住了滋味,再不肯试第二次,任封白再主动殷勤,血萝分毫不为所动。 无法,封白将他抱去内室,一个人出了洞府,去昆仑外找几个倒霉的修者。虽然他知道封绍不喜欢吸纳血气,但比起封绍的喜欢来,他得先保住封绍的命。 虽然他已争分夺秒,但是收集了数只玉瓶回到昆仑洞府时,封绍却已不在了。 叔叔走了。 封白原本平静的心顿时燥热起来,玉瓶握在手中嘎吱作响,几乎马上要碎裂。但他还是控制住了,那畜生伤了叔叔,叔叔生气是难免的。等他找到叔叔,好好向叔叔道歉,任叔叔打骂,叔叔要削他的腿便让他削……那便好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封绍,封白看了看手里的玉瓶一眼,金眸中满是焦急,飞快的御剑而去。 封白以为封绍延迟合籍要闭关,不在昆仑洞府里,便也只有大荒州的洞府一个去处了。这时他还没有去想封绍要闭关是不是托词,他只知道,他与叔叔这么深的感情,好不容易才能合籍,叔叔绝不会有心拖延。 所以封白往大荒州赶去,所以封白去错了方向。 封绍当然不在大荒州,事实上他还来不及想要去哪里,他头一次感觉这么后怕愤怒。而怕远远盖过了怒,所以他看到封白走后,毫不犹豫的跑了。甚至忘了那原本是他自己的洞府。 他是怎么被那只畜生强要的,简直不敢回想,一回想就忍不住要杀了猪狗不如的东西。事实上他在醒神的那刻便要动手了,指尖霎时凝聚了魔炁,那时他多愤恨多难堪多受辱……但对方将血气传入到他体内的时候,封绍的杀念却忽然散了。 这只畜生……这只畜生! 封绍心软了。不够他狠,下不了狠手教训他,只能跑了。封白令他感觉到可怕,那畜生已发了疯,他不想再遭受一次折磨,但却不是封白的对手,实力和心性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跑了。 封绍想想都觉得看不起自己,但却无计可施。他曾经对小白最有办法,但后来渐渐纵容,被他耍得团团转,乃至现在主动变作被动,吃足大亏。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恼恨憋屈愤懑的心情,体内的血萝饿了。没有指环护佑克制,血萝一饿,就直接牵绊到他的元神,使正御剑飞在半空中赶路的他心神不宁,运力不继。 为免一时不察从天上掉下来摔成肉泥,封绍只得迫降。 落地处是凡人的村庄,炊烟袅袅,是副平和的景象。因血萝才刚有发作的意头,封绍尚且控制得住,落下来也并不狼狈,又因是迫降,所以也没留意下方,正被一群村庄里的小孩儿看在眼里,大呼“仙人下凡”。 封绍本想寻个僻静的地方筹谋他计,但却被其中一个小孩拦住,很是虔诚的拜他,可怜巴巴的求他救他爹娘。 小孩儿不过七八岁,哀声求着:“仙君,求求你了,我爹娘都被妖兽山臊伤了,大夫说寒热病没救,但您是仙君,一定有办法的!” 封绍本不想答应的,他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但他又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尤其是一个小孩儿这么哭,连接这一群小孩儿都拦着他哭,就叫他动了恻隐之心。他本不算个善良的人,但一想到他是怎么活了这么久,就有些心虚。 反正他一时也不可能解决血萝这难题,日子也不知道还有多长久,不妨帮一帮这群凡人,当做是善业了。 这一帮,连着几日封绍都没能歇下来,山臊虽只有二阶,但却能招致瘟疫,病如寒热。 前几日,他帮村里受妖兽所伤的人的一一探识,他虽不会医术,修行也不是治愈的路子,但毕竟修为已是金丹圆满,结婴近在咫尺,单是用灵力护住凡人的色身还是不在话下的。锦囊袋里虽无多少灵石,但一些低阶的灵药却还在,尤其是何鸾当初炼过的一些初级丹药,封绍便分散给这些村民自救。 之后几日,因救伤者总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封绍便将盘踞在村外山头里的几只山臊尽数除杀。他本还想将全部的妖兽杀尽,但却是力不从心,血萝已经发作得七七八八,对血气的渴求已难容他压制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元神阵痛。 但他毫无办法,这两日忙归忙,却也没忘记自己这祸患。但他冥思苦想,总没有半点办法,原剧中似乎也没有蛛丝马迹。也对,青城尊者的解决办法不是就是杀人杀人再杀人么?即使这样,只怕青城尊者最后也不能保证元神是完整的罢?最后那嗜杀黑化了的青城尊者是不是原来的人,谁知道呢。 封绍甚至考虑过夺舍,但究竟是放弃这心思,一来修者只有一次夺舍的机会,还得天时地利人和,风险极高不说,动辄灰飞烟灭,得不偿失。二来,找具五行相对,两仪不冲的色身何其难得,他根本没这时间精力,随意夺舍,则成功率极低。未到山穷水尽,不必如此冒险。 一波毒瘾般的裂痛使得他神魂纷飞,下手已是迟钝失力,钻了空子的山臊一拥而上的扑咬过来。而封绍此时别说使剑,便是站都站不稳了,连灵炁都无法凝聚,他试图祭出魔甲,想再这群妖兽口下死撑到这一波毒瘾过去…… 铿!铿! 一道金石之音破空传来,七八只山臊在距离抵剑而立的封绍仅仅一尺的地方血肉横飞,细眼看去,正是一道威压十分的法光,露出佛珠模样。 “绍儿?” 封绍神识此时已失控,站立得十分勉强,抬眼望去,正见一截僧袍,还有雄浑的血气的香味…… 慈觉带着惠寂从昆仑离开,本欲回菩提寺,然而南下途经西和州,发觉此数城瘟疫横行,妖兽肆虐,便停下来解决一二。却没料到会在这穷乡僻壤的山头遇见封绍,还是这么狼狈的封绍。 血…… 封绍视野模糊,连日压抑的渴求在这一波瘾头来袭后,一发不可收拾。那血气的载体刚刚走近,他便似生出了力量,整个人都扑了过去,犹如饿狼扑食。 如果说一开始慈觉还以为他是受伤所致,那么见了这景况,便也知道封绍不对头了。封绍那双秀长的眼眸红得触目惊心,俊颜现出狰狞的面貌来,明显不是正常人的样子! 慈觉皱起眉,一手托住他压制,一手飞快将入了法咒的灵炁打入封绍的眉心。因考虑到封绍到底修魔,所以他这一道灵炁入咒的分量不重,毕竟禅修法咒乃是魔修天然的克星。但这样的分量显然制不住对方,封绍又开始挣扎,看住慈觉的眼神贪婪而失焦。 但封绍被血萝逼得再疯狂,也不能是慈觉的对手,只是慈觉不是为了解决他,所以不能一劳永逸,只得不断加重法咒。随着一道道灵炁打入,本来已意识模糊只凭本能的封绍此时被法咒折磨得发起抖来,脸色惨白,衬得红目越发诡异。 慈觉真怕他被自己的法咒给逼死,是怎么也下不去手了,然而这样精纯的法咒灵炁却使封绍居然恢复了一丝神智。这似乎不难解释,禅修与佛法素来是妖魔鬼怪的克星,血萝不是也是妖兽么。所以封绍哪怕被法咒逼得心魂刺痛,丹田魔炁沸腾,他也用最后一丝神智求慈觉不要停。 一旦停了,封绍绝控制不了吃人,就算无能吃不了慈觉,吃他身边这个小僧却是绰绰有余,能吸食得对方瞬间道消神灭。 以慈觉的修为,若是不顾惜封绍是否受害,将那入咒的灵炁将血萝逼得暂时嚣张不得,还是做到了。而封绍复出的代价,则是丹田经历了一场烈火,将他存储的魔炁几乎烧得一干二净,再过分一些,他的法粒子都要被这返虚真君的法咒所焚毁。修为差距,可见一斑。 不过,也没有人会这么傻呵呵的送死。 但封绍没有死,从血萝那得回控制权后,他又活了,虽然副作用导致他几乎无法运作灵力。因灵炁虽然无损,但经了丹田这一番折腾,已是四散开来,一时难以凝聚。换言之,他暂时和炼气期修者的实力差不多,甚至更虚弱。 即时这样,封绍也希望这个暂时能久一点。 慈觉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沉着脸道:“以你我的修为差距,这法咒至多维持十日。这并不是长久之法,在此期间,你几乎运作不了灵力,而且魔炁将不断被侵蚀,始终是损害你道基。”他顿了一顿,看向封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多谢师叔相救,此事说来话长。” 此时清醒了,封绍面对慈觉其实有些尴尬,受他救助,又多了羞惭。幸而他厚颜,不至于口齿不清,而事情到了这地步,也没了隐瞒慈觉的必要。何况,对方高深的法咒能暂时压制血萝的狂性,这对于还没有找到解决之法的封绍十分重要。于是大略的说了一说。 133 虚无峰那一场闹剧结束后,飘渺宗一连损失宗主与少宗,加之前有长老碧玉陨落,又与昆仑结怨,几重打击下,飘渺宗一时动荡。 群龙不可无首,按宗规,下一任的宗主该出自碧蜀这辈的内门师姐妹。 这一辈多数已结婴,未曾结婴的早因寿尽而陨落,如今碧蜀、碧玉这两位元婴真人没了,这一辈剩下的也只有碧落、碧波。碧落受当年入魔的丹青所伤,生死不明,而碧波已与抱朴宗复阳子合籍。 如此情况下,宗主的归属众说纷纭。 碧蜀只有丹青一个亲传弟子,而碧玉长老则有四五个,虽陨落了几个,仍剩得一个丹赤仙子。丹赤仙子自以为乃正统继承,然而若她能继任宗主,原来碧字辈长老遗下的亲传弟子也同样有资格。老一辈死了,小一辈还虎虎生风,宗中顿时腥风血雨。 虽说修真算得方外之人,不应迷恋权柄,然越是强大的宗门,如四大宗之一的飘渺,则远不是一个宗主的身份这样简单。若想稳抓修真必备的法侣财地宝,还有哪个位置比宗主更手到擒来。 于是方外也成了世俗沼泽,使得飘渺这丹字辈的亲传弟子们不能自拔,越陷越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边斗得几败俱伤,眼看着飘渺十余年外门弟子死伤无数,几乎破败了小半根基……碧波身为活着的唯一长老,临危受命,回宗主持大局。 数位丹字辈弟子的莫名陨落后,在碧波雷霆手段下,她与抱朴宗长老合籍的微妙身份也就无人再提。她掌权飘渺宗十余年后,终于在二十年前正式继任飘渺宗。 此时,这位志得意满的宗主不可置信的看着旧日的师侄,语气带着惊喜:“那吕明净已经出关了?” 青阳点点头,碧波则问:“若是回昆仑闭关,那残卷可还在他身上?昆仑的人可速来古板护宗得很,不会已上交了罢?” 青阳一笑,道:“师伯母放心,吕明净这残卷又不是宗上摊派的任务,而是在那南华灵境中机缘所得,如何能上交了去?如今初初出关,那残卷必然还在他身上。就算不在,比起残卷来,吕明净这副能挪移山河社稷图残卷的身体,不是更弥足珍贵么?” “不错,只有能得了他的身体使法器操控了,那全九州的残卷都可尽数收到手中了。何必苦苦破阵,还大多破而不得,只能干守着。” 碧波笑出了声,眼波转向青阳,格外温柔的道:“你如今体内的血萝如何了?之前吸纳的血气可还够用?不过你修为增进也够快的,这十年下来,你已金丹圆满了罢?若再增加吸纳幅度,只怕结婴也不需百年啊。” 青阳眉峰一动,颔首道:“师伯母取笑了,养清步入后期三十年,又有血萝这妖物催逼着,不算得快了。只怕等养青结婴,师伯母早就步入返虚了。” 碧波听得满意,挑眉带笑:“过几个月又是斗法招亲年,我决定连内门弟子也拨出几个去招亲,这样一来,敢去宝月迷境的修者就更多了,高阶修者也是。届时除却侥幸勘破中选的,其余的那些定叫你比三年前吃得更饱了罢?” 青阳自知这算得新增筹劳,有意显出十分喜悦:“多谢师伯母关爱。” 碧波眯起眼,微笑道:“这些年多亏有你,当年入主飘渺,你助我除去那些搅乱宗门的逆徒,如今又将这样的信独独透露给我,连你师伯都不曾说,我自不会忘记师侄你的好处。” 青阳却是听出个中试探的意思,摇头道:“养清也有私心,当年逢难,养清九死一生,师尊不仅用本命法宝救我,还为我死于昆仑宗人剑下,此仇养清永世不忘。然当年那种局面下,抱朴宗竟对我师徒放任不顾,如今养清如何敢轻信,心中未尝也不是没怨恨的。” 他顿了顿,目露感激的看向碧落:“惟师伯母那时还出言帮扶,养清一直铭记在心。而今已沦落魔道,力薄量微,只愿能借师伯母与飘渺之力重创昆仑,报杀师之恨!” 碧波摆手道:“你放心,我飘渺当年在虚无峰蒙受大辱,叫四宗众人白看了笑话,师姐师侄一并丧命于吕明净,同样仇深似海。不说我对养清的师门情分,便说我身为飘渺宗主,众心所向,迟早也要叫昆仑好看!哪怕一时撼动不了昆仑,难道连吕明净这么个小子都制不住了么?” 青阳道:“吕明净是罕有的圣兽之体,听闻实力十分强横。” 碧波不以为然,道:“再强横也不过是个刚结丹的小子,便是实力强过元婴,我飘渺亦有万千精妙法器对付他,更遑论如今咱们还花了几分心思捉人引得他来?只要他敢来梁雍州,咱们以静制动,陷阱四伏,还怕得不了手?”说着,她又补充一句:“但小心才不出错,你与吕明净毕竟有交情,届时你与他一齐入那地方,若有个万一也好。” 青阳面上附和,心中却是冷笑,什么师门情分,分明与抱朴宗那群小人毫无分别。什么补刀,分明是要将他一并除了。好叫世上再无第二人知道吕明净的奇异之处。 幸而他是另有所图,若真信了碧波,那真是替人做嫁衣了。 而另一头,受了千百算计的主角毫无所感,他正满九州的找寻他的叔叔。 这半年,封白几乎将九州跑遍,昆仑境内的四州早利用四州盟的散修渠道搜寻,而其他五州他也细细识扫找寻,然而一无所获。封绍不在吕氏福地里的洞府,他竟想不出封绍会去哪里,他甚至还去过当年的阴邪秘境,那小竹舍缺了灵气滋养,一早被腐蚀破败…… 他真怕体内有着血萝又抗拒啥人吃血的封邵也会和这竹舍一般下场。 一想起来,封白就暴躁,心中的戾气也难以纾解,除却时常去采集活人修者的血气,更多的则是时常飞回昆仑——看归真堂里属于封绍的那盏长生灯。 幸而一直是亮着的,只是近来越来越有微弱的趋势。若非长生灯离不开宗门,封白只怕早将长生灯揣在身上,他实在怕在找人的过程中这灯就灭了,叔叔的人就没了。 这日他去到四州盟,本意是再探消息,却正遇何鸾与季连云游历归来。 十余年不见,何鸾已是筑基后期修为,在外游历得久了,性子倒稳了两分,但神采灵动依旧。她素来对封白有几分畏惧,只是出于为师尊着想才勉为其难爱屋及乌,不过分别得久了,见得多了,她的成见却也抛了几分。比起外人来,封白确算得她家人了。 是以骤一相逢,何鸾格外亲热高兴,也忽视了封白沉冷的面色,反正封白除了在她师尊面前,惯是冷冰的。 “师娘我同你说,这几年我与连云姐姐在外边……”何鸾叽叽喳喳,说到兴头还手舞足蹈:“当时幸亏连云姐姐在那危机时分领悟了二重天的剑意,不然我非得叫飘渺宗那几个恶人杀了不可!哼,当年虚无峰上的事明明是我师尊受了委屈,她飘渺败坏我师尊清誉不说,居然还将仇记到我昆仑的头上,得知我是昆仑弟子便穷追不舍!” 说到这里,何鸾带上了哭腔:“若非有连云姐姐拼死救我,我早被她们那歹毒的法器绞死了!”说时几乎将师娘当作师尊,拉着臂膀撒娇起来。 若是旁人,别说挽手,便是近身,封白轻易都要叫人半死不活。但何鸾毕竟是叔叔的唯一的弟子,也不讨厌,还会做药,他就是只抽回手。 见何鸾瘪嘴,他甚至还觉出两分不忍来,自觉要端出师娘的责任,沉声告诫道:“自从出了虚无峰的事后,飘渺一直对我昆仑有所不满,先时不过是因为她飘渺宗中争位乱作一团。前些年安定了,这些飘渺的人自然敢来寻隙。而你虽是昆仑弟子,但一直在外修炼丹药之技,实力远不如寻常剑修。人弱被人欺,你当勤加修炼。” 封白难得长篇大论,还是因为封绍不在,他母代父职,但何鸾听不听得进却是两说,她撇撇嘴,心里知道师娘是为她好,但却更想念师尊的温柔来。在外见得多了,才知道这样可亲的师尊是世间少有……“师娘,我师尊哩?” 封白脸色一变,眼看何鸾还要继续问东问西,季连云连忙悄悄拉了拉她。季连云毕竟是散修出身,当年也曾任散修盟主,更敢以一己之身与宗门相搏,自有两分城府。这些年她虽听何鸾说过许多她师尊与师娘的事,但却只信七八,若真有那么和善的师尊只怕不是师尊而是爹了。 何鸾的爹九婴道人她却是见过的,足见师尊是师尊,爹是爹。那封白还是只是师娘,隔了一层,她此时见封白脸色如此,生怕何鸾触对方不悦,怎么说封白不仅是昆仑弟子,还是少宗。所以她连忙转了话头道:“少宗可是要事缠身?不妨先去罢,阿鸾与晚辈情同姐妹,少宗若放心得过,交与晚辈照看便是。” 何鸾却不懂季连云的苦心,一听这话,细看封白的确脸色比从前还冰,不由担心起来。她可没见过封白这样,除非是为了师尊……于是直言道:“师娘可是与师尊置气了?师娘不妨与我说,师尊最疼我,我去劝,师尊一准儿不气了。而且这样久没见,师尊肯定挂心我呢!” 封白原本听了那句“最疼”,眉头一皱,但马上便心中一动,是了,叔叔的确疼这个徒弟。肯定也挂心她。若师尊知晓何鸾有难,定然再忍不下去,也无法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家爱徒已“被有难”的封绍正在阳夏州,与慈觉等人带着当地禅修宗门的僧人一同施粥。 自从封绍与慈觉说明体内血萝的缘故后,他便一直靠每十日的由慈觉施加的法咒来压抑嗜血的瘾头。也压抑他自己的魔炁,乃至灵力,甚至波伤丹田。一开始他是想着由快毒变满毒,拖着找寻解决之法再说,只是眨眼半年一过,他情况越来越差,法咒打入得越多,维持的时间越短。 现在慈觉以返虚期修为打入的法咒,他也只能维持三日,而且越来越加大的法咒伤害也使得他的丹田创口越来越大,不容乐观。现在的他连炼气期都不如,所有的灵气都被龟缩成卵,谁也不会感知到他居然会是金丹圆满的修为! 今日施粥罢,已是黄昏,慈觉抬手将杂物收纳,转身便见到封绍有些走神。霞光下的封绍布衣伫立,深浅光影格外清晰的渲染出了他那俊美轮廓,当然不及从前那么仙风道骨,连眉心的朱红也黯淡了几分,但这样的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人气,本来就很温和的人越发显得可亲可爱。 “法咒抑制不是长久之法,我菩提寺还有一处芬妥利华境,境中有千叶白莲,传说天下至净。你若能入内洗涤,或许会有转机,因此境在宗脉正中,寺中弟子尚难进入,所以我已暗中在布置……” 封绍却是摇头一笑,打断道:“这大半年师叔已为我寻过许多法子了,就连菩提寺里许多外人不能去的地方我也逾矩去过了,但我这身子毫无好转。太叫师叔费心,又想起先时对师叔不敬,很是惭愧。” 慈觉蹙起眉尖,道:“当日你也是一心维护他才颠倒是非,但你性子太仁,才会被明净利用。这半年你也听到了许多传言,时常有小宗门被灭、小秘境崩毁,修者血气内丹两失。若非近来妖兽越加肆虐,只怕单魔修入侵一个传言就要叫九州动荡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你不在,他不也嗜杀至极?若非不放心你,我早除去这杀魔八百遍,怎能叫他为祸世人。” 封绍得知慈觉从未放弃过此念,不禁庆幸他竟拖住了慈觉的脚步,不然封白实力再强,也不能是返虚大能的对手。嘴里更是为他辩驳:“师叔有所不知,身怀血萝的不仅我一人,还有青阳,他亦是个魔修,当年虚无峰一乱,便是他的手笔,一向凶残歹毒,不仅对修者出手,对凡人更是成千上万的拿来炼阵。师叔若遇此人,必当除之。” 慈觉凝眉点头,这时惠寂正驭器飞来,他远远就觑到师尊与封绍并肩而立,行举亲切。他认慈觉这师尊十余年,一向知道他师尊是率性不拘,但也更嫉恶如仇。他怎么也想不通,对于封绍这么个跟杀魔一丘之貉的魔修,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比对他这唯一的弟子好上千百万分。 直到那一日,惠寂跟着慈觉将封绍带入菩提寺时,才从师祖处偶然得知他师尊居然提过要与昆仑封绍合籍的事。这么回想起来,他才茅塞顿开,但转念一想,慈觉不是与那杀魔争人了么? 惠寂很有几分厌恶,实在看不出这元气大伤的魔修有什么好的,便是周身没有魔气,那张脸却长得总带着邪气,不然怎连他师尊这样活菩萨都迷得善恶不分?他暗想着要帮师尊除去这妄图染指白莲的淤泥,口中则是禀道:“师尊,那便遭了兽乱的凡人已安顿到了牡丹山上,山下已埋入了师尊的法华经。” 慈觉点点头,目光仍在封绍身上,带着不自觉的柔和。 封绍从来不是迟钝人,尤其当初慈觉直白的说出要与他合籍后。本来他以为经历那日针锋相对,慈觉该对他歇了心思,不承想,慈觉却以怨报德。而他正是无措之际,又得慈觉的法咒能拖延,所以不曾拒绝对方好意。 但过了半年这样久,跟着慈觉去了许多他不该去的菩提寺密处,封绍也自觉受之有愧。对方有心思,虽不明说,他这么装傻也显得可鄙。反正这血萝也只怕难以征服,封绍也不愿再受这还不起的人情了。 而更重要的是,封绍不想再看封白杀下去了,嘴里说是青阳,心中却是忐忑。过去这么些时日,他的心绪也平静了,越加明白比起杀孽,他更在乎封白因这些杀孽而导致日后罪孽过重,渡到九重雷劫的死劫!如那日在泥履虫预象中所见,落得孤家寡人,灰飞烟灭。 这畜生不愿他死,又哪知他不愿独活呢?这几十年过惯了有人陪的日子,再让他回到从前的孤身一人,实在不堪忍受。便是这半年,他也受够了。 封绍想通这些,便与慈觉告辞。 慈觉自是不肯,如今封绍离不开他三日,不然没了法咒压制,血萝的瘾头能发作到什么程度谁也无法估量。但比起半年前,肯定疯狂百十倍,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封绍杀人吃血不成? 慈觉不肯放人,封绍此时使不出灵力与凡人无异,要徒步去找封白简直痴人说梦。他倒是可以飞鹤传书一封,叫封白来此地接他,但又怕封白已露面,便叫慈觉给杀了。两相为难,一时愁眉不展。 好在一封来自四州盟季连云的传书使得峰回路转,信中季连云急曰她与何鸾游历时,何鸾被飘渺宗的人寻仇带走,向封绍求救。 飘渺宗这些年与昆仑不和,四大宗众所周知,慈觉见信并无疑虑,封绍更是心急万分。但封绍此时修为实力被压制,遂慈觉决定与他同去。 134 曾几何时,每到飘渺宗二十年一度的斗法招亲时,最热闹的莫过于遗珠内海西海岸的西和州沿线。凡人如织,修者如云,乃是修界一桩盛事。多少俗世里的修者渴盼去法台上一斗,迎得好资质好美貌好身份的道侣,顺便跻身飘渺,修那飘渺双修法,从此升阶得道又多一分胜算。 但是,自从十余年前起,飘渺宗便将二十年一度的斗法招亲改作三年一度的迷境争雄。这迷境名宝月,形成年月已不可考,因在飘渺名下,所以寻常修者少有入内,了解自然也不多。只知迷境内通道曲折反复,诡谲十分。 飘渺定下规矩,只要能从迷境中平安步出,便能与飘渺的外门弟子合籍。 看似比斗法招亲容易,像是没有那么考验实力,而且门槛低,只要筑基以上就能进入迷境。首次迷境争雄,据说进入了数百名筑基以上的修者,或来自修真世家,或是散修,或是普通宗门的弟子。 只是最后只顺利出来三四个人,这几个人是如愿了,其余的则全部成了炮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有亲友向飘渺寻要说法,飘渺只道“他们在里头竞争得你死我活,也并非我们愿见。”横竖与飘渺无关,乃是求亲的人因竞争而自相残杀。 出过这等惨事,虽使得许多修者恼恨,但恼恨归恼恨,再三年后,这宝月迷境仍是叫人趋之若鹜。如此两三届后,糊涂死在里面的修者已近万,终于起了风言风语。今年这一届,本来许多修者都存了观望的态度,毕竟求道是重要,活命也重要。 比起从前,这次飘渺不仅公告出迷境内罕有的灵材地宝,还大方的说,入内皆可自行取得,甚至选出几名内门弟子来合籍。四大宗的内门弟子哪有差的,必是精挑细选,其修炼的功法必然也胜过外门弟子多矣。本已冷却了心思的修者们再度蠢蠢欲动。 一时间,九州俗世里颇有实力的修者莫不闻风而来,或为灵材地宝,或为双修功法。 此时距离招亲只有数月,西和州沿线是冷冷清清,梁雍州却是熙熙攘攘,尤其是这宝月迷境所在的江夏城,更是修者如潮,一片热闹景象。 热闹归热闹,绝大部分来求亲的修者还是待在城里的。偶有想先熟悉考场的,因由飘渺设立的各种精妙毒辣的法器结阵,他们也只能在外围看看那传说吞了近万修者性命的宝月迷境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凡事总没有绝对,哪怕布置了人手和法器,不也还有实力强横的修者闯进去了。 还不止一个。 宝月迷境外的最后一道屏障内,七八个金丹期的飘渺弟子正领着数十个筑基期底子与几个前后偷潜入内的散修们交战。 飘渺是主场,自然准备充分,那些个散修不过乌合之众,便有金丹修为也奈何不了飘渺一众弟子的五花八门的法器。不消一个时辰,潜进此地的散修就死得七七八八。最后只剩得两人,一个魁梧高大,身上的道袍穿出了武夫的粗狂,另一个恰恰相反,黑衣利落,身形削瘦,一副过分俊俏的面孔透着邪气,两人都像个旁门左道的修士。 “川仪,这群蠢货太没用了,才杀了她们几个人,便都死绝了。”元昊抱怨一声,然后旁若无人的将死去散修的余魂残气尽数吸纳,有内丹的连内丹都不放过。他筑基期用不了内丹,但给爹用却最好不过。 剩下的飘渺弟子们围观了这幕,不禁怒目圆瞪:“你们是魔修!”说话间,各个的法器都嗡鸣起来,为首弟子娇叱一声,便一拥而上。 川仪小山般的身躯飞快的挡在了元昊身前,四阶妖兽之体的他,修为实力堪比元婴。但应付一群人,尤其还有数个金丹,虽不至涉险,却也颇费时间。 元昊看着满场打斗很是不耐,打了个哈欠道:“川仪别浪费时间了,这群飘渺的法器歹毒无比,你快拿新练的招数对付他们!一刻钟内解决,我陪你玩足七日!” 川仪回望了一眼,绿眸中多了条血线,投了个含着笑意的眼神。这种眼神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而出,就像一只凶残的野兽冷冷盯着他的猎物。 他们的直觉很准,眼前这高壮的修者果然不是人,他发出嗡嗡的轻响,渐渐,嗡嗡声变成阴冷无比的嘶嘶声。眨眼间,一道龙首的巨大虚影显现,一股铺天盖地威压气息,以川仪为中心,倏地降临! 此时,靠得近的人已面色发白,法器落地,想转身就逃,然而却发现他们双脚发软。扑通扑通,他们纷纷软倒在地。 宝月迷境外乱战之时,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山峰上仍很是安静。 一个黑袍修者手里抓着个年轻貌美的女修,层层叠叠的裙衫上隐有云纹,正是飘渺的宗徽印记。女修脸色扭曲,不过数息,血气尽失的她便没了生息,萎顿在地。与她作陪的,还六七个师姐妹。 除华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美女一个个全全死状可怖,不禁别开眼去,心里反感又恶心。虽然这些飘渺的外门底子都是自己招惹来的,无不想勾搭宗主的金丹师侄,但青阳竟然能面不改色的个个吃掉…… 青阳喂饱了血萝,他的眼眸也显出一丝血色,最是放松之际,周身的灵压也毫不掩饰。除华自有所感,心里一惊,连忙恭贺:“恩公原来已结婴了,恭喜恭喜!” 青阳眉峰一立,灵压立马掩饰回去,变作金丹圆满的样子。他早在三年前与宝月迷境里吃得大饱时就已借血萝而突破,顺利结婴。不过是为了松懈外人而掩饰修为,想到他如此做的目的,当即问道:“我那五条血引子,你做得如何了?” 一说到这个,除华心中就一跳。 血引子是用来催动祭炼心咒注上的分魂法,将精血元魄分裂成丝,或是夺舍或是制成傀儡,在濒死时假死脱逃。这还是低阶的,等宿主修为提升到元婴时,甚至可以舍弃躯体,令筑元神,等同重生。 因高阶分魂法要彻底分魂,所以这血引子也非得最佳不可。每条血引子都要投入数万人的性命,虽然凡命比蝼蚁还不如,但同一时辰杀数万人也不是易事。青阳便将这重任交给阵法卓绝的除华。 除华虽痴迷阵法,但也没真正丧尽天良,当年在南华灵境内是技不如人,形势所逼。现在为青阳做血引子,也是技不如人,形势所逼。自从因南华灵境的事落入慈觉上师的手中,虽对方念在他阵法上的造诣而没被要了性命,却也吃了大苦。最后还是青阳机缘巧合的“救”了他。 救是救了,但他以后就离不开青阳那些魔功来保命了。自此从九州首屈一指的阵法宗师沦为魔修的马前卒。乃至要做血印子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他苦笑一声,造了这等孽,下一次渡劫只怕都难过了。 虽心有不忍,但死道友不死贫道,除华想的仍是先要自己活下去。他颔首道:“已准备得差不离了,若恩公要分魂……”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不绝于耳的啸声破空传来,有如山河崩裂,天地变色! 青阳先是一惊,迅速识扫过去,观到宝月迷境外的兵荒马乱时,他不由长眉一挑,冷笑道:“这么快就来了。”说话时,他已驭器扬袍,循音而去。 做了半年凡人,封绍才更加体会到有修为实力的好处。且不说一日三餐与休息全省了,还有识扫这一心观八方的利器,便是现在他踩在慈觉的祥云里赶路,至少也能加道护身气。 高空疾风掠过,封绍冷得直哆嗦,缺氧得喘不过气来。慈觉见了,转身握住他的手,一手划向眉心,正是为他加持护身气。这熟悉的手法,叫他想起上一次有人为他加持护身气,还是在遗珠内海海底之禁。 封白不顾禁制内诡异消耗的灵力,也一定要给他加持十分的护身气,生怕他挨冻受冷呼吸不畅……这畜生,总是蠢得不管不顾,却也总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慈觉加持时才发现他此时几乎是凡躯,根本承受不了过重的法术,这一道护身气下来,封绍整个人都发烫了,脸色嫣红,失神中带着一抹笑。十分温存的模样。 慈觉目光不觉有些痴了,封绍自察觉对方握住不放,正巧一只飞鸟撞来跌到他身上,他便借机抽回手抓住了那鸟。鸟是凡鸟,撞得半晕,他略帮它活络活络,鸟便磕磕巴巴的飞了。 经了这一番做作,封绍发现慈觉的目光仍未收回去,甚至更为闪亮。 “绍儿,这次处理完何鸾的事,你与我合籍罢。” 封绍一愣,并不惊讶,他等对方这句话很久了。这半年来,慈觉一直以长辈的身份与他相处,便是体贴也不逾矩,叫他没什么可说的。如今慈觉将话挑明,他倒是松了口气,原本的心虚也变作心平气和。 他问:“师叔为何会选我合籍?” 慈觉正视了封绍的眼睛,扶住他的臂膀,道:“我欣赏你仁厚、坚韧、温和、善良的品行,只是过分心软轻信了些。所以我想照顾你余生,好叫你不受伤害,同求大道。” 封绍看了他一眼:“师叔,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些优点,我只是个虚伪做作、玩弄心计的自私小人。师叔哪一日看穿我真相,就会对我弃若敝履。” 说到一半,慈觉便要开口辩驳,却叫封绍打断,他接着道:“我并不关心师叔怎么想怎么对我,这世上我真正关心只有一个人。他幼时养在我膝下,转眼过去四十年,每一次遇到艰难险阻,他总是奋不顾身的将我护在身后,仿佛他自己是铜墙铁壁……真是愚蠢又偏执。但世上能为我如此愚蠢又偏执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慈觉皱起眉问:“你还是放不下吕明净那杀魔?” 封绍轻声说道:“师叔,抱歉。” 慈觉不再说话,转过身去,手里的佛珠杂乱的拨动着。两人一时无话,不知过了多久,慈觉才忽然说了一声:“梁雍州已到了……”但话还没说完,他便将封绍的手臂一揽,与此同时,空中啸音滚滚如雷,不断有威压余波袭来。 第135章 青阳从未放弃过那颗阴血魔珠,何况这魔珠还成了活珠,元昊修为越提升,他吃得也越收益。当年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命丧吕明净手下,还受了对方奴役,后来他行事便小心谨慎得多。 这颗魔珠是他花费千辛万苦才锤炼得成,其中自与他有不凡联系,这丝联系虽然随着日积月累而逐渐淡化,但要借着这丝联系知晓对方下落却是轻而易举。自那日失手,他自己不便出动,便使几个魔修混迹跟随,随时掌握元昊的踪迹与现况。 得知元昊与那睚眦正费尽心机搜寻几味助益妖修升阶的灵材地宝时,青阳便在此期宝月迷境中公布内含的灵材地宝清单,以此请君入瓮。 若单打独斗,便是青阳结婴也难轻易胜过川仪,尤其在川仪已经逐渐觉醒龙族血脉后。但青阳有备而来,川仪元昊则毫无防备,这结局便玄而又玄。 正当时,川仪新近领悟的龙啸一出,那些飘渺的拦路石全部不敌,修为低的已不省人事,修为高的也灵力残疲,不足为患。宝月迷境外呜呼哀哉,唯有元昊笑容灿烂,迫不及待的化食起那些被龙啸震晕过去的女修来。 飘渺虽为四宗之末,但因举宗皆为女修,道侣遍布九州的缘故,平日里谁人不礼让三分。何曾吃过这等阵仗,此时众人见了这妖邪的魔修异兽,个个惊震莫名,或有求饶,或以飘渺之势威胁。 “你们刚如此欺辱我飘渺,我飘渺的老祖们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过两月便启境了,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啧,赶尽杀绝不是你飘渺的拿手好戏么。”元昊嗤笑一声,他毫无惧意,更无半点怜悯之心,真等启境再来,那才是傻子。谁知道往年那些死在迷境里的人是死在修者手里还是飘渺手里。当然得先下手为强,叫飘渺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这计划自然是好的,偏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元昊与川仪刚闯入宝月迷境的外围,便遭了迎头痛击——只见一点炽目红光,以惊人的速度在他们视野中划出一道惊艳的直线! 开始化龙的川仪的感观六识远胜常人,攻击未至,那点被压缩得至极的一点红光,令他本能感觉到危险,强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危险。他长臂一捞,便将元昊整个人扛在肩上,然而人不如兽,究竟是慢了一拍。 突如其来的魔气霎时无所不至,诡谲压抑之中,灵力和空气乱流四溢,几乎眨眼之间,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身影便平底消失在宝月迷境的三尺之外。 两人堪堪消失之时,一个玄衣男子正立在不远处,若不细看,彷如一团黑雾。事实上他只是被黑雾般的魔气包围,手里擎着一只赤色的法器,斑斑点点的红艳之光格外血腥邪气。 “老祖的魔器果然不是凡物。”青阳轻笑,眼见迷境外一地尸骨狼藉,他并未久留,动静闹得如此大,很快就会吸引许多人来。 这是毫无疑问的,等封绍与慈觉闻风而至时,甚至不是最快的那几个人。虽然返虚真君能驾驭的祥云自是疾速,但毕竟距离犹远,比不得近处城中这些积极等候启境招亲的候婚者。宝月迷境可是他们现在最关注的地方没有之一。 “我明明感知到……”封绍眉头深锁,在一片修者与飘渺女修之中,他丝毫没发现川仪与元昊的踪迹。他现下虽难以动用神识来识扫,但与川仪一个是主仆连心,与元昊更是心意相通,当初魔珠可相当于从他身上切除的一块肉。 慈觉略探看了一下那些尸首,便知道出自魔修手笔。 此时飘渺已来了人善后,但仍压制不住那成群结队借乱生事的候婚者,两方几乎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宝月迷境的事慈觉早有耳闻,虽无心插手,却也有些隐忧:“妖兽横行无阻,魔修行事残暴,修者自相残杀。”他转首看向封绍道:“我前日曾夜起爻卦,不料,竟是太白入月,实乃浩劫之兆。” 封绍对星象并无研究,何况此时他一心悬在元昊与川仪的安危之上,知晓此地蹊跷,他虽有心试探查明,但又挂心被飘渺掳走的何鸾。 陷入两难的他正不知如何抉择,那些蜂聚的修者已与飘渺的女修们交起手来,先时还只是试探,后头众修者发现飘渺来的也不过数十人,而他们则近百,顿时丢开了对四宗的忌惮之心,全力混战起来。莫不想着趁着混乱之际冲进迷境,分一杯羹。 法器金鸣之声不绝于耳,各种灵力与攻势更是随处迸发,这对与凡人无异的封绍来说自然凶险十分,幸而慈觉眼疾手快,飞快将他抱进臂中,佛珠弹破而出,形成一道金色的隔绝之光,并腾挪出十数丈。 刚刚落定,封绍还没来及喘口气,便觑到对面的来人——鹅黄衣衫粉嫩脸蛋,一双眼睛活灵活现,不是何鸾是谁? “阿鸾!”封绍惊喜的叫了一声,立刻从慈觉怀中奔出来,那头何鸾也是连蹦带跳的栽进封绍怀里,拽着他的厚裘不撒手,“师尊去哪儿了,阿鸾想死你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封绍摸了摸她的头,话音未落便听得熟悉的一声“叔叔。”他刚转过头,整个人便被对方粗鲁的拉扯了过去,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野蛮人。 依旧是修眉鹰目,由于不远处混战而搅乱天地灵气的缘故,天色是昏暗的,但仍有一些青灰色的光照射而来,面前男人的脸庞有一半在光线里,英俊而冷漠。但也不完全是冷漠,封绍看得出对方金眸中那一丝火光。 “叔叔只看见徒弟看不见我么?”封白笑了起来,笑容衬着虎牙,带着一种奇特的孩子气,“叔叔瘦了。” 如果说先前封绍还对之前那次强来还有所隐怒,此时被这笑容一晃,倒也真消了大半怒气。他素来吃软不吃硬,尤其是这种孩子气……几十岁对于修者而言,真的还是半大孩子。他不该过分计较的,哪怕用错了方式。 何况,封绍并没有真的要和他计较,更多是惧怕后果而已。 而且,封绍真的很想他,一开始想教训他,后来想教育他,而现在封绍只是想他而已。还想说更多,却忽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他略有尴尬的看向一侧的慈觉,正要推开封白,封白却反而将他揽得更紧。 封绍担心他冲动乱来,怕慈觉就此解决这一魔头,还好封白并没有。 “这大半年叔叔都与师叔祖一起?”他的眼微微眯起,掩饰住了里面涌起起了黑色的阴霾。 封绍看着慈觉,带笑点点头,正要说话缓和气氛,封白也笑了起来,一向漠然的表情幷没有因为有了笑容而稍微缓和,反而像是带上了一层假面一样的冰冷。他先一步说道:“多谢师叔祖照看,往后便不劳师叔祖费心了,照顾道侣本就是我的责任。” 对方两人的会面情状,虽无多言,但慈觉看得很明白。他素来心性通明,此时也不会看不出这两人之间只怕是再插不进分毫空隙。 与封绍在一起这大半年,他时常着迷于封绍不经意的失神怔忪,现在想来,当时封绍心里记挂的人是谁,答案已呼之欲出。慈觉心中一乱,道:“你所谓的照顾,就是强人所难,滥杀无辜,勉强绍儿靠那些修者的血气过活么?” “师叔祖多虑了。”封白转过头,温柔的看了封绍一眼,手有意无意的搂住了他的肩。然后看回慈觉:“实不相瞒,其实这些时日我已向本宗隐退的老前辈寻到解救之法,无需血气,使叔叔彻底摆脱血萝的控制。” “当真?”封绍喜出望外。 慈觉更是一惊,却不完全是喜,他也分辨不出情绪,只觉此般心境实在不是妙事。他默吟经文静心,又见封绍苍白的面上高兴出了几分红润,紊乱的心绪既然就此平复。 “既如此,乃是好事,我以后总算不必再为你打入法咒,叫你生受折磨。”慈觉一笑,终于有了几分曾经不羁的模样来,他伸手点入封绍眉心,就见那处浸出一枚金刚咒纹来,连带出许多消散的黑雾。 封绍此时本和凡躯无异,被这么取出法咒后,整个人都如同失魂,几乎站立不住,全赖封白一手揽住。何鸾瞧见这幕,狠狠瞪向那和尚,满面忧惧:“师娘,师尊这是怎么了?” 封白不答,只是先前刻意温和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扭曲。 慈觉视若不见,他看了一眼昏厥过去的封绍,手中佛珠杂乱拨动,而后终于大笑一声,转身腾云而去。 “师娘,师尊他……”何鸾拉了拉封白的衣袖,封白缓缓冷笑:“你师尊一个魔修,居然用佛门法咒克制自身的血萝,他是不要命了,还是信任这秃驴甚至多过我?” 何鸾愕然,既惊讶师尊的大胆,又畏惧师娘此时的气场,不由磕磕巴巴的劝道:“师娘不要误会,若说信任,师尊最信任的只有师娘而已,我尚且次之,何况这老和尚?” 封白不置一语,只将怀里的人拦腰一抱,吩咐一句“我带你师尊去疗伤,你自去罢”,这便御剑而飞。 何鸾同样不放心封绍,但哪里追的上对方,只见黑光巨剑一掠,再不见踪影,余她气得在飞剑上跺脚。又想起封白先前那副尊容,心里实在忐忑难安,生怕封白对她师尊家暴。 别说师尊此时受了不知道是什么伤,便是好端端的的,她师尊惯是和善宽厚,必然要吃师娘的大亏不可!思及此,何鸾决定去寻连云姐姐商量个解救之法。 136 封绍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摆脱了血萝的控制,封白也重新变回大好青年,回归属于他的主角路坦坦荡荡,两人携手顺顺利利的就走过了上千年,轻轻松松的被雷劈了一记就位列仙班。那个名叫紫虚的仙君给他们赐号,一个叫青瓜上仙,一个叫白菜上仙…… 因为知道是梦,封绍还不敢笑,生怕笑醒了。 但既然是梦,总归是要醒的,他感觉到浑身一阵温暖酥麻,紧接而来的就是满足无比的炁体充入,叫他本已被法咒禁锢过久而干涸的丹田重新被洗涤充裕古武在异世最新章节,其他书友正在看:。这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叫他舒服得睁开了眼。 “叔叔醒了?” 这一双炯炯有神的大金眸虎视眈眈,瞅得人瘆的慌,封绍一巴掌拍过去,骂道:“没醒也被你吓醒了。” “叔叔睡的好高兴,做了什么美梦?”封白一把将他拉到怀里,然后扯开他上衣的带子,封绍这才发觉两人交卧在床,挺熟悉的大床。 封绍往四周一打量便认出来,这不正是封白那仅有一张大床的寒酸洞府么?他随口胡诌了一句,“大大的美梦,梦到一只青瓜与一只白菜做了神仙,青瓜炒白菜,共结连理枝……” 封白俯身下来,用一个粗鲁的吻截断了他的话。然后手掌抚到了他的胸膛。他的乳尖在封白的捏弄下挺硬了起来。封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在他舌尖灵巧的诱导下,不自觉的张开嘴,任他霸道的侵入了口腔。 这也是久旱逢甘霖,两人都是。 却也是这熟悉温存的感觉叫封绍彻底从睡梦里醒过神来,他心意一转,丹田便自行运转,流畅无阻,虽远不如状态鼎盛时,却也比之前压抑束缚好上千百倍。 封绍迅速的握住他的手腕,抬起头问:“我怎么突然就能运作灵力了?” “原来叔叔喜欢被秃驴的那法咒压制?压制得灵力全无,半死不活?”封白眸光一冷,四周抚弄的手正落在对方身下,轻轻一捏,就叫封绍吃痛的低嘶一声。 封白顺势噙住了他张开的嘴唇,揉搓他身下某处的手却用起力来,声音低哑:“要是再不解除压制,叔叔的道基只怕再难复原了,叔叔甘愿就此当一辈子凡人?叔叔就这么信任那秃驴不会出分毫差错?” 身为魔修让禅修,还是返虚大能禅修的法咒压制自己,的确是自讨苦吃的馊主意。封绍一时没话反驳,又叫对方挑逗,呼吸转急,偏偏恢复的灵力不足抵抗。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叔叔的打算?”封白抬起头,讥讽的抬高眉毛:“叔叔的打算就是和那秃驴在一起大半年,将我抛到九霄云外,要不是何鸾遇险,叔叔落成这副鬼样子也不会让我看见,是么?” “胡说什么,难道你不比他们重要?什么叫没有何鸾我就不来看你了?还是你盼着我不来,好方便你这畜生接着任意妄为,滥杀无辜?你也想得太美了!”封绍不耐,手里打出一道微弱的火光,堪堪燎黑那截正欲侵犯而来的虎尾。 这等威力实在不够看,那截粗壮毛绒的虎尾不躲不闪,照样钻进对方裤底一探究竟。 接连被封绍这样教训了几句,封白眸中的冷厉之色倒是淡去两分,末了还添上一分温和与火热。然后他一路向下吻去,直至停留在封绍的胸口。封绍的道袍早被他解开,他用手掌盖住袍子下那物,轻轻的揉捏抚弄起来,这种刺激让久未纾解过的封绍紧紧抱住了他。 教训与骂声终于是被沉醉于情欲的呻吟所取代。 或许是憋了太久,或许是封白的手技越发了得,总之没多少时候封绍便在对方的手里泻了一次。封白抬起手在月光石下看了看,转头一笑:“叔叔正是体虚要进补的时候,还自泻了这样多,实在不该。还是叫我给叔叔补回来罢。”说着,他便将手中之物吸纳入体,克化剩得最后一丝,还有意顺着指尖舔舐了一口。 这一幕惹火得,直叫封绍望得刚刚歇了的心思又叫点燃了。 “叔叔又硬起来了呢首长全文阅读。”封白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他转过头,寻找到封白的嘴唇,主动凑了过去,。两人老夫老夫,小别胜新婚,略一撩拨便全光了身子,两处挺立亦交在一齐,一个肉粉挺直,一个疙疙瘩瘩硕大憨厚。 封绍本是意乱情迷,但感觉到后处忽然冰凉,却是激灵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些不好的回忆,下意识的躲开了去,脱口而出:“你又要做什么?” 封白沾了美膏的手指一僵,脸色也有些僵硬,他握住封绍的手,道:“那次是我错了,叔叔原谅我罢。” 封绍看了他一眼,事情过去这么久,他的怒气已不剩得什么了。到底是他亲手养大的,虽然还有难堪不爽,但也再生不出杀人的冲动了。他看得出封白僵硬脸色下的忐忑,心一软,他就踹了对方一脚,“快谢我不杀之恩。” 封白狠狠堵住他的唇,放肆的吸吮亲吻着,仿佛刚才漫长而耐心的等待只为了这一刻激情的爆发…… 封绍的宽容换回来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而他转口向索要利息反攻时,却被无情驳回,翻倍被攻。不过,封白兽身求合体的权力是被封绍彻底剥夺了,具体解封日期看封绍心情。 心情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比如多日之后的某天,封绍以这只大白菜成功吸引封白好好谈一谈。他一向是个斯文人,哪怕温和是张面具,但面具戴久了也有几分真性格,他还是习惯开诚布公的摊开来解决问题。 这一次,封绍的态度与先前的尖锐愤怒截然不同,心平气和的阐述了修者以杀证道的得不偿失,以及封白自身的资质是多么的得天独厚,不该暴殄天物,自甘堕落。 “我不想总是担心你一个不好就死在升阶的雷劫之下。”封绍语重心长,始终对泥履虫中的预象耿耿于怀。 封白面色无波,淡淡道:“叔叔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被劈死,我还要保护你呢,我会努力变强,我答应过你要变强的。”他歪过头,笑容天真话语直白:“到时候我就把欺负过叔叔的人全部都杀掉,让叔叔活得轻轻松松,不受任何东西控制。” 封绍听到控制一词,皱起眉来:“对了,你之前说找到本宗退隐老前辈寻了解除血萝的法子,说的可是凌弥前辈?” 封白摇摇头,封绍不解,问道:“那是?” 封白一笑,“叔叔,并没有什么解救之法。我已问过凌霄,他比他师弟须弥知道的都不少,但他也说,血萝除了血气滋养,只有夺舍重生才能摆脱解救。” 封绍睁大了眼睛怔在那里,虽然也料到解救之法未必有用,但却没想到听到的比他想的还要绝望。 封白笑起来,拍拍他的脸:“叔叔好天真好善良,一定接受不了罢?因为我还会继续杀下去,不管是叔叔想要夺舍来摆脱,我为叔叔弄个祭一个魔门的分魂法阵来夺舍,还是用天下修者的血气喂养叔叔。” “你——”封绍目光复杂,封白这种语气态度让他有点毛骨悚然,他想训斥骂醒对方,但发现他已经不能言语了。他略一感知就明白这是个普通的失声咒,他刚要传音入密,很快就发现他甚至也不能传音入密。 他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下意识运行丹田灵炁,一瞬间就发现了不妥——和当日在南华灵境遗址一样,他的灵力被封印。 迎上封绍喷火的眼神,封白将对方汗湿的头发掖到耳后,温柔的说:“我知道叔叔要说什么,但我一点也不想听。不如叔叔听我说罢。”他顿了顿,看着对方眼神,竟也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 “是,是,都是我做的。南华灵境还有你现在灵力失衡,都是我启用了太阿阵盘的缘故。” 封白承认得毫不犹豫,伸手将他揽到怀里:“太阿阵盘与太阿戒指是我向紫虚要来的,他以为是我自己要用,便设下许多禁制主宰之王全文阅读,好看的小说:。本是仙物,结果却因我勘破奥秘要解除禁制,而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那个满嘴仁义道德的紫虚若知道了,一定要气得吐血。” “那是好东西,只要有足够的精血元魄投入制衡禁制,就能保叔叔的元神不灭,别说血萝,便是日后遭遇雷劫,也不可能陨落。叔叔有了这枚戒指,我就放心了。”说到这,封白叹了口气,“可惜叔叔亲手将它毁了,不过叔叔是为了我才毁的,若不是那老秃驴逼迫……他这样对我,这样觊觎叔叔,叔叔为什么还是这么信任他?” 封白脸上添了抹厉色,“我迟早要除了他。” 封绍挣开他的怀抱,有一千一万个说辞,全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这畜生越想越偏,越来越偏执癫狂。与其说他现在是愤怒,不如说他真怕这痴儿会莽撞得找慈觉决斗。这畜生再不驯,他也不要看外人教训他,更不愿让外人断了这畜生的活路。 “叔叔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就要杀更多人才能为叔叔补足血气了。”封白又把手伸过来。封绍一把拍开他,怒目相视,这是将他之前的好言相劝全当耳旁风了?再杀更多,下个结婴的雷劫,他就可以守寡了!不,他就成鳏夫了。 封白收回手:“怎么,叔叔觉得前几日醒来的那番滋味不好么,那可是几百个修者的血气,我全输送到叔叔的丹田里……叔叔醒来的时候,脸色又红又艳,比在那秃驴身边时不知好多少倍。” 封白又惊又闷,果然,他不是没怀疑过的,但被直接说明白,心里还是极为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使得他自嘲,看!你自虐般的躲了大半年,忍了大半年,受了大半年折磨,结果一下子就叫几百个人给你填命。你的挣扎躲避真是十足的矫情伪善。 封白放下手,突然冷笑了:“叔叔,九州修者这么多,我杀的不过九牛一毛,有了他们的血气,叔叔不仅不用受血萝折磨,修为更能日进千里。再说,叔叔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便是以杀证道,也不会让雷劈死我。杀就是我的道,我杀的越多,我的道便越清晰越深刻,甚至于我的湛卢剑也因杀道而异变……只要我越来越强,哪怕杀破九州,雷劫又能奈我如何?” 你这么想疯狂又愚蠢! 你这是要去走青城尊者的反派路吗! 你活得有多不耐烦! 封绍眉头紧皱,封白抬起了他的下颚,使封绍直视着他的脸。他一点一点的低下头来,最终在封绍的唇上浅浅停住。封绍不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对方这种分明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举动,让他更为恼怒。他一巴掌打到封白的脸上,一声脆响过后,洞府中一片寂静。 他吃惊的捂着半边脸,一时间仿佛是愣住了。 封绍打了便打了,用嘴唇做出一个字的形状:滚。 封白脸色一变,什么也没说,然后就滚了。 封绍气得将榻櫈踢翻在地,而后头昏脑胀,几乎站立不稳之际,封白忽然去而复返,他一言不发的取出一只玉瓶法器,手法飞快的将封绍制住,牵引玉瓶内的血气补入对方体内。封绍的灵力被阵盘封印,挣扎毫无效果,只得被迫享用这吸毒般的快感。 等再醒神过来,封绍已觉察到内体血萝乖巧的蛰伏,还有提升飞速的丹田灵炁储存。足见他吸收的血气不下千人…… 137 从这日起,封绍彻底过上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 事实上他也不能叫,既无法说话,也不能传音,他只能靠肢体语言。 但任凭他软硬兼施,多管齐下,连哄带骗,甚至拳脚相向,再不若还以身反抗,都无法动摇封白的决心。将他灵力封印,将他囚禁在洞府之中的决心。更不能动摇每隔一些日子,便被封白牵引血气入体,享受吸毒般的快感。之后便是吸毒后的惶然。 他虽然看不到死了多少人,但只要想到那个小小的玉瓶里的血气有如何丰润,他自己丹田内的蕴含居然已快逼至结婴的临界点,这就足够叫他明白他这条命延续得有多残忍。 天道有常,万物轮回,今日他与封白造的孽,迟早得借两人的雷劫千百倍回应到他们自己身上。 心乱如麻中,封绍反而清晰了一件事,为什么在泥履虫的预象中,封白遭遇九重雷劫的死劫,而他不在?是不是他实力不如封白,早就渡劫被劈死了?魔修的雷劫素来比寻常修者要重,何况是他这种采别人血气补自身的……转念一想,好像先死也不错,至少就看不到封白被雷劈得灰飞烟灭的那一天。 思维如此颠三倒四,他几乎觉得血萝已操控了自己。 这种日子只过去一两个月,封绍便受不了了,他宁愿夺舍。 但封白不同意他夺舍。 夺舍不是万全之策,而且夺舍之后必须从头再来,且不说封绍本身资质卓绝,能百岁金丹圆满已是凤毛麟角,便是真找到体质相合又资质绝佳的,也还有夺舍不成的变数。何况每个修者只有一次夺舍的机会。 “叔叔近来心境越发动荡,实在不是夺舍的好时机,我不会让叔叔冒险。”封白顿了顿,又道:“叔叔真要是厌弃血萝,也不必夺舍,须弥的那册祭炼心咒注上不是有分魂法么,不仅万无一失,还不必从头再来。” 封绍立时变了脸色,那种魔门功法是要那上万条人命去填的,封白真是太盲目自信了。但他根本劝不住。他一下子颓然起来,用手撕扯着被封白梳得整齐的头发,心中翻江倒海。封白说错做错这么多,却有一点是对的,他的心境的确动荡,几乎要被这畜生急得崩溃了。 他想站起身寻东西泄愤,封白却将双臂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把他困在了椅子上。 “叔叔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切都交给我罢,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封白埋进对方的脖颈处,他的嘴角翘了起来,现出一个很得意的微笑,“我长大了,我的修为也增长极快,叔叔你的灵力失衡,一定感觉不到我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了罢?” 封绍惊震的抬起头,他实在封白不知是怎么修炼的,还是从凌霄那继承了什么,现在居然也与他同样到了金丹突破元婴的关口? 若是平常,他肯定为封白感到高兴与骄傲,但这种时候,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雷劫,他就整晚整晚做噩梦。以至于后来他放弃了睡觉这一习惯,盘坐入定,哪怕根本无法静心。 封白见状,仔细为他结下净灵阵后,这才离开。出得洞府,他便祭出湛卢剑,此剑下亡魂愈多剑身愈巨,散发着越来越盛的煞气。 凌霄自从剑阵中出来后,便一直寄居在此剑中,任他身为夏禹剑的器灵,却也实在受不了这污浊不堪的煞气,不由恨声道:“你杀得再多人又如何,除了把自己活成个魔修做派,囚禁你师叔接受血气,你以为他会感激你不成?我看他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你,只怕已对你失望之极。” 封白面无表情,唯有金眸一黯,语气却淡然:“只要能让他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凌霄一愣,喃喃的自语道:“这句话,好像以前也在哪听说过。” 封白转过头,忽然道:“是你凌弥师弟么?” 凌霄脸色骤变,冷声问:“你又提他作什么?” 封白眉头一挑,道:“我想,能在前辈死前还答应永不入昆仑,并遵守了两千余年,前辈二人的师兄弟情一定很深厚。”说到此,他转而道:“我近来修行进速极快,前辈之功不可没,但如此一来,前辈将器灵之身消耗干净也不过几年的时光……前辈不想在此之前再见一眼故人么?” 凌霄脸色沉了下去,“不要再跟我提这个魔头,他是昆仑罪人,我绝不会再见他。” 封白不置可否,眉宇间隐有算计。 有所算计的不只是封白,远在洞府内的封绍也终于起了算计。 他当然知道封白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但他实在不觉得这种牺牲值得,即将到来的结婴雷劫,仿佛是道催命符。他再信任封白的实力,但泥履虫的预象明摆着,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他简直要疯了,更绝望的还有血萝附体。本来让他快些寻个差不多合适的人夺舍是如今最止损的法子,但那畜生却要选分魂法! 封绍左思右想,觉得这么下去两人的将来实在无望,他不愿封白越陷越深,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不该是吕明净个主角该有的路。如果没有他的话。 他从锦囊袋内取出祭炼心咒注,其实这上面的功法封绍就算有些没试过,也莫不熟读百遍。而他现在要用的正是其中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功法——催劫术。 魔修因修行途中大多造孽深重,虽修途比寻常修者更为迅捷,但雷劫却加倍难。而这催劫术的作用便是催生渡劫,渡劫本是天道契机,修者本人大多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时候。比如此阶段的封绍与封白,大约都会在数年内迎来结婴的天劫。 而这催劫术就是使催动天劫到来,让已准备得万无一失的魔修能在状态、法宝甚至灵宠、傀儡等物一切都状态大好的时候迎来天劫,也就提高了顺利渡劫的几率。 催劫术十分复杂,封绍此时灵力失衡,虽然封白离去后一段时间没有阵法压制,但也只恢复浅浅的一层,至多只能启用催劫术的起手式。 封绍并不担心,事实上他只是启动这起手式就已达到了目的。祭炼心咒注不愧是上古魔门功法,里面的每个心法都诡谲十分,威力异常。便说他刚刚激活这催劫术,才没入一层浅浅的魔炁,不到十息间,已经是乌云密布,天色晦暗,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洞府。 彼时,封白正为了布置分魂法而在寻青阳的路上。 他收了青阳为仆,对其行踪当然不言自明,但起先都无所障碍,却在半途失去了联系。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他的仆人此时在一处秘境或者灵境或者类似的切断所有识扫的地方。 封白既然被认作主人,自然有法子辖制他,但他还没来得及展开手段,与洞府联系的识海中便一阵动荡。他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得,当即疾飞转返。 此时的洞府中,乌云急遽翻滚,五彩霞光不时划出一道道虹桥,此生彼灭,灿烂而危险。此云霞较之丹云更为壮美,分明是婴云! 封白一眼便看到伏倒在地的封绍,婴云的威压中他瑟缩成团,战战发抖。封白急忙扶起他,立时祭出太阿阵盘,解除了灵力的封印,没有灵力的渡劫非死不可。 在洞府内渡劫也不是上选,封白将正在恢复灵力的封绍打捞在怀,飞快的离开洞府,寻到了一处高峰之巅。 方位越高,灵气越集中,是渡劫首选之地。 方圆数千里内的灵力,在婴云成形的一瞬间,急剧被抽空,齐齐涌入在这团乌云之中。若是这团乌云爆开,所释放的威力,只怕附近十数城镇都将化为化为齑粉。 封白将此前收集而来的种种渡劫法宝一一祭出,就盼着哪一样能对封绍有所帮助,但他匆忙之时,却发现这婴云的奇怪之处——似乎从几个时辰前,这婴云就没有再变化过。按理说,婴云与丹云一般无二,都是层层渐变,威压一波胜过一波,待得雷声阵阵,便要降下天劫…… 为何……封白正心生疑窦,而身旁一副入定渡劫模样的封绍不知何时已抽剑起身,几乎同一时间就将青瓷瓶中的蓬丘牵引而出,一只肥硕的老鬼突出几道剑芒。 “叔叔,你——”封白一向心思精敏,见此情状,立时明白过来,然而却并未停住往众多法器输送灵炁,急切劝道:“叔叔,渡劫要紧!你若要出气,回头我任叔叔打骂便是,何必急在这等时候!” 封绍心情复杂,几乎要心软了,但仍横剑相峙,骂道:“我再信你这畜生就是傻子,渡劫之后我正修为不稳,一旦被你弄回洞府,非被你封印不可,还不是诅上鱼肉!” 这时上空厚实的婴云忽然亮起耀眼的五彩霞光,仿佛终于要高出一层威压,封白神情紧张,语气更为焦急:“叔叔要怎样才信?要怎样才肯安心渡劫?” 封绍沉默片刻,道:“把太阿阵盘给我,教我对你施法。” 封白皱起眉,却毫不犹豫的将阵盘传到了封绍的手上,并将玉简转入封绍神识之内,语速极快的讲解了几句:“……便是如此了,叔叔动手便是,只是我不能帮叔叔运作这些法宝了。这些东西都不是俗物,叔叔稍后自行运用,渡劫当有效用,事半功倍……” 话音未落,封白便感觉丹田一空,多了一道无形的阻滞,不仅如此,他的眉心还传来一痛,顿时双目发黑。 封绍见对方晕厥倒地,脸上露出一丝惭色,叹气道:“我有我的打算,你实在太任性了,我只好出此下策。你放心,待我自行夺舍后,回头再来寻你。以后你也不必再胡乱杀下去了。” 婴云犹在,但威压对封绍而言却已不算得什么,一则是灵力在这数个时辰内恢复大半,二则是因为这渡劫毕竟不是正常的渡劫,而是他催生所致,现在他没有继续催劫术,这劫便也催不下去,会得逐渐消逝。 重获自由的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好,封绍流连的看了封白一眼,自知此去夺舍并非万无一失,皆因他的心境的确不如从前稳固。而且要赶在血萝下次发作之前夺舍,他并无太多机缘寻个修仙的好苗子,或许要夺个资质寻常的人。 再见到封白时,他就不是现在这副样貌了,资质若太寻常,也不知道以后的修真路能走到哪一步,只怕是很难陪封白走到最后了。哎,但谁知道呢,封白造孽这么多,劫数只怕是万里挑一……他们真是落难夫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封绍胡思乱想着,终于狠心要走,然而刚御剑而起,却发现形势起了变化——原本逐渐消散的婴云竟然越结越浓厚,并且云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一个漆黑不见底的黑点。黑点甫一出现,便以惊人的速度吞噬周围的婴云。 与此同时,被封绍迷晕在地的封白脸色青紫,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封绍大惊失色,难道、难道这是封白结婴的天劫?! 138 婴云那五彩霞光层层涌动,那突兀怪状的黑点如洞深邃,也愈发分明起来。 封绍已丝毫感觉不到内体涌动,反而是封白……他如堕冰窖,手足冰冷。 心急如焚的他立即祭出那太阿阵盘,去除对封白的灵力封印。但如此也不够,这婴云不比封绍催动的那种,来势汹汹,等到封白完全恢复灵力,雷劫只怕早降下来了! 他后悔不迭,暗恨自己拿天劫算计,此时天劫也算计了他,若真是算计他也罢了,怎么将苦头落在封白身上!? 来了! 婴云忽然彩光暴涨,像有无数把彩针迸射,刺得让人睁不起眼睛。 为争取足够离开的时间,封绍先前打入的魔炁十分深重,此时封白虽然逐渐恢复灵力,但也没能从昏迷中醒转,受劫所致,神情十分痛苦。 封绍本想强行用法逼醒他,但又怕此种失衡状态下一个不好反而生出别的变故,天劫之下,半点差错都出不得!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一径将封白揽在怀中,一边催动封白为自己准备渡劫的法器,期盼抵挡一击雷劫。 但他深知如此也是凶多吉少,别说封白这些年杀人无数,造孽深重,便是寻常的结婴雷劫,也不可能昏厥着承受过去。若非渡劫只能凭自己一己之身,封绍恨不能代他承受,再不然,他便抱住这畜生一道去死罢了,就叫雷先从他身上劈过去! 空中漫天彩芒,光耀百里,婴云之中已发出轰鸣之声,霎时间,天色便从光明转为黯淡起来。封绍紧紧抱住怀中人,一手胼指如飞,口中法咒不断,若干法宝法器运转自如,光华璀璨中,却越发映衬得处于法阵中的人面色惨白。 “你不是说你变很强了吗,怎还不快些恢复灵力,你真没用!你是想故意被劈玩苦肉计么?你被劈死我也不原谅你的!”封绍不知是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还是怀里的封白在发颤,直到整个山巅都颤动起来,他才发现已有闪电飞速掠过,正是要降下雷劫的征兆。 他急速的呼吸着,低哑哽咽:“小白乖,你快恢复!你是圣兽白虎啊!只要你快点恢复过来和雷劫大战三百回合,叔叔就不走了,你要杀人就杀人,你要用分魂法就用分魂法,好不好?叔叔都听你的,好不好?” 或许封白的神识已在灵力的恢复中触动了一丝丝,这些话可能被他听了进去,他闭合的双目眼皮微动,被封绍紧握住的手也弹动了一二。却也仅此而已,太阿阵盘实在是仙器,便是之前封绍,也是数个时辰才恢复好,何况他将这阵盘用到封白身上时更是不遗余力…… 封绍把脸贴到他的脸上,他能感觉到封白颤抖的呼吸,他摸索着封白因渡劫威压而扭曲的脸,莫名暴躁起来。他怒视着天际咆哮起来的婴云:“你既是天,该知冤有头债有主!那些人虽然都是他杀的,但全是因为我,你要天理轮回,你要报应不爽,便全报应在我身上便是。到我结婴渡劫,你只管劈我九次,劈死算完!少一道你都不配叫天!” 婴云似乎听懂了骂声,彷如发怒般,方圆百里内的灵气齐齐被扯动。婴云中那团黑洞被新吸纳而入的灵气和煞气形成一个巨大骇人的黑红色漩涡,漩涡的正中心,正不断盘旋,彷如下一息就要劈下惊雷。 天色已近完全黯淡下来,不分昼夜,狂风大作,封绍能清晰的感觉到封白体内灵炁乱流,实在危险之至。比起他的催动而来的劫数,真正的天劫到来,是何等的凶险! 封绍不知道封白准备的这些法器法宝能承受几次雷劫,或许一次,或许……他已什么都不敢想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千钧一发之际,却是黑光一现,竟然是湛卢剑自己从封白的眉心祭出。 巨硕的剑身“铿”的一声抵入山地,泛出一道白影,声音属于凌霄,愠怒中含着焦急:“都这等时候了,你哭哭啼啼有个甚用?是想与他做对亡命鸳鸯不成!” 封绍忽然见了凌霄,心中一个激灵,剑修渡劫当然离不开剑,何况封白不仅有上古名剑湛卢,还有了凌霄这个器灵!他立马拜道:“晚辈无状,求前辈一定要念在明净是我昆仑千年难见的良材,护他渡劫!” 凌霄眉头紧锁,道:“他这结婴雷劫看上去非同一般,若是寻常,他恢复稍后些,我凭一己之力也能帮他渡过六七道。但这等含了煞气的雷劫,我如今已将大半修为慢慢克化给他,如今我剩下的实力至多帮他渡三道雷劫。” 封绍心一沉,急道:“不是还有湛卢剑助益么,它既已异变,更改不同凡响才对!” 凌霄道:“湛卢剑当然是不同凡响,凭它如今的亡魂所筑的杀气,能杀去两道雷劫吧。但明净造孽太深,这次天劫一定是九重天雷一重不少,一重也不会轻忽。前面五道雷我们挡了,这些宝器法宝或许也能护住他自身,但其余四道……” 每道雷劫相距最多一刻钟,五道雷劫最多只能争取一个时辰多,根本只够封白恢复三重灵力。凭这三重灵力,要想渡去剩下四道天雷,实在是异想天开。 婴云似乎也嘲笑起来,笑出泪,化作倾盆大雨。 狂风暴雨中,封绍试图用灵力缓解封白的痛苦,然而渡劫中的修者根本不能接受到半丝外力帮助,灵力过门不入,封白浑身湿透,简直像具痛苦的尸体。他凄惨的笑了笑,“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凌霄看了一眼如人高伫立的巨剑,沉吟道:“只能在它身上想法子了,若他吞纳的亡魂足够,杀气也会愈烈,攻势也会愈强。这是异变之剑,又是上古名剑,潜力不可低估,我猜若是杀气足够,杀破剩下四道天雷,也不无可能。” 封绍双唇一抿,立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道:“前辈是叫我现在给湛卢剑造出大量剑下亡魂么?并非晚辈不忍,而是我拿这剑去杀人,谁来帮明净挡雷?”这已不是托辞,他已没有半点心情去托辞,说实话,别说杀人能帮封白渡劫,就是要他自己血溅三尺来满足这湛卢剑,他只怕斩下去了。 凌霄目光显出一丝复杂,道:“你们魔修不是尽有这种贮藏亡魂贮藏杀气的邪异功法,魔门法器么?” 封绍这魔修做的并不称职,他不知道,但倒是被点醒了,他立时牵引出青瓷瓶里的蓬丘来。蓬丘是个老魔,绝没有不知道的。果不其然,他一听所言,便想出三四个解决之法,最趁手的就是用封绍锦囊袋内原本收集过的煞魂珠来收纳亡魂,用的是鬼修的功法。 蓬丘在生时便修的半魔半鬼,这等功法用起来驾轻就熟,封绍见状,再不耽搁,拜请凌霄配合湛卢剑对抗雷劫的同时,又再将法器法宝输入一次灵力,这才狠心离去。 封绍御剑飞出不远,身后山巅上空陡然刮起强烈的旋风,飞沙走石。紧接着便是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彷如巨瀑挟着千钧之势,轰然砸入深潭,溅起无数晶莹水珠。这溅起的不是水珠,而是无数压制,逼得封绍祭出十成魔甲。 这是第一道雷劫! 但他分毫不敢回头去看,手中紧握着煞魂珠,只不断疾行飞驰。 封绍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杀念,他与蓬丘就近寻到一处小宗门,之后便是……提剑,斩杀,赤炎剑下黑龙窜出,腾云吐火…… 他大约明白了封白的心情,封白在杀人的时候,想的或许和他一样,他们只是不想对方去死。他也不想封白去死,所以他杀人的时候居然毫无犹豫,明明被血肉横飞的景象搅得恶心欲吐,却丝毫不曾停下攻势。不躲不避,麻木而急切的杀、杀、杀。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封白一样,明知道是错的,还依然选择错下去。 这处宗门不留一个活口后,蓬丘也是气喘吁吁,他好久没杀得如此尽兴,他收拢手里的煞魂珠,回头看向封绍,却见对方的桃花眸中一片血红,犹如一团烈焰,黑色眸子深邃有夜空,俊颜冷峻,眉宇间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与原本的温和斯文判若两人。 蓬丘将封绍所有的煞魂珠全部注满亡魂后,已过去足足一个时辰,两人御剑如飞,距离山巅还有数里远,那天劫之威便清晰传来,地动山摇,土石飞溅,耳边狂风呼啸而过。 山巅之上围绕着封白的法器法宝已大半碎裂,小半虽存也失去效用,封白更是白衣染血,色身分明受伤。经历了三重雷劫的凌霄更是强弩之末,毫无灵力可继,此时萎顿成一抹模糊的白影依附在巨剑之中。 封绍在凌霄的指点下,将煞魂珠内的亡魂注入湛卢剑之中,刹那间煞气凝聚,剑意翻涌,层层不息,森森如林,避无可避! 与此同时,原本还未完全清醒的封白也呻吟出声,长臂忽然一挥,人剑相合,杀气不绝。 就在此时,原本蛰伏了一阵的婴云再度嘶声叫嚣,细碎的电芒以惊人的速度涌现、汇集,眨眼间,轰鸣声起。 封绍双拳紧握,正欲一探究竟,封白已缓缓撑起另一只手,坐起身来。他双手翻动,火线翻飞,眨眼间,九字真言诀便已成形,全然没有半点以前的困难,游刃有余的感觉让旁观的封绍都似乎安心一分。 但接踵而至的雷劫霎时将封绍的安心劈碎,封白猛地跃起,提剑横劈,疾呼一声“叔叔退后”,便信手运剑,恍如黑金般的锐利剑意,带起凛冽爆裂的杀气,充足的灵力贯通湛卢剑,如万千黑鸦齐齐朝那道天雷冲撞而去! 电光火之间,退到数里之外的封绍只感觉一阵巨动,空中迸发激光万射,便恢复了死寂。 这是第六道天雷。 封白提剑屹立,金眸中光芒闪动,嘴角流露出残酷的冷笑,下手更是有如雷霆。此后第七道,第八道,都未能成得气候,虽然他的灵力之恢复五成。但在充分异变,杀气充盈的湛卢剑加持下,他举重若轻,并未伤到根本。 终于捱到最后一道天雷,山巅已化作平地。 黑压压的婴云低垂有如灌铅,几乎遮天蔽日,空中乱流更是剧烈的波动不休,暴雨越发癫狂,若凭肉眼已无法视物。 封绍心中担忧,紧张观望封白的情形,但识扫亦有所不及。封白被湛卢剑的黑气缭绕不休,周身的黑气浓郁得几乎看不到他的面孔身形,完全被煞气包裹其中。似乎是天然的攻击与防卫。 不知过了多久,婴云忽然透出一道白光,不让人有一丝准备,悄无声息,毫无防备的落下一道霸道的天雷。他这次已完全无法识扫,天雷降下之际,满目白光,目所能及俱被白光覆盖,他的心神甚至也产生了一瞬的空白。 再醒神过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原本已化作平地的山巅,此时骤然出现一道裂谷,延绵数十里,其深上千尺。 那一瞬间,封绍的心如被一只手攥住,疼得似要涨开,他身形一动,瞬间飞掠到裂谷处,他一遍一遍的识扫,然而此地别说灵兽,便是普通生灵只怕再天气异变之时就已逃离不见踪影。毫无生命迹象。 “不会的……不会的。”封绍声音干涩,不死心的继续识扫着,然而的确是什么也没有。他也毫无感应。 他突然仰头看向上空,婴云已经开始消散,即使封绍向来冷静又谨慎,但是这一刻,他却有些失去了理智,整个心都被愤怒涨满,他甚至在那一瞬只想将这天给捅破,他要质问这狗屁天道,凭什么把他的人收走了!都是他的错,要死也该是他死! 但是在下一瞬,如突然感觉到什么,封绍转过身,只见在那可怖的裂谷中,忽然露出一截健硕的白背,毛绒黑斑,大大的虎爪利落的一攀,一只硕大威猛的虎头便崭露头角,扑哧一下,这畜生便从裂谷里“噌噌”的爬了出来。 封绍望着不远处那只蠢笨的畜生,脑海中关于它成长中的点点滴滴都蜂拥而出,将他本已发颤的四肢温暖得镇定下来,他皱紧的眉头终于松缓了。 “嗷呜。”白虎的大脑瓜蹭到了他的腿边,如今的白虎今非昔比,已长大得封绍招架不住,几乎被这畜生拱倒。他拍了对方脑瓜一记,轻叱:“看你这傻样,还不快变回来!” 白虎甩甩头,沉雾一起,便显现出一个高大赤裸的男子来,那男子猿臂蜂腰,下手干脆,一把就将对面的青年压倒在地,声音低哑而缠绵:“叔叔,叔叔。” 封绍揪住对方乱窜的虎尾,恼羞成怒:“猴急什么。” “叔叔说,只要我与雷劫大战三百回合,你就不走了,而且什么都听我的。”封白伸出手紧紧的抱住身下人,他歪着头:“作数么?” 封绍在他额上亲了一口,道:“作数。” 封白望住对方的眼睛,问他:“叔叔为我杀人很多人。” 封绍一愣,然后就被他封住了嘴,被这强盗在嘴里抢掠一番后,便听他说道:“叔叔不必怕,不论是什么样的雷劫,我们都能渡过去的。我们要一起飞升。” 封绍苦笑,就怕是一起下地狱。不过他也认了。 “叔叔,我真高兴。” “我也是。” 偌大一片新成的荒土之中,俩人胸膛贴着胸膛,交融一体。他们不仅能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也听见了彼此的心声。 139 这些年,九州越发不太平。 妖兽乱潮除之不尽,由山河社稷图引发的冲突也因昆仑蛰伏,而使得其他三宗剑拔弩张,多地争夺,私下已不顾颜面。几个首宗尚且如此,其他俗世大宗更没多少顾忌,倒霉的就是余下的小宗了。 昆仑所辖的西和州、徐冀州、青兖州、豫荆州倒因境内的散修集合与四州一盟,而有力与境内众大宗制衡,使得小宗也得以喘息,省却许多震乱。然其余五州,散修盟分散不合,别说制衡大宗,便是话语权都无,这些散修自与小宗门的人同样受到波及。 大环境如此动荡,小环境里近年又多有屠宗等事发生,整个九州都笼罩在阴云之下。修者尚且如此,凡人的处境自不必说。 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城镇,慈觉眉头紧锁,手中佛珠微动,便荡出一道法光向城中扫去,将那肉眼无法觑到的黑气净化殆尽。 “这城中还有一些活人,得先将人救出来,不然此地魔气太盛,人无法久活。”慈觉说着,便踏虚步入城门 。 “师尊。”初初筑基的惠寂急忙御剑跟上,脸上有些不忿:“师尊怎不直接将吕明净那魔头除掉,他杀,咱们救,总赶不上人死的速度!” “世上未必只有吕明净一个魔头。”慈觉转头看了一眼,道:“我知你仍未放下家仇,但众生平等,不该以成见视人。此地虽死伤过万,却多为凡人。吕明净杀人是为了收集血气,凡人却没有多少助益。” 惠寂不服,恨恨道:“不论这次是不是他,他滥杀无辜却是不争事实,师尊前次不是见着那杀魔了么,怎不直接杀了他为民除害?” 慈觉微微转开,他当然知道吕明净是该杀的,只是当时……当时他忘记这件事了。这种儿女情长的事,他自不会与徒弟明说,于是淡淡道:“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你既入我佛门,当知此理。” 若真有天道,他一宗上千人又岂能无辜被屠,足见天道无常,不足为信! 惠寂心中伤痛,只认为慈觉是为那杀魔开脱,暗想着师尊当真是被那魔修迷坏了脑子,居然连吕明净这种杀魔也能姑息了。思及此,他不由生出怨恨,也不知道指望师尊为家族为宗门千条人命报仇,是否还指望得上了。 这城已不配叫城,其中只剩断壁残垣,伏尸遍地,慈觉运法自如,破壁断石,一一将掩埋在内的伤者救出。救出人后,他还发现这些人大约是死于一处精妙的法阵,并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是除华的手笔。 当年南华灵境一事,慈觉并未对他赶尽杀绝,不承想这除华丝毫不知悔改,又运用阵法滥杀无辜。查证之后,他正欲循迹格杀此獠,不料寺中信物大震,必是有紧要之事请他回寺。 “惠寂,我这边回寺,你助为师除去这为祸之人,他名叫除华,你或许听过。”慈觉说道。 惠寂一愣,道:“最是精通阵法的除华宗师?徒儿听说他可是元婴真人……” 慈觉宽慰道:“他虽是元婴真人,但二十年前早被废去大半修为,再者,为师当年在其身上落下法咒,你凭此物便可搜寻辖制于他,届时轻易了断此人性命便是。”说时,他取出一串白玉佛珠递给惠寂。 眼见慈觉匆匆腾云离去,惠寂看着手里的佛珠倒是起了几分算计,废去大半修为还能一气毁尽全城凡人,这除华不愧是宗师,果然是有几分本事。如此死了,岂不可惜? 觉得可惜的不只是惠寂,梁雍州的另一头,数个飘渺宗弟子正追截一名鹅黄色衣裳的女修。这女修剑法寻常,用丹倒是有两下身手,却也敌不过数个飘渺器修,眼见要落败被擒,忽然窜出一个厉害的女剑修。那女剑修虽难以以一敌众,却是刚勇无匹,不防只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人救走。 飘渺弟子们奋力拦阻,也只斩落对方的飞剑,眼看两人没了踪影,不由大为懊丧。 她们未能完成宗主之命,自然在宗主面前得不了好,一个个被训得面红耳赤。倒是宗主的师侄,青阳为其开脱:“师伯母无需担心,没绑回人便算了,换个法子也能吸引那吕明净来宝月迷境的。” 碧波轻轻“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青阳道:“我们开启宝月迷境不是为了给飘渺弟子们招亲么,听闻吕明净未曾合籍,若师伯母以飘渺宗主的身份邀请对方……” “不可。”碧波打断,皱眉道:“且不说数十年前那场结亲不成反结仇,便是以他吕明净的少宗身份,也没有与那些俗世修者去宝月迷境里竞争的道侣。他们昆仑人最是高傲,吕明净决计不会来。” 青阳点头,指着那柄断剑道:“师伯母拿着这个去邀请,昆仑再傲,吕明净也非来不可。” “这是那个何鸾的?”碧波觑到地上那柄光华尽失,已成烂铁的飞剑,挑眉道:“说起来,这何鸾也不过是吕明净的师妹,还非是同师所出,竟能得道如此看重?” 青阳冷笑:“师伯母有所不知,何鸾的师尊乃是吕明净道侣的唯一爱徒,这个道侣想必师伯母也晓得,正是原本与丹青师姐悔婚的封绍。” “这二人居然苟合。”碧波闻言,瞬时脸色阴沉起来,轻道:“难怪当初他们师侄要对我飘渺赶尽杀绝,说起来,我丹青可是命丧吕明净一手。明明是昆仑不要脸在先,还栽赃我飘渺宗主少宗乃魔修……这些年对我飘渺更是耀武扬威,委实可恶。” “他封绍才是魔修。”青阳一笑,乌黑的眼睛里渐渐显出了森冷阴郁的光芒,“他昆仑竟敢用这等无耻之法悔婚,毁损飘渺声誉,师伯母可不该哑忍。昆仑不是一向不是自诩正统么,道貌岸然么?若吕明净封绍叔侄苟合致阴谋悔婚构陷飘渺,昆仑暗藏魔修这等丑闻闹得九州皆知…… “那昆仑便是身为四宗之首,只怕也要沦为九州笑柄,更要给出一个交代。日后我飘渺只要在山河社稷图上占了先机,昆仑……”碧波冷冷的哼了一声。 彼时,这对远在千里的苟合叔侄也觉出几分寒意。正抱腿蹲在碧寒潭深处的封绍先一步支撑不住,推开还与他输送暖流的封白,双足划泳,“哗啦”一声在潭面冒出头来。 封白也紧跟上,将已冻得有些失力的封绍拦腰抱回岸上。 “感觉如何?”封白看着正盘腿打坐的封绍,问道。 封绍身受恶冻的同时,也感觉到体内原本蠢蠢欲动的血萝更是冻结了几分,无法再咆哮出饥饿、饥饿。他点点头,道:“还不错,就是不知能维持多久。” “单纯是浸泡,只怕维持不了多久,有了这个就不同了。”封白递过去一枚晶莹剔透的物事,看上去像是透明的鹅卵石,鹌鹑蛋大小。 “这是碧寒潭的寒珠!你结婴后果然实力大增,这碧寒潭可是玄阶的寒潭,你居然能将寒珠取出来。”封绍显出两分惊喜,掌握寒珠至胸口,仿佛他是团火般,将寒珠照映得通亮,仿佛随时要融化成水。 剑中的凌霄见状,沉声道:“这般大小的寒珠大约能帮你冻结半年,还亏得你是火属灵气,能自保其身。若是其他,只怕冻结了血萝不止,连自己也要被寒珠冻毁。” 听到这话的封白眉头一紧,正要将寒珠推入封绍丹田的手便停住了,问道:“那这寒珠对叔叔伤害可大?”说话时,仿佛随时要将寒珠捏碎。 “丹田凝结,修为止步。”凌霄回道,“不过待得寒珠完全融化,这些都会慢慢恢复的。” 封白脸色仍沉着,像是掂量恢复二字的深浅。 封绍怕他横心真将寒珠毁了,忙道:“这不算什么,丹田凝结又不是不能动用灵力,只是不能吸纳灵气罢了。至于修为止步,不是更好?当日你结婴的状况那般狠烈,你那婴云比之寻常要厉害十倍。我自问以如今的实力只怕难以顺利渡劫,与其被劈得魂飞魄散,还不如现在修为止步,不是正给了我时间提升实力,搜寻法宝?” 末了他说得自己也高兴了,补上一句:“两全其美,比我当初受那法咒折磨,不知好多少倍!” 封白本来听得阴云转晴,却在听了这最后一句时变天了,他粗鲁的将寒珠打入封绍丹田,手更是顺流而下,直捏脐下三尺,听得一声冷气,他低沉道:“叔叔若信任我多一些,又何至于吃那老秃驴的苦头!” 封绍自觉失言,但面上却是不认,只道:“你当初一意横行,头脑发热的做那畜生行径,倒敢怪我不信你?” 封白扣住对方下颚,金眸水光深沉:“我是错了,但谁叫叔叔妄想不要我了,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他言行一致,手也挑进了对方的道袍。 “胡言乱语,我何曾不要你?我真不要你,那日在洞府就绝不会再多问你一句。我又不痴傻,难道那等情形下还分辨不是出是被你骗了?我何以要颠倒黑白,还不是为了护你周全?我事后质问,还不是妄想你是逼不得已,尚有悔改之心?没想到你要一条道走到黑,气煞我也。但你要我气到不要你,放任你胡作非为,自寻死路,那是痴心妄想!” 封绍好手好脚灵力也无碍,自没有白白被揩油的道理,并指为剑,就削挡了对方的攻势。 被阻挡了调戏,封白也没有半分恼意,反而露出几分快活的神色,仿佛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阴云终于烟消云散,显出个晴朗的好天来。 寒潭岸上两人嬉闹不止,笑声不绝于耳,抵地的黑色巨剑轻轻嗡了一声,正是一团白影转过身去,若是细瞧,隐约能看出白影神色有一丝追忆与惆怅。 这样胡天胡地的欢笑日子并没持续太久,封绍毕竟还得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去找寻个合适的人身来夺舍。虽然封白一开始是不赞成,但封绍此时嘴巴没被封死,自有百般办法使得对方松口。 不过真正叫封白松了口风的,还是封绍此时的心境状态,的确比被囚于室时好得多了。加之封绍这样心性的人,居然那日能为他灭了两个宗门……叫他长久莫名觉得安稳。似乎这样一来,才敢真的去相信——叔叔或许不会离开他。这世上,叔叔只能为他这么做罢。 封绍自不知这冷口冷面的畜生所想,暗觉自己口才越发了得,一颗心也暂且放回了肚子里。总算劝得封白从良,也算他那晚没白造孽,至于将来是不是夺舍失败,还是被天劫劈死,那他也无怨无尤了,合该要有果报。只盼着紫虚能念着封白的好,盼着封白主角身份的与众不同,能免除天道追索。 两人给商泽州马家留下个再也不寒的玄阶寒潭,马家虽心痛不已,却也不敢露出分毫痛惜之色,一径的恭喜封绍伤愈,能为贵使出力乃是马家上下的荣喜,区区一个碧寒潭,一个全商泽州最好的碧寒潭……不、足、为、道。 封绍当然知晓自己吃下这颗寒珠的价值所在,若非他是昆仑人,尤其封白还是昆仑少宗,只怕马家非得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也要碎尸将珠子弄出来。寒潭世间少有,便是封绍原本洞府里那一汪,虽无品阶,却也算得珍贵,都能帮他缓解混元荆棘的痛苦。何况是能孕育出寒珠的寒潭。 占便宜太过火是要遭报应的,封绍深知有来有往的道理,于是暗示马家下次昆仑从修仙家族中收徒时,额外多取对方二十个小童。至于是内门、外门还是记名弟子,那就各凭造化了。 封绍魔修身份曝光后,虽名为昆仑弟子,但已自觉远离昆仑中枢,这承诺还得封白记上。不过夫夫一体,他承诺得毫无压力,就此拜别。连带还收了几个锦囊袋的灵石好处。 只是这回或许是封绍的事太过顺利齐美,连老天都看不过眼,非给他生出点事故。这不,封白收到了来自飘渺招亲的邀请。邀请信物乃是一柄断剑。 140 何鸾的飞剑名叫青云,虽然不是湛卢那样的上古名剑,却也是碧落亲手所炼,绝非凡物。尤其她修得昆仑剑法,更是剑人剑交融,于剑修而言,剑毁虽不至人亡,多也要重伤。何鸾虽是昆仑弟子,却也算不上纯粹的剑修,后期已专心修丹,但青云剑断,她也绝讨不了好去。 前次封白用何鸾被擒来诈封绍,不承想,一语成谶。 封绍看到请柬上飘渺特有的云纹标识,便知此次是非去不可了。对方虽只邀请了封白一人,但封绍绝没有不去的道理。两人一面商议下计,一面就离开了马家,却离开的不是时候,连封绍都没料到,属于菩提寺辖内的商泽州居然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各处城镇都是硝烟四起,一片兵荒马乱,凡人哀鸿遍野,死伤不计其数,活着的也大多被官兵抓作壮丁,或哭嚎或麻木。 接连许多城镇都是如此景象,足见战火延绵甚远,只怕是州内的小国全都混战起来。封绍心生疑惑,落地一打听,才知晓引发战乱的原因与电影中一般无二。 皆因妖兽肆虐,却也有妖兽多与妖兽少,修者多与修者少的区别,凡人的力量哪怕是军队,对付妖兽也很是不易,但对付凡人却是轻而易举。于是国与国之间都为了争夺对付妖兽少、修者多的领土,凡人也知要往妖兽少、修者多的地方跑。时间一长,自然多国动荡,大战就此引发。 那些军队对付妖兽就腿软,对付和自己一样的凡人却毫不手软。 封绍直面如此行径,实在于心不忍,或助逃难的凡人避祸,或助病伤的凡人愈伤,又赠挨饥受冻的凡人食物,虽有法术在手,又掠行如飞,如此救死扶伤,也耽误了六七日功夫。 眼见封绍还没有罢手的样子,封白终于拦阻道:“不过是些凡人,元寿短短数十载,色身又脆弱不堪,实在不值得叔叔耗费灵力来搭救。再说,眼下何鸾还落到飘渺手中,叔叔就不担心么?” 封绍自然也担心何鸾,但却并不显焦急,他道:“我这几日停顿下来,发觉此事蹊跷的很,其一,飘渺是如何得知你与何鸾的关系?何鸾在外从不自称昆仑弟子,亦甚少使剑,更不着昆仑道袍。其二,便是知道她是你师妹,却也不出同门,何以如此肯定你会为她再去飘渺招亲?当日虚无峰上,我昆仑与飘渺在结亲一事上,可是撕破脸皮。其三,既然要以何鸾来引你去,何以要用断剑来作信物?世人皆知我昆仑高傲,何况你身为昆仑少宗,她就不怕你一傲起来,直接禀明昆仑,搅成两宗之祸,而祸因还是飘渺所起,咎由自取?” 这三点说出来,封白并没显露出意外之色,封绍便知道这几点对方也早有所悟,毕竟这畜生自幼就能举一反十,何况如今。他疑道:“你既然也想到了,怎不早说,还如此着急的往飘渺去?对方可是明摆着有诈,敢如此漏洞百出,必然是一环扣一环。” 封白只道:“叔叔就这么一个徒儿,是不是诈,我不去叔叔也不安心。” “你去了我更不安心,但我知道,你也是很疼爱她的,不然以你的性子……”封绍一笑,封白则挑挑眉,道:“那我们还去不去?” 封绍沉默了一下,方问:“我猜不出飘渺对你有什么企图,你自己可有想到?” 封白点点头,目光阴沉起来:“叔叔还记得当年我们被困海底之禁么?后来那个碧玉将我捉走,烧我元神,割我血肉,就是想吃了我这具圣兽之体,连带的,获得我收取山河社稷图残卷的能力。” “有我在,绝不会让这等事再发生。”封绍握住他的手,但很快就被反握回去,紧得五指密不透风。 两人一边商量对策,一边沿途救人。 杀的妖兽与不义官兵多了,救的人多了,许多凡人都知道有两个法术高强的好心仙君。尤其是穿红色道袍的九婴仙君,待人最是和气,还为他们搭建了一些躲避妖兽的山寨,手里还有许多吃了不会饿的丹药,救了很多兵祸中的饥民。 如此走走停停,封绍与封白到达商泽州与梁雍州边境处时已是一个月后,许多难民久久追随,直到看见两位仙君御剑离去,他们不由齐齐跪拜在地,感恩不止。 封绍本以为到了只有修者的地方情况总要好一点,毕竟菩提寺不比飘渺与抱朴,最重名声,按理说,修者只要不玩邪魔歪道,在菩提寺的地方只要老实修仙,总还算好过的。不承想,凡人战火纷飞,修者也好不到哪去。 九州各州都有天堑,凡人不得跨越,所以各州的州界边境大多都是修者聚集盘踞的地方。此处商泽州与梁雍州的州界边城,也是如此。 以往都是熙熙攘攘,灵草法器叫卖声不绝于耳的州界边城此时静如死水,仿佛阴云罩顶,坊市里全无摊贩,人烟稀少……但再往里近,就有一群修者拦在了城中内门,一眼望去,足有数百修者,男女皆有,天上地下,各修云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两个武修将面前这两个剑修拦住,因感知不到对方修为,又是这微妙情况,故而面色不善。 “看他们穿的道袍可不是凡物,还是剑修!肯定是那个无名剑门的!” “定然是他们知道我白鹭盟刚与两个小宗斗法过,想派人来查探捡漏!呸!打错了算盘!” 这话一出,其余的修者也全都看过来,脸色凶横,一个个都祭出法器。 封白不悦,有意敞开因先前身处凡人之间而收拢的元婴威压。封绍却是一拦,他刚一到连实情都没摸准,实在不该盲目行事。而他听得对方口气,也捕捉出一些信息,当即取出四州盟的铭牌来,自表散修身份,与宗门并无任何干系,只是想通过州界阵去梁雍州。 四州盟虽成立短短几十年,却因四州散修统一成一盟,反而实力更盛,汇聚全力,不仅远胜辖内小宗门,加之有昆仑撑腰,如今已发展得能与辖内的俗世大宗抗衡。能达到如此功绩,四州盟自然是全九州散修的理想之地,莫不想自己的散修盟也能有朝一日不受大宗欺压。 验明封绍铭牌的真伪后,白鹭盟的人并无为难,加之封绍态度亲和,谁都忍不住回上几句话。 “道友此时要出州,实在不是时候,我州界阵已关闭三个月,许多要出阵的修者全部都被困与此。”其中一名散修陆续的将整件事说出来。 原来数月前菩提寺的一样至宝被人所盗,据说是个合欢宗门的修者,菩提寺所辖的两个州对于合欢宗门素来不喜,首宗如此态度,俗世大宗自然体察上意,对这些宗门多有打压,明抢暗索。若有记仇的去偷菩提寺的东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真被偷走了,而偷走还真的是件至宝,不然菩提寺不会气得立刻封锁阳夏州与商泽州的州界阵。 不仅如此,菩提寺首次行事如此粗暴,直接朝辖内各俗世大宗施压,务必找回宝物。大宗受压,自然会打压下面的小宗,小宗受不住自然将火送到散修的身上,一时间,两州修界的矛盾与凡人的战火一发不可收拾。 小宗与散修都无力抗衡俗世大宗,更不用说菩提寺这样的世外四宗之一,但他们彼此实力相差无几,说是整个修界乱斗,实则大宗几乎旁观,斗的就是小宗与散修盟。 矛盾由来已久,略有激化,两方就斗得死去活来,尤其在这州界阵处,两方更是严防死守,都想占据此地设阵离开乌烟瘴气的商泽州。 听了这些,封绍心情很是复杂,封白则是侧首问道:“叔叔可猜到菩提寺丢了什么宝物?” “你说呢?”封绍失笑,当然是山河社稷图的残卷。倒不是他料事如神,而是电影中好像也有这个插曲,后来菩提寺查出小贼并非合欢小宗门的人,而是抱朴宗所为,于是进一步导致四宗失和。也是为了给吕明净铺出一个更烂的摊子,显示出主角安定九州的英武不凡。 不过如今电影的剧情已离题万里,紫虚肯定想不到,这个英武不凡的主角如今几乎成了英武不凡的反派,别说帮他安定九州,不祸乱九州就是好的了。 思及此,封绍不免苦笑,封白挑起眉来,道:“叔叔也觉得他们斗得可笑?” 虽言不对题,封绍也是点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又汇聚了许多不同修者的地方,道:“他们这么个斗法无异于自相残杀,合该联合起来对抗大宗才是。不然就算解决了眼前的矛盾,日后仍免不了欺压。” 总而言之,若像电影里,靠着一个英雄来力挽狂澜,固然是传奇佳话,但现实的九州不可能总有英雄,英雄也不可能总这么靠谱。唯有众力均衡,才能维持九州长治久安。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看向封白道:“你也别笑他们,四州若非有昆仑助阵,那些俗世大宗也不可能眼看着散修壮大……” 封白轻嗤一声,道:“他们有什么可笑的,我只是笑叔叔,叔叔当年说是为了对抗须弥而积蓄力量,所以才一手促成四州盟。如今须弥已不知去化外哪个地方等着飞升渡劫去了,叔叔却还操心着这些散修。叔叔直说是想维护这群散修与凡人便是,何必扯那么多幌子。” 直接被点破,封绍也不恼,笑说:“天下太平好得道,又不是坏事。你也可以说,我急不可耐的想做这九州盟的盟主哩。” 封白见他此时俊面含光,双眸晶亮,是副风采不凡的样子,忍不住将人揽进怀里,轻道:“我做四宗之主,叔叔做散修之主,绝配。” 这一阵闲话,原本是在等待白鹭盟等散修盟另结传送阵,因为州界阵被菩提寺一举封锁,虽然事后已证实宝物仍离开了菩提辖内,但开启州界阵的大宗却因此地小宗与散修盟相斗而观望,并没有轻易来沾这摊浑水。 小宗本来先一步占据,对散修盟的人抢杀夺宝,后来散修盟的反败为胜,将那些小宗的弟子反抢回去,并将人赶走,占据了此地。并就此结阵。 这数百散修里的修为最高也不过初初结丹,实力修为当然全在封绍、封白二人之下,但其中却不乏阵修,结传送阵这种事封绍封白一个魔修一个剑修也全插不上手,只能静等。只是这静等之中,封白在新涌入州界边城的修者中探到一个熟悉的人。 封绍还没反应过来,封白已飞快的御剑而走,如今他与这小畜生修为相差一个大境界,越发跟不上了。等他追上去时,已是城外郊野,正见封白与一老修者对立,似在说话,但听不分明,或许是传音。 封绍正要一探究竟,另一头有个人比他还急不可耐,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沙弥直接冲去,大叫:“除华你休想逃!” 敢如此莽撞,可见对方修为不高,神识不广,不然早扫到此处还有封白在。这人也的确修为不高,封绍远远就认出来人正是慈觉的弟子惠寂,也亏得这莽撞的惠寂,叫他知道与封白站在一起的老修者是除华。 惠寂看到除华身边还有人,还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封白,不由大吃一惊。 封白见了惠寂,也是眉头一皱,刚一抬手,惠寂便连退数步,狠狠道:“杀魔!你看我孤身一人,想赶尽杀绝?告诉你,这可是我菩提寺的辖州,我若有分毫损伤,我师尊一定不会放过你!” 封白本来只有被打断的不耐,但一听到对方提到慈觉,不禁冷笑一声。他直接并指,正欲除去这聒噪的小苍蝇,封绍已赶了上来,拦道:“你一元婴真人,何必跟筑基后辈计较。他师尊对我有恩,别的我没法报答他,你我夫妻一体,至少不该为难人家唯一的弟子。” 话说得十分熨帖,封白勉强收回了杀心,但惠寂听在耳里,只认为对方对他师尊仍有忌惮,大为心安之余更多几分底气。他扬着头道:“我是奉师尊之命来除去除华这一祸头的,他与魔修勾结,滥用法阵,使得我菩提寺辖内的阳夏州、商泽州三处城镇尽毁,数万凡人丧命。乱我菩提,居心叵测!” 一听死伤如此惨重,封绍就知道这除华勾结的是哪个魔修,只怕又是青阳的幕后黑手。他不由想到当年南华灵境,也是青阳、除华伙同了封白,说不准当初就是他们怂恿,才使得封白……他一时心生厌恶,当即施展魔影潜步已瞬间移到除华身侧,一个抬手就落到对方眉心。 一切不过再转瞬之间,别说除华元神重伤迟迟未曾复原,实力大损,便是他鼎盛时,只怕也极难避过这突如其来的一道魔炁。 “既是如此恶人,就由我代你除掉罢!” 封绍话音刚落,便听得两声“不要”,一声是除华慌乱中发出,一声是身后的惠寂,还有一只手隔开了他的剑势,正是封白。 “叔叔,此人有用。” 141 有了封白的拦阻,除华捡回条性命,立即证明自己的有用之处:“这位道友,对那些凡人下手并非我所愿啊,道友真要除掉恶人,合该除掉幕后黑手才对!不然就算没了我,那魔修也能寻到其他人来辖制作恶!” 说罢,除华立时将青阳欲设分魂法阵,在九州屠杀凡人做血引子一事尽数道来,至于他自己,则是负伤时被青阳时辖制,造孽乃不得已而为之。 他将青阳这十数年的恶事一一说来,语气嫉恶如仇,末了生怕不能将火引到青阳身上,他补上道:“此魔修如今已结婴,的确不易对付,但若真除了他,别说能缴获为数不菲的害人魔器,还能得取一珍贵物事——一颗活生生的阴血魔珠!” 原本面无波澜的封绍听得这一句,脸色一变,封白亦转目回看他一眼,两人目光俱是沉着。 除华生怕这两位昆仑剑修眼高于顶,不知道魔珠对普通修者也有大大的好处,于是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封绍却是没耐心听这个,问:“青阳这活珠从何而来?” 除华道:“那活珠好像也嵌在一小魔修身上,青阳盯着许久,前几个月终于得手,将那小魔修擒住。那小魔修与魔珠融为一体,要取出殊为不易,青阳无法击溃其心防,欲利用分魂之际将这小魔修推入阵法一齐融合。那魔修不过是筑基修为,自不能是青阳元神的对手……” 封绍心中大震,急问:“青阳现在何处?” 青阳现在当然在飘渺宗。 这些年他与碧波的师叔侄感情愈加亲厚,在这飘渺福地中自有一个去处。不过和以往不同,他并非是一个在此落脚,而是带着一个少年修者,生得面若桃花,十分俊俏。 青阳自称是他收的侍童,因是修魔,难免有魔气外泄,为免出行方便,他就请碧波为他仿制一块玉玦法器。用以掩盖魔气。 碧波对这少年是侍童的说法不置一词,瞧两人的相处分毫不见主仆的气氛,倒有些像失和的小情人。想来这侍童是侍候在床的娈童。她也知宗中一些女弟子对青阳趋之若鹜,青阳亦来者不拒,但她对这等小事也不多问,横竖是用得到青阳的时候。 仿制的玉玦当然不如青阳胸前挂着的原装货,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胸前的其实也是须弥的仿制货。二道仿制的无名玉玦虽然法力远有不如,但遮掩元昊这样筑基期的魔气,倒是不在话下。到底飘渺身为炼器大宗,并非浪得虚名。 青阳专程为元昊求得这枚仿制的无名玉玦,当然不是为着体贴,而是元昊被嵌入此玉玦后,不仅魔气遮掩,他那些熟悉的人要来感知这小魔珠,也是极难的了。 这一点,元昊很快就发现了,他无法通过心意相通来向封绍示警,也不能让当年渡过他魔炁的川仪感应到他的安危。对此,他除了破口大骂,毫无办法。青阳要么令他失语,要么私下里好生教训,但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青阳都会将他带在身边,使他寸步不离。 又是在飘渺这种地方,元昊没有任何耍手段逃脱的机会。 元昊自知他这活魔珠对青阳的吸引力,所以青阳此时越是毫无急色,越是淡定,他就越是心急,越是不安。青阳当然不会放弃自己,那么就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青阳既然如此胸有成竹,他绝逃不了要被对方吃掉。 这种推断在他得知飘渺这次招亲大请其他三宗观礼时,也越发肯定了。 这种风雨欲来的时候,他失去了与川仪的联系独自被掳,又无法与他爹心生感应,从未如此孤军奋战过的元昊,显得忐忑无比。虽是忐忑,但他面上丝毫不显,有意激道:“孙子!你掳了昆仑的人,还敢请我昆仑的人来看,就不怕我宗主一剑劈死你么?” “你个小魔修,还真拿自己是什么昆仑弟子不成?”青阳毫不客气讥笑,好看的小说:。 元昊以同样的语气反讥笑道:“就算我不是昆仑弟子,我的生父也是昆仑长老,他们绝无可能见我被你这孙子欺辱!”旋即鄙视瞥了青阳一眼:“何况你也是魔修!若招亲那日你暴露出来,指不定死在你爷爷我前头!” 青阳冷笑:“是么?我怕到时候你会看到你爹娘死在你前头呢。” 元昊瞳孔蓦地一缩,青阳嘴角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没关系,等你爹娘一死,你也不会寂寞太久,待我分魂之时将你吃掉了,你也能去地府与他们团聚了!” “你——”元昊不曾想对方一并算计了他全家,气得几欲吐血,拔剑相向,但如何是元婴真人的对手,不过轻轻一拨,元昊就被震撞在墙,狼狈伏地。 青阳自知封白封绍两人对这小畜生百般爱护,见这小畜生身心俱苦,心里顿觉畅快。他血红的瞳孔眯成一条缝,薄薄的嘴唇斜斜弯起:“你不是一直挂心与你走失的灵宠么?不错,它八成落进宝月迷境。不过那地方飘渺早就设下重重禁制陷阱,它待里头数月没有声息,只怕早就和里头的白骨堆作团了。” 青阳的话,如同冬天里凛冽的寒风,吹得元昊脸色煞白,对自己为川仪化龙而觊觎境中宝物一事悔不当初。 另一头,若不是除华在这种情形下无意说出活魔珠的下落,封绍未必会听信除华一面之词。然他用心感应与自己相绊的魔珠未果,便知除华所言,只怕大半属实。不由想起当日初入梁雍州宝月迷境,明明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新的飘渺宗宗主不就是抱朴宗复阳子的道侣碧波么,青阳原本就是抱朴宗亲传弟子……”这么一联想,封绍就知道除华所说,青阳所在飘渺,应是真的。 封绍与封白两人略一商议,便将主意打到除华身上。 封白与除华两人均是元婴期,是以他一早与除华立了符契,此时道:“我知你受青阳辖制,我们取走魔珠,自会除了他。” 除华心喜,然而还是有些疑色:“并非信不过少宗,但距离分魂只有三个月了……” 封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按我所说的做,青阳就绝活不到分魂那日。” 除华没有不应的,两人这便要走,封白的目光却落在几乎被忽略的惠寂身上,方才三人所言并没有避讳他。封绍一看就知道封白是要解决了这小儿,惠寂原本复杂的面色此时更是一白,退步道:“这里可是商泽州……是我菩提寺的地盘……” 这话当然唬不住封白,他并指一起,眼见有一道金光漫出,惠寂顿觉威压扑面而来,不得不承认元婴期与自己的天壤之别。 他软倒在地,心中大骇,看到那杀神后的封绍,他急道:“你不记得我师尊如何救你的么!那大半年若不是我师尊带你去了那么多菩提寺秘境,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么!你不被血萝折磨死,也早被雷劫劈死了!你、你如今竟然恩将仇报,亏我师尊还一心想犯寺规带你去芬陀利华境……” 末了他的声音已发起抖来,恨恨道:“你们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们!封绍你不得好死!”本是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然他说话时,眼眸深处仿若有一团冷冽妖异的火焰,无声跳动,诡异莫名。 封白眯起眼睛,看得惠寂心里一寒,但封白却是收起了攻势,冷笑道:“我要你不得好死才是轻而易举。你好自为之,下次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惠寂到底年幼,虽跋扈仇恨,但受了这番惊吓,已是面无人色,跌跌撞撞的跑了。 封绍语气迟疑:“他一个筑基期能被派来收除华这样的元婴真人,只怕是慈觉笃定他能辖制除华……”似是想到碍不着自己,他又一笑,向封白道:“你如今是向善了?” “嗯,其他书友正在看:。”封白看了除华一眼,拉了封绍上剑,御行如飞。 商泽州阵初一结好,封白封绍两人便立时传去了梁雍州,一路往宝月迷境所在的江夏城而去。 江夏城热闹非凡,他们甫一进城,便从一众候婚者嘴里听闻了飘渺此次招亲的大手笔。不仅有内门女弟子招亲,宝月迷境内的各类灵材珍宝更是任君取用,还请来了昆仑、菩提、抱朴三宗的使者前来观礼,这对于俗世的修者而言,可是极为难得的盛事。 封绍自没有看热闹的闲心,与封白交换一个眼神,便知道飘渺所图非小,不然也费不了这么一番功夫。又思及青阳在里头蹚浑水,还有元昊与何鸾生死未卜,实在忧心忡忡。 “居然连川仪都护不住蘑菇,也不知如今这青阳修炼到什么程度了,依他丧心病狂,只怕没少得血萝的好处。如今与飘渺同流合污,只怕先前宝月迷境死的修者,大半是青阳的缘故。”封绍道。 这话避重就轻,封白却也听得出他的忧虑,握住他的手道:“我们先试他们一试,接着便匿去那宝月迷境一探究竟。除华不也说,青阳分魂前,元神还需一次充足的血气做底么,必是想借这次招亲的机会。” 封绍点头道:“话是如此,不过此去你要小心飘渺。”末了又摇头,“还是我们同去……” “不必。”封白道,“若不是当年虚无峰一事,叔叔如今只怕成了飘渺宗主之夫。这些年飘渺如此记仇,叔叔去了,只怕讨不了好。” 封绍听出话里一分关怀半分酸意,失笑:“倒像是那两人不是死在你的利爪之下?她们却能让你讨得好处去?” “那不一样,我是昆仑少宗,他们哪敢明着生事。” “呵,是啊,你可是以后四宗之首的昆仑宗主,他们是该老实些。” “叔叔是宗主夫人。”封白摩挲着对方的脸,粗鲁的啃了一口后,这才转身走了。 封白行事,封绍倒也没有过多不放心,毕竟如今封白结婴,实力修为不可同日而语,再者封白素来精敏,两人又早有对策,总不至于轻易着了道去。 城中熙熙攘攘,修者如云,封绍此时掩藏了修为,寻常识扫去,不过是筑基期的样子,在一众候婚者中最是普通不过。他跟着其他修者往宝月迷境外作好奇探看,边是打听,边寻契机。 封绍正听一群修者讨论前几个月此地发生的大战,论及飘渺弟子也不过尔尔,居然被一众散修乌合之众伤得七七八八……心不在焉之际,神识范围内忽然一动,转首望去,正见人群中一少年修者远远望来。 虽是惊鸿一瞥,但修者耳聪目明,封绍立即认出对方是谁,对方也似乎为他而来,不一会这少年修者就御剑掠至不远处,正是一身青色道袍,双十年纪,玉面柳眉,别有英气。 “季……”封绍刚一开口,少年就使出一眼神来,他这便住嘴,眉头一动,便与身侧几个修者闲话两句,悄然退出了人群,与少年一前一后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蘑小菇:我娘说要给我们生个弟弟,会跟我们抢爹! ※何小鸾:抢师尊?不要!!看我的((;′⌒`) ※封小白:——我屮艸芔茻!何鸾你死了! 142 封绍一见季连云打扮做男修的模样,就心生了警惕,七上八下的跟着对方来到一处凡人的客栈。。因心中记挂何鸾,难免忐忑失防,忘记附上如意脸,竟大咧咧的被一熟人撞见。 “九婴……恩、恩公!?” 吕卓文不可置信的看着封绍,然后疑惑的问季连云:“不是说何鸾所制的闻踪香是附用在她爹九婴道人身上么?怎么来的却是……” 季连云与吕卓文的震惊是一般无二的,她记忆的封绍只不过是见过寥寥几面的昆仑少宗封白的道侣,何鸾的师尊。她在人群中发现闻踪香跟到的九婴道人居然是封绍……但她此时却无心震惊了,冷静道:“吕长老,此事容后再说,道……”人字还没脱口,她便咽下这话,只引封绍入内。 却见厢房内设有禁制,肉眼望去什么也见不到。吕卓文立时解除了,封绍这才见到被守灵幡护住的何鸾,双目紧闭,虽色身完好,但他刚一探识,便知道自己爱徒的情况十分恶劣。 封绍心痛不已,握紧何鸾的手,当机立断:“这不成,要赶紧送她回昆仑。” 季连云脸色阴沉,道:“前辈说的是,但飘渺不仅在江夏城重重搜索拦阻我等,只怕出得江夏,也出不得梁雍州。” 封绍长眉紧锁,道:“我知道,那飘渺还拿了阿鸾的断剑引我与明净来此,想来居心叵测。不过幸好阿鸾不曾落到她手,不然投鼠忌器,难得寸好。”他顿了顿,又与季连云问询了之前的一番状况,其他书友正在看:。 原来当日封白用何鸾诈掳,引封绍相见,从季连云这带走何鸾后,又叫何鸾一人离开。谁知遇上有备而来的飘渺弟子们,真的要将何鸾掳走,她的修为实力一向寻常,尤其在转作丹修后,攻击力更是有所不如,难敌飘渺群攻。身负重伤眼看要落入敌手,结了同心契的季连云第一时间有所感知,凭着一腔执着,硬是找到了何鸾,拼尽全力才从飘渺众人手中堪堪抢回何鸾。 即使如此,何鸾不仅折损了青云剑,色身不全,法身重创。 这些日子,季连云乔装打扮,隐藏修为的藏进了江夏城的凡人中,虽小心翼翼,但带着何鸾难免有几次差点露陷。幸亏遇上同来此地的吕卓文,两位结丹剑修,终于多了几分成算,这才多出余力,叫季连云近日能冒险除外搜寻九婴道人的踪迹。 季连云原想着,找到九婴道人就能找到吕明净,吕明净是昆仑少宗,定能护住何鸾安全无虞的回到昆仑疗伤。但一听封绍所言,吕明净已被引入飘渺,不禁惊急不已,双目一红。 封绍见她对自家爱徒如此真情实意,难免心生感动,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昆仑还不至于怕她们这点阴损手段。”说着,他若有所思了一阵,才道:“明净不在,我虽有昆仑的铭牌,但飘渺一早知晓阿鸾昆仑弟子的身份,只怕会有所防备。如今她们敢如此直接的威胁明净,连少宗都不畏惧,只怕也不会将昆仑的铭牌放在眼里。” “抱朴宗已是丧心病狂,没想到这飘渺也如此卑鄙无耻,这世外四大宗,难道就只有昆仑一宗知晓什么是善道么?”吕卓文叹道。 季连云看着昏迷不醒的何鸾,目光灰暗的道:“修者万千,修善道者寥寥,想来如今九州乱象频发,莫不是天道警示?但鸾儿妹妹修行数十年,甚至从不杀生,何故要承受如此不幸?那些恶人却能肆意妄为……天道实在不公!” “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何况,事在人为,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封绍出言打断,在他看来,任何时候都没有坐以待毙,怨天尤人的道理。 吕卓文道:“恩公所言有理,但眼下……” 封绍凝眉沉思了一阵,方道:“事不宜迟,不管出不出得梁雍州,都得先出了江夏城,修者的道不能走,便走凡人的道。” 嘱咐了如何行事后,他又交代:“梁雍州与青兖州、平戎州、大荒州接壤,青兖州乃我昆仑辖内,飘渺肯定最为防备,这几十年碧波接任飘渺宗主,与抱朴宗一向亲密,平戎州、大荒州的守备想来要松懈一些。平戎州与豫荆州接壤,你出了江夏便往通往豫荆州的州界阵去,到了那不仅是昆仑辖内,又是我们四州盟的地方,你便径自往昆仑去罢。阿鸾自有她的铭牌,你可如此用……”当即教会季连云如何作用此物,联系到昆仑。 季连云虽是散修盟出身,但资质不错,学得极快。 见她如此认真上心,以一散修的身份对飘渺毫不言畏,封绍欣赏的同时不免感激的道:“这一二十年阿鸾在外修行游历,多亏有你这个姐姐,不仅遇难时倾尽全力相救,此时又愿为她涉险破难,我这做师尊的真不知怎么感谢你。凭着这份恩情,他日连云仙子若有难处,我与明净一定全心报答。” 季连云眼中微光一闪,先是受宠若惊,对方不仅修为几近结婴,又来自世外大宗,还是少宗道侣。但转念一想,此时这一番话,难免又有许愿她能念在对方肯报答的份上,接下来的冒险要对何鸾多尽心意的隐含之意。 这份心思本是无可指摘,毕竟对方师徒又父女,自是最为亲密,相较起来,表面上她才是一介外人…… 封绍未料对方竟然走神,还以为自己的话有不妥,但这实在不可能,他就是做错事也不会说错话。幸而他还来不及多想,季连云终于一笑:“前辈客气,鸾儿对我而言比亲妹妹还重要,照顾她保护她理所应当。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将她安全送回昆仑!” 这话当然是封绍想听到的,不自觉就忽略了这句话里莫名的违和之处,好看的小说:。 除了何鸾,封绍还心系落入魔手的元昊,自不能与季连云同行,幸而吕卓文在此。听闻他是为着四州盟的事来,“……江夏附近的几个小散修盟因飘渺这一二十年变了招亲方式,而在此地的宝月迷境中择婿,使得近年这附近几个城都修者云集,许多都是筑基以上的。小地方本来一个筑基修者就了不得了,那些小散修盟也不过有几个筑基罢了,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中高阶修者,自然免不了被欺凌抢夺。本地的小宗自顾不暇,大宗更不会为散修出头,更不必说始作俑者飘渺首宗了。” “所以他们遣人与我四州盟连线,想迁入四州,全并入我四州盟。但毕竟在这里也有百年积淀,便有许多要带走的物事,但又怕怀璧其罪引人争夺,这便请了我来相助,一并护他们去四州境内。” 吕卓文叙叙说完,封绍也明白了大意,以吕卓文结丹剑修的实力,只要没有世外首宗动手,那些寻常散修哪怕俗世宗门的修者都不会轻易乱来的。吸纳更多的散修入四州盟,当然是丰满实力的好事,但此时封绍心系何鸾安危,此事也就排到后头。 何况,他也并不认为靠其他州的散修逼不得已的迁徙是长久之计。于是道:“四州虽幅员辽阔,有灵气的地方却也是有数的,容纳的修者总不能无穷无尽。叫其他五州的散修来,总不是根本之法。。若要使散修不受欺压,安然修道,还得散修团结自强,有朝一日,全九州的散修都融为一体,方才坚不可摧,别说城中这些云集的中高阶修者,就是俗世小宗大宗,只怕连首宗都要顾忌一番。” 吕卓文一听此言,顿时目光晶亮,看住封绍彷如一尊巍峨的巨人。他羞惭的道:“原本见九婴道人居然是恩公本尊,还胡思乱想,暗暗猜测恩公伪装欺瞒的企图,现在才发觉全是我小人之心!恩公身为昆仑亲传弟子,资质卓绝,贵不可言,一心想着竟然是我等散修的处境,费心设计建立散修盟,全为我散修能团结一致,有朝一日不受欺压……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我只能说,为着恩公这话,我便是拼着一身修为与寿元,也要将四州盟变作九州盟不可!” 封绍也是有感而发,没想到这毫无添加的实话倒无意中化解了对方的猜忌,免去他如何跟这个四州盟的二把手解释他隐瞒身份的来龙去脉。虽然他这么做,也是因为九婴道人是散修,才更能取得散修们信任。虽然他自问没有恶意,但一旦戳穿,难免要横生变故,毕竟四州盟因日益强大而对大宗、乃至昆仑都缓解了矛盾,却也敌不过数千上万年来散修心目中根深蒂固的成见。 届时因此发生乱子,使年轻的四州盟毁于一旦,是封绍最不愿见的。哪怕一开始他说是为着对抗须弥老祖才想着培养势力,但这些年的努力下来,也当做一份事业经营,不仅投入感情也投入精力。看着四州盟一日日往好的方向发展,仿佛他自己也越走越远,不仅远离了反派的剧情,也能创造一个新的未来。 而且,他也不愿看到九州尸横遍野,修者与凡人乱世中自相残杀个八百年才等来主角扭转乾坤。 封绍沉吟道:“我并非没有私心,散修们若能融为一体,于九州也是一种平衡,俗世宗门、散修盟、世外首宗三者制衡,九州要免去许多隐患,你我的修行环境也更太平。” 吕卓文点头道:“是啊,如今山河社稷图一出,人心耸动,又有妖兽乱潮,乱得九州一发不可收拾。想安心修行的都被杀人夺宝的逼成了少数……” 季连云道:“若人人有前辈这样的私心,如今九州也不会是乱世了。虽说一开始是由山河社稷图,由妖兽引发,但修者的私心若生对了地方,什么奇珍异宝什么高阶妖兽都害不到我们。哪像现在,不仅凡人哀鸿遍野,就是我们修者也是你争我夺,你死我活,轻易就道消神灭,比凡人也好不得多少。” 这话题委实沉重,三人都不欲再说下去,转回话头商量了一次,这便分头行事,由季连云、吕卓文带着何鸾乔装打扮,走凡人的路径出城。封绍则回去到城中属于修者的坊市,接着以静制动,等待封白消息,顺便探知宝月迷境。 人多市场就大,凡人是这个道理,修者也是这个道理,其他书友正在看:。如今的江夏城满满的都是修者,不仅坊市生意大涨,商品档次也因往来修者的阶层提高而跟着提高不少,至于城里坊市最大的拍卖行,更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不少修者趁着宝月迷境开启前在此买卖法宝丹药,拍卖行中的更是上品。 封绍也混迹其中,在一楼的角落占了座,因人满这处也不显冷僻注目,同座的修者都混了面熟,对这修为不俗,为人大方的剑修颇为热切。 “……一千上品灵石,恭喜这位马真道长获得这枚上品符兵!”主持拍卖的老头堆满笑容,弹指便将这枚要价不菲的符兵送至二楼贵宾座。 动辄就出手一千上品灵石,就连封绍都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望了眼楼上的土豪,这一望就看见那处一身颇为眼熟的道袍,瞧袍子上的徽记,正是抱朴宗所有。但那身道袍的颜色与他常见到的抱朴宗弟子有所不同,想来这人应不是亲传弟子。不过也是,若是世外四大宗的亲传弟子,哪个和他一般闲得来这种拍卖行。 这位马真道长虽不知是抱朴宗的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总之出手阔绰,果然抱朴宗富甲四宗是真,有炼丹这份产业在,怎么也比死练剑的昆仑有钱多了。封绍见周道友被众人吹捧讨好,本没多留意的心思,却听得他们说到一事,不禁关注的听了下去。 “听说飘渺宗这次招亲不仅有十名内门弟子,其中还有宗主亲传弟子丹紫仙子在内呢,她身为宗主首徒,日后只怕也与少宗无二。马真道长出身抱朴大宗,又是假丹修为,这位丹紫仙子肯定是探囊取物!”有人恭维说。 “可不是,这次要入宝月迷境的虽有一些金丹修者,但他们大多不是早有道侣,便也多是为寻宝而来,志不在招亲。旁的人便是有道长的修为,又哪有道长的身份可堪匹配飘渺少宗!”不少人舔着笑附和,仿佛眼前的马真道长不仅成了首宗少宗之夫,更成了首宗宗主之夫。 马真道长虽笑容满面,但却没有志在必得,他道:“这次四大宗都有使者来,又不独我抱朴,昆仑来的可是少宗吕明净,我听师尊说,丹紫仙子的道侣,碧波宗主属意的是他呢。” “听说昆仑少宗是圣兽之体,攻无不克,是真的么!” “圣兽之体就是传说里必然能得道飞升的体质?” “真的假的?世上哪有这种体质?” “当然是真的!三千年前不就有一个朱雀之体飞升的老祖么?不过这体质也只有大荒州吕族有,这吕族不是早被抱朴大宗灭族了么……” 马真捻了捻胡须,道:“那少宗是否攻无不克我是不清楚,不过吕族如此容易就被我抱朴灭族,想来那圣兽之体也未必名副其实。” 到底是云集了来自九州各地修者的缘故,这小小的拍卖行亦三教九流,竟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修者,其中有人插口质疑:“是么?怎么我却听说这吕明净才是筑基的时候就一招杀掉了飘渺以前的宗主与少宗主呢?别说那宗主是元婴真人,就连丹青仙子当时也是金丹呢!” “一招杀了元婴与金丹!?”此话一出,闻言者顿时唏嘘一片,有不信的,有惊震的,大多认为这人胡扯。但也禁不住几个人顺着这话,将当时飘渺的许多事你言我语的还原了大半,说得活灵活现,仿佛真的亲眼所见。众人终于将信将疑,对圣兽之体也大为敬畏。 “但他身为昆仑少宗,怎随意就杀了飘渺的宗主与少宗?” “你知道什么,那宗主与少宗都修了魔呢!他们四大宗最忌魔了,肯定不能留她们!” 马真见状,哼声道:“无知!世上哪有这种事!当时在昆仑虚无峰,若非是昆仑的大能辖制碧蜀宗主在先,那吕明净的师叔用魔招偷袭丹青仙子在后,哪轮到吕明净捡便宜,其他书友正在看:!” 听到“魔招”二字,封绍心中一沉,他魔修身份败露也只在昆仑中,何时传得抱朴都知晓了?连马真这种不入流的弟子都能宣之于口? 封绍注意力在“魔招”二字上,其他众人更甚,莫不七嘴八舌的打听,“用魔招?难道他师叔是魔修?”“昆仑可是剑道圣地,九州魁首,难道还有弟子是魔修不成!”“不会罢,又不是我们散修,他们四大宗不是最对魔修赶尽杀绝么?” “这有什么稀奇?”马真嗤笑,道:“四宗一早有盟约,同气连枝对魔修杀无赦,如今昆仑不仅违背盟约窝藏包庇魔修弟子,当初杀了飘渺宗主与少宗,还反污蔑对方是魔修……剑道圣地?呸!” 他神色充满嘲讽,道:“也就你们俗世里消息不灵通,现在我们四宗谁不知道这吕明净还要与他魔修师叔合籍呢,未来的宗主和魔修合籍,啧啧……” 在座的这些人虽知道世外大宗,但平素里哪有机会窥得真颜。此时一听这等秘辛,不禁十分投入,待得马真人走了,拍卖行中尚且议论不绝。 昆仑身为九州最强,辖地最广的宗门,所出剑修素来是实力的象征,所修剑法更是九州所有剑修的梦想。昆仑更是剑修的朝圣地,也是普通修者羡慕嫉妒恨的地方,原本所听的都是昆仑如何如何古板冷傲,忠于剑道,骤然听了昆仑还有表里不一,背信弃义的一面,顿时成了众人的谈资。 流言长脚,话题的走向、迟早会人尽皆知、甚至自己的名声这些都不是封绍现在所担心的,他担心的是造成这些言论背后的推手。 飘渺不仅打封白的主意,还想动摇昆仑,当然不是靠着这些俗世里的修者,而是马真嘴里那句“我们四宗谁不知道……”,看来其他三宗是想抓昆仑的痛脚来谋取什么。当年虚无峰时就演过一出,虽没达成所愿,但顾淮后来也因封绍的建议,再没有安排人收集残卷。无疑给了其他三宗收集残卷的空间,这一次,说不准还是为着山河社稷图。 这个猜想的确不错,此时身在飘渺玉虚观的封白就正面对着来自飘渺、抱朴、菩提三宗的要求——四宗当共享山河社稷图,昆仑不该藏私。 至于他们为何突然敢如此大胆提出这种要求,理由则是,昆仑违背了万年以来的四宗关于除魔的盟约。据说万年前九州初成,并不分俗世和世外,那时候俗世也和世外一样灵气丰裕,灵材珍宝随处可见,全九州都是修仙者。本是大好景象,但自从有了魔修,九州修者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为争夺灵气宝地混战不断。 这时候便有四位修者带领众人通过多年奋战,终于将魔修击败并驱赶到化外之地,使修者获得了整块九州大陆。这四位修者后来各据一面,割裂出四处几乎独立与九州外的福地,收进了一些资质好,实力强的人,这便是昆仑、菩提、抱朴、飘渺四大世外宗门的由来。 不管是为了维护整个九州的修者,还是为了维护四宗地位,总之从那时起,四宗便立下除魔的盟约。也是从那时起,四宗就奠定了对魔修的态度,哪怕之后因为太久的安定导致四宗的态度有所松动,但两千年前魔修逆袭血洗四大宗,又叫四大宗重新坚定了立场。 其实飘渺、抱朴、菩提并不怕昆仑违约。这次请其他三宗观礼,虽然对方的宗主未至,碧波身为东道主也是唯一的宗主,此时友好的提醒封白道:“这道盟约,可是万年前开宗老祖以各宗的宗脉为誓立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封小绍:小白,该起床了…… ※封小白:叔叔,再睡一次。 143 抱朴宗前来观礼的正是长老复阳子,他本就是碧波的道侣,此时也帮腔道:“少宗年轻有为,但毕竟年轻,想必不知道违背盟约对昆仑的宗脉会有怎样的损害吧?” 封白当然比在座的这几个老妖道年轻,但即使岁不逾百,他身为昆仑少宗,也不至于对宗脉的利害一无所知。对方的言下之意,不过是如果不达成他们的要求,那就将封绍交出来给大家除魔卫道。若不交,那背约的后果就由昆仑的宗脉承担。 要挟之意如此直白,但比封白还沉不住气的却是四宗中的另一人,代表菩提寺前来观礼的慈觉。他嗤笑一声:“既然盟约要除魔卫道,何以尔等竟然能以此为柄,谋求好处了?用这等心机手段,就为着山河社稷图,竟完全不要脸面了?我看此物实乃妖邪,与其九九归一,倒不如毁之殆尽!” 最后一句带着返虚期大能的威压,层层逼近在座的另外三人,碧波的脸色尤为难看,但顾忌对方修为高深,只得忍怒道:“慈觉长老有所不知,那封绍若是平常昆仑弟子也罢了,偏偏不仅是亲传弟子,还是明净少宗的师叔,更是他的道侣,既如此,我等岂能随意打杀了事呢,惹发少宗伤心不说只怕也要成就心魔,少宗如此绝伦资质,他日若止步飞升,岂不是我三宗之谬?” “正是此理。”复阳子收到眼风,点头附和:“而山河社稷图集我四宗之力来搜寻残卷岂不是能更快九九合一?何况,既然是绝世之宝,我四宗万年前便同气连枝,如今更当有福同享才是,他日四宗飞升之人大增,地位更是屹立不倒。” 慈觉一脸嘲讽,正欲开口却被封白领先一步,他的语气不辨喜怒:“几位如此为我着想,但是我如今不过是少宗,事关山河社稷图这等要事,又如何是我能做主的。再者,今日所来的除了碧波宗主,复阳子与慈觉都是长老,如何立约?” “你师尊一心向剑,不理外事,你做少宗的又是圣兽之体,资质千年少有,少宗若有意,哪有达不成的?至于我们三宗,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飘渺、菩提、抱朴的宗主早有合议。”碧波打断,见封白望向慈觉,她也向慈觉问道:“原本今日所请之人乃是菩提首徒惠寥,何以由长老纡尊前来?” 慈觉看了一眼复阳子,似笑非笑的道:“日前我寺异宝遭盗,惠寥被贼人的丹雷突袭重伤。” 复阳子目光闪烁不语,碧波脸色不变,只问:“听闻菩提慈惠主持只得两名弟子,其一折损南华灵境,余人又在贼人手中重伤,主持元寿将近,不知下任主持……” 慈觉不悦道:“宗主倒是眼观八方,你不必猜了,师兄百年圆寂之后,我当主持菩提。我师兄老迈,行事难免昏聩,不管他怎么被宗主说服的,反正我是不会应承这种卑劣之约。”说时他起身一杵法杖,道:“你们二宗意欲何为我理会不得,不过他日我若见得山河社稷图残卷,必将毁掉它。至于其他,你们好自为之,招亲一事我已无兴致,不奉陪了。” 腾云一起,这返虚期的禅修转瞬就从玉虚观消失了踪迹。 碧波脸色铁青,复阳子则是松了口气,又看向座中的白衣剑修,挂着笑道:“慈觉真君脾性还是这么……不过,如今主持菩提的仍是慈惠上师,少宗考虑得如何了?” 封白不答,只取出一柄断剑来,问:“你们将我叔叔那徒儿怎么了?” “少宗这是什么话!”碧波忙道,“莫要误会,是那小丫头与她的同伴冒失闯入了还为启境的宝月迷境,我飘渺弟子拦阻不及,只拾到这柄断剑……” 封白道:“她在宝月迷境里?” 碧波眼珠一转,答道:“不错,虽然我已派弟子入内寻她,但还不曾有消息,这才递讯给少宗。毕竟宝月迷境未启之时十分不稳定,很容易去到三界缝隙之中,少宗若不放心,不妨亲自入内寻她……” 封白点头:“我会去寻她。” 碧波:“那有关山河社稷图一事……” “不急。”封白神色从容,就像在叙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待我寻回人,自与宗主结契。” 碧波听到“结契”二字,不由喜上眉梢,然而听他要入宝月迷境,她呼出一句传音,不多时便有一美貌女修走进玉虚观中,向碧波、复阳子各一拜首。碧波这便将女子引见给封白,道:“这是我的大弟子,名叫丹紫,便由她带少宗去那宝月迷境罢,也省却闯境所遇之凶险。毕竟正式启境招亲还得一旬之后,只怕少宗等不得。” 丹紫看上去不过双十年纪,然年岁少说有二三百,已是结丹修为,资质比不得原来那位丹青仙子子,却也算得上乘。她见眼前这白衣剑修冷峻英挺,气势不凡,威压之下分明修为要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思及对方年岁,竟已结婴?不禁心生惋惜。 然而她面上只是展颜一笑,道:“少宗师兄,请。” 封白一言不发,御剑而起。 丹紫紧跟其右,刚刚出了飘渺,她便祭出一只罗盘法器,然后灵炁尚没注入,她的手便被按住,正对上一双深沉的金眸。 “少宗师兄,你……”丹紫脸上飞红,话语莫名就吞吐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便见金光一闪,她心里咯噔一下,再要躲闪,已然迟了! 彼时,从拍卖行中出来的封绍正收到了一封飞鹤传书,来自徐冀州黄家。 信中提及贵使要找的天灵根、火属、纯阳体质的苗子并未寻到完全合适的,但也列出十余个接近的。封绍扫了一眼,见多是黄家人,少数只怕是散修中寻的,略一皱眉,目光停留在一个二十余岁的炼气修者身上。 那修者本是大宗弟子,乃是地灵根,火属。因自负资质上佳而与人斗法伤了神识,元神大散,已昏迷三两年,神智已不清醒,被宗门遗弃。 虽非纯阳之体,又负了重伤,但封绍倒也不怕,一则找这样的人夺舍没罪恶感,二则此人无牵无挂,而且元神受伤,夺舍时也省却许多麻烦。至于神识上的伤,对于魔修而言,治愈的选择要多上许多…… 封绍正思量着回信,客栈的门便咯吱一开,正见他家的好小白抱着什么黑色的东西进来了。他正要问,就见封白将那黑色斗篷一拉,露出截女子的身形来,发髻紊乱,但云纹道袍仍流光溢彩。 “你把飘渺的人绑回来了?”封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封白将人丢在桌上,拉着封绍的道:“叔叔快操控了她,我那一剑下去,力道并不知把握得如何。” 封绍也知利害,并无多问,这便使出炼心咒,指尖魔炁一带就点入那女子的眉心。因对方神识受伤,此时更易被控,随着他的魔咒轻吟,女子就缓缓睁开眼,双眸却十分浑浊。他试着问了一些问题,身份、名字、年龄、修为层次,丹紫都一一道来,但再询问就颇费神。 封白道:“叔叔问她,宝月迷境中碧波究竟设了什么机关?” 封绍眉头一皱,但刚一问出口,丹紫脸色便狰狞起来,他脸色一变,就见丹紫身上一柄佛尘法器颤动不止。他当机立断,飞快的将那丝魔炁收拢回来,只吐出一句:“睡罢”,丹紫便立时合眼,伏倒在桌,沉沉睡去。 “怎么了,叔叔?”封白揽住对方双肩,封绍摇了摇头道:“那碧波必是有备而来,她们的法器深不可测,对搜魂有所防备,我虽不是搜魂,却也触及了雷区。再问下去,就算碧波还没感应,我也要遭反噬。” “叔叔没事便是。”封白握住他的手,然后将先前在飘渺的经历一一道来。听到后来,封绍脸色越加深沉,道:“阿鸾并无事,如今已送去昆仑,飘渺如此做纯属对你有企图。对这个丹紫又防备得如此之紧,只怕引你去那宝月迷境凶多吉少。” 封白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缓缓开口:“然而他们还没与我结契呢,就要赶尽杀绝,看来说什么除魔卫道,说要共享山河社稷图……” “当然是幌子。”封绍接口,若有所思的道:“听说这些年抱朴宗宗主明阳子的弟子几乎全部陨落在外,长老中也人才凋零,如今掌权抱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复阳子了。他与飘渺自是密不可分,又素来贪婪,只怕未必想分菩提一杯羹。” 说到这,封绍又将他这些日子在坊市中的见闻,有关飘渺散播的谣言说了出来。 封白一听,已全然明白过来:“表面上飘渺与抱朴、菩提都达成一致,要挟我结契,甘愿分享山河社稷图。然而私底下却将叔叔魔修的身份,还有我昆仑栽赃陷害的谣言四处散播,不外是想对我下手后让昆仑投鼠忌器,贼喊捉贼。而菩提因与他们早有密议,哪怕没达成所愿,也不可能与他们撕破脸,势必三宗站作一方。我死在迷境中又不占理,届时哪怕我身为少宗,但毕竟死者已矣,我昆仑再如何强横,也不能以一宗之力踏平三宗。” 封白的声音不大,语调也没有起伏,他就像在述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带着些许嘲讽。 “所以,飘渺与抱朴意不在要挟你我,企图还是在你一个人身上。”封绍语气一顿,忧心忡忡:“我想,碧波想要的就是你,你的圣兽之体,或许还有获取残卷的能力。” “叔叔不必为我担心。”封白将头埋进对方脖颈,温热的唇缓缓厮磨,声音却是冰冷:“我不会再让人把我钉在墙上为所欲为了,她们想吃了我,那我就先吃了她们。” 封绍叹了口气,道:“以你的资质,迟早修得大能,到时候定叫她们付出代价。不过眼下宝月迷境重重危机,我不想你以身犯险。” 封白没接这话,目光落在桌上的传书上。他弹指收信入手,匆匆扫了一眼,看到被朱笔圈点的修者时,他眉头一沉,便借由一道剑光将书信片碎为灰。 “你——”封绍瞪眼要拦,却被封白一手带进怀里压住,他沉声道:“叔叔,你不仅是天灵根纯阳体质,还是天生魔体,岂能用这么个劣等的身体?用这个身体,叔叔打算陪我几年,是到金丹?还是结婴?总突破不了返虚罢?那剩下的几百上千年,还有叔叔说要与我一起飞升,不作数了么?” 封绍被问得哑口无言,别过头去,封白抚摸着对方的面颊,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光芒:“叔叔不要操心这个了,我早为你准备了最好的。有了最好的身体,我们的日子就还有很久很久。” 至于这具身体从何而来,封白却没接着说下去,正好此时又一封飞鹤传书停到封白手上,正是除华的讯息——青阳与魔珠已进入宝月迷境,布置已妥当。 封白与封绍两人相视一眼,都知此时进入宝月迷境是势在必行了。 144 宝月迷境所在之地乃是城外一处峡谷之中,天空如碧,白云如纱,山风微微吹着,迷境就掩藏在云雾山脚下,那处看不分明的境地宛如一块剔透的宝石,镶嵌在群峰之中。 原本由碧波派给封白领路入境的丹紫,此时成了累赘,不能杀,因为长生灯一灭自然要惊动碧波。但也不能留,谁知道这丹紫身上有无被人寻踪的法器。 封绍正犹疑着是不是下足炼心咒,操控丹紫跟随,这样倒也可以,不过丹紫也是结丹期,虽然只是初期,但他哪怕是大圆满境界要一路操控着她闯关,却也十分浪费魔炁和精力。 “叔叔把蓬丘引出来罢。”封白忽然道,封绍长指捏向腰间的青瓷瓶,一只慵懒的肥胖老道便从浅及深,化出个实形来。 “饿死老朽了,可是有吃的?”蓬丘拍腿站起身,却没有得到食物,而是得到了具身体。 “什么,夺舍?”蓬丘双目圆瞪,指着地上昏迷的丹紫道:“这是女人!” 封白淡淡道:“是女人没错,不仅是天灵根的好资质,还是飘渺宗宗主的首徒。你得了这具身体,等现任宗主死了,你可就是掌理四宗之一的飘渺之主,全宗的灵材异宝俱归你所有。”他顿了顿,“你要不要,不要我便顺手杀了算了。” 封绍目光复杂的望了他一眼,蓬丘却是急忙拦住,慌不迭的答应了,望住丹紫的眼神彷如一座金山。 “你……”封绍刚要开口,封白却是回头,冷峻的面孔上笑容灿烂:“叔叔忘了么,你说要将飘渺并入昆仑的。蓬丘便是夺舍了,那也是叔叔的人,会与叔叔立下主仆之契的,是吗,蓬丘?” 蓬丘此时满腹心思都在丹紫身上,听了这话,又见封白眸光锐利,手握那把越发杀伐的黑色巨剑。随着杀气威逼而至,他不由紧张的道:“当然,当然!为主人效力,义不容辞!”说完,他便迫不及待的扑向丹紫,与此同时,沉出阵阵黑雾,直将那女子笼罩其中,几乎连衣角都看不见了。 封绍并不担心蓬丘夺舍会不成功,毕竟一个是连色身毁了,靠着一缕元神都活了上千年的老魔,一个不过是刚刚结丹养尊处优的四宗弟子。他担心的却是另一层:“就算我们这次从宝月迷境脱险,蓬丘做了这么久的魔修,难道还能伪装得连碧波都骗过去么?若被察觉,就是个死字。” 封白眯起眼:“叔叔放心,等我们脱险,世上就没碧波这个人了。除了丹紫的师尊,到时候谁还能识穿她的身份?谁敢去识穿未来宗主的身份?” 这话里意思封绍转瞬即明,失笑说:“你倒是胸有成竹,不仅算准我们能脱险,还算准能将碧波除去?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宗之主,元婴真人呢。” “叔叔忘了么,我如今也是元婴真人。”封白手臂环绕过他的手臂用力的环紧,让对方能靠的舒服一点。封绍难免有些陶醉在这拥抱的温暖,却仍是忧心忡忡。 宝月既然称作迷境,足见境中多迷途。 飘渺既然有心算计,封绍最怕对方在迷境里设陷阱,搅得他们之间跌进三界缝隙中去,那便是大能修者也回天乏术了。 封白对这个状况倒是淡定,摇头道:“这法子好,但飘渺不会这么做,我若掉进去了,她们如何抓我拷问,抓我吃掉。” 即使不会掉进三界缝隙,封绍仍是不安,飘渺不仅炼器连结阵也是四宗之首,只怕他们一踏进去就万劫不复。 “这么胆小,可不像叔叔。”封白勾住他的手臂,低头望了过去。 封绍并不觉丢脸,坦荡道:“是,原本还以为只要制住青阳便好,如今看来,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算我们杀了青阳,只怕也难从迷境中出来。”末了,他看着封白,沉吟道:“我答应过你,绝不让你再经历那种割肉剜心的痛苦了。” 封白修长的手指按在了他的面颊上,一言不发的嘴唇上浮现着少有的平和微笑,然后粗鲁的堵住了对方的双唇。纠缠了许久,他才道:“叔叔,我们还有帮手呢。” 封绍问:“什么帮手?” “就是他。”封白转过头,目光落在手中的湛卢剑之上,一团莹白的身影闪闪烁烁起来。 封绍皱起眉,“凌霄前辈将大半修为渡给了你,又替你挡了三道天雷,如今留存实力只怕只剩得十中之一,如何……” 话音未落,凌霄的身影已经从巨剑中显现出来,他先前消耗极大,近日多半沉睡剑中,并不现形。此时闻得呼唤,这才露出一抹白影,他语气有些疲惫:“明净,你如今已结婴,不比结丹时多有顾虑,不如就一次将我吸纳干净罢。省得受这零零碎碎的苦头。”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将这一身修为还有夏禹剑器灵的助益全传给我昆仑少宗,我也去得安心了。” “前辈可别急着去,眼下我昆仑可遇上了大事。”封白打断,挑挑拣拣的将飘渺如何算计自己,如何算计昆仑,如何散播昆仑窝藏魔修,如何以盟约和宗脉相要挟的事一一说来。 凌霄一听,气得白影惊颤,模糊的五官中都显露出分明的怒气,这怒气伴随这剑意直冲封绍:“都怪你这魔修!你该死——” 凌霄虽待人冷淡,却也没对封绍发作过,甚至还为指点他用寒珠凝结体内血萝的**……所以此时骤然经了这么一场,封绍自己都所料不及。 眼看封绍正怔忪,封白又怎会给人伤他叔叔的机会,黑着脸一剑拦下,道:“前辈慎行,他们三宗是有意寻我昆仑差错,与我叔叔有什么干系。没有我叔叔,他们三宗也不会甘于雌伏。如今闹到这地步,难道我昆仑就任他们算计撒野不成?” “当然不成!那三宗算神马东西!我昆仑岂能受这等委屈!”凌霄气急。 封绍虽不明封白用意,但看到这会也知道封白应是对凌霄有所算计,于是引话说,宝月迷境被飘渺设了陷阱,何等凶险云云,他们力所难及,昆仑大难将至。还表白说,他不在意为昆仑牺牲,但就怕没了他这个魔修,其他三宗仍要借题发挥。最好就是能除去煽风点火的飘渺宗主碧波…… 封白默默握住封绍的手,两人相视一眼,他们虽没对过口风,言行却是心有灵犀。 果然,凌霄发现无计可施时,不由心急如焚:“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昆仑宗脉绝不容有丝毫闪失!” 封白道:“若贸然使宗中长老相助,别说现在梁雍州如铁桶一般,就是真是及时到了,只怕反而激化四宗矛盾,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势必狗急跳墙。不过若是外人插手……”他看向凌霄,问:“前辈的师弟不是魔修大乘尊者么?” 凌霄瞪向对方:“他是大乘尊者与我何干?我不会再见这个罪人!” 封白道:“请前辈以昆仑为重……” 宝月迷境之外,争执的争执,夺舍的夺舍,宝月迷境内的一处,却是安静得诡异。 川仪不仅是四阶妖兽,而且还是龙子之身,若修行得法,机缘足够,或可化成真龙,其实力在俗世里足以笑傲九州。或许正因为如此,入世游历的元昊身边有了这么个人,多少显得有恃无恐。 这十余年,他与川仪去过的地方绝不算少,不论是九死一生的秘境,还是出海登岛屠戮妖兽,亦或是偷入俗世大宗窃取异宝……虽偶有惊险,但只要有川仪在,总能化险为夷。就在他一件件为川仪搜集化龙所需的奇珍异物时,没想到终于栽了跟头。 元昊懊悔自责,若不是还没确定川仪的生死,还心系爹娘的安危,只怕要在青阳的打压下崩溃。他毕竟还十分年幼。 但元昊仍是咬牙撑下来了,盯着眼前噩梦一般的魔头,一心想看他怎么死。 这目光太过恶毒,青阳不必回头都能感受得到,他弹指将四壁点燃,转身走向角落里锁住手脚的少年,捏住对方的下颚:“小魔珠,这样安静叫我好不习惯。” 元昊看得出他心情不错,这是想寻自己开心,他本想打起精神刺对方几句,但一扫这四面阴气血气缠绕中的诡谲魔阵,他眼珠骨碌碌一转,问:“你把分魂法阵设在这宝月迷境里了?飘渺宗真是大方。” “为了得到你娘,她们有什么不舍得的?”青阳不以为然,又看向眼前这狼狈少年,鄙笑道:“说起来你与封绍吕明净可是毫无干系,相处起来倒真似一双父母带着儿子,啧,你叫吕明净作娘,我却不知,他那种人还有甘为人下的……圣兽之体又如何,还不是外强中干。” 元昊呸了一声,“是上是下全凭乐意,你管得着么?” “我何必管他们叔侄乱伦?”青阳的手一紧,捏得元昊低嘶一声,嗤笑道:“反正要不了多久,他们全得灰飞烟灭,得去地府颠鸾倒凤了。” 元昊瞪着他,但目光一闪,却换上一副惊恐的样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样,是飘渺。”青阳难得在元昊脸上看到惊恐,不由多了两分谈兴,他道:“飘渺这几日便会将你娘引进我们这宝月迷境里来,你爹娘素来形影不离,肯定会一起走上死路……” “胡说,我爹精明谨慎,岂能被蒙骗到这里来?”元昊打断,“再说,飘渺身为四宗之末,竟敢诱杀昆仑少宗,就不怕昆仑兴师问罪么?” 青阳斜着眼睛看着对方,口中冷笑:“你爹唯一的弟子何鸾落入宝月迷境,你爹娘能坐视不理?至于飘渺,你放心,飘渺宗主自然会推脱吕明净、封绍二人是在迷境遇险,届时此境飘渺全部毁损,任是昆仑也查不出分毫。可没人逼迫他们来这里冒险。”他桀桀笑了两声。 元昊心中一灰,这才知道飘渺居然算计如此之深。 “不过你放心,我好歹与你爹是师兄弟的情分,哪能叫你爹娘死得不明不白。”青阳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道:“待你娘灰飞烟灭,我脱离主仆之缚,自能克化了你分魂重生。届时我一定会报答你们,将你爹娘是如何惨遭飘渺、抱朴、菩提算计的事实昭告天下。” 明明是飘渺一宗所为,这话里却要将脏水泼到其他二宗身上,任是元昊并非心思深沉之辈,也觉出对方用意阴险……分明是要挑拨昆仑与三宗仇恨!昆仑尊居首位万年,何曾有少宗被人杀害过,而且还是盟约之宗!昆仑素来高傲不容侵犯,到了那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元昊这时才真正惊恐起来,望住对面的魔头,失声道:“你疯了,四宗若混战起来,整个九州都完了!” “这些个假仁假义的四大宗门,早就该完了。”青阳轻飘飘的道,阴鸷的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潮红,“不过你放心,九州不会完,不是还有我么?四大宗霸占九州上万年,也该轮到我们魔修了。” 元昊见他如此志得意满,原本听来得一些讯息也变得辣手起来,心头不免更为慌乱。一时间,爹娘陪伴他照顾他、川仪与他一起亲密的种种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转瞬就变得支离破碎,不禁难受至极。 青阳似乎有些着迷于这少年隐忍含泪的样子,轻声道:“绝望了?认命了?”他伸手轻轻抚摩着元昊的脸,冰冷得要叫对方发颤:“不要怕,你是我当年费尽多年的心血,找遍上万阴时阴刻所诞的处子豢养而成,若不是被封绍强夺了去……说起来,你该叫我爹才对。” 说话间,青阳一点一点的用手指在身上描绘着,他指尖魔炁缠绕,彷如刀锋,所过之处,皮开肉绽,彷如刺青。 “真像一幅美丽的地图,如果你爹娘还有你那灵宠也有这么一幅地图,说不准就从迷境里走出来了?哈哈哈……” 元昊哑忍不语,他哪怕祭出魔甲也难以筑基的修为抵挡同样是魔修的元婴真人,他痛得咬破嘴唇,浑身发抖,却在听到“地图”二字时,黑色的眼睛里忽然带了异样的光亮——是啊,如果有地图,就不会迷路,不会被迷境中的三界缝隙吸进去…… “别折磨我了,你现在就杀了我罢。”元昊忽然道。 青阳玩味起来:“你不是硬骨头么,上一回我拿那些小宝贝们和你玩,你全身上下连块好肉都没有了,都没说一句受不了呢。” “横竖我全家都要死在这里了,与其看着他们死,倒不如我死在前头。”元昊语气凄惨,一梗脖子,道:“我现在是自愿的,你此时克化了我,还省得过后分魂时浪费血气呢。来罢,给我一个痛快!” 青阳听了后文,倒是有些心动了,毕竟他原本利用分魂的时机吃掉这魔珠也是因为这魔珠太坚韧,硬是击溃不了对方心防。但分魂魔阵所需的阴魂血气可是数以万计,连带启阵时都需要整个宝月迷境中招亲时所入的修者陪葬……能节省一些,有什么不好呢? “看在我辛苦炼制你一场,如你所愿。” 青阳掐了个魔决,元昊身上的束缚便迎刃而解,几乎同一时间,青阳轻吟一声,双手魔诀一转,指法变幻,三道黑气袭来。元昊仿若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识海瞬间扭曲,灵气逆流,元神震痛…… 这种痛苦是漫长的,克化一颗活生生的阴血魔珠,以青阳初初结婴的修为,少说要整整七日。 但饱受摧残的元昊并没有抵抗,并没有违心,他只做一件事,顺从元神被震裂之时,努力散发心底最强烈的危机感。心血相连,与他心生感应的不仅是曾与身怀魔珠四年的封绍,还有多年前被化蛇重伤,得到他自身渡出大半魔气阴血的川仪。 元昊身上所佩的玉玦固然能阻挡他独有的魔气,但他却不信,这东西还能阻挡死前这一最大的危讯。他周身的黑气不断的朝对方黑色细流内涌去,原本漂亮的桃花眼已是骇人猩红,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但那股危念终于是突破而出,他那双红目光芒一盛,像是忽然没有了碎裂元神的痛苦,他满心只有一件事——爹娘、川仪,快感觉到他,到这里来。 145 凌霄的个人憎恶,最终还是屈服在整个昆仑的安危之下。他向封白借去了几道剑符,虽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器灵,他却仍一番办法与他那师弟联系。 “就算他知我不曾死,却也未必会来见我。”凌霄冷冷道。 封白却是不以为然:“前辈不必妄自菲薄。” 凌霄闻言气结,手抖得几乎将符篆焚化成灰。 封绍默默看着,他并不认为封白的这个计策多么高明,但这个不高明的计策能让对其师弟对魔修恨之入骨的凌霄再求于须弥,足见在凌霄心中,昆仑的地位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包括他自己。所以他并不在意能苟活多久,只在意这身修为还有夏禹器灵的所有能不能传回昆仑弟子。 恨之入骨…… 封绍莫名的想到先前凌霄的变脸,那种直白的厌恶与愤怒,几乎是想将他立马斩于剑下的。凌霄很憎恨魔修,他也是魔修……心底一凉,他不禁起了几分警觉,之前凌霄还算友善的为他讲解寒珠之法的那一幕幕,就显得可疑起来。 思绪纷乱中,封绍忽觉心神震荡,几欲崩溃。大骇之余,他当机立断,强自沉浸心神。 “叔叔!”封白一把捞回几乎晕眩的封绍,声音再没刚才的悠哉,充满焦急。一手更是搭住对方腕脉。 封绍神识终究不弱,意志坚韧,虽然一时震荡,但迅速稳定下来。稳定下来之后,震荡来自何处也就愈发明晰——是体内的阴血魔气。 虽感知清楚了,封绍却没有半点高兴,他脸色煞白:“蘑菇不好了。” 封白脸色也一变,但却斩钉截铁:“不会的。” “怎么不会!”封绍吼道,心急如焚:“我与他心神相连,心意相通,这些日子虽感知不到他,只怕是因为青阳动了手脚。但现在我却无时不刻感知到他,他的阴血魔气在快速流失!他本身就是魔珠托生,一旦阴血魔气流失干净,别说作凡人连尸骨都不会留下来!” 说话时,他也顾不得识海中一片震荡,急切的御剑而起,“等不得了,那道感知就来自宝月迷境,我这就进去!” “叔叔你冷静一点!”封白一把拉回那红袍男子,他没想到自己也有劝叔叔冷静的时候,“元昊不崩溃青阳是吃不了他那魔珠的,何况,他是想在分魂阵时克化魔珠,我身为他的主人,我不死他根本无法分魂……” 封绍根本没捕捉到其他信息,打断道:“若元昊崩溃了呢?他已经崩溃了!”他抬手挥出一道火属剑气,燎得对方一闪,借机直冲出去却被封白紧接着一把拦住。 “叔叔,那也得等须弥来了再说!” “便是大乘尊者也没有呼之即来的,我不能等!” “叔叔……” 一言不合,两人斗法下见真章,一时风起云涌,刀光剑影。但他们差距了一个大境界,原本就不是对手的封绍此时更是接不下对方三招,天晓得这畜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 封白扣住对方的手,道:“叔叔不能等就不等了,我们一起进去便是。” 封绍松了口气,湛卢剑外的白影却是脸色晦暗,斥道:“明净,为着这两个大小魔修,不仅使你自己也使得昆仑陷入险境,你尚不懂悔过么?” 封白金眸微眯,声调不自觉的沉下来:“我不管什么魔修不魔修,我只知道一个是我的道侣,一个叫了我几十年娘,是我的家人。只要他们好好的,别说陷入险境,就是再大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封白虽性子冷漠,但也没向他不敬过,此时骤然被顶撞,不禁气急:“冥顽不灵——” 封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和前辈不一样,我在乎的只有最在乎我的人,至于魔道之别……全是狗屁。” “你——”凌霄已顾不得对方话里有话,暗指他不在乎在乎他的谁,他只明白了一个意思:“你利用我!你根本不在乎昆仑的名声,不在乎昆仑的宗脉,也不是为昆仑对付飘渺,你一心只想着这两个魔修,你利用我引凌弥来助你脱险!” “是又如何?”封白御剑如飞,并不再给身边的白影一个多余的目光。 凌霄冷笑:“你就这么肯定他会来?就算他来了,你就不怕他不仅不帮手还一并除了你们?” 封白转过头去,疾风中乌发飘扬,衬出金眸深沉,俊面含讽,是副令人讨厌的神情,说的也是令人讨厌的话语:“前辈,一个能为你一句话就停下胜利在望的最后一击,连你人都死了,都守约得两千年不踏足昆仑……这样的人,不仅会来,就算前辈倒戈,只要前辈是我的剑灵,与我同生共死,须弥就会言听计从。” 封绍看不清凌霄是个什么表情,不过心情一定极差,因为那道白影一阵恍惚,转瞬便躲进了湛卢剑中,发出一道锐利的剑鸣后,再无半点声息。 封白面不改色的御剑落地,封绍紧随其后,忍不住开口教育:“便是得手了,也不必如此着急翻脸,做人留一线……” “他不该三番两次的说你不是。”封白猛然转身,脸色乌黑。 “谁人背后无人说……” “我就不准人说。” “……那你与他撕破脸,怎知道须弥老祖何时来,怎么来?” “反正他会来。尽他最快的可能。”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宝月迷境的入口之一。已成功夺舍的蓬丘虽然还不适应新身体,却也在封绍这位专业人士的指点下学得似模似样,手持铭牌领着封白封绍二人走到洞口。 守门的几名弟子一见是丹紫,俱是谄笑殷勤,“少宗师姐,这两位是……” 丹紫虽是碧波的首徒,但还不算作少宗,此时全是拍马奉承话了,但蓬丘做了这许久半人不鬼的东西,难得有人恭维,不禁志得意满,连胸脯都挺起了一个弧度。若非封白一个不耐的眼神扫去,只怕蓬丘还得打打官腔再享受下去。 “这是昆仑少宗与他的道侣,掌门师尊命我送他们入境,你速速启开。”蓬丘说完便将锦囊袋里一幅宝月迷境的图纸递过去,还不忘向那杀神露出小意的眼神,一副我说得还不错罢的样子。 封绍暗自摇头,这蓬丘做魔煞时经了封白这圣兽天敌的苦却记到骨子里了,好不容易做了人,仍像是天生被克。 既然是宗主的命令,这些守门弟子自不敢耽误,三四人各自祭出一只银色罗盘,随着她们的吟出的道语,白雾立时升腾而出,一团巨大的龙卷风悄然形成。 封绍在两人要被传送入内的最后一刻传音与蓬丘:好自为之勿要生事,静候我等佳音。 蓬丘应了后,又看了封白一眼,这时封绍来不及想其他,无数狂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他被一只手有力的握住,仿佛再大的风浪也奈他不得。 不过数息之间,阵转人移。 封绍回过头,光华已全数消散,唯有笼着的云雾散开,身后现出一座巍峨高山来,山中古木蓊郁百鸟齐鸣,各种奇珍异兽戏耍林间,一派生机盎然。 “小白,我们往……”封绍正要说他感知到蘑菇是哪个方向,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但转念一想,莫非这就是宝月迷境的第一险,一同入境却各自入迷。 秘境中虽无法动用过大识扫,但他对封白倒还算放心,只是怕他避不过碧波设下的重重陷阱。不过封白手持图纸,那图纸虽是飘渺为迷惑他而备,却也可以按图索骥,背道而驰。 眼下封绍不敢想其他,随着心神中阴血魔气越来越崩动,他御剑而起,无视此处各种美景灵材,只循着心意往元昊的方向而去。 此境浩瀚无边,幸亏有着心神相系,他才能有一个确切的方向,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在这里耗上多久。当然,来到这里的人也并不心急,毕竟迷境中不乏奇珍异宝,只要你好生搜寻,时间总不白费,也是为何如此多人对招亲趋之若鹜的原因。 毕竟九州的灵材异宝总是有数的,千万年过去,只能越来越少,修者却越来越多。 封绍却心无旁骛,他暗自计较所感知的阴血魔气的流失速度,估摸着只怕再过五六日,元昊就要被克化干净。是以用尽全力往前赶,但此地毕竟不是俗世凡尘中,既然是上古所遗的迷境,便是他掌握了方向,也没可能通畅无阻。 疾风掠影中,迎面忽然雾起一层黑色,境内虽无法过分识扫,封绍也感知到了那障碍。那一层黑色随着他越飞越近,逐渐弥漫整个视线,虽不曾波动,却渐渐能耳听到阵阵嗡鸣声。 分明是一种妖虫,或是迷境中生成的一种类似妖虫的存在。 没有阅遍典籍的封白在,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但不论是什么都得闯过去。 他立即祭出十成魔甲,足下的赤炎剑波流般漫出火光涟漪,毫不减速,全力望黑色的虫雾里冲去!他的速度极快,御剑彷如一道黑色闪电,但冲近虫雾的一瞬间,原本低声嗡鸣的陡然咆哮起来。 无数只细小的妖虫,如同怒矢,雨点般扑向火剑上的红衣剑修。 那些妖虫长约三寸,通体漆黑,形如梭标,生有独眼,单个根本不足为患,但成千上万,封绍就应付十分吃力。何况妖虫那连绵不绝、数以万计的冲击,只怕独个的元婴真人也不敢轻易沾染这些小东西。 他忽然觉得前些年那些死在迷境里的修者如果不是被青阳吃了,也未必能活出来多少。但他绝对得活着出来! 【昆仑·层澜】一出,黑红色的火龙含怒盘踞而上,瞬间将几乎淹没了剑修的那些蜂拥而至的妖虫烧死。 啪啪啪!爆豆般密集的撞击声,如同狂风暴雨,骤然响起。人虫交战,顿时汹涌如怒,黑蛭独有的尖利嘶声,充斥耳膜。 这一杀,便杀了两个时辰,虫尸落地,更彷如下了一场倾盆黑雨。 雨过天晴,乌云散尽,却不是结束,虚空中划出一弯新月,新月之中显现出七八条前路来,似是任君选择。封绍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此地叫宝月迷境,有宝可得,但却要历经艰险才能去到下一处,下一处是个什么所在谁也说不清。他不会以为每一处地方都和这里一般风和日丽。若是去错了,说不准就在这迷境里永世轮回了。 他眉头一皱,寻常入境便已艰难,封白还要防备飘渺所设的陷阱,不知境况如何?而且,封白还不像他这般,有元昊的感应作为导航…… 虽是忧心,但封绍并没因此阻滞脚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靠近心中感觉的那个方位,御剑踏入之时,剩余的道路则立时关闭,原本白昼刺目的天空忽然阴沉起来,陷入永夜。 是真正的永夜,他明明知道自己已到了另一个所在,因为感受与之前一处完全不同,黑暗、连剑光火龙都全无一丝亮光、死寂,与先前的和风丽色、鸟语花香迥然不同。 幸亏他不是普通凡人,不然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四下全是虚空的地方,就算没有其他危险也非得崩溃不可。即使是修者,也感到闭塞压抑。但是他在境中虽然不能过分识扫,心中那道感应,却像是蘑菇活生生的在他眼前,撒娇着要爹赶紧去找他。 封绍心中暖流涌过,霎时驱散许多阴云压抑,没有光又如何,便当自己盲了。盲了也得与老婆孩子会合不可。 既坚定了信念,亦坚定了步伐,他足下飞剑疾驶,心中的感应已经在为他铺平了光明的大道——元昊与封白就在尽头等他。等他破除万难,一家团聚。 这永夜里看似诡谲,却意外的并无过分阻滞,他本已作了大杀四方的准备,却也只遇到几处缠绕法阵。他虽不擅长破阵,但毕竟实力已在金丹大圆满境界里饱和,若非寒珠束缚了修为升阶,只怕早就渡劫结婴。于是乎,这些法阵都被他暴力破除,并没耽误过多功夫,不过几个时辰就顺着感应走到了永夜尽头。 与先前一样,又是许多条路等他抉择,故技重施,依然凭借感应选择了最接近的一条路。须臾间,再度翻天覆地。 此后经历的迷境不下十处,有火山沙漠中,直面铺天盖地的钦原鸟,也有浩瀚大海中,在一群海兽之魂中虎口逃生,或是迷失在彷如上古某处山间,被类似上古修者杀人夺宝,最惊险莫过于深陷进了黄阶缚魂法阵,几乎魂飞魄散,还是他福至心灵,急召出小合小欢这一对变异灵植来,迷惑了法阵兽魂,才堪堪脱险…… 如此种种,他拼尽全力,穷追猛赶,花费了四五日,总算距离那道感应越来越近。越是近,他就越觉察到阴血魔气的细微……惊急之下,他恨不能每一次择选迷路时,下一处去到的都是元昊所在的地方。 而这一刻,总算来了。 腥风血雾之中,白骨高垒,腐臭气息扑鼻而来,目光所及之处,全如炼狱。 封绍握紧赤炎剑,死死盯住了眼前莫名熟悉的场景——与电影中有许多重叠的分魂魔阵。 146 除华原以为从九州首屈一指的阵法宗师混到实力废去半数,元神被损,甚至还受控于魔修,就足够倒霉了。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忽悠到了帮手来除掉魔修,却…… 猩红的血雾中,他隔着重重阵纹远远看到了那个玄衣男子将一个少年抓在手中。那少年正是身怀魔珠,全身的阴血魔气被运至极致,赤裸带伤的色身光芒暴涨,皮肤变得愈发剔透如黑玉,甚至有看到皮肤下丝丝黑气不断游走到对面的男子身上。 照这个速度,再过不了两日,这活魔珠就要被青阳吸纳干净了。 怎么好端端的,这青阳竟然将活魔珠给制服了?竟连半个月都等不了……除华掐指一算时间,愁眉不展起来,等吕明净赶来,只怕魔珠早没了。一旦发现魔珠不在了,只怕他会以为自己有意欺瞒,甚至是贪婪独吞罢? 届时别说借吕明净的手杀掉青阳,只怕自己就直接要交代到对方的异变之剑下了。 看着魔珠的生息越来越稀微,除华心急如焚,就算吕明净没杀得了青阳,一旦他助青阳分魂成功,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他。他不仅没了利用价值,而且也知道的太多了。 除华当然是不想死的,哪怕这些年越活越惨,所以眼看只剩下一两日青阳就要大功告成,他决定逃命了事。至于青阳在他身上下的魔咒,一旦分魂,青阳的新身体可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一时半会还融合不透魔炁,也就掌握不得他的踪迹。 至于现在,青阳全副心思都在吸纳克化这活魔珠,可分不出半点精力来管除华,何况,迷境中又无法过分识扫……实乃逃命良机! 主意一定,行动也迅速起来,这分魂魔阵设在宝月迷境的出口处,自是精妙无比,环环相扣,若是旁人肯定难以轻易离开,尤其要不惊动阵中人的前提下。但这并不包括除华,毕竟这处魔阵乃是他按青阳的要求所结,且不说那背负几万条人命的血引子,单是这阵,他前后就花费近十年,每一处关窍都深入到脑海里。 颇费了一些功夫,除华便在分魂魔阵曲折百丈外的一处边沿分裂出了缝隙。他小心翼翼的施展屏息法,然而刚刚踏出去,却正见一道人影迎面走近。来人身着红色道袍,黑发玉貌,行色匆匆,一双深眸紧盯过来,显然已发现了他。 虽这次见面,这人比上回显得狼狈得多,一看就是从其他迷途里杀过来的,但除华却是一眼认出。他欣喜的传音:总算来了,少宗何在? 封绍未料第一个见到的竟是除华,观其形容,听其传音,便知他多半是打算出逃。毕竟他打着的是元昊体内活魔珠的幌子,如今魔珠眼看着便宜不到别人,除华一准是怕打破算盘,这便一走了之。 他马上就到,你先领我进去。 封绍面不改色的传音,除华却是面有犹疑,显然怀疑他难有对付青阳的实力,传音道:夫人,魔珠还好端端的呢,咱们不急,还是等少宗来了更稳妥罢…… 这道传音戛然而止,因为封绍的赤炎剑已架到了对方的肩头,道:就算我杀不了里面那个,杀你却是没问题的。 除华惜命,所以哪怕他身为元婴真人却被个金丹期威胁了,也丝毫不敢不满,而是迫于形势,再度小心翼翼的划开那道魔阵边沿的缝隙…… 人是送进去了,但刚一进去,除华后脚就准备再跑,但那里算计得过封绍,他早料到这除华不会老实。这人虽窝囊怕死,却也还有用处,不能放了他,所以封绍飞快的抬手点入一道魔炁进入对方眉心,正是炼心咒。 操控除华引了一段路后,避开许多魔阵波动,感知到心中的阴血魔近在咫尺后,他使除华失去意识,正要噗通倒地,封绍一手扶过,轻轻将他按倒在洞壁之下。 宽广的岩洞中,血雾比之别处更为浓重,若是寻常肉眼几乎不能视物。幸好修者耳聪目明,远非凡人能及,封绍透过这腥臭的雾气都捕捉到青阳正抓住元昊,黑气如蔓藤般将两人缠绕,元昊脸色惨白,双目浑浊…… 封绍大感心痛,正祭出魔影潜步,但刚步出数丈,青阳虽全心投入克化,但逼近眼前也不可能感受不到。狭长的双目一瞥,眼见迎面一条愤怒的黑色剑龙扑来,他来不及攻克,只能提起元昊堪堪掠开,然而身后的衣袍尽碎,袒露出灼伤的肩背。 “师兄不请自来也就罢了,怎么一来就冲师弟我动手?”青阳血红的瞳孔眯成一条缝,先前吸纳的阴血魔气骤然被打扰,使得他气息十分不稳,是以一点也不放开元昊。 “师兄是来看你儿子的么?他在我这里过得很好,很快就要与我融为一体了。”他将元昊拥抱在怀,一手在元昊皮开肉绽的躯体上抚摸着,仿佛对待宠爱的娈童。 只是这娈童已人不人鬼不鬼,原本艳若桃李的面容此时干瘪得可怕,衬出一双桃花目十分无神,殷红的面颊也只剩得死人般的苍白,整个人都垂死般的任人摆布。 封绍只看了一眼,连日来堵在心头的心急、担忧、害怕已完全溃堤,在听得“融为一体”四个字时,所有的愤怒和杀意,冲破临界点,轰然爆发。 “张养清,我要杀了你。” 封绍胸中怒火陡然窜了上来,眼中露出凶狠之色,赤炎剑下魔炁与火属灵炁融合的黑红色剑龙呼啸着卷去。 “真是勇气可嘉,难道你不知我早已结婴了么,金丹师兄?”青阳轻笑出声,抬手便祭出幽魂白骨幡,幡中魔咒声声,血气冲天,凭空幻化出数十上百的白骨来。 “结婴又如何?师傅早说过我资质胜你百倍,杀人可不靠修为!”封绍说完,并指为剑,御起剑龙飞火而去,霎时间,熊熊燃烧的黑色火龙崩碎无数白骨,黑色火星四溅,骨灰四散。 “好一句杀人不靠修为,那便让你见识见识师弟我的实力!”青阳加重了魔决力道,脸上带笑,目光却是阴毒:“我也想知道同有血萝的师兄这些年过去了,还停在金丹,是在实力上有了甚么突破!” 话音未落,一道血光从他手中飞中,穿过白骨直取封绍。身侧血光则如毒蛇弹起,在他身边舞得密不透风,封绍火龙般的剑芒打在上面,烧得呲呲作响。 多年前交战的那一次,封绍的修为甚至还高于对方,都没能完全压制他,所以这一次更不敢掉以轻心。精妙绝伦的昆仑剑法挥洒而出,越来越愤怒的剑龙燃放出更为凶猛的炎火,将整个宽广的岩洞照射得刺目不已。 但这只是开始,随着青阳一道晦涩魔决,便有更为猩红的血光如蛇破指飞出,发出呜呜尖啸,慑人心魄。不知由何物炼制,在封绍如此密集的火龙剑雨中,竟然硬生生被其中一条血蛇破路而出。 速度奇快,哪怕封绍祭出十成魔甲,这血蛇的攻击力却也使得他色身大痛,魔影潜步间腾挪躲避,却是失了先机,趋于被动。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以及激活血萝的这几十年来他是原地踏步,而青阳却后来居上,两者相加,斗法一时的下风就变成一直在下风! 哪怕封绍停下昆仑剑法,又使出九字真言,到底威力也比不得封白,这时他才得承认,哪怕他修行的是封白的逆天功法,修行速度与剑法攻势也远不如他。或许这就是为何修界如此追求天生资质,比如此时,若非他的资质比青阳好上百倍,只怕早就因这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被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封绍有种种剑法,甚至抛出须弥所赠的魔器抵挡,但青阳同样有种种魔功,那些魔功全源自于祭炼心咒注,各种诡谲妖邪,出其不意,威势凶横,彷如狱下邪魔,要将生灵啃噬殆尽。 这些阴邪的魔功,封绍并非不了解,但他大多不曾沾染,更别说亲自尝试。一则,这种攻击强大的魔功修炼起来都需要引子,动辄就是深重杀孽。二则,那时他对须弥老祖多有防备,始终不信有免费午餐,害怕得不偿失,不敢无所顾忌的修炼上述魔功。三则,原剧中青城后期的黑化剧情给他的影响太大,他觉得一味修炼魔功实在太易步入歧途,迷失心境…… 何况,以他昆仑亲传弟子的出身和好资质,本不必患得患失,是以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青阳各种魔招使出,却无应对之法,究竟是被逼入险境——暴涨八尺的巨硕魔蛇狠狠咬去他肩胛上一块血肉。 若只是色身还好,偏偏这种魔蛇掺杂了鬼魔的煞气,直入得逼刺神识! 封绍倒吸口气,脸色大变,一咬牙,全身灵力魔炁疯狂涌入飞剑。只见剑光暴涨,原本渐渐微弱的火龙剑光,竟然更逼真了几分。 面对如此惊人剑势,青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魔蛇虚浮而上,它恍若朝临天下的君主,原本岩洞里腥刺的血雾,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吸力,也随着缓缓向上飘浮。 岩洞高高的上空,密密麻麻飘浮着无数被血雾包围的魔蛇,遮天蔽日! “临、兵、统、恰、解……”封绍一字字吟出,九字真言中的五字,已是他目前的极限——一股狂热的火红剑光亮起,蜿蜒如逆光长龙,直取蛇首! 只听到一声“嘶”的轻响,与剑光的绚烂不同,剑声几近于无。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威压逼近,封绍心中骇然,但反应已来不及,识海裂痛,灵力崩溃,当即失足飞剑,狠狠跌落在地。 腥热扑面,不必说,他败得十分狼狈,那股煞气在他体内乱窜,幸亏有寒珠镇压着血萝,不然被煞气一搅和,他非得爆体而亡。此时虽无爆体,却也根本组织不出完整的灵力,更别说再与对方杀伤一场了。 “你不是败给我,你是败给你自己。”青阳明显知道他的苦境,于是搂着元昊不急不缓的走近,一脸奚落与嘲讽:“师兄以为,你只要不修炼魔功,就不是魔修了么?还是你以为,只要你表现得像是个修者,昆仑就能接纳你?” “你想说什么?”封绍语气虽淡,其实体内犹如百虫啃噬。哪怕多年来他已吃过不少苦,从混元荆棘到血萝,但此时被煞气冲神,仍是剧痛难忍。但他不愿显出弱势,元昊还等着他救。 青阳俯下身来,阴鸷的双目带着异样的光亮,他一字一句道:“我是说,即使你再像个修者,也改变不了你是魔修的事实。只要你是魔修,有四宗之间除魔卫道的盟约在,昆仑就绝不会容你。” “你高贵的首宗亲传弟子身份,就这样……烟消云散,你,也道消神灭。”他指尖随手撩起一抹弥漫下的骨灰,轻轻一吹。 四宗之间的盟约,封绍当然有所耳闻,但他没料到青阳会在此时说这些。这种看似要打击敌手心防的话,却叫他捕捉到一些微妙之处。 他轻轻一叹,道:“昆仑养育我百年,恩师慈和,同门友爱,宗主维护,没有昆仑就没有如今的我。若昆仑为大局而不得不为,我绝无怨恨。” 这话真情流露,并无虚伪之意,青阳听来,嗤道:“装模作样,假仁假义,只怕到时候你恨不得整个昆仑陪葬!” 封绍眉头一挑,也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声音尖刻:“你以为我是你么,养清师弟。” 青阳脸色顿时一变,封绍觑到这一变化,不禁冷笑,果然是为当年那桩事生了魔怔。当即哼笑一声,灼灼的看着他,张狂的道:“我资质绝佳,乃是昆仑宗之宝,昆仑绝不会处置我,绝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语气神色,分明是在鄙夷他,仿佛是说——你被处置、被陷害、被见死不救、被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全是因为你自己!谁叫你资质不够好,在宗门里不够得宠! 没人救你就是因为除了你师尊这世上没人在乎你,你活该! 你活该!你活该去死! 青阳目光猛地涣散了一下,恍然间似乎重回数十年前的抱朴宗中,那个无情冷血的返虚剑修,一心护佑他的师尊,宗中冷眼旁观,贪生怕死的师叔师伯,那个漂亮却阴毒的女器修,还有她那颗痛得自己四肢百骸几乎焚化的金枣核……最后全凝聚成伏尸谷低盘旋不去的秃鹫,每一个俯冲都是为了叼食他身上的腐肉。 心里恶火乱窜,他竟然双手发抖起来。 这一幕尽收封绍眼底,自知得逞,他分毫不敢耽误,强压下内体的剧痛,他飞快的祭出那一对合欢变异灵植。 小合小欢甫一出来,便带出一道极其强烈的异香,正是它们身来所有,极具迷惑性。此香经历何鸾还有封绍两人培育炼制,比之当年孙道人那几株美人,这种香的作用更为强烈,不仅是天生春香,使对方陷入幻觉,更能扰乱对方心神。 若是寻常,它们肯定奈何不了青阳。但现在……青阳显然一直存有心魔,被他一针见血的戳指,他本人又是青阳仇恨的源头,更是诱发了心境崩溃。此时不接着扰乱对方心神,何时还有这等良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素他都不肯运用,此时真一上场,小合小欢立时将彷如失魂的暴躁之人笼罩在异象幻觉之内。不知青阳看到了什么,总之杀气弥漫,幽魂白骨幡下再度鬼气四起…… 封绍什么都不管,吞下几颗养身丹,连何鸾做给他的应急良药也连服数粒,汇聚全力,也理会不得强行运作灵力会不会二创法身神识了,他只知道在青阳终于手松开的那时,非常的冲过去抓回元昊。 跑! 虚弱的封绍搂着仍未清醒过来的元昊,跌跌撞撞的驾驭飞剑往出口奔去。 只要出了这魔阵,出了这魔阵就是这道迷途的出口,他再随意选一条去路,就逃离青阳了……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封绍几乎耗尽全部力气才与元昊来到他进来这里的地方,这处魔阵边沿虽然被除华轻而易举的划开,但这对于他而言,却是难如登天。术业有专攻,他对阵法实在不通! 怎么办?怎么办? 冷汗淋漓,心急如焚,他在脑海里搜寻所有的阵法知识,恨此时封白不在,封白所阅的典籍从来不忘,博览群书,随取随用。 “爹……” 怀里的元昊忽然出声,封绍低头望去,却见他并非是醒转,虽服食了固魂的灵丹,但药效实在难以负荷他几乎所剩无几的魂息。此时他似乎是昏迷中的梦呓,却至少能梦呓了。 封绍莫名的在紧张中有了一丝宽慰,随即而来的却听到元昊的梦呓焦急起来:“爹……爹娘……川川……你们快来……到我这儿来,不会、不会迷路……” 不会迷路…… 封绍一愣,在魔阵上划诀的手收了回来,抹了一把脸。湿了衣袖。 147 封绍的前世今生虽然一直伴随着命运的恶意,但不管是绝症一次次化疗时,还是重生后被混元荆棘、血萝搅得身心剧痛,疲惫不堪时,他都不曾对自己感觉到失望。他始终相信,没有他走不平坦的路,也没有他过不去的坎。 但此时,看着梦呓中的元昊虽然断开了被青阳克化的连接,却仍然在不断流失阴血魔气时,他头一次感觉到挫败。他救不了小蘑菇,哪怕锦囊袋里多年来珍藏收集的一股脑用上,也毫无助益。 他就差将自己体内存有的那部分阴血魔气分离渡给元昊,如果能救回元昊,他并不在乎有多大的损害。但却被体内的震痛惊醒——被煞气搅浑丹田的他,若将魔气渡给元昊,不是直接害了元昊么。 如此种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元昊的生息越来越微薄,麻木的用钻天锥在那艰难破裂的魔阵缝隙中剉着。 “蘑菇,再坚持一下,爹会救你出去的。爹不会让你有事。”封绍声音温柔却急促,和他的动作一般,灵力难运,他便用那只被巫青虫强化后的右臂,凭借那一腔鬼魔般的蛮力,一下又一下的急剉着。 元昊尚是一只胎儿时就与他密不可分,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孩已成长得这么俊俏可爱……一想到这孩子要夭折在他眼前,简直心痛难当,恨不能生啖青阳的血肉。 但却不得不冷静,尤其是怀里的身躯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时候,他很怕元昊撑不住几个时辰就……只得不停的剉,不停的说话,说这几十年间,一家人相处的趣事,说蘑菇与封白的斗嘴,说蘑菇与川仪的打闹,说蘑菇与他的撒娇。 “蘑菇,爹娘还有川仪都等着你,你要挺住。我知道你有时不乖,但大事你一向听话的,你听爹的话。挺住。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或许是心神感应,那一份坚定鼓舞振作了元昊,几乎是弥留之际的他睁开了眼,“爹……” 封绍分辨不出他是真的醒了还是梦呓,边剉边哄他:“是我,是我。” “爹你没事,你没迷路……太好了。”元昊失焦的眼神中似乎也闪烁出光芒,他嚅嗫着,努力抓住封绍的衣角:“这里就是……就是宝月迷境的出口,只要破了魔阵,就能显出这里的原形,就能离开迷境……不要管我了。爹、娘还有川川,快走罢……这里很危险,飘渺和那魔头都要杀你们……” “不要说了,不要想这些。”封绍搂住他,眼睛酸得几乎无法继续剉下去,他深吸口气,到底继续剉下去,快了,快了,裂缝越来越大,这只强化后的右臂虽无灵力相助,却力道生猛。 元昊似乎也不是完全的清醒,他断断续续的胡言乱语着,有幼时趣事,也有近年他在外游历的见闻:“……那天,我和川川去了个叫相思城的地方,川川问我,什么叫相思?我说,就像我爹闭关未出,我娘日日远眺,就像我娘独身历险,我爹茶饭不思。这就是相思……爹,我也相思了。我想川川了。九州还有好多地方,我和川川都没有去过,我想像爹娘那样,和川川在一起一辈子。” 封绍一愣,之前他感觉到元昊与川仪间那些不妥的细节,此时无一不放大在脑海中。若是平常,他一定会大惊失色,但现在这种时候,他不仅毫无怨怒,更多了心疼。 “好,等我们出去了,我就与川仪解除结契,让你们合籍双修,好不好?”封绍挂上笑容,却不知道半阖着双目的元昊是不是听到,不过对方唇边微微扬起,想来是听到了罢。 半个时辰的努力,这道缝隙终于成了裂缝,封绍咬牙拍出一只低阶爆破符,那少许灵力的运入都叫他口吐鲜血。不过好在裂缝不小,这个低阶爆破符居然真的攻破一块来。 与除华的精确算计不同,这种暴力损毁使得魔阵轰鸣一声,血色的魔纹波荡而开,却一时无法愈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封绍抱住元昊从阵内钻洞脱逃。 两人前脚迈出,刚跌撞着走出十余步,就听得一阵如龙似象的啸声由远及近,如同滚滚闷雷,! 紧接着便是轰隆的坍塌声,封绍脸色惨白,紧紧护住元昊,还没来及应对,便见一道金光逼近——竟是一条金色巨龙,蜿蜒数十尺,双目睥睨,引起阵阵剧荡。 哪怕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封绍也叫它惊骇一跳,各种妖兽见得多了,在吕氏福地中也曾见到青龙圣兽,那毕竟是灵兽,不比眼前——竟是活生生的妖兽金龙!不仅是五阶的品阶,也有五阶的实力。 “你居然化龙了?这真是太好了!”封绍喜出望外,天知道他真的坚持不住了,刚刚震荡了魔阵,只怕会将青阳从幻象中惊醒,要逃离此地却并非一段短途。 并不算完全化龙了……金龙传音时,巨大的双瞳紧盯着对方怀中的少年,一阵雾起,模糊的身形变幻成人,魁梧有如铁塔。他直接从封绍的怀里抱起元昊,木讷的他脸上流露显而易见的惊急,他一手从元昊的眉心落到丹田,便有一道黑红色的炁体源源不断的送入对方体内。 当年异变化蛇一战,元昊贪玩将一丝魂息附到小合身上,差点被化蛇吞食,幸亏川仪眼疾手快,以半面身躯将元昊救出兽口。之后元昊便以自身的阴血魔气渡救了川仪,也是之后两日血气相交,心神想通的缘故。 封绍想起这层,就知道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人能救蘑菇了。幸亏川仪出现及时!虽然这种救法,对川仪的损耗与伤害是无法估量的。看到川仪看着元昊时的眼神,他莫名松了口气,立时刺破心血,划出一道符文,就着血痕点入川仪眉心。 一道红光漾出,川仪抬起头来,似乎面有不解。 封绍笑道:“以后你不再是我的灵宠,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蘑菇。”话音未落,身后的魔阵忽然鸣声更甚,与此同时,他识海一痛,正是另一处的小合小欢重伤。 他心道不好,也不理会素来迟钝的川仪是否明白了他的用意,便拉着对方道:“快离开这里。” 但川仪根本不能停止手上动作,阴血魔气一旦触动分离,根本不是轻易能停止的,比如先前青阳吸纳元昊,就算中断,元昊一时半会也无法止住缺口,此时川仪输入给元昊,一旦终止,他的后果将于元昊一模一样。届时别说是救回元昊,连川仪都要命悬一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封绍要勉力祭起飞剑逃命之时,身后已传来青阳的桀桀笑声:“师兄不告而别,是不是师弟我招呼不周啊!” 封绍已是强弩之末,抵剑而立,挡在川仪与元昊的前头,而等待他的则是铺天盖地的阴旋风! 他咬牙苦苦支撑,死死稳住身形,他知道自己一旦失控,单是这风袭就能要了他与身后川仪、元昊的性命。 数息间,青阳已近在眼前,随着他的幽魂白骨幡一扬,血蛇从四面八方尖啸着钻进封绍的身体,噗,数十股细小的煞气骤然迸射! 封绍瞳孔倏地失去焦距,身体一僵! 但更多的血蛇就像闻到腥味的鲨鱼,尖啸着朝他扑来! “啊!” 封绍惨叫出声,他的眼睛一片血红,束发全被震散,嘴角溢出一缕血线。连续受到血蛇攻击,不仅色身支离破碎,连血蛇带来的煞气也使得他的识海、丹田、元神一片混乱,全部受到了攻击! 这种冲击下,原本被寒珠镇定的妖虫彻底愤怒了,为了自保,它们自杀式的从体内深处打破,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封绍全身滚烫,血管里的血液就像通红的熔浆。 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每一块肌肉都在战栗!他全身都在战栗! 他的身体通红,就像烧红的铬铁,虽然痛苦,却似忽然收获了灵力,他欣喜若狂,立时祭出赤炎剑,黑红色的火龙再度怒吼而去,直取那个得意忘形的玄衣男子。 青阳本以为只差最后一击,就能轻易解决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却不料对方峰回路转,意料之外,竟被剑龙击中刺伤! 三重天的剑意全力击出,青阳纵是元婴也硬抗不住,何况他才初初结婴,加之先前一番交战又被幻象缠迷了许久,使得魔炁存储已大大降低,再吃了这凶猛的一剑,他不禁大受所伤。 风水轮流转,他处在了下风,封绍却是后来居上,战意沸腾,杀气汹涌,疯狂的血萝仿佛给予了他无穷之力,使得他招招剑意全达到鼎盛之时,将青阳逼得惊险万分。 眼看着终于要将这魔头斩于剑下,青阳抬手反转,一只青色的妖虫忽然飞出,看似稀松寻常,但那妖虫青光大显,竟随着青阳的咒语落到了封绍的右臂之上。 此时封绍才知道它是何物,分明是当日须弥为他重生强化手臂时的巫青虫! 但已迟了,巫青虫飞吐青丝,看似细若无形,却眨眼间束缚了封绍犹如纹了青色刺青的右臂!霎时失力——赤炎剑应声落地! 就在这一瞬,青阳眼中带着深深的怨毒凶戾,飞快的伸出魔爪,指甲尖锐漆黑,直取封绍心口! 封绍脸色大变,千钧一发之际,他腰间猛然被一道巨力扶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飞速的避开了那夺命攻势。 等待青阳的同样是一爪,不过不是魔爪,而是兽爪。对住祭出魔甲的坚厚魔躯,兽爪轻而易举的破入,尖啸中带着强烈的撕裂感,鲜血迸飞。 那一身玄色道袍被染得通红,如流星般从虚空坠落,狠狠跌在地上。 封绍低头望去,正对上血泊中青阳死不瞑目的双眼,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那个心魔的源头,充满恨意,竟还能微微张口。 “师兄,我还会再回来的。” 封绍心中一悚,封白冷笑,“不自量力。”抬手就要为尸体补上一剑,却被一阵法光威压打断。一女声传近——“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封绍与封白相视一眼,都知来者何人。封绍握紧赤炎剑,封白却是从容不迫,仍记得向底下那具尸体打去一道金色剑光。刺目亮色中,伴随着凶猛如涡轮般的锋锐,属于青阳的尸体眨眼就化为灰烬。 但无人注意到,就在那短暂的打断中,有魂息已没入了青阳手里只乌黑油亮的指环之中。连三重天剑意的攻击,都未曾使它受损,散发出妖邪之色。 封绍与封白两人全部关注都在迎面而来的女修身上,来者正是飘渺宗宗主碧波。她手持千机壶,驾驭琵琶法器,飞速极快,道袍飘逸,十分仙风道骨,但面上的贪婪得意之色却使仙风失色,多了一分世俗丑陋。 “少宗不愧是圣兽之体,以元婴初期的修为,就能毫发无损的连破三十六境,短短六日就寻到出口。可怜我为少宗准备的法宝、法阵,全然派不上用场呢。”碧波皮笑肉不笑。 一听这话,封绍就知道飘渺不知用了多少恶毒的法子想拦截封白,幸亏封白不曾中伏。即使如此,也叫他怒火中烧,讥讽道:“飘渺宗是以谁更无耻来决定宗主之位么?难怪碧波宗主当选,就你这一份卑鄙无耻,阴险算计,比碧蜀更胜一筹。” 碧波脸色一冷,哼声道:“小小魔修,出言不逊,待会受苦可莫要哭着向本真人求饶。” “有我在,他不用向任何人求饶。” 封白金眸冰冷,手中的湛卢剑已异变成巨刃,纯黑色的剑身,没有一丝光泽,然而那异乎寻常的弧度,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牢牢抓住人的目光。随着九字真言完整吟出,巨剑中一股凛冽而精纯的凶煞之气,毫无征兆地笼罩岩洞。 恍若实质的杀气几乎连碧波这等元婴后期的真人都呼吸一滞,她不曾料到对方不仅是圣兽之体,连飞剑都如此霸道绝伦。短短两招,她就处在了绝对下风,当机立断,她立即口吐法咒,催动法器。 这法器并非是碧波身上所有,封绍提剑相助时亦没料到碧波祭出的法器居然使得岩洞地动山摇,就在封白的金色剑光席卷碧波之际——“铿!铿!” 148 分魂魔阵虽然因青阳道消神灭而失去养分,使得岩洞里的血雾在慢慢消散,但是随着碧波的法咒催动,幽暗的岩洞四周忽然划出十五道交错纵横的直线,犹如一张巨网,迅速笼罩在封绍、封白以及怀抱着元昊输送魔气的川仪身前三丈的范围! 这张巨网仿若突然爆裂开来,无数金木水火土属的攻击,犹如五彩缤纷的线条,夹着慑人心魄的啸音,填满每一个网格。五种不同的攻势,让这张五颜六色大网,充满危险的气息。 飘渺法器大宗的威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封绍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竟然能与秘境相连的法器,甚至散发出五属性的强悍攻击,逼得网内的人束手就擒。 “我飘渺的地阶法宝三清五行法网,用来对付你们区区一个元婴一个金丹,倒是略过分了一些呢。”碧波隔着网纹笑道,目光落在封白身上:“不过,对付圣兽之体的少宗,实在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少宗乖乖的让我取用罢。” 话音未落,碧波手中的千机壶便光华大作,对住三清五行法网,散发出一阵强劲的吸力——分明是要将随时被法网摧毁的封白吸纳入壶! 封绍法诀一变,正要使出【昆仑·层澜】突破此网,却发现灵力运转时忽然多了几分滞涩。他剑诀未动,原本体内的无穷之力忽然完全失控,恍如沸水……这一瞬间的脱力,身侧的封白立即将因痛躬身的封绍护在身后,抵挡了全部的五行攻击。 “叔叔,你怎么了!?” “我……”封绍刚张开嘴,喉中便腥甜涌上,闭嘴不及竟是喷出一口鲜血,血得不鲜红,散发着乌色,诡异可怖。 封白身体一颤,几乎在湛卢剑柄上掐出五指印来,手里的攻势却分毫不敢耽误,他急促的一剑劈开去。 轰! 滔天剑意,仿佛火山突破最后一层束缚,轰然冲天而起! 封绍等人周围三丈内的空间,仿佛一下子塌陷下去,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碧落目光复杂,似笑非笑:“不足百年结婴,不足百岁就有三重天剑意,还能一剑劈得地阶法宝震动,果然是圣兽之体才能有的资质啊……” 但很快,她连虚伪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封白发现剑意虽然震动法器,对其造成伤害,但力度完全不够看,要完全破除,只怕要几天几夜不停息。若是如此,不等他们破除法网,就已被五行攻击搅成碎片,被碧落的千机壶收纳干净了。于是他沉雾一起,幻化成虎,肩背一耸,就将冷汗直流,脸色青白的封绍拱到身上。一道厚重的护身气补上,不肯叫身上的人受半点五行攻击。 白虎宽广的兽背容纳整个封绍且有余,温暖柔软,被体内莫名乱窜的炁体而痛得几乎神志不清的封绍觉得安心了许多,一手抱住了它的脖颈。 但他并看不到白虎金眸中闪过的担心,那种担心尽数化作强烈的愤怒与毁灭的欲望,全身的血液骤然仿佛燃烧起来,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它的目光陡然变得凶横无比,浑身杀意再也没有半点遮拦,轰然四散开来。 五阶圣兽的级别远高过元婴两大境界,何况它的威压挟裹杀气一同爆发,隔着法网碧落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脖子。恍若实质的杀意,如同怒涛拍岸,一波一波。 碧波虽努力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过是比自己还低一个小境界的元婴初期,还不足百岁,还陷入了地阶法宝……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已平面色如土,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完全喷薄的五阶圣兽的实力,在如此暴虐的杀意面前,她就像蝼蚁一般渺小。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这是碧落脑海中最后传到的一句震音,她如遭重击,身躯一震。那声音无悲无喜,不嗔不怒,却令人生出窒息之感,仿佛是上古可怖的咒语…… 滔天的金色光芒如锥,笼罩在那只巨虎周身,决然尖锐的气势,迎着三清五行法网的缤纷之击,直冲而去。 紧接而至的就是三清五行法网的碎裂! 碧落只觉眼前陡然爆出耀眼的光芒,浑身一震,强大的力量反噬,如遭雷殛,不由闷哼一声,手中千机壶霎时蛛网般震裂。她究竟是身怀法器无数,一道绸纱般的雪色防御忽然裹前,竟然抵挡了一半刺目锋利的金光…… 但剩下的那半也够她吃足苦头,半边身子酸麻不堪,几乎动弹不得。 落到如此境地,碧波心中一片凛然,这如同神力般的摧毁…… 她已知自己轻敌,但越是见识到吕明净的实力,她便越不舍得放弃。古有大能吞食圣兽而得圣兽之体,今日她有吕明净,何尝不能效法得之!若得圣兽之体,九州必然无人能敌,山河社稷图不是更加手到擒来! 抱着这种心情,她抬手一转,掌心一出现一截梅枝。 双手托天,碧波手中的梅枝溜溜的转动,越转越快,一片模糊中——白梅以惊人的速度成形。莲苞、张开、绽放! 淡淡杀意如同梅花的摇曳,令人心神不自主地为之吸引,倏地,一朵雪白尖端粉红的梅花花瓣掉落,随即,其他花瓣一个接一个,眨眼间齐齐凋零。一朵花瓣便成一道白火,竟是火属攻击,在这旖旎迷离的花雨中,幽然而至。 白虎的金眸透过层层花瓣,直刺那驭器女修,硕大锋利的兽爪一挥,金光席卷而去,暴虐凶残的气息充斥着这择人而噬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飞扑而去。 白梅的火攻无疑是金属性白虎的克星,数以万计的火光直冲白虎的兽躯,越是巨型壮大,所受的伤害越是狠辣,而在此之前,白虎已将背上的男子裹到了腹下,任由广背被火攻摧残,皮开肉绽,鲜血四溅也无法阻挡它朝那女人扑食! 就像在牢笼中疯狂挣扎最后一搏的野兽,狂野暴烈! “嘶嘶!” 碧落的半截手臂随着那兽爪扑下,与地阶法器圣火白梅一同跌落在地。 她大惊失色,白虎已近在咫尺,哪怕她心生退意,也来不及了! “没有我你们出不去迷境的!没有我……没有我你们若强闯迷境,我飘渺宗师所设的阵法一定会……” 一语未毕,恐怖尖锐的兽爪带起一层金光再度挥来,该死! 骇然之下,碧落连忙左手祭出磐石拂尘,此物坚不可摧……两两相交,咚咚,一声不大的撞击声。 她身体一震,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得一干二净,双目之中,尽是不能置信,眸子渐渐空洞。那声不大的撞击声已叫佛尘碎裂,与它同时碎裂的,还有它所防御着的,属于碧波的脆弱脖颈。 噗! 兽爪尖端带起瓢泼猩血,从她无头的脖颈上飙出……掉落在地的脑袋上,她的瞳孔猛地扩张,看到了对面巨大的白虎,金眸阴冷而狰狞。 她最后看到的是对方锋刃般的獠牙。 白虎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将属于碧波的另一半身躯吞食入腹。 “结束了吗?”环抱在白虎身上的封绍缓缓睁开了眼,双目却失焦无神,眉宇间尽是隐忍的痛苦。 幻化成人的封白已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小心的为他探识着,温柔的道:“结束了。” “嗯,那就好。”封绍哽住了喉咙,已然嘶哑,但他仿佛整个人都随着对方的话而放松了,竟这么任由自己在迷境中,依靠着对方昏睡过去。 或许唯有在封白身边,他才敢如此信任放心,甚至放肆。 因为这个人,永远是他的后盾。 等到再清醒过来时,封绍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一团熟悉的白影,五官模糊,声音却清晰冷淡:“这一回你如愿了,你体内已经没有血萝了。” 封绍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凌霄何出此言,封白已经扶他坐起,问道:“叔叔现在感觉如何?” 封绍立时运气,感受丹田,这一运行他才发觉奇怪起来……但他还没来及说话,凌霄已经冷笑抢白:“他能有甚么事?夺命关头血萝自爆反激发他灵力,救他一命,现在虽然使虫尸成毒,但一时半会也汇聚不到丹田,要想被毒死,不等一年也要半年。” 这短短一句,充斥的信息却太多了。 便是素来多疑多思的封绍都怔忡了一响,结合先前运气所得,他不可置信道:“我……我体内已没有血萝了?” 封白点点头,眼见封绍目露惊喜,他沉声补充道:“虽然血萝自爆身亡,但虫尸已汇聚成妖毒,流毒你的经脉血气之中,无法驱散。”末了他粗鲁的将封绍揉进拥抱中,双眸闪过一丝痛色。 “叔叔以后再不要涉险了,你不知道,血萝濒危自爆,九成是要与宿主同归于尽的。若非叔叔身怀寒珠,暂且削挡了一部分……” 封绍听出他声音不对,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抚,温声道:“修界艰难险阻,哪是能轻易避开去的。不过我答应你,便是为着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不叫你为我担心。”他顿了顿,才问:“那我体内现在的妖毒,是要致命的罢?” 封白手臂一紧,眸子里琢磨不透的颜色复杂地沉淀,“无妨,叔叔这不就要夺舍重生了么,这副多灾多难的身躯,不要也罢。我为叔叔寻个天下间最好最强的来。” 封绍失笑,神色略略一松,忽然转目四望,见到了角落里与川仪依偎盘坐在一起的元昊。少年虽是疲惫模样,削瘦失神,但比之从前那番垂死模样好上许多,封绍心中一暖,便问起两人情况。 封白只道两人都已无碍,至于受了多大的损害,并无多言。 封绍知道两人免除性命之忧,也就放心大半,于是没再问下去,而是奇怪起何以还深处岩洞之中,既然川仪与元昊已渡好了魔气在恢复中…… “叔叔,我们一时半会可能出不去了。”封白忽然道。 “这是何意?”封绍不解。 封白道:“碧波在这里动了些手脚……” 就在此时,岩洞的气流忽然颤抖起来,气流的剧烈震动传到地面,地面就像抖动的筛子,从微微的颤动,再到地动山摇。一发不可收拾。 封白稳稳的按住封绍,愿已入定的川仪与元昊此时也被惊醒,元昊被对方打捞在怀,四人聚集到一团。 川仪耗力过度,不知对实力产生了多大影响,作为主力的封白与封绍二人如临大敌,却也不对,面对无所不在的仇敌,不知就里的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很快,不止岩洞,这整块境地仿佛都震动起来,恐怖的力量,如同飓风般狂扫而至!彷如地震一般,破土、裂缝、几乎要将岩洞震得调转过来。他们四人各自抵剑而立,然而哪堪这诡异地动的折磨,便是使出灵力也完全没有目标,只竭力在如此封闭的空间内谋求生机。 如果仅此而已,或许并没有到山穷水尽,偏偏受到震动波及,岩洞如同沸腾般,无数飞石跳动。 轰! 一声闷响,封绍他们骇然发现,所处这偌大岩洞,像同时被几股强大无以伦比的力量撕扯,瞬间四分五裂,崩溃开来! 149 封绍等人数次跌落裂谷的无尽深渊中,随着地动越来越激烈,飞沙走石横行无阻,便是灵力似乎也在如此动荡的环境中失去了效力。 凌霄附在巨剑之上,语气忧虑:“你低估古宗师设立的阵法了,再这样下去,你是圣兽之体也得埋到地底下去。你将我从湛卢剑中脱离出来,或许有法子去将阵心堵了……” “你拿自己去堵?”封白一边问,一边与封绍退避到一处三角岩堆边。 凌霄道:“有何不可,反正我迟早要死,死在这里还算是价值。” 封白道:“不可以,如今的你堵不住。” “不可以?”凌霄不敢置信,怒道:“你以为你是圣兽之体就不会死?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和碧波一起死在这里会在四宗里掀起多大风浪?你不为自己想,也为昆仑想想!昆仑再强,也不能以一敌三……” “总之你现在还不能死。”封白说话间就掐出一道法诀,将凌霄封印在湛卢剑内,不给他自作主张的机会。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目光,他回过头向封绍道:“叔叔,没有他我们也不会死的,我保证。” 语气如此坚定,一瞬间竟然使封绍在这样动荡的环境中都感觉到了安心。 就在此时,云气翻腾得更为剧烈,仿佛受伤的巨兽疯狂的扭动身体,境中方圆数十里的云气被搅动,呼啸如刀割。巨大的灵压已盖过了狂风过境,飞沙走石给色身带来的摧残,直接搅得众人识海剧痛。 受到震动波及,封白猛地将封绍抱在怀中,同一时间便沉雾为虎,巨硕的虎身将怀里的人包裹得密不透风,不仅是他,被催逼到另一处裂谷中的川仪也同样如此。如今兽形几乎与金龙无有二致的他,虽然不及真龙强悍,护住元昊一个却也足够。 五阶圣兽的躯体再强大也不是无敌的,处在温暖腹底的封绍虽看不到封白身上是个什么状况,但恐怖的整天巨响以及兽身传来的颤抖,他也知道情形十分不妙。如此灵压倾泻的地动,这简直不似只是崩毁出口这一个境,几乎是要湮灭整个宝月迷境。 死撑绝不是长久之法,哪怕这半处岩堆也不恩呢该坚持多久,但若是冒险死冲去阵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只要他活着,封白绝不会冒险一试。只会死死的用柔软的腹部压住他的全部,连一根手指都不让外面的风暴触到。哪怕自身血肉模糊。但谁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原就生死未卜的自己,哪里值得封白如此牺牲,他心痛难当,死攥住拳头,神使鬼差的问道:“小白,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 白虎被各种冲击碾压的身躯不断颤动着,闻言却是一阵紧缩,如遭雷殛。它几乎用前肢将封绍掐死,一道传音清晰的落进他的识海中——你若死了,我便让整个九州为我们陪葬。 如此熟悉的一句话,几乎让封绍眼前重现了当日心陷泥履虫预象的场景……修者凡人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大陆一片死寂,唯有白衣剑修独自一人,横剑问天。 就让九州为他陪葬。 封绍的怔忪显然不让白虎满意,它甚至在各自恐怖的冲击中暴躁的弓起身子,四肢却紧而又紧,传音更是一道又一道的传进封绍的识海中:你若死了,我就会一直杀下去,不论是你同情的凡人还是修者,还是我们的仇敌飘渺、抱朴、慈觉,甚至你视作家人的昆仑,你师尊、你师兄弟……甚至元昊、何鸾我都不会留给你! 明明每个字都是在表达说,我不要你死,偏偏是这样恶狠狠的方式。几十岁的人了还像是死缠烂打的三岁小孩。这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封绍竟然苦笑出声。 白虎越发暴躁了,空出一只前肢发泄般的挥向铺天盖地来袭的巨石流沙,哪怕扛之不尽。它金眸染红,煞气重得狰狞刺目,粗重的鼻息不停的呼哧,传音道:你不准死,我不会让你留下我一个人。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封绍一时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回应似的抱住这只几乎发狂的畜生,亲吻不断的落在它的身上,似是安抚对方,更是安抚自己。 这种绝望的氛围并未持久到封绍思索出如何保全封白的法子,就已峰回路转。 排山倒海的土色风暴中,一束黑光,猛然射进。 土雾风暴顿时激荡变幻,风暴里黑色的魔纹隐现。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叫人目瞪口呆—毁灭性的灵压地动中,黑光魔纹荡漾得越来越大,如同天色剧变,齐齐吞噬土色风暴。 风暴里的魔纹光芒急速变幻,如同涟漪泛过,整个迷境变得极不稳定。当第十道魔光,射中土雾,风暴中心的亮光再也坚持不住,啪地粉碎。 原本几乎要湮灭整个迷境的风暴,骤然停滞下来,鬼哭狼嚎的呼啸声变作死寂。这种死寂中忽然传来一道封绍熟悉的怪声——只有一刻钟,一刻钟马上从里头出来。 是须弥老祖! 封绍反应过来,封白反应更快,他已飞快的将身下的封绍拱到身上,狂奔如飞,比之御剑更要快上百倍。与此同时,川仪也难得不迟钝了一次,他龙身盘踞,驮着元昊紧随其后。 狂风一般的速度,终于使封绍四人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从出口处逃出生天。 黎明的曙光冲破黑暗,橘红的太阳缓缓升起,境外白昼的阳光使封绍倍觉刺目,却没有分毫厌恶,满满的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封白落地便化形成人,赤裸的身体上皮开肉绽,触目惊心。他觑到封绍眼中的担忧,便立时取出道袍穿上,遮去狰狞的伤口,握住对方的手道:“皮肉伤,死不了。” “啧,你这畜生与我徒儿是甚么关系?” 发生这一声桀笑的正是不远处走来的一老道,干瘦佝偻,散散的束着个道髻,一身靛青色布袍浆洗得发白,这百年如一日的打扮,不是须弥老祖又是谁人。 封绍忙唤了一声“师傅”,话音未落,封白就已默默的祭出他那墨色的巨剑湛卢,剑身甫一呈现,须弥老祖便脸色大变,手中一块与封绍、青阳所佩的一模一样的玉玦闪烁发光。 “竟然是你!”须弥抬手一动,浩大魔力所凝聚的黑光忽然直袭湛卢剑,如此令人窒息的魔压之下,封白巍然不动,剑不离手。 封绍紧张万分,好在所料不差,须弥虽脸色变幻莫测,但的确不是要对付封白,甚至不是毁掉湛卢剑,而是“叮”的鸣声之中,解除了湛卢剑的封印。 罔顾飞剑主人的意愿而解除对付剑灵的封印,只怕也只有须弥老祖这样的大乘期尊主才能做到。 黑雾弥散开来的一瞬,湛卢剑之中顿时逸散出一道白雾之光,隐隐绰绰的便形成一道人形,身姿与常人无异,自是凌霄。 封绍从未见过如恶劣顽童般的须弥老祖这般表情,浑浊阴鸷的瞳孔慢慢聚焦,一种孩子气的惊喜出现在他的面上。他的声音仿佛一下子都没有了老气,变得年轻激动,若非对方只是一束剑灵,只怕他要飞扑过去抓住。 “师兄!你还活着,你……” 与须弥的激动相反,凌霄的态度是冰冷的,冰冷得甚至没多余给出一个反应,转身便钻回了飞剑之中。须弥飞快的出手去拦,封白却先一步将湛卢剑整个都收回眉心之中。 大乘期尊主虽实力逆天,但也无法左右飞剑这种与本命法宝无异,属于剑修的另一半身体元魂的法器。无可奈何之下,须弥勃然大怒,弹指一挥,便有一道利刃般的黑光直冲对面的白衣青年。 别说是封白鼎盛状态,就如今他刚吃完两场大仗,身负重伤,封绍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得下心,眼疾手快的挡在对方前头,横剑相挡。封白究竟是状态不佳,未能阻止他,眼看着那道黑光直破赤炎剑,几乎将此飞剑洞穿。封绍虽已不算纯粹的剑修,但赤炎剑却是他本命之选,赤炎受创,他也口吐鲜血。 封白唇角不耐的抿成一条直线,打破了面上惯有的冰冷,现出了心疼和讥讽搀杂在一起的神色:“须弥老祖,我想你还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势。” 须弥脸色阴沉:“小老虎,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封白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一心想要的人是我的剑灵,与我这个主人同生共死。不仅如此,我若是不要这个剑灵了,只要心念一动,老祖你再等个两千年,别说凌霄重生,你连他影子都看不到了。” 封绍不曾想他竟如此大胆,面对须弥居然敢直接要挟,不禁面露担忧。他正思索着要如何缓解气氛,须弥已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好,好的很,我还以为昆仑尽是自傲不屑算计的,不承想还有你这种无耻的,连自己的老师祖都能出卖。飞升之前还能看得到昆仑弟子沦堕,我实在高兴。” “说罢,你有什么所求。” 须弥说完这句,封绍的目光也落到了封白身上,老实说,现在他们已从宝月迷境中逃生,封白为何还执意触怒对方。难道真是另有所图? “很简单,我要你这副躯体。” 封白话音刚一落地,封绍登时呆立当场,须弥更是怒极反笑,拍着腿怪笑道:“好笑好笑,昆仑不仅出了异类,还出了个疯子!”大笑了一场,他脸色骤变,大乘期的威压猛然狂散而去,几乎将封绍等人催逼得伏倒在地。 “本老祖令你立刻与他解除结契,从飞剑中释放出来。如若不然,我就让你们再说不出一个字。” 封白却不领情,冷冷一笑:“在我们说不出一个字之前,先消失的一定是他。”说话时,湛卢剑已重现在手,随着他口中的剑诀,剑身竟然发出煎熬般的“兹兹”声,仿佛是有人在其中受刑。 “你——”须弥勃然大怒,气涌上来,大手一挥,一只黑骷髅挟裹无边鬼魔之气,无形湮风如涟漪荡开! 封白面无波澜,除了剑诀越来越快,“兹兹”声越发刺耳。终于在黑骷髅发威吞噬之际,须弥猛然将其收走,用力得指节都发了白。 “你够狠。”须弥眼中怒芒簇簇跳动。 封白挑眉,道:“我受伤,凌霄也不会好活。” 须弥眼睛眯起,却是笑道:“你又知道我会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连身体都不要了?我可是大乘期修为,你该当称我一声尊主。” 封白道:“你会的,凌弥前辈。” 须弥脸色微变,封白接着道:“且不说两千年前的恩怨情仇,就是之前凌弥前辈毫不犹豫的从万里之外的化外之地赶来宝月迷境,在迷境阵心地动之际,为着一个不知真假的讯息,就能自损修为来阻挡地动救护……” 轰轰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从不远之处袭来,赫然是宝月迷境所在的方向。 万年传承的迷境,竟然就此湮灭。 死寂之后,须弥道:“让他自己跟我说。” 封白并没拒绝,掐诀一道,凌霄的白影再次显现出来,但这次他没有退回去的可能,他身为剑灵的主人已将飞剑收回眉心。 封白道:“前辈,我需要凌弥前辈的帮助,或许你可以帮我劝劝他。” 凌霄见状气急,看也不看须弥,只冲封白吼道:“逆徒!他是昆仑罪人,数千昆仑弟子惨死他手,我不想见他,我与他无话可说!” “前辈不帮我劝他答应,才会成为昆仑罪人。” 封白不疾不徐的道,语气毫无起伏:“我需要凌弥前辈的身体供我叔叔夺舍,如果得不到这具天生魔体又是火属天灵根的绝好身体,我叔叔一定难以达到飞升之境。但凭我的资质,飞升并非难事,叔叔一旦死在我前头,不论何时,我都会杀破九州。就从昆仑开始,你知道,我现在是昆仑少宗,昆仑玉符在手,要使宗脉……” “孽障!你怎么对得起昆仑的养育栽培!”凌霄惊急大骂,一道剑风狠狠的扇在了封白的脸上,发出“啪”一声厉响,正是五指红印。 不知是负伤不曾躲开,还是未想躲避,封白生受了这一巴掌,他拇指擦去血痕,道:“养育栽培我的是我叔叔,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他活着,我会为了他回报昆仑,他死了,昆仑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比起封绍心神大震之下的沉默,须弥却是开怀抚掌,高兴至极,赞道:“说的好!说的好,昆仑就是狗屁!”他看向那气得发抖的白影,道:“两千年了,师兄一点都没变,还是这句话。”虽是嘲笑,但看向凌霄的目光却含着宠溺与怀念。 “闭嘴,凌弥!”凌霄转过身,指着他大骂:“他要你的命,你还为他叫好!怎么你活了两千年仍是亲疏不分,不辨是非!” “不过是具身躯,要不了命,凌弥前辈再夺舍他人便是。以凌弥前辈的修为阅历,再找一副上好的躯体,只怕也不是难事。”封白插口,顿了顿又看向凌霄道:“只要我叔叔得了这身躯,我以圣兽之体起誓,一生忠于昆仑,并令其他三宗臣服归顺。” 或许旁人许下这等诺言显得大言不惭,但若是圣兽之体的封白,数十岁便结婴的封白,飞升几乎理所当然的封白,凌霄就不能玩笑视之。昆仑宗主为昆仑执事也不是无限期奉献的,毕竟修行才是重头,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承诺永生护佑,不就囊括飞升之后么……他迟疑的看向了须弥。 事情到了这一步,虽然远远超出了封绍的预料,但不得不说,如果能得道须弥的身体,哪怕这副躯体其貌不扬,但大乘期要移形换貌绝非难事,只是须弥他自己的恶趣味而已。只要夺舍成功,就算两人修为差距过大而导致失衡降损修为,至少也能维持到返虚境界。 眨眼之间就跨越一个大境界,从金丹大圆满到返虚境界,完全解决了血萝致命妖毒的阴影,飞升指日可待,能与封白一同去到仙灵上界……封绍不可能不憧憬,不渴望。 封白的话无疑是动摇了凌霄,但凌霄刚要开口,凌弥便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他看向凌霄:“师兄是打算要我这个昆仑罪人来为昆仑的前途自我牺牲了么?” 凌霄白影一颤,缓缓才道:“你就不为死去的那些同门师兄弟们感到内疚自责么?还是你想看到万年昆仑毁于一旦?若你自弃身躯,固然会要再行夺舍,从头再来,但至少抵消了当年的罪过……” “我当年有什么罪过!我血洗四宗,也是因为连昆仑为了维护宗脉也眼睁睁的看你被其他三宗逼得修为大损,也无动于衷!昆仑护不住你,我却不会让你以死谢罪!”凌弥似乎陷入千年前的回忆之中,素来乖张暴戾的他此时竟显出痛色。 凌霄不为所动,哼声自嘲:“这本就是我该受的惩罚,我不该违背宗规,违背四宗盟约包庇魔修,眼看你以四宗弟子为食,连本门弟子都不放过。以为你是误入魔道,还亲手帮你掩藏魔气,甚至在你被围捕之际都亲手放走你。惹下弥天大祸,昆仑根基差点毁于我手。” 150 这一对师兄弟争执起来竟分毫没有长辈的姿态,彷如鲁莽少年,一个暴躁咆哮,一个冷嘲热讽。虽是针锋相对,这三言两语间也叫封绍封白这旁观者得知了两千年前大约是什么样的恩怨,使两人反目。 而须弥也得知凌霄究竟是何故竟然不曾身死,又如何成为夏禹剑器灵,再成为封白剑灵的因由。知道凌霄曾将自身器灵的修为实力渡给封白后,须弥的脸色乌黑,望住封白的目光几乎要将对方拆吃入腹。 封绍的紧张提到嗓心,虽有凌霄做饵,但须弥的喜怒无常他再清楚不过,不禁全身灵力汇聚一齐,就怕须弥一个不快就给封白来一下。 然而须弥并未动手,他转头看向凌霄:“师兄这么便宜了这畜生,是为了昆仑,还是根本就不想活?” “我愿意如此偿还自身罪孽,要死要活又与你何干?我不是你,一朝入魔就将同门视同陌路,任意屠戮不知悔改。”凌霄冷淡的道:“还有,别叫我师兄,你在昆仑大开杀戒时,我就不再是你师兄。” 须弥愣住,目中痛色一闪即逝,两拳骤然握紧:“好、好、好,我也早就不想做你师弟了。” 凌霄白影一颤,须弥神色倒似平静下来:“若我将身体送给你这徒孙,你怎么报答我?” 凌霄的语气也是平静:“你要如何?我躯残神碎,元寿也只剩数年,只怕没甚么值得你利用了。” 须弥脸上立马就不是颜色了,他张狂大笑,尖酸的道:“我同你说这些作甚,你如今连个人都不是了,好好的人不作,单作个神器器灵也罢了,如今还自甘折堕的寻个主人。那我与你主人说,看他如此将我徒儿放到心上,就知你这剑灵尽管随意买卖。” 这等折辱自将那道白影气得发抖,却是一言不发。须弥见状,反而越发恼恨,骂道:“你活了两千年仍是个顽固不化的蠢驴!为昆仑生为昆仑死,你就不能为自己活吗!” 啪啪! 凌霄并指为剑,正是一道剑光极速掠去,但如何能伤到须弥,他躲也不躲,光是周身弥漫而出的黑雾就足以抵消这道攻击。 闹到这等地步,封绍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凌霄毕竟只是对方师兄,哪怕受得须弥重视,却也不见得对方一怒之下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师傅息怒,有话好好说。”封绍上前拦在两人中间,须弥打断道:“现在是谁不好好说话?都虚弱成这样子,还妄想教训我不成?” 凌霄横了他一眼,却是无言以对,的确他如今实力大不如对方这大乘期尊主。 封白适时道:“凌弥前辈,只要你将身躯给我,我便将凌霄前辈这剑灵之身从剑身里驱出,交给前辈。” 须弥哼了一声,道:“只是这样可不够。他现在这副样子活不成几年了,我可不会傻得用自己大乘修为的身躯换这么个短寿玩意儿。你若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吸纳他的那些东西全部吐还出来……” “凌弥你不要得寸进尺!”凌霄喝道,“器灵的精华既然已叫明净克化,若真能倒流,你可知对他道基将有多大的损害,怕是要成废人!他资质绝伦,必将成为我昆仑下一个飞升之人,我绝不允许你胡来!” “心疼他?”须弥目光复杂起来,怪声道:“对他有损害,对我呢?你不知道我已不能再夺舍了罢?两千八百年前,我就已夺过当时五岁凌弥的舍,成了你的师弟。你不是一直自责是你没教导好我,才使我沦落魔道么?其实和你半点关系都无,盖因我本就是以魔尊之身陨落,原本就是天生的魔!” 凌霄大震:“原来如此……你……那你……” 须弥竟还笑得出来:“我丢了这副躯体,你就真的没有师弟了。” 凌霄的白影恍惚起来。 封绍同样大受震惊,眉头皱得死紧,封白与他夫夫连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向须弥道:“我答应将吸纳凌霄前辈的器灵精华还回去,只要凌弥前辈的身体。” “等等。”封绍制止,看向须弥:“师傅,世上真有这样的倒流之法?对他会有什么样的损害?” 须弥目光闪烁,笑道:“你倒是对他情深意重,若真有大损害,你就甘心赴死?” 封绍道:“我当然不愿意死,但和明净成了废人相比,我宁愿选个普通的身体。” “你放心,我好歹两世为魔,自有精妙之法……”须弥的话音未落,封白就已祭出昆仑玉符,以心头血与玉符献祭,立下心魔重誓。 他行举飞快,封绍根本来不及阻止,心里更是一股焦灼燎了上来:“你急什么!” “好,够爽快。”须弥抚掌赞道,掐指漫出一道黑气,正是要效法立誓之时,凌霄再度劈过一道剑光,声音发颤:“你疯了不成,你已不能夺舍了。就为跟我赌一口气,连命也不要了?” “你不是总是因为我而负疚昆仑么?现在拿我一条大乘修为的命抵给你,保住你昆仑宗脉,现在,该是你欠我了罢?”须弥深黑的眼中神情复杂,任谁也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你——”凌霄余声一滞,竟是说不出话来,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或许是没想到自己会犹豫。 “有生之年看到你还活着,我倒觉得比飞升来得有趣多了。” 须弥说完这句便转过身,同样立下心魔重誓,然后从锦囊袋里丢出两颗鸽子蛋大小,晶莹璀璨的寒珠。他丢给封绍道:“你前头那颗寒珠能抵住半年的妖毒,这是化外之地千年寒冰湖中所有,有了它后,一颗就能多抵挡三年。” 封绍与封白相视一眼,大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若须弥真正直接就愿意送上身体就死,他们反而该猜忌疑心了。对方想拖延六年,他们反而安心。 但封白明显有其他的顾虑,道:“便是能拖延六年,叔叔也到了金丹大圆满即将突破元婴的瓶颈期,但还不曾做好渡劫的准备,一旦天劫忽至……” “寒珠能中和妖毒,也并不影响寒珠封存修为,这六年你的修为不会有寸进,自然不会有天劫。”须弥说完,便直接要求封白将凌霄从湛卢剑中解脱出来。 两人既然立下心魔重誓,封白并没有推辞,反正不解除最后那丝剑灵与剑修的联系,便是剑灵脱离了剑身,也依然与剑修共存亡。 明显有些失魂落魄的凌霄在脱离剑身时激动得接连后退,须弥轻轻抚上一掌,黑气萦绕而去,属于凌霄的白影便顺到了他的手中。一眼望去,竟像是一糟老头揽着个白衣青年。 封绍原以为对方会用法器承载凌霄这剑灵,不承想,须弥居然从锦囊袋中取出一副身体来。那具身体约莫二十余岁,一身昆仑道袍,五官清俊,面容沉毅。 只望了一眼,他便猜到身体的身份。 果不其然,须弥运作秘法,几道精妙的法光交错纹路,黑红的血雾之中,他直接将那缕剑灵没入那具躯体之中。 但凌霄的身体并没有立时醒转,想来即便是须弥这样的大乘尊主也没有真正借尸还魂的能力,不过是用魔门功法行诡谲之术,使凌霄能有副血肉之躯罢了。即使如此,都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达成的。 须弥也并无失望,仿佛变作了个人似的,他的脸上竟然显现出一丝半丝的柔和,亲昵的揽住尸体的肩头,缓缓的在凌霄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封绍并不敢细听,更不敢识扫,到了此时,他才莫名觉得这师兄弟的情分未免有些不寻常。他转头看了封白一眼,却见对方脸上毫无波澜,似乎毫不意外,不禁暗想封白算计到这份上,只怕知道的还要多的多。 须弥缓缓做完这些,便将凌霄整个人打横抱起,留下一句六年后庚申夜在吕氏福地践诺,便踏虚而去,转目即逝。 人已远去,封绍这才忍无可忍的问:“你怎么如此肯定须弥会答应?他可是大乘期,若你算计错了,他要灭你我可不是难事。” “叔叔忘了么,当年凌霄死前相逼,须弥答应过凌霄不再入昆仑,不对昆仑弟子动手。”封白淡淡道。 封绍正要反驳,但转念便想到须弥的确是做到了,就为着死人的一句话,须弥居然遵守了二千多年。不论是原剧中还是封绍现在这辈子,须弥的确没真的对他下手过,虽然对昆仑与四宗有恶意,至多不过是借青阳的手…… 思及先前凌霄与须弥争执中所流露出来的那些点点滴滴,虽针锋相对,却也暗含情谊,封绍不由唏嘘:“他们师兄弟的情分实在深厚,须弥老祖竟然肯为凌霄前辈赴死。” “叔叔,我也可以。”封白忽然低下头,一双金眸深不见底,深情的话语竟然说出了几分诱惑的味道,叫封绍忍不住在对方的唇畔上啄了一口,失笑说了一句:“我们怎么一样。” 封白不置可否,挽着封绍一路御剑往山的另一头,向躲避宝月迷境湮灭余威的川仪元昊而去。 “叔叔不要为夺了须弥的身体多虑。” “……我没有。” “是么?” 封白挑眉回望了他一眼,封绍竟有了两分心虚,然而面上不显,只佯装理所当然:“我没有多虑,若是旁人或许还有罪恶感,但若是须弥老祖,我还真没什么负担。且不说我经历的倒霉事大多离不开他,哪怕他非有心,于我却是恶意。况且,他早年滥杀无辜,祸乱四宗,如今活了两三千年,被你我算计,保不准正是上天安排,善恶有报。” 封白紧起唇角,道:“叔叔未免太信善恶轮回了,修界强者为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封绍没有与他争辩,微微一笑:“嗯,叔叔知道你强,为叔叔找到了最好的身体。我的小白长大了。” 封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对方,似要把他刻入自己的眼中,他的手拢入发间倏然抓紧,粗暴的扯起,吻住封绍的唇。滚烫的舌探进了封绍的口,狠狠的、软软的搜索着,绕上缠下,搜刮走所有他觉得甜蜜的津液。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 “我是你男人。” “嗯。” “我要告诉全九州所有的人,叔叔是我的人。” “好。” 封绍的温柔答复,无疑使封白的粗暴的动作变得如丝一般的轻巧而细致,犹如羽毛拂过,让他舒服得想打盹,不由又眯起了眼睛。 半空疾掠而过的墨色巨剑之上,白衣剑修紧紧揽住红衣男子狂野的索求,迷乱的挑逗,绵绵的吻。 缠绵了许久,封白才抬起头,怀中人已露出白色内衫与红色道袍凌乱委于一处,他们的发丝亦是散乱逶迤,如黑檀流水。 封绍抿起了微红的唇,眼波如丝,轻轻的笑:“回昆仑,我们办一个盛大的合籍大典。” 说时,他的唇或轻或重的印下,然后得到狂暴得令他窒息的回应。 151 临近飘渺宗招亲只数日时,宝月迷境忽然一夕崩毁湮灭,不得不震惊梁雍州,乃至整个九州。原本蜂聚江夏城中的候婚者无不受到毁境的威压波及,筑基以下修者,多少受到神识的伤害,中高阶修者虽无实质伤害,也大感晦气。 他们毕竟是俗世里的修者,即便如此倒霉,也不敢向世外四宗之一的飘渺表达愤怒,只得以幸好不曾踏足迷境来安慰自己,不日便尽数散了。 还没散的那些个修者也有往宝月迷境的遗址处寻好处的,想着万年迷境哪怕毁了,说不准也有残存好物,于散修而言也是莫大机缘了。这群寻好处的人里头多半是寻死物,然而有个少年僧人却是寻回一活物,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道。 虽是活物,却已没有多少活气,然而小僧却是花了一百二十分心机,出尽菩提寺百宝,堪堪将那老道救出一分清明来。 “除华,除华!你别装死,我救了你可不是白救的!”惠寂死死的盯住眼前那脸色青白的老道,一见他微微睁开眼,便立时惊喜起来。 但他还没惊喜完,除华的眼睛又合上了,生息再度变得有如游丝。惠寂懊丧至极,几乎就要放弃,却忽然一道话音传至他的识海——你为何救我? 惠寂大喜,当除华色身难以负荷,才以传音密他,连忙应道:“我救你,自是不舍得你死,怎么说也是九州数一数二的阵法宗师,岂能死得这么狼狈!再说,宗师如此精湛的阵术,不论道修魔修都趋之若鹜,能叫人一步登天……若还没留下传人便就此陨落,岂不是我九州损失!” 传音回应道:你想继承我?但我已无力回天…… 惠寂打断道:“我菩提寺素来救世救人,运用佛器法门使宗师拖延一阵时日却是不难的。若能继承宗师,我再为宗师寻个好人材供你夺舍,也不过举手之劳。”话锋一转,他又道:“当然,宗师不愿,我也不强求。我师尊慈觉上师一早命我除去宗师,且不说宗师现在油尽灯枯,便是宗师安然无恙,我手中也有师尊予我的佛器恰恰对付你。” 言下之意,除华若不配合,惠寂就要打杀他回去交差了。 传音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要继承我并不难,我的锦囊袋中有我半生藏物,于你大益。不过锦囊袋上有禁制,以你的修为实力难以破除,你在我手指上褪下那枚黑色的指环,此物可供解除结阵。 惠寂自然知道对方的锦囊袋里有宝物,也一早试过强夺,但对方虽然落魄,毕竟也是元婴真人,阵法更是九州首屈一指,寻常修者的禁制至多不过是吃点苦头,强破这个禁制却是危险十分。他虽渴求,却也不敢冒险。 此时,他一听除华有解决之法,不仅喜出望外,一眼就看到了除华手上的那枚黑色指环。指环上毫无花纹,朴素却流光溢彩,幽黑诡谲。抬手正要去取,他却骤然停住,犹疑起来。 然而传音的一句“望你达成所愿后遵守诺言。”却打消了惠寂的犹疑,除华既然如此怕死,定然不敢拿性命诈他。于是他激动的抓住那枚指环,但刚刚一沾手,他那少年端方的脸庞顿时狰狞变形,全身灵力差点失控,黑色的魔炁有如汹涌怒涛般袭来,令他随时可能暴走! 惠寂发现被算计时,已经迟了。 不过小小一刻钟,原本癫狂得浑身颤抖,摔飞一片杂物的小僧忽然停止下来,痛苦的面容也恢复平静,唯有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阴鸷。 他从早无生息的除华身上取走锦囊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些日子从江夏城离开的修者太多了,无人留意过这个筑基禅修,包括封绍和封白,虽然他们现在仍在梁雍州。 虽已打算回昆仑合籍,但封绍并没急于一时,眼下碧波死于迷境,飘渺宗长生灯一灭,就瞒不住任何人。封白步入迷境搜寻师妹何鸾也并非是秘事,然而封白活着走出来了,封绍便要为此事的圆满解决做一番收尾。 好在如今的飘渺前宗主首徒丹紫乃是封绍的自己人,栽赃陷害起来也事半功倍。 虽然事实上是碧波算计封白不成而自取灭亡,但这个事实封绍总不能叫外人知晓,尤其是飘渺。一则,他不想因此事而让更多人蒙受启发,再对封白生出贪婪觊觎,不论是对他的圣兽之体还是有关山河社稷图的异能;二则,虚无峰一事后,这几十年来飘渺与昆仑早就剑拔弩张,若得知现任宗主再死于昆仑人之手,只怕要结成死仇,引发众怒。难免也让抱朴、菩提二宗兔死狐悲,多生嫌隙。 不能公开事实,便要伪造事实,封绍将黑锅丢给了抱朴宗复阳子,也就是碧波的道侣。之前碧波连通复阳子、慈觉造势三宗,以他是魔修昆仑违背盟约为由,威胁封白共享山河社稷图……这虽然是碧波掩人耳目,但封绍心中就有了顾忌。 此次虽不成,也难免将来不被旧事重提。 慈觉素性坦荡,自不屑行不义之举,碧波如今也身死,参与此事的就只剩复阳子一人。 “栽赃给他倒是一箭双雕,但他毕竟是碧波道侣,旁人能信他会对自己道侣出手?”封白若有所思的发出疑问。 封绍一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凡人夫妻尚且如此,修者的道侣还不必大难,单是一份机缘,就能叫两人反目成仇。”他顿了顿,接着道:“之前碧波独自入境想擒住你,只怕你的事只有她一人知晓,连复阳子都不曾告诉,分明是要独享。你此次尽可以污蔑他为了迷境中一处宝物与碧波争执,失手错杀,反正死无对证。” 封白若有所思:“单我一人的说辞只怕难以取信,叔叔是想要蓬丘煽风点火?” 封绍轻轻的捏了下他的脸,觉得很有意思。这小子养在他身边久了,哪怕是再刁钻的心思,也能叫他识破。不知该说是封白聪明,还是他养的好。 “那是当然,三人成虎,你们虽然没有三人,但丹紫可是碧波的首徒,听说可是最受重视……” 或许是感受到他满意的目光,封白俯身下来,用一个轻软的吻截断了他的话。然后手掌抚到了他的胸膛。他的乳尖在封白的捏弄下挺硬了起来。 封绍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正要推开他说正事,但在他舌尖灵巧的诱导下,已不自觉的张开嘴,任他温柔的侵入了口腔。他发现,每当与封白在一处,理智便退化了,仿佛只能用本能思考了。 封白感觉到他的默许,抬起头翘起唇角,然后一路向下吻去,直至停留在他的胸口。他的道袍早被解开,封白用手掌盖住那处肉粉的物事,轻轻的揉捏抚弄起来,这种刺激使得他紧紧抱住了对方,沉醉于情欲的他低低的呻吟起来。 “叔叔的鸟儿翘起来了呢。”他在封绍耳边低低的说,然后微微一挺,将灼热抵到对方股下,语气缠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飞。” 双飞的确好过单飞,栽赃陷害也是如此,封白一人指证当然不足以令飘渺信服,但有了蓬丘版丹紫的辅证,以及一些看似铁证如山实则莫须有的方式,终于使得复阳子谋害飘渺宗宗主碧波一事深入人心。 彼时,恰逢复阳子不在飘渺,先前被碧波引来一起威胁封白,但封白虽答应结契却要从迷境返回后才肯履行。碧波又以要闭关为由打发走他,他便真走了,只等着封白从迷境里出来,达成共享山河社稷图残卷的美愿。 只是复阳子并不知道,他等来不是美愿,而是噩梦。 上一任飘渺宗主继任时,因碧蜀丹青二人死得突然,于是导致宗中因夺位而动荡。碧波这匹黑马突然杀出重围,紧接着就对飘渺进行了清洗。如今距离碧波继任才过去二三十年,飘渺宗的新势力还未长成,碧波的首徒丹紫继位也就并不惊心动魄。 蓬丘版的丹紫经封绍授意,一上台便以师尊之死举宗与抱朴宗划清界限,断绝往来不说,还煽动宗人以复仇为由寻隙滋事。抱朴宗有心与飘渺缓解关系,但对方丝毫余地也不留,一个台阶也不让,他也没有杀了自家长老谢罪的道理。何况照这架势,对方一定不领情! 于是两宗情势僵持不下,宗中弟子在内闭关苦修的尚好,若是出外游历的,一旦碰面便要死磕。总之这一场火点燃后便越烧越旺,持续百年,别说两宗再次结盟算计,就是相安无事都不可能了。这自然是后话。 而现下,封绍解决了眼前又一颗眼中钉,又给对方制造了无数后患,总算放心一二。两人这便离开了梁雍州,直往昆仑而去,不仅是为合籍,也是他还挂心身受重伤的何鸾。 至于九死一生的元昊以及因祸得福,在迷失迷境时获得机缘而侥幸开始化龙的川仪,则因为元昊伤势过重,川仪也耗费过大,都需要长时间的疗伤。因两人都是亏损的阴血魔气,封白便提议他们去藏锋山的阴邪秘境中去闭关,虽然那处不利于修行,但对于他们的症状却再合适不过。 封白的介绍当然不会错,数十年前,他与封绍在那里也是渡过多年时光…… 封绍这一走神,便想起当初两人许多暧昧往事来,那小畜生打小便急色。然而目光落到仍是少年模样的元昊身上,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牛高马大的川仪,不禁心情复杂。 虽然他在生死关头轻易将元昊的终身允诺了出去,但一恢复和平,他就有些忐忑,元昊还这么小,川仪却这么大……做爹的实在操心。 于是为着维护元昊的童贞,封绍严肃的向川仪道:“你自幼看顾蘑菇长大,又多次奋不顾身的救他,所以我才放心将蘑菇交给你。此入秘境,你们一同闭关,万不可急于双修,来日方长,待蘑菇养好伤,再过一二十年长大了也不迟。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元昊双目圆瞪,慌色一闪而过,川仪却是不明所以:“什么是双修?” 封绍正要解释,封白就凉凉的说道:“就是那天晚上,我带蘑菇去找你,让你帮他解毒……” “解毒?什么毒?哪天?”封绍立刻捕捉到关键词,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封白一一答道:“就是之前蘑菇被青阳从南华灵境遗址上抓走,你在吕氏福地的魔窟里,我在外头刚好救回蘑菇。但那时青阳对蘑菇下了一种春毒,我让他拿青阳解毒,蘑菇不肯,一定要找川仪,于是我就……” “川仪你个禽兽!” 一声怒吼猛然炸出,黑红色的剑龙紧随其后,直袭还反应不过来为何岳丈火冒三丈的川仪。思维跟不上,动作却迅敏,直面滔天剑意几乎霎时就化作金龙,与那黑红色的剑光相撞,彷如二龙戏珠。 川仪虽然是躲避不还手,封绍却没有留情,一反温润做派,被触及雷区的他边打边骂:“我儿子还这么小,你怎么下的去手!老子杀了你条色龙!” 天上的一人一兽斗得不亦乐乎,地下的一人一兽十分无奈。元昊怨怼的看了封白一眼,说:“娘怎么什么都兜出来了,爹打完川川,回头反应过来,就该打我了。” 封白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们隐瞒爹娘私下苟合这么久,是该受点教训。” 元昊先是惊讶奸情被识破,后来才明白他娘是有意为之,不禁气急败坏:“难怪爹跟娘的事一暴给泰寅师叔知晓,娘也被一顿好打呢!真是活……” “该”字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封白一个眼神所威慑,生生改成了“真是……真是娘对爹爱的见证。”附上狗腿的笑容。 封白轻轻扬起唇角,元昊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却是奸计频出,想的全是出关后怎么叫他娘吃瘪。比如拉着川仪和封绍形影不离什么的,比如关键时刻冒出来……这些他还得跟何鸾好好请教才是。 152 封绍有心叫川仪狠吃回教训,但有元昊带伤求情,也只得作罢。只好在分别前好生将两人耳提面命,一再叮嘱川仪好自为之。 元昊答应得十分积极,封绍却不好糊弄,直叫川仪立誓后才肯放行。 川仪并不思量,只听得是为元昊好,就毫不犹豫的竖起三指来,刚要开口却被元昊打断。彼时年幼倒罢了,如今既然长大成人,元昊如何还肯禁欲苦修,便是有伤在身也会得带伤上阵,不然这修途慢慢还要茹素,哪里捱得下去, 但要说服封绍,元昊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事,除了他娘或许可以一试,全九州都找不出能第二个人了。包括他。所以他拦下川仪的瞬间,果断大叫一声“变变变!”。 封绍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川仪迅速化作龙身,元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龙身,腾云大雾而起,随着短促一声“川川快跑!”,空中眨眼就没了踪影。 当是时,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如此好天气下,封绍指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方向,气得发抖:“兔崽子!白养他几十年,居然就这么跟人跑了!” “凡人不是说,儿大不由爹么。”封白满意的说,顺便将他带入怀中,御剑而起,去往西北边昆仑的方向。 封绍睨了他一眼:“还女大不由娘呢,我那女徒儿阿鸾可不会这么胡来。”说到此处,他越发挂念起自家爱徒的乖巧贴心起来,催着御剑的马夫道:“快些再快些,你不是结婴了么,加点马力啊!哎,也不知道阿鸾的伤是不是养好了……” 听得这等担忧关怀的语气,封白脸色不耐起来,暗想着下一步就要为剩下的这个撮合出一段奸情来。最好能像元昊这样与奸夫跑得不见踪影,那就最好了。 梁雍州地处九州南北东西的正中,由此出发,要去到西北极地昆仑需飞跃整个遗珠内海。花费了七八日,两人才到达目的地。 一回到昆仑,封绍第一件事便是探看爱徒,但还没进到洞府,刚从他那山头落地,就见到了分别月余的何鸾。 “师叔,这次的玉仙丸我自己出昆仑送给连云姐姐便行了,不劳烦张师叔了……” “这怎么行,你不过刚刚能行走,神识法身都未完全恢复,任意运作灵力驾驭法器飞剑都有损害的。你师尊不在这儿,我可得看住你,还是照例让我送罢。” “我已经好了……” “让我去送罢!” 眼见何鸾与张千百在山间争执着什么,封绍立时上前,问道:“师兄,你与阿鸾在说些什么?”然后看向何鸾,见其虽然消瘦些许,却也面色红润,不是个重伤模样,总算放下了心。 “师弟你回来了。”张千百转身看向封绍,解释道:“是这样的,何鸾被飘渺暗害,途中被四州盟一个女剑修所救,那女剑修名叫季连云,因送何鸾返回昆仑时又受到飘渺追兵所伤,激发了旧伤。这旧伤只有何鸾特制的玉仙丸才能缓解愈合,但玉仙丸颗颗都得现制才能保持最佳疗效。何鸾身子还没恢复,这两日才能下地……” “师尊,我已好了,也能御剑飞行了。”何鸾急忙打断,向封绍道:“张师叔都帮我送了好几回了,不敢再劳烦师叔了。师尊,我能自己送。” “不劳烦不劳烦。”张千百一边晃着手里的酒葫芦,一边摆手笑道:“每隔几日就能见到连云仙子这般才貌双全的女修,怎会烦?”说到这儿,他不知封绍一早识得季连云,还兴致勃勃的向他夸赞这位佳人。 “说起来只是个散修,竟然一百多岁就已修得金丹,甚至领悟了剑意。虽只是一层剑意,但于散修而言何其不易,况且她还是个女子!便是与我斗起法来,竟然还能接下数剑,这在昆仑,女剑修百余岁就有如此修为实力的,都是屈指可数啊!至于容貌,虽没有丹青仙子那般惊艳九州,却也飒飒秀丽,别有一股英气之美。人品又如此秉直善良……” 见张千百将季连云从头夸到尾,犹不知停,封绍不由品出几分意思来,戏谑道:“我当师兄是真体恤阿鸾的身子才代劳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张千百原就是个潇洒不羁的性子,封绍这点儿意味当然听得出门道,回以一笑:“师弟说的不错,醉翁之意在于酿酒之人呀。”说完,他便倾了一葫芦,其中灵酿一饮而尽。 “啧,师兄这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封绍莞尔。 张千百毫不掩饰,直言称是,然后显出两分迟疑:“就是相识的时日还浅,我自是一见倾心,却不知她作何想。” 封绍现今正是有夫无忧万事足,闻得旁人的恋情,也乐观其成,提议说:“她如何想,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师兄若怕唐突,不如叫何鸾投石问路,她与季连云情谊最好。”他见何鸾呆愣着不答话,不由连唤几声“阿鸾、阿鸾!” 何鸾懵懂的回过神来,正听到封绍问出一句:“……你问问季连云,看她对你张师叔可有意?若是有意,你便要添个师伯母了哩”。 师尊与张师叔皆是满脸笑意,惟独她一点也笑不出来,心里竟好像被人狠狠拧过的痛着,几乎立时就说:“我不去。” 张千百一愣,封绍也是不解,何鸾低着头,吞吞吐吐的道:“连云姐姐一早说过,一心向剑,无意双修。” 言下之意,就是专注剑道了。 张千百闻言,不禁大呼可惜,言语间很是扼腕。封绍却是眉头微挑,见何鸾不安的揉着道袍衣角,心中微明,但没有多言。 此时,之前先去虚无峰拜见掌门师尊顾淮的封白已御剑回来。他刚一落地,张千百便已忘记了惋惜,目光落在封白的身上时,本是顺道识扫的张千百顿时目光晶亮,激动的道:“三清在上!明净师侄,我没感知错罢,你竟然结婴了?” 封白点点头,张千百一扫脸上的沉闷,高兴起来:“到底是圣兽之体,果真不同凡响,不逾百岁的元婴真人,只怕师侄你是我昆仑,不,全九州的头一人呢!快哉快哉!该当庆贺!”说时便要拉封白封绍去吃酒,他洞府里新辟一酒池,花费十分心机,灵气充足,酒香四溢,实乃妙物。 封绍只叫他们俩先去,他先与何鸾探识过再来。张千百笑他将徒弟作女儿娇养着,却也没强求,只死拉着封白先去呼唤赵博、罗胜、方长信几个了。 见人走了,封绍才揉了揉何鸾的脑瓜,一边为其探识,一边含笑问:“前些年,你与季连云入世游历,可还开心?” 何鸾一听师尊语气温柔,原本的紧张就散去的两分,道:“若没有飘渺那讨厌鬼阴魂不散,我与连云姐姐周游九州就再开心不过了。” “你放心,从今以后再没有阴魂不散的飘渺了。”封绍笑了,压低声音道:“而且,你师娘已经将那谋害的幕后黑手,飘渺宗主碧波吃到肚子里去了。你与蘑菇两人险些被害掉性命的大仇,全报了。”说完,他便将之前宝月迷境还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说。 何鸾一听,大觉解气,愤愤道:“她们咎由自取!师尊不知道那日多险,若不是连云姐姐不顾性命的护我离开,我早被飘渺害得渣都不剩了。后来我们逃离梁雍州,更是险上加险,受了飘渺安排的当地大宗派了许多人追我们,亏得有连云姐姐!不然师尊可见不到我了。” 封绍微笑着听完她的抱怨后,这才问:“你既然与她情谊深厚,为何慌骗你张师叔,说季连云无心双修,一心向剑?” 何鸾惊道:“师尊怎么知道我……” 封绍无奈:“你素来单纯,还以为你这些您入世游历会有所长进,没想到仍是一说谎就揉衣角。看来季连云真的将你照顾得太好些,我该感谢她十余年不曾叫你体会到世间百态么?” 何鸾脸上一红,有些羞愧起来。 “你觉得你张师叔与季连云不相匹配?”封绍接着问,何鸾摇了摇头,他又问:“那是什么原因?坏人姻缘可是恶业。” 何鸾别过头,嘟囔道:“连云姐姐才不会喜欢张师叔。” “你又知道?” “我就知道!” “那也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总该问问季连云的意思,若是他们两厢情愿……” “我不问。” “你……你可知对于一个散修,能有昆仑弟子作道侣,是多么趋之若鹜的事么?” “连云姐姐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这和见利忘义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你张师叔不会配不上她……” “昆仑弟子又不止张师叔一个。” 封绍哑然,若是元昊这么说话,他早抽过去了。但何鸾极少任性,又是一小姑娘,他实在没法动手,干脆作罢。 何鸾看出封绍不悦,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师尊,我只是想与连云姐姐能总是一起入世游历,她要是有了道侣……” 封绍截住了她的言语,好整以暇的问道:“你挡了这次,她难道就不会有道侣了?就算她真没有道侣,还能总是陪你游历陪你一世不成?” “连云姐姐说,只要我喜欢。我喜欢,除了师尊师娘,就她最疼我了。” “那你也不要道侣了?” “我有师尊就够了。”何鸾扑进封绍怀里,配合这句话着实将封绍感动了一把,尤其是想到先前那个有了道侣就忘了爹的兔崽子。两相比较,果然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至于先前还听出些不妥的感觉便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了,乖巧如阿鸾,必不要他多费心的。 心情一好,封绍便决定厚待爱徒的好姐妹,以合籍大典在即,季连云作为他的道友进入昆仑做客。有了季连云的陪伴,总算使得何鸾安心养病。 安顿好这头,封绍才去张千百的地方,甫一入洞府,酒香扑鼻,简直撩人欲醉。再一看,光洁石面上蒲团、酒盏凌乱不堪,显然酒过三巡。而不远处那四五丈的澄澈酒池之中,赫然有着数道人影,虽有灵雾萦绕,却叫一眼认出乃是主人张百千与封白、赵博、罗胜、方长信这数位客人。 竟是一个不少,无人缺席,修界动辄闭关,此次委实有幸,难怪喝得这么欢。 见此情状,封绍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简直觉得先前那一番倒霉与险阻都不真实了,全离自己远远的了。现在的他又活过来了,只等六年后夺舍重生,这样的快乐便能长长久久,有小白、有蘑菇阿鸾,还有这些师兄弟们。 思及此,他脚步轻松的走近,但还没来得及招呼一声,便叫一道剑光轻笼。他移步微闪,又叫一人抬手握住足踝。对方飞快的一挪,他就理所当然的栽倒进那酒池里,湿得满身酒水之余,又叫揽抱入怀。 “叔叔真不小心。”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语调还带着三分醉意,混合着浓浓的酒香,封绍不由感觉面热,右臂推了那畜生一把。那边罗胜传来一只酒葫芦,他接过来仰头就饮,复转向张千百取笑:“师兄真会享受,上品灵酿都能用来沐浴,想必锦囊袋内灵石堆积如山。正好师弟我近来行了霉运,大大的破财,积蓄耗去大半。近来却要办大事,还请师兄务必慷慨资助!” 这话一出,张千百还没回话,赵博与罗胜已先一步有了反应,一个弹指挥出只小锦囊袋,一个开口问封绍所要数目,方长信则问:“师兄要办什么大事?” 封绍识扫过那锦囊袋,便知内含不菲,向赵博道过谢,便顺便将他与封白两人合籍,不日便要举行大典的事宣布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事了,届时各位师兄弟一定要共同为我与明净做个见证。”封绍刚说完,酒池中正揽着他腰身的话题主角便倾身过来,粗鲁的吻住了那刚刚吐出甜言蜜语的祸害。 虽然说完这些封绍也很想狠狠的抱住他亲热一把,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上,他也没法厚颜,尴尬的推开身上那畜生,迎接几位师兄弟的注目礼。 好在都是自家人,笑过便算,一干师兄弟嬉闹打趣完便各自举酒敬他们。 赵博行长,先祝道:“双修合道,并蒂飞升。”然后又板着脸向封白叮嘱他不要凭着修为高,就目中无人,不可轻忽他师叔云云。 张千百其次,他祝酒完拍了拍二人肩膀,叹息道:“你们这边佳偶天成,我却是孤家寡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封绍失笑,正要宽慰几句,张千百就自我安慰了:“无妨无妨,九州修者万万,何愁没有佳人。听闻飘渺新晋宗主姿容不凡,乃是丹青仙子一辈,师弟不是从飘渺回来么,想必见过这位新宗主了,不知是否绝色天成?” 封绍眼皮一跳,脑海里闪现的不是丹紫的容貌,而是蓬丘那胖道人的身形,立即摇头说:“其貌不扬,绝入不得师兄的眼!” “飘渺弟子里还有其貌不扬的?”张千百吃疑,但一想他这师弟素来温和,说话极有余地,便知其貌不扬说不准还是美化了。他怪道:“这真叫我好奇了,改天一定得亲自看看是怎么个其貌不扬法!” 然后轮到罗胜,他如今已是假丹期,祝酒的话说完,便期期艾艾的看向封白。他不比赵博年长,比之封白也只大上三四十岁,如今修为还差了两个大境界,一些话便说得吞吐:“师兄心善……师侄一定不要因为……因为这个就压……欺压师兄……”虽是吞吐,却也将如果封白对封绍不好,哪怕封白是少宗,他们这班师兄弟也绝不会冷眼旁观的! 瞧这一个个的,都看准了他会被这小畜生压制么,封绍郁闷之余,又莫名的感动,正好奇方长信是不是也要说一样的话,就看见他红着眼迈了过来。下一息,他就被方长信扑了个满怀。 “师兄!” 方长信大喊一声,就熊抱着封绍大哭起来:“师兄你怎么就这么把我抛弃了!要不是上次慈觉捣乱,泰寅师叔本是要选我做师兄的道侣的!呜哇……师兄都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好努力好努力的练剑,就是为了能追上师兄,和师兄一起……” 封绍额头的青筋又是一阵连连跳动,是被他压倒在酒池里的礁石上痛得,正要扶他起来,身上的人就忽然空了。抬头一看,竟是叫封白猛然提走了。 确实是提,方长信虽已长成,身量却只及封白的肩部,实在不够看。 “师兄不要我了……师兄不要我了……师兄要和那只老虎在一起了……”方长信全无仪态,竟然就这么任由对方提着也开始嘶嚎起来,手舞足蹈,却也不挣扎离开。看他脸色红成番茄,双目连焦点都无,嘴里喊着师兄,视线竟然对着张千百手里的酒葫芦……显然是喝醉了。 喝醉归喝醉,但酒后吐真言的道理没人不懂。 封白也懂,所以脸黑得像涂了墨汁,他将手里的醉鬼往酒池里一扔,转而将目瞪口呆的封绍扛上了肩,丢下一句:“叔叔醉了,我带他回去醒酒。”,这便御剑离去,留下同样目瞪口呆的众位师叔。 封绍既然被说成是醉了,那他醉不醉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封白要怎么个为他解酒法。眼看着封白手握一只酒葫芦走到床榻边,他不禁心底一寒,尤其是对方一只手从背脊抚摸到臀部的时候。 “小白,我是无辜的,你不能乱来……住手!” “好喝么?” “……你这是……放了什么……” “我们好徒儿调配的好东西。” “何鸾你个叛徒……我要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叔叔醉了,这里也醉了。” “不要……不要……不要了……啊啊……不要啊……停……” 153 这夜封白将封绍擒在床上,好生惩戒了一番,慢条斯理,细细把玩,每次都能让对方小死一场,当然是快活死的。 事毕,抱着封绍去寒潭,他在水中还能让他叔叔再死去活来一回。半分药性,半分情疲,一丝两气的封绍趴在他胸前,闭着眼睛只是要睡。他却是余兴未尽,低头去吻对方的嘴唇,吻得缠绵长久。 封绍已无法回应他,力不能支,是真的睡了,在他身上蜷缩起来。于是他小心的将封绍打横抱去床上,一臂揽入犹觉不够,复是双臂抱着才肯罢休。终于做成了一对亲亲热热的交颈鸳鸯。 二人自此无话睡去。 哪料到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封白忽然听见点哭诉似的声音,先以为是做梦,还没在意,朦胧的睡了一会儿后发现那声音依旧,竟哀痛得直揪人心。他连忙一看,竟是封绍在做梦——也不晓得是什么噩梦,只见他满脸的汗,双手紧紧的抓着被沿,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天道有常”,一会儿喊着“报应不爽”,一会又喊“小白”。 封白听及唤他,便坐起将人抱入怀里,很温柔的吻了吻他的耳朵与眉心的朱红,低声宽慰:“叔叔,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未醒的封绍恍惚是听到了,神色却从焦灼变作了惊恸,猛地疾呼出声:“不要!” “叔叔!” 忽被推了几把,封绍怔怔的睁开眼睛,从梦魇中的恐怖景象切换到封白担忧的脸,这才醒过来。他抬手先摸了摸封白的脸,似乎确认是真真的,这才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我做梦了。” 封白皱着眉头拍拍他的后背,沉声道:“别说叔叔连‘我执’都突破得了,心境又素来稳固坚韧,便是寻常修者也不会突发噩梦。叔叔别是存了心魔罢?” 封绍轻轻“唔”了一声,似乎仍沉浸在梦境的景象中。 封白道:“叔叔不是说,修道之人,尤其是修魔,万不可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然纾解无法,将成魔念。”顿了一顿,他问封绍:“你梦到什么了?” 封绍忽问:“你说,张养清死绝了么?” 封白挑眉,道:“叔叔梦到他活过来了不成?别说他活不过来,便是活过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昔日能叫他为仆,来日便能叫他做狗。” 封绍叹了口气:“也是你当初怎不直接杀了他,倒留他一命来兴风作浪……” 封白打断,点头认错:“是我不对,差点叫那奴仆伤到叔叔。当年留着他有用,后来用的差不多了,本也是想要顺手杀了的,后来我们又在思过峰耽误了。” “你留他什么用?”封绍疑道。 “那张养清原是抱朴宗亲传弟子,虽被驱逐却也不曾被除名,用来给抱朴设些机窍,倒是便宜。”说话时,封白从锦囊袋里取出几块黑色令牌递给他。 封绍取之一看,便认出此物乃傀儡令。 炼制傀儡乃魔修法门,这傀儡令也是傀儡术的一种,不过比起炼死物,这傀儡令炼制的是活生生的修者,用令牌来操控。虽制成傀儡,但与死傀儡不同,如此制成的傀儡还保留活人的精元血气,乃至在没有指令时,傀儡并无异状。 虽然此术精妙,但于魔修而言,因要渡入自己的丹田魔炁又损耗非常。若修为不曾达到六粒子,或是大能境界,寻常魔修便是有幸习得此法,每每尝试都要损害道基。 青阳与他皆是四粒子魔修,这么一联想,封绍就知道当初青阳被封白所奴役得多么凄惨了。难怪后来相见,明明青阳这十余年在飘渺的助纣为虐下,根本没少吃修者喂养血萝,但助涨的修为却也不过刚刚结婴……原来是从前损害太过的缘故。 这么个奴役法,难免青阳觉得在封白手里活不成,怪不得连血萝也不要,着急得要用分魂法逃脱封白的掌控了。新仇旧恨,难怪青阳对他恨之入骨。 不承想,机关算尽,却棋差一招。 天理循环,事事相连,封绍暗暗摇头,随口问道:“这些活傀儡是抱朴宗的人?” “是几个亲传弟子。”封白点点头,封绍不解道:“你与抱朴有仇怨?” 封白唇畔不觉勾起一抹舒畅的淡笑:“叔叔那日不还说要成立九州盟,做散修之主么?我亦说过要一统四宗的。” 封绍一愣,他自己是戏言,竟不料封白是认真的。 可不是当真的,早在数十年前这小畜生就算计了张养清与抱朴这一出,先前他们为救蘑菇,两人商议之时,又将蓬丘夺了飘渺宗丹紫的舍,如今已成了飘渺的新宗主……待到以后,这些亲传弟子里有一个坐上了宗主的位置,那便……只剩下一个菩提寺了。 慈觉是下一任主持,之前封白在金丹境界时,与他还是高低立见。如今封白结婴,与慈觉只差一个大境界,又有绝伦体质与异变古剑,便是眼下难以得胜,将来却未必不能压制对方。届时就算没有傀儡令这种东西,封白也真能将一统四宗的路走下去了。 封绍一时五味交杂,原剧里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英雄竟然志向大变,未来的剧情想来也要离谱。虽然,不论拯救苍生还是统一四宗都是大事业,但体现出的心性却背道而驰。封白身上几乎看不到吕明净的影子,剧情自然支离破碎。 都这种情势了,那位紫虚道人还能淡定的认为封白将来会集全山河社稷图,然后选择自爆,只为挽救无辜苍生? 他的疑问自然得不到解答,只是眼前闪过一幕幕梦境中的景象,紫虚与青阳交错而过,不由升起些许不安。 但这层不安还没来及深入,他就叫封白紧紧的抱住了,对方凝望着他的眼睛,笑得如孩童般不知世事:“叔叔,以后整个九州都是我们的,就无人再敢伤害你,也不能以元昊、何鸾要挟,叫你担忧心痛。我们无忧无虑的游历九州,走遍凡人的城镇,修者的坊市,看戏听曲,游街打马,如此百年千年,再一同飞升,好不好?” 封绍眼中一涩,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安心情全被对方这没头没尾的话给打得烟消云散。他抬起头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下:“……好。” 封白高兴了,低头埋入对方温暖的脖颈中,“我还记得当年在鹿城,叔叔给我买的糖葫芦,真甜啊。” “是吗,那叔叔再给你买。” “叔叔在客栈里唱的歌也很好听。” “是吗,那叔叔再唱给你听。” “我们在客栈里睡的床也好大好舒服。” “是吗,那叔叔再给你睡……不不,再……” “叔叔现在就给我睡罢!” “口误!” 口误也没了更改的机会,一时被翻红浪,洞府内顿时春光洋溢。 这没羞没臊的日子没过几天,便到了合籍吉日,正式宣布结束非法同居,走向合法夫夫的新生活。 然修道之人合籍,虽与凡人成亲大意相同,但典仪上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合籍大典择吉日举行,于虚无峰上斋醮科仪。 虚无峰上已设好祭坛,足有方圆三丈许,夜暮洇浓,由坛上自坛下虚燃起两行灯火,仿佛两条碧绦迤俪铺陈。其后是一列钟磬琴瑟,随着清音咒之声,铮铮琮琮之声随风而来,叫人心旷神怡。 顾淮与泰寅居首,其他长老分列,又有数千昆仑弟子依次在峰顶盘坐,人人座下剑阵如莲。客席处更有菩提、抱朴、飘渺三宗的宗主亲来观礼,身后各有数十弟子。 安静的热闹景象下,封绍与封白二人脚踏云履,手执拂尘,身背宝剑,并立正中。他们皆着月白色的昆仑道袍,皆是黑发玉貌,一人挺拔轩昂,修眉深目,一人身长玉立,皎然俊逸。他们一同昂扬登坛,行三礼九叩之后跪酒,进爵盏…… 峰中灵雾萦绕着这对神仙璧人,虽然隔着辈分伦常,但此物于修者而言实不足为道,是以座下之人无不暗叹天作之合。便是默默观礼的慈觉也不得不说,那杀魔虽造下大孽,煞气滔天,但此时却再没有分毫戾色,与秉性温和的封绍站在一处……并不突兀。很相配。 他虽是放下执念,也难免生出叹息,不承想,却有人比他更叹息,简直都要叹出哭声来。旁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坛的典仪上,慈觉的目光则落到对面那个有些眼熟的少年身上。那少年俊秀归俊秀,却是一脸苦闷,看着那双合籍之人不住叹息,仿佛人家不是合籍,倒像是合葬…… 慈觉好笑,心底的黯色也就冲淡了几分。 除去他心中黯然,泰寅也莫不如是,他教徒如养子,简直将封绍视若己出,如今眼看爱徒有了道侣,这人日后才伴他一生,临了泰寅这做师尊的不免酸楚了。到底他最要脸面,不肯叫人看笑话,尤其他身边另一个徒儿顾淮,和他一样是爱徒合籍,却是冷口冷面,十足大师风范。泰寅越加端起来,不肯叫人对比了去。 封绍与封白两人拜了三清后,这便要在各自师尊面前听训,泰寅乃是顾淮的师尊,自然以泰寅为先。 泰寅逮着了机会,自然要噼里啪啦的问责眼前这拐了他爱徒的徒孙,虽说有众人围观,哪怕众人盘坐得松散距离也颇远,但修者个个耳聪目明,所以他克制再克制却也训了半个时辰。 “……他日后受了外人的气,我若已不在,你当与他同气连枝,不可叫他受害。你资质确实上乘,日后修为进益将比你师叔快上许多,但绝不可因此制压他,更不可学那些重利轻义之徒,道侣反目,自相残杀。” 泰寅说到这儿,其实是意有所指,因为昆仑前宗主碧波与抱朴宗复阳子为了一份机缘反目成仇,夫妻相残的故事已闹得四宗人尽皆知。 封白听后并无多言,只直说要与封绍结生死契,此契以修者心头血结成,厉害无比。同生共死,一方损伤,另一方也无法独善其身,若是一方生死,另一方必然相陪。 这种本是面临信任而互相威胁的契约从来叫人避之不及,封白却说得如此干脆,封绍几乎第一时间就变了脸色,喝止道:“不可!” 泰寅也没料到封白会说出这番话来,手稔的长须气得一抖一抖,他虽更爱封绍,但封白也是昆仑的眼珠子,更是未来的希望,怎能叫封白如此莫名其妙的折了。 因对方说得如此绝,他简直无话可说了,只得瞪着封白道:“胡言乱语!你师叔若是被外人所害呢?届时你也死了,谁去为他报仇,便是他被天收了,你也该留着命一剑劈上天去。劈不死它也要与它对骂个三天三夜,最好划个清音咒摄录了骂声,骂个几十上百年才算全了你的情义。” 封白回眸与封绍相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有笑意,然后向泰寅道:“徒孙受教了。” 夫夫二人受过两位师尊的训后,由宗中一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他们结了同心契。那如发丝般的微红光芒在两人心胸穿错而过时,简直似真将两颗心缠绕起来,紧密无比,再不能分开。 封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在此时此刻变作现实,在那位长辈宣布礼成之后,他转头对着封绍粲然笑了。笑容将他脸上冷峻的线条完全融化,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像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笑得那样的幸福灿烂。 落在封绍眼中,便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一种名叫失心散的高阶魔药,传言服食此药后便会逐渐忘却本心,受宿主所诱惑,做出违背本心的事后还甘之如饴。 那夜的杀屠……他还记得恶心欲吐却一杀到底的坚持,每每不敢回想。但直至今日,亦无后悔。天道有常,来日报应不爽,他亦无所怨言,只愿连这畜生的份也代罚了。 令他做出违背本心的事后还甘之如饴,这畜生比之失心散更名副其实,也与失心散一样明知中毒而不能自拔,不肯自拔。封绍也轻轻一笑,笑时已没有了一丝焦虑恐惧的神色,炫目的明亮温暖。 “叔叔,这不是做梦罢?你掐一掐我。” “……把尾巴收回去,大家看着呢。” “叔叔,我们回家罢。” “好。” “叔叔,我真高兴。” “我也是。” 154 封绍在迷蒙的灵雾中漫步,恍惚中身处酒池肉林,正是推杯换盏。 耳边尽是师兄弟们的欢笑声,有人将酒葫芦扔个他,有人叙叙不止,一派欢乐景象。 欢乐却是如此短暂,渐渐的灵雾越来越浓,不知不觉中,他的眼前就变换成另一处所在——夜色的一座宗门中,随着一个红衣剑修一声声剑诀轻吟,一道道黑红色的剑龙无情灼杀而去,偌大的宗门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修者在剑光中四处逃窜, “有魔头杀来了,大家快逃啊!” “啊!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 “不要!啊!” 封绍看到许许多多无辜的人的向虚空中那红衣剑修求饶,但红衣剑修双眸中一片血红,犹如烈焰焚烧,焦灼得亟欲燃尽所视万物,眉宇间更是煞气渗人,仿若一尊杀神。 封绍下意识想去拦住对方,但也本能的知道拦不住,因为他只有不停的杀,才能救他最在乎的那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宗门内的活人越来越少,本是清洁平整的青石板地现在涂满了鲜血与脑浆。最终,没有一个人在红衣剑修手中逃脱, “……天道有常……你……你会有报应的!” 最后一个生者说完这句话,封绍一眨眼,就看到她在剑修的足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一股鲜血慢慢的从她的头下流出,很快就聚成了一滩,和她所有的同宗弟子的血流向一处。 天道有常。 你会有报应的。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击在封绍的心上,他觉得的胸口忽然有什么往下沉陷,不停沉陷,陷入深不见底的地方…… 那死人却忽然复生,将一地血红搅得乌黑诡谲,封绍再望去时,那张脸赫然成了青阳的模样。阴鸷的双目,阴狠的神情,仇恨的带起成千上万的白骨…… “师兄,我要杀了你!” 但那排山倒海的攻势竟然不是对住那虚立半空的红衣剑修,竟然是冲着他这个封绍来,他看不到自己,他无法动弹,他高呼“小白”的名字,但却封白与紫虚道人站在一起,一身白衣,眼神冷漠而慈悲,仿佛看着陌生人。 仿佛他随时会扬起湛卢剑,对封绍说——“师叔,你何苦冥顽不灵。”“我为天道而来,为死于你手的万千修者而来。” 最终,封绍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被白骨与那铺天盖地的剑气洞穿,发出沉闷声响。撕成碎片……留下他那半面露出白骨的狰狞面孔。 他惊恐得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倒是一片晨光明媚,他那道侣早就醒了,正趴在他的胸口上发呆,下巴就抵在他的心脏处,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发觉他醒了,封白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双金眸只睁开了一半,嘴里含糊的喊了一声“叔叔又做噩梦了?” 封绍抬手擦了头脸上的汗,先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在对方的额头上吻了又吻。 封绍封白这一对昆仑骄子合籍后,自此相携入世游历。 时值九州风雨如晦,妖兽横行,宗门散修势同水火,凡人民不聊生。封绍心有所感,当下与封白一同沿途施救流民灾民,斩杀暴兽乱兵。又因一己之力微,他便着手将四州盟往余下五州发展,隐隐要将九州散修团结成一脉。 此举不仅有益散修,于宗门、凡人其实也是好事,宗门免除日夜担忧散修狗急跳墙,时常被逼急的同归于尽;凡人身处修者和睦之处,也就有当地的修者共同抵御妖兽,免除动辄丧命之虞。 封白虽另有计较,但对封绍的选择并无二意,全凭他叔叔喜好。如此,两人心意相合,一路相伴,一路救世。春去秋来,岁月如流,不知不觉就过去五年。 这五年来,封绍虽因体内镇压妖毒的寒珠所迫,而修为止步,但封白却进步如飞。游历中所遇的高阶妖兽也有限,虽偶有险情,但大多不敌他们一个元婴真人,一个金丹圆满的夫夫合力。寻常大多是低阶妖兽,最多遇着几回兽潮,对封白实在是锻炼有限。 即便如此,这有限的锻炼中,封白于剑意又有了新的领悟。 现在的封白剑意已经是三重天,若再成功领悟下去,便要突破四重天了。结婴不足十年,便能突破四重天,足见圣兽之体的资质传奇绝非浪得虚名。 被后来居上的封绍实在有些艳羡嫉妒,毕竟修为虽被封印止步,但剑意却是无法封印的。这些年他与封白形影不离,杀一样的妖兽,救一样的人,遇一样的机缘,但封白领悟了,他却没有,这就怪不得旁人旁物,只得反省自身了。 当然,也越发显出封白所领悟的何其可贵,不可耽误。 因有所领悟还需费心琢磨,不是一定能领悟透彻的,是以昆仑弟子大多选择回宗中剑阵中领悟,有了上古大能剑意的环境,于自身领悟也大有进益。于是封绍早早将对方催促上路,封白自知以他的悟力,此去少则数月,长则半年,少不得要对他叔叔作一番纠缠。 缠足数日,封白才不甘的上路,封绍则郁闷得修炼了许久的魔甲,一心想着更上层楼。这畜生越发不知节制,他若不是高防高血,迟早得被双修死。那实在不是一种体面的死法。 但修炼魔甲并未取得任何突破,其实自合籍时起,他便发觉心境不如原来稳固,越是感觉生活美满,他的心境就越是动荡不安。修炼讲究心如止水,若连平心静气都难以做到,便不要说有所进益了。 他心中也隐约知晓是什么缘故,所以也没有强行修炼,离开封白的洞府去到了俗世中。 封白的洞府开辟在徐冀州,如今除了徐冀州、青兖州、豫荆州、西和州,连飘渺宗所辖的梁雍州,抱朴所辖的大荒州、平戎州的散修盟都纳入了四州盟的版图。可说是七州盟了。 当然,扩张得如此顺利自然离不开当地大宗的支持,飘渺有蓬丘版的丹紫宗主,抱朴则有数个亲传弟子为封白所用,大开方便之门。 如此,短短五年,各州散修盟迅速融为一体。 余下二州是商泽州与阳夏州,封绍原从徐冀州往南直飞,欲穿过西和州去阳夏州一行。然飞到半途,却见一群妖兽当扈飞扑一撮逃难流民,惨叫声起,血肉横飞。 当扈乃是二阶妖兽,其状如雉,以其髯飞,生得异形怪状,封绍皱眉横劈一剑,便有三四五只从空中落地,余下数十只见敌人强横,虽未开启灵智,却远比普通兽类聪慧得多,莫不四散逃逸。 封绍无心追赶,御剑落地救助受伤流民,如今他救世救出了经验,锦囊袋内不仅常备一些低阶的凡人能用的灵药,也常备一些凡人的伤药。他独自一人哪怕身怀灵力所做也有限,好在还有小合小欢能打个小手。 说起来,当日小合小欢因他甩给青阳为求拖延时间逃命,后来被青阳劈得重伤,若非何鸾生来在灵植灵药方面有天赋,且身怀祖传秘技,不然这两只小家伙真是见不到现在的太阳了。 不过虽然救回来,小合小欢早年被炼制出来的实力也大受损伤,没个几十年是难以恢复了。好在封绍也不急着要他们抗敌,而是当做小道士使唤,如眼下,他便使两人帮着给众人传药,治伤。 花费了一两日,又听闻他们是受当地国君逼征而逃难,须得躲避追兵,这又将一行人送出国界。众人齐齐跪拜以谢恩德,又道:“不知仙君尊号是?仙君大恩,来日我等若能苟存性命,当与仙君建庙立碑。” “敝号九婴。” 封绍自以为功成身退,正要御剑离去,却有一少年忽然奔出,跪在他足下,高呼:“仙君,求求你把我带走罢!” 封绍习以为常,这等乱世,别说凡人难活,便是普通修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少凡人想要拜师修真,自强自保,也是常事。但有灵根的却是极其少数,于是他伸手扶起对方,道:“此地距离散修盟不远,你们比邻而居,当得庇佑,无需畏惧乱兵妖兽。” 那少年仰起头,露出坚毅含恨的神情:“全族暴亡,余我一人,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便是活着,也该为族人复仇,叫那滥杀无辜的国师血债血偿。” 封绍心中一颤,道:“你区区一小儿,如何与国师相敌?遑论复仇,不过枉送性命……” 话音未落,流民中已有几个长者前来劝慰这少年,莫不说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此暴虐的国师迟早要遭天谴。”“你不杀他,他造的孽也足够被天收了!”“杀人偿命天公地道,何况国师毁我们十余个村子上千条人命……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的……” 少年嚎啕大哭,长者也泪流不止,其余流民或是想到无缘相见的亲人、伴侣、子女,也默默垂泪。一时哀痛难言。 封绍低下头,终于逃离这处所在后才发觉面色已红,心境亦是震动。 这些年只有将心思投入到助人救世上,他才能感觉心中平和,减去许多焦灼忐忑。但他也心中有数,覆水难收。哪怕如今所救之人远远超过了那夜所屠,那夜终结的无辜性命也不会死而复生了。 虽然修界与前世的法度不同,素以强者为尊,但他到底不是青城尊者,没有反派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的强横心防。一人数人尚且波澜不兴,若是千百人,就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了。一旦超出他的承受,终于是要波及心境,致生魔念?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封绍自言自语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来到了阳夏州。 此地乃菩提寺辖内,要发展九州盟自不比之前的州容易,毕竟菩提寺内可没有蓬丘,也没有被引制了傀儡令的亲传弟子。 不过菩提寺有慈觉,封绍深知不论是原剧还是现实,慈觉都是真真正正的慈悲人。何况,先前四州盟的事慈觉也认可赞许,于是他来阳夏州也是为了与慈觉一叙。虽然飞鹤传书也能聚首,终究不够诚恳,而冒然去菩提寺,也不合他魔修身份。 慈觉嘱他在城中一处凡人的寺庙等待,虽天下大乱,然寺中香火却越加鼎盛,竟成了城中最热闹的所在。封绍道士装束,仙人风姿也未有人多作关注,人人都十足虔诚,专心的焚香祷告,在佛前磕头祈求太平,或求来世。 封绍盘坐在寺中后院的蒲团上,不及一炷香的时间,便有祥云委地,走下一袈裟缠身,手持法杖的落拓僧人,俊面含笑,正是慈觉。 “慈觉师叔。”封绍起身见礼,经了先前那许多事,几年不见,已不自觉生疏。 慈觉摆手一笑,道:“小绍连我三年前继任宗主的典仪都不来,我还以为今生今世你都要对我避之大吉了。” 封绍听得他的称呼已从先前的“绍儿”回到了最开始时的“小绍”,心中就大石落定,又听他语气不羁,俨然是已是当年那个不修的风度,便感觉真正轻松了。 “师叔见谅,原是我自觉无颜惭愧,师叔不仅为我压制体内血萝,还多次逾矩带我前往菩提寺中秘境,甚至差点带我去了菩提圣地芬陀利华寻求根除血萝的法子……” “早知你寻那白虎一去不返,我就该绑着你去芬陀利华境才对,说不准真对你那血萝有效。可惜现在是否有效都无用了,六年前我菩提失窃残卷,贼子阴差阳错毁损我宗脉,芬陀利华境首当其冲。我师兄一心系在被窃的残卷上,对其救护不及,终于使万年圣地灵气大创。神迹不复得见。”慈觉叹息道。 封绍也是一惊,“竟还有这么一番原委?那真是太……” 这感慨的话还没说完,慈觉却是摆摆手,戏谑的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你说的不来不见全是借口,当我不知你叫那只白虎治得死死的?我猜你今日能来我菩提辖内,不是他在闭关便还是他在闭关。” 封绍的确是见机行事,但叫一语戳破,不免尴尬,好在脸上不显。温和的打了个太极过去,他便一本正经的说起了正事。 两人商议完九州盟,慈觉的话头又转到了封绍身上,笑着感慨:“短短五年,你那四州盟便成了七州盟,散修宗门间所减少的争斗伤亡,凡人能寻得庇佑之地,俱离不开你的功劳。我仍记得当时你为叫我死心,对自己漫加诋毁,说甚么你是个虚伪做作、玩弄心计的自私小人。若你也这样也叫做虚伪做作,玩弄心计,那我倒祈求世间人皆是如此,九州一早安定太平。” 被真正公道高尚的人扣住这等高帽子,封绍自觉受之有愧,正要开口,慈觉又接着道:“就连那般造孽深重,屠杀万人的杀魔,自从得你为道侣,也迷途知返,能助你救世。足见你心性十足纯善……” 对方越是称赞得过火,封绍内心的那股焦灼忐忑越是汹涌,终于惭愧道:“师叔太高看我了,绍受之有愧。”于是简略的将那日封白结婴,他为求封白万无一失而做出的惨事一一告知。 慈觉先是沉默,然后深深看了封绍一眼,方道:“小绍已为此生了心结?” 封绍苦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或许是天道有常,因果报应,合该我因此生出心魔。” 慈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倒不觉得是心魔。” 封绍不解,虚心道:“还请师叔指点。” 慈觉手缠佛珠微微拨动,慢悠悠道:“你已突破‘我执’境,该知禅宗下一心境乃是‘法执’。何谓‘法执’?” 因命途多舛,愈发知晓心境之重要,外力强大犹如空心竹,内心强大才是实心砖。砖击竹裂,所以自勘破我执后,封绍颇花了一些心机在佛法之上,就是为着不让自己这砖生出裂缝。 之前又与慈觉作伴半年,自有助益,此时他对答如流:“执诸法皆有实体,谓之法执。” 慈觉点头道:“法执乃是由不明诸法因缘所生,缘生无性,如幻如化,而执著诸法为实有的妄见。小绍心中的‘天道有常,因果报应’,何尝不是法执之‘法’?” “可是,天道有常,因果报应岂是妄见?这句话哪里有错?”封绍不解。 慈觉摇了摇头,道:“你坚定的认定它是对的,便已是妄见。固执一切诸法,以为实有,却不知一切事物都是随着变化而变化。所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执著于‘法’,便成所知障,招感三界的变易生死。” 他顿了一顿,抬手化出一道法咒经文点入封绍的眉心。 封绍感知眉心一阵刺痛,但紧接而来的却是舒缓安心。 慈觉看了他一眼,道:“小绍近来被这执念搅得很是迷惑痛苦罢。” 封绍垂下眼帘,似笑非笑:“许是没有做杀魔的天赋,越是活得平静圆满,竟越觉得负罪。不,或说是担忧哪一日报应一到,眼下这一切安定美好就要一无所有,于是担惊受怕,心虚难安。于是投身救世也是为着私心,哄着自己仿佛救了越多人便能赎去原本的罪孽,能将这安生日子过到永久。但又心知肚明,救活的又岂是死去的那些?该有的果报,还该果报。” “小绍你着相了。” 慈觉沉吟道:“你太将‘天道有常,因果报应’当真了,执着于此,这便产生了分别心、爱憎心,符合自己心意时就产生贪心,与自己心意不符时就产生嗔恨。你时而贪图眼下良辰美景,时而惧恨来日报应。由执我法,二障俱生。” 封绍心中触动,然并不分明,问道:“如何破执?如何解障?” “一切诸法也是当体即空,你心中的‘天道有常,因果报应’亦是如此。你生就‘法执’于是有了‘所知障’。‘所知’是你应该知晓的,本来知晓的,被障碍住,也就不知道了。”慈觉颔首思忖了一会儿,方道:“你只知天道有常,却不知天道无常。” “君不见,魔修杀人啖肉亦有飞升之辈,凡人国君杂税苛捐亦能寿终正寝,然毫无恶业的平头百姓却常有横死,足见天道无常。”似见封绍面露疑惑,他又接着道:“然天道虽无常,但你我修行却不为天道,不为果报,而为本心。为恶者本心向恶,为善者本心向善,你当明白本心所向,而非被天道与果报所累。你何日明白了本心,何日便勘破了法执,亦扫除了所知障。” 封绍若有所悟。 天道时而有常时而无常,然他本心坚固如铁,向善才行善,不再为外法动摇。彼时再入俗世游历修行,或救人于水火,或斩妖除恶,或面对封白,终于没有了先时的患得患失与烦恼沉重。 155 六年时光于修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 临近约定之期,封绍夫夫二人早早来到了吕氏福地,距离前一次来,又过去了三四十年。近百年间没了人烟,福地里的灵兽、植被已成了此地真正的主人,吕氏旧宅与遗物都掩埋在了层层绿意之下,不见踪迹。 一眼望去,整个福地草木茂盛,山峦叠起,层层苍翠中传来阵阵兽鸣鸟啼。 虽无人烟,却是生机勃勃,封白仿佛受了某种感召,从虚空巨剑上猛然跃下,霎时雾起化虎。封绍还没反应落地,便被它跃起一拱,整个人都扑到了对方毛茸温暖的肩背之上。白虎在林间飞奔如雷,零枝碎叶拂面而过,有了护身气加体,他倒也不觉刺痛,感受到的全是放纵肆意。 那畜生在密林之中胡乱跑得够了,便轻车熟路的探到了旧日的一处河水。透过这粼粼水光,层层漾开的波纹,封绍眼里看到的却是多年前那一人一虎在此嬉戏的情景。 愣神的功夫,他已被白虎撒欢似的的一扑,悴不及防的跌落河中,随着又一声“噗通”,已是罪魁祸首也紧随其后,缠到封绍近前嬉闹起来。 一时间河中水花四溅,那畜生闹过火了之后,就见黑红色剑龙从红衣剑修的赤炎剑下攀援而出,与白虎兽身迸发的金光汇集一处,击出灿烂光火!流泻在河面上的火芒彷如繁星点点,被天上悬挂的烈日灼得五光十色。 小小的一条凡河,自禁不住上古圣兽与金丹剑修比划,封白不理会这些,闹上瘾了却还化作人身提剑相迎。封绍却是先一步罢手,吕氏全族原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空荡荡的遗址,若再叫毁坏了,总之是造孽。 封白笑嘻嘻的将收手被制的叔叔按在身下,语气得意洋洋:“叔叔又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封绍从容的将手背到了脑后,身上那人便顺势躺到了他身侧,把他当成宝贝物事抱在怀中。 封白玩笑似的掂了掂怀里的人,道:“叔叔胖了点呢,现在再不多抱抱,以后这身子便要被叔叔抛弃了。再说,叔叔现在败了,回头得了那须弥的身子修为,岂不是没有我任意妄为的份了?” “你也知道你是在任意妄为?”封绍仰着头,任他在自己的颈部嗅来嗅去,又道:“我早说了让你先打点精神我们一同搜寻好山河社稷图残卷,你后来又忙什么去了?” “先快些将四宗掌握在手,不也便宜搜寻山河社稷图么?叔叔何必心急,紫虚那老头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猜他是真仙化身,既是真仙,西去游历哪有几十年便回的。咱们有的是时间……便是没有,是他求我做事,又不是我求他,我们且逍遥我们的,管他作甚。” 封绍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将话全盘托出,只暗忖,紫虚若是这么容易打发,他早就对山河社稷图避之不及了,何必巴巴的去找这苦头吃。但封白若真能一统四宗,集全山河社稷图当然是不在话下,就是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动辄几十几百年也是有的。 紫虚行踪飘忽,哪一日露面了,见着封白与他这魔头合籍了,也不知要生出什么变故。原剧里最后变得冷漠慈悲,对魔修赶尽杀绝的吕明净可是紫虚一手培养出来的,紫虚是什么样的人,可见一斑。 先前封绍因杀戮而生就魔念,冥冥中有种过一日算一日,好日子都是赚来的心情,真要遭逢青阳或是紫虚的变故便遭罢,权当报应。后来被慈觉点醒,此时心境已不再动荡,不仅恢复稳固,反而因逐渐勘破”法执”边沿而变得心思澄明。是以理智下的他不可能得过且过,自暴自弃。 天道有常也好,无常也罢,他只做他觉得对的事,守护他觉得对的人,保护他觉得美好的生活,活着全为本心,不因天道而惶恐也不以报应为枷锁。既如此,为了免除紫虚这隐患,虽然他已无法改变魔修身份,哪怕夺舍后他也仍是魔头,那就只好先达成紫虚最大的目的——集全山河社稷图。早一步达成,封白的重担便早一步卸下,或许能叫紫虚放手给他们夫夫继续逍遥九州的机会。 封绍这一沉思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体内忽然一震,剧痛来袭,这痛楚就如千万枚钢针同时在腹中扎刺,他猛地弓了身子,脸色骤白。 “妖毒又发作了?”封白紧张道,急忙将那缩团痉挛的叔叔打捞在怀,扶着对方盘坐,一手推入纯白的金属灵炁。金主杀伐,封白乃圣兽之体,灵炁自然纯净无垢,杀伐锐利之意又强于百倍,此时没入封绍体内,助其对抗已从赤红沉淀成墨黑的毒血。 这种法子治标不治本,甚至损害同样很大,若非封绍已要换一副身体,封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饮鸩止渴。 封绍冷汗淋漓,过了一刻钟后,疼痛更遍及全身,四肢百骸,尽受荼毒,但丹田处始终暖和舒畅,足见封白对付妖毒之余,还不忘覆盖遮挡在丹田之上,全权保护。这番疼痛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他才缓了过来,“哇”的一声吐出污血后,才勉强恢复神智。 封白小心的揽过他的肩,语气含怒:“若非叔叔阻我强将凌霄急召回来,此时早就得了须弥的色身了,何苦再受这副破身子折磨?” 封绍一笑:“于我们而言,这些天不过是锦上添花,然于他们那对师兄弟,却是相处一日少一日呢。且不说为着他们也是我昆仑的师祖辈,便是我素来教你的,做人做事该留有余地,对旁人好对自己也好。逼得人狗急跳墙,谁又讨得了好去?” “叔叔越发啰嗦了,少为自己心软找借口,你不就是自觉对不起凌霄么?”封白嗤笑一声,金眸光色一闪:“你以为凌霄多看重须弥,若不然还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亲师弟死,就为着我这棵苗子,为着怕我毁损宗脉?说到底,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只有昆仑罢了,他这几年陪在昔日的仇恨的人身边,也是因为妥协,叔叔还以为他们情分多深?须弥或许有两分真心,凌霄却不见得了。” 封绍张嘴想反驳,但临到头想起凌霄的确是默许须弥以身谢罪,便无话可说了。因为推及自己,天大的事也不能逼得他叫封白去死。换言之,不论这畜生做下什么事,他第一步都是先保全对方,再说其他的,便要教训,要也是自家事。 或许真是心有灵犀,封白紧接着就补上一句,“若我是凌霄,别说须弥与四宗为敌,便是与全九州为敌,只要待我一人真心,便不惧万夫所指,哪怕与所有人为敌,也会全心回报。”末了他目光落在封绍身上。 封绍笑了起来,骂他是个“武疯子”,心里尽是些暴躁事物,合该修身养性,没的为祸九州…… 这一玩笑无疑将满心想听叔叔同样表白的白虎气得恼羞,他一激动,身后便钻出一条恼怒愤涨的虎尾来,柔韧灵活的将他叔叔缠住,他自己也展露獠牙扑了上去。亟欲好生将人教训一番,说出他想听到的情话。 这一日一日的便在欢闹声中飞快流过,终于是到了约定之期,迎来了六年未见的须弥与凌霄。 若非来自于须弥老祖那特有的大乘期威压,还有封白感知到自己剑灵的气息,封绍简直不能相信眼前二人竟是当日那一茫茫白影与寒酸老道。 如今的须弥身长八尺,面黑而五官深邃,虽然仍是一身凡人似的布袍短打,神情乖张,全是江湖人味道。与须弥半分仙气都无相反,凌霄青衫结佩,白面长眉,脸色恍惚。 两人站在一处,彷如秀才遇着兵,虽是处处突兀,却也隐约透出一股和谐。 封绍认出凌霄现在用的便是他自己的尸体,不由暗暗咋舌,也不知须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使生息不足的剑灵如凌霄都几乎借尸还魂。当然,并非是真的还魂,至少这尸体仍是尸体,他没有感知到任何来自这具尸体的任何生息。 即使如此,也叫人震惊,足见大乘期如须弥,两世为魔,实在不容小觑。 他心中莫名一沉,竟有些不敢相信须弥会束手就擒,以身谢罪的将自己几千年的修为与身体俱送了他这么个小小金丹了。 封白似乎比他更担心须弥反悔,一见到凌霄,便不动声色的触动湛卢剑,轻轻一拨,就撩得凌霄心神大震。他灵身受苦,虽一声不吭,出力强忍,却也叫他身侧须弥立马发觉。 须弥立时弹出一道黑雾,却在直逼封白之时,生生止住。分明是投鼠忌器。 封绍心惊肉跳,若须弥要杀封白,那真是弹指一挥间。幸而封白赌对了,即使这样,他也不禁瞪了封白一眼,这畜生实在没将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切莫逼人狗急跳墙的话记在心中。 封白并不理会,只看向须弥,不轻不重道:“前辈如此鬼斧神工,叫凌霄前辈‘死而复生’,我还以为凌霄前辈真真是人身了,这才动了剑。不承想,原来凌霄前辈仍是我湛卢剑之剑灵呢。” 须弥一掌拂过凌霄的手腕,便见凌霄的面色渐有好转,待得凌霄终于恢复如常,他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小畜生,不必与老祖来这些龌龊手段,别说有心魔誓牵制,便是没有,只要我乐意答应,我就不会反悔。如若让我不乐意,便是有心魔誓,拼着个飞升陨落,我也只凭高兴!” 须弥的性子封绍当然心知肚明,知道封白触了对方逆鳞,此时连忙圆场:“师傅息怒,明净年纪小难免行事不周。不过师傅放心,凌霄前辈怎么说也是我昆仑师祖辈,哪怕师傅不在了,我也绝不会让凌霄前辈有事的。”说到这儿,他又看了凌霄一眼,补道:“我虽是魔修,但昆仑养我育我,也绝不会让昆仑有事。” “得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二人一唱一和不就是为着我这具身体么?”须弥不耐烦的哼声一句,道:“你们真若失言,哪怕我人死了也照样有法子叫你们自尝苦果。不过现在就不必浪费时间说那些屁话了,吕明净,你要我身体可以,不过你先得按我的法子将吸纳的东西吐回给他。” 凌霄微微垂首,看不出是个什么神情,封白却是毫不掩饰的将犹疑表露出来。须弥浓眉一挑,道:“放心,你只要运行这乾坤逆转术,我立马就听凭封绍夺舍,也不必担心他小小金丹修为夺不成被反噬,我会自毁元神,令他手到擒来……”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便叫身侧的凌霄抓住,声音低促的说了一声“闭嘴”。 须弥诧异,凌霄皱起眉,一副忍无可忍的口气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幼时练剑修行便一向是全凭心意,毫无半点耐心与自制力,修剑修得一塌糊涂。现在好了,你是天生魔头也罢,好不容易修到大乘期,如今为着一口气就要白白将修为与身躯拱手送人,你真对得起自己?” 须弥先是不解,后是好整以暇的挨骂,仿佛惯于如此,但听到后来,他脸色大变,充斥着又惊又喜。凌霄全看不见般,眸中只有忧愁迷茫之色,低低叹了一声:“你不可惜,我却为你可惜,罢了,究竟是我无用,竟见不得你这魔头为我昆仑送死。” 说完,他看也不看脸色乌黑的封白,只向神情复杂的封绍道:“你刚刚说,昆仑养你育你,绝不会让昆仑有事,是真是假。” 封绍脑中正是嗡鸣,此时闻言,艰难的道:“是……” 但“是”字余音未落,便叫封白打断,他冷笑出声:“凌霄前辈好算盘,但却打错了,叔叔是不是见不得昆仑有事那是叔叔,我是我,只要叔叔有三长两短,我原来说的全都做得到。谁也别想快活!” 凌霄目光闪烁,似乎也不压抑,自嘲道:“也罢,谁叫我昆仑多余出这么多逆子孽徒。便连我,别说手刃血海深仇的罪魁,竟连见死不救都做不到……与你与凌弥又有何区别。” 须弥原本的惊喜在听得这样的语气之后,不禁大为难受,他急道:“那些宗门弟子全是我杀的,又与你有什么干系?我是你亲手养大的师弟,几百年朝夕相处,你不舍得我死,又有什么可愧疚?” 眼见凌霄绝望神色更甚,须弥气得直跺脚,怒道:“你简直疯魔了!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个迂腐性子,早说了我乐意为那死于我手的昆仑弟子赎罪!我不是为他们,我是为你!你为我可惜这两千多年的修为作甚,若是没得到你在生的消息,我便是日后真个飞升,也不过浑噩着过活罢了,又有个狗屁趣味!” 凌霄听而不闻,遥遥看向西北远方:“无上昆仑,剑道至尊。今罪徒凌霄弃两千同宗弟子惨死之仇不顾,不能叫罪魁凌弥以死谢罪,全是罪徒一人之错。愿代其赎罪。” 接着,他向封白道:“你愿意如何做便如何做罢,你作为剑灵的主人虽能掌握我的生,却不能掌握我的死。”说话时,他已掐诀如飞,划出一道古朴纹样,正副躯体都恍然有阴影涨出。 这分明是他要从尸体中脱身出来! 凌霄想求死。 封绍大惊失色,不仅是他,封白与须弥更甚,封白情急得百般运作湛卢剑,试图阻挡凌霄;须弥更是急得脸色大变,那副样子仿佛丢魂的不是凌霄,而是他。 “师兄,你不许消失!我等了两千年,不是等你在我眼前消失的!” 白影渐渐脱出的凌霄这时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师弟,游离的眼神中隐有怀念之色,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大,连剑都抓不牢,偏又脾气坏得将剑乱甩。你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记名弟子,也不怕吃罪上头的师兄们……” “不就是吃罪了师兄你么,一剑差点将师兄甩坏了师兄的道袍,却也因此被师兄捡了回去。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一朝鱼跃龙门,成了内门弟子呢,后来多少人效法,但世上也只有一个师兄。”说的是高兴事,然而须弥面如死灰。 他先是尝试了一些魔门功法,但丝毫不起作用。他心里也明白的很,凌霄此时哪怕能用了人身,也仍是剑灵,他脱胎出来,要自我消散根本是外人阻挡不了的事。 “其实我从来没后悔带你走,一个人练剑修行太寂寞了,有你陪着很好,我们师兄弟一起闭关又一起入世,百年间多么自在……一眨眼,两千年过去了,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我一直很憎恨你,但我现在不恨了,凡人说父债子还,我是你师兄,长兄为父,你的债我替你还。”白影颤颤的笑了。 “谁说你是我师兄?你不是不做我师兄了么?现在又来帮我还什么债?你都死过一次了还不够谢罪?还要再死?”须弥骤然盯住那抹白影,眼神凶恶:“就算你犯贱,也该问问我是不是要做你师弟!凌霄,我从来不想做你师弟,我要做你的道侣,凌霄,你听到没有!你给我停住!” 封白在几乎将湛卢剑拆掉以后,也愤怒的意识到了这点,看着凌霄的尸体委地,白影渐渐升起,他焦灼暴躁得几乎要化身成虎,愤怒咆哮。 “小白……”封绍虽被这横生变故而搅得心慌,到底不曾意乱。他强忍着因惊急而发作的妖毒开口,却叫封白一吻打断。 短促粗鲁的一吻后,封白仿佛才勉强平静一些,他金眸通红的说:“没事的叔叔,凌霄要死便死,大不了不要那老道的身体了,我们这就走,去找好身体,去找好身体,来得及的……” “小白!”封绍低呼一声,拧着眉道:“试试昆仑玉符,凌霄原本是夏禹剑器灵,融入你湛卢剑做剑灵不久,你当然无法阻止他自行消散,但夏禹剑……” “夏禹剑是昆仑圣剑,昆仑玉符!”封白茅塞顿开,飞快的祭出少宗所有的昆仑玉符,法诀法咒齐出,便见小小一块玉符流彩溢光,虚空中印出一道巨大的光影,正是古朴精妙的昆仑之印,印光中顿显一柄晶莹小剑。 封绍不过借着原剧中的印象推断,其余具体的法门还得封白自己摸寻,这十万火急的关头却并没有叫他失望,到底身为主角的封白不论是哪种资质,皆是出类拔萃,精敏聪慧亦异于常人。 不过短短十数息,封白就已从玉符的各种法门中搜到适合之关窍,且见晶莹的小剑发出怒崩的金鸣之声,一道剑纹遍布的光网便投射到侧前方的白影之上。 霎时,光网将本已逐渐变得微弱的白影牢牢禁锢,那晶莹的小剑忽然化作一柄巨剑,封绍、封白虽觉此剑质朴,却也感到泼天剑意,而须弥则是一眼认出这道剑影——“夏禹剑!” 夏禹剑已在两千年前与凌霄同日同时而亡,此时不过是残存昆仑玉符内的剑意虚影,然而这一部分剑意虚影已足够引起剑灵之身的凌霄共鸣。 封白虽慧敏,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该如何做,须弥早已窥得可趁之机。到底是两世老魔,也做过上百年昆仑弟子,此时他一见夏禹剑,立时掐诀不止,祭出的魔器不下十数,手法精妙诡谲得叫封绍根本看不出丝毫门道。 此时,他体内被打入一道温暖锐利的炁体,他转头过去,封白就道:“没事的叔叔,你不会有事的。” 体内妖毒的痛楚明明叫对方的炁体镇压住,封绍却莫名涌上一丝苦涩,不过是虚惊一场就叫他如此六神无主,若自己真有三长两短,这畜生该如何是好? 短短一刻钟,封绍发作的妖毒已被完全按捺住,而须弥也将已大功告成,借着昆仑玉符内夏禹剑剑意虚影的弹压,他终于将凌霄的剑灵之体重新筑回尸体内。只是由于损耗太盛,剑灵不曾从尸体中苏醒。 但见须弥已无崩溃之态,封绍也知情况不坏,心里松了口气。 封白走上前,看了一眼怀抱凌霄尸体的须弥,催促道:“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开始乾坤逆转术罢。” 须弥将凌霄放下,看了一眼封绍,又看回封白,怪笑道:“算你救得及时,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高兴。所以我提前告诉你一声,这乾坤逆转术使出来不仅会令你将所吸纳的好处全退回去,还会使你大受损伤,筋骨丹田都似搜刮一遍。普通的不养个几十年上百年,是难复原了。” 封绍不由面露担忧之色,封白却是面无表情:“废话少说。”然后对封绍道:“叔叔不必担心,以我的资质岂能以普通人衡量。” 须弥不以为然的桀桀笑起来,立时传授了封白一套功法,又将他与凌霄布置一处,早预备好的相应魔器更是一一取出,将两人四周依次摆放。一眼望去,彷如邪教祭祀。 运法一始,便见红光如血,充斥二人之间,源源不断的精血元魄四物之气从封白的体内流转而出……封绍看到他脸上吃痛狰狞的神色,不禁面露不忍。 “得了,又要不了性命,婆婆妈妈的作甚?”须弥一手挥来,将封绍拉开道:“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这便夺舍罢,你与我相差两个大境界,你放心,一旦你元神破体而来,为师我会先自毁元神,不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时,须弥已开始引导封绍元神破体,此举若非生死关头,鲜少有修者会冒险尝试,封绍当然不曾试过,于是跟随须弥的指引,默吟心诀,释放丹田……随着元神一步步聚集又四散,眼见要从色身破外而出,忽然生了阻滞。 阻滞。 外边沉默了,没了须弥的引导,封绍也自己开始尝试起来,再试一次,再试一次,还试一次…… “小家伙,别白费力气了。你已经夺舍过一次了自己还不知道么?” 156 “小家伙,别白费力气了。你已经夺舍过一次了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么,” 封绍脑中嗡鸣一声,瞬间明白过来,识海大震之下丹田刺痛,夺舍法骤然而止,妖毒汹涌发作。盘坐的他歪倒在地,不断痉挛着,没有封白及时为他缓解,此时发作得格外厉害,浓郁就有如实质的妖毒似乎想从他的毛孔渗透出去,爆破他的身体, 他只觉无数针在扎在身上,呻吟惨叫声中,终于下意识向冷眼旁观的须弥求救:“师傅,师傅,帮帮我……”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傅呀?先前你合谋那小畜生算计我的时候,怎不见你叫得如此亲热?”须弥先是桀桀怪笑,就在封绍自觉对方记仇不予理睬后,须弥却是忽然走过来,飞快的掐出一道魔决,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须弥用的是什么邪门法子,不过一阵心悸后,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灵力不受控制起来,妖毒则很快被克制住了。此法虽然快过封白为他渡气,但须弥可不会多体贴护住他的内体,于是暂且压制了妖毒之后,他的丹田仍伴随余痛。 即使如此,须弥以德报怨,也足够封绍感激涕零了,他也的确如此做了。 “这会儿倒知道感恩戴德了?按老祖的脾气,刚刚没有顺手给你来个白骨焚灰,哪怕睁眼看着你发作痛死过去都是仁慈了。这回救了你性命,却是看在你这家伙行事还算机灵,使我师兄那顽固免遭一死。我心情好,便不叫你这样早死了。”须弥哼笑,虽换了一副顺眼的模样,然而语气神态依然是个刻薄样子。 封绍苦笑:“徒儿知道师傅好心哩,只是我夺舍不成,妖毒又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早死不早死,却不是师傅能做主的了。” 须弥啧了一声:“你一向是个明白人,怎自己夺舍没夺舍过都不知道了?稀里糊涂的拿这当最后的救命稻草,落得如此境地也是活该。” 封绍没有言语了,只默默看了数丈外处于魔阵中心。正在滔滔运行的乾坤逆转术波出无数黑色法光,不断有精气从封白的身上漫出流入对面盘坐的凌霄体内。当初这些东西都是凌霄逐步逐步,花费了多年才慢慢渡给封白的,就是两人修为实力的差距太甚。如今封白不过初初结婴,就要一次性将从前细水长流的精血元气四物全部还回去。个中痛苦和损害可想而知。 看着封白素来冷峻的面容因折磨而层层扭曲,他除了不忍,还有懊恼,更有自责。但此时哪怕他没能夺舍成,也不敢贸然去将封白拖回来,这已不是约定不约定的问题,而是须弥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以须弥重视凌霄的程度,他若敢拖,须弥就敢让他们去做亡命鸳鸯。 须弥在旁冷嘲热讽,活了百余年连自个是谁都不知道了……封绍听在耳中,其实他已并不糊涂了,这种情况不需要谁来解释,他自己就已心知肚明。原来的青城尊者已夺舍过一次,这不大可能,如果有这个情节原剧中必然会体现。如果不是原来的青城,而他本人穿来之后再有性命之忧也不曾真正夺舍过……所以必然是他穿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夺舍了。 “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须弥的讽刺嘲笑得不到对方的反响,不由恼怒:“若不是你不中用,我这会儿已被你夺了舍了,平白坏了我的事!真是该死!” 说时,他便挥出一道黑雾,似虚弱实,别说封绍刚刚被粗糙的解毒下仍未完全恢复,便是鼎盛时期也躲不开这大乘期的一击。封绍只来得及祭出魔甲,便叫生受了,胸膛大开出一道巴掌印子,流血不止。 眼见须弥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再是忍辱负重也动了怒,不过因他本性温和,便是怒了也怒不得须弥那么明显,是个冷漠的口气:“原来师傅是真不想活了啊,徒儿还以为师傅是逼不得已,本心还是想和凌霄前辈双宿双飞呢。” “谁说我不想活了?”须弥顿时有些恼怒,他眯起眼嗤道:“我个大乘期尊主,难不成还真能被你个小金丹夺舍致死?我上一世突破返虚时陨落还可以寻个苗子夺舍,这一回我都大乘期了,难不成还保不住自己的元神?” 封绍一愣,虽觉匪夷所思,但念及对方是大乘期尊主,的确是半只脚踏入仙门,却也不算得惊世骇俗了。他道:“师傅便是保住了元神,失去了这具色身,修为也捡不回了。难不成会比现在要好?至少等凌霄前辈醒转,你们还能再续前缘。” 说到此处,他心里没由来一声叹息,目光竟又落在了魔阵中的人身上。他自己是真的凶多吉少了,比起从前那些艰难险阻,哪怕命悬一线,都不比如今令他绝望。这种绝望甚至让他分外平静,面对天道的有常无常,仿佛转折再荒诞也无法真正动摇他本心。 只是他与封白的前缘,又该从何再续。 “再续前缘?”须弥冷笑,道:“我若就此死了,或是舍了这身修为重头再来,叫他觉得恩仇两清,那倒还有缘可续。不然?你当那老顽固是你养的那小畜生么?为着你一命,宁可拼个欺师灭祖,大杀四方也毫不犹豫?” 几句话周折下来,封绍便明白了些什么,疑道:“那夺舍一事,竟是师傅使出的苦肉计不成?” “怎么?你们胆大包天敢算计老祖,却不兴老祖将计就计?”须弥怒目圆瞪,形似恼羞。 封绍心道,这须弥对凌霄的执念几千年不变,如今甚至不惜自残,实在是疯魔的紧。 “现在你叫老祖白费了力气,你说,老祖当不当杀你出气?”须弥的语气变得相当不满意,手中的镰形魔器已恍如实质,弥漫出的杀气直冲对面的红衣青年。 触及对方邪气的目光,封绍不由一窒,情急之下,竟是灵光闪烁,想起当年在锻心灵境中的事来。他扛住威压,问道:“师傅,我如今这景况,既夺舍无法,那还有救无救?” 须弥鄙视的瞥了封绍一眼,道:“如今死到临头,还向我要活路?便是有,我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给你一个痛快,也省得你零零碎碎的受苦,正全了我们师徒情谊哩。” 听了这话,封绍咧嘴一笑,因状态不佳,笑得并无平时的温润好看:“师傅何必心急,以师傅的修为要杀我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罢了,便是今次算计,也全在师傅的掌握之中。倒是徒儿与明净,一个人之将死,一个道基大损,谁敢说师傅与凌霄前辈不是最后的赢家呢?” “哼,凭你两个毛头小儿也想与老祖斗?”须弥只觉得这话分外的熨帖,杀气也就略缓了一缓。 封绍见状,便接着道:“如今老祖唯一不称心的也只有苦肉计施展不开,不能感化凌霄前辈罢了。“ “须你多言?我这便击碎你的元神,自行凝神脱身,便造出个夺舍两亡来,也是一个用处!” “师傅且慢!就算师傅用这苦肉计化解了恩仇,难道能将凌霄前辈感化得愿意做你的道侣不成?其实徒儿有一计,只须作出戏,便可叫凌霄前辈如了师傅的心愿。” 须弥原听得恼火,但听到后来,却是心动,毕竟他花如此大的代价化解恩仇,的确不是为了接着做对方师弟而已。他问:“什么计?” 封绍却不急着答复,只再度问道:“好师傅,我如今这景况,既夺舍无法,那还有救无救?” 须弥表情一呆,过了一会,他便嘿嘿作笑:“你却是个猴精儿,这是要诓我不成?” “就算真要诓,现在的徒儿也有心无力啊,还能逃得了师傅的掌心不成?其实我的生死,以师傅的修为又何曾看在眼里呢,若能助师傅一臂之力,师傅高兴了,只怕也不舍得徒儿死了罢?”封绍略带几分懊恼,又带几分期盼,看上去尤显真诚。 “你若能叫我如愿,你死不死倒也不相干。”须弥斜着眼睛看着封绍,道:“你现在妖毒侵体,蔓延丹田血脉,已是回天乏术。不过咱们修行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你要真想活,倒也不是全无法子。” “真有?但我宗中大能却说……” “他们又活了多久?老祖我两世为魔,竟还比不得他们眼界宽么?” 封绍心里一喜,他猜得果然不错,原听须弥的口气就捕捉到一丝口风,尤其结合先前须弥是将计就计来做苦肉计的,便知道未必是他无药可医…… “你如了我的愿,我就告诉你那唯一的破解之法。” 封绍得了须弥的准信,也不怕他反悔,须弥这人虽喜怒无常,却轻易不会违背承诺,不知是因为不喜还是不屑,总之他能安心的与之出谋划策。 他原本不是个第一聪慧的人,想出来的法子也是灵机一动,其实尚有许多不妥之处。 但这个不妥的计策倒给行事爱走极端的须弥一个新方向,他全心完善此计,也抽不出功夫去想封绍献计求命的含金量了。 过了三四日,身处乾坤逆转术阵中的凌霄已逐渐吸纳到饱和,在这将尽未尽之时,他的神智却在懵懂中苏醒。 苏醒了神智的他并未使得色身睁眼,甚至连盘坐的姿势都未曾变动分毫,他只是在识海中醒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却想不起梦里有些什么,直觉浑身乏力,浑浑噩噩。 走着走着,大雾逐渐散开,他竟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那穿着如草莽的顽劣师弟。 凌霄想要呼唤一声,那人却忽然与一个红衣剑修运作起夺舍大法来,他虽一时想不起前事,但下意识焦灼起来。只是不论怎么呼喊阻止都似乎不被听到,他心急如焚的往前冲去,却如同原地踏步,永远无法去到他们面前,将凌弥拉回来。眼睁睁看着两人忽然倒地,只有凌弥的身躯触动了一下,然后翻身坐起。 凌霄的心提在嗓子眼,莫名的就与那个凌弥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眼,对方目光中的陌生就足以叫他明白,这已是另一个人。 因为他那个魔头师弟从来不会与自己陌生。但他的师弟已经不见了,没有了,不在了。 一刹那之间,他感觉胸口空荡荡的宛似无物,一颗心竟如不知到了何处。这种心情竟连两千年前那一场恶战,他以身喂剑,自炼成剑魂时,他都不曾有过。 是了,两千年前…… 往事如潮水般忽然袭来,两千八百年前的坏脾气道童,两千五百年的那双相携游历的师兄弟,两千年前的四宗道魔恶战……最后,凌霄想起来凌弥的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这么死。 都是因为他。 “你为何求死?” 识海中忽然传来一问,凌霄不疑有他,凭心道:“当年恩仇了断,罪魁血偿。但以他对我的执念来要挟,却是我卑鄙,该用命还。” “你不后悔?” 凌霄沉默了。 “同生却不如共死?” 凌霄道:“世间总无两全其美之事。” “你如此说,便已是后悔了,你更想共生而非共死。” 凌霄叹息:“天意弄人。”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哪有那么多天意得空去作弄人?不过是你执念成魔,逼得你逆心而为,还自欺欺人,将痛苦推到天意上去。” 凌霄心中一乱,警觉起来:“你口口声声说我本心,你又是何人?”说完这句,他又向四周一看,依旧是雾霾重重,他惊道:“这又是何处?” 听得这声发问,处在幻阵之外的封绍随即感知到对方识海中的动荡与抵制,不由咬牙死撑,全部灵炁都输入阵中关键——异变灵植小合与小欢身上。却仍是不够,终于还是须弥出手,浩瀚的灵力点入之后,幻境重归旧貌。 封绍松了口气,须弥盯住虚镜里的景象一笑:“师兄还是那么固执小心。”又冷着脸向封绍道:“你最好再使点心机,若不能成功,你那小老虎怕是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封绍咬咬牙,继续的将识念递入幻境。 “我是何人?我不是人,我是你的本心。这里是你的识海。” 凌霄皱起眉:“胡言乱语……” “若我不是你的本心,岂能在识海里与你相谈?” 凌霄回答不是上来,便真的质疑起自己来,恍惚之中他不由相信了。他忍不住问:“你为何要与我谈这些?” “因为我被你压制了两千多年,实在太难受了。” 凌霄不解:“你这是何意?” “你不想知道你的本心想的是什么么?” 凌霄迟疑了一下,但对方并没有等他答复,就直接大雾微散,浮空飘起一波画卷来。 一眼望去,画卷中上演的正是他许多年许多年以前的往事……被个记名小弟子戳破道袍的他,莫名觉得合眼缘,便顺心而为的带去做了亲师弟;师弟说想一起入世游历时,他顺心而为的提剑相伴;发现师弟对同门动手,运作邪法时,他顺心而为,不舍揭发,暗暗压下;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人反目,他明明想将人抓回来,却是狠心转身;再后来他们渐行渐远,终于背道而驰,兵戎相见,他明明想说师弟我不怪你你回来罢,但说出口的却是魔头就死!再再后来,面对昆仑大创,他绝望自责下自炼成剑魂,此前想说的最后一句话明明是来生再见,所做的却是逼迫师弟应承,再不入昆仑。 ……最后他的存在还授柄于人,令师弟投鼠忌器,自甘赴死。虽然他明明想的是,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 违心之举,数之不尽。 “如若重来一次……” “哪有覆水重收的道理?怨他执念,才知自己也殊途同归,不然偿还赎罪的方法千千种,我何必要选这最无可挽回的一种。不过是伤他如同伤己,人死债空,我便毫无愧疚了。两千年了,如今我是解脱了,但这又叫甚么解脱呢?不如共死罢。”凌霄心中大震悲痛之时,画卷上的内容却已换了模样,他余光扫及,顿时目瞪口呆:“这又是甚么!” 画面正是两个青年男子在互褪衣物,一个高健黝黑,另一个匀称肤白,终于衣不蔽体,两人暧昧相拥。 “你所看到的都是你心中所想。” “胡说!”凌霄急道,尤其看到两人拥吻一处时,立时别过头去,辩驳道:“这等龌龊心思,岂能为我所想!速速收起来,不许你侮辱我师弟,更不要污了我的眼!” “先前你要代他赎罪,自尽之时他说要做你道侣,你明明听到了。若是合籍双修,又岂能是龌龊,怎能是侮辱呢?” “我……”凌霄语滞,他便是闭起眼也还能到那尽在耳边的缠绵呻吟,实在荒唐……他摇了摇头,道:“不管他如何想,我绝没有这等心思。” 这一声传来,幻境外的封绍不由侧目看了须弥一眼,须弥难得没有多余刻薄的表情,他转过头来,不轻不重的道:“你待如何?” 封绍冷汗淋漓,脑筋千回百转,这又将识念递入幻境。 “你若没有这等心思,自是清者自清,又何必畏惧这些假象,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呢?莫非,你又是在违心了?” 被逼问至此,凌霄无言以对,只得睁开双眼,甚至聚精会神的观看画卷上的旖旎画面,才能自证清白一般。 但此时画面已不是初时那样的小打小闹,两具肉体抵死交缠,竟似要融合为一人。高健的那一个身躯伟岸,无数细密的汗水从流畅结实的脊背顺流滑下,竟成小溪,格外生出几分魅惑之感。又有他双眸如同点星,与身下的人温柔对视,两人快乐得仿佛不在尘世…… 渐渐的,凌霄已不是因为证明清白而逼迫观看,反而变成不忍移目。 …… 许久之后,封绍从虚镜望到个中主角已面泛红光,口中呼出“凌弥”二字来时,心头大石终于落定。 他轻松的看向身边的须弥,须弥的目光仍停在虚镜之上,死死的扣住他那个已目光迷离的师兄,语气喜怒未辩:“你那一双变异灵植倒是好东西,你不知道,我师兄原来活了七百年,至死都是元阳之身,别说动情,便是献媚女子都不曾多望一眼。而你这合欢草的催情香,实在够霸烈,能叫他……” “师傅误会了。”封绍无奈一笑,“我这合欢草前些年被重伤,如今尚未恢复,催情香毒那种大损耗的神通哪能用得上?不过是借师傅的力,结个破落幻阵还有点用处罢了。” 须弥猛地转头,惊异道:“你是说——” 封绍点点头,笑道:“恭喜师傅如愿以偿。” 又过了三四日,凌霄这次才吸纳干净,从乾坤逆转术阵中真正醒转。他刚一睁开双眼,引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目光,熟悉的声音。 “师兄……” “你……你不是……”凌霄说话断断续续,感觉头痛欲裂。 须弥为他渡气安神,忐忑的道:“那封绍已夺舍过了,我这条命却是送不出去了,但师兄也莫急,你要我如何个死法,我便如何个死法,只要师兄说,我便不说一个不字。” 凌霄的心情难以言说,那些惨痛的画面旖旎的画面犹在眼前,他想要感觉到对方,便伸手摸了摸须弥的脸。温暖的,有生息的。真好。 然后他摇了摇头,道:“罢了。” 须弥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嘴张开又合上,手脚头一次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磕巴了许久,他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师兄,我们再一齐入世游历吧,如今你已恢复大半修为,再过千年,我们一同飞升。” “好。”凌霄点头的时候,一如两千年前那样。 “师兄,我这两千年不仅没去过昆仑,也没杀过一个昆仑弟子,封绍这个昆仑弟子还是我救的呢,我还救了一个抱朴宗的,几个飘渺宗的……师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不会再全凭自己喜乐做事了……师兄……师兄……” 须弥像是变了个人般的诉衷肠,絮絮叨叨的便过了几个时辰,仿佛要将这两千年心情全部剖白出来。封绍无心留意这话语有多少肉麻与幼稚,他全心全意照看着封白。 与凌霄的“取得”不同,封白是“失去”,而且是强行失去,受到的自有不小损害。是以迟迟不曾醒转,他心中焦急,眼见须弥说个没完,干脆将封白揽到对方破镜重圆的地方。他还没开口说项,须弥像是心虚一般,着急得先一步开口:“他没甚么大事!过不了几个月便能醒来,你若不放心,便带他回昆仑静修就是了。” 凌霄担心道:“是么,我这身东西予了去又要了回,只怕他损伤颇大。” 封绍挑起眉,接口道:“前辈若真有心,那隔数年来探看一下明净,那便最好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须弥。 须弥明知道封绍是在杜绝他对那小畜生的杀念,却也反驳不得。封绍见凌霄一口应承已是得逞,也不穷追猛打,改而问起自己如何解毒来。 须弥与凌霄起了身,他果然不曾食言,却也只留下一句:“你去菩提寺万年传承的芬陀利华境,或许有救。” “或许?” 封绍眉头死皱,然而再想分辨,却见另两人早已飞快从天际消失了踪影!他不由怒气攻心,但转瞬一想,却捕捉到另一个重点,等等——菩提寺的芬陀利华境? 157 虽然须弥将封白的状况说得轻松,封绍却不敢掉以轻心,第一时间将昏迷不醒的封白带回了昆仑。元婴期的剑修居然受了这种伤,本是难以对泰寅解释,好在他一早将自身的情形一一禀明,本是为着夺舍后要换副身躯而活做准备。 这会儿倒是可以据实说,但一说,泰寅便知道他这夺舍是失败了。 “如今既然是慈觉主持菩提寺,你要去那芬陀利华境倒也不是无法可想,你也不必忧心。”说的虽然是宽慰的话,但泰寅的面色却丝毫也不轻松,便知这宽慰也是十分勉强了。 封绍不愿叫他师尊担心,所以并未多言,只道,“还请师尊帮我照看明净一二,他这回许是伤了道基,怕是好好静养一阵了……” 泰寅不耐的一挥手,道:“别说他是圣兽之体,便是只寻常畜生,也是皮糙肉厚。人放在我这儿死不了,你只管好你自己便是,别落个三长两短我倒没法跟那孽障解释。” 封绍点头应是,泰寅又将一粒拇指大小的寒珠送入他手中,沉吟道:“你这副残躯败体也不知道还吃不吃得消多一粒,这样罢,你此行芬陀利华境若顺利,便当没有此物,若不顺,则先服食了这粒寒珠为先。便是饮鸩止渴也好过立时没命。” 封绍看着手中那冰寒彻骨的珠子,一时失神,心道,不过是早死与迟死的区别了。面上却是不显,收起珠子便含笑与泰寅辞别而去,几乎不敢朝封白的方向多望一眼。 这一次再见慈觉,却不是在俗世的寺庙中,而是在菩提寺洞天福地内。 封绍虽不是个纯粹的魔修,但对于佛门总是易生排斥,佛法禅修本是克星,这回却不知从何来的勇气,慈觉相邀,他便真去了。 比起境内青松白雪,玉壁悬崖的昆仑、抱朴、飘渺这三宗的福地,菩提福地内的显然又是另一番景象。 封绍真的来了菩提寺内,反而叫慈觉惊奇了,笑道:“原道你仍是不会来,不过白说一句,不想你倒洒脱了。莫不是有了新的体悟?” “却不是,说来惭愧,这回又是要来麻烦师叔了。”封绍道。 慈觉笑了,摆手道:“直说无妨,且不说我与你投缘,便还有你师尊立着,我也不能撒手不管呢。” 封绍颔首,这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挑了能说的说了。个中波澜曲折,叫慈觉听得眉头直皱,叹息一声:“如此说来,小绍你这几十年也太坎坷艰辛了些。”末了脸色一沉,道:“只是,若需要进去芬陀利华境倒不妨,但要依靠它使你获救,却是难了。你也知道之前……” 封绍点点头,苦笑说:“正是知道呢,不然怎么说是要来麻烦师叔的呢。” 慈觉一听这话,却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封绍心中早已有了腹稿,此时道:“须弥老祖只说我去到芬陀利华境或许能扭转生机,却没说出个章程,所以知道芬陀利华境受了大创,我仍想进去看上一看,也请师叔为我参谋破解。” 慈觉虽觉胜算不大,但这法子却也是周全,生机频频被断绝还能如此冷静处事,他不禁感慨:“以小绍如今的心境稳固程度,心魔难成,日后渡劫定然是一帆风顺了。” 封绍含笑,没有作答,慈觉这又反应过来这话说的不是时候,于是道:“不说闲话了,我这便带你去罢。”说完,他便将徒儿惠寂传来。 惠寂如今已长成少年禅修的模样,瘦脸薄唇,双目狭长,原本是有三分俊朗,但那闪过一丝阴沉的双眸落在封绍眼中,隐约就有了几分厌恶。 慈觉看到他皱眉,于是正色向惠寂道:“不得无礼,冤有头债有主,你若单向吕明净复仇,为师绝无二话。若是牵连旁人,我却不会要那滥杀无辜的弟子。” “弟子明白,有朝一日,必当手刃仇首。” 封绍闻得这等狠戾口气,大约明白为什么会感觉这人的眼神熟悉得有些厌恶了,相由心生。和青阳一样,他大约也是仇恨已化作心魔。 惠寂对住慈觉,自然是副恭谨样子。此事揭过,慈觉便带着惠寂与封绍一道往芬陀利华境而去。因此境乃菩提寺开宗圣地,便是慈觉身为菩提寺宗主,也不能独自入内,须得同门弟子相陪,自有一番法门关窍。 此前封绍受血萝制约时,也受到慈觉的帮助,跟着他一同去了几处菩提寺的灵境。佛门圣地,对于妖魔鬼怪总是天生克制,但却并无寻到解救之法。芬陀利华境比起其他灵境,又大为不同,若非慈觉如今已执掌宗门,只怕凭一己之力也难叫他入内。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带他进去的缘故。 不承想,该去的总是要去的,只是迟了这些年,万年不寂的芬陀利华境竟不复当初神迹显赫了。足见世间缘法变幻,天道有常无常不可断言。 封绍、慈觉、惠寂一行三人出了菩提,便往商泽州极南之地而去,及至边境仍不是目的地,他们又往化外之海的方向,足足飞出数千海里,这才觑到一座岛屿。此岛极小,岛上唯一一物乃是一道山壁,山壁上浮雕着许许多多莲花,其中一朵尤为硕大美丽,莲叶成百上千计。 芬陀利华的意思本就是大白莲花,亦是佛的另一个名字,此时脚步停在芬陀利华境外,封绍本以为身为魔修步入佛门圣地中的圣地,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便是他先前进去菩提寺,那也是慈觉手贴法印护身才行走自如。 但是此地却不比菩提,他不仅没有感觉到异状与排斥,反而随着阵阵原本厌恶的佛经声传来,竟是渐渐心静如水。 似是看出他的不解,慈觉解惑道:“《涅盘经》云,佛亦名为大芬陀利,其意便是我们现在在这里念佛,我们就是人中的芬陀利花。即是人中的好人、妙好人、上上人、稀有人、最胜人……” 话音未落,却叫惠寂一声呻吟打断,比起封绍的心静神安,慈觉的从容不迫,伏跪在地的他脸孔煞白,神色狰狞,仿佛承受莫大痛苦。 慈觉皱起眉,掐出一道法印,直指对方眉心,随着他口中经文飞速吟出,惠寂才逐渐平复,却也十分虚疲模样。 “仇结于心也罢了,我竟不知你心中恶念已到如此地步,今次回寺后,你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寺里的十方塔内苦修百年再说。若再勘破不了,别说为你族人拿回公道,便是升阶都渡不过心魔一劫了。”慈觉不悦道。 惠寂双拳紧握,但却没有不从的余地,只得不甘的点头。 慈觉这才接着前头的话,道:“芬陀利华境并非不分善恶,只是不以寻常的魔道来辨别。熟善熟恶从来只在一念之间,芸芸众生,心思每刻在改变。世间的好与坏,好人与恶人,原本也只是一念间的臆断,并没有绝对之说。” 封绍道:“既如此,芬陀利华境又如何分辨我是善的,惠寂是恶的呢?” 慈觉道:“究其本心。” 封绍略有惭色:“我佛宽厚。” “何必妄自菲薄。”慈觉拨动手中的佛珠,一手手中闪现出一只钵来,钵中空无一物,却在几句经文中弥漫出水纹,渐渐有了流动影像。 “商泽州与阳夏州的散修盟与你那七州盟逐渐容纳一起后,新散修盟周边吸纳了许多凡人百姓投奔,你使散修盟表明了态度,他们也得到了庇护。你看。” 封绍一眼望去,正见钵中的画面乃是一处新城镇,炊烟袅袅中,不少凡人在此开荒劳作,野地丛林间则有三三两两的修者或驭器,或培植。 这宁静安详的景象却被几只飞窜而来的钦原鸟打破,它们俯冲向田间一个送饭来的妇人,正是要造孽流血,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几个炼气期的丹修围护而来,几道剧毒的丹烟引流而上,二阶的钦原鸟不曾防备,终于中袭落地。几个丹修得意的在鸟尸中翻着有用的材料,妇人则助其分取鸟尸,手法灵活,显然已做了许多次…… 两方已有了新的相处之道,各取所需,和平共处。 封绍心中高兴,道:“散修与大宗平衡,凡人又能依附散修盟避灾,长此以往,这乱世倒也有了生机,不致令人绝望。” “你给了这么多人希望,芬陀利华能看到。” 封绍一笑:“愿芬陀利华也能给我希望。” 若非知道对方的希望指的是生死,只怕这洒脱的语气要令慈觉误以为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了。他愣神之后,又觉自己当初眼光的确是很好的,饱经磨难,反而越发心思澄明又心性坚韧。只可惜,树秀于林风必摧之。 略等待了一阵,慈觉才与已恢复了大半的惠寂一同开启境门,但惠寂却叫留在境门之外,并非慈觉不带他进去,而是进不去。仿佛这道无边的门就对他一人生了排斥。 且说封绍与慈觉入了境中,又是另一番天地。眼前便是一座高山,整座山体云腾雾绕直冲天际,可谓仰头而掉帽。沿途各种奇峰怪石,锦绣胜景,封绍立在慈觉的祥云中,既由对方领路,也由对方一一说明。 原来芬陀利华境原是并非是菩提祖师所开辟,早在万千年以前此境便存在于海岛之中。此海岛传说是佛祖莲座凝化,佛祖手一枚千叶白莲的灵种恰恰落在海岛之上,吸纳天地之气,许多年后,便有了芬陀利华境。 此境之所以成为了佛门圣地中的圣地,则是因为有千叶白莲的存在,使这里成了整个九州中最纯净无垢的所在。这个纯净并非指的是眼中的纯净,乃是心中的纯净。不仅如此,但凡步入此境修炼,心向善者,则能受益于此地的空灵境界,不断锤炼心境,净化六根。曾有数名禅修宗师便是此坐化飞升。 “因着这缘故,曾经我寺一直有许多弟子来此圣地修炼。光一个心向善者就能将不少人拒之门外,得不着分毫益处,何况光是修炼心境固然能升阶,但枯坐冥思着做苦修士却不是个个都挨得了的。渐渐的就少有弟子光顾了。” 封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贼人盗卷时使菩提宗脉受损,大创芬陀利华境的灵气,却迟了解救了。毕竟再是圣地,也比不得山河社稷图来得造福整个宗门。又想起当时所说的神迹不复再见,不由问:“师叔所指的神迹是?” 慈觉先是不答,而是将他带到一汪碧湖附近,那碧湖水光潋滟,清澈见底,更绝的则是湖中无数莲花,青黄赤白五色皆有,美不胜收。 他指着湖心无数莲花拥簇中的一朵硕大花苞,向封绍道:“那便是千叶白莲。它以善业为生,每当有足够善业使它开花结果,莲蓬就中有一粒圣莲子能完全净化一个污浊的人。此污浊可以是病魔、伤魔、心魔……” 封绍讶道:“这岂不是复活重生的意思了?” 慈觉点点头,封绍又道:“世间既有如此神奇之物,难怪称为神迹。好在名声不显,又有善恶之天然屏障,不然若叫其他许多人知道了,只怕要如另一个山河社稷图,引人争夺,这千叶白莲就或许真没开花结果的一日了。” 慈觉道:“若只是有那功效却还不能叫做神迹,而是那粒圣莲子能自行择主。只有它认可的人,才能获得莲子的神迹。当初我带着你去了那许多地方都没能根治,最后就是想来这里碰运气,以你心性,或许真能获得认可呢?不承想,宗脉一朝受损,使得寺中弟子收集的善业之力不能传达到芬陀利华境,得不到养分的莲蓬也就此凋谢,千叶白莲退化成花苞。” 封绍问:“再开花又要等待多久呢?” 慈觉叹道:“宗脉修复尚要百年之后,千叶白莲开花结果从来也要六七百年,不论哪一种,小绍你只怕都等不得了。” “是啊。这等神奇的圣莲子,除了这唯一一朵千叶白莲,世上只怕再生不出第二颗了。” 封绍目光一黯,虽然早知道凶多吉少,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有些心慌意乱了。隐约中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躺在手术台上时的不甘与无措。 但他毕竟不是当时的那个凡人,经了百年的修炼,心境突破了两层壁垒,便是直面生死,他不至于会崩溃心防。只是体内的妖毒却不受控制的发作了,此次又比上一次更为厉害,他几乎痛得立时瘫坐在地,慈觉见状,探识之后急忙来帮,却被推拒了。 “这法子已无用了,白费灵力。”封绍说着,便取出泰寅与他的那颗寒珠,正要打入丹田内压制妖毒,却被慈觉拦住,他厉色道:“你现在的色身法身都十分虚弱,哪里还能受得这样的刺激之物,原本的且不说了,但你现在再多打入一颗,便是妖毒不发作,你也撑不过三年。” 封绍苦笑:“不打入进去,我连三年都没有呢。”慈觉一愣,他便利落的将那颗寒珠没入丹田,比起从前,这副残躯败体更加感受到了那刺骨严寒,简直要将他丹田冻僵,几乎立时晕厥过去。 再醒神过来时,已是慈觉为他纳气守灵,即使有返虚期的大能相助,他也只是堪堪赢得表面的稳定。无需再多作运转,他心中也知道自己是油尽灯枯,去日无多了。 慈觉守了他两三日,比封绍还清楚他的情况,素来含笑不羁的脸上也难掩悲愁,忽问:“早知如此,你可否后悔当初不曾顺从血萝,以修者血气为生,以修者血气来修炼?不然也……” 封绍摇了摇头,道:“我想活想升阶想飞升,是为着‘我’,若叫血萝威逼胁迫着做我不喜欢不乐意的事,那哪里还叫是‘我’在活呢,不过沦为它的傀儡罢了。便是我屈从了,靠着杀人无数来进阶飞快,他日千百年后如愿飞升,但飞升的到底是‘我’,还是血萝它自己,只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慈觉思忖了一瞬,叹了一口气:“你是少有的明白人,但你那道侣却是个糊涂又暴戾的人。你这些年带着他满九州的济世救人,只怕他还不懂你良苦用心,但只有你活着,他总肯受你制约。但如今你若是死了,他那点圣兽的畜生心性只怕就要发起狂来。” 他顿了一顿,看向封绍,道:“若吕明净真的又造孽来,我便不会心软了,便是顶着与昆仑为敌,也非得除去这杀魔不可。不然,又要生出多少个惠寂那样可怜可恨的人呢?” 这话封绍本无反驳的余地,但他怎么肯令封白涉险,当即道:“师叔莫急,我既然一早知道来芬陀利华境也难有善果,是生是死,当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明净是我的道侣,不管他做下什么我也不能弃他不顾,但却不能以此要求师叔。何况,师叔嫉恶如仇,本就令绍钦佩不已。” 慈觉失笑:“那杀魔得了你这样的道侣,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如今他杀孽重重却升阶如飞,安然无恙,你不过是为了他而犯错,事后种种弥补,反而遭灾,甚者临死前还要为他作计量……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前世欠了他,今生只是来还债的。” 封绍一愣,想的却是另一些事,呐呐道:“说不准是我欠他的,若不是遇上我,他本该……”话头立时止住,他转而向慈觉说了自己的另一手准备。 叙叙一阵后,慈觉迟疑道:“你这么做,岂不是欺骗于他?” 封绍目光低垂,无可奈何的道:“若不骗他,真叫他发了疯毁了自己不成?” 慈觉无言以对,两人静默了一下,他终于是点点头。 “如此便劳烦师叔了。”封绍咧嘴一笑,是个难看的笑容,然后转了话头:“生生死死倒也玄的很,生未必不是死,死未必不是生,我来日死了,说不准却又生在三界外的另一处呢。” 原本是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但落在慈觉耳中,他却奇道:“小绍的意思,莫不是指的三界缝隙?进入缝隙中还能生还的,倒是闻所未闻呢。” 封绍的本意当然不是这个,他指的是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重生,毕竟他如今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只纯粹的将这里当做是电影中的景象,当做是虚构了。既然生命如此玄妙,说不定他这边一死,却发现从原来的世界里醒来,还当是一场梦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却见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波起层层涟漪,水中各色莲花随波逐流,一道法光从湖心千叶白莲处漾开来,光芒所及之处,虚空中便闪烁出一条裂缝来。 那裂缝先是一尺,随后蔓延至数丈,散发出无数无形的吸力,彷如黑洞,将那些飘曳的莲花拖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封绍被这奇景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问:“这是什么缘故?” “这也是三界缝隙。”慈觉解答说,接着他看向湖面上逐渐变少的莲花,道:“这些莲花原是善业所化,每三年便通过这千叶白莲所扭曲成的三界缝隙去到三界外,与千叶白莲提供养分。” “为何要去三界外给千叶白莲提供养分,它不就在这儿么?” 慈觉摇头道:“千叶白莲乃是上界圣物,你现在看到的这株花苞,不过是三界外生长的千叶白莲的化身。来自九州的善业去到三界外,被千叶白莲吸纳之后,成就至纯至净,才从本尊中生长出一粒圣莲子,透过三界缝隙,落入这化身的莲蓬之中。也是为何莲蓬中莲子数十,却只有一颗圣莲子的缘故了。” 封绍想起先前慈觉的话,笑说:“这些善业入到三界缝隙,又尽数被吸纳成长为圣莲子,再度穿过三界落回九州的化身莲上……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生还么?” “是呢。”慈觉也笑了,此时湖面的莲花在半个时辰中已被三界缝隙吸纳得一干二净,缝隙也如同愈合的伤口一般,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碧湖再度回归平静,只剩湖心那千叶白莲孑然而立。 两人没有再多加逗留,离开芬陀利华境后,封绍再度恳求慈觉,道:“三年后,还请师叔务必助我一臂之力,此间恩德,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慈觉心中难受,握住对方的手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他抽手转身御剑离去。 惠寂见他师尊眼眶微红,彷如生离死别,不由心中一动,于是问道:“师尊,此行不顺么?” 慈觉摇摇头,无心多言。 惠寂狭长的双眸一眯,他虽没得到答案,但未必找不到答案。 158   封白醒过来时,已是三个月后。   他发现自己躺在叔叔的洞府中,却没有看到叔叔的人影。没由来的心慌令他忘了识扫,而是夺门而出,直到在山头发现封绍。那人正与何鸾两人在打理灵植,元昊则在一旁叽叽喳喳,不时插手帮倒忙,叫封绍给打开去。   午后的阳光里,正是一副欢乐和谐的景象,叫他莫名就心安了。   封白距离十丈远时,封绍才感知到,最后这粒寒珠给他的损害是方方面面的,足见要吊着命也不是件容易事。他抬起头,就看到那个白衣剑修迎面走来,是个完好又有精神的样子。他起身擦了擦手里的污泥,笑说:“你总算醒来啦。”   何鸾与元昊也各唤了一声“师娘”、“娘”。   封白也不应,只将他们打发走,便径自将封绍抱住,闭住眼说:“叔叔,我竟也做了噩梦,我梦到……”话音却戛然而止,他扶开对方,惊道:“叔叔,你怎么还是这副躯体?”   夺舍不成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他便将须弥、凌霄,还有自己无法夺舍的因由解释了一番。   封白登时变了脸色,立刻就为封绍探识,然后脸色就变得更为难看,几乎捏断对方的手腕,听得封绍嘶了口气,他才放开手,又重新握住,这次却是温柔得几乎怕将对方碰碎了。   “叔叔……”   封绍听到对方语声发颤,急忙安抚了他,解释道:“不碍事,虽是夺舍不成,须弥老祖也告诉了我解救之法。在你未醒之际,我已去到了菩提寺的芬陀利华境,那里长有一株千叶白莲,其中一粒圣莲子能完全净化浑浊之人,不论是病魔、伤魔还是心魔。”   “竟有这等至宝?”封白露出疑色,道:“那为何叔叔的身体却更见败坏了?”   “你听我说完。”封绍接着道,“既是至宝,哪有我一去就能取得的,就连芬陀利华境的门都是慈觉师叔领我才进得去的,不然只怕是连方位都不知晓了。便说这颗圣莲子,也不是说吃便能吃的,它既然有此神效,自身也是不凡,能自行择主。”   “叔叔难道不被它选中?”封白语气一寒。   封绍不答,只笑说:“这芬陀利华境是连心有恶念的人都进不去的,这圣莲子自然也不会择取恶人,我想这三年多造些善业。慈觉师叔说,这样三年后再去摘取一回,应就得救了。”   封白皱起眉,道:“为何是三年?怎不一回取了来,若不认可,便将它劈了也要吃掉。再说,叔叔这身子哪里还等得三年?”   “等得的,我吃了一粒寒珠,死撑三年应是可以的罢。”   “你也说是死撑,又何必再受三年的折磨!叔叔不去,我便去为叔叔取了来!”封白粗声怒道,这便祭出湛卢剑。封绍急忙拦住他,道:“你心怀这种戾气,便连境门也进不去。哪里是所有的事都能靠暴力来解决的呢?”   封白原本不是冲动的人,不过是因为戳中了弱点,这才莽撞血热,稍一停顿,他也知道此事不是鲁莽行事的时候,毕竟事关叔叔安危。但听得封绍的话,他却是面色一沉,冷冷道:“若能靠暴力来解决所有的事便好了,头一件便要将那出尔反尔的须弥与凌霄给咬死。”   封绍道:“又与他们有甚么干系?原是我们算计在先。”   封白道:“他又何尝不是算计在后?何况这什么荆棘什么血萝全是须弥的手笔,若不是他,叔叔哪里要受这等苦?更可恨是,既要杀你还要利用你,利用完叔叔还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分明是公报私仇,仍是要拖累死叔叔。”   须弥老祖最后的举动无疑也叫封绍暗恼,好在他也给须弥设了难题——最后须弥问他合欢草的春毒,他说合欢草因受重伤而无毒可施,却是句半假不真的话。他本意是为须弥对凌霄的情意感动了,才说出善意的谎言,不想他毫无诚意,这句谎言倒将成为他与凌霄合籍的难题。   凌霄不过是初醒时还没料想这么多,才以为自己也情动罢了,来日略一联想,春毒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到时候自有凌霄为封绍给须弥难看,这可比他动手更叫对方难受了。须弥还志得意满的溜之大吉,殊不知,完全错过了封绍为其湮灭春毒证据的好意。   倒也咎由自取。   封绍心叹一声,但这一口气出得仍不叫封白满意,封绍只好劝道:“我们实力悬殊,用暴力不如用脑,你也该收收这暴戾的心性了,日后渡劫该如何是好。”   封白听出对方苦口婆心的关怀,火气略消,似笑非笑的道:“叔叔说用脑那便用脑,须弥以为他万事大吉抱得师兄归么?哼,之前以备须弥临时变卦或是事后无常,我便早收集了凌霄器灵元魄中的一部分入玉瓶。”   “你,这,须弥要不了多久就会发觉,还不得来兴师问罪?你哪里应对得了他?”   封白道:“我自应对不了,但也无须我应对,我自以玉瓶去向来要挟便是。如今我倒是不用要挟了,他若来问我,我便告诉他玉瓶抛入化外之海,叫一条海龙给吞了。他便是大乘期又如何,倒看他能杀多少条五阶海龙,更不要说化外之海危机四伏,乃是海龙老巢。”   封绍道:“你这是骗他?”   “是又如何?”   封绍思索着慢慢说道:“他若发现了,一气之下将你杀了呢?”   “凌霄能让他杀了我?”封白反问。   封绍不说话了,这小畜生当真是掐对了对方的死穴,于是问:“那玉瓶放哪里了?”   封白一笑,道:“自是须弥承诺永不再去的地方。”   封绍见他志得意满,心里也会意过来,说:“你这是想凭着这玉瓶握住对方把柄一世了,也好,有了这把柄,我倒不必担心他敢秋后算账了。难为我还算计旁的,倒不如你这法子厉害了。”   封白听了,笑出虎牙来,孩子气的伏在对方脖颈间,说道:“有我在,叔叔什么也不必想,绝不叫叔叔吃亏受害。谁若伤害了叔叔,我必当千百倍报复回去,我可是答应过你师尊的。”   被这小畜生一团抱过来,封绍心暖身子也暖了,微笑着一拧他冒头的毛耳朵,既贪婪此刻温柔,又忍不住叹息,这畜生若真知道他死了,只怕要将天戳出个窟窿来呢。   这当然不是封绍想看到的,他既不愿封白毁了别人,更不愿封白毁了自己。他的小白如此优秀,不应该成为千夫所指的杀魔,更不应该止步飞升,他的小白应该立在众人之上,受众人尊敬敬仰。理应如此。   但这话明说却是没有用的,封白的执念,经了这许多事,封绍如今越发清楚明白,已不像当初那么天真了。所以他只能撒个善意的谎言。   “叔叔,你哭了?”   “妖毒发作,太痛了。”   “我为你输气……”   “现在这法子已不管用了,别白费灵力了。”   “……那我们去寒潭,寒潭镇痛。”   “还能待在里面永远不出来?”   “嗯,我永远陪着叔叔。”   “喂,手放开!”   “不,我就这么陪着叔叔。就这样,一辈子。”   “嗯,一辈子。”   这个一辈子注定不会太长,封绍很明白,他的一辈子只剩三年。   三年对于修者而言当然是无比短暂的,而封绍要做的事却很多,他又素来是个有计划的人。便是上一世,他第一次化疗时就写好了长达十页的遗书,从遗产分割、丧葬事宜,不动产赠与都一一列明,确保他死后也和他死前一样有条不紊。   这一次他是不能写遗书了,但遗产还是有一些的,如《祭炼心咒注》,他必须传给元昊。蘑菇既叫了他几十年的“爹”,他便要为这儿子多作打算。元昊生而为魔,是注定一辈子只能修魔了,没了他在身边,这本上古心法作用不言而喻。   此外,他这些年收集的一些培植玉简还有一些灵植残卷也不少,陆陆续续的已给过许多与何鸾,如今更是要将其余的也给了去。这番举动自然惹得封白取笑,说他锦囊袋里那些存货还没有他的多,巴巴的这么个给法还不如他直接堆一堆给何鸾哩。   封绍也只是笑,心里却道,他给的归他给的,自己给的也算留个念想。   封白虽然觉得有这一双“儿女”也不坏,但他的道侣总留着两个人凑在一处,就叫他不是滋味了。少不得要寻两个人的茬,叫他们见好就收,两人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何鸾就在元昊的指点下送了一盒好药给封白。   “师娘,此药药性极猛,师娘一定要斟酌使用啊。”   他没少收这徒儿的好东西,这回也不细看,打发了一大盒糕点给何鸾,便脸冷心热的跑去找他的好叔叔试药了。   虽听了一句药性猛,但封白哪里放在心上,越是猛才越有趣。这一回试药也的确有趣,他甫一入港,不过动弹三两下,刚说要大战一场,那孽根便已急不可耐的喷泻而出。惹得封绍乐不可支,直说他是个快将军。   封白脸色乌黑,犹不信邪,越发将药试得十足……何鸾诚不欺他,却是药性极猛,这一晚,封白一个时辰尽泻十余回元精。若非他不仅是元婴修为且体质不凡,只怕一早马上风,死在封绍的身上了。   当然,这些元精却也没浪费,尽数补给了封绍,于是两人的对比越发明显,一个眼圈黑神色倦,一个则神清气爽,不过两个人都将熊孩子给提来教训了一顿。封白虽出了口恶气,却也受到道侣的责备——“平日少想些这事,没的教坏孩子,今次也给你一个教训。”   这次是丢了丑,封白嘴里答应的好好的,背后却将何鸾、元昊两人提出来威胁,不教出真正药性生猛的玩意,一个个全丢到思过峰去,没个十年全出不去。   迫于如此淫威,两个小人儿不得不就范,之后许多日,他们都没能见着他们的爹娘。等到再见面时,已是封白大手一挥,要将他们打发出昆仑了。   “这么依依不舍干嘛,他们就算闭关,不也几年十几年又见面了?”封白将他叔叔的脑袋扭回来,撇嘴道。   封绍犹在想念之前吵吵闹闹的日子,闻言只说:“祭炼心咒注有些地方还没跟蘑菇说的明白,锦囊袋里那块培植的玉简也没弄清楚给阿鸾,你就这么急着赶人走了……”   “这些事不用急于一时的,我们又不赶时间。”封白不以为然,抓着封绍的手回家。   徐冀州雪停的时候,封绍与封白再度踏入俗世里游历。   游历的路线、事宜依然以封绍为先,这一点上,封白并不纠结,仿佛只要在封绍身侧,去到那里也是没有关系的,去做什么也是没有所谓的。除了偶尔有抱朴宗飘渺宗的活傀儡亲传弟子来作汇报听指令,其余的时候,封白都跟随着他叔叔的脚步,他叔叔去斩妖除魔,他也去斩妖除魔,他叔叔去救死扶伤,他也去救死扶伤,他叔叔去处理九州盟的事,他也去帮忙助威。   如今真的成了九州盟,倒使封绍了却一桩心愿,只是曾经也想过要带领散修走向安定繁荣的重担,却不是他能担得起的了。毕竟也花费了他多年的心血,重生后一事无成,这九州盟至少能算是自己结业的成绩单。哪怕人走,也不愿茶凉。   从已将四州盟界碑换位九州盟的盟部离开,封绍看向封白,问道:“你觉得如今的九州盟如何?”   封白挑挑眉,道:“不过是因乱世苦境而结集,说到底仍是一盘散沙。叔叔刚刚也看到了,如今徐冀州不过是刚刚平息了兽潮,又有昆仑撑腰,大宗也许久不敢发难,这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又急着要选出各州的分盟主,想瓜分大宗的利益了。”   封绍点点头,说:“也别说只有散修追逐蝇头小利,便是四大宗的人,如碧蜀、碧玉、碧波、复阳子,谁又不是唯利是图?”   封白嗤笑一声,道:“鼠目寸光,所以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还得先收服了,才能叫他们融为一体,不致生出岔乱。”   封绍沉吟道:“傀儡之术不是长久之法,真正得了人心,才能稳固自身。”   封白看了他一眼,道:“叔叔这话也对。所以说,我们才不要急着搜全山河社稷图,先由得这妖兽作乱得久一些,世道一乱,他们才自顾不暇,知道团结一致的力量,晓得叔叔的好处。如此过去三四百年,九州盟真正安稳坚固了,再一太平,也不致让这些散修就立刻内斗得土崩瓦解,白费叔叔的好心了。”   他说这番话原以为封绍会反驳,却没想,封绍沉默了一下,反而夸他:“你想的很长远,虽造孽了些,却也是为大局着想。若按你所说,九州盟或许真能走上几百年上千年……”然后他止住话头,忽然道:“你那不是还留着当初青阳凝结的活傀儡丹么,用几个方到九州盟那几个不安分的盟主身上。以后他们还有他们的辖区便由你监管着。”   虽然这代表了叔叔的认可和信任,但封白却莫名感觉出一丝托付的意味,联想起之前一些蛛丝马迹,他不由生出无名之火,烧得他焦躁不安。然而他并没有显露形迹,他叔叔虽然能装爱演,他由叔叔一手养大,装模作样起来也不输分毫。   之后一日,封白便借由傀儡一事暂时离开封绍,说是去大荒州的散修盟,其实却不是南下而是北上,直接回了昆仑。   “师祖听过一处叫芬陀利华境的地方么?”   “师伯祖知道千叶白莲吗?”   “师叔祖,圣莲子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   他问出许多与封绍所说相关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却与封绍所说的大同小异。世间的确有一处芬陀利华境,乃是菩提寺辖内,也是佛门圣地中的圣地。境中的确有圣宝千叶白莲,结有一种神迹般的莲子,名圣莲子,能净化世间一切污浊。这种圣莲子也的确能自行择主,选择有缘得到它的人。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善业足够就能获得圣莲子的青睐,但听说芬陀利华境能区分善恶,这圣莲子若能识别善业恶业,想必也不是怪事。善业越多,应是更投圣莲子缘法的……”宗中年岁最大,学识最渊博的泰安长老如此说。   听了这话,封白那颗疯狂跳动的心终于松了一些,幸好不是他想的那个答案。虽然叔叔仍有可能得不到圣莲子,但是只要世间真有这宝物,也知道宝物在哪,哪怕叔叔得不到,他拼尽全力将那芬陀利华境劈了,也要将莲子摘了塞到叔叔的嘴里去。   “多谢师叔祖指点。”封白含笑一拜,金眸中的厉色已淡去许多。   再回到封绍身边时,已是一个月后。   彼时,封绍正在一处遭了大旱的城镇里领人施粥,他见封白来了,便从汹涌的难民队伍里挤出来,向封白招手说:“你回来了,我正少了人帮忙哩。”   “嗯,这便来。”封白说完这话,却是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惹得连附近一心奔着香粥来的难民纷纷侧目。都在猜测抱着他们救命神仙的白衣男子是谁人,这么唐突,定会叫神仙打开去罢?也有人觉得二人相拥一处,竟是匹配无比,彷如天人下凡……   封绍尴尬的想推开他,却听到身上的人高兴的说:“叔叔这些天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叔叔全是骗我的……叔叔又一向最爱骗人。若叔叔丢下我一个人,我简直不敢想……谢天谢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真怕噩梦成真。真好,真好。”   封绍动作一僵,心里五味交杂,说是不愧疚是假的。但也只能任由愧疚着,该如何做还该如何做,原本他以为自己做的够好了,却还是叫这精明的畜生看出端倪。他更该小心了,本就只剩这些时日,不该让这畜生在不安中度过才是。   “胡说什么,我丢下谁也不会丢下你。”封绍努力笑出来,不知是为了安抚他,还是为了硬起心肠,终于说了句少见的情话:“你就是我的性命,你见过有人不要命的么,至多是老天嫌他命长罢了……不论如何,封白,我爱你如命。”末了他又轻声道:“所以你要是为我好,就该活的好好的。”   封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爱”字至上,以至于他激动得忘记去听后面的话。满腔喜悦幸福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力将封绍抱在怀里。   封绍也用力的回抱他,四周有着怎样的目光,他也不在意了,彷如溺水的人抱住浮木。   多么希望这浮木能将他渡往彼岸。 159   南国春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游人如织的临海小镇市集里有两个形貌气度皆是出众的青年人,引得许多姑娘媳妇侧目,若非其中一个坐在木制轮椅中,只怕她们都要认为两人是世外修仙人了。   封绍并不知道自己修者的身份都令人质疑了,他叫住一个卖糖葫芦的,买了一串给封白,问他,“甜不甜,”   封白食不知味,却是点头说“甜”,又送到他叔叔嘴边。   封绍吃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说好,胸口便大痛,喉中一腥,便吐出一口污血来,将封白手里的糖葫芦浇得乌黑,瞬间萎缩化灰。   “糟蹋了。”封绍叹说,他抬起手来,封白却已先一步为他擦去了唇边的血迹,驾轻就熟的取下皮囊喂对方喝水。封绍的景况一日差过一日,这几个月来,妖毒从双腿开始扩散,已不能起身行走,至于灵力运行,两年前就已无法动用一丝一毫。   如今,他甚至不能接受半点灵力法术,便是御剑飞行得久一些,他也要被气流冲击得晕厥。而护身气略厚重一点,他也要吐血,稍微重一些的灵力法术,都能叫他反噬,身体已差过凡人。   这些都是体内寒珠越来越抑制不住妖毒的征兆,此时已过去近三年。   “叔叔,我们在这逗留了多日,应该要去芬陀利华境了。”封白边推边道。   封绍似没听到,只看着沿途街市与摊贩,不时买一两个有趣的玩意,这便像从前一样要往封白的头上套,说:“你小时候多可爱啊……”   封白等不到答案,终于停下推手,俯身过去,双目凝视对方:“叔叔?我们去芬陀利华境罢。叔叔,你是不是怕了?”   封绍避无可避,张开口却是一阵凶咳,封白连忙拍背与其顺气,终于停下咳嗽时,他的脸已更为惨白的两分,一副沉疴已久的憔悴模样,连眉心的朱砂痣都失去了颜色。   封白心痛道:“叔叔,你不必怕,就算这回那圣莲子不选你,你也不会有事的。我劈开那芬陀利华境,那那圣莲子拔了给叔叔,好不好?你再不去,我真怕哪一日……”   封绍抬起头,突然打断:“小白,你信报应吗?”   封白一愣,语气莫辨的道:“我现在信了。”顿了一顿,他避开了封绍的目光,只是看着地面,说:“若不然,那贼老……不,那天道不会叫我看到叔叔这副样子。”   封绍伸出骨瘦嶙峋的手,轻轻摸了摸对方低垂的头,然后道:“这不是你的报应,这是我的,你从前的杀孽也是为我。但是,以后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   封白用力点点头,忽然竖起三指来,沉声起誓:“上天若能保佑叔叔安然无恙,我余生再不造一件恶业,行善济世,愿为叔叔积德造福。如违此誓,便叫九天雷劫劈得灰飞烟灭……”   封绍握住他的手,责问:“谁又要你发这么重的誓?”   封白一笑,道:“我还没说完呢,若叔叔有分毫闪失,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如今我们是救死扶伤,来日我便要遇神杀神,见人杀人!我不快活,那谁也别想快活,我难受,那都得陪着我难受。呵呵,只那贼老天会挑软柿子捏不成?有种如何不冲着我来?”   “你——”封绍还没骂出口,这又咳出几口污血。   封白见状,一边为封绍顺气,一边将自己骂了一通,“叔叔莫恼,是我又胡言乱语了。”   封绍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们去芬陀利华境罢。”   从这临海小镇去到芬陀利华境,若是御剑飞行,不过一两日功夫,但如今封绍的状况已吃不消高空久飞。所以封白祭出件御水的法器,是个巨型葫芦模样,他抱着封绍骑在葫芦之上,葫芦游在大海之上,起起伏伏,荡向远处。   水路不比空路,自要多花费几天才能抵达目的地。   封绍倚靠在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看了朝阳又看了夕阳,一时金光遍洒,普照四方,一时又日薄西山,夕阳西下。朝生夕死,原是轮回。   越往南,海风也越咸热,热得封绍身上笼罩的那层轻薄的护身气已无法阻挡暑意时,终于已是到达了目的的海岛,那道遍刻莲花的山壁近在眼前。   封白将他抱到轮椅上,然后推行着他走了过去,走了不多远,便见到了慈觉与惠寂一对师徒。他走到封绍面前,蹲下来将一对指环各自套在他与对方手上。   “这是飘渺的地阶法器同心环,我们戴着这个,哪怕是在灵境、秘境都不用担心识扫不到,有了它就能感应对方。你若是失败,便可用它通知我,我亦能感受到你的安危。叔叔如今灵力全失,务必要加倍小心。”   封绍看了看手上的指环,着意轻松的说:“倒是件好宝贝哩。”   封白的面色却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旁若无人的道:“便是圣莲子不选叔叔也无妨,我们强抢也要夺出来,便是我一个人能力不够,还有泰寅师祖,我师尊,我昆仑三千弟子,就不怕取不出一粒莲子来。”末了他握住封绍的手说:“所以叔叔别怕。”   “有你在,我不怕。”封绍笑了,看着眼前的人,恍惚中回到了许多年前,这个人还是七、八岁孩童的时候,奋不顾身的为他渡气,救他于危。从那时候起,封白就这样值得他信赖与依靠。   “好好的等我回来。”封绍最后说。   “那还用说。”封白道,又补上一句:“但叔叔别让我等急了。”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在一片白光中,莲香馥郁传来,正是慈觉与惠寂合力启开了芬陀利华境。   封白看着他叔叔自己转着轮椅往里进去,眼看要没入白光消失不见,不知为什么他就心中不安起来,仿佛是兽类天性的警觉。他猛地追上去,想要抓住叔叔,想要跟着一起进去,但是一道霸道的反射之力猛然来袭,毫无防备的他当即被击出数十丈远。   他浑然不顾的跃起身来,再度冲去,却是来不及了。甚至来不及看到叔叔最后一片衣角。   他恍然间有种错觉,好似刚刚那一刹那,已是永别。   但他很快又开始安慰自己,不会的。叔叔说过,要自己等他呢。   那他就在这里等着叔叔。   慈觉与惠寂也并没有离开,封白不乐意看到他们,有心赶他们走,却也担心封绍还在对方的地界里,难免还有用的上对方的地方,于是闭嘴不言,只当看不见他们。   慈觉对封白也没有多言语,他憎恶封白,看到如今封绍落到这等田地,他也觉得与封白脱不开干系。天道对吕明净这样的杀魔无常,对小绍这样心思澄明的人却有常,实在令他难过。他与封白不同,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怅然若失之下,他盘坐入定,默默吟诵起《往生咒》来。   慈觉师徒二人尚能入定,封白却是打坐都无法安心,他素来心思沉静,尤其在修炼一事上,固然离不开他天资体质出类拔萃,但于勤力一点上,也无人能出其右。光是曾经五年不日不夜的练剑,都没能让他焦躁过,但此时,他甚至无法安静的坐着。   如此过了数个时辰,又过了一两日,终于等到四五日后,便是没受到同心环传来的震动,封白也忍无可忍了。他提着剑朝那盘坐的禅修问:“师叔,为何我叔叔还不出来,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慈觉眼皮也不抬,直说:“再等等。”   封白气得要拔剑砍他,然而想到叔叔还生死未卜,这秃驴却还不能先死,这便忍住,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间那枚指环,生怕它一个异动。   这样一等,封白便等了三个月。   但他并没有等到什么异动,同样也没有等到叔叔归来的身影,他等到的却是骤然间乌云密布。这天变得蹊跷反常,乌云急遽翻滚,五彩霞光不时划出一道道虹桥,此生彼灭,灿烂而危险。   这种景象封白眼熟的很,因为他结婴时早已经历过一次!   这是婴云!   方圆数千里内的灵力,在婴云成形的一瞬间,急剧被抽空,齐齐涌入在这团乌云之中。若是这团乌云爆开,所释放的威力,只怕附近十数城镇都将化为化为齑粉。   浩瀚无边的化外之海出现婴云,还能有谁恰巧此时结婴?   封白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封绍,之前他一直因寒珠封锁金丹大圆满修为而止步元婴……   “叔叔!”封白脸色骤变,他从没想到叔叔居然会在如此关键时刻结婴,毫无抵抗之力的叔叔遇到天劫会是什么下场,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本能的挥剑冲向山壁,巨大的湛卢剑发出“铿”的一声,正在他要吟出九字真言将这芬陀利华境劈开时,却有一只佛印重重压来。   封白运剑如飞,利落的格挡了这一击,却也叫逼得倒退数步,他怒目望去,正见慈觉那秃驴手持法杖,分明是他先行动手。   但封白再没多看他一眼,而是再度朝山壁劈去,慈觉再拦,喝止道:“住手!你叔叔有信要我交你!”   “我叔叔就在里头渡劫,能有甚么信给我?”封白头也不回,湛卢剑的黑气缭绕不休,周身的黑气浓郁得几乎看不到他的面孔身形,完全被煞气包裹其中。   “你一看便知!”   眼看封白状况不对,慈觉急忙将信传至对方手中,封白原道秃驴诡计,却鬼使神差的展开了信纸。   那信上却只有寥寥数句——圣莲子业已凋零,余已得慈觉师叔相助,自行封印于碧湖湖底,以待莲开。爱君如命,各自珍重。八百年后,此地重逢。夫封绍亲笔。   叔叔的字迹一向并不美貌,而这一笔一划都是他所熟悉的。   封白神情木然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似的立马将信撕成了碎片。   “连这天劫都渡不过,还说甚么八百年后!”封白又急又惊又怒,手中的剑已汇聚了他全身的灵力剑气,他有信心这一剑连慈觉也阻挡不住,必将这境门劈开不可。   然后慈觉却一句话阻止了他——“这并不是天劫,这不过是封印法的异象。”犹怕封白不信一般,他又道:“你且看你的同心环,是不是完好如初?小绍如今的境况连一道天劫都渡不过,光是婴云威压就能叫他殒命,若这真是渡劫,你那同心环只怕早开裂了。”   封白叫这话捡回一丝冷静,他的指环的确没有感应,这说明甚么?   他觉出几分蹊跷,却是将信将疑。   慈觉则道:“三年前,你叔叔嘱咐我,他入境封印之后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封白听后,这才反应到叔叔又一次欺骗,还是联合这头秃驴,不禁急火焚心。然而他究竟不是那真莽撞人,此时一心牵挂的仍是封绍安危,他强忍着怒火,接着问道:“你为叔叔封印,又是怎么一回事?世间难道还有封印便能使叔叔免受妖毒害命不成?”   慈觉道:“碧湖封印并不能使他免于受害,却能叫他保持不再受到侵蚀,等到八百年后,千叶白莲吸纳到足够的善业做养分,再结出圣莲子时,他便有活命之机。”   封白心头一松,然而此时黑压压的云低垂有如灌铅,几乎遮天蔽日,空中乱流更是剧烈的波动不休,暴雨越发癫狂,若凭肉眼已无法视物。虽无天雷降下,他却莫名感到一丝心慌意乱,看向慈觉,沉声问道:“你确定这不是天劫,而是那什么封印的异象。”   看到连一道雷劫都没来得及落下,慈觉心中隐痛,然而脸色平静:“这是当然,封印乃我亲手所结。”   封白再次看向手上的同心环,确定生息未断之后,他一剑指向对面的慈觉,问:“为什么是八百年后?”   慈觉见他气息仍是这等暴戾,脸色不由冷下来,若非还顾念封绍托付之情,如何能叫一个元婴期的小儿指着他。但此时他遵守承诺,一字一句的将数年前,菩提寺早贼子窃取残卷,无意伤及宗脉,使得芬陀利华境的千叶白莲需要的善业养分无以为继,圣莲子凋零之事道来。   封白冲口而出:“菩提寺好生无用,宗脉尚且维护不住,倒叫我叔叔跟着受苦八百年!”话一说完,他又猛地转身,眼中射出凶光:“若此言是真,何必独独瞒住我?”   慈觉眸光一闪,却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若一早告知你,你能老老实实叫小绍等上八百年?只怕会想先砸了这灵境再说罢?届时小绍错失了最稳妥的复生之机,却是谁的罪责?”   言下之意,便是他叔叔不信任他了!   封白心绪一乱,但很快便平复下来,他冷笑:“我与叔叔的关系可是你能挑拨的,他要瞒我自有他的道理,我不疑他。叔叔信不信我,我更是心中有数。”   慈觉闻言,便知激将得宜,对方已信了七八分,自觉大功告成,完成小绍遗愿。他不愿再逗留这伤心之地,这就要领着惠寂离去。   “等等!”   慈觉拨开祥云,心中忐忑,语气却是不耐:“你还有甚么要问的?”   封白道:“千叶白莲以善业作养分,若善业多养分足,是不是也生长得快些?”   慈觉迟疑了一下,才道:“是这道理。”   封白眉宇间隐有算计,既如此,他将千方百计造善业。早日使圣莲子长出来,早日带叔叔回家。   但计量归计量,他一想到封绍在湖底孤单一人,不禁心中绞痛。别说八百年,便是八十年,八年,他都不能忍受。何况,那么冰冷严寒的地方,一睡八百年,叔叔又该多难受呢。   此时乌云已尽数散去,露出个晴朗的天来。仿佛刚刚如同雷劫前兆的景象全是虚妄。   封白又想,比起这真是叔叔的天劫,八百年总好过永世不见。 160 番外·妖怪   刘孙氏在柴房里收拾了一下,端了灶台上的面便往小后院里去,刚进院子便听得一阵哭声,不禁叹了口气。她推开门,正见女儿巧云正伏在炕上哀声哭泣。   “娘,我真是好命苦啊。”巧云一双杏眼已经哭得红肿,满面憔悴的她握住刘孙氏的手,泪流不止,“我前世是做了怎样的坏事,这辈子竟叫我遭了这等折磨,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妖怪,怎么能变成妖怪了呢……”   “别想这些了,反正都已经丢远了,这会儿尸体都臭了。”刘孙氏心里也难受,她拍了拍女儿的背,将面端过去给她。   巧云看着面碗犯了会楞,忽然紧张的问道:“娘,那天碗粥里的药下得够不够?”   刘孙氏肯定的说:“够,当然够,便是十头牛都要毒死了。”   “但那是一头老虎啊!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老虎!”巧云面带惊恐的说道,她现在还记得她溺水后睁开眼看到的那只硕大的白虎,那只妖怪居然化作了她儿子的样子,还喊她叫娘!   一想到这里,巧云激动得推开了面碗,拽着刘孙氏的手说:“一定是那妖怪吃了我的儿子,不然我怎么会生出个妖怪来?一定是!那恶毒的妖怪!它吃了我的儿子啊!”   刘孙氏默然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   这时院子外却穿来一个尖酸的声音:“我说巧云你嚎丧啊,嚎了个大半夜也够了吧?什么叫妖怪吃了你儿子?分明是你自己跟妖怪生了个儿子!还当别人不知道啊?这话也就能骗骗外人,不然早把你绑出去烧死了!还吹嘘什么和神仙生的,跟神仙生出个大老虎吗?我呸!”   巧云一听便知道是自家大嫂,她气得心口发闷,疾声道:“你——你分明还收了仙人的钱财!现在却污蔑他是妖怪,还污蔑我!”   外面嗤笑一声,“哼,能变出金银的可不止是仙人,妖怪也可以。哎呀,说不准这些金银沾了妖气还要叫我折寿呢!作孽哦,我们刘家怎么有你这么个泼不出去的水!连累乡亲!”   巧云气得连话也说不顺了,只一手指着窗外,一手按着心口,向孙刘氏道:“娘,娘,你看大嫂她……”   “别怪你大嫂,她与你大哥操持这家也不容易,自从出了那事,村里的人没少在后面戳咱们家脊梁骨……”刘孙氏唉声叹气,本来女儿未婚有孕就是该浸猪笼的,但三年前,村里人都见着有几个仙人飞进村子里给刘家送那金银财物,这才没敢动她女儿,反而将她刘家供起来,事事为先,就怕得罪仙人。   谁知道前两个月村里发了大水,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淹了,后来很多都被救了上来,然后村子里便传言看到她外孙儿是只妖怪!因为许多被救上来的村民亲眼看到,她外孙变作一人长的大白虎!还说它从水里捞人上来吃……   刘孙氏怎么肯信,她外孙才三四岁大,是个漂亮聪明的孩子。但是那天她在水里找冲走的巧云,亲眼看到一只老虎将巧云从水里驮出来……然后那只老虎变作了她的外孙模样!   刘家女儿和妖怪生了只老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很快村里便来了好多人要抓巧云还有孩子去祭神。巧云怕得很,刘孙氏也不忍心见女儿死,便商量着把孩子毒死丢远了,说自己孩子早就被妖怪吃掉了……总算逃过一劫。   “可那些金银不一直在大嫂手里,怎就不容易了。”巧云擦了把眼,恨然说。   刘孙氏皱起眉,道:“你一个没嫁的女儿家管家里钱的事做什么!照我说,这件事快些揭过了,隔壁村的李铁匠派人来说亲了,说不嫌弃你前头有过孩子。你一嫁过去便进镇上的铁匠铺子里,到时候村里的人再要发现点什么,也抓不到你了。”   巧云先是不甘,但后来听到后来,她便好像看到了一条活路,隐隐带了笑:“我听娘的。”说完,便拿了筷子开始吃起面来。   ※   小男孩从树林子里醒来了。   他已经睡了好几天了,仍然觉得肚子特别的痛,但他不敢再继续睡了。他娘找不到他,会担心的,他得回村子里找娘。   他其实知道那碗粥吃了不好,他闻得出来,但是他还是吃了,那里面有肉呢!他和他娘要吃一顿肉可不容易,他舅妈很抠门,轻易不会叫肉上桌,还对他说吃肉不好。   但他分明闻得到舅妈房里就有肉。   这肉粥肯定来得不容易,他不能辜负娘的心意,便是吃了不好不就闹几天肚子么。   但是这次闹肚子有点闹得久了,足足叫他昏睡疼痛了好几天,腹下还是酸酸的,全无力气。   小男孩光着脚在树林子里跌跌撞撞的走着,他感觉到脚痛,晚上的风也好冷,他好想变成老虎,这样走起来也快些,就能快点回家看娘,不叫她担心。   但是他又不敢变成老虎,他娘不喜欢他是老虎的样子,他感觉得到,他娘很害怕,很惊恐,这叫他好难受。可他又庆幸自己是老虎,不然他就不能从水里救出他娘,也不能将那么多的村民救出来。   晚上的树林好冷,小男孩抱着胳膊,一路上他什么飞禽走兽也看不到,连小老鼠都远远躲开,仿佛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叫群兽不敢靠近。   小男孩并不知道,他走得很心急,他凭着气味就能找回家,虽然这里离得有些远了。   他好想快点回家啊,他娘为他暖好被窝,会端来粥,会夸他聪明好看……   想到这里,小男孩的脸上洋溢了浓浓的笑容。   ※   巧云与孙刘氏说了好一会那隔壁村的李铁匠,听说那镇上的打铁铺子是李铁匠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很满意的。哪怕李铁匠已经年过四十,还有两个孩子。至少不愁吃穿了,四十也不算老,还能叫她生出孩子的。   看见女儿心情转好了,孙刘氏也放心了。   她端了炕桌上的面碗便要出去,正要开门,门便自己开了,外面忽然蹿进来一个小男孩。男孩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但掩饰不住粉雕玉琢,他直往屋里的巧云扑去,脆生生的唤:“阿娘!”   巧云惊骇得连忙推开他,简直说不出话来,惊慌失措的道:“鬼!鬼啊!”说着她便往孙刘氏那边躲去,一边抓住孙刘氏的手问:“不是断气了吗?不是断气了吗?”   “是……是啊,我明明探过鼻息了。”孙刘氏脸色也是煞白,看着眼前的外孙光着一双血脚,只觉格外可怖!   “娘,我回来了……”小男孩听不太明白他娘与外婆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得到她们眼里的惊恐,还有……憎恶。   “我不是你娘!”巧云一听这话,便觉气从中来,但声音仍有些轻颤、有些畏缩,:“谁要你回来!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我都丢掉你了,你还回来干什么!求求你快走吧!”   小男孩听得明白“丢掉你”“你快走”,他心里好难受,简直像吃了几十碗肉粥那样痛,不,还要痛得多。   “为什么要丢掉我?为什么要我走?”小男孩说话的时候,脸已经湿透了,他不相信他娘会这么做,他这么乖,他娘这么爱他,不会的。   巧云见小男孩红着眼睛走过来,猛然想到那只白虎,不由吓得心怦怦直跳,大喝道:“你别过来了!别靠近我!你这妖怪!”   眼看着他娘拿着棍子赶他,小男孩感觉十分委屈,他哭喊着说:“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你从水里捞人吃,村里的人都看见了,还说不是妖怪!”孙刘氏也拉着巧云往后面躲,手里拿着一只花瓶。   “娘,我不是妖怪!”   小男孩瞪大眼睛,用尽力气在喊。他心里火热火热的,简直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支撑不住的他跌坐在地,嘶喊说:“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吃人!”   “别缠着我们了,妖怪!”   “你快走啊!”   许是声音太大,院子外传来一个男声:“娘,三妹,怎么这么吵啊,发生什么事了啊!”说话的人正要进屋子,那门却猛地一震开,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威猛大虎跃了出来,它大张着血盆大口,吓得男人喘不过气来,当即栽倒在地。   刘家嫂子正穿了罩衣出来,正见这幕,不禁骇然得嘴都合不拢了,她扶着门框,深吸了几口气,才喊出声来,越喊越大:“妖怪!有妖怪!有妖怪杀人了!有妖怪杀人!快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   “就是那只吃人的虎妖!”   “它从水里捞人吃!”   “就是它!就是它!”   “打死它!”   “打死它!”   老老少少的村民在远处围观,有的指指点点的,他们有的拿东西砸,小男孩茫然失措的在村子里狂奔,许许多多的异物砸在他身上,好痛,但心里有个地方更痛。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啊……娘!娘!救我,救我啊!   但他说不出话来,张开嘴只是一阵阵呜咽。   无数的黑影晃过,迎面来的是闪亮的匕首,他感觉剧痛爆裂,犹如地狱之火在焚烧,意识在模糊。好痛,好痛……   “怎么了?”封绍朦朦胧胧的感觉怀里的小白睡得极不安稳,于是轻轻拍了拍他。   封白被这声温柔的呼唤,终于得从噩梦中挣扎醒来,他似乎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了,但身边这个人的体温足够将他温暖。封白贪恋的抱紧了他,轻轻说了一声:“做噩梦了。”   封绍似乎仍是半醒半睡之间,他唔了一声,一手将小白揽得更紧了几分,下意识哄了一句:“没事,梦醒了就好了。”   “嗯。”封白默默的点了点头,梦醒了,现在很好。   “叔叔?”   封绍半晌才迷糊的“嗯?”了一声,封白便将头埋进他的耳侧,轻轻舔了舔,然后才说:“叔叔,答应我,永远不许丢掉我,我们永远不分开。”   “嗯……”封绍含糊如呓语,他仍在睡梦之中,觉出有些痒,抬手挠了挠。   黑夜中,封白紧紧的抱住封绍,目光兴奋而满足。 161   封白从芬陀利华境离去后,满心想的都是如何造善业如何使圣莲子尽快长成,如何缩短这八百年年限,好使叔叔早日脱离苦海,回到他身边。   抱着如此心情,他第一件事便是利用飘渺、抱朴以、昆仑以及九州盟的人力物力资源。飘渺与抱朴一早被他掌握,现任飘渺宗主乃是蓬丘版的丹紫,抱朴新任宗主则是从前活傀儡中的亲传弟子中的一个,昆仑则因顾淮一向不爱庶务,大多交由封绍与他处置,九州盟则一早被封绍逐渐放手与他。   如此一来,有了这四处力量资源的封白能做的善业便极多。   封白仍记得年少时叔叔的教诲,用众人之力,则无不胜也。   有了封白的主观意愿的推波助澜,一时间,九州大陆上好人好事数之不尽。世外首宗中的昆仑、抱朴、飘渺,一反万年来的傲然之态,竟深入俗世为凡人、修者谋福祉起来。皆因宗中许多善功任务竟然全是斩杀妖兽,助救修者,乃至为凡人重建家园?   此外,九州盟也大同小异。散修盟的力量虽远不如以上三个首宗,但却修者基数庞大,分布九州各处,虽然做不下高阶修者的大善事,救几个凡人却不在话下。   一人种竹,十年成林,十人种竹,一年成林,何况百人千人,又能影响万万人。   造善业养莲子,同是此理。   理原本不错,但结果却没有封白想的那么美妙。   他手段百出,布置各种善业酬以好处引得宗门弟子、散修们行善积德。如此二十年过去,汇集众人之力的善举,按理说,该使圣莲子成长所需的养分飞涨才是。然而他手中那块无相功德镜却动静微小。   这镜子原是封白嘱飘渺宗炼制的一柄禅门法器,用以观览自身善业之功,照现今这速度别说缩短莲开的几百年,便是几十年也难了。   封白为此疑惑不解,又愁结难舒,便是博览典籍,又向宗中长老们问询,仍无法可解。这日渐焦躁的心影响甚至影响到他练剑修行后,他终于不能再忍。修行是第一要务,若不能顺利进阶,待八百年过去,叔叔就只能等到他一杯黄土了。   于是他听从泰寅师祖的话,去到菩提寺向那秃驴问计。   如今年有百岁的封白,性子越发沉静,便是心怀偏执戾气,言行举止也看不出分毫。他时时想起叔叔那句,欲成事,不骄不躁,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对住厌憎如慈觉这人,他也进退有度,一心求教。   慈觉同样不喜对方,然而因封绍一事难免心虚,便也盖过了厌恶。又听了封白是为行善义举,他心觉虽然出发点不纯粹,但行善总不是坏事,当即耐心引导。   “……所以,这些都是小善,千叶白莲至纯至净,需要的善业何其浩瀚,积沙成塔,八百年便是在情理之中了。”   封白却不是来听这些的,他问:“善小如沙,善大便如石,积沙成塔需八百年,积石成塔或许就只要五百年,三百年了。”说着,他又问慈觉,他做的那些善业既然是小善,何为大善。   慈觉在修佛的造诣也是上上乘了,却也当不住封白这么个执拗问法,皱眉道:“从来都是积小善成大善,小善不为,大善难成,哪里又有小善大善之分呢?救死扶伤,难不成救死是大善,扶伤就是小善了?你抱住如此心怀来行善,也难怪功德镜上的善业难有动静了。”   他最后这句原本是气话,但听在封白耳里却是正中痛处,闻言也不恼怒,反而真心问道:“虽行事糊涂,却是一心想造更多善业,还望师叔祖指点迷津。”   慈觉见这杀魔态度居然如此诚心,不禁有些意外,明明心急如焚,却还沉得住气,倒不是一无是处。难怪小绍看得上了。只是小绍却也看不到了。   思及此,他便觉得封白的题目是无解的,不忍再说,于是道:“你心思浑浊,也并没有认清什么是善,原是心境的缘故。哪一日你心境突破了,自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或能如愿。”   封白道:“我已浪费了二十年,不愿再令叔叔多受折磨。听说,贵寺有灵境名锻心,能洗涤本心。叔叔便是在里面突破了‘我执’心境,不知我有无这机缘得以入内?”   如今慈觉贵为菩提寺之主,封白要进去倒也不难,何况他觉得这杀魔要去锻炼心境也不是坏事,就答应了。   慈觉答应归答应,但也并没有指望封白真和封绍似的三天就能提升一个层次,毕竟这厮资质虽佳却心性执拗,偏偏还心智极高,难以点化。届时若毫无寸进,应该就知难而退了,真过个几百年,便也将小绍的事放下了。   事实上也如他所想,封白此入锻心灵境,别说三天,足足三十年还不曾出来。   至于封白在锻心灵境里的情形,却又与慈觉想的略有出入,并非是毫无寸进。他虽不如封绍七窍玲珑,到底是圣兽之体,资质之好,那是方方面面,自然也包括慧根悟性。是以他进去三十年,历经无数虚实幻象,先是三年突破“我执,”随后十年突破“法执”。   但是心境的提升并没有使他明悟到‘善’的奥妙,没有达成目的,他便不能解决善业如沙这个问题,不能缩短千叶白莲开花结果的时间。他心有不甘,自不肯离去,仍在境中盘桓领悟,以期有所获。   此时,封白在锻心灵境中所遇的虚实幻象远非封绍当日遇到的那程度可比,种种情景、各个环境,不一而足。这日,他勘破“转染成净”的幻象后,周身环伺的景象骤然一变,又生成另一处所在,高山险路。   信步往上,莫约半日他便到了山腰一处缓坡。   但见此处草木荣枯不过瞬息之间,树上抽芽结苞,眨眼间叶舒而花开,一息层层落下,一息又果实累累。果熟而落地,入土即化,最终黄叶飘零,未沾地而新绿已发。   瞬息四季,倏忽百年。   在灵境中不断磨砺,虽未勘破封白想勘破的,却也明心见性,真正锻炼了心境。面对再离奇的情境,他都会得心如止水。   再往前走,就见一小童赤着脚,倒骑青牛。   “你是打哪来的,陪我下盘棋罢。”小童一翻身从牛背上滚下来,笑眼弯弯,颇为可爱。   封白对他上下一番打量后,并没有应话,收回目光正是要走。   小童拦他,眨眨眼道:“我知道你来求甚么。”   封白停住,转头问他:“我求甚么?”   小童道:“善小如沙,善大如石,世间有大善耶?”   封白心中激荡,面上不显,只问:“有么?”   小童不答,只折了根树枝在土地上画格子,待画出个四四方方模样,他便狡黠笑道:“你若能赢我一盘棋,我便说与你听。”   封白也不多言,蹲下身子道:“来罢。”   小童画完歪歪扭扭的楚河汉界,随手拾了几块石头 折了几节枯树枝道:“喏,这是马,这是炮,这个是车……”摆弄完了又捏了两坨泥巴拍在九宫道:“这是我俩儿。”   封白面无波澜,一伸手便架上当头炮,小童却笑嘻嘻的阻了他的动作,道:“你别急呀,将帅还未入宫呢。”   封白盯着对方漆黑莹润的眼珠,忽然恍惚起来,只听见识海处出来一句——你我各据渝关、龙亭二城,佣兵五万,生死不论,先擒主将者胜。   封白一阵头晕目眩后猛地闭眼再睁开,却见周围的景色变幻,树木花草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行军帐篷,架子上绷着羊皮地图,想来这便是主帐了。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兵甲摩擦的声音,封白蹙眉望去,只见一队人掀了帘子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衣着朴素,看来似个谋士。   这人躬身长揖道:“参见主公,臣李昊与众位将军随时听候主公差遣。”说罢又让出身后众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王羌将军,领两万步兵;这位是钱瞿将军,领五千精骑;这位是马飞将军,领五千强弩手;这位是李骧将军,领五千楼船士;这位是赵昀校尉,领两千抛车营;这位是姚崇校尉,领三千羽林军护卫主公左右。”   封白站起身逐一打量过去,只见诸将一字排开,垂目敛眉,整齐划一地上前一步,屈膝武跪道:“臣等唯主公马首是瞻,愿为主公万死不辞!”   封白双手虚托正要回礼,却发现自己一身月白道袍,并不合宜。   李昊颇有眼色,忙抖开黑色大氅给他披上道:“入秋天凉,主公还请保重身体。”   封白点点头,令众将起身,肃容道:“身体事小,战机不可贻误,今晚我便要个速战速决的法子。”   众人也不再客套,各自围着羊皮地图站定。封白大概扫了一眼,只见图上两城遥相对峙,己方据渝关,敌方守龙亭,中隔沙锦江,东接九华山,西连霸青门,两方地形上并不分优劣。   众人沉吟了半晌,一黢黑的老将首先道:“主公是想抢占先机,将龙亭城一举拿下?”   此人膀大腰圆,黑水铠更衬他的身躯有如铁塔,乃是统领两万步兵的王羌将军。   封白木然道:“攻击乃是最好的防护,楼船士可渡河直取敌营,主公赶时间。”   此话一出,余下将士面面相觑,均是哭笑不得。   一位身穿藤甲的男子道:“主公有所不知,这沙锦江沿岸均有渔家,若我军贸然出动,龙亭那边定要发觉,必当埋伏,如此……”   封白认出他是骑将军钱瞿,于是摆摆手道:“那便先除渔家,管他作甚。”   钱瞿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发话。   李昊看众人都一脸戚戚的模样,只得小心开口:“两岸渔家成百上千,就怕主公的刀刃倦了,人还不能尽除。”   封白冷笑一声,下意识催动丹田,但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时又想不起少了什么。   这种没有力量傍身的感觉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道: “不除了,驱赶罢。”他又用手指点了点北岸道:“这边的也驱走,看着心烦。”   李昊点点头道:“主公要驱赶渔家,北岸的还请马将军派几队轻骑,南岸等过了沙锦江……”   “那便来不及啦!”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打断了他,正是李骧将军。他颇为年轻,看容貌二十出头,面颊白皙,与黑面王羌成鲜明对比。   封白挑眉道:“你待如何?”   李骧转了转眼珠子,道:“咱们且放出要打仗了的风声,百姓知道要抓壮丁,能逃的就逃,不能逃的也会躲藏。也就不会有人知晓了。”   李骧身侧是个年纪略长的将领,他补充说:“打仗的时间则模凌两可,叫对方摸不清虚实,以便咱们突然袭击。”   封白见这人身着皮革护甲,身材颀长,正是率领强弩手的马飞将军。   负手站在边缘的赵昀校尉也接着开口:“待到百姓尽数离开,我们就放火烧了房屋田地,此乃“清野”。正值深秋入冬,若无粮草,对方只得束手就擒。”   封白沿着众人一圈扫过去,王羌拱手沉声道:“几日后,臣请战。”   钱瞿一哂:“老将军莫急,自古骑兵领先锋,哪有让步兵顶上去的道理。”李骧也拍手笑道:“诸位都急不来,有这沙锦江在,先动的还是我楼船士。”   封白没心思听他们闲聊,就挥挥手让李昊同诸位将领下去继续探讨,自己只扯开了大氅躺下,又横过右臂搁在额头上。   “主公可是身体不适?”   一个略带关心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封白这才发觉还有人未曾离开,往那边看过去,只见说话的人嘴角含笑,身着粗布铠甲,正是羽林军统领姚崇校尉。   封白见他年少,随口问道:“多大了?”   姚崇抿嘴一笑道:“臣今年二十有六了,不过虚长主公几岁。”   封白道:“你倒是不显老,不像那个王羌,该是知天命了吧?”   姚崇噗一声笑出来,强忍着笑意肃容道:“王将军,王将军那是少年老成,也才过而立,是臣太显轻浮罢了。”   封白不禁唏嘘:“而立就如此沧桑,若真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姚崇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沉声道:“臣仍愿为主公犬马,万死不辞。”   封白背对着他躺在榻上,手中婆娑空荡荡的指间,随意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北岸大批人马驼着家什物资往霸青门外的大漠迁去,打算暂避风头。封白整日与众人在军帐中推演沙盘,战略战术也差不多掰了个七七八八,只求速战速决,好快点从这个劳什子棋局里出去。   南岸还是一点声息也无,钱瞿派去几队斥候摸过去打听消息,都只说一切如常,丝毫没有要出兵的迹象。   李昊和几位将领对这个整日冷着一张脸只知道开战和开战的主公头疼不已,简直跟催命鬼一般,偏又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一心赶着大家去送死。   终于到了大军出发的日子,封白上明铠,下着战裙,脚蹬云靴,李昊又捧了翎羽冠上前为他系好,更衬出修眉深目,锐气逼人。   王将军已率前军先行,马飞与强弩手为后军,钱瞿率领精骑左右散开两翼,三千羽林军簇拥着封白居中。   李昊作为谋士被留下来镇守渝关大本营,临行前他把落下的虎符塞到封白手里。封白接过来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掰了一半又扔回给他。   沙锦江的江面并不算宽广,至少容不下双方驾着数百只楼船进行水战,若是主力相拼还是要到陆地上,这江只能算作一道屏障。   竖着“封”字大旗的军队走了半日前军便已抵达江边,本欲就地驻扎,等夜深了再偷渡过江。不想仍是走漏风声,只见对岸数十艘大船一字排开,挑着“李”字旗,显然是防备已久。   王羌、李骧和赵昀商讨了一番,三人一合计,干脆马不停蹄强行渡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化被动为主动。于是,数万步兵在岸边稍作休整后立即登船。李骧居旗舰,指挥楼船分两路渡江,赵昀率领两千抛车营测好射程后,留在岸上埋伏,只等对方船队进入投射圈。   对方船队果然缓缓驶过江心迎战,一时间战鼓擂响乌角长吹,带火的羽箭四处飞射,喊打喊杀声连成一片。李骧挥动令旗,两路船队变阵,由左右两边朝中间聚拢,隐隐形成驱赶合围之势。   岸上的赵昀见时机已到,下令数十架抛车轮换向江心对方船队的聚集处投射巨石,霎时江面上像是沸腾了一般,数丈高的白浪接连腾起,挑着“李”字旗的船只先后被巨石砸中,沉入江底。   此时双方船队已相隔不远,抛车营中原本还备有攻城用的大桶火油,赵昀唯恐祸连自家船队,不敢随意抛射火球,只下令暂停了投石。   趁此空档,江心的船队奋力突围,终于以撞毁数艘战船的代价为旗舰撕开一个口子,李骧手搭凉棚朝对方逃逸方向望了望,随即一声唿哨,咬了弯刀噗通跃进水中,紧接着,各艘船上均有楼船士入水,朝着敌方旗舰潜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封白所在的中军于翌日上午顺利渡江,登上江滩,只见沿江渔家十室九空,秋风裹着落叶呼啸而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萧索。   封白骑着白龙驹四下逛着,姚崇拉着缰绳紧随其后。   “令人将这些也都烧了。”封白手中的马鞭挥出半个圈,把空的房屋和田里未来得及收割的庄稼都圈了进去。   姚崇拱手道:“末将领命!”正要离去吩咐下属,又被封白叫住,扔了半块虎符过来道:“找个伶俐点可信的小兵,把这个带回去给李昊,顺道把那边的也烧干净。”   “连自家的也烧?”姚崇颇为不解,却见封白一副无心多言的表情,只得讷讷领命下去布置。   一切都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夜深了,姚崇仍然坚持守在帐外,封白在帐中。他婆娑着空荡荡的指间,眉宇间有疑惑之色,感觉缺少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嚣,随即姚崇掀开布帘大步走了进来道:“主公,战况有变。”   果然。   封白暗道一声,语气却不急不忙:“仔细分说。”   原来这王将军领着前军在渡江战役中大获全胜后便想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只是稍作休整便亲自打头率领步兵营奔袭龙亭城,却在松柏坡就对上了敌方数万主力,钱将军带着精骑分为两翼进行合围,不料那两侧密林中仍有伏兵,精骑腹背受敌全线溃散,王将军带着不到一万残兵突围至城墙脚下,只攻破了外城便被流矢射杀,数万人马全军尽没,无一人生还。   封白听完后没有说话,姚崇在一旁垂手而立,军帐中安静异常。   过了好一会儿,封白才缓缓问道:“李骧呢?”   姚崇答:“据说昨日甘将军带了数百楼船士潜去凿船,至今未归,张校尉亲自带了人去下游寻,也……也是生死不知。”   封白摩挲着下巴,“唔”了一声又问道:“传信的又是谁人?”   姚崇躬身答道:“看衣服应是王将军手下一个军侯,名字不晓得,还未说完就咽了气。”   封白站起身便要去换战甲,姚崇突然抬头焦急说道:“主公,那……那名军侯还说,王将军临死前身中数箭仍指天高喊‘臣愿为主公犬马,万死不辞!’”   封白停了动作,姚崇有些紧张的继续说:“请主公明察,赵将军和李校尉定是……定是遇上了麻烦,绝不会叛离主公!”   封白吐了一口气,摆手道:“我明白。”   姚崇握紧双拳不再说话,低头瞪得眼眶赤红。   当天夜里,封白便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前往龙亭城。   姚崇劝他从长计议,封白摇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出去的棋子哪有后退的道理。”   翌日天将未明,放出去的斥候回来说东南方向有一队骑兵正往这边过来,等到天明再探时,便看清了那队骑兵的领头人正是被打散了队伍的钱瞿将军。   精骑营在昨日一役中死伤过半,惟余一千多人马,与三千羽林合在一起也不过堪堪 四千多人。又过了半日,马飞率领的五千强弩营连夜赶到,双方汇合,封白手里才终于有了将近一万人马。   军中主帐,钱瞿又将战况仔细叙述了一遍。   当日埋伏在密林中的正是敌方骑兵队,与王将军正面对战的则是主力步兵,据战况来看,此战我方虽说约等于全军尽没,然对方也损耗颇多,骑兵仅剩三千不到,步兵也在随后的攻城战中被耗去了大部分,惟余几千残部。   封白面无表情的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几圈,一锤定音道:“那便继续攻城罢。”   封白率领着不到一万人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龙亭城下,被攻破的城墙尚未修葺完整,尸体倒是被清理干净了,仅剩些擦不掉的血迹。   小童扛着面旗子在城楼上远远笑道:“你来送死的么?”   封白不答话,只勒住缰绳对姚崇道:“且去搦战。”   姚崇朗声答道:“末将领命!”随即他一抽马鞭飞驰至城门下喝道:“吾乃羽林统领姚崇是也!哪个缩头乌龟壳儿来让你姚大爷这把弯刀解解渴?哈哈!”   “呔!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满口胡言,现教你牛爷爷来会会你!”   只见城门洞里放出一骑人马,出来应战的是个粗壮莽汉,手持长柄三叉戟,正是李小童麾下步兵统领牛戍!   两人甫一见面便是兵戎相接,姚崇持刀擅近战,牛戍挥舞长戟让其无法近身。   几番回合试探下来,两人均有所损伤,竟是不相上下,突然只听场中一声暴喝,姚崇仗着身量较小,几次躲避后绕到牛戍胁下一刀砍了对方右臂,又在错马之际一抖弯刀换至左手,划过牛戍脖颈。   场中霎时鲜血狂飙,喷了姚崇满头满身,只见他头也不回,拎着牛戍的头颅一路滴血策马奔进城内,扬刀高喊:“杀!”   城内城外俱被这暴戾气势骇得无法反应,封白只是淡淡挑眉,抽出腰间佩剑,高举喝道:“儿郎们!随我一起,杀!”   “杀!”   一时间山呼海喊,将士们均是红了眼涌入龙亭城,见人便杀。与此同时,城外数十架弩车齐射,墙头敌军纷纷栽下。   封白催动胯下白龙驹朝城楼那边杀出一条血路,围在他身边的羽林将士不断减少,护卫左右的钱瞿和马飞也是浑身浴血,伤势颇重。入目都是血红。   这攻城战役竟是持续了一天一夜,街头尸体横七竖八,积起的淤血竟有两寸多深。白龙驹早已被乱刀砍中,不知死在何处,封白弃马而行,杀得双臂脱力,一身破烂铠甲染透鲜血,身边也仅剩钱瞿和马飞二人。   黎明将至,封白驻剑在一座院落前堪堪站定,小童带着几百士兵朝三人围了过来,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马飞费力地挡在前面,拖着佩剑冲向敌群,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臣为君死……臣为君死……”未及说完,便有数十把长戟一同捅穿了他的躯体。   钱瞿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取了身后背着的铁弓,拉了个空弦对准李耳,松手的那一瞬间不知何处射来的一枝飞箭贯穿了他的心脏,“咄”地一声将其钉在身后的木门上,只听他垂死仍高声笑道:“臣无憾!哈哈!臣、无憾!”随即手中空荡荡的铁弓哐当落地。   这回连小童也不再是那副嬉笑表情,叹了口气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封白拄着剑晃了晃勉强站稳,道:“你往水里投了东西。”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小童讶异道:“倒是聪明。没错,我往水里投了东西,那是早就准备好的,几千水兵也不过是引你们上钩的饵,至于你的楼船士和那位寻他的校尉,我恐怕他们都上不了岸了。”   封白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见对方身后传来一阵骚动,数百名士兵像是见了恶鬼一般自发让出一条通道。   只见来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脸上被污血糊得面目全非,却仍然手持弯刀,步履沉稳,一脚下去便是一个紫黑的血印子,正是第一个冲进城门的姚崇。   小童看他在封白身前持刀站定,啧啧叹道:“又一个垂死之人。”   姚崇并不答话,只把刀尖对准了众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霸气。   封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沉声道:“结束吧,我认输。”   小童满脸讶异的“咦”了一声,似不信这话竟是对方说的。   封白上前几步,颇为不自在的低声恳求:“救他……”只是他还未说完,姚崇的身影便摇晃了几下,猝然倒地。   小童蹲下身子,拿旗杆的一端戳了戳他的脑袋道:“将相不可出九宫,这都不懂么?”   封白尚未回答,姚崇咳了几口血断断续续说道: “将在何处,何处便是九宫,我便可埋骨此处……”   小童又戳了几下,却不见他再动,封白上前木然道:“别戳了,他死了。”   小童扔了沾血的旗杆,站起身讪讪道:“如此便算我赢……”   话未完便听见有人高喊“报——”由远及近奔来,来人也是浑身脏污不堪,一滚下马便摔在地上,爬了几步到小童跟前抓着他的下摆道:“主公,龙亭城后突然蹿出小股渝关骑兵,我军不防,被烧光了粮草……”   小童斜眼看向封白,封白毫不避讳,点头承认:“是我做的。”   小童把那人踢开,摊手叹道:“还有什么后招,一并说出来罢。”   封白想了想,缓缓说道:“临行前李昊向我要了一千精骑,想必是派他们向东绕过碧螺山到龙亭后面去了,‘清野’时就从各部抽调了数千将士扮成老百姓一同出关,我一过江就让人把剩下的半块虎符给他送了回去,这些人现在也是随他调遣。”   顿了顿封白又补了一句:“他不会叛我。”   小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笑道:“我也玩累了,要不咱们就和了罢?”   封白看了地上躺着的姚崇一眼,道: “不成,你没了粮草,沿岸庄稼也被我烧光了,纵是人马相差不多,你也不是对手。”   小童搓搓手讪笑,道:“当初我们讲好的可是擒得对方主将……”不料封白突然举起剑来,怒喝道:“那战!”   虽是寻常的剑,但也吓得小童连连退步,忙道:“不战了不战了,算你赢算你赢……”   话音未落,虚像已碎,二人又回到了山间。   封白看着土地上的残棋怔怔出神。   小童站起身,颇为老成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凶兽戾气已除,上山去罢。”随即倒骑了青牛离去,沿路遮挡的云雾也纷纷散开。   封白坐了半晌,一时忘了先前因何下棋,只循了山路往上。一路恍恍惚惚,他只觉躯体内空荡荡,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得。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被一阵寒气惊醒,他放眼望去,触目尽是雪白,已是到了山顶。   一团碎屑打着旋刮过,封白顺着风向看去,只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端坐云上,慈眉善目,身穿八卦道袍,衣袂飘然,仙风道骨,竟是紫虚道人。   封白与其对望,颇觉惊疑,却什么也没说。   紫虚道人按下云头,缓缓开口道:“你入此地三十年,想必收获颇丰。”   封白凝神想了想道:“丢了一些,又得了一些。”   “那我便考校你一番。”紫虚道人捻须,问:“何为天,何为地,何为众生?”   封白道:“头顶为天,脚下为地,天地之心为众生。”   紫虚道人继续问道:“如何舍又如何得?”   封白沉默半晌,眼前俱是将士死去的情景,那句“无憾”应犹在耳,后来则是他对小童认输,最后停在战局逆转,小童摆手道“不战”时的那一幕。好一会,他才开口:“舍身者,得义。舍恶者,得善。舍欲者,得心。小舍小得,大舍大得。”   紫虚道人沉吟片刻,问:“那何为‘天道’?”   封白抬头望向前方虚空,道: “四时变化,草长莺飞,此为天道;老者逝去,轮回新生,此为天道;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此亦为天道。”   紫虚道人哂道:“你生而为凶兽,性戾嗜杀,不受六道束缚,又怎知万物刍狗之苦?”   封白反口问道:“道人非我,又怎知我不知苍生之苦?”   紫虚道人笑了,道:“那你知晓何为大善了?”   封白沉下目光,三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映上心头,终于道:“还善于人,还道于天。”   “好、好,你终于有所明悟。”   紫虚面露大慰之色,感慨的道:“时光易逝,不觉已是百年。想当年,惊觉你居然小小年纪就自行冲破灵珠封印,觉醒凶兽本性后,我便惶恐不安。忧你不仅完不成天命,还恐为祸九州。偏你这兽性警觉,竟不肯听从我将洗神灵珠打入你灵台。此物又不能强来,我有心感化点化你,你却冥顽不灵。只好以功法诱你从善,原本渐有所成,不料你凶性难改,终于还是大开杀戒……”   至此,紫虚道人叹息一声,道:“你心中无善恶,偏又生就圣兽之体,智慧不凡,一念造福众生,一念毁尽九州。为免生灵涂炭,我只好西去寻法强化洗神灵珠,好强打入你灵台,彻底磨灭你凶兽心性。”说时,他开掌露出一颗珠子来,那物流光不止,纯净却冰冷。   绕是封白已能做到心如止水境,闻得自己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次,也是心惊。   “我原以为以你的凶性,又心怀戾气,厌憎善恶之说,怕是再不会有明悟的一日了。不想你竟然主动……罢了罢了,为着甚么也不打紧,用不到这珠子便最好了,省却我再叫重头来一次……这次应能成功罢……”   紫虚道人絮絮不止的声音低下去,他将珠子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向封白道:“上善若水,记住你先前说的,还善于人,还道于天。好自为之。”末了又补上一句:“有舍,自会有得。”   封白目光清明。 162   光阴似苒,物转星移,回首已是七八百年后。   时值隆冬,便是百越港这等东南海滨也是刮起了寒风,皆因化外之海起了大风浪。又非是寻常风浪,乃是海龙相斗,搅得沿海数城许多日风风雨雨,乌云蔽日。其中又以百越港为甚。   百越港虽不大,却也汇聚了九州许多往南面海域击杀妖兽的修者,算得上是平戎州海岸最热闹的港口。这时节虽未出正月,又因天气的缘故使得许多凡人和凡人商户清冷着,但此地的坊市却是十分热闹。俱是些因为风浪过大无法出海的修者们在此滞留,风浪数月不散,这修者越集越多,人气越发旺盛,卖法器卖丹药乃至卖灵酿灵食的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坊市里人气最旺,最赚灵石的所在莫过于昆仑楼。   全九州有无数这样的昆仑楼。此地的这楼足有三层高,一览坊市无余。楼里不仅卖灵酿灵食,也经营些趁手便宜的法器丹药符篆,并不高阶,不过是方便来客。这些还不是吸引人气的全部,最引人驻足乃是楼里的布告牌。   许多不在昆仑楼里落座的修者也常跑来看一眼,只为这布告牌随时公示着各路修者或是斩妖得材,或是闯境寻宝,或是采集培植的讯息。九州修者虽众,但大多数都是低阶,人寡力微,人多就力量大,不少修者就在这布告牌上联系志同道合的道友,同去闯荡历险。   “这样多一份胜算之余,也多一份安全。”说这话是一中年修者,他正言传身教着自己的弟子,“出外游历,与人为善,你帮人,人帮你……   他的弟子默默听训,却另有人不以为然,发出一声嗤笑:“笑煞人,常听俗世修者唯利是图,道侣同门都能自相残杀,这未曾谋面的人一起斩妖历险,难道不是你坑人,人坑你么?”   这一声嗤笑虽不响亮,但在场的俱是修仙人,没有那六识迟钝的,于是正看着布告牌的人的目光都不善的瞥了过来。   且见这人看上去不足二十,生得龙眉凤目,神情中自有一股傲气,识扫下修为也足有筑基,是副潇洒不凡的样子。只说话这般,未免太显跋扈了些。   “哥哥……”青年身边一个少女拉扯了他,又向众人致歉:“还请前辈们见谅,我与兄长初来乍到,并不识得地方规矩。哥哥有口无心,原无恶意,说起来,我与他同样也为人担心哩。”   众人见这少女一身鹅黄衣裳,十四五岁,眉目如画,声音又如出谷黄鹂,难免叫人心生好感,多是不在意了。还有一两个男修因她美貌而殷勤起来,搭讪着:“仙子不必担心,布告牌上同道出行,立下符契都是约定成俗的。”   “可不是,便是真个有那舍得一身剐,将符契破了的,同道而杀人夺宝,必然要被当地首宗追究的。那人再强横,还能逃得过世外首宗的追究?为着蝇头小利丢了性命,傻不傻哩?”   那少年听了这话,质疑道:“世外首宗哪得闲理会这俗世里的芝麻绿豆事?”   一矮胖的丹修笑嘻嘻回道:“偌大个九州,单靠世外首宗,当然理会不来,但如今俗世里的大宗、小宗、九州盟都是一个规矩,作恶者罚。谁坏了规矩,那是上天入地也逃不掉,九州是待不下去了,要活便往三界缝隙里去罢!”   少年犹不信,其他人却是生疑了,也不望那出言不逊的少年,只向那清丽少女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竟似对九州一无所知哩?”   少女张嘴答道:“我与哥哥是从海上来的……”话音未落,却叫少年瞪了一眼,已是被按住手制止了下文。   “海上来的?”有个大个子武修啧了一声,推测道:“你们莫不是从化外之地来的魔修罢?”   少女一惊,她哥哥更是脸色大变,几乎立时就从眉心祭出飞剑来。   因这一剑出鞘居然带出锐利剑意,猝不及防下,当即使在场之人一阵战栗。有修为实力不如的,如一个小个子器修就叫剑气波及得栽倒在地。他满脸愤懑,却不瞪那拔剑的少年剑修,只瞪着那咋咋呼呼的大个子武修,骂道:“哪里来的野人?却连魔修也没见过么?连魔气也没闻到过么?这两人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算个甚么魔修?”   同样吃痛的人也帮腔说:“便真个是魔修又怎地?如今化外之地尽有魔头抓魔修炼阵,他们日子一惨,这就好多魔修逃命逃进九州哩,真有那不驯的也早叫鞑伐得老实了,何至于大惊小怪!”   那大个子武修满脸羞红,将人扶起来说:“对不住,我也就随口一说,却不知那剑修前辈反应如此之大……”   这人一服软,其他众人也就转移的喷火的目标,一个同样是筑基的修者捋着胡须,第一个向少年剑修教训:“道友脾气也太大了些,虽将道友错说成魔修,却也是无心之失,何至于拔剑发怒,这等剑气,若有个凡人在场,只怕就叫煞没了魂。造孽如此,可是要偿还三万善功的!”   少年并不知晓三万善功是怎么个数目,但见众人脸上戚戚的神色,也知是个大惩罚。   又有一玄衣女子怒目看来,她拍案道:“便认作魔修又怎地,我魔修很丢人么?我不杀不抢,单靠卖个春香魔散都能凑齐修仙的灵石,你这剑修头脑简单,不过是会多打杀几下,又有甚资格瞧不起我们?要知道,你剑修圣地,首宗昆仑的少宗主都是魔修哩!”   有道修不服了,道:“元昊少宗那是生而为魔,再说,魔修本来就不全是好的,你看那商泽州阳夏州的魔修……”   “我们又不是那些杀魔傀儡!我们要做那杀魔傀儡,何必往九州逃!化外之地苦寒怎么了,又不是活不下去!”玄衣女子身侧两个女子异口同声,“我们又不作恶!”   玄衣女子也冷笑道:“你们看不起魔修是么,那连明净宗主的夫人,名满九州的九婴道人,也还是魔修哩!可少做一件半件善事了?可输你这狗屁剑修一星半点了?”   昆仑楼里毕竟是道修多,原本众人虽对魔修无异议,但屁股决定脑袋,总以自己身份为优越的。但听得这几名女魔修提及九婴道人,那些面上不以为然的道修便只敢心中呛几句,却不敢反驳出来了。   毕竟在这九州,且不说九州修为最高的人乃是此人道侣,便是俗世里,全九州都有凡人建的九婴观。你说九婴道人不好,得叫凡人扔砖吐沫。   谁也不敢说九婴道人的不是。   而且,九婴道人也没有不是给人来说。   众人不言语了,就等着看那少年剑修与几个女魔修的好戏,却不知少年剑修是真不知此地风情,更连线不是上此地的价值观,遭了大骂的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他美貌的妹妹更是愣神,只传音说:哥哥,他们看魔修这事,与娘亲说的有些不同哩。   少年剑修勉强正了脸色,道:且再看看,娘亲说俗世里的散修最是狡诈,咱们不可露出端倪。   少年剑修忍而不发,众人当然没好戏可看,这便嘘声一起,各自散了。   一时间大家又以告示牌为中心包围起来,飞鹤乱飞,落地之处,楼堂里大呼小叫,诸如“万邪墓四层缺三人,非诚勿扰”“白骨岛夺曼陀珠,丹修器修剑修齐备,求武修一人”“青云峰采巨石,独木不成林,诚心求同道者”“梁雍州前线除杀魔得善功,护我九州卫我修者,有志者结队而行”……虽是吵吵嚷嚷,却也莫名和谐。   少年与少女面面相觑,他们俩的淡定模样无人来看,少女先一步装不下去了,小脸一垮,正要说什么,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雄浑的龙吟之声。   龙吟之声对这兄妹二人来说并不陌生,从小在海外长大的他们,几乎是打出生以来就见惯了海龙莫名其妙的在化外之海里自相残杀,搅风搅雨,一通乱叫。他爹娘说,是因为来了一对大能修者弄的,因修为不及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对大能对着海龙折腾来折腾去。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近百年,他爹娘终于忍不得了,原本还打算隐居百年也只得作罢,早一步回九州。于是,爹娘先与海龙缠杀给他们开路,随后杀完了再来会和他们。   也就是他们兄妹为何先一步上岸的缘由了。   兄妹俩对龙吟习以为常,但昆仑楼里的人却是精神百倍,谁也不飞鹤传书了,一个个全往楼外狂奔,推推搡搡中,他们也叫生生挤了出去。   仰目一看,只见连日昏暗的空中忽然被重新日出了一般,但日光却不是东边,而是北边传来的。龙吟声越来越高亢,伴随着催人的威压,遮天蔽日。却并没有海龙的妖气杀气,彷如包容万物,并无恶意。   少年啧啧称奇,才感叹龙这东西也不全都讨厌,就看到金光铺天盖地而来,赫然是一条威猛的巨龙盘踞上空,气势磅礴之余,如云舒展。又见一皂衣男子立在龙背之上,肉眼有所不及,识扫又修为之差太远,他并看不清那男子是个甚么人。   但能立在五阶金龙的背上,修为绝不能差了去,身份亦决计低不得。   少年所料不差,很快他就在众人的艳羡、推崇声中得知了对方是谁——“元昊少宗。”   “听说元昊少宗已踏入返虚期了,是也不是?”   “可不是哩,八百岁的返虚真君,咱们九州也是数一数二了!”   “有甚么稀奇,明净宗主可是两百岁返虚,五百岁大乘,如今八百余岁已大乘后期闭关几十年,等再出关,必然要进阶到化神期!九婴道人听闻也是极好资质,五十岁结丹,有这样的父母,元昊少宗的资质能差的了?”   “胡说八道!明净宗主与九婴道人皆是男子,元昊少宗哪里继承得了骨血?”   “怎不成?那些尊主大能的威力岂是咱们能估测得了的?”   对方犹是不服,正要再辩,已被其他修者的声音盖了过去:“嘘!嘘!元昊少宗来了,他看到咱们这里了!看!看!少宗下来了哩!真下来了!”   这时再没有人好奇尊主大能是否有威力叫男男生子了,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从金龙背上上踩云而下的男子身上。正是他们口中的元昊少宗。   少年虽傲,心道不过是个返虚期罢了,他爹娘都是返虚期哩……但心里这么想,却莫名的和他妹妹一般生出两分亲切,忍不住随着众人的目光朝那元昊少宗的方向望去。   元昊黑衣黑发,肤色却白皙若脂,容貌无可指摘,那条金色巨龙在落地之前更是沉雾而起,化作一十分威猛壮硕的男子。雾散之时已有道袍加身,面容沉峻的他与和颜悦色的元昊并肩而立,无言中已是一对璧人姿态。   “元昊少宗!”   “元昊少宗不是在梁雍州对抗魔修傀儡入侵么,现在是往哪里去?”   “元昊少宗,梁雍州战况如何?”   “昆仑大宗是不是将那些杀魔傀儡杀绝了?”   “州中修者凡人可被解救了?”   “少宗,那些傀儡会不会杀到平戎州来呀?”   ……百越港坊市里的修者都涌了过来,虽然是涌过来,却自动敬让出一道距离,并非是受对方的返虚威压所摄,而是真正尊敬这位不输父母仁义的少宗。   这八百年来,元昊从一开始得知封绍重伤封印而惊急,其后便是与封白一样,全心全意的加入到了多造善业的行列中。只有善业足够,芬陀利华境的千叶白莲才会再度开花结果,他爹才能从封印中醒来,服食圣莲子解除妖毒。再度一家团聚。   因有了这份压力与动力,他渐渐从先时的懒怠嬉闹的性子变作了勤力认真,只为能顺利升阶,延长元寿,有更多时间帮助他娘造善业,也为能等到重逢一日。他本就是活魔珠体质,修魔进阶一日千里,终于在不久前步入返虚。   元昊看着眼前众人,微笑的按了按手,四周霎时安静下来,他才正色道:“众位,自百年前化外之地杀魔傀儡肆虐以来,菩提辖内的阳夏州、商泽州最先被侵犯,城中遗留的修者凡人已尽数沦陷,如今几十年更是向西和州,向梁雍州、大荒州挺进,亟欲将这三州也变成傀儡死城……实话说,此三州已被那杀魔傀儡占据大半,虽然我昆仑、抱朴、飘渺三宗与九州盟严防死守,情况仍是不容乐观。”   此言一出,人群中更为寂静了,杀魔傀儡见活物就吞,哪怕叫它伤了,也要被污染成傀儡,制作这傀儡的魔修尊主十分歹毒神秘,其心可诛。若连梁雍州、大荒州都被完全污染占据,那平戎州也没有太平日子可过,立马成为傀儡下一个染指的目标。   众人一联想到这点,不由面露惶然,莫不道:“首宗与散修盟一定要挺住啊!”“若是明净宗主出关就好了,就算不曾进阶那有大乘期尊主,定然能一举剿灭它们!”“杀魔傀儡可怖至极,犹如蝗虫过境!”“一定要救救我等啊!”   元昊抬起手来,道:“九州散修是一家,我昆仑忝为四大首宗之首,九州第一宗,我元昊忝为昆仑少宗,便是战到最后一人,也必然救护大家!”然而声音一沉,接着道:“然而此次战事之严峻,我却不敢说一定能完成此任。为我九州安定,为我修者大道,我元昊在此恳请众位,团结一致,抵御外敌!”说时,他躬身深深一拜。   返虚真君一拜,众位修者不禁大惊失色,又闻得这等言语,无不动容,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怒吼:“何须少宗来执礼说!那杀魔傀儡数量惊人又如何,我们九州修者不比他们少,他们蠢笨,我们齐心协力,定然能将他们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这呼声一声大过一声,彷如山洪咆哮,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凝结一处,不约而同道:“天佑昆仑!天佑九州!”   元昊压下呼声,感动的道:“众位有心,然而此去梁雍州、大荒州却是危机四伏,我不敢再多言甚么。我今次来平戎州,原不是为此事,我昆仑执掌九州,本有职责护佑九州护佑九州的所有修者。我来是听闻平戎州前方海域风浪经年不散,乃是有海龙作怪,使得大家几年不能出海探险历境。这实在是耽误修行了,我来便是往海中去,彻底解决海龙这一祸患,使大家畅行无阻。”   在场众人滞留百越港,多为此事,闻言都是大喜,却也有不少修者表示,不愿再出海,而愿奔前线而去,“那杀魔傀儡若连梁雍州、大荒州都吞了,势必将发展出更多傀儡,我平戎州危矣。届时便是出海大有所获,只怕回来岸上就要成为傀儡食物,沦为活尸一员!”   不止一人这样想,人中略有远见的便知此理,然而元昊为大家平定海龙,为低阶修者分忧,无疑也赢得众人更多敬重,待得元昊乘龙东去,众人都在原地长拜不止。   少女见人去了,忍不住传音问她兄长:哥哥,这位少宗真能将那发疯的海龙给弄老实了?   少年不以为然,道:咱们爹娘也是返虚期,还是返虚中期,面对那群五阶海龙不还是忍了近百年,就是忍无可忍动手了,这也缠斗十多日都没解决上岸哩。我看啊,难。   少女也颇以为然,即使如此,两人却莫名的心系这位少宗,竟是希望他不要吃太多海龙的亏。最好遇着他们爹娘,便连为一气,莫出事罢。   越行越疾的元昊并不知晓这份关心,他一心牵挂的只有须弥与凌霄。不错,在海上折腾那群海龙百年的两位大能,便是这两人。   自从当年须弥终于发觉凌霄体内还少了一缕器灵元魂,看似只有一缕,极为不易察觉,似乎也没甚大碍。不过越往高处升阶,金丹、元婴尚好,返虚那一次升阶,几乎使得凌霄陨落在雷劫之下,元魂不全,岂是小事?   最终须弥这老魔力挽狂澜,终于是将凌霄救下,但若不寻到缺失的一缕,下一次升阶如大乘期,是绝无侥幸可能了。   须弥自不满足他师兄只陪伴自己千年又走,立时找到封白兴师问罪,几乎要杀了对方。但彼时又历经三百年,当时的封白已是返虚期圆满,摸到了大乘期边缘,素来实力远超修为的他,竟是不惧大乘后期的须弥,两人交手,须弥不曾讨得便宜。   封白仿佛真的学到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便告知对方,那一缕元魂装在玉瓶里叫化外之海东南方向的海龙追食了。玉瓶乃是一高阶灵器,万年不变,尽管剖腹搜寻。   海龙不仅是五阶,其数量亦不是十数只数十只,一只只剖肚子得到猴年马月。幸而须弥不傻,不知使出什么魔门功法,令原本就戾气十足的暴龙们着魔般自相残杀起来。   这么一杀,也杀上了近百年。   思及此,元昊摇头一笑,虽然他也觉得须弥活该,但此时却不是与他娘同仇敌忾的时候。事有轻重缓急,无疑此时,他极为需要须弥老祖这个大乘后期的尊主助益。   因为如今的杀魔傀儡的攻势比他想的还要危急,皆因得到消息——造出这一切祸乱的恶魔,已要出关。别人只道神秘,他却心知肚明那恶魔其实是谁。   再出关时,那人便是大乘中期修为了,他娘又闭关未出,这世上能对付那恶魔的……元昊叹了口气,所以他愿以真正的元魂为饵,诱须弥相帮。   他心道,娘若知道,必不会反对。情势再恶劣下去,之前几百年好不容易造下的天下大善,只怕要一朝尽毁,圣莲子若长不出……他爹可如何是好。   元昊正愁结着,忽闻前方斗法声不止,远眺而去,清晰见到一黄衫女修被海龙追逐,情况危急。他心中莫名一动,道:“川川,我们快将人救下。” 163   若说当日元昊带来的战况只使一半的修者热血觉醒,那么随后来的每况愈下,就使得那些想要独善其身的修者也懂得了什么叫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元昊深入化外之海后不过数日,肆虐西和州、梁雍州、大荒州的杀魔傀儡展露出惊人的爆发力,突然实力疯涨,显是幕后那只魔手的力量取得长足进步。   抵御在此三州的修者猝不及防,不及月余,大败于万万傀儡军之手。   西和州、梁雍州、大荒州失守,无法逃离天堑州界的凡人尽数沦为傀儡之食物,逃离不及的修者则被傀儡取而代之,心魂湮灭,沦为再一个只懂杀与杀的魔人傀儡。   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如此惨败之下,拼杀一线的三大首宗、九州盟以及参与作战的散修死伤极大,十中去了六七,仅剩的三四也多有负伤,最后由昆仑宗张千百、飘渺宗宗主丹紫带领突围,昆仑何鸾、九州盟季连云断后撤退。   因西和州过境便是徐翼州,相隔遗珠内海之流,又有昆仑仙境天然屏障,极难攻入。这一退便退至此地,然而此举却是将与其他五州接壤的平戎州置于险境。傀儡军实力大增,又吞入三州补充了无数新傀儡,再入侵几乎孤立的平戎州轻而易举。   何鸾自看不下去她师娘好不容易打造的大善九州变作死地,但己方惨败后遭受的打击也无法再战,不过徒增伤亡。季连云当机立断,州可舍,人要救,凡人无法突破州界的天堑,那些滞留在平戎州的修者却不能视而不见。   哪怕得到一队飘渺阵修宗师的加固,傀儡军攻破平戎州的州界阵至多也只能延迟数月时间。此消息一公布,无需多言,又有首宗与散修盟协助,当地修者很快便拖家带口,成群结队的逃奔向最近的豫荆州。   如此大动作,自然惊动了原本一无所知的凡人,若是一无所知不过是作糊涂鬼罢了,如今骤然得知群魔来袭,却逃避无法,终于使得平戎州魔未至,人先乱。   见到原本太平安定变作兵荒马乱 ,凡人仿佛灭世前的疯狂般自相屠戮起来,何鸾不忍之余又心生惶恐。她仿佛见到师娘手里的功德镜,好不容易逐渐璀璨了,忽然间却碎裂殆尽。   她师尊的音容笑貌随着镜裂而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小鸾,我们救不了。凡人逾越不了州界阵,这是天命。”季连云叹息一声,想要将呆立的何鸾拉回飞剑之上。何鸾却是摇头,道:“不成,凡人何辜,没有如此不善的天命。便是有,我也得改一改。”   何鸾并非大言不惭,她福至心灵,立即与一众昆仑弟子又及散修盟等人开始向凡人散发丹药。这些丹药多是启灵丹,启灵丹乃是步入修途,炼气入体时所辅助,按理说凡人用此药,如无灵根与心法,功效并无多大,但此药经了九州第一炼丹师何鸾的调配,便又具新效。并非提高炼气入体的效用,而是提高炼气入体的几率,等同于服食启灵丹十中三四人,都可成功炼气入体,无分灵根。   修行八百余年,如今何鸾已是元婴后期,一位元婴真人炼丹自然效率极高,但即使如此,也须得她带领上百飘渺丹修以及千名自告奋勇的散修丹修一同炼丹。举全员之力,不眠不休,才堪堪能负荷整个平戎州七国三百余城,千万凡人所用。   即使如此,成功变作修者逃离平戎州的凡人也不过十中三四,剩下的十中六七仍是难逃一死。   季连云见何鸾满脸疲惫又愁眉紧锁,握住对方的手道:“你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若不能将惠寂那魔头斩杀了,别说凡人,便是修者也难逃一死。不,比死还惨,沦为行尸走肉。”   何鸾沉默了一阵,道:“惠寂想必是化神了,不然那些傀儡绝不能忽然实力大涨……”   季连云道:“惠寂若还仍停在大乘期也罢了,元昊少宗领来须弥老祖那魔尊,总能对付一二。但惠寂既然化神,那世上就只有一个人能除了他。”   何鸾心知肚明,皱眉道:“我师娘大乘圆满正要化神,闭关至今七十年,乃是紧要关头,如何能打搅?一个不好就……”来日她师尊回来见不到人,岂不要伤痛欲绝。   “但明净宗主再不出关,整个九州都毁了呀!”   何鸾闻言望去,正见张百千身后一个黄衣少女一脸惶急,她身侧一个俊朗少年更是嗤声:“我上岸后,无人不与我说,明净宗主大善心慈,连蝼蚁如凡人,渺小如蜉蝣都不忍触死,所行皆是善举,一心为公。百年间九州凡人修者和睦相得,乃是生平盛世。但我如今亲眼见的却是血流成河的乱世,修者凡人死伤无数,然所谓的圣人明净,却为着得道而不问世事,龟缩不出!想来圣人之名,不过以讹传讹罢了。”   听得自家师娘遭了这等污蔑,素来和气的何鸾也不由气结:“你们又是谁人!”   张百千道:“他们两个你不认得,但他们的双亲你却是认得的,当年你师尊出外游历,你尚且幼时,也得有他们二人照拂。”   何鸾心中一动,道:“难道说,这竟是泰玄师叔祖与碧落师伯祖的……”   张百千点点头,又与那一双兄妹引见:“念碧、思落,你们勿要出言不逊,这一位可是你们昆仑的前辈,当唤一声……”   “免了,我们兄妹才不会唤那伪善之人作前辈。”念碧与思落相视一眼,鄙夷道。   何鸾愣住,然后便苦笑的摇了摇头,也不让张百千出言训斥,而是道:“我白活了这几百年,于善恶却不比两个孩子看的分明,若俱为私心,善也不配叫善了。”声音复又低下去:“想必千叶白莲也不爱这虚伪的善功……”   话音未落,她已驾驭飞行法器,往昆仑而去。   就在何鸾北上昆仑的那一日,傀儡军终于攻破平戎州的州界阵,修者军急退之余,仍不敌傀儡疯涨,几乎被截去退路。   眼见修者军所带的这一行凡人要被吞噬殆尽,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大乘圆满的魔修,与两个返虚期剑修杀来救护。又有一黑衣魔修御龙应敌,多位大能全力拼杀之下,虽仍不免死伤,却也护住队伍周全,得以退回豫荆州境内。   而后再度强化两州交界之阵,将傀儡魔军抵挡在外。   至于平戎州变作甚么模样,无人忍心回首再看,无数得以炼气入体的凡人,其家眷多无此幸,思及亲人、家园毁于一旦,莫不哀泣。便是修者,或有在平戎州开宗立派的小宗大宗弟子,数百年上千年的宗门传承一朝尽毁,虽已是修道之人,也难免心酸难过。   何鸾并不知身后又发生了怎样一番恶战,她抵达昆仑已是四五日后。   在封绍洞府跟前踟蹰的她,思量再三,仍是鼓起勇气,波动神识,用最轻微的法子将讯息递送给洞府内闭关的封白。   心中忐忑的不仅是何鸾,其他许多人都同样心中忐忑,比如现身在豫荆州的元昊、凌霄、张千百、泰玄、碧落等人。   “虽然娘已闭关七十年,但从大乘圆满进阶化神,可一点都不算久……”元昊担忧的话还未说完,就收到张千百示意的眼神,正是将目光引到碧落身上。   元昊这才发觉失言,忙向那身着黄衣的清丽少妇道:“对不住,我从小就将……将他唤作娘,一时没改口。”   虽是如此说,他却也没叫对方作娘,更不曾将封白改口叫宗主。   碧落本就是心思玲珑的人,自是心知肚明,当下只笑道:“原是绍儿与明净将你养成这般好,你叫一声爹娘也是该当的。”   泰玄侧目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个一身黑衣,眉目间颇有他们二人影子的元昊,道:“其他不论,生你的人,也该当听你叫娘。”   语气冷硬,竟带了命令的意思,川仪双眸一沉,已是不悦之色。元昊却是轻轻拍了他,然后从善如流:“爹、娘,此时不是说这等事的时候,咱们还是说回傀儡军与那幕后黑手罢。九州大乱,不知又要离散多少父母子女。”   听得这一声“娘”的碧落,不由微湿眼眶,那一对小兄妹连忙围绕了过来安慰。又打量着这新哥哥,眼中有陌生又有亲切,然而并不敢去亲近。并非他们哥哥魔气炽烈,而是那金龙所化的魁梧男子,神色不善。   虽是一场亲子相认的剧目,却在一方落落大方之下,演不出感人肺腑的场面来。且又有了战火纷飞的大环境,一时众人的关注点又回到杀魔傀儡的身上。   丹紫一拍腿,懊恼说:“百年前菩提寺出事时,谁曾料会到如今这种地步?我敢说,谁若知道那惠寂会这般丧心病狂,早杀了他不下百回!那时候惠寂不过返虚圆满,何足为患?再者,连其师尊慈觉上师亦不曾蒙难……”   说到慈觉,张千百不禁想到一同蒙难的师弟方长信。   一百五十年前,慈觉与方长信在菩提寺内忽然陨落,昆仑宗中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就是魔修忽然从化外之地入侵商泽州、阳夏州。此二州乃是菩提寺辖内,当时沦陷得极快,众人犹在惊疑之中,菩提寺禅修已然不敌弃州,躲回菩提寺福地之内。   此变一出,震惊九州。   数万年来,九州历史上虽也有魔修道修为了九州这块好地方相互争斗,但近七八千年以来,道修已完全将魔修驱逐去了化外之地,虽偶有魔修乔装打扮来到九州游历,但成群结队气势汹汹来攻占的,简直闻所未闻。   四大首宗之一的菩提居然没撑过几个月,此前还拒绝了昆仑有九州盟协助,更是匪夷所思。菩提寺素来善待凡人,尤其慈觉入主后,更是忧心疾苦,与昆仑执掌九州的大方向十分一致,都是太平大善,不拘凡人修者。如今遇敌便弃州土凡人不顾,眼睁睁看着千万人沦为魔修食物,自己却龟缩不出,委实疑点重重。   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二州乃至菩提寺都不缺耳目,很快菩提寺的内幕便被揭露而出——菩提主持惠寂入魔,亲手策划杀魔傀儡。   也就是此时,被魔修入侵搅得人心惶惶的九州众修者才得知,并非是魔修入侵,而是被魔修被炼制成杀魔傀儡,被操控入侵九州。   “惠寂怎么说都是首宗宗主,前途不可限量,他日未尝不能飞升,何故如此灭绝人性,毁了九州他又有甚好处?”碧落显出不解来。   须弥则道:“他使的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炼心大法,这些杀魔傀儡都是他心的一部分,给他的色身法身提供养分,也是他为什么能凭着那么个破资质,就能百年从返虚期步入大乘后期的缘故。”   “都怪你胡乱收了这么个徒弟,教他那一身魔功又送了那么多魔器与他,使他长成这么个大魔头。如今他青出于蓝,你这师傅反而奈他不得,却叫波及无辜,毁了我昆仑创下的九州盛世!”凌霄狠狠瞪着身侧须弥,语气含怒。   须弥竖起眉头,张嘴要辩,但对住凌霄却毫无办法,索性闭了嘴,免得多说多错。   众人一见他默认的样子,张千百不由疑道:“真是当年那个青阳?绍师弟不是说那人早在八百年前死于宝月迷境了么?如今这个成魔的明明是菩提寺主持惠寂……”   元昊打断道:“此事说来话长,惠寂的确是当年的青阳,他心魔早生,一心要变到最强,不仅是为飞升,只怕还是要寻我爹、娘的旧仇。”他露出一丝担忧,接着道:“如今师姐是去寻娘出关,若出关时有个闪失,或又是那魔头先出关寻踪去了……”   一语成谶。   千万里之遥,与豫荆州相距青兖州的徐冀州正风云巨变。   正是大乘圆满突破化神的关键之时,封白遭受滋扰又强行打断悟道,已对道基造成损害。不过是由于他体质非凡,竟不受其扰,调理数日便全须全尾的从洞府离开。   此时变故已生,惠寂亦是青阳,他已先一步出关,并是升阶出关,从大乘后期步入化神期。想来也是之前杀魔傀儡军忽然威力大增,来势汹汹,竟数月就将胶着数十年的三州吞噬入腹的缘故。   化神的青阳实力不可同日而语,甫一出关便直奔昆仑,那处他最厌恶的所在。   迎接昆仑的,则是来自化神期的攻势。   整个昆仑仙境的温度逐渐上升,灼热的气息越来越厚重,黑暗深沉的虚空,一点点明亮起来,在那个被黑气萦绕的魔僧手中化为赤红。   如果昆仑不是屹立万年,始终处于九州之巅,那么在一位化神期尊主的手里,早就如同纸糊的山屋。但是,即使昆仑历史悠久,仙境坚固,也禁不住一位化神期锲而不舍的攻击。   哪怕只是最直白的攻击,坚持了几个时辰的仙境也已摇摇欲坠。   仿佛万年来的荣耀,终于要毁于一旦。   弟子三千的昆仑在许多次与杀魔傀儡对战中,早没有三千弟子。但昆仑仅剩的剑修依然傲岸不屈,一个个祭出飞剑,一个个奔向传送阵——哪怕对方高不可攀的化神期,面对昆仑之敌,他们仍要死战!   “剑道至尊,无上昆仑!”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折堕昆仑的威严。   传送阵的金光大作之后,踩在虚空中的青阳见到了眼前冒出来的数百个白衣剑修,每个人面上都冷峻倨傲,一个个都像极了当年那个残酷无情的昆仑长老。   那个杀了他师尊,使他沦为弃子的人。   青阳血瞳凶光闪烁,却是闲散一笑:“你们宗主呢?他不是要做大善人大圣人么?怎么舍得叫你们这些小喽啰来送死?啧,本尊等了他八百年,还要等?本尊可不大开心呢。”   不仅语气轻蔑至极,青阳甚至不曾因为他们而停下对付仙境禁制的攻势,当着他们的面毁损他们的昆仑,数百剑修心中激荡而愤怒!他们已经把所有其他的杂念全都抛之脑后,在昆仑面前,他们只看见一个敌人,他们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杀!”数百剑修的咆哮,从喉间迸发而出。   “杀杀杀!”   所有人眼睛全都通红,然而剑阵急速凝结,种种昆仑剑阵,说呈现出的不是剑意,而是最纯粹的杀意。   这般威势,足以骇退无数大能,但却不包括化神期的青阳。   “不自量力。”   一连串嘿嘿冷笑之中,他手中的佛门法杖赫然变作一面巨大的黑幡,那黑幡飞上天空,发出无数魔光黑影,光影变幻中,还有魔音微震,一波又一波的刺耳穿脑的魔音如潮水般四下扩散。   正运用剑阵攻击魔僧的一众剑修只觉周围景象再变,刚才还能抵抗的化神期压力,陡然强烈起来。不绝于耳的魔音好似在他们耳边响起,在神识中响起,强烈的刺痛感、酥麻感让他们不自主地想停下脚步。   就好像有个声音拼命在他们脑海中呢喃:“睡吧,你累了,睡一会吧,一直睡下去罢……”   眼皮出奇地沉重,他们心中的警惕和戒备竟一点点消磨,心渐渐宁静下来,睡意愈发浓重。   剑阵后方的何鸾素来修丹,对这种法子识得厉害,立刻使出全力来焚出丹香,以唤醒众人。然而众人虽有所感,但心中惊惧之余,并无应对良策,他们只得更加快速地运转灵力,以抵抗无孔不入的魔音。   然而收效甚微。   越来越强的魔音连丹香都无法刺入,逐渐有剑修猛地从剑阵中失衡,而后疯狂大叫,再从飞剑上栽倒落地。摔得血肉横飞,七窍流血,色身立死。   昆仑弟子死伤惨重,何鸾心痛又心急,过度焚丹几乎使她脱力而倒,但这丹香却无法救助众人。随着愈来愈多的剑修横死,昆仑生死存亡的关头,终于一道刺目的金光从传送阵处直逼而来,即时将那诡谲厉害的魔音隔断!   青阳觑了一眼那被剑气灼化的黑幡,然后看向来人。   来人眉宇间无悲无喜,黑发白衣,其道袍上昆仑剑纹隐隐呈现,手中那柄湛卢剑早不复当初异化的黑色巨刃,恢复了正气剑身,纯净无垢的白光中,剑修凛然无惧。   正是他等待已久的昆仑宗主。   “你们退回昆仑内。”封白回首,语气不容置疑。   何鸾听命,立刻领着剩下的同宗弟子们往传送阵退去。   青阳见了,并不阻挠,而是一笑:“宗主何必多此一举,与其等本尊破了这仙境再杀一回,还不如现在叫我杀了。反正,总归都是要死的……”他看向封白,道:“又何必在意他们是死在你前面,还是死在你后面?”   “废话少说。”   封白持剑在手,金光几乎将其焚出极大的虚影来,仿若天神下凡。   “来战。”   这简短的二字瞬间使得青阳热血沸腾,仿佛这一幕是他期待已久的,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与折磨,被对方欺凌又利用,但是,他终于和这个所谓的天生骄子站在同一高度。   不,他比对方更高,他是化神期,对方只是大乘圆满。   这么一想,他简直要佩服对方那种不可一世的自负,他激动的道:“来战!”   封白的湛卢剑环身金光暴涨,声如滚雷,青阳只觉浑身一震,几乎体内灵力失控。他立时不敢掉以轻心,此人的圣兽之体,素来不以道阶来衡量实力。他全力运作起一道白骨幡突袭而去,然而对方去踩虚而上,竟是将他引至万丈高空。   青阳先是不解,后来俯首觑了一眼地下的万家灯火,瞬间明白了对方的伪善。   从为救一人性命就不择手段令数百人上千修者就死,到如今,连斗法都不肯叫蝼蚁如凡人无辜受死……江山易改,本性也易移嘛。   他忽然同情起这只白虎来,为了个死人一心向善八百年,若是一朝得知真相,又将是怎样的可笑?他实在想看一看畜生是怎么个发疯的。   九州大地上,许多年许多年都不曾有这样一战。   圣兽之体的大乘圆满与化神期的魔僧,注定这是一场惊世之战。   的确是惊世的,九州的无冕之王明净宗主与毁灭了一半九州的化神魔头交战,使得无数修者日夜祈祷。这一战不仅关系两人生死,亦关系着九州存亡。   若连明净尊主都败于魔头手下,那九州之上,魔头再无对手。无需杀魔傀儡军继续入侵,九州剩下的所以修者凡人都只剩引颈就屠。   但谁也无缘亲见这场惊世之战的真面目,它距离陆地足有千万丈,或许与仙门上界都只有一云之隔。   不过,这一战的结局每个人都见到了——从云端跌下的僧人,落地面目全非。   紧接而下的是白衣剑修,他立在那滩血肉的旁边,听到那滩血肉发出怪笑的疑问:“宗主八百年不杀生,如今要为本尊破例么?”   封白一动不动,双眼微微眯起,整个人的气息内敛,有如石雕。他声音亦冰冷:“舍恶者,得善。还善与人,还道于天,是以今非我舍你,乃天道舍你。”   “天道天道啊……狗屁天道!便真有天道,它舍的也不止是我,还有你,更有你那好叔叔。”那模糊的面目越发狰狞了,在对方的剑光波及之前,他大笑道:“幽冥地府,宿仇等我已久,我并不寂寞呵……”   封白的剑骤然停住,问:“你是何意?”   那支离破碎的色身中黑气一升,竟有一物闪烁而出,触目而去,乃是一枚指环。   “铿”的一声,飞剑落地。   封白看向自己手间,又看向那一只,一般无二,感应强烈——正是八百年前,在芬陀利华境外,他亲手为叔叔戴上的那一只。   “畜生就是好骗呀,你叔叔与我师尊一早就商量出这法子瞒天过海,这指环便是百年前我从师尊的尸首中取来的。当年婴云大作,连雷劫都不曾降下,只怕当时你叔叔还没来得及被天劫劈死,就已毒发身亡了,你还傻乎乎的去造善业养莲子,呵呵呵哈哈哈……好笑好笑,你活得比我还好笑……”   封白握住指环的手在发抖,声音虽冷硬如初却无法显露从容:“不……你休要骗我,昆仑的长生灯还亮着。对,对,叔叔说要我好好的等着他。他不会骗我。不会!”   “是吗,那你怎么不回去看看那长生灯是真是假?啧,长生灯的明灭对于我师尊那样的禅修而言不过是个小佛术罢了……”   话音未落,已有一道剑光将其斩首,青阳的遗音戛然而止。   封白几乎缩地成寸,眨眼就消失不见,而留在此地已死绝的化神魔僧却化为一滩魔气,黑色浓郁,经久不散。渐渐向某个方向凝聚飘去。   在昆仑等待惊世大战胜负的元昊、何鸾等众,终于迎来了他们想见到的人。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得知详情何如,便见封白如疾风过境,直往虚无峰的长生殿去。   不过须臾,他们便见到了封白摔出的一盏明灯,伴随一声怒啸。   再回望时,已无封白踪迹。 164   八百年前,这座小岛并无名字,岛中不仅没有修者,更没有凡人,只有一处佛门圣地——芬陀利华境。   而现在,这座小岛生机勃勃,炊烟袅袅,许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岛民在此安居乐业。若有游人询问此是何地,他们便会回答:“这是望夫岛。”   游人问,为甚么叫作望夫岛哩?   岛民就会问:“你知道九婴仙君么?”   游人道:“当然知道,九婴观比那土地佬儿的茅屋子的少不了多少哩。”   岛民接着问:“那九婴仙君与他道侣的传说,你也知道罢?”   游人道:“这还有不知道的?”   岛民就讲起古来,道:“说的就是这个传说呢,你不知道罢,九婴仙君便在我们岛上呢!看见那座九婴观没有?那可不是一般的九婴观,但凡你去求一求,没有不心想事成的。咱们岛上的人俱是供奉九婴仙君,不仅因他救了咱们的祖先,还因他格外灵验,咱们岛上百年来斗不曾有大风浪,风调雨顺,全靠仙君庇佑哩!这位客人,你要不要也去拜一拜,香油钱才两贯哩!”   游人道:“这么贵?其他的九婴观可只取一贯钱!”   岛民道:“贵得有道理呀,你当这为甚么叫望夫岛?当然是仙君的道侣常来岛上望仙君,盼着早日重逢团聚啦!仙君慈悲为怀,仙君的道侣还能差了去?看到仙君观里大家的心愿和供奉,自然要帮助一把的!”   游人犹豫的取出钱来,然而纠结着,这时空中忽然飘过五彩祥云,岛民立时呼引众人相看,又向游人道:“看见了么,那便是仙君的道侣来了,你快些去拜一拜,说不准这一趟商跑回去,便要赚得富贵安老哩!”   游人愣神望云的功夫,岛民们已取了他的钱,殷勤的领着客人望道观去了。   数百年于凡人而言,遥远的很,平日里岛民们拿九婴的传说胡诌惯了,幸而或许碰巧,道观确比他处的要灵验许多,倒不至令人砸观。今日里原本也是信嘴胡说,却不想真叫说中了一回,祥云之中,来的确实是九婴仙君的道侣。   且说当日封白发现了长生灯的真伪,惊怒忧惧,几欲呕血。他怒砸出那柄假灯后,便冲出昆仑,一路南下,直奔芬陀利华境。   千万里之遥,无数沦陷的州土,对于大乘圆满的剑修而言全然不在话下,他满心里想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八百年!叔叔,你怎么可以!这么忍心!   去到芬陀利华境的方向,乃至芬陀利华境周围的一花一木,封白都如此熟悉,但凡不在闭关之中,他每一年都要来此驻望。他的叔叔,他的道侣,他的爱人孤独的沉睡在冰寒的湖底,他不能时时陪伴,却又知晓叔叔惯爱热闹,于是引来许多凡人在此集居。   数十年上百年过去,此地终于从一座孤岛变作海上湾口,栖居凡人修者无数,热闹的陪伴着他寂寞的叔叔。   而此时,封白站在芬陀利华境外,却无法入内。   他许多年不曾因为心中善恶而被拒之门外,但今次他的确进不去。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怒与绝望,乃至毁灭与发泄,他想要劈开这道狗屁圣地。   此时,他甚至无比憎恨那些嚷嚷不绝的声响,讨厌那些嬉闹欢笑。他的叔叔不在了,那些人怎么可以欢笑?这八百年来,他只能靠希望来笑,如今他的希望没有了,这些人却笑得如此刺耳。   凭什么?没有叔叔,又哪里有他们?   嫉恨与愤怒在心如止水了八百年的神识中燃烧着,他祭出湛卢剑,带出了久违的煞气,直奔最近、最纷闹的所在。   “道长,你也是慕名来拜九婴仙君的么?你可没来错哩,咱们岛上的九婴观最是灵验,你可别不信,不错,哪儿没有九婴观哩?但哪个都不如咱们望夫岛的好?你说为甚么?自然是九婴仙君就在咱们岛上啦!别这么看我,我不怕你哩,我也是个俗家居士哩,可绝不说假话!你看着罢,迟早九婴仙君要与道侣在这座岛上重逢相聚的!要不咱们岛上的九婴观能这样灵验……”   封白斜眸看他,道:“你又知道他们能重逢相聚?”   “怎不能?常言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九婴夫妇不是有情人?九婴仙君待凡人尚且有情,何况待他的道侣哩?你说是也不是?”   封白冷冷道:“奈何人有情,天无情。”说话时,手中剑气大震,嗡鸣不止。   这等杀气将一众岛民惊吓得浑身发颤,惊骇莫名,争相劝道:“道长,你且把剑收一收,看着怪瘆人哩!”   “咱们这儿全是凡夫俗子,若叫你这剑吓没了三魂七魄,咱们九婴仙君定要不高兴哩!他老人家素来慈悲为怀,济世救人,若叫在他的地方惹出事,仙君必要不高兴的呀!”   “说的正是哩,道长,打打杀杀的有个甚好?天下太平好得道呀!”   封白阴沉的面孔终于微微动容,不知是哪一句将他触动,竟真的将剑收入眉心。   众位拉人入观的岛民见了这一手,不由目瞪口呆,然而还没忘记初衷:“道长好生厉害!既然这样厉害,想必也不得缺那香油钱罢?承惠入观要十贯钱哩!”   “不是两贯么?”适才那游人扭过头来。   那居士呸了一口,道:“凡人有凡人的价,道长这样的修仙人还能与凡人等价么?岂不是折辱了道长!”   封白丢出一袋金银与他,道:“今日观内只与我一人。”   众岛民喜不自胜,连连称是,慌忙就将闲杂人赶了出去。   观内简陋的很,唯中一具泥塑彩像,等人高,着红衣,手持长剑,黑发白面,眉心一粒朱砂,平添三分仙气,神色温和含笑,使这粗糙的泥像也增了许多生动气息。   封白走上前,轻轻婆娑着泥像的面容,冷峻的面容便如冰雪初化,显露出一丝孩子气的温暖天真来。   曾几何时,这个人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对他说,以后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最后,这个人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对他说,好好等我回来。   他好好的等了八百年,叔叔却再不会回来了。   思及此,他的手莫名一沉,竟将泥像的肩胛处抠碎一块,他低头轻轻吹了一吹,温柔的道:“叔叔不疼。”手中运法一复,泥像和好如初。   他又笑了,手指顺着泥像的身躯四周游走,语气低沉又游离:“叔叔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呢。叔叔忘了么,我说过的,若叔叔有分毫闪失,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如今我是救死扶伤,来日我便要遇神杀神,见人杀人。”   杀气随着话语弥漫而出,锐利的剑意更从指尖流泻,泥像在剑气的侵蚀中碎裂成蛛网状,却再度被他温柔的运法愈合,反反复复。正如他反反复复得几欲发狂的本心。   终于忍无可忍,杀气与剑意联合一气将泥像完全震碎后,封白泪眼模糊,金眸已红,一股恐怖的威势,如同飓风般,从道观横扫过整个海岛。   这份威势甚至扶摇直上,波动到九天仙界。   一小童倒骑青牛,走到身着八卦图的鹤发道人身侧,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通天镜。   镜中景象与触手可及的杀威令他眉头直皱,道:“师弟,这白虎凶性毕露,我看要不好。你快别试他了,不然只怕又是白忙一回,你还想再等个几千年重新来过么!”   鹤发道人摇头,道:“非试不可。这八百年来,他虽然不曾做错一件事,九州凡人修者各有所归,升平安定,尽是他之功。但若心愿落空,他仍存善念,才可堪当大任。不然,也只是伪善罢了,谈何上善若水。”   与此同时,下界望夫岛的九婴观中,封白出观前,余光却觑到泥像座底的那排小字——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存善心、造善业,得善果。   封白的步子一停,冷笑道:“叔叔,没用的。我的善果唯有你,如今你不在,我要善心、善业何用,不如都叫毁了罢,一同与我去幽冥地府陪你作伴!”   说完,他提剑而出,正欲大开杀戒,却看到一群人提着香烛纸钱与守观的岛民发生争执。   “我们李家每年八月初三都要来九婴观拜祭恩人的,怎今日竟不然我们进去!九婴仙君是咱们大家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让我们进去,让我们怎么跟先人交代!”   守观的人合围拦住,反驳道:“九婴仙君也不是你们李家的,凭什么你们这时候说要拜便拜!”   李家众人怒目相视:“我李家祖上蒙仙君相救,方才捡回一脉,如此恩德,本是无以为报。如今竟连祭拜的地方也不与我们了?若真是如此,我李家也无颜面做人了,辜负恩德,不如猪狗!李家的儿郎女眷们,咱们与其做猪狗,不如将这群贪利小人打杀赶走,守护恩人不遭玷污!”   此言一出,李家响应者众,守观的毕竟只有三四五个人,较对方二十余个族人倾囊而出,强弱立见。对方振臂一呼,李家人蜂拥入观,这便开打!   拳脚无眼,眼见这两拨人将九婴观折腾得面目全非,封白面露厌恶,手中湛卢剑金光大作,正要给这群人一个共同的了断,却有一老者前来劝阻。   因这老者生得面善,封白一时停下攻势,倒想看看这个老弱之人如何相劝两帮恶徒。若劝不住,他便给这群人一个安静的好去处。   “你们都是为着九婴观,如今在道观里打斗,伤了这处毁了那处,是高兴了谁人,谁人又真正赢了呢?李族老,毁伤了九婴观,你就对得起祖上先人,对得起恩人了?张居士,毁伤了九婴观,你又靠甚么来招揽香客呢?”   老者见两方皆停,又道:“这九婴观香火鼎盛了几百年,如今若是毁于一旦,难道就不觉可惜么?便是不可惜,你又对得起本心?九婴仙君一世与人为善,你们这么做,岂不令他伤心?”   最后这一句,封白莫名心中大震,竟觉得那老者是对自己说的。他凛然望去,与那老者一双浊目相撞,对方视他于无物,只转过头与那两方人好言相劝。   九婴观香火鼎盛了几百年,如今若是毁于一旦,难道就不觉可惜么?   便是不可惜,你又对得起本心?   九婴仙君一世与人为善,你们这么做,岂不令他伤心?   这几句话竟始终萦绕在封白识海之中,经久不散,终于生出其他喻意——你全心全意的使九州盛世太平了八百年,如今若是毁于一旦,难道就不觉可惜么?便是不可惜,你又对得起本心?叔叔素来心软心善,你这么做,岂不令他伤心?   何止伤心,只怕到了幽冥地府都要甩他耳光,狠狠骂他又做了畜生罢!   还善与人,还道于天。   他心中唯有叔叔,容不下他物。   舍欲者,得心。   封白身形蓦地一僵,仿佛听到一丝威严的低吼在体内回荡,原本那些暴虐的力量刹那间如同山洪爆,然而尽数奔腾在体内,再无一丝杀气煞气流露而出。然后,连先时的杀念与毁灭之意都如潮水般退去不见。   “叔叔,你说,天下太平好得道,现在天下太平了,我却不想得道了。”封白轻笑一声,手中已无兵刃在手,唯剩两只叮当相撞的同心环。   他看着两只小物,仿佛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容,亲吻着道:“你希望我做的,我做的很好,我留着它们给你看,我去陪你,陪你看这九州盛世。”   话音未落,他已到了芬陀利华境外,这一次,境门并未因他的善恶而紧闭。细密古朴的阵纹中,陡然射出金光,一股莫名浩然的灵力,倏地充斥圣境的每个角落。   他的叔叔,已在此等了八百年。   他这便去陪伴叔叔。   封白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行踏虚无,走进万千五色莲花所在的碧湖。而后回首,看了一眼正紧闭起来的阵门,轻道:“盛世是他们的,相守是我们的。”他将同心环握在手中,一指提起五重天的剑意,那锐利得无需锋刃便能破坚而入的金光被引向自身的丹田……   这一幕显现在千万丈之上的仙界通天镜中时,小童不禁急了,从青牛背上一跃而下,大拍着鹤发道人,道:“你倒是快些!再迟了,真叫功亏一篑了!”   鹤发道人手中佛尘一甩,已有法术透过通天镜而下,脸上明明带笑,却是有意淡然着道:“灵宝师兄放心,他既然舍了,自要有得的。还善与人,还道于天,天道可从来不吝啬。”   却说那佛尘之威,当真仙法!   千钧一发之际,碧湖边的封白还未来得及自尽,便见整整一湖的莲花随着忽然而来的波澜起伏不止。又有一道法光从湖心千叶白莲处漾开来,光华大放之下,赫然那朵花苞居然绽放开来,极快的速度下生长出一朵莲蓬。   莲子涌出,光芒四射,虚空中竟然闪烁出一条裂缝!   这些并未阻止某人求死的步伐,直到那裂缝之中灵光闪现,一只六翼之鸟飞窜而出。细一看,便认出那是只赤鴖,它六翼齐开,耀武扬威的朝湖心的千叶白莲飞去。   它刚刚跳在其中一颗莲子之上,便连着莲子一起被粗鲁的握在了手中。赤鴖怒目望去,认出了旧仇。当是时,它立即收回了利爪,讨好的唧唧叫起来。   仿佛刹那从地狱一下子升到天堂,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甚至令封白愣了一会。   他太清楚从三界缝隙中活着飞出的六翼赤鴖,叔叔的那只六翼赤鴖活着,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跃入那道地狱深渊般的裂缝!   封白心中牵挂的仅一人,并不知他自己又被多少人所牵挂。正如此时还未来得及为青阳这魔头陨落而高兴的昆仑众人,又开始为封白痛失爱侣而忧心。   其他人尚且是忧心,何鸾与元昊已是痛心,他们太明白,封白知道这死讯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两人不及商议,就不约而同的要往芬陀利华境去,世间已少了一个亲人,如何能再少一个!   但是他们未能成行,皆因昆仑所在的徐冀州猛然爆发出一轮杀魔之气,黑雾弥漫全称,无数修者遭受吞噬。青阳这魔头死了,杀魔傀儡却并没有消散,然而这次不是占据其他六州的傀儡军进攻过来,反倒是自家起火……一发不可收拾。   被吞噬的修者成了新的杀魔傀儡,遇凡人便吞食,遇修者便吞噬,原本太平的城池沦为人间炼狱。   元昊身为昆仑少宗,宗主不在,他理应担当起护卫九州的重担,即使眼下仅剩三州。何鸾远眺南方许久,终于收回目光,与元昊一同投身到了杀魔救人的队伍中……   而这一切的纷乱都不为封白所知,他经受了三界缝隙的折磨,若非修为已至大乘圆满,又有圣兽体质相护,只怕十命去九。   然而他并无后悔,也不理会身上道袍毁损得不堪入目,只一心胁迫着那傻鸟引路,在这陌生而静谧的所在,他无法识扫,竟也无法动用灵力。不能运用实力也没有让他感觉慌乱,反而越发踏实,安心。   封白感觉到这股力量仿佛来自掌心,低首望去,真是赤鴖之前抓起了那粒莲子。看似平凡无奇,与寻常莲子毫无异处……但这股纯净之力……   难道,这就是圣莲子么?   若叔叔真还在生,有了这圣莲子,便甚么也不怕了。   封白如此想着,心中越发温暖起来,几乎融化了周身全部的冷峻,他脚步轻快的跟着那鸟儿,很快就穿过落英缤纷,穿过层层绿意,来到一处小屋院。   几至院外的竹篱笆,他却是脚步忽止,脸色忽然阴晴不定起来。他握住圣莲子与同心环的那只手几乎婆娑出血印,另一手亦汗得尽湿。   “小民,你又出外乱跑甚么?叫你寻的莲……”   声音骤然停住。   声音的主人红袍依旧,俊面如昔,封白呆呆望了半晌,忽觉面上已湿。   “你……你来了。”   “叔叔!”   封白拔足狂奔过去,将那人紧搂在怀,几乎要揉进心胸深处,不敢妄想是真的一般,他不断喃喃自语:“我不是发梦罢!”“我绝不是发梦!”“求这梦不要醒罢!”“我不要醒!”   过了许久,封白才感觉一手轻抚他的头发,耳边传来一声:“不是梦,当然不是梦,如果是梦,我也永远陪你梦下去。”   封白捧起对方的脸来,然后粗鲁的堵住他的嘴唇,仿佛非要汲取到什么,才肯相信一般。久旱甘霖,封绍越发不懂拒绝,或许是,他期望已久,就这样紧紧拥抱住他想拥抱的人,哪怕那畜生口舌锋利,他也甘愿沦为鱼肉。   这一吻仿佛补足了过去的八百年,再睁眼时,两人相视的目光中已毫无隔阂,或许从未有过隔阂。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若说此前八百年终于使封白养成了心如止水的沉静心性,那么此刻,所有的沉静都化为乌有,面对封绍,他除了火热仍是火热。若非这奇怪的地方不能使出丝毫灵力,他奈何不了封绍,只怕他早就将人钳制在怀中,就以这般亲密的姿态来叙话这八百年的离别。   封白最为关心的仍是对方身体的现状,封绍也心知肚明,开门见山的道:“当年我有所隐瞒,的确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后来步入芬陀利华境,本来也只是为了善始善终,却不料……”   原来,当年封绍进入芬陀利华境没有多久,妖毒便再度发作。这一次发作比之先前厉害不知多少倍,又少了寒珠镇压,越发狠戾无比,将他折磨得身心欲碎。先时他尚且强忍,后来一次发作,他终于无法可忍,又思及自身已无药可救,于是借助丹田内最后一丝护脉灵力使出了催劫术。   “所以,那时候我看到的婴云与天劫,都是叔叔催生的?”封白皱起眉,见封绍点头,他狠狠的咬上了对方的肩胛,见现出红印,又补偿似的舔舐了一口。   封绍无奈一笑,揉了揉他因生气而冒出的毛耳朵,接着道:“也是否极泰来,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封绍要被婴云威压催逼而死时,碧湖之上的五色莲花忽然涌动起来,恰巧是到了每三年一次的结善业所化的莲花为千叶白莲提供养分的时候。其时三界缝隙突显,封绍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三年前与慈觉初来此地时,两人所说的话。   “来自九州的善业去到三界外,被千叶白莲吸纳之后,成就至纯至净,才从本尊中生长出一粒圣莲子,透过三界缝隙,落入这化身的莲蓬之中。”   “这些善业入到三界缝隙,又尽数被吸纳成长为圣莲子,再度穿过三界落回九州的化身莲上……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生还么?”   福至心灵之下,封绍拼却最后一丝生机,挤入三界缝隙之中。   封白思及之前他跃入三界缝隙时所受的痛苦,又想到封绍当时命悬一线,不禁心惊肉跳,环住对方的手臂也是一紧。   封绍微微一笑,抬手却是要掰开他缠上腰间的那条不安分的虎尾,但哪里是那么容易摆脱的,其尾柔韧无耻,死死霸占拒不挪窝。   “你——”封绍话未说完,便叫对方吻住,深深一吻后,对方已转了话头,道:“那后来如何了?叔叔在此地消弭了妖毒不成?”   封绍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这处所在乃是真正的千叶白莲的生长地,虽不知真莲所在何处,但这处奇怪的地方却纯净无垢。我到了此地之后,不仅妖毒,连色身法身的伤处都逐步痊愈。只有一点,这里虽然灵气丰裕,却不能化运灵力,一切法术魔功都无任何效用。”   听得封绍已无大恙,封白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恨不能抱起封绍转几个圈。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直叫一双毛耳朵被揪得撕心裂肺的痛。   “叔叔好狠的心,将我一骗八百年,若不是我歪打正着,只怕真要下地府陪你作伴了。这会儿居然毫不留情,真是太叫人心酸难过!”封白唉声叹气,本是副令人同情不忍的姿态,然而他头上的,屁股后的那些非人异物犹在,实在不是个我见犹怜的模样。   封绍虽是忍俊不禁,却也听出这玩笑话中的十分真情,心中难免也酸痛。他上前将人抱住,安慰道:“是我错了,原以为数百年的时光能使你心静下来,不想还是一般火热。我又怕你造孽,又怕你不珍惜自己,哎……幸而天道有常,竟使我们还能重逢。”   其实封白自重获封绍起,心中便连丝毫怨念都无了,此时心中有的反而只有感恩。不论如何,他又有叔叔了,那之前所遭受再大的委屈,再大的痛苦,也俱是值得的。   两人话语不断,封绍又问起封白这些年的行事,封白面露骄傲,仿佛随时等待对方夸赞般,这便将八百年来所行的大善之举,如何融汇九州四大宗与九州盟,如何守护与管理修者,又如何使除魔卫道,斩杀妖兽,维护九州稳定,终于使九州焕然一新,太平盛世。   封绍听在耳中,喜在心中,比起原剧中的吕明净,封白所做的不知好上多少,造福的何止修者,便是凡人,也免却多少战祸。他的小白,便该如此。   封白得到了夸赞,又好奇起封绍这些年竟是如何度过了,见过了对方的灵植苗圃,见过了对方的练剑之地,乃至见过无聊到雕木头桩子,终于哼声道:“见叔叔日子过的这般充实,难怪乐不思蜀,不想回来见我呢。”   封绍正从架子上拿出先前雕的两只小玩意儿来,听得这句,忙道:“这叫甚么话?在这地方若不是我出不去,一早去寻你好多回了……”   封白见到那小玩意儿雕的竟然是自己的模样,不禁牵出一丝笑容,然而听到后文,疑道:“什么叫出不去?我明明看到你那呆鸟从缝隙里随意出动。”   封绍道:“它却不同,它身小。那三界缝隙在芬陀利华境似乎不小,然而在我们这头看去,却只有两只拳头那般大小。真个要裂开到出入人,还是得到结莲子那日啊……说起来,八百年也差不多是结出圣莲子的时候啊……”   “可是这个圣莲子?”封白伸出手去,露出掌心的一物。   世间之事,时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时而却不谋而合,奇巧成书。   且说封白巧中遇鸟,遇鸟闯境,又得圣莲子与正好之时,八百年的跌宕起伏,终于携获爱侣团圆而归。   夫夫二人团聚原本还不算团圆,尚有子女不曾绕膝相聚。但两人离开芬陀利华境后直往九州大陆而去,一家团圆本是理所应当之事,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   触目可及之处,俱是死气沉沉,阴风大作,唯有许多行状恐怖的杀魔傀儡,扯动周围的阴气朝他汇集。或在路旁生啃看不出原样的尸体,又或自相蚕食。   此地并非是早已沦陷的平戎州、大荒洲、梁雍州等六州,而是昆仑所在的徐冀州。   封绍脸色惨白,惶恐得浑身发抖,他御剑飞奔入昆仑境内,一剑劈开那缠绕在传送阵上的恶心傀儡。封白紧随其后,只慢对方一步进入昆仑,就听见封绍一声凄厉的惨叫。   封白急忙上前,正见封绍跪坐在地,直面钉在山壁之上的两具尸首,皆是丹香缠绕,是以并没有傀儡敢来吞噬同化。但是那两具尸首新血未凝,虽血肉模糊,却面目犹存,正是……正是……   封绍疯了一般的将两人抱了下来,一点点的为他们注入灵气,哪怕毫无功效,他亦麻木不停……封白按住对方的手,痛声道:“叔叔,他们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   封绍看着昆仑这不堪入目的炼狱之状,抓住对方的衣襟问:“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盛世呢?太平呢?”   封白心痛的擦去对方的泪水,任其捶打发泄,看着昆仑仙境中亦是黑气弥漫,那种黑气令他无比熟悉。他猛地站起身来,提起剑道:“是青阳。人死还不安生,竟要整个九州与他陪葬,我这便杀尽他留下的这些恶心之物!”   说话时,他手中的湛卢剑不断爆出金光,每一道金光,都蕴含着强大的剑意,光之所及,傀儡成灰。   如此杀尸不知多久,终于有一只手按住了封白的剑。   “杀光又如何,九州生机已绝。”   封绍的声音平静至极,封白转身握住他的手,问:“那我们怎么办?”   封绍抬头看向他,道:“山河社稷图可救。”   山河社稷图,原本是九州所有修者趋之若鹜的圣宝,然而直到九州修者几乎死绝,它才重见天日。以完整的形态。   “叔叔,此图要如何启用?”   “你现在进入图中,可得飞升。”   “当真?”   “你若自爆圣体来破碎此图的圣宝之身,便可逆天改命,叫万物重新轮回……”封绍说到此处,原本是想说出原剧中,便是封白自爆圣体,破碎山河社稷图,之后反而能获得飞升,但是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仿佛有一股强悍无比的力量阻止他以任何方式说出这句话。   “你……”封绍再度努力,然后嘴开了又闭,却始终无法说出想说的话。   封白并未看他,沉默了一会,道:“原来这山河社稷图竟有此功用。若是我独自飞升了,叫叔叔面对这死绝了的九州,只怕一世心魔不散,永远不能渡劫飞升了。与其如此,还是我选后者罢。”   封绍猛然抬首,艰难的道:“你这是为了我……”   封白摇了摇头,抚去对方眼角的湿润,笑了:“其实,我好像也不愿看到八百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总说还善与人,还道于天,我如今大约是真懂了。看着那群凡人吵吵嚷嚷,修者打打闹闹,好似也有几分意趣。叔叔,你说是不是?”   封绍点点头,复又摇头,张嘴仍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得一个“不”字。他想说的是不会死,但听在封白耳中却是——“不要去”。   封白手中却已凝聚了五重天的剑意,他面带笑容,一把将人抱入怀中,狠狠嗅着吻着:“叔叔,我要再投胎来,你要找到我。勿要忘了我。否则我做鬼也要吃了你。”   封绍想抓住对方,却被猛地一推,一退千百丈,那来自大乘圆满的巨力使他无可抵抗,只能眼睁睁望住对方化为一片金光,融入那卷铺陈而开的璀璨山河社稷图中……   尾声   九重天上,鹤发道人满意的轻轻拂去通天镜上的金光,霎时间,原本阴沉一片的九州大陆重现光明。从有山河社稷图以来的无数画面,全部消失不见,被取代的则是从来不存在山河社稷图这一物的新的九州。   成百上千年来,无数或直接、或间接死于山河社稷图的修者、凡人,被灭门的宗门、家族,入侵的魔修、傀儡、乃至魔功阵法所无辜受害的万万人,都在山河社稷图湮灭中逆天改命,重获新生。   从此再无山河社稷图。   再无争夺,唯存九州盛世。   小童看着这一幕,不禁也露出喜悦之情,由衷叹道:“太清师弟总算完成这道天命,白虎星君终归不负所望!实乃众生之幸!   太清含笑不语,欣慰的看着镜中百态。   此时忽有来客,灵宝与太清二人都正色迎过去,“天尊。”   却见来的并非元始天尊一人,身后又有两个面熟之辈,一人穿白,一人着红。   “两位师弟,他们二人新晋上界,便拜做你们门下了,当好生教导,造福苍生。”   【正文完结】 ━━━━━━━━━━━━━━━━━━━━━━━━━━━━━━━━━ 本文内容由【枯叶难烧】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