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王不见王[洪荒] 作者:九州月下 ☆、第1章   刺出那一剑时,是他第一次杀人。   那一剑如流星转瞬,划破天空。   飞洒的血水如鲜花怒放,凄艳了冬日单调的色彩。   和他想像中一样美丽。   *   数息之前。   “为将者勇,你父带二十万大军灭于南荒,死不足息,你既为子,当受其诛。”瑶台帝宫之中,大夏国之主如是说。   “为君者仁,夷召死不足息,但吾弟年幼,求陛下念息稚子无辜,饶其性命。”姬夷召跪于殿下,是这样回答的。生活在一个没有WIFI的世界已经够苦B了,陛下你就别找我麻烦了行不行啊。   “年幼?”俊美威严的帝王神情轻蔑,“紫府神丹需童男血肉三千,你兄弟二人正好补足。全你兄弟为国尽忠。”   姬夷召微微叹息,抬头问:“陛下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蝼蚁求生,倒是有趣。”帝王笑道,“那就先留下你命,用你弟弟的就是。”   姬夷召知道多说无益。   于是他出剑。   那是世间最灿烂的烟花。   比洪水更急,比天光更快。   那惊鸿一样的的剑光,浑然天成一般,划过那名荒淫的帝王的咽喉。   一刀,两段。   周围的朝臣与卫士都惊呆了。   帝宫一时安静无比,只有流血落地的嘀嗒声清晰可辨。   姬夷召收剑而立,安静地看了周围一眼,将跪在殿下的幼弟抱起,平稳而淡定地向宫外走去。   和他以前无数次的晋见一样。   “他、他杀了陛下——”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说到最后时,几乎尖利的刺破云霄。   “聒噪!”姬夷召也不回头,只是以指为剑,虚虚一划。   下一秒,出声者轰然倒地。   一时间,整个大殿噤若寒蝉,竟无人再出一声。   走出宏伟大殿,玉石铺路,大夏王宫,承天代神,纵是寒冬,依然姹紫嫣红,一片锦绣。   然而,在走出极短的一截路里,已经有数百名卫士举弓箭来。   “杀了他,我们护卫陛下不利,不杀他必被族诛的!”有卫士大吼出声。   嗤!!仿佛得到信号,数百金属箭矢顷刻间漫天压来,扯出破空尖响。   看来今天无法善了了。   虽然本来就没打算善了。   姬夷召如是想着,下手却没有停顿,长剑起落间,幻出无数剑影,仿佛白莲绽放,以一种精妙到极点的角度,竟将所来飞箭轻易挑回,攻向它们原本之主。   噗噗!   那是被反击而回的箭矢刺穿血肉的声音。   “哥哥哥哥!”怀里的小孩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没办法,哥哥向来比较低调。”姬夷召表示压力很大,然后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这个他真没说谎,虽然他前几天才推算出这套耗时五年的大衍剑术,但这学以致用也来的太快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   “可是哥哥你刚刚把陛下杀了,他是八重天的强者!我最崇拜的人!”弟弟扯着他的衣服急急地说。   “这个真抱歉,你换一个崇拜吧。”姬夷召耸耸肩膀,“东胜神州绵延数百万里,无穷无尽,有的是目标。”   “那哥哥你是不是到九重天了?”弟弟眨着星星眼,激动的快从他怀里跳出来了。   “这个真没有,只是计算能力太强,可以和算卦的道士一样预判而已。”姬夷召一边回答着,一边将旁边的一队骑士杀的个片甲不留。   不过,最后一剑划过,他停下脚步。   一名中年老者立于马上,稳座道路中央,黑铠如山,那是血色干涸后生出的锈迹。   “师傅。”姬夷召扯下两截长袍下摆,不慌不忙地把弟弟绑在胸前,一边道,“我做了你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把姒揆那暴君杀了,做为奖励,您是不是该让开?”   对方双目如刀,半晌,才沉声道:“你天生丹田气海破碎,无法凝聚真气,却不想,都是伪装。”   “这可不是。”姬夷召微笑道,“虽然这个世界不怎么科学,但换一个地方凝聚真气这种事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介于你是陛下派来监视我这个质子的特使,没给您说真是抱歉啊。”   “各为其主,废话免下,让我一见山君之子的能耐!”中年人长枪反转,几乎同时,马蹄重响,枪尖森寒,已是近在咫尺。   姬夷召身体不动,微微侧头,毫厘之间,长枪自耳际擦过,左手长剑破空而过,诡异的仿佛敌人主动撞上来。   对方急中生智,猛拉马缰,右向一倒,长剑只是割出一道浅浅伤口,然而,下一剑,居然后发先至,之前的一剑竟成残影。   这怎么可能!   对方无奈之下,弃马滚地,与他猛然拉开距离。   “多谢老师了。”姬夷召翻身上马,“再见……额,如果再是这样,还是不见的好。十年照顾,夷召有机会再报了。对了,我知道你会控制你的马让他甩我下来,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别这样做的好。”   “……”   有马的感觉非常不同,很快杀出一条血路之后,姬夷召终于冲出王宫。   虽然后边还有一长窜的尾巴,不过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因为虽然这城号称王都,但也不过是个大古代城镇,而且上古时代的城镇。   绝对绝对没有那种叫城市规划的东西!   这里穷人的茅草屋和富人的石头房子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人畜栅栏(栅栏里的人类奴隶和畜生价格和处境都相差不大),还有晒衣服的树枝和各种杂物水坑当做障碍,就算姬夷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是有点心里发竦。   不过显然后边的追击者要更惨上一些,已经不止一个两个在那里栽下马,没有准确跳过栅栏的,被晒衣杆打下来的……   做为一名穿越前可以空手开平方根的科学家,姬夷召从来没有如今天一样感激自己的那令人发指的运算能力。   当最后一间民居的小巷里穿过,姬夷召想了想,守在出口处,拿出长剑,出来一个,收拾一个。   当收拾了第十二个之后,再也没有骑卫出现。   看来这个马术考验很难过关啊。   姬夷召换掉马匹,把剩下的马匹从不同方向放掉。自己选了一个方向,快马扬鞭,向远方奔去。   “哥哥,我们去哪?”怀里的小豆丁努力从布料里钻出了小脑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   “南荒找父亲去啊,好歹我们也是权二代啊,生要见人,死要见那个嘛。”姬夷召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把弟弟的虎皮帽子戴好,这个冬天可真冷啊,可别让弟弟感冒了。   “那我们不回去当人质了?”弟弟好奇地问。   “我们回去只能当肉糜,再说我们出生就被送到这里当人质,我当了十三年了,阿弟觉得五年不够想回去的话,那哥哥可就不奉陪了哦。”   “哥哥坏!我才不要回去呢。”   “这才对嘛,阿弟打起精神来,前边还要过五关斩六将呢。”   “就和哥哥说的故事里的黄飞虎一样吗?”弟弟很激动,要神话再现了么?   “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你就不能用关云长来对比吗?”姬夷召有点小郁闷,封神里的武成王武力值那么低,怎么可以和我比呢。   “可是关公脸很红,哥哥的脸从来就没有红过……”弟弟有点疑惑。   “……臭小子,你想说我脸皮很厚是不是?”   “嘻嘻,哥哥羞羞。”   “……”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背景为半架空,三皇五帝千年后的仙魔世界,那时礼仪不全,诸王称呼很乱,若有问题,请勿深纠。 ☆、第2章   传说,女娲造人之后,人族生存艰难,无论是洪荒妖魔,还是严寒酷暑,都威胁着他们的生命,但弱小的人类没有屈服,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从森林中取来火,学习桑蚕织衣,仿造鸟兽筑巢,出现了文学,渐渐的部落化为城邦,城邦变成王国……   “……炎黄大战后,黄帝胜利了,炎黄两大部落合并,黄帝就是我们的轩辕一族的祖先,不过呢,当时他的儿子很多,我们的祖先只是正好被封地到姬水河,所以我们姓姬。后来的帝位一直是三千部落一起选人族之主的,不过夏禹的儿子启杀了当时首领,把天下变成了他家的。然后他统治着中央最富饶的地方,其它贫瘠地方着是四方部落,我们就是南方轩辕部,国家在他们手里,传子传孙,一代不如一代,终于出了一个暴君。”   “什么是暴君呢哥哥?”姬夷召顿了顿,才答道:“就是……对别人很坏的人,阿尧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长的路呢。”   “嗯,听哥哥的……”一天的奔波对一个五岁的小的孩子是但大的负担,尽管还想缠着哥哥听故事,躺在干草上的他还是沉沉睡去,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姬夷召小心地把自己的皮裘盖在孩子身上,自己靠近了火堆一些。   干燥的树枝在火焰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跳跃的火焰映在他漆黑的眸色中,仿佛幽暗的地狱火。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一年了。   再度醒来时,他是感谢上苍的。   毕竟在那个世界里,他在那场科研事故里虽然捡回性命,也被核辐射彻底破坏了身体,最后十年里都在缠绵病榻,只有失去过,才会明白重新得到健康的身体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再者,那场事故虽然摧毁了他的健康,但脑部的畸形竟然让他的运算能力得到几何级数的提升,这种能力,更让他带到了这里。   一个人类大脑拥有超级计算机的能力和人类本身的逻辑运算能力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呢?   看看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人就知道了。   虽然觉得一位共和国国宝级的核物理专家穿越到这个世界太过浪费,但他也安之若素的接受了自己的生活,但他马上发现这里是青铜时代早期,说穿了就是人类从猴子进化过来的时间还不久哦亲,去丛林里还可以看到山顶洞人的古代。   姬夷召将手中挑火的树枝甩入火堆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白天,他杀了很多人。   大衍剑术是他用自己的几何与空间知识,结合此世武学,用五年时间演算出来最优集合,无论藏剑、握剑、出剑或收剑的每一个微调都是三维空间中精减完美的集合,配合他本身每秒超过千万次的计算速度,才可以在瞬间运算出面对各种危机的攻击法门。   今天用出来的威力,让他也有些惊讶。   因为如果按武学中的记载,这就是几近于道。   原来所谓之道,也并没有那么玄之又玄。   可是,为什么我对杀人的感觉如此冷淡?   看着那没有一丝血痕的纤秀手指,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没杀过一只鸡的技术宅表示压力很大。   这个世界类似于华夏传说中的上古之时,三皇五帝都对的上号,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回到了4000年前。   但他曾经在正午时测算过都城之后那座巍峨高山的高度,从中学那简单的a点到b点间的仰角变化,测试出那山的高度是——两万米。   可是,问题在于,地球上有超过两万米的高山吗?答:没有。另外,根据他用春分日和夏至分别用正午树枝在阳光照射测出太阳高度角,他现在的纬度应该在比北极更北上两万公里的地方。(PS:如果还是一个太阳的话。)   所以,就算再不愿意,他也不得不再次承认那个结论。他现在不在地球上!   如果说有什么比让一个风华正茂的科学家穿越回原始社会更悲剧的事情,无疑是穿越到一个不科学的原始社会!   说好的种田呢?说好的王霸之气呢?就算是凡人流废材流嗑药流,也至少要有一点逻辑吧?   自从皇帝之师广成子发明第一本人族功法开始,整个世界就掀起一场属于武力法决的百家争鸣。   面对一个幼儿都有一马之力的世界,可以靠法力武学做到一切仙侠世界,他只想说一句:你TM什么都有了,还要我穿越干嘛,实现四个现代化吗?   “我的脑洞好像又开始乱想了。”姬夷召自嘲地笑了笑,拿起火堆边那只烤的有点焦黑的小鸟,仔细地啃起来。   真苦。   冬日,寒夜。   姬夷召晃晃手中的葫芦,这是他在路上随手摘下的,里边的水已经不多。   他有点担心弟弟。   那暴君再如何,也是天命所定,想来不久,自己就要被天下追杀了。   要不要把弟弟放在人哪个不起点的部落里,自己引开追兵呢?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海,心中警觉骤起,他本能地一挥手。   “嗖嗖嗖嗖嗖嗖嗖!”   袖中弩箭七箭连发,以一扇面射入虚空。   漆黑四周,出现七声明显的撞击声。   他闻到重重的血腥味。   他闭上眼睛,将弟弟用布条缠在怀里,再度握起长剑。   黑暗中,眼睛的作用并不大,但他已经可以从各种声波中分辩出方位与人兽。   一剑一个,他收拾了前边的六名追杀者。   第七个。   他平静地抬起手。   “等、等一下。”那个声音青脆稚嫩,却是一名少年。   “给我不杀你的理由。”他如是说。   “您是轩辕部,山君之子姬夷召对吗?”对方急道。   “这个理由不好。”他准备下手。   “大殿下!”少年不顾胸口长箭,重重跪倒在地,“我是南山族族长,轩辕部属民,求山君救救我族。”   “南山族?”姬夷召知道,他现的身份是轩辕部少主,虽然在中州都城好像不是很混的开,但一但回到自己的国度,那就是妥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了,他的父亲听说已经那个了,很有可能回去就直接当王了。东胜神州不知其尽头,他国家土地占了已知土地的八分之一,装的下一个北美洲。   “十年前,暴君征召十万民夫修筑王陵,我南山一族离中都最近,被整族剿灭,老小皆被掳此为奴,如今暴君已陨,一但入陵,我族数万老幼皆要陪葬,请大殿下念我山族近千年来忠心无二,救我族一命。”   说完,他重重地磕头在地,很快,面前就是一片血水。   “额,这个,难道就是起义?”姬夷召有些呆滞。   原来,我穿的是起点文么……   不过——   “你既是南山族人,又为何与他们一起?”姬夷召指了指地上其它的尸体。   “帝陵就在此地西方十里处的山麓之中,我负责族中食物采集,对此地地形熟悉,所以、所以才被抓来带路……”似乎知道自己的错误,少年努力哀求,嗑头之声更响。   “你是想立功,才主动带路的。”姬夷召神色平静,“刚刚我听见了,是你熟悉林中痕迹,才找出我之所在。”   少年脸色瞬间苍白无比,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其实姬夷召只是随口一诈,但看少年反应,就已经知道真假。   果然没有收小弟的命么,他收剑转身,却没有再杀他,牵起马匹,那雪白的披风在夜风里翻转,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殿下!”少年费力从地上爬起来,试图追赶,然而他选被对方的弩箭射穿右肩,再后来自伤恳求,早就是强弩之末,才追几步就栽倒在地。   “怎么办……”少年心中焦急,“陛下已经被杀,葬入王陵是迟早之事,到时我族皆会殉葬。如今又没有功劳,如何才能过了此劫。”    ☆、第 3 章   一道电光划过阴沉天际,照亮万里方圆。   哒哒哒……   健马的蹄踏泥泞,溅起无数泥花,在雨幕里飞驰。   姬夷召低头看着怀中的弟弟,小小的孩子正在淋湿的皮裘里微微哆嗦着,却是一声不吭,雨水顺着两人发梢滑落,却见得脸色惨白,唇间青紫。   很快,一路岔路出现在两人眼前。   向南,远远的铺入别一座山涧,一条向东,连接着大片平原。   东胜地观志·卷二:出天都,入灵川,南行入百越,东入诸夷。   没有犹豫,他策马向东,进入东边那条不足一米的泥泞土道。   一路杂草荒芜,只有点点绿色,地势高高低低,远望一片辽阔,却也让他心中越发焦急。   好在很快,一条大河映入眼帘。   “阿尧,你看,前边就是灵川了,等会我们就可以到一个镇子,到那洗个热水澡再睡。”姬夷召一手拉着僵绳,一手摸了弟弟的小脑袋。   “哥哥,”孩子仰起头,黑色的大眼睛如水洗过般温润,“你的手好冷。”   “啊?抱歉啊阿尧,是哥哥不好,不过如果你现在睡了哥哥会生气哦。”姬夷召讪讪地收回手,也对,这种冬天自己的手拉了那么久的僵绳,不冷才怪了。   “灵川,是哥哥说过的那条看不到边的河吗?”小豆丁想转头看,担一阵冷风灌入脖颈,当他不得不把脖子缩回去。   “对啊,到了那,阿尧就可以有热汤喝了。”姬其尧努力加油鼓劲。   “哥哥,是我拖累你了对不对?”小孩闷闷地问。   “阿尧你在说什么?”姬夷召大皱眉头。   “哥哥讲的故事里,你说很多大英雄在救儿子、弟弟、老婆、战友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时被整的很惨,如果他们不要这些拖油瓶,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孩子嘤嘤嘤地哭了,“哥哥……你会不会不要我……”   姬夷召险些吐血,怒了:“乱想什么!……阿尧,我觉得给你讲睡前故事是一个大错误,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自己挖坑埋自己的事了!”   “所以哥哥不要安慰我啊,那种一睡不醒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   “我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在马上,姬夷召真的有跪下的冲动,“好吧,你这么有精力,我们的晚上活动就改成认字好了!”   “不要!不要!”姬其尧吓的瞪大了眼睛,也不怕冷风灌颈,大力摇头。   “那就别想和我睡了。”姬夷召冷哼。   “嘤嘤嘤……”怀里的孩子委屈地小声哭泣。   在兄弟两的小声交谈中,马匹沿河而上,远方渐渐出现一座城镇轮廓。   姬夷召精神大振,策马飞奔过去。   越往前,这城就越清晰,它的地势较高,那是一座有数十米的小山丘,围着还算高的土石城墙,在山下挖有护城河,引入旁边大河之水,放下吊桥供平民出入,山坡之上,大小房屋鳞次栉比,行人匆匆,粗略一算,当有三千户左右。   在这个年代,算的上二线城市了。   到了城门边,守城的两名军士看了眼对方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裘,再看那匹健马,没有多说就让两人进去。   对平民来说,贵族天生有杀他们的权力,可以不用任何理由。   姬夷召入住了靠河边那侧一家客店,客栈不大,老旧的木墙草顶,房间只有一席一桌,但还算干净,他将发冠上的一粒珍珠做了银钱。   店主非常欢喜,很快搬来了木桶热水,并且表示很快会把衣服为他们烘干带来。   姬夷召松了一口气,试了下水温,把弟弟抱进了桶里。   弟弟虽然冷,但还是关心刚刚的问题:“哥哥,我要听故事。”   姬夷召脸黑了大半:“洗完再说。”   “哦。”弟弟扑进他怀里,用力蹭了蹭,肉肉的小手就去摸哥哥的发冠,“哥哥,你的发冠上有个洞,不好看了,用我的那块玉吧。”   “他们是平民,不能用玉的,一但被发现,会被贬成奴隶。”姬夷召一边给弟弟洗澡一边道,   “出门要买东西,可以用贝壳,这个是用的最多的货币,还有盐,或者布皮,还有粮食,都是可以随便换东西的。”   说完,他随手扯下束冠玉簪,丢到一边。   漆黑的长发洒落,在洁白皮肤上竟有一种极致的对比,小豆丁伸手抓了一把,好奇地扯了扯。   “别闹,转过来我给你搓背。”   “哥哥,他们说那个妃喜什么的是天下第一美女,完全是吹牛。”   “你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姬夷召好奇道。   “哥哥你明明比她漂亮!”小豆丁认真地说。   “……”   *   把弟弟从桶里抱出来时,店家已经将他们的衣服烘干,姬夷召给弟弟包上衣服,才把他放到席上,自己也穿上自己的皮裘,系上披风,长发未干,也就随意披散。   姬其尧这时已经爬到窗边,自己支起了窗子。   然后目瞪口呆。   窗外,江水奔涌,一望无垠,枯黄的芦苇蒿草遍布数十里的巨大浅滩。   “这就是大河灵川,整个东胜神州最大的一条河。”姬夷召走到他身边,“我们休息一下,就找到渡船,然后逆水西行,再转道南荒。”   “听哥哥的。”不过他又很好奇地问,“哥哥,为什么没看到你的剑呢?”   “剑出见血,还是看不到的好。”   兄弟两正说话,却见店家叩门问饭菜已好,要不要端入房间。   姬夷召说是。   店家很快端进来,退出去。   只在桌案上留下两罐散发着香气的陶罐和和两副碗具。   才看到菜品,姬夷召神色一凛,轻哼一声,掩了眸中厉色。   “哥哥,是淳母(肉酱油浇黄米饭)和炮豚(炖乳猪)啊。”吃了几天的没盐的烤肉,小豆丁兴奋地冲上去。   “别动。”姬夷召走上前去轻轻尝了一点,他之五感灵敏无比,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是哪些原料,这才道,“吃吧。”   “怎么了?”   “这是八珍之一,非公候不可食,违者以逆谋论处。看来有人知道我们来了,没事,选吃吧,我也饿了。”姬夷召将舀好的热饭端给弟弟。   姬其尧歪了歪头,把碗递上去:“哥哥先吃。”   “真乖。”姬夷召揉揉弟弟的脑袋。   “少君当真兄友弟恭,让人羡慕。”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道。   不知何时,门外突至一人,以姬夷召的五感之敏锐,也不知他是何时到来,他安静地立在门外的阴影里,玉带高冠,五官如雕刻般分明,锦衣华服,笑意温柔亲切,如好友重逢。   只是,就算在笑,隐隐的杀伐之气,也自然而然让人敬之畏之。   姬夷召放下筷子,微微抬头,清俊眉宇间一派冷然。   他说。   “夏桀,好久不见。”    ☆、第 4 章   “说过几次了,夏为国号,我是姒氏部落履癸,不当王不能说姓夏的,而且桀这么凶狠的名字一点也不合适我。”男子微笑着纠正他。   “你是来和我讨论这个的话,就可以走了。”   “好吧,”他耸耸肩膀,“不过一别七载,少君却依然记得,倒教我受宠若惊了。”   “进来说话。”姬夷召冷冷道。   男人笑盈盈地踏入屋内,洁白缎靴踩上潮湿的地面,沾上不少污迹,却毫不在意此地简陋,仿佛这里是宫庭大殿一般。   “来给你哥报仇?”姬夷召白了他一眼。   “才不是,给你道谢。”夏桀兴奋地凑过去,“你不知道这次有多少人为你拍手叫好啊,我担心受怕了十几年,那家伙一死,我们整个夏部王族都在庆祝!”   姬夷召没接这个话头。   其实认真来说,姒揆那家伙在对外对内虽然严苛,但过错,其实没有多少,毕竟他征战天下,虽然在十几年前打败了他那传说中的父亲,把自己带来当人质,又把战俘拉来大兴土木,但他在时,天下四夷都不敢妄动。   至于抢美女修宫殿,哪个当王的没做过。   只是有一点,他对贵族——非常猜忌。   如果说当年自己那父亲是因为对方提供的粮草太少拒绝出征所以被满门皆杀,且两子掳之奴为质还算说的过去的话。那对面这位夏桀因“与逆贼‘羿’有七分相似,当斩之以绝后患!”就实在莫须有的太厉害了一点。   反王夏羿本就是王族人,长的像似理所当然,并且此事非止两例而已,只要那位愿意,各种理由都可以轮番,以至诸王之间,普遍产生了恐惧。   “不过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练的,” 夏桀眼中满是好奇,凑的更近,“我记得你天生气海破碎,无论是你家传的神照经还是我家传的天水经你都不能练出个花来的。”   “七年不见,你聒噪依旧。”姬夷召不理他,自顾给弟弟添菜。   “说一下啊,你不用担心追杀,这里已经是我地界,祁水城是我的领地,做为那人死后的第一继承人,我的保护有效。”夏桀继续向前凑,无意之间,鼻尖几乎擦过他的脸颊。   小豆丁一眼看到,大怒上去推他:“离我哥哥远一点!”   “这就是你弟弟姬其尧?”夏桀不以为意,反手摸了摸他的头,“就是你这五年养大的孩子?他简直是把你当母亲了。”   “其尧自到中都,衣食住行都由我打理,他依赖一点,并无奇怪。”姬夷召让小弟弟乖乖吃饭,然后抬头道,“直说来意,对你而言,很难吗?”   “好吧,我这次来,一是来见儿时旧友,二是,有事相求。”整理了一下思绪,夏桀才缓缓道,   “崆峒来人了。”   姬夷召平静地继续夹菜给弟弟。   夏桀恼了:“喂!”   “我听到了。”姬夷召平静地说。   “崆峒自广成子为皇帝之师后,自认天地正统,赐帝印以正天下气运,按理来说,你杀的那个人是皇帝,有天地气运加身,万法不沾,万邪不扰,是不会被没有帝气之人杀死的!”这也是夏桀疑惑的地方,姬夷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也是天定之子?   但为质十余年的他又哪来的帝气?   “所以呢?”姬夷召淡淡道。   “崆峒来人,必然不是重天境强者!”他快速说道:“你杀了一位八重天强者的帝王,想来已入九重天,但九重之上,还有天阙,天阙强者已经是半步仙道,只差一步登天,为神为仙,你怎是对手?”   “我知道。”他淡定地道。   “你这么淡定,难道已经突破九重天,入天阙了?”夏桀一惊。   “我不知道。”   “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夏桀怒了。   “真不知道。”姬夷召平静道,“知道我气海有问题,无法续气引气之后,我花数年时间研习体内经脉,之后以七经八脉为其,用自己设计出了另外一套行气路线。”   “我能说,这不可能吗?”夏桀突然有点牙疼,“如果这么容易就可以自创心法,那我们这些人求仙问道不就全成了笑话?”   姬夷召沉默,不知道如何解释怎么用微积分概率论来计算经脉道路对身体的最佳优化路线,当然,还有自己那怎么折腾都会很快恢复的身体。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他想了一下,才道,“我带你回南荒。”   “嗯?”姬夷召心中警觉大起,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别乱想,骑我的灵兽去,他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那速度真快,一天就飞回南荒。”夏桀恼道,“你准备一下,我还要赶着回来和别人抢王位呢。”   姬夷召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夏桀莫名其妙。   “我觉得吧,你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暴君呢。”姬夷召实话实说。   “你才是暴君,你全家都是暴君!”   姬夷召耸耸肩膀,没于开口,嗯,说实话,夏桀说他自己不是暴君……感觉怎么这么怪呢?   *   冬日,天际   一只雪翎白雕划破天空,它翼展数百丈,遮天蔽日,气势冲霄。   而它身下,是滔滔江水无际。   东胜神州绵延无尽,崇山遍布,但有一条长河自西向东,将这广袤无垠的土地系上一条巨大的白练,他有超过千万里的支流,无人知道的源头,西方的部落称它西河,中州之人称它灵川,东方部落叫他德水,因为它所过之处,都是肥沃之地,而中州,就是它最大最肥沃的平原。   “一条河叫大河不就好了,这么多名字很难记啊。”弟弟一边听说哥哥的讲解,一边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大河,“哥哥,这真的不是海吗?我都看不到边啊!”   “不是,这就是大河。”姬夷召有些牙疼地看着眼前的河流,按他之前测试过的能见度最大值来算,这河的宽度超过100公里是绝对的。   开始他还在担心怎么过去,要知道这可不是五千年后,人类可以修数十公里跨海大桥的时代。   不过真奇怪,他问:“夏桀你为何这样热心?”   “当年你助我逃出中都,救命之恩,当然要以身相许了。”夏桀叹息道,“虽然你不是阿妹这事还是挺伤我心的。”   姬夷召看了他一眼,然后问身下大雕:“盅雕大人,可否飞矮些,我将他丢下去。”   “直接丢就是,下边是灵川,他们家人都会治水。”盅雕表示不用和这些大禹后人客气。   “多谢。”姬夷召向夏桀靠拢。   “盅雕亏我族供奉你一千二百年啊,你不能忘恩负义。”夏桀话没说完,已经被整个人丢下去,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姬夷召难得扬起唇角:“多谢。”   “保护大夏王族,是我的责任。”盅雕的声音低沉而悠长,“追兵来了,向南?”   “下方丛林放下我就是。此事与你们无关。”姬夷召平静道。   盅雕听后,在空中一个盘旋,在一座山顶停下,放下两人。   “要我带你弟弟走吗?”盅雕沉声问。   “不必,我的兄弟,我来保护。”    ☆、第 5 章   目送巨大的盅雕展翅高飞,姬夷召凝视远方,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际,这才转过视线。冥冥之中,属于强者的本能感知到一股强大气息正在逼进。   年幼的弟弟安静地拉着他的衣角,没有打扰他。   姬夷召心中一软,揉揉弟弟的脑袋,姬其尧像只小猫儿一样满足的在他掌心中蹭蹭,他长的机灵可爱,皮肤白皙,一想到自己把他从那么小小的团养到这么大,他心中就满满的成就感。   “哥哥,我也要和你学武。”姬其尧认真地说。   “嗯,虽然有点早,但勉强到了打基础的时候了。那哥哥路上教你。”他低下头,开始收拾离开前采集的麻布包裹,这东西和他没穿越时用的背包相差无几,是他走之前让夏桀找人缝制的,他把背包上开了两个洞,把弟弟装进去,两条小腿从洞里伸出来。   “哥哥,这个有点小。”弟弟很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说。   “坚持一下。”姬夷召伸手摸着他的脑袋,安抚道,“这里是中洲与南荒交汇处的十万大山,若我没记错,也是当年黄帝与炎帝相争的古战场。崆峒之人善望气追踪。这里的战场厣气可以助我们躲过。”   弟弟听不懂。   姬夷召哑然失笑,其尧毕竟只是五岁孩子。   只是——他看着着眼前的茂密丛林。山势高低起伏,随便来一座比如现在他们所在的山顶,就如佛出五指,笔直冲天,山势向南越高越陡,临近大河的得天独厚又让这里草木清华,虽是冬日,也只是阴寒透骨,并无雪花,只留满眼苍翠。   这里应该是典型的丹霞地貌,和他当年呆的那个深山石头洞里的地下基地一样,都是典型的块状、柱状的山体。这种地方往往依山盘水,植物和动物种类都多到让人心烦。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作为一名国宝级的技术宅,他当年离开基地都走的直升机,翻山越岭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哥哥别担心,你烤的小鸟也不是很难吃。”弟弟安慰自己的哥哥。   “那还真谢谢了。”姬夷召无奈地道。“   哥哥你不是说追兵来的很急吗?但你看着风景好像一点也不急啊?”   “你以为我不急?”姬夷召恼道,“我找不到路下去!”不错,那只大雕降落时,只是随意找一山头,而他们在的这座,四面为崖,高度完全称的上壁立千仞,怎么也超过张家界那座哈利路亚山了,虽然知道以自己现在这身体的强度的敏捷完全没有问题……   但还是会怕啊啊——   “哥哥武艺高强,没问题的。”姬弟弟很有信心。   “唉!”姬夷召长叹一声,“技术宅的悲剧,你永远也不会懂。”   “那跳下去,如何?”   “没降落伞啊。”姬夷召随口道。   然后,他身体一僵。   这声音不是他弟弟的。   他缓缓抬头。   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此处山顶一片平坦,仅在边际有数颗松柏,平地只上,尽是乱石与石间杂草,三两小花,点缀其间,没有作任何躲藏的空隙。   他闭上眼睛。   人之初生,眼耳口鼻舌,五感均衡,但在生活之后,九成感知依靠双眼,其余感知尽皆荒废。所以他从穿越之始,就注意锻炼其它四感,这具身体也不负所望。   关闭视觉后,周围所有声波流动清晰映入耳中,他清楚的分析出风中有一物体在他右前方,那里的风速流动不对。   那里,正好是他的视觉盲点。   他转了方向,豁然睁眼。   依然没有。   这次他没有闭眼,但在耳中,那人已经随着他的转动,重新进入视觉盲点的位置。   左耳比右耳先听到0.1秒,以这里的声音传播速度来算他的瞬间加速度是——他计算了一下,每秒52米。   我去,比兰博基尼aventador都要快五倍!   这个不科学的世界!   “我的身份,不够崆峒使者现身一见么?”姬夷召眼中温度渐冷,一字一句道。   “我一路急来,耗费不小,当得休息一下再与小山君相见才是。”那声音温柔清脆,似乎年纪不大,“当年南荒一见山君当真天纵其材,浩气清英,容姿靓饰,造化神秀,如今一见山君之子,方知世间江山人材代出,竟是不输乃父当年。”   姬夷召没有接这个话头,他长的那便宜父亲有多相似,早就有无数长辈告诉过他了。   但在“你和你老爸真像”后边大多还要接一句转折:“可惜不能习武,否则当世定然又有一位天阙强者。”   “来见你之前,我一直不解你如何杀得有天下气运加身的夏王,但些刻我方明白,你之龙气,较夏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人话!”姬夷召简短地打断他。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道,“请阁下与我回到崆峒。”   “不杀我?”姬夷召挑眉。   “我辈道者,当顺天下大势,行修功德,非因心中所好,一念而动,妄生无名。你既是天命王者,贫道自不会伤你,但兹事体大,当回我崆峒,由家师裁决。”   “你做史记吗?”沉默了一下,姬夷召问。   “不曾。”对方有点疑惑。   “立书吗?”立书就是写书,才用竹简写字的时代,这是大能才能做的事,如《左传》、《春秋》《神农本草经》之类的。   “不曾。”对方更疑惑了。   “那你说毛的书言,又不要你节约纸,说白话会死吗?”理科生大怒。   对方无语许久,才斟酌道:“……跟我走。”   “你谁?”   “道门本代首席,昀尘子。”对方好脾气地说。   “……”怎么觉得这是个呆萌啊,姬夷召有种欺负小白的感觉,但他当然不会和对方回去,于是问,“你怎么上来的?”   “道门天阙自可驾云。”   “驾云,就是‘凡诸仙腾云,皆跌足而起,翱翔天地,放浪江湖。东方丹丘西太华,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那种驾云吗?”姬夷召心中一动。   “朝游北海暮苍梧?这个就算是天帝也做不到吧!北海离苍梧有西万万里啊,我最多早中都晚南都。”南都是南荒山族的首府。   “那也比快赶上航天飞机了,你们这是什么原理?”   “原理?”对方一呆。   “就是怎么可以作到这么快的速度,按理说这么快的速度是有音障的,你的身体是怎么承受的了那种冲击?怎么控制方向速度,是喷气式还是涡沦机……”姬夷召越想越激动。   “……那个,你可以说人话吗?”对方小声道。   “……你学的真快。”   “老师说要学以致用。”对方有点羞涩地说,“不过很复杂,可以和我回去再说吗?”   “好啊,不过我要先见一面,我不会相信一个看不到人。”姬夷召斩钉截铁道。   “是我失礼了。”   只见空中微微荡起涟漪,一名道袍少年渐渐出现在他面前。   那少年眉目清秀,眸如点漆,唇若涂朱,长发高冠,宽袍广袖,仙气凛然,眉间一枚紫青双莲印,不带女气,反而更加飘飘欲仙。   然而,下一秒,一道剑光轻轻掠过。   那是极温柔的剑光,仿佛少女拈花时,弹去花瓣上细小的露珠。   又如清晨山涧轻柔的薄雾,无声润物。   缓慢,又美丽。   但少年完全无法欣赏,因为他在这缓慢的数息之间,愕然发现自己无论使出哪种方法,对方都可以尾随而至,一剑逼命。   不可能啊,大衍之数五十,天道运行只用四十九,少去其一,万物当有一线生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斩尽杀绝的剑术!   危机关头,他急中生智,双手抱复,在空中虚虚一划。   那轨迹仿佛上天信手中的随意点染,抱柔守虚,只看山不是水之间。   竟让那剑速轻轻缓了一缓。   不过,也就这样了。   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颓然倒地。   姬夷召按了按太阳穴。   本次战斗结束,用时3.67秒,完成度90%。判定优等。   还算可以,姬夷召看着晕倒在地的少年,刚刚他留手了,如果那一剑不是用的剑脊而是用的剑峰,对方就不是被打晕,而是两段了。   “哥哥好厉害。”弟弟在背后鼓掌。   “这倒不是。”姬夷召轻咳了一声,“这家伙和我说两句就放下戒心,让我算出破绽,那种说话的方式,一看就是没出过门的死宅。太好骗了!”   “哥哥你不也是吗?”   “……再拆台你自己爬下去!”    ☆、第 6 章   夜晚的山林阴冷潮湿,但感谢当年小学的那篇“大自然主人”,姬夷召还是知道基本的生火要怎么做。   比如树里的干苔藓,再比如要树干上边的树枝会更干燥……   至于会不会有烟,火大火小,咳,太祖不是说了么,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再解决好坏的问题。   “哥哥,烤的差不多了吧?”其尧在一边猛吞口水,他的面前烤着一条野兔,正被烤的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嗯,野生的东西寄生虫多,你免疫力弱,多烤一会安全一点。”姬夷召把野兔翻了一面,洒了一点盐上去。   “可是哥哥,你每次都烤的好硬,我咬不动。”弟弟跑到哥哥身边蹭啊蹭。   姬夷召想捂脸,但最终是只是冷哼道:“我主修的又不是烹饪。”   “什么是寄生虫?”旁边人好奇的问。   “黄帝内经不是说了么‘邪害空窍,故风者,百病之始也’,就是说人本身是好好的,因为邪风入体形成百病。其实风哪来的邪不邪,但风中有很从看不见的小东西,入身体造成侵害,这种东西,大的是寄生虫,小的是细菌。”姬夷召对身边的俘虏说。   “既然无法看到,你又如何知晓?”昀尘子神色疑惑。   “黄帝都可以‘生而神灵,弱而能言,长而敦敏,成而登天’,我生下来就知道,又有什么不可以。”姬夷召可没有兴趣去上生物课。   “原来如此,你的剑术如天道纵横,绝毒无方,又身负帝气,想来又是一位天道之子,降浩劫于世。”昀尘子先是恍然,继而忧心重重。   “喂,你有点俘虏的自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才是灾星,你全家都是灾星。”姬夷召斜睨了他一眼。   “小山君当不是如此小气之人。昔日蚩尤共工,刑天相柳,虽然与我人族其道不同,但英雄气概,也为人所敬。”昀尘子诚恳道。   “你说这些人都死的很惨。”姬夷召不觉得可以成为例子,比如蚩尤,那可是历史上第一出的五马分尸。   “抱歉,小道妄言了。”昀尘子也觉得不妥。   “觉得抱歉就把你的驾云之法说给吧,说了就放你走。”这才是姬夷召和他废话这么多的真正理由,无论技术宅就算再优秀也是死宅,死宅就对走路没好感,背着弟弟走原始森林那种感觉真的是——憋屈。   “驾云之法,天阙者本身心法皆有叙述,南荒至宝《神照经》是小山君的家传,应该精通才是。”昀尘子一愣,虽然他已入天阙,但对方既然可以一剑斩之,当然也应该是天阙级数的强者,就算大荒生灵亿万,这也算的上最顶级的强者了。   要知道,大荒自天梯被斩后,人世修行之路越发艰难,有歌传唱曰:求神仙、拜神仙,一步神仙一步天,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四重天外天,上天直指九重阙,天阙仙道入真仙。   意思就是现在想入道,难如登天。一重天到九重,九重到天阙,再上登天道,那就是真神。   “我天生气海破碎,修不了神照经。”姬夷召回想着神照经里边关于驾云的内容,发现当先一句是就是“意守丹田,引气督脉而上……”   他气海丹田都没有,能守毛线啊。   昀尘子瞬间被惊呆了,那嘴张的……姬夷召估计了一下,把这只兔子整个塞到他嘴里都没问题。   “你、你真的是人吗?”这简直是颠覆了所有法决的基础,昀尘子整个眼神都变了,“汝为何方妖孽,从实招来!”   “……有这么夸张吗?”   “气海者,是生气之海也,人身气力之源,如果你心脏不跳了但还是活的,那不是妖孽是什么?”对方凛然质问。   “我没有必要给你解释。”姬夷召也有点恼了,“你最好闭嘴,毕竟你现在没有用了,我随时可   以杀你。”   “那为什么不杀?”对方很疑惑。   “你没杀我。”姬夷召淡淡道。   他没那么好杀,人不犯他,他向来不犯人。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昀尘子想着刚刚被下的禁制,有点纠结,果然如师傅说的,自己就是眼高手低,低看了天下英雄。   “崆峒就你一个人?”   “当然不……我明白了。”自己原来成人质了,不过输人不能输阵,小道士骄傲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   “兔子糊了。”   “……”   *   翻山越岭最大的敌人是什么?   野兽蛇虫?   不是,姬夷召可以一剑杀死成千上万的蚊子。   道路艰难?   也不是,虽然山高路远,但无论是昀尘还是姬夷召,如履平地,毫无压力。   少的是水。   干净的水。   而无论是姬夷召还是昀尘都是被服侍惯了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之下,难免灰头土脸。   具体情况不表,反正姬夷召打算只要出去,就算拼着改变历史,也一定要把纸造出来!   与此同时,他把身边的俘虏当工具书用。   “大衍五十……”   “少废话,大衍这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到现在还没有公论,我们现的卦相是主卦在阴,爻卦在阳,九六变爻,内出于火,上卦少阴。我掷六次,平均数为1.2,所以按生门的要求,这是说走那边大吉”姬夷召指了一个方向。   “你算的也太快了,我算了一晚上,大吉是这边。”昀尘指了一个与姬夷召程九十度夹角的方向。   “我的计算速度你不会懂,再说你的大吉就是我的不吉,这边。”姬夷召直接拉人。   “那你让我算什么。”   “这在数学上叫反证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昀尘子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因为他目前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提包。   比如石头凿出来的锅,姬小弟说那石头锅煮出的鱼汤特别好喝。   但是他重二十斤。   比如丝麻抽出来的织物,编在一张比较密的网然后填充上木棉,那是姬夷召说给弟弟睡觉的被子。   但是非常大,昀尘觉得背上石锅和被子后自己不像修士反而是一名苦力。   对这种抱怨,姬夷召只说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再比如……   “这是什么情况?”姬夷召震惊了。   “我不清楚,好像是两军交战。”昀尘子淡定地说。   “我知道,但一方,好像是未成年人。”姬夷召皱眉,崖下的山谷中,左边一方是不足十五岁的少年,右边是装备精锐的成年战士。   “看到他们的图腾了么?”昀尘子在博学上一点不输给旁边的电子图书馆,“那是南山族,十年前支持山君反抗夏国,战败后沦为奴隶,无论老幼皆被拉去修王陵,你杀了夏王,夏王入葬时,陵奴当全数殉葬。”   “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证明,我的不吉,不一定是你的大吉。”昀尘微笑道。   姬夷召微微眯起眼睛:“那么,一起下去吧。”   “关我何事?”昀尘反对道,“你没解开我的禁制的气脉,我最多用出三重天的力量,下去送菜吗?”   “我只是想证明,我的不吉,一定是你的不吉!”姬夷召轻描淡写道。   “……”    ☆、第 7 章   山谷下的战斗完全称不上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双方人数相当,都不过百余,一边的少年们用着简陋的树枝,绑着尖锐或者粗钝的石块,迎面冲向身穿皮甲,手持青铜兵戈的精锐,结局明显的几近残酷。   锋利的兵刃轻易地插入年轻温暖的胸膛,热血飞溅,剧痛的少年们撕吼着,就算死也依然用牙,用手中的石块,或咬下一块血肉,或砸出石块,无论如何,也要为同伴留下一线生机。   昀尘子微微皱眉,与姬夷召一起越入山谷,虽然他只剩下不到三成的力量,但绝对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虚弱,至少在这里自保无碍。   问题是,就算这样,真到姬夷召一剑挥出,他也没有看出姬夷召是如何出剑,找不到他任何藏剑的地方。   纵然非是第一次见他出剑,他依然有一种目炫神迷之感。   那非是人间之剑,最简单,最致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最不可能的情况,付出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杀伤。   这积追兵不过一只百余人的小队,姬夷召花的时间并不多。   不到一刻,他之剑锋划过最后一名追兵脖颈,随后,收剑。   “少君……”一瘸一拐走来的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当然,这群少年都衣衫褴褛,不过这个人姬夷召认识,就是前段时间随人过来追捕他被他收拾过的那个。   姬夷召安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少君请等一下。”少年急忙追上。   随即,银光闪耀,一柄轻薄银亮的长剑抵在他喉间,无丝缝隙,只要前进那么一丁点,就可以扎进去。   姬夷召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少君,”似乎已经明白,恳求于对方而言,只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少年心中一沉,但他没有放弃,而是抬起头。   漆黑的眸里,不是原来那委屈的哀求,而是一种被激怒的愤怒。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看着对方,用一种轻蔑的眼神,“你剑术通天又如何?十年来,我南山十万族民仅剩数千,你不过是在中都生活享乐,直到关系你弟弟才出手,我瞧不起你。”   “你之意见,与我无关。”   “你敢不敢和我去一个地方,就在一里之外,如果去了,你还觉得与你无关,那我就不再多说。”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才懒懒道:“带路。”   一刻之后   “这是什么情况?”昀尘子震惊了。   “好像是小孩子。”姬夷召也有点头皮发麻。   “不是好像,是很多很多。”昀尘子皱眉。   “具体的话是十岁以上1342个,十岁以下251个。”姬夷召把自己的眼睛当扫描仪用。   “不,我是想说,这是什么情况?”看着面前溶洞里用惊惧眼神看着他的少年小孩,昀尘子突然道,“这里他们是没法活的。”   这是一座阴暗潮湿的地穴,墙壁上渗着细微的水痕,那些孩子们用警戒的眼光看着他们,他们骨瘦如柴,每一个关节仿佛都突出的让人心惊,皮肤苍白的毫无血色,只有一对黑色的眼睛里还有着光亮。   而小孩子们则更凄惨,那一只的小爪子几乎和鸡爪没有区别,如果少年们是仿佛是披着人皮的骸骨,他们就有如在爬动的骸骨,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我们南山族最后的人了。”少年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太多的东西,“少君,你知道吗,这就是因为你,被山君放弃的南山族,最后剩下的人。”   姬夷召没有开口。   “哥哥……”背上一直没有开口的其尧似乎被吓到了,害怕地搂住哥哥的脖子。   “姬夷召,你能说,这与你无关吗?”少年的声音几近凄厉。   姬夷召其实很想说自己不是原装货,但都到这步了,他也确实动了恻隐之心,微微皱眉后,他道:“说清楚吧。”   这盆子扣的真是莫名其妙。   *   远古之时,混沌初开,天地两分。   那时天地主宰,是巫与妖。   巫妖大战之后,女娲造人,燧人举火,伏羲立卦,仓颉造字,人族始兴。   巫妖一战之后,都各有残余,面对如此之势,皆欲灭人族,重夺天地之主。   然,人族大兴,天道注定,此后人族圣王迭出,终于黄帝于涿鹿之野大破蚩尤,灭巫族最后一部。   而妖族于瑞顼帝斩天梯后,天地灵气大减,最后妖族趁共工倒不周山,世间大水泛滥时兴洪而起,终被大禹击溃,残余妖族尽数被驱入南荒十万大山中,大禹令战力极强的轩辕部族镇守。   为了镇守南荒,轩辕一部将手下七十二族男丁几乎全部征召,如此一来,南荒人丁不足,加之土地贫瘠,完全无法支持军队消耗,只能由夏国中州供应。   大禹答应供应南荒粮草,轩辕部则永阵南荒,此约在中都定立,就算大禹之子启窃国立夏,也继续下来,此后,轩辕部镇守南荒一千二百年。   然而,时光终究可以抹平太多的东西,千年之后,人族之地难觅妖魔,夏国上下皆认为每年送于南荒粮草太多,到底是妖族真如此厉害,还是南荒只是为了不劳而获?   最后,粮草越来越少,甚至送来的食物中夹杂着霉烂的谷物和沙石。   “于是十几年前,山君一怒之下,领一只万人部队,一路北上,从南山千里密林中绕过十二关卡杀入中都,十战十胜,生擒夏帝,逼着夏帝姒揆对天帝立誓,再不克扣南荒一粒食粮。”少年讲将当年□,“消息传回,南荒举族欢庆。”   “然而好景不长,夏帝自然不甘失败,令举国之兵来犯,山君是何等人物,夏帝三征三败,最后一次,几乎再次被擒,然后,就传来你失踪的消息,却是有人以才出生不久的你为筹码,将你掳去中都,正于此中,妖族再度暴动,山君将南山一部之地归于中州,让其扼入南荒关口,随意抢虐,我南山族因些全族沦为奴隶,这次为了逃过殡葬,就剩下,现在这些人了。”   姬夷召想了下:“这样……你的名字。”   “我,我叫伊。”少年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他的名字。   “伊?”姬夷召点头,“我回南荒,也是要继续山君之位,那你就当我的尹(官职,职位等同宰相)吧。”   “我?”少年惊呆了。   “对,今天起,你就是伊尹,我姬夷召的子民。”    ☆、第 8 章   夏国严格的说,并不是一个帝制国家,而算的上是城邦。   在三皇五帝时代,帝位非是世袭,而是禅让。   至瑞顼帝斩天梯,大禹治水平妖之后,整个东胜神州分为五大部族。   中州最为富饶,夏国直属统治,南荒则是轩辕姬氏部落。   每个大部落又会分裂出许多小部落,比如当年轩辕皇帝分封二十五子,赐出十五个姓氏,凡是得姓儿子都可以在处找块地盘自立门户,单成一族。   南山一族就是轩辕部分出一只分支,不过他们的土地被占,族人为奴,原来的姓氏自然被剥夺,只有一部之主才有资格赐予姓氏。   这在这个远古时代简直致命。   没有姓氏,就代表是属于蛮夷之属,去哪里都必须为奴隶。   姬夷召没有继承轩辕部之君位,当然也是没有资格赐予姓氏,但这没有关系,只要他愿意接受南山族残余之人,让这个部族不被吞并残杀,那就只要他继承后随意抬手,就可以重新赐予姓氏。   这也是伊尹无论如何也要抱住他那大腿的原因,可不只是为了现在,还有以后呢。   只是这幸福来的太快,让他有一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不用担心追兵,你们先在此处修整一下,才再出发。”姬夷召淡定道,看来这是一本种田流的起点文啊。   “那就谢过少君了。”伊尹跪下三拜以示效忠后,迅速转过身,“木,你带百人队去采集果实和树根,叶,你带百人队去收集木柴,流,你带人去寻找水源,我们的网还有一张,尽量打些鱼回来,草,你去带从收集干草,为少君编织收集休息用的草席,剩下的,留下照顾孩子的人,其余的,和我去打猎。”   姬夷召垂眸看他一眼,才道:“我与你一起。”   “多谢少君。”伊尹大喜过望,打猎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猎物要么强大要么警戒,如果姬夷召愿意帮忙,那么绝对可以打到很多大型猎物,这对现在这只饥饿又虚弱的队伍而言,这简直是最大的救星。   姬夷召目光转向昀尘子。   “和你一起就是。”昀尘子知道屋檐下,适当的低头是应该的。   “你应该是夏王新任的国师吧?”姬夷召突然道。   “……不是了,他被你杀了。”昀尘子有点失落道。   “崆峒向来出产帝师,上任国师于轩辕之乱中死于我父之手后,你们十几年对夏国不闻不问……”姬夷召似乎有点明白了,“原来你们都是现做么,没有替补的。”   “你表达什么意思?”昀尘子沉了脸色。   “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任务没有完成,昀尘子其实不是很想走,而且他身体里有对方用竹针扎入血脉设下的禁制,无法驾云,至于走回崆峒——开什么玩笑,他也是年轻人,要面子的!   “碍事。”   “我不是废物。”昀尘子恼道,“我精通医术,这里的孩子们很多都身体有恙。”   “那你还愣道做什么。要么治,要么走。”姬夷召平静地说完,示意了伊尹一眼,转身走了。   昀尘子愣了半响,才怒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家伙比他父亲还会拿乔。”   你冷艳高贵给谁看啊!   *   南山族的少年们在野外生存的能力让姬夷召大开眼界,他们可以跟据野兽的足迹追踪到对方,可以通过分辨动物的排泄物来判断他们的领地范围,可以轻易设下各种小的陷阱,难怪当初伊尹可以带人找到他,他们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啊。   “修陵的时候,我族十二岁以上的都是苦役,我们小辈就是为族人收集食物,如果不够,父母亲族就会在繁重的劳役中累死饿死。”伊尹想起这事就握紧了拳头,“那些监工,跟本不是人。”   姬夷召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只是将剑拔出,立刻有少年捧来陶罐,将流出的鹿血接下,艰辛的生活让他们学后不浪费一点食物。   “少君,抱歉,今天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伊尹低下头,“那时是我冲动了,我虽然在王陵那边,但是也知道少君和小公子在那边过的很不好。”   是不好,没水没电没WIFI,姬夷召回想着自己脑中的那一大堆核技术资料,最后还是放弃了建立工业帝国的想法。   一个文明自然有自己的发展方向,随意改变这些东西,他不觉得这是好事。   他的祖国虽然靠着西方的技术逐渐富强,但本身的文明烙印已经消失殆尽,从道德到文化,几乎只是西方的翻版。   更何况,这时里是武与法的世界。   最基本的世界构成和原来是不是一样还两说呢。   “自少君被定为天生气海破碎无法习武之后,世上之人皆认为你无用,但不想少君一举成名天下惊,十三岁的九重天强者,少君将来定是可比尧舜之明君。”   姬夷召没有开口,转身离开。   “少君,可以了,已够我部五天口粮,再多的话就会腐烂,食用伤身,反而浪费。”伊尹非常兴奋,“少君,回去吧。”   姬夷召点点头。   伊尹心中大石头落下,他现在的主人,其实并不难相处,只是为人冷淡了一点,但心肠还是很好的,南山一族的未来有着落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要效忠的人。   林间光线甚是昏暗,那人很高,很多成年的男子也没有那样的高度,那侧影有些朦胧,却仿佛上天写意的挥洒,从散落的长发到侧脸的轮廓,无一不恰到好处,山君之美,举世皆知,但他的儿子,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着那锐利眉梢下的眼睛,他从没见过那样美丽的眼睛,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都在那里,但是眼里太远就……伊尹有点恼了,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形容对方的字句了。   果然我认的字还太少了么。   晚上,温暖的火焰跳跃在山洞里,南山的少年们团团围在大火堆边,陶罐里的肉汤冒着滋滋的香气,加入鲜嫩树根和扳开的果实,终于有大胆一点少年们靠近了姬夷召一点,在他的一个凝视里又做鸟兽散。   过一会,又把自己分到的那一份想献给少君。   最后被伊尹统统赶走。   伊尹抱来一个不大的陶罐,里边有很鲜的鱼汤,上边浮着一点葱花和油汤,里边还放着一个小木勺。   小心地递给了姬夷召。   姬夷召眼中闪过一抹赞许,给弟弟舀了一点,吹凉后喂给他。   弟弟兴奋地抓起木勺:“哥哥,我可以自己来。”   “那喝快点,今天的字还没有认。”   “哥哥……”弟弟在他怀里滚来滚去,“我要听故事,不写字好不好。”   “拒绝。”   伊尹眼睛亮了亮,如果少君喜欢美食的话,那我如果可以做的更好,是不是有机会旁听呢?   他仿佛看着到眼前有一条光辉的大道。    ☆、第 9 章   启明初升,高山幽林。   姬夷召安静地盘坐在平整的草席上,每日清晨日出,气生天地,胎藏洞幽,乃天地精华凝聚之时,也是修行者最重要的修行吐纳时间。   直至太阳升起,他方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又失败了。   我果然不是主角么。   自从知晓气海以废,无法修炼之后,他靠自己莫索,探知身体里的行气原理,虽然有他有强大到比拟计算机的控制能力,但也是九死一生,以番行气岔道,却终于创出可以不走气海以窍穴纳元之法,但这点微末真气也和没有区别不大,只是这些都被自己的剑术弥补了。   但这其实非常危险,持久力不够啊,每次战斗超过半个时辰,那就要休息回气,否则就没有威力。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贯通所有经脉开开天地之桥,引外界元气,进军真正的天阙。天人交感,就再不担心持久的问题。   可惜的是打通经脉是个水磨功夫,就不是他的计算能力可以说了算的。   他挖空心思,想到当年一个什么大唐双龙传里好像有一个速成的法子——螺旋真气。   想想也是,螺旋真气,多高端洋气上档次,用来打通经脉肯定快!   但是真的来试时才发现,你让真气流动没问题,但你让他转起来……   呵呵,你以为你是滚桶洗衣机啊!   但是真的直接用真气冲,那量真的不够啊!   于是,黑着脸的少君大人在南山族民的服侍下洗漱后,开始带领人们踏上回家的征途。   正是严冬,蛇虫大多还在冬眠,正是入山的好时间。   众人都没有耽搁。   南荒绵延万里,地势力西高东低,尽是山林。南荒之地不利农耕,山穷水恶,和富饶的中州大地相比,这里的族民常是半饥半饱,但也因此,这里的部族能擅征战,在对抗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磨练出最惊人的胆魄。   “哥哥。”因为要照顾队伍的速度,整个队伍的速度并不快,在姬其尧不屈不饶的争取下,他的哥哥终于同意让他自己走路了,拉着哥哥的手一起走,这让他非常兴奋。   姬夷召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哥哥,你见过爹亲吗?”   “不曾。”他穿越过来时这身体不过一岁多点,没有一丝的记忆。   “那哥哥,爹亲真的死去了吗?”姬其尧虽然小,但一路上见过太多的死亡,早就不无知了。   “不知。”信息太少,姬夷召也分析不出来。   “可能性不大。”昀尘子插嘴道,“山君之能,已臻至天人之境,世间罕有能敌,再者,山君镇守南荒三十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身陨。定然是妖魔诡厉,无法脱身。”   “你知道的真多。”姬夷召不紧不慢地道。   “当然,因为那时候小呢,所以傻傻的以为,天下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昀尘子有点黯然。   姬夷召步伐一顿,神色不善地转头。   半晌,才沉声问:“你是哪一派?”   “我当然是姬夏派,夏王对山君深情一片,山君却视若弃履;一心和殷商君主殷流云勾勾搭搭,真是太过分了。”昀尘子心痛无比,“所以,姬殷派的都去死,那家伙有什么好的,没本事没地盘还给不了承诺,山君如果看上他,那绝对是眼睛瞎了!”   “哼!”姬夷召大怒,“你这泼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不怕我一剑打发了你是不是?”   “你难道是姬殷派的?”昀尘子不解,“山君当年如此,陛下也不曾要你性命,若因为自由,你都杀了他了,何必如此计较?”   “山君喜欢的是女人。”姬夷召咬牙道。   “你说你母亲?”昀尘子很遗憾,“您和你弟弟的母亲是谁,那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秘密,商部君主殷流云和夏王都说过只要谁可以找到你的母亲,都可以直接封王。这种情况你要我们怎么向往美人英雄的故事,给点余地了,想一下又不会怀孕。”   技术宅发现在嘴皮上完全不是这死道士的对手,但做为一名领导,知人善用才是最基本的,所以   他目光一转,看向伊尹。   “少君,和他们这些国师候选人辩论是没有意义的,”伊尹的脸上露出温和有礼的微笑,“您如果愿意的话,暂时让他为我族祭祀,想来,他就没有时间来与您争辩了。”   昀尘子悚然一惊:“伊尹,吾与你有恩无仇,为何如此。”   我怎么也帮你给那些孩子们治疗了,你别太过分啊。   “国之大事,在祀(祭祀)与戎(战争)。”伊尹微笑道,“今后些许时日,就麻烦您了。”   姬其尧很不明的:“哥哥,祭祀很重要吗?”   “当然,就好像马列主义对党的作用一样。”姬夷召随口道。   “嗯?”弟弟疑惑脸。   姬夷召轻咳了一声,掩饰道:“不是受命于天么,祭祀就是向上天汇报,比如王位继承什么的,不祭祀的话,就没有合法性的。不会被世人承认。而且当了哪一族的祭司,就必须一直当下去,除非培养出继承人,或者死了。”   伊尹拉起昀尘子,深情款款道:“那祭祀大人,现在没有祭坛,那我们先去讨论陪养问题吧,我们从认字开始,你以为如何?”   “你哪得罪你了!”昀尘子猛然甩手,“你忘恩负义!”   “大恩不忘,可是……”伊尹扬起唇角,傲然道,“我是姬商派!!商君殷流云为山君舍生忘死,镇守北蛮,山君不离南荒,两人参商永隔,他们命终不得一见,真是太过分了。”   他斩钉截铁道:“所以,姬夏派的都去死,那死暴君就知道拖山君后腿!有什么好的。山君如果看上他,那绝对是眼睛瞎了!”   姬夷召觉得这个家伙其实也可以去死。   “哥哥,他们在说什么?”姬其尧不解地问。   “那是大人的事情,阿尧长大了就知道了。对了,昨天哥哥教你的神照经总纲会背了吗?”   “会了。”姬其尧骄傲地仰头。   “那背给哥听一下。”   “嗯,修命存真,天之道也。以其至大至难,天下希有。是事也,非深明造化、洞晓阴阳,存经久不易之志,循序渐进者,不能行之……”   姬夷召边听边点头,弟弟的资质也极至的好,心他的天赋,将来问鼎天阙也非难事,此回南都,要离追兵,必不能走大道,从南荒群山翻阅,可能需要数年,倒是对弟弟顶好的一种磨练。   至于南山族,既然已经被他收服,自然可以传下术法,为自己所用,虽然他对当领导兴趣不大,但做为一名生活废材,在这荒芜之地,若不找点人手,难道真去当野人一样的生活?   穿到原始社会已经够悲剧了,就别再为难自己了。   这时,一名七八岁的小孩匆忙跑来,恭敬地跪在他面前,将一枚葫芦递给他:“少君大人,小的在采果时发现一树果蜜,特来献给少君。”   “果酒,哪来的?”姬夷召拿起葫芦,“起来吧。”   “回少君,果蜜是猿猴在春夏时采集花果至于树洞石洼中,酝酿成酒,食之健体。”小孩子回答道,然后他又拿出一根苇管,“葫芦新做,开口之处多有毛刺,少君可以用这苇管吸食,更加方便。”   “你倒有心。”姬夷召随手接过,“那就你来专门服侍我弟弟吧。”   “谢谢少君!”小孩大喜。   姬夷召自不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十多年来,他早就被贵族阶层腐化了,虽然不到视人命如粪土,但早就不觉得被服侍有什么不对。   他看了一眼苇管,正要收下,却猛然一顿,脑子里似乎想到什么。   他将苇管放到眼前,反复凝视。   却依然没有抓住脑中的灵光。   他想了想,将苇管从中破开,然后思绪猛然一清。   苇管的内壁,有着凹凸的脉络起伏,形成天然螺旋向前的纹理,清晰可见。   这物体在脑中和另外一样事物重合——膛线。   膛线是枪管最重要的构成,是子弹螺旋飞行的关键所在,不仅仅可以让子弹保持出膛后的方向,更可以提升巨大的杀伤力。   枪管,经脉……   原来,顿悟这种事,如此简单。   自己的知识,看来大有潜力可挖啊……    ☆、第 10 章   心中思考多时的方法有了答案,姬夷召心中大定,开始默默推算如何才可以优化出一套形成螺旋脉络的功法,首先肯定是要强化经脉.   要知道枪管质量不好就算开枪那也是要炸膛的,但这好像也是个水磨功夫,好在因为自己心法特异,真气藏于七十二窍穴,不经气海丹田而自成天地,也因此经脉较之常人更加坚韧,如此看来,只要再过七五年,就可以达到理论上万无一失的要求。   想像了一下如果真气在经脉中炸开的后果,姬夷召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急,这个可不是走岔气那种小事。   再想如何解决其中的脉络,这个比较麻烦,只能以意念控制肌肉,形成一个段暂的螺旋脉络,一节节的让真气螺旋加速。   这个也可以滴水穿石,比起以前一点打通天地之桥的可能都没有,现在有希望已经很不错了,科学嘛,总要严谨的。   冲击天地之桥是个滴水穿石的活,自己每天走路的时间太浪费了,如果真气可以不在走路时自成循环,不用精神集中也不会岔道,那是不是会更快呢?   想了下自己一心二用的水平,姬夷召发现这不难。   那就这么做吧。   “哥哥!哥哥!”姬其尧开心地跑过来。   “什么事?”正神游天外的姬夷召回过神,问。   “我打到一只猎物了,哥哥可以吃到我抓的肉了。”姬其尧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姬夷召仿佛看到他身后拼命摇晃的尾巴。   “是什么?”姬夷召只有在面对弟弟时才会微微笑起。   “这个!”姬其尧猛然拿出背在手后的猎物。   一只好大老鼠。   真的很大,不算尾巴,也足有一尺。   灰褐的山鼠还未气绝,仿佛受到极大惊吓,努力挣扎着身体,试图把尾巴从这个小毛孩子手上抽出来。   姬夷召把脸上的微笑撤下,沉静的凝视着弟弟。   弟弟的笑也僵在脸上,漆黑的眼睛里一下就很委屈很委屈的盈起水光:“哥哥不喜欢吗?”   姬夷召没有回答,只是他的神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我会抓大的兔子老虎给哥哥的。”弟弟努力不哭出来,然后转身把老鼠丢给另外一个少年,决定去找只大的。   目送着弟弟远去。   姬夷召这才以手掩唇,咳出一口鲜血。   伊尹大惊失色地扶住他:“少君,你怎样了?”   “无碍,一时岔气。”他抹去唇角血迹,垂下眸眼,“不得告诉其尧。”   “是。”伊尹点头,只是心中难免惴惴。   姬夷召虽然明白,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看来,心境真的很重要。   神照经里说若要气随意走,时刻运行,需得心如止水,荣宠不惊,果然是有道理的。   妹的,居然被一只老鼠吓岔了气……   ------------------------------------------------------------------------------   山中无路,需要数十人轮流用石斧开路,每天还需要时间采集食物饮水,加之多是幼弱病残,速度可想而知,伊尹很担心姬夷召会不耐烦一路随行,所以服侍的越发仔细。水源干净,食物随时备上,甚至想让数人制出抬杆,把这位少君一路抬着走。   只不过被姬夷召制止了。   这种没满十八岁的童工,就算他穿越了十几年也是没法接受的。   为了不让伊尹挖空心思的找他麻烦,就想着怎么给对方一个看着弟弟的任务,打发他走了。   正一心三用时。   “姬夷召。”   一个声音突然唤他。   嗯,被喊少君喊久了,姬夷召本能地抬头一望。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透过树梢,洒落满地,随意地落在他身上,一身金铠甲,那人面容苍白如雪,眉眼以金面覆之,露出俊挺的鼻唇轮廓,一身雅黑长衣,仿佛黑暗中静静盛开的罂粟。   姬夷召不觉得对方只是偶遇。   “你们先走。”姬夷召对伊尹说,“我会追上来。”   “少君小心。”心知道他们不过是拖手腿的料,伊尹自然不会为他添麻烦。   树枝上那人似乎也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看着无关之人离开。   姬夷召莫名地有一丝熟悉之感。   “山君以归南荒,得胜。”那人缓缓道。   姬夷召没有说话。   “我之来此,只为你。”   “有事吗?”姬夷召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的威胁比昀尘子还大,只是东胜的高手真的已经到了多如狗满地走的境界了么?为什么这么点时间他已经遇到两个天阙高手了。跨级挑战也不能这么快吧。   “世上之人,皆可活,唯你不行。”那人的声音清冷干净,不带一丝杂质,仿佛山下的轻风。   “为什么我就不行?”姬夷召皱眉,难道这人知道我是穿越的,穿越的就该死?   “妖星荧惑,天下之乱源。”那人声音冷淡,“若你仍是废物,还可留下性命。”   姬夷召微微眯眼:“照你之说,我之气海被废,不是天生,是你或者你的同伙做的?”   对方沉默。   但这种默认的态度却让姬夷召难得的有了一丝火气。   强行废除气海,就算一个成年男人也会伤到根本,必然缠绵病榻成为废人,他穿越过来时这个身体的主人才一岁,对个一岁的小孩子下这种毒手,对他这种亲手养大弟弟的儿控来说简直是血一样的挑衅。   “我一定见过你。”姬夷召突然道。   黑衣人的气势猛然一凝,身体微微的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姬夷召右手反扣,一把长剑缓缓自虚空划出。   那剑精致美丽,仿佛纯银锻造,在阳光下有一种圣洁的美丽。   黑衣人见过无数惊天剑术,但唯有这一次,他竟然有无从出手之感。   但他到底是身经百战,本身也从未躲避过什么,他随决握起手中长剑,后发先至,直接与姬夷召对拼了一记。   “你之剑术天下无双,可惜,元气不足。”他一眼看出对方弱势,“可惜了。”   他反守为攻,并不如何交手,而是远离游击,但姬夷召却是远耗不起,长剑转手,在对方一个直刺中,悍然而出,遵循着虚空中最简单的轨迹,守在对方回身之所,落下,将是成败。   然而,他之长剑,只要对方衣物之上划出痕迹,却在皮肤一厘之处,仿佛倒影出剑影,再无法寸进。   几乎同时,对方反守为攻,剑出惊艳,转瞬就已经是交手数十击。   在他眼中,面前的人所有破绽皆入眼底,甚至可以分析出哪里的攻击最是薄弱。   只是这种护体真气,他无法攻破。   “这是……神照经第五决,天河照影。你是姬家的人。”姬夷召神色一冷,什么妖星什么天道,扯了半天居然是宫斗,妹的,如果他是主角,到底穿的什么小说。   虽然心中郁闷,但他也知道如果对方有这种终极版本的金钟罩铁布衫,还真拿这乌龟办法不大,他的真气拷贝的大量神照经那种破除护罩的气法,但李鬼遇到李逵,真是让他觉得流年不利。   到底他之真气不足,拖延半天,气力已是不够。   那么,拼了。   少年脚下一错,一个后力不继,来不及闪避,闷哼一声,被对方一剑刺入左肩,钉在树上,再难移动。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才道:“抱歉。”   只是抬眼间,却看到少年唇角诡异的冷笑。   右手,前刺。   很简单,很平常的一剑,刺向对方心口要害。   黑衣人运功护体,拔出长剑,准备结束。   然而,那原来对此无能为力的长剑,却诡异的螺旋刺出。   坚如金石的功体,在这一剑之下,脆弱的仿佛一只雨中蝴蝶。   温柔的一剑,缓缓的,没有停顿的透体而过。   对方一愣,飞身而退,拔出长剑,刹时远走。   姬夷召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也是满头问号,刚刚是刺穿的心口要害啊。   那人怎么还可以活蹦乱跳?   太不科学了。   但是他没有追,只是看着自己刚刚出剑的右手。   立功的右手肌肉抖动,经脉凹凸,血脉轰击,真气过处,螺旋轰出,只是经脉如同泼入滚油,火辣辣的痛。   刚刚是运气好,再来一剑,非炸膛不可。   好吧,看来得从理论结合实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 11 章   冷笑一声,他换手持剑,将白裘解下,这才淡淡道:“看够了吗,过来帮忙。”   不远处,一颗槐树枝头,昀尘子飘然而下,他神色有点古怪,似乎遇到极为困惑之事,但却也听从姬夷召的吩咐,快步走来。   “帮我包扎。”右肩的穿透伤还在流血,虽然他诱敌之时已经尽量小心,避开大的血管和骨骼,   但这种贯穿伤依然不会太轻。   “好。”昀尘子去撕自己麻布道袍的下摆。   “等等!”姬夷召突然道。   “怎么了?”昀尘子疑惑不解。   “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姬夷召嫌弃地看着对方撕下的布条。   “七天吧。不过山中少水,不是人人都可如你天天沐浴的。”昀尘子明白对方那鸡毛的性子又犯了,索性把布条收起,道,“你的中衣不但干净还是细麻,用你的吧。”   姬夷召一想也是,这地方感染可没有抗生素:“帮我脱吧。”他淡淡道。   “少君不怕我偷下毒手?”昀尘子对此很是好奇。   “就算我伤的再重,杀你也只是转眼。”姬夷召冷笑一声,任他把染血的衣物撕下。   “利器从锁骨与蝴蝶骨的空隙中穿出,伤的不重,血止了就是……只是……”昀尘子好奇地看着对方洁白如雪的背脊,那上边有两边巨大的伤痕,从肩胛向下,几乎延伸到腰部,如同被从中挖走了两条肉,伤痕上布满了扭曲的肌肉,仿佛两只丑陋的蜈蚣。   这伤痕很旧,想来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把对方的伤口缠上,一边好奇地问:“是哪个人这么欺负你啊,你长的如此像山君,夏王应该不会这么狠心才是。”   “你说那两个疤吗,据说是胎记。”姬夷如无所谓地道,但刚刚那男人的行为方式,这肯定不是什么胎记了,“另外,别老提那个死人。”   “你们南荒本来也不是铁板一块。”昀尘子随口道,他思索着其中关键,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你好像知道什么。”姬夷召将皮裘穿回身上,抬眼看他。   “我知道的不多,姬氏部族向来能者称王,山君当年是王族九子,非嫡非长,但天人之能,力压南荒。他的兄弟大多被流放到南都之外,你的能力来说,继承大位绝无问题。”昀尘子一副我看好的你的样子,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姬夷召面无表情掸开他的爪子:“走吧,其尧该着急了。”   “要我扶你吗?”   “我没那么脆。”   “好吧,但你这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快’点回去的。”昀尘子很诚恳地说。   “你好像一点也不讨厌我?”姬夷召皱眉看他,无事献殷勤都非奸即盗,更何况这家伙是被他威胁来着。   “你身上的帝气那么重,我非常好奇,要知道我们崆峒广成子一脉向来都是国师帝师,如果我可以教出一个皇帝那样的圣人,功德一定够我白日飞升啊。”昀尘子眼睛闪闪发光,“你应该不会当暴君吧?”   “……你们不是夏朝的后台吗?”姬夷召理解不能。   “后台?”昀尘子疑惑,但他大概知道对方的意思,“给谁做事不是做呢,天道无常嘛,为了淑世而行,我辈当一往无前才是正途。”   “天下又没大乱,你急毛线。”还淑世,真看的起自己。   “帝气不在夏王身上,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昀尘子也不知怎么和对方解释望气术。   “别废话了,过来扶我一把。”   “哦,好。”   ------------------------------------------------------------------------------   南山部族的人并没走远,就算如此,追上他们之时,天已经黑了。   现在时食物短缺,夜盲症极为普遍,晚上无法前行,也极为危险,他们选了块赤裸的岩石空地,   三三两两的聚集起火堆。跪在三个大火堆周围,似乎在祈祷什么。   弟弟一看到姬夷召,就哇哇大哭着扑了上去。   姬夷召一阵好哄,这时,那些年轻的族民们都跪下来向南荒先祖祈祷,感谢先祖护佑,他只是点了点头。   只是,眼角突然看到一丝血迹,然后就看到在火堆中心,有着数十具已经没有呼吸的族民躯体。   “有人袭击?”他神色一凛。   “不是,”伊尹神色一黯,“先祖有灵,当有祭品,方才更灵。”   “祭品?”姬夷召冷笑一声,“原来你与那夏王没有不同。”   “我们是自愿的。”一名跪着少年突然抬头,他的头发很乱,身上裹着粗荨麻布,只有一双眼睛大的吓人,“少君,你保护了我们这么久,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   那种虔诚与崇拜,让姬夷召一时有些动容。   他其实并没有保护过他们,加入他们,不过是想给弟弟一个好一点的环境,不过是懒而已。   他们要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姬夷召很想骂愚昧,但却知道自己没有侮辱别人信仰的权利。   “如果真的想要保护我,就别用这种法子。”他猛然甩手,一股气劲盈指而出,在地面轰起一阵烟尘。   他拉着弟弟走开了。   伊尹有些难过的低下头,他又何偿愿意如此,可是如果不是少君一路保护,族人这一路不知会饿死多少,他们又如何能眼看着少君遇险而无动于衷。   “族长。”刚刚那名开口的少年突然扯了扯他的手,“这是什么?”   伊尹一愣,随即顺着那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   刚刚轰起烟尘之处,已经渐渐散去,数百个简单字符安静而整齐地排列在那,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道之委也,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而万物所以塞……”   这个是!   伊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法、法决!这是法决!”   “法决,就是那种修炼之后,可以上天入地,力大无穷的那种的东西吗?”旁边的少年们统统激动了。   要知道,法决是仙人传下的法门,向来非权贵嫡脉不能习,对他们来说,这几乎是传说中的东西。   “是法决。”昀尘子神色严肃地看着地上了寥寥的数百字,“但这个不是神照经,也不是什么大法门,想来是姬夷召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挺新奇的。”   “这是自然,神照经是南荒至宝,非王族习之必诛九族。”伊尹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少君自己的创的,那就完全没有关系了,有了这东西,南山族定然可以比之前更加兴盛,“只要有就可以了。其它的,我等并不奢求。”   “奢求……”昀尘子微微一笑,这东西,并不一定就比神照经差啊,不过这只是一个基础的东西,想来后边还在修改中吧,真想快点看到下边。   -----------------------------------------------------------------------   离开众人视线,姬夷召这才皱起眉,刚刚可能伤口又裂开了。   “哥哥,”其尧抱住他的腰,“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   “我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的。”姬夷召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其尧是哥哥最重要的人。”   当年那个喜欢爬他身上流口水的小不点,都长这么大了啊。   他是真把弟弟当儿子养的。   “哥哥不能骗人。”   “当然不会。”   “我信哥哥,哥哥最厉害了。”   “那当然。”姬夷召在一块青石边座下,把弟弟抱进怀里,天之一轮明月高悬,冰冷皎洁。   怎么,又是十五了吗?   “那哥哥为什么这么厉害呢?哥哥也是神仙吗?”   “还是神仙,嗯,是道士吧。”   “什么是道士呢?”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所行路者,谓之道也。”   “好复杂,听不懂。”   “额,简单的说,凡是练习法决的都算道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道士很厉害吗?”姬其尧好奇地问。   “当然!比如我今天中午算一卦,晚上大凶,于是安排好陷阱走人,第二天早上回来收尸……懂了吧?道士的决战应该在战场之外 。”   “那哥哥为什么还要带我逃跑呢?”   因为这个我没学过,不过弟弟怎么这么小就会吐槽了,姬夷召闷闷道。   “……人生如此艰难,有些事就不要拆穿了啊,乖。”他把弟弟的头埋进怀里,不让冷风吹到。   过了一会,其尧抬起头。   “哥哥,你求的道是什么呢?”   “求道,求什么道?过好自己的日子,把你养大,收拾那些麻烦,找个老婆把自己嫁出去,这辈子就过了。”他笑了笑,抱紧了弟弟,“顺天应命 ,何必长生。”    ☆、第 12 章   第二天醒来时,姬夷召本能地抬起手,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伸手去摸左肩的伤口。   隔着麻布绷带,他也可以感觉到那里已经结痂。   有没有搞错,这是贯穿伤啊。   再摸了下右手,他昨天强行运功,右手少阴、太阴、厥阴三经都伤到巨大损伤,这个时间应该肿了抬不起来才是。   可是为毛现在只是有点酸疼啊。   难道我的体质不是人类的而是奥特曼?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只纠结了那么千分之一秒,就被他抛到脑后。   昨天的攻击威力真大,要知道平时他都是丈着山寨神照经那种破尽万法的附带效果上战场,所以昨天在遇到正品时才会出现无从下手的情况。   但是这种螺旋劲的攻击力和神照经比起来真的M109重狙和散弹枪的区别啊。   昨天控制肌肉的弧度不对,膛线太密,参数上调30%重新试验。   “哥哥?”姬其尧好奇地看着兄长从铺着干草的床上爬起来,在旁边的山壁上直接用手指刻出一分深的字迹,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的从上到下写满长篇大论。   “经脉宽度约为1.45毫米,按最佳计算公式的话,是弹头直径的平方分之长度,再乘上固定参数,右手太阴经的长度是……”   “解出来了,是4.37。只是这个速度有点太快了,向下调整再计算一次……”   “哥哥……”姬其尧有点傻眼,上去扯哥哥的衣服。   “阿尧别闹,哥哥在研究绝世武功。”姬夷召一把将弟弟抱到一边,回来继续算。   “好的。”其尧乖乖地在一边看。   “只是针对单条经脉太慢了,用肌肉模拟出的螺旋状凹凸的线很难控制速度,那就只安排几个节点加速,可以通过经脉连接点来达到同样的效果……”   “那路线就是……”他迅速在墙上划出人体轮廓,以指点出共409个穴位,以指连出一大周天。   凝视着自己的成果,他默默运气,元气过奇经,入督穴,在奇经与正经的连接点产生旋转,每过一节,加速一次,当最后一穴过后,直冲出手太阴经,在空中无声的擦过。   对身体没有伤害。   那就是……   成了!   再看了一眼山壁上的功法,姬夷召微微一笑,没有动手毁去。   他抬头,顶上山崖高千尺,如果将来有什么主角跳崖不死的话,就当是奇遇了,这怎么也算是一种上等法门了。   啧,我也可以当一把武侠小说里的高人了。   “好了,弟弟,我们去走吧,每次都睡懒觉到中午,让他们一早先走,这是不好的。”姬夷召心情大好,去逗弄弟弟。   “哥哥你喜欢赖床的毛病和你喜欢宅的毛病都是天生的,治不好,我懂的。”姬其尧像小大人一样,很严肃的点头。   “……你今天不认一百个字就再也别想听睡前故事!”   “哥哥,你以权谋私。”姬其尧挥着小拳头抗议。   “没错,你可以选择听故事还是写字,我很民主的。”   -----------------------------------------------------------------------------   虽然吵吵闹闹,但一路上毕竟人多,也不孤单,白天赶路,晚上一部份人守夜,剩下的一起修行法决,偶尔有胆大的族民还会把问题收集起来,询问姬夷召。   姬夷召也发现自己的生活档次嗖嗖嗖的往上窜。   比如他每天睡的草席都是换的新的。   比如弟弟天天都有野蜂蜜喝。   再比如有人主动给他织细麻衣服。   要知道抽细麻的工序有七十二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伊尹微笑着表示大家都想少君不为俗事叨扰。   姬夷召让他有话直说。   “少君,你的法决……下边呢?”   “下边,下边没有。”姬夷召那个只是自己以前写的大众版本,适合几乎上所有体质,远不如弟弟学的神照经那么苛刻,但胜在通俗易懂上手快,但毕竟更深一层的就要复杂许多,指不定就有疏漏,自己有变态的控制力当然没问题。但给别人的话,还是保险点为好。   “那什么时候有呢?”伊尹的眼睛里水光闪闪,那是一种崇拜又充满渴望的目光。   这让姬夷召都没点不好意思说出想坑掉的话。   于是敷衍道:“过两天吧。”   “谢过少君!”伊尹大喜,立刻三叩九拜,“我南山一族此生定为少君出生入死,以谢少君之恩。”   姬夷召点点头,然后继续计算自己的螺旋优化去了。   不过他们如果练出元气,那就是有了源头,是不是也可以催动螺旋劲呢?   也许可以想想。   两天后,伊尹准时准点一秒不差地带着桌鲜香的山货出现在姬夷召面前。   “那个,写出来了,但是要调整。”姬夷召越看越觉得里边有问题,在伊尹几乎冒火的眼光里把写了一半胛骨捏碎,“再过七天来看吧。”   “少君不要太辛苦。”伊尹只能把这事按下,“先用膳吧。”   七天后,伊尹做了一桌更丰盛的菜肴。   “大纲有问题,我改了,还在修改中。过一个月更新。”   一个月后……   三个月后……   “下一层了有,拿去吧,有不懂的问那道士。再不懂就问我。”姬夷召终于把写好的甲骨给他,“这是第三重天到第七重的,后边的我要再想想。”   “少君。”伊尹小心的把甲骨收起,郑重道,“其实您无需如此谨慎,法门向来是仙人所传,我们平民就是摸上一下,也是死罪,你愿意交给我一族,无异是天大的恩德,又如何敢让您费如此重的心思。”   “你真的想好了?”姬夷召突然问。   “少君何出此言?”伊尹不解。   “我既是南荒少主,你们若成为我的嫡系,那将是无尽的征伐。”虽然有想过自己可以安静的找个地方隐居,但弟弟和他的身份敏感,他更没兴趣去当野人,总不可能让弟弟也活在别人的追杀之中。   “少君。”伊尹突然笑了,他眉眼清秀,那一笑起来,风光霁月,那是一种刻入骨血的气魄骄傲。   然后,他单膝盖跪地,以右拳叩心。   “南荒部从,为战而生,我南山众以对天立誓,奉您为主,自会守诺。”   -------------------------------------------------------------------------   南荒远离中都,山险林密,整整花了两年三个月时间,这只不足两千人的队伍终于走出绵延数千里的矩山山脉。   姬夷召遇到的那名面具男人再也没有出来过,这一路虽然坎坷,但也没有大的伤亡,而且经过法决锻炼,这种队伍的气色大不相同,个个矫健敏捷,在山里灵活如豹。   虽然说修法初期需要大量营养肉类支持,但这年头的山林物种丰富无比,獐、狸、猩猩、鹿、熊、野猪、狈、狼、豺、虎、豹、牛……应有尽有,加之他们一路迁移,不存在灭绝物种的可能,养出来的族人身体真心过关。   走过数千里路,他们终于看到一条极为简单的蜿蜒小路,上边有人行走的痕迹。   在欢呼过后,他们顺着小路向前走了十余里,道路慢慢的宽敞起来,终于见到一个挑着木柴的中年大汉。   姬夷召做为技术宅天然的不喜欢交流,于是这事自然落到伊尹头上。   很快,伊尹问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少君,”伊尹神情凝重,“我们在矩山中绕了一个大圈,现在的位置离南都很近,但是,山君已经回到南都,但之两年前一役,山君虽然回归,但身受重伤,至今不曾痊愈,如今妖魔围攻南都,我们是等妖魔退走再去,还是赶去支援?”   “信息太少。”姬夷召凝视着远方天际,“走吧,我需要更多信息。”   这辈子的父亲,那个传说中的山君。   当年他幼时被虏,在中都夏国为质,8岁之时,夏帝闻山君又得一子,大怒,令山君献幼子为质,否则就把他的头颅还给山君。   按理,只要不管他,山君就不会再受要挟,但山君最终将才满月的幼子送入中都,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姬夷召素来恩怨分明,山君既然对他有恩,他自不会不顾。   而且……是他害弟弟流落异乡,怎么也要让弟弟的生活回复本源。   不见一面,怎么也说不过去。   真是期待啊。   ☆、第 13 章   东胜神州地域广阔,夏国中州之南,延绵数万里的群山,统称之南荒。   而人类的活动,就在于靠近中中州的数千里之内较小的群山之中,星罗棋布着七十二大部族,形成一道巨网,时刻警戒着妖族动向。   巫妖之战后,妖族十不存一。   三皇五帝之时,高阳氏瑞顼帝斩断天地,从此天地隔绝,天地灵气日渐稀薄。   大禹治水之时,妖族与人曾大战一场,后大禹以九鼎镇河山,轩辕剑试天下,将妖族驱入四夷,由各大部族镇守四方。   “妖族有多厉害?”姬夷召最关心这个问题,他在中都十年基本上都是被软禁的状态,对山河地理的研究都是山海经注和别人的口头传说,无法联系实际。   “这个,曾听我父说,妖族一但化形,就有七重天的修为,但因灵气日渐稀薄,如今天阙强者并不算多。但妖族有青鸟、金雕等部族,轩辕部族以后土之阵守此地,有祖灵加持,又有地利,均是压制着妖族。”伊尹毕竟生长于南荒,还是有一丝熟悉。   部族边走边说,沿着小路渐宽,行走不远,就已看到一座山涧小城。   这里山势平缓,在山腰就可以平视到远方天际,周围山岩拔起。一条大河穿插而过,形成数十公里的河谷。   那是河谷两旁,绵延的山寨木楼依山而建,水车灌溉着河谷下的大片农田,扬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此时已是春耕之时,不时有着三五人,在土地中刨土栽苗。   大河湍急,河上无桥,只有数只渡船来来回回。   “这是灵川的支流,淮水,”伊尹用一种尊畏的眼光看着这种大河,“南荒的所有大小山河都流入淮水,他向下就是淮中大地,那里有着不输给中州大地的肥沃土地,南荒的粮食九成产自淮中,但是每夏淮水泛滥,若无中州支援,南荒就很容易发生饥荒。”   “我记得南都就在淮中平原上。”姬夷召凝视着河流下方,“也就是说,顺水而下,就可以到南荒王城,见到山君?”   “就是如此。”伊尹小心地道。   “嗯,”姬夷召思考了一下,才道,“我们来之路上,一路打猎采集,多有皮草,你让人去城中换取食粮,顺便通报我与弟弟来到的消息。”   他可没兴趣给那个便宜父亲一个惊喜,或者说,他觉得自己还要做一下心理准备,虽然按山君的年纪,做自己的父亲也并无不妥……   但总觉得很怪。   “遵命。”   *   “你说山君的两位公子就在城外?”那是一名威凛虎目的中年男人,南荒七十二部落向来各自为政,但在战争之中立刻就会形成以山君为首权力无限的长老会,征走所有可战男丁,如今正是战时,城中空虚,听到这个消息的城主,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不错,少君斩杀夏帝之后,救我南山部族,我等无能,拖累少君今日才出矩山。”伊尹的表情诚恳而真挚,“若城主不信,可随我一去。”   “那为何不让少君入内休息?”城主反问。   “少君生性不喜喧哗,故在城处驻扎。这是少君印信,虽然是夏帝当年所赐,但真假一辨可知。”伊尹自怀中拿出一方小印。   接过印信,帝王赐印,自有王气,一见就知,确定之后,城主基本已经信了大半。   但更多的是心中惴惴。   两年前,南荒少君姬夷召剑斩夏帝,灭夏国精锐数千,其剑术天下无双。后来新任夏帝继位,四方诸君齐聚中都,自尸体与战场中,断定少君剑术天下至毒,不留生路,新帝以山君镇守南荒有功,免了姬夷召死罪,只给了一个“终身流放南荒,不得再入中州”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   但此一役,姬夷召的大名天下无人不晓,那种天下皆杀的气势,让这位城主不得不担心,这位大人不进城,是不是哪里不满意,要把自己拉城处去处理掉……   “城主可是有事,若如此,我当通报少君,让他入见您便是。”伊尹通融地道。   城主自然听出其中的威胁,只是思考了一下,就道:“怎敢劳少君王趾,臣下这就随你前去。”   伊尹的办事能力很强,城中的城主很快随他出城,沿着田间小路来到山腰一空阔观景之地。   转过山角,城主只是一抬头,就见树下席上静立的白衣少年。   山风转过,那少年肤色苍白若雪,长眉若柳,身姿如玉,可谓绝色,只是那双眼眸,冰冷刺骨,仿佛高山上溶化的血水,被他盯住时,竟有一种令人悚然的寒意,似乎在他眸中,自己已经被剥皮拆骨,没有丝毫隐秘。   不过城主毕竟见过世面,控制住自己心态后,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用做什么确认。   就如同孩子偷生不得,这种和山君一模一样的容貌,再做什么都是多余,徒惹祸端。   想到这,城主自然而然地换上那不怒自威的表情,努力让自己显得和善。   “萧山族偃让,见过少君。”   接下来的事情,就理所当然。   萧山族长派出船队,顺流而下,护送少君直下南都。   至于说南都还被围着?   开什么玩笑,少君这种强大的天阙强者在,肯定是不攻自破,一箭双雕。   “哥,我们要去见父亲吗?”姬其尧已经8岁了,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三,肉嘟嘟的圆脸长开后,已经可以看出以后绝对有让无数女子着迷的风采。   “对。”   “哥,你在紧张。”姬其尧一把抱住哥哥的腰,嘿嘿笑道。   “……”姬夷召把他踹到河里。   “哥哥,现在还是春天,你不怕我得风寒吗?”姬其尧趴在船边,也不上来,只睁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瞅着兄长。   姬夷召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喝姜汤。”   顿了下,他补充道:“我熬。”   姬其尧飞快地爬上岸,进船仓里换了干衣服,把头发拧干,却定阻挡所有感冒的因素后,这才出来。那东西真心难喝不说,哥哥还总想调出什么可乐味道,他宁愿去死也不想喝哥哥煮的东西。   “你不满意?”姬夷召斜他一眼。   “哥哥,你的厨艺和你的剑术一样,都是杀人于无形的东西,饶过你唯一的弟弟吧。”姬其尧去哥哥身边蹭啊蹭。   “那就闭嘴,神照经你练到几重了?”他觉得最近弟弟越来越野了,玩可以,但是功课绝对不能放下。   “第三重天了,哥哥,我可以一剑劈开人那么高的石头。”姬其尧兴奋地向哥哥邀功。   “不错。”没法找嚓,姬夷召继续看风景去。   “哥哥,我有点紧张。”姬其尧有点闷闷,“他长什么样啊,会不会和以前一样不要我们,他一直都没来看过我们,只是让人送来了神照经,这么多年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给我们说过……”   “听说长的和我很像,你把我当成他就是。”   “怎么会,哥哥那么好……”姬其尧有点恼,“我不是说他不好,可是——”   听着弟弟的抱怨,姬夷召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紧张。   父亲,多么温暖的一个词……   也是他不敢回忆的词。   少年时他以自己的父亲为荣,就算他在外多年不归,也努力学习,想要成为父亲的传人,然而母亲的最后一面,却因为他的研究在最后关头而错过。   从此,父子反目成仇。   后来,他在事故中与他人一起,数天未眠,将他们从深埋的山腹基地中救出。   后来的日子,再忙再累,他也会来到他床前陪伴。   他身体的核辐射剂量超过3000毫西弗,脏器损害极重,那一个月都在生死线徘徊,那个不到五十的男人就此全白了头发,他拒绝那他的陪护,甚至不许他出现。   那男人总是会在深夜里悄悄到来,为他守夜,为他看护。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一年、两年。   就在他准备原谅他的时候,在那个炎热的夏日里,医生说可以多吃水果,他没有多想的出去了,再没回来……那时他才知道,父亲也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然后,他知道,他没有家了。   ……   …………   这一次,他有了弟弟,又有了父亲。   如果,如果他还可以拥有的话,他想保护这个家。   用所有的东西。    ☆、第 14 章   南荒多山,山高万米也是平常,鹊鸟难飞,称为鹊山。   淮水切穿千里鹊山主脉,横贯南荒,进入片相对平坦的淮中盆地,造就了巨大的平原。   只不过,姬夷召看着远方的岸边微微冒起的一些屋顶:“那是什么?”   发洪水了?   “南山多水,”伊尹神情有些黯然,“上游雪山无数,每年夏季,雪水融化,淮中就是一片泽国,若不是如此,以淮中紫土的肥沃,又怎会在粮草上中州的鼻息。”   “这样么。”姬夷召回想起这一路过来的水势,淮水在出山口之时极水势凶猛,又是拐了一个大湾,而淮中地势从高到地,那水对于淮中,几乎是悬在岸上。   这种情况,需要的是分洪治水,修建堤坝。他刚刚一路过来,记下了所有水势山势,如果到了南都有空的话,完全可以来一个等比例模型研究一下。   如果可以把这里水治了,那无疑在这里的日子后舒心很多,要知道那个便宜父亲就是因为南荒粮食的问题才被中都捏住的。要是可以解决,那以后的日子里无疑可以当个舒心的土皇帝,然后做自己的研究,没准可以写上一本基础教育然后自己创立一个科学体系……   虽然在奴隶时代当学霸这种事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如果可以当上老子孔子那样的开创一个流派,来个宣传真理什么的,才不枉费穿越这一场啊。   上次自己以子弹力学的理论来改变真气方式就很不错啊,如果可以更进一步呢,找到‘元气’这种东西的本质,研究下新能源什么的,没准还可以做点什么飞剑法宝……   “少君,你在想什么?”伊尹看着少君走神,担心在颠簸的船上掉下去,于是提醒。   姬夷召回过神来,有种捂脸的冲动,他轻咳一声,止了幻想,面无表情道:“在想治水。”   “治水?”伊尹愣了一下,随即狂喜道,“少君,你得到了夏国君主的治水之术了?”   早该想到的,少君在中都十年,以少君的能力,得到大禹后人的治水术实在是大有可能,原来少君如此心系家国,一想到自己先前的无礼,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拍死当年的自己。   姬夷召本想摇头,却见伊尹猛然跪下,满脸愧疚:“伊最该万死,少君当年为回南荒治水,历尽万险,却险些坏在我手,后来更是为我族所累,拖延了整整两年,南山族人愧对南荒。”   “不是这样……”姬夷召想说你脑补太多了。   “少君,您放心,我们族人在你的教导下都已有三重天的境界,开山裂石不在话下,您治水时,一定要用我们族人。”伊尹神情凛然,“这种大事,只要您一声高乎,南荒七十二部落就是老弱齐上,也定然不会有一句怨言。”   “知道了。”姬夷召本想给他解释一下现代知识和夏禹那种拿着息壤当作弊器的方法不同,但看了他的脸色,还是没有多说,反正自己的分析计算能力不输给电脑,到时多模拟几次,实在不行,就杀中都找夏桀要息壤,敢不给就抢。   正心里想着以后呢,水面一个水花冒起,姬其尧抱着一条有他一半大小的大鱼冒出水面,介于在生物学上的弱势,姬夷召也认不出那是什么鱼。   但这不妨碍他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弟弟。   “哥哥,伊尹说晚上差不多就可以到城里了,到时我给你做烤鱼。”其尧灵活地翻到船上,兴奋道,“伊尹上次按你的方法泡好酸菜了,我特地让他把那一罐都带来了,可惜他做不来你说的豆腐,不过有酸菜烤的一样很好吃。”   “我一定会做出豆腐,还有酸菜鱼的。”伊尹很严肃地表示。   姬夷召只是凝视着他,面无表情:“再不去换衣服,我晚上给你做烤鱼。”   “听哥哥的。”其尧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晚上的睡前故事也可以有,对不对?”   姬夷召仿佛看到他身后摇晃的尾巴,把一身湿哒哒的他拍开。   “哥哥你也湿了,一起去换嘛,我想哥哥给我束发。”姬其尧最喜欢哥哥给他束发的感觉了,不过最近哥哥一定要他自己束发,说他长大了,哼,长大真讨厌。   姬夷召正要拒绝,耳畔突然听到一声尖啸,神色一凛,将弟弟护到身后,长剑本能出手。   伊尹的神色也是一变,就在这一息之间,天上竟豁然俯冲下一只金雕巨鸟。   那恶鸟翼展数米,直直向小船而来,爪尖森寒,竟有尺长。   姬夷召冷笑一声,右手长剑,其速如电,刚猛无俦。   一道无形元气自剑尖螺旋激荡而出,金雕本能一避,然后这一避却仿佛正好顺着对方出手轨迹,正正迎上那凝聚到极点的气劲。   那鸟一声尖鸣,在空中猛的一个拔高,掉下大片羽毛。   “这小家伙,居然这么硬啊,比山君也差不到哪去了。”金雕的声音沙哑,仿佛在一堆相互敲击的破铜烂铁,“不过这没有用,和我走吧,我家陛下要见你。”   姬夷召沉默地看他一眼,默默举剑。   “等等,少君你不去好好说啊,你看看你周围。”金雕刚刚被伤的不轻,右翅膀被生生绞碎了一大块肉,真不想再见识这位的杀伤力。   姬夷召没开口。   姬其尧左右看了看,豁然发现水中有数只大鱼,在船边来游动。   真的是大鱼。   姬其尧算了算它们脑袋的大小,觉得一口吃掉伊尹绰绰有余,然而更要命的是,大于开始绕船快速游动,隐隐形成一个巨大漩涡。   “少君,您的弟弟还在船上呢,您不想他有个万一吧,陛下只想找你。”金雕尽量用比较友好的语气说。   姬夷召凝视着水中那数条大鱼。   这种大鱼很难找到要害,如果伤而不死的话,反而可能引起反击,掉入水中就只能被人鱼肉了。   真怀念鱼雷这种东西,不过现在没有的话——他看滔滔江水,然后,拿出一个小小葫芦。   拧开,丢出。   葫芦里白色的颗粒飘出,很快溶化。   数只大鱼也很快翻起了鱼肚。   “什、什么?”金雕的眼珠子险些滚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剧毒之王氰化钾,备制的用碳酸钾和氨气都是非常常见的自然物。而且常温就可以备制出来。”姬夷召淡定地道,“我刚刚倒水里的怎么也有一斤,就算是条蓝鲸,也足够了。”   “少君……”伊尹猛然皱眉,“这河水是南荒的水源……”   “无事,这种东西在水面分解极快,一小时就不再污染。”姬夷召有点庆幸当年在病床上想死时有找过死的最快的药物,顺便看了下得到方法,让他有机会学以至用。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抬眼看着天上那只鸟:“你下来。”   “我、我为什么要下来。”金雕感觉自己的翅膀有点颤抖。   “我下一击,会对准你的头。”姬夷召平静地说。   金雕刚刚受了一击,真心知道对方的厉害,考虑了一下,不打算试下能不能逃掉,毕竟命就一条。   于是它落下船上。   “为什么找我?”   “陛下的意思。”   “你的陛下是谁?”   “妖皇。”   “为什么找我?”姬夷召皱眉。   “妖皇正和山君在前边不远打架呢。”金雕无精打采地说。   “想以我为质?”姬夷召明白了。   “才不是呢,”金雕左右看了一眼,在他身边小声道,“听说你的母亲……。”   这话信息量太大,一瞬间,姬夷召有预感,下边还是不要听下去的好。   正当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远方一道红光猛然袭来,瞬息以至,摧枯拉朽般将那金雕远远轰飞,姬夷召正要举剑,却发现船头已然有人静立。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微微一愣。   那人一身黄衣,威仪高贵,漆黑长发束起,微抿唇瓣无声。   那人肤色苍白若雪,五官极其美丽,眉目英挺,有一种凛然的杀气,星眸闪亮,一身暗黄冠冕在他身上非淡没有暗淡,反而如太阳一般耀眼。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长的一模一样,只是姬夷召毕竟才十五岁,容貌更是柔和一些,杀气也要少上一点。   双方对视半晌,皆无言语。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想打破这种情况却又好像无从说起。   姬夷召一时也找不到话题。   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   过了一会,那人开口了。   “夷召……”他的音线极是剔透,仿佛冷玉相击的冷然。   姬夷召等他继续。   “你吃了吗?”    ☆、第 15 章   “……吃了。”姬夷召反射性的回答,原来,你比我还紧张么……   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他的紧张,两人四目相对,同时一笑。   “倒是我矫情了。”山君唇角微扬,缓合了他身上的锐利寒意,“你之事,我以尽知,吾儿,我以你为傲。”   “彼此,你这样的大后台,就算在中都,也让我被人看高一等。”姬夷召微笑道,“那个,暂时喊不出父亲二字,山君见谅。”   “勉强一下,就可以习惯了。”山君信步走到他向前,他身材比姬夷召高了一个头,可以轻易把他抱进怀里。   “才见面就勉强,不太好吧。”姬夷召低下头,扯出身边的弟弟,“其尧,叫父亲。”   “哥哥真没义气。”姬其尧冷哼一声,上前见礼,“见过父亲。”   山君微一颔首,环视一周,锐利的视线在几只翻肚的死鱼上一转,道:“先回城,再细说。”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只小船瞬时有如被加上了电动马达,风驰电逝,开出了摩托艇的速度,掀起船后长长的一路水花。   这个是什么原理呢?   姬夷召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主动询问:“元气就算可以外放,又是如何做到加速呢?”   山君凝视着那与他酷似的少年,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却不回答,只是指了指船上方的空中。   那上空无一物。   山君随意向水中一指。   一声轻响,无数细碎的水花喷向空中,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虹光,却见细小水珠在空中仿佛遇到无形的阻力,成空中显出巨大的两对翅膀,水珠又在下一瞬间风干,那翼翅自然又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不过我便是控制体内元气,也很难做到处放之后还受控制,你是怎么让体元气心随意动呢?”技术宅继续追问。   山君这才有些惊讶:“吾儿不是早入天阙,天人交感了吗?”   “这倒没有,纯以元气而论,我差不多是三重天的量。”姬夷召想了想,实话实说,如果要一起生活,那这事他迟早也会知道。   “为何……”山君神情一凝,却是想想儿子的气海丹田早已被废,“我原以为,你是治好了气海,原来是如此么。”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一路无话,姬其尧有点渴望又有点害怕地看着那船头上的人,耐在哥哥身边不肯离开。   至于伊尹,他一直跪在旁边,南山族无论如何现在都是奴隶,看山君一眼,都算的上大不敬。   船行百里,自淮水中部一种支流而上,数息之后,一座大城已是遥遥在望。   城市三面环水,一面临山,墙高十丈,巍峨蜿蜒,各种石屋依山而建,向上竟有万米之遥,大小鳞次栉比,城墙与屋墙皆是长宽三尺的白色山石,在艳阳之下,层层叠叠,熠熠生辉,仿佛绝崖之雪,耀眼孤傲。   如果是现代,多宏伟的城市姬夷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如果你在远古时代看到这样一座可以容下数十万人口的城市,那真的值得惊叹。   “这就是我们轩辕氏经略了一千两百于年的王都,涅阿。”他没有加上南都这前缀,是因为在他眼里,中都也不过是徒有其表,不配相提。   “壮观。”姬夷召也觉得古代人的智慧值得称赞,“我喜欢。”   “喜欢不够。”山君凝视着他,突然伸手摸了他的额头,温和道,“你要爱上这里,因为我死之后,他属于你。”   姬夷召心中一暖,对这位父亲的好感觉瞬间刷了二十分。   入城之后,自然有简单却大气的宫殿住,更有侍女献上热水衣物,姬夷召舒舒服服地洗干净,还没有把头发晾干,却见山君已经在大厅等候。   “你之经脉暗伤极多,虽年少身强暂时无碍,一但年长,就会渡日艰难。”山君修长的手指按在他手腕上,微微皱眉。   “这个没办法,没有气海,我的只能自己摸索,好在当时元气微弱,一时行岔,也是小伤。”姬夷召还真不怎么愿意回想当年,那何止是微弱啊,如果不是他的运算能力把他对身体感知和控制提高了百倍,根本别想在引气入体时感觉到那么微弱的元气。   不过福兮祸所倚,反之亦然,虽然元所极为弱小,却也让他有惊无险的探知记录下全身穴道行气资料,若是等有常人气感时做这事,绝对是经脉具断,命丧当场。   “经脉暗伤。”山君沉吟一许,便道,“此事我会处理,无需担心,倒是你之行气,会否再次加重?适才见你右手隐有不适,与此可有干系?”   “我用的隐脉相连,没有用气海做为连接中枢,如果平时以气海为根是如树一样的,我的行气方式,更类似于水藻,无根以网,弱点就是无法持久,且元气稀少,倒是不会加重。”姬夷召对自己的身体再是清楚不过,“右手这个,只是试验一种新法门时的小失误。”   “你有自己的打算便是。”山君点头,“夷召,你初回南荒,最近数日,就先与我同睡,你我父子多年不聚,若有事,也好详说。”   不是吧,这么大了还要一起睡?   姬夷召大汗:“这个,我已经成年了,白天我看你时间也很多啊。”   什么事一定要在床上说啊。   “南荒征战无计,我随时可能开拔大军平妖,一去数年,生死不定,老父与你分离二十载,却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山君黯然道。   “您春秋正盛,哪里老了。”姬夷召虽然不是那么愿意,不过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去太说不过去了,于是妥协道,“便依你。”   “那夷召与我一起,去叩拜先祖吧。”山君一把拉住他的手,转身向着山城最高的建筑——一座巨大的雕像走去。   “不喊弟弟一起去吗?”姬夷召也知这不是小事。   “他的族谱不在此。”山君一口回绝。   “什么?他不是我弟弟?”姬夷召大惊,不上族谱就代表不是同族血脉,难道这个便宜父亲被绿云罩顶了?   “此事复杂,容我有空再与你分说。”山君避而不答。   “什么事比这事还重要?”姬夷召坚定要说清楚了才走,什么情况,怪不得当年他把弟弟送来的那么痛快,居然有这种内幕吗?这难道真是宫斗文?   “立你为储君。”山君一把拉起他,“你是我姬惠长子,这本是你的成年礼,既已归国,自然要名正言顺,召告天下。”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姬夷召觉得这发展太快了。   “当王而已,你已杀过一帝,还要准备?”   “可是,这不一样……”   “天塌亦有为父在,你去便是。”   “不去可不可以?”   “去了你在南荒可以随意横行无忌,为何不去?”   “不去我还不是可以横行……咳,我是说,想杀我的人很多吗?”姬夷召想起路上遇到的轩辕族人,大悟。   山君微微点头:“你不封号,一但有事,我只能诛除首恶,你封号后,若有事,我可以诛其全族。”   “那我还是不去了。”这有点残忍,现代社会的技术宅于心不忍。   “你封储后南荒美女不敢对你有丝毫不敬,反之则如狼群逐兔,血腥万里,勿谓为父不曾言之。”   “这么凶残?”姬夷召觉得这是玩笑。   “你话太多了,”山君一叹,“是我打晕你上去?又或反之?”   “……还是我自己上去吧。” ☆、第 16 章   在姬夷召想来,这种册封应该是盛大威仪,宾朋满座,不说天降飞花地涌金莲,至少得多点司仪来点唱词什么的,毕竟他在中都都是这样见到的。   然而,上了祭天台,他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里除去一片仿佛削去半个山头的平台与一尊近百米高的巨大雕塑外,就什么的都没有了。   不,应该说还有一名老者,还有拜放在雕像面前的马、牛、羊三牲,都是已经杀好的。   “这是我族之祖,人皇轩辕氏。”山君姬惠径直上前,“随我祭拜。”   “是不是太简单了?”夏国前年祭祀三皇五帝时那排场就不说了,但至少得有个零头吧。   “南荒贫瘠,自然从简。”山君向那名老者点头示意,对方立刻摆上酒樽,自坛中倒入清澈的酒水。   随之三叩九拜,姬夷召偷偷抬眼仰视那黄帝之像,却发现其雕功大气古朴,浑然天成,威凛四方。有没有搞错,居然都是同一刀痕,竟是一人所做么?   叩拜之后,山君飞快执起他的右手,在他手指上割出一道细口,滴血入樽,举杯对天一敬。   “南荒故土,镇守千年,先祖人皇在上,轩辕四十二代君主姬惠承天代命,今立长子姬夷召为储,上至天听,下封地藏!尚飨。”   语毕,酒樽覆手倾入青石地表,酒液浸润入地,很快消逝不见。   然后再拜。   “功成。”姬惠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神情冷厉威严,姬夷召可以看出来是因为他发现对方的唇角向上弯了一毫米,维持了大约一秒。   “是吗?可以还是觉得有点儿戏啊。”姬夷召有点不适应,这就太子了?   “你很想在冬至之前找三天的时间不吃不喝沐浴焚香,然后穿上十二层的祭服拉着三只牲口在这里站上六个时辰,听那些吵吵闹闹的鼓声到正午,然后杀马杀牛杀羊,再亲自点火来做上一整天的禋祀吗?”山君冷冷问。   “……谢了。”   “不谢。”山君转身示意他跟上。   姬夷召安静地跟上去,没有说话。   一路没有护卫也无随从,但城中居民在他路过之时纷纷停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在路边墙角就地跪拜,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小心地起身,生恐惊动了这位南荒之主。   姬夷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座城市,这里已经有了商业的雏形,道路两边的房屋里有着各种皮毛山货,又或者粮食种子,各种各样打扮的族人在相互交易,他们大多身穿兽皮,带着弓刀等利器。一个人交易的不多,却大多是数人数队一组。   “中州粮草自灵川入淮水,送入南荒。但这大多是军粮,族人粮食也是困难,所以同时来的还有中州的奴隶主,他们带来大量粮草,我们南山就与其交易。”姬惠扫视了一眼齐齐跪下的中州商队,对身边的儿子道,“不要觉得他们是好人,十几年前,他们挑唆夏王停掉供应的军粮,想彻底控制南荒的粮草命脉,我不能杀他们,免得他们不带粮食过来交易。”   “所以你就直接带兵杀上中州……”这可算是父亲最大原丰功伟绩了,当时整个东胜神州都在他的暴怒下颤抖。   “嗯,同时将中都所有的财富掠劫,他们为了挣回那些财富,反而不得不加大交易的人数和数量。”姬惠用这个例子教导着儿子,“因此,诡计只能在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使用,否则,不过是个笑话。”   “明白了。”这就是轩辕一族能者为王的原因吧,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那若我当个储君,会不会有族人来挑场子呢?”   “这是自然,夷召可会害怕?”姬惠对此不以为然。   “当然不怕,就是担心麻烦。”姬夷召觉得科学家不应该是武力人员,被保护才是一个科学家嘛。   “人杀多了,他们自然会怕。”姬惠说的轻描淡写。   交谈之间,他们两人已经回到了城中王宫。   “天色不早,先去休息。”姬惠径自道。   “太早了吧,才下午四点,啊不,才申时。”这么早就要上床上睡觉,这位父亲是想补偿我从小缺爱吗?姬夷召有点想跑。   “自是有话要说。”   “什么话要在床上说……”   “你更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为你验伤?”姬惠平静地问。   “您说了算。”姬夷召妥协。   他也对这位父亲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真是难对付啊,难怪夏帝当年被压的死死的,这种帝王攻遇到夏帝那种弱一头,真心是王见王的死局啊,同情之。就不知道那个殷流云是用什么样的勇气喜欢上这样的牛人。   ------------------------------------------------------------------------------   王宫后院,草木林间,一汪冒着热气的温泉,看的人心中发痒,不过姬夷召刚刚在看水面倒影时豁然发现自己的额头出现了一点金印,形如群山。   “祭天自是上达天听。你额上金印,就是被人皇承认的证明。多余的东西,都是做给人看的。简单的,是做给天看的。”姬惠低头为他解下颈上的系带。   “我自己来就好。”姬夷召微微脸红,“其实我身上没什么伤,只是经脉略微有伤。”   “你既愿随我来,自然是为让我安心。”姬惠哂然一笑,解下冕服,走入池中。   他神情洒脱而坦然,倒让姬夷召觉得自己矫情了,于是也果断下水。   下一秒,一只带着细茧的指尖,就已经按在他背上那狰狞的伤口之上。   姬夷召没开口,他不知道这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知道。   只是这时,他猛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杀气。   那是种几乎让天空中低下来的沉重感,仿佛一只参天巨龙在云中伸头咆哮。   但是杀气的来源,不是山君。   姬夷召一抬头,却见前方树枝上,静立着一只孔雀,长尾凤冠,五色点注,华羽参差,鳞交绮错,文藻陆离,夕阳晚照之下,有如披上一层金翎,华丽的让人难以置信。   然而,那铺天盖地的杀气,就来自于此。   “姬惠——”孔雀低沉的咆哮带着极深的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这就是你的承诺吗?”   “涂钦,你答应过,有我在,你绝不出现。”姬惠言语寡淡,但右手已经执起一柄烈红长枪,枪身由两龙交扭而成,奇异尖头却是黯沉的红色。   “可是你没有做到。”孔雀金色的瞳眸阴沉地注视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姬夷召几乎可以听到火花四溅的声音。   “我的儿子,与你无关。”姬惠毫不退让,右手已经摆在最合适的位置,有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呵,你的儿子,”孔雀怒极反笑,“你一个人生的出来?”   “那个……”姬夷召突然的开口让两人同时看向他,“与我有关的话,可是让我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他已经受人皇册封,是南荒下一任山君,你之妄想,可以收了。”姬惠抢先开口。   “嘴硬是吧,我记得你的伤还没好透。”孔雀阴沉道,“我今日便为我妖族除去你这天敌。”   “在我南荒涅阿说这种话,究竟是谁不知死活。”姬惠冷笑,长枪刹时破天而过,直击孔雀面门。   只见孔雀不闪不避右翅大张,其羽如铁,直直与姬惠硬拼一记,巨大的音波中天而起,差点把姬夷召震倒。   不过看这两拼命的架势,他思考了一下,右手长剑出手,自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却是轰进了两人攻击的支点,以巧破力,瞬间将两人分开。   “可以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吗?”他一边问,一边把披风披上,“那个,山君你也把衣服穿上吧。”   “有必要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孔雀嘲讽道。   “是啊,你毛被拔干净时,我也看过。”山君不紧不慢地道。   “你们两个……”姬夷召满头黑线,“山君,他谁啊?”   “你叫他山君?”孔雀的眸中猛然一亮,“如此便是还没认他?好好……”   “父亲。”姬夷召言简意赅地对山君道。   “……”孔雀。   姬惠惊讶地看他,然后反映过来,以一种极为高傲的眼神地蔑视着孔雀。   “姬惠,此事没完。”孔雀冷哼一声,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山……”见闹事者走了,姬夷召刚要说话。   “叫父亲!”姬惠毅然打断。   “父亲,刚刚的人是?”得寸进尺!   “你母亲。”姬惠平静道。 ☆、第 17 章   “可是……那明明是只雄孔雀!”姬夷召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崩塌了。   姬惠沉默了一下,才道:“凤凰得交合之气生下孔雀和大鹏。他身负凤凰血脉,自是不同。”   “难怪我的恢复能力那么强。”姬夷召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母亲会是一个大秘密了,只不过,“为什么呢……”   如果他的常识没有弄错的话,轩辕一族镇守南荒就是为了防范妖族,父亲是山君,那边也是妖王,为什么还会有自己这个身体的出现……   “往事不堪提。”姬惠完全没有再说这事的打算。   “可是我觉得在这事上我有了解的权力。”姬夷召知道什么事是可以退让的,“你也不愿意我和那边牵扯不清,否则也不会为了防他而让我跟在你身边了。”   “当时我与他,皆隐瞒了自己身份。”山君只是略微一提,“其中细节,我不想提,但你记住,你是人子,又是少君,对妖族绝不可有丝毫手软。此为大义之争,绝不可动摇。”   “……好吧。”姬夷召走回池里,“洗完睡觉吧,对了,阿尧也一起睡吧,他不和我一起会闹的。”   “他已8岁,当是独自生活,无需管他。”   “哪有你这么带孩子的?”姬夷召终于认真道,“阿尧还是我来带。”   “既如此,便随你,只是若孔雀若与你分说,切忌不可信他。”姬惠其实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孔雀既然来了,他迟早都会知道,不如提前说明,也让他心中有数。   “这事不用担心,我从身到心都是一个人,而且是好人。”这个可是意识形态的问题,姬夷召当即表明立场,他上辈子是人这辈子当然也只是人,没有一点兴趣去当鸟。   “你知便好。”山君点头,“走吧,今天你定然也累了,先去休息。”   -------------------------------------------------------------------------   山君的寝宫虽然简洁,却也是天下有数的豪华,白玉铺地,金石为席,足够十个人睡在上边打滚而不掉出去,织锦的被捻里填充的是最柔软的青鸟绒羽,轻薄如无物。   他坐在床上,身前的男人指尖在他锁骨,右胸,腰腹一路向下。   他有些闪躲。   “勿动!”姬惠轻喝道,“行气入体最忌讳心意不一,想在床上躺一月吗?”   姬夷召匿了。   数个行气三周天之后,姬惠这才疲乏地收手:“神照经于你手一改,当真……”   当真什么,他还真说不上来,刚刚行气之中,儿子完全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玩具,数道隐脉与人迎、鸠尾、巨阙、膺窗等数死穴只差毫厘,虽然他们真气同出一源,但三次引导下来,就算他再小心,也照样有些不支。   “我自然知道改的没有原版好,神照经中愈合、破法、守神三个特性只保留下破法一个,可是要求不要太高,毕竟我走不了气海只能绕过去,但可以用,就不挑剔了。”姬夷召将衣服披上,直接倒在被子上,艾,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虽然同出一源,但我的元气也无法修复你经脉的暗伤。”山君只是想了一秒,就做下决定,   “你经脉之伤,越早医治越好,这世间治愈元气最强者莫过于烈山部神农所传的乙木天德经。但烈山部陨灭已久,只能去找其支脉殷商部。”   “就是和你闹绯闻最厉害的那个吗?”姬夷召好奇地问。   “是。”虽然不知道绯闻是什么意思,但山君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淡定道,“此事非三言两语可解。不可随意猜测。”   “听你的,对了,有一事,想你帮个忙。”姬夷召突然想起南山族的事情。   “说。”   “我身边的伊尹是南山族的奴隶,我想请你将他们族中的族谱加回去。”不入族谱,就是蛮夷,可以被随意攻击贩卖,姬夷召如果想在南荒立足,身边是不可能没有人手的。   “如果你想要奴隶,会有很多,想要助手,南荒七十二族皆有。至于你说的南山族……还未曾死光么?”山君说的非常淡定,但里边的意思在姬夷召听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额,你好像和他们有过节?”   “当年是南山族的人,把你送给了夏帝姒揆。”山君简单解释了一下,“想来伊,也不敢与你说起。”   “他们过来的最大也不过十六,当年的事情,与他们与关。”   “此事以后细说,明日我将去北蛮,南荒之事,就由你做主。”   “如果我说,我想治水呢”这个可是大到不能再大的事情,你真不管?姬夷召出言试探。   “只要你小心安全就是。”山君道。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姬夷召有点搞不懂了,以山君的行事风格,当不是儿戏之人,但说冒充又太可笑了。   “呵。”山君揉揉他的额头,“睡了。”   说完,轻挥手指,熄灭了墙上的火盘。   姬夷召感觉被他抱在怀里,微微动了一下,随即笑笑,闭眼睡去。   这个人,是真心的,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 18 章   第二天醒来时,姬夷召看到山君正在束发。   他长发极黑,束发却极是熟练,很轻易的把精致华丽的头冠束好,他五官极美,却又有着凛然威仪,再普通的饰品佩戴在他身上,似乎都变的高贵起来。   “为什么不让侍女服侍?”姬夷召摸着自己的长发,作为一个手残加死宅,他是从来不会自己束发的。   “吾不喜人近身。”山君看着他有些凌乱的长发,随手翻出另外一顶王冠,“过来。”   “额,好吧。”姬夷召有点不自在地蹭过去。   对方将他的长发绕在指尖,盘成一卷,以冠固定,整个时间不到三秒,快得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水与布巾在屋角,可需相助?”山君看了一下,没有歪,于是转身对着铜镜正自己的衣冠。   “这个真不用。”姬夷召无语地跑过去,如果洗脸都还要帮忙,那就不是手残是脑残了。   收拾好自己之后,他跟着山君出了寝宫。   “去哪?”   “昨日我已急召南荒七十二城所有城主,今日便去正殿宣召。由你代政南荒。”山君早就安排好一切,让儿子走在身边,吩咐道,“见七十二城主后,南荒无人再敢忤逆于你。我随后便去北蛮,你一切小心。”   “可是我没有一点威望,不如缓一下。”姬夷召觉得这事不用这么急吧。   “你之实力便是最大威慑。”山君淡淡道,“若有不服,杀了就是。”   “如此轻易说杀,会不会人心不稳?”其实姬夷召只是不怎么想杀人。   山君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吾儿,我非嗜杀之人,杀,是为将来少杀。”   “抱歉,我忘记现在还是奴隶时代了。”姬夷召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心存善念,我很欢喜。”山君突然道。   什么情况,姬夷召总觉得哪里不对。   “随我来吧。”山君却不再多言,径自走入大殿。   姬夷召却突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尖修长洁净,在阳光下白的几近透明,但在冲出王城时,不曾杀人的他在那一天杀的中都血流成河。   但却没有觉得丝毫不适。   妖魔……   他说的,是不是这个?   心念电转,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安静地跟上去。   ------------------------------------------------------------------------------   大厅此时早已是人声鼎沸。   南山诸族多以兽皮为衣,玛瑙金玉为饰品,资源丰富一点的,就是丝绸锦衣,此时他们数人一组,各自交谈,整个威严的房间里吵嚷的有如集市。   不过当山君踏入门扉之时,所有嘈杂的声音有如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安静的靠向两边,让出道路,恭敬地立在两侧,可见山君威严之重。   饶是如此,当姬夷召随后出现时,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人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还有姬夷召额头的山印,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今天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山君走上尽头的王座,让姬夷召站到身边。   目光扫过诸城之主,他冷冷道:“今召集诸位,因我子夷召归来,昨日以祭天承命,立为少君,是以召示,可有异议?”   厅中一片安静。   开玩笑,山君是何等人物,在这种事情上的决定他们要敢说一个字,那就是死路一条。   “既如此,我将离去数月,南荒之事,皆由夷召作主。”山君扫视全场,“可有异议?”   依然一片寂静。   “那便退下。”   厅下众人相互看了数眼,皆是欲言又止,但还是在数息之内走的干干净净。   “就这么简单?”姬夷召依然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你可做之主,并不太多。”山君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平日南荒各城自有章程,无需多顾,而战之时,你之能力天下皆知,委你并无不妥。若以你年幼为理反对,却是自寻死路了。”   “也就是说,平日里我什么都可以不管?或者说,没什么可以管的?”姬夷召明白了。   “城中之事,不过斗殴争吵,细小纠纷自有宗族断案,何须你来。”山君拿起面前案前的一颗山桃,丢给儿子。   “那大的纠纷呢?又或者有什么人杀人抢劫,也没有人管吗?”姬夷召随手接过。   “如此小事,你也在意?”山君不解地看着他,“我轩辕一部,镇守妖族,方是本职,若事事关心,岂有空闲。”   “好吧,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妖族,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姬夷召在中都待的太久,所知的不过只言片语,真假难辩,以前他也不怎么关心,现在看来,不是简单的问题啊。   “此事话长,你可以先问昀尘。”山君指向旁边。   姬夷召这才注意到身边不远处和侍女站在一起的那名清俊少年,居然是几天不见的崆峒高人——道士昀尘。   “山君,少君。”昀尘子弯腰行了个礼。   “我以知会你师,这是他之手令。”山君抬手,几乎同时,一块木牌就落在昀尘掌中。   昀尘子行了一礼:“山君所愿,贫道自当尽力。”   山君点头,径自离去。   昀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少君,边走边说吧,姬其尧昨晚没见到你,差点把天翻了。”   “阿尧在哪?”想到弟弟,姬夷召突然发现那个父亲的存在感强到让他几乎没问题想弟弟,果然是人中龙凤,难怪桃花那么多。   “在偏殿。”昀尘子昨天被闹的太惨,神色有点疲惫,“少君要问妖族之事吗?”   “不错。”姬夷召一边走一边答道。   “少君可知何谓之‘妖’?”   “这个,好像就是动物变成人,就是妖吧。”   “不是,有灵为妖。无论何物,灵智一启,便是妖类,如若不然,只是普通的木石野兽罢了。”   昀尘子举了个例子,指着树上的一只蓝色雀鸟道,“少君你看那鸟,只是普通鸟,若他可以得天地灵物,开启智慧,就是妖族。”   “那妖族不应该遍地都是吗,怎么好像只有南荒才有?”   “这就是‘灵’的作用了,妖族有两个来源,一是自我繁衍,另外就是开灵,比如食到秉承天地精华而生之灵物,或者日月精华。而后者,就是最大的来源。”   “继续。”   “可是数千年前,高阳帝颛顼斩断天梯,从此天人两分,天地相隔日渐遥远,世间灵气因此日益稀薄,再难见到天地灵物。妖族修炼也日渐艰难。人族因此有了和妖相争之机遇。”   “至大禹时,妖族以兴洪来犯,欲灭绝人族,人族群英合力,更以九鼎为主,八卦为基,七星为本,六合为体,五行为灵,四相为眼,三才为护,两仪为心,太极为魂,造十方之界,封印日月精华,断妖族之根。并将与妖族驱逐到南荒百万大山之中,由轩辕一族镇守。”   “那妖族与南荒人族的摩擦很多了?”姬夷召大致有谱了。   “中州大禹故土,十方之界是妖族心中大恨,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毁掉此物,只是轩辕一族的强悍无比,这一千两百多年,都不曾破去。此消彼长之下,终有一日,我人族将尽灭妖族。”昀尘子傲然道。   只是,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后脑上头破血流。   一只蓝色的小鸟出现在他倒在的那里,闪亮的小翅膀上还尤带着血迹。   姬夷召神色一冷,右手执剑,就要出手。   “等下,儿子,他没死!是他乱说我才会动手的。”小鸟在空中叽叽喳喳地道。   卧槽,这声音不是昨天和山君打架的那只孔雀吗?   “我和你不熟。”姬夷召手没松,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你别这么有敌意,我对你没恶意的。”小鸟耷拉着头上的漂亮的冠子,“好不容易阿惠不在,和你说下话都不可以么。”   “你们都反目这么多年了,何必呢?”姬夷召不动声色地套话。   “就算当年我装成人族接近他是另有目的,可再怎么样,你也是——”他话没说完,眼前已经掠过一道剑影,点点映日,如风舞梨花,剑气满天。   但在小鸟眼中,这剑光却是阴狠无比,不留一点生机,就算他极为躲避,也生生被削去大块羽毛。   “最恨你这种背叛还振振有词的死渣。”姬夷召右手平举,长剑冷厉。 ☆、第 19 章   “别给姬惠报不平了,这事他也有责任——算了,”小鸟垂头丧气地拿翅膀捂住额头,几步跳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有很多事没那么简单的,不过你愿意当人 ,我也不勉强,夷召,保护好自己,你是阿惠唯一的弱点了。”   “你想表达什么?”姬夷召扬眉。   “南荒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平静。如果你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来夷山找孔雀王。”小鸟小心地飞到他面前,用翅膀拍了拍他的额头,有些不舍的飞高,在下一瞬如利箭般破空而出,转瞬消逝天际。   夷山——夷召?   这倒底是多复杂的一个世界。姬夷召摇头,走到院内的水池边,此刻已是二月仲春,池中虽有芙蕖展叶,但池水依旧冰凉浸骨,他反手一剑,劈入水中。   水花顿起,分毫不差地浇在昀尘子身上,淋了个秀心凉。   冷水一激的清秀道士有点懵懂地醒过来,本能地摸了下隐痛的后脑,用一种控诉的眼光看着姬夷召。   “上次是我打的不代表这次也是我打的。”姬夷召将剑收起,冷冷道,“就算是同一个位置也不代表是同一个人。”   “那还有谁,我好歹以入天阙,可以如此无声袭晕我者,天下少有。”昀尘子才不相信山君会做这种事。   “天下之大,以你那闭门造车的眼界,又知晓多少。”姬夷召没兴趣和他继续扯,“走,带我去看弟弟。”   “好吧,这边。”   转过数个院落,在王宫最北的角落里,姬夷召看到正坐在水池边看鱼的弟弟。   “阿尧。”姬夷召唤他。   出呼姬夷召意料,这次阿弟并没有扑过来,只是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怎么了,阿尧?”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把弟弟的头抱在怀里,八岁的弟弟已经有他的胸口那么高,已经不能如以前那样可以随便抱起来了。   “哥哥,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其尧靠在他怀里,用手指划过他的衣襟,问。   “肯定不会,他只是不怎么会表达,阿尧那么可爱,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姬夷召觉得等山君回来一定要把他拉过来看下弟弟才行,小孩子的心灵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就留下阴影了。   “得了吧,从见到他起,他眼里就没有我。”姬其尧吸了吸鼻子,用力抱紧哥哥,“他不喜欢我就算了,我有哥哥,他想抢走我的哥哥,我不会允许的!”   “嗯,放心吧,哥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姬夷召拍拍弟弟的头,“吃饭没有啊。”   “还没。”   “哥哥也没有,我们一起去找伊尹吧,他最近把酸甜苦辣咸五味都做出为了,可惜材料太少了,   否则他这天赋考个二级厨师一定过。”姬夷召拉起弟弟,“走吧。”   “嗯,对了,哥哥,我要学字。”姬其尧很认真地说。   “平时认个字你不都以死相抗吗?”姬夷召上下看了他几眼,还是弟弟没错,不会被穿越了吧?   “因为哥哥说过,武力不够时,就要用智商去补。”姬其尧拉着哥哥的手,认真道,“我不要做哥哥的累赘,我要整个天下的人听到哥哥的名字时,首先想到的是我。”   “阿尧这么想,我很开心,那吃完早饭,哥哥就教你,好不好?”   “听哥哥的。”姬其尧暗自握紧了哥哥的手,父亲什么的,他才不需要,有哥哥就够了!   -----------------------------------------------------------------------------   南荒民风彪悍,伊尹的部落人数虽然上千,但在这个城市里并不显眼,只是山君当时浑然不在意他们存在,下属虽按例安排了住处,但那是一个仓库加上地窖,平时都是让奴隶或者货物存放。   不对对比南山丛林中那三年的餐风露宿,伊尹并没抱怨什么,父亲临死前将整个部落交给他,他要想办法和少君更近一步,如果可以重新被谱上南荒的姓氏之上,让整个不部落不变成奴隶,就算彻底完成了父亲的愿望。   当姬夷召带着昀尘子和姬其尧过来时,伊尹争忙上前迎接。   “早饭做好了么?”为了安慰弟弟的姬夷召劈头就问。   “不曾,”伊尹苦笑,“我等曾是夏王奴隶,身上只有夏国奴印,随意出门,若有冲突,极易被捕捉贩卖,还请少君烙印。”   这事伊尹和他在山里转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姬夷召一直拖着,现在也没办法再拖了,于是他问昀尘子:“我该用什么印?这事找谁?”   “你额头那种纹路烙印就可以了,随意找个炼铜铺子打一相似的,烧红了一个一个烙,半个时辰就完事。”昀尘子表示这是小事,南荒多山多矿,兵器制做极好,出门走三步就可以看到。   “这个是不是太过了……”伊尹的表情有些惶恐,但那上扬的嘴角却无法掩饰住心中的喜悦,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位道士太苛刻了,看看人家这不计前嫌的性格。   “打上奴印,你居然还高兴?”姬夷召无语,“就算你不怕为奴,难道就不怕痛吗?”   “少君有所不知,你头上的印是君印,乃人皇所授,”昀尘子为宅在中都十几年的少君扫盲,   “有了这种烙印,就是你天然的嫡系,就算是奴隶,也不会太过被人刁难。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奴隶呢。”   “如此,就这样吧。”姬夷召默默地叹了口气。   --------------------------------------------------------------------   昀尘子说的一点也没错,姬夷召带着伊尹和他族人走过几间石屋,很快,就看一间只有两边有墙的铺子,火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火舌,他正小心地将锡铜混合的溶水倒入泥模子中。   姬夷召说明来意后,对方很快做到他的要求,开始做出一块烙铁,一个一个上烙,姬夷召看的无趣,准备带弟弟换个地方吃饭。   姬其尧指着墙壁上的一把青铜刀不愿意离开。   “这个不好。”姬其尧摸摸弟弟的头,“等回去哥哥给你打一把神兵利器。”   “少君,”昀尘子突然想到什么,一把将姬夷召拉到旁边的角落里,低声问,“少君,我知你不会术法,但你却如何可以随身藏剑”   “呯!”话刚说完,他已扑倒在他怀里,后脑上起了个大包。   一只小鸟悄悄地停至姬夷召肩膀上,有些得意地道:“孩子,这种敢长探听你秘密的人留着做什么,他一定是起疑心了,杀了才好。”   “你知道?”姬夷召斜了他一眼,他不是回夷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妖族哪会没一件本命武器,夷召你的剑就是你的尾巴做的对不对?”小鸟傲然道。   “不是。”他这十几年都不知道自己可能是半个妖怪,姬夷召扶着倒霉的小道士,问,“你还有事?”   “刚刚我看姬桓那个毒物回来了,特别来通知你小心。”   “姬桓?”   “你父亲的一个兄弟,姬家除了你,他是血脉最近的继承人,不过两年前他受了重伤,去殷商部落求医,居然还没死。我怀疑当年的事和他有关。你自己小心。”   姬夷召点头,心中却突然想到那个曾经伏击过他的面具男人。   捅穿心脏都不死,是什么原理呢?   他心中想着那天对方与他同出一源的神照经,他又是如何可以找到他的所在呢?   过了一会。   姬夷召看着小鸟,小鸟无辜地看着他。   “你还不走?”他问。   “嗯……那个,儿子你的武器是用什么做的,告诉我一下嘛。”小鸟低声道,“这个关系很重大的。”   “没有。”   “怎么可能,你那绝对不是这里那种一碰就断的青铜剑,难道是什么天外陨铁造的?”小鸟好奇地在他肩膀上跳过来又跳过去。   “不是。”   “那是什么做的?说一下啊。”   “440C不锈钢。”姬夷召对这个问题已经不耐烦了,“不要问这是什么,你的知识不足以理解,知道了就走吧。”   于是孔雀王带着一脑门的问号被轰走了。   姬夷召有点尴尬地把昀尘子摇醒。   昀尘子这次回过神的很快,淡定道:“少君可和那位密谈完了?”   刚刚他一直心中戒备,但可惜真元被封禁,感觉到了,却无法反抗。   姬夷召不答,只是手中一指点入他脐下关元穴,瞬时真元激荡,内力逆冲,两枚极细的竹针自人迎穴位弹出,刹那真气畅通,竟是直接解了他的禁制。   “这是?”昀尘子不解地看着他。   “他再打你时,我会给你暗示,你记得把他打到墙里。”姬夷召拍拍他,“加油,我看好你。”   昀尘子莫名其妙。   加油?什么东西…… ☆、第 20 章   当带着弟弟在一家普通的小店里喝完一碗黄米粥的时候,伊尹那边已经烙完印记,回到他身边。   “少君,接下来,您有何打算?”伊尹小心地问。   “暂时没有,你们还有快两千的人数,现在的情况,你们也不可能回到南山故土,你准备怎么做呢?”姬夷召毕竟对这个不熟透,于是反问自己的手下。   “淮中地广人稀,若要一块土地安置耕作,只需去祭祀处报备,将地块标记在龟甲上即可。”伊尹显然早就打听好了,“又或者我族可以入山中狩猎,以换的食粮,只是南山广阔,如此一来,少君身边可能人手不足。”   “山中就算了,”姬夷召把他们带出来就不打算再回去,“去祭祀处报备吧,只是现在淮水泛滥,你们就是找到土地,暂时也无法耕作啊。”   “少君有所不知,淮水泛滥会持续到秋日冰雪凝结之时,这之前,淮中的部族所有田地都会加围堤坝,人手不足时,也会招纳那些没有守好自己的堤坝,春种失败的族族,供养他们食物,共同守护自己的田坝,直到淮水退去,再去造护自己的土地,一千多年来,南荒的部族都是这样过来的。”伊尹兴心满满,“今年淮水比去年略小,被冲毁自己农田的部族只有三个,很多地方的护堤人口都还不够呢。”   怎么有种去打工的民工的感觉……姬夷召轻咳一声,才问:“如果守的那个坝也决堤了呢?”   “那就会和失去堤坝的部族一起去另外的堤坝,只要粮食还有,一般不会有部族拒绝其它部族的暂时投靠,谁也不知明年遭灾的会不会是自己。”伊尹想到这点就开始叹息。   “有山君在,何必担心。”昀尘子看着面前的黄米饭,淡淡道,“他说南荒无粮,东夷西岭北蛮现在还要加上中州,何人不敢不双手奉上。”   “这样么。”姬夷召虽然知道自己那位父亲很牛,但真没想到牛成这样。   “不要听他暗喻。”伊尹冷冷道,“十六年前,淮水泛滥千年不遇,整个淮中都成泽国,人畜成鱼鳖,夏国当时又想以中州干旱为名不想出粮,山君这才杀上中州,并且将与其它敢来护驾的东西北三位诸侯王杀的鸡飞狗跳,这才治好了夏王的不服。”   “要不是北君殷流云那见色忘义的家伙……”   “好了。”眼看有歪楼的趋势,姬夷召打断这两人,“不说这个,现在我可以支使多少东西?”   “你是少君,轩辕部族都是您的,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意剥夺任意一部的土地和人口,无需任何理由。”昀尘子立刻给出回复。   “不过你现在头上还有一个人,”伊尹补充道,“南荒首席祭司,您的叔叔,姬桓。”   -------------------------------------------------------------------------   幽暗地宫,凄冷阴寒。   巨大的穹顶之上,无数孔洞以诸天星辰方位排布,在机关术的牵引下,引周天星斗之力,在白日之中,依然可见星辰运转。   一只修长,苍白带灰的手指,伸向眼前梧木火中的龟甲。   若那手指的肤色来看,本应是漂亮的,然如今,那手指上的皮肤狰狞翻卷,仿佛被火焰灼火过无数次,在捡出龟甲的那刻,焦糊的气息在幽暗的空间里弥漫,又带着一丝诡异的肉香。   龟甲轻快地出现一丝裂痕,普通的裂痕在手指主人的眼中,却如恶鬼一样狰狞。   “卜算三次,结果如一,你却依然视为儿戏。”那人音色带着琴声一样的清冷,却又有山风一样温柔的味道。   “夷召是主,作为臣子,你,逾越了。”从黑暗之中踏出的人仪容尊贵,气势高傲,不是山君,又是何人。   “三岁中离,荧惑逆二反明,夏王因此而崩,今岁竟以逆三,此天下大祸,王权有倾,兄长当是为妖所以迷,双目为盲,否则焉能视之如无物?”在他看来,三年前那次荧惑逆行(代表帝王要挂)在中州应验就已经代表姬夷召是个货真价实的灾星了,这次天上的荧惑星又逆行,兄长一定是眼睛瞎了才看不出来这么重要的事情。   “三年前若非你之操弄,虚报吾遇险一事引夏王怒,夷召何必拼死一搏,如今你故技重施,却是休想。”山君神色清晰凛然,“吾弟,有空折腾,不如理好南荒政事,辅助夷召迎对淮汛。”   “你听到我回来了,半路折回都要来警告我吗?”姬桓金色面具下扬起嘲讽的弧度,“兄弟百年,于你来说,竟如此轻薄。”   “姬桓,你之妄想,收下为好。”山君凝视着那名和他有几相似的弟弟,“你体内禁制我不会解,由你活到今日,我以是念及兄弟情分,莫要挥霍。”   言罢,他转身离开,未曾再看他一眼。   走出幽长隧道,一出地宫,浦见青天树林,还有林间一鸟。   “姬惠。”树上那只鸟淡淡道,“你说之事,我已告知夷召。”   “以他之能,只要有所提防,必然无恙。”山君点头,就要离开。   “等等,你不记我保护他吗?”蓝鸟恼道,“如果再出什么事,我一定和你没完。”   “他非雏鸟,自应高飞。”山君根本不曾多给他一个眼神,瞬间消逝在虚空之中。   再说了,我说不管,你就会真不管?   -------------------------------------------------------   别一边,姬夷召还在和伊尹等人讨论以后的事情。   “不去见那种祭祀可以不?”姬夷召听完别人形容那姬桓的长像,不是那次在林中追杀的那个还有谁。   “少君应该不会怕他才是,上次你险些要了他之性命。”虽然昀尘子也不明白捅了一剑为什么还没死。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的元气,上次最后攻击的螺旋气劲,还在他身体里,他让我解那多尴尬。”姬夷召的真气和神照经同出一源,进了他的身体,只会状大不会消失,没有行气法门,估计这两年他好受不了。   他当年看武侠小说时虽然觉得体内留招什么的帅呆了,但这种意外造成的东西,他可解不了。   “这就是少君说过的管杀不管埋么。”昀尘子表示了解,“既然你不愿意麻烦,那伊尹或者我走一趟就是,安排完这些,山君差不多就回来了。”   “不过少君不是说过可以治水吗?”伊尹的眼睛闪闪发光,这种可是会被族民记上千万年的事情,看看当年大禹的威望,高到他儿子把公天下变为家天下都没有人反对。   “蠢物!”昀尘子不屑道,“如今水患势大,若冶也应秋收过后,入冬水缓后行之,现在治水,事倍功半。”   “我相信少君。你一凡人,如何知……”   “够了。”姬夷召想了想,“反正最近也无事可做,我和弟弟就在淮中玩几天,收集点资料,你们去姬桓那报备吧,我等山君回来,免得一不小心做掉他,惹上麻烦。”   “是。”两人这才退去。   这边,姬夷召看向弟弟,他正坐在一边闷闷不乐。   “怎么?”   “哥哥的事,我插不进去。”姬其尧很讨厌这种感觉,他太弱小了,弱小的别人都可以忽视他。   “长大了就不会了,别不开心了,哥哥教你做武器去。”姬夷召捏捏弟弟的脸,和弟弟一起回王宫。   一路上,依然有无数人下行跪拜,不过他只是看看而已,就算穿越了十几年,他依然对这个世界有一层隔膜,除去对弟弟比较上外,其它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连他的剑术也只是在无聊至极的情况下自己推算的,好在有个金手指。   “这是一块铁矿,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铁……咳,反正神照经里第三篇就是如何锻治自己的神兵,我们轩辕一部属土,土生金,所以……”   正当姬夷召专心教育弟弟的时候,却闻背后冷风突起。   几乎是本能的,他拔剑,横斩。   身后那人不闪不避,任长剑指到颈间,神情镇静淡然,凛然的如要去就义的勇士。   “真当不我敢杀你吗?”姬夷召握剑的手不曾有一丝的抖动,精准的有如机器。   “淮水猛涨,已倒灌入城,王宫地势极高,我来通知你,你的宫殿暂时被征用,请换一处。”姬桓如是说。   “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我。”姬夷召随意收剑,“如果以后要经常见你这张脸,我肯定会离开,眼不见心才能不烦,真的。”   姬桓脸色一白,握拳声响,却什么都没做,甩袖离开。   在旁边树上的鹦鹉歪歪头:“夷召,你怎么一下就戳了他的死穴,你们见过?”   “死穴?”姬夷召不解。   “对啊。”然后如想到什么,在树枝上跳了跳,转了个身“你看我后边的羽毛顺不顺?”   “顺的,”姬夷召随口道,“你怎么又变了个样子?”   “只准你们人换衣服么,咱们孔雀可是最喜欢美丽的鸟,要不我怎么会栽在姬惠手里。”鹦鹉满意地转过身。   “别说咱们。”姬夷召想到自己变成一只开屏的孔雀就一阵恶寒,“别跑题,你说什么死穴?”   “在你和他之间选,姬惠肯定是让他滚了。”鹦鹉哈哈大笑,   “那你高兴什么?”   “因为情敌又少了一个呗。”鹦鹉理所当然地道。   “……” ☆、第 21 章   “……”,姬夷召先是无语,随后才懒懒道:“你们都已经分开了。”   “有你就有希望……”见儿子眼神瞬间转冷,孔雀猛然哑火,半晌,才悻悻道,“想一下都不可以么。”   “你有这时间,不如回去把你的妖族管一下。”姬夷召觉得一个父亲就够了,再多一个很难消受。   “妖族有什么需要管的。”孔雀冷哼一声,“天地初开时,万物生灵,有飞禽走兽,走兽以麒麟为长,飞禽以凤凰为尊,昆鳞以神龙为王,那时的妖族何等强势……”   “喂,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只问你怎么这么空闲。”姬夷召打断他。   “除去大战之时,我基本什么都不用管啊,”孔雀懒懒地理了下羽毛,“妖族种类无数,如果不是人族势力渐大,妖族没准还在互相打架呢。不过妖族向来强者为尊,上行下达,基本没有敢不听的。”   “那你们为何还要与南荒部族冲突?南荒何等广阔,人族只是居住在靠近中州的地方,只要你们离远一点,就不用经常摩擦吧?”姬夷召也听说过,南荒人族扼守七十二关口,最大的损失就是两族冲突。   孔雀歪了一下头,突然从树枝上跳下来,从右边翅膀的羽毛里啄出一样东西。   那只一团极为浅淡的光华,形如橄榄,美如月光,在空中轻轻飘动,又有着震撼人心的色彩。   “这个东西,是日月精华,又叫琼浆,原本是我为你准备的。”孔雀梳理了一下明艳的羽毛。   “为我准备的?”姬夷召一愣。   “嗯,你出生前,我数着日子,趁着阿惠不在,去九天之外采集的。”孔雀有点遗憾又有点欢喜,“自从大大禹穷人族之力设下天地结界后,想得到这东西,就只能去九天之外采集,只是那上边的罡风厉害,神仙沾上一点也难活,那次阿惠生了我好久的气。”   “我要他有何用?”姬夷召突然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有点过分。   “你也有一半妖族血统,自天梯断后,灵气稀薄,很多妖族幼儿,天生就是无知兽类,灵智不开,就算大妖每胎也只五成可能拥有灵智,我担心,如果生出一只只会开屏的孔雀,阿惠会杀了我。”孔雀眼中有点怀念的味道,阿惠很久没和他肉搏过了。   “你想表达什么。”姬夷召承认自己还是有点感动,毕竟这种孔雀为了他冒了很大的风险。   “妖族千年来,有灵智的新生子已经很少了,其它的,都是聪明力大一点的鸟兽而已,”孔雀也很伤神,“如此下去,我妖族迟早会变成普通鸟兽,如果可以,我又何尝愿意与阿惠分个你死我活。”   “这点琼浆,你收下吧,万一你将来的儿子是一只孔雀,就可以给他用。”孔雀跳上他的肩膀,用翅膀拍拍他的头。   “你够了。”姬夷召满头黑线,“快走啦,刚刚你出来时我让其尧去写字了,万一他出来看到你就麻烦了。”   提到姬其尧,孔雀眸中猛然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消失,他温柔道:“夷召,和我的回夷山好不好?”   “扯了这么多,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姬夷召猛然有一种离异夫妻争夺儿子抚养权的诡异感觉。   “自然,妖族的生活比这好……我不说就是,你别拔剑啊——”   轰走了麻烦的孔雀王,姬夷召这才开始理了下混乱的头脑。   他觉得这事情的复杂可能远远超过了孔雀王和山君愿意透露给他的。   正在纠结时,耳廓一动,敏锐的听力已在瞬间判断出有大量的人群正在自院门涌入。   对了,姬桓那家伙把他这里当难民营了。   姬夷召没兴趣和帮助灾民做什么亲民活动,进屋拉起弟弟就准备从侧门离开。   然后他发现侧门也被反栓住了。   “哥哥又要翻墙出去吗?”姬其尧跃跃欲试。   “哼,又没有人守。”姬夷召随手斩断门栓,拉着弟弟推门走了。   不过这边的花园好像人更多。   人们没有多惊慌,仿佛这种事情已经多到麻木,早已习惯,妇人安静地抱着小孩,老人和男人带着存放着不多粮食的袋子,粗麻布衣,没有破坏王宫的一样东西,更没有大声喧哗,只是安静的依偎在一起。   在看到突然出现的姬夷召,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跪伏在地。   那不是王权的镇压,而是真的的在跪他。   安静的,无声的,尊敬的。   唯一没跪的,就是正在分发粮食的姬桓,他一身细麻的白色祭服,层层叠叠,尊贵威仪。   “你不在的日子,山君以为你祈福为由,将为你准备的良田分发给无家之人,让他们成为你的属下,把你的宫殿给受灾的人当避难所,反正可以得到名声的事,他都要想办法和你扯上关系。”姬桓面具下的脸看不到表情。   “我不懂兄长为何如此看重你,要知道——”他说了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改口道,“你若愿意,随时可以收回兄长给你准备的东西。”   “不必。”姬夷召其实也和他相看两相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族民,转身离开。   “哥哥,你好像不开心?”姬其尧拉着哥哥的手,抬头问。   “也不是——总觉得被人尊敬的……怎么说呢,觉得当不上他们的尊敬……”   “怎么会呢!”姬其尧用力摇头,“哥哥,你承受的起任何尊敬!你有这样的能力,你说过,南荒就是我们的家,我知道哥哥有多厉害。”   “家……吗?”姬夷召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脑中又浮起山君的模样,虽然相处不久,但他真心觉得那人对他的爱护而言,认他并不难。   无论如何说,他现在的身体,就是夷召,姬夷召。   “阿弟说的对。”姬夷召璨然一笑,“虽然觉得改变历史不太好,但以我的水平,不说带领群众奔小康,怎么着,也能混个温饱线吧。”   听不懂的弟弟疑惑地看着他。   “走吧。”姬夷召用力地摸了下弟弟的头,“在其位谋其政,既然我当了太子,就先看看自己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才能慢慢规划后边的事情。”   “哥哥最厉害。”虽然听不懂,但姬其尧觉得哥哥做什么都是可以做到的。   姬夷召既然下定了决心,他的办事速度就是极快。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以一种让人疑惑的速度游荡在整个南都,并且飞速记下了所有要知道的东西。   南都涅阿城占地近广大,人口近三十万,环山而成一个C字型,依山是因为来水灾时大家可以向山上避难,城中水源有山上融水与淮水之水。   是整个南荒的交易枢纽。   这里现在主要作物是麻、黍、稷、麦、菽,其中麻是织衣所用,菽就是大豆,其它三种都是小米之类的作物,产量——极低。   至于其它的粟、稻、粱、豆、桑、秫……只要是可以吃的,人们都会试着种植。   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淮水如果不治,整个南荒一到春夏就会玩上抗洪的剧情。   虽然他经验丰富已经玩了一千二百多年,但姬夷召实在没有这个兴趣玩下去。   古代治水基本是一个主题,引。   这里建不了大坝,姬夷召自问也没法做出可以开闸放水的水利工程。   不过做为一个在未来的蓉城长大的汉子,就没有不知都江堰的。   不就是分坝引水么。   但有一个新的问题。   他看着自己刚刚做好的模型,用手指敲打着梧桐木制的桌面。   “怎么了,哥哥?”姬其尧在一边的沙盘里抬起头,姬夷召正让他用那个练字。   “我在想工程,”姬夷召有点走神地答道,“淮水可比泯江大多了,这个工程如果按十万民工的人力来做,可能光是分坝,就要二十年才建的起啊。”   这个还是他用一个保守的深度估计的,实际上肯定还要超过。   据他所知,整个南荒七十二族,也不过两百万的人口,而且其中最精锐的,都是军队……   如果强征……杨广大王前军有鉴,姬夷召可不想讨那个没趣。   分付弟弟好好练字,他走出房间,想放松下心情。   只是才出门,他又看到那只换了新造型的孔雀。   看他好像心情不错,姬夷召好奇的问他遇到什么好事了。   “等会你就知道了。”孔雀说,“你好像很苦恼?”   “是政务上的一点事。”姬夷召也不想多提。   “对了,夷召,你怎么还穿的粗麻衣服,阿惠已经穷成这样了么?天啊,看看你的手腕都磨红了……”   “闭嘴!”姬夷召捂额道,“我才没那么矫情。”   “好吧,夷召,”孔雀一挥翅膀,“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绝对配的上你。”   话音刚刚落下,数只小鸟已经合力叼着一套华服飞来。   那料是七彩孔雀底纹帛,其中珠宝满身,领口带着孔雀翎,袖口是细颈天鹅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华丽又尊贵,除了——太耀眼了一点。   姬夷召看了衣服一眼,又看了孔雀一眼,问:“这是给人穿的?”   “不是,是给你穿的。”孔雀得意洋洋地说。   ☆、第 22 章   看到儿子准备发火了,孔雀幽怨地看了那件华服一眼,才垂头叹息:“好吧,看来你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挥了挥翅膀。   数只黄色的莺鸟放下衣服,迅速飞走了。   孔雀,对着衣服喷了一口火。   那是几近无色的火焰,只有用力去看,才可以看到幽火中微微的蓝。   “你……”姬夷召想说不用这样,却见下一瞬间,华服在火焰中已经化成黑色灰烬。   孔雀拿爪子刨了刨灰烬,竟从中刨出一套透明的衣服。   “呐,儿子,这才是我想给你的,因为觉得不漂亮才加上那些装饰,”孔雀爪着衣服飞到他面前,“这个衣服的料子绝对天下无双,你的剑也不一定砍的破,穿上吧穿上吧。”   姬夷召微微一叹,接过那件亲如蝉翼的衣服,他其实知道孔雀是妖族后,就想和他保持距离,但对方这亲油盐不进,简直比四季豆还难搞,无论从道理还是人情,都很难拒绝他。   “夷召真懂事。”孔雀欢喜地落在他肩上,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然后被丢了出去。   姬夷召摸了一下脸,耳朵有一点红,冷冷道:“还有事吗?”   “没事啊,可是,”孔雀孤单地落在地上,拿翅膀遮住眼睛,声音七分痛苦三分悲惨,“夷召,过几天阿惠就要回来了,到时我就不能来看你了,就这么一点时间,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姬夷召真心觉得此时有父不如无。   “就这几天,就这几天好不好,夷召,这十五年来我日思夜想,就担心你吃不好穿不……”   “闭嘴!”眼看这只鸟要开始诉说悲惨往事了,姬夷召默默咽了一口血,“只得在我肩上,若被人发现,我绝不饶你。”   “听夷召了。”孔雀美滋滋地飞到儿子肩膀上,蹭了蹭儿子的脸。   “不许蹭脸!”姬夷召怒。   “可是这是我们孔雀间表示亲密的方式。”孔雀有点不甘心地道。   “那也不许!”   “那好吧。”孔雀抓紧了儿子的肩膀,耶,装可怜这招不但对阿惠有效,对夷召的杀伤力也一样大嘛。   *   于是,姬夷召再进屋子时,在弟弟惊讶的眼光中,随意道:“这是外边遇到的一只鸟,见他羽毛丽精挺质,就带回来了。”   “这样,哥,今天的字已经写完了。”姬其尧指着身边木板上哥哥亲手写给他的几个字,有点骄傲地扬着头,想要求表扬。   “我看看,”姬夷召走到他身边,看着木质沙盘中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一一检查,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字道,“这个美字有此不对,这一折不对,你看这美字上方是一只羊,中间是个架子,下边是大,那时的美,于我们造字的先祖而言,羊大为美。”一边写姬夷召一边给他解释字的意思。   “这样对吗?”姬其尧右手改了下笔画,但他用力大了些,又把沙盘中的字划乱了。   “是这样。”姬夷召走到他身后,跪坐而下,握住他的右手,一笔一划,描起那字。   这甲骨文,可比汉字好认,就是有点考简笔画的水平啊。   姬夷召握着弟弟的拳头绘了五次,才放下手:“会了吗?”   “应该会了。”姬其尧想着哥哥刚刚握他右手描绘的感觉,认真地再画了一次。   果然,虽然还是有点斜,但已经是一个简单的火架烤肉的图案了。   “真厉害,”姬夷召捏了捏弟弟的脸,“来,我们写下一个字,这个字认鹿,我们要先画上边的两根树叉……”   时光过的很快,学了十几个字后,看弟弟有点疲惫了,姬夷召笑了笑,让弟弟出去玩,明天再学其它的字。   “我去外边练剑,我会好好学的。”姬其尧认真地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哥哥,为什么其它人都称呼哥哥为大兄,我却要叫哥哥呢?”   额,因为我觉得大兄这个词总让我不自在啊。   姬夷召微笑道:“因为我想让阿尧叫我和别人不同。”   “为什么?”姬其尧疑惑的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很大,但睫毛很长很密,非常漂亮。   “因为,”姬夷召心中急转,面上却丝毫不显,“我想当阿弟独一无二的人啊。”   “嗯!”姬其尧用力地点头,“哥哥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嗯,出去玩吧,只读书可不好。”姬夷召将桌上的一枚山桃递给弟弟,摸了摸他的头。   “好,那哥哥我先出去了。”   “去吧。”   目送弟弟出门,姬夷召这才又回到自己那座半人高的数米长的等比例模型上。   他的目光落在模型里淮水出山,冲入盆地的位置。   淮水上游,仅仅是他知道的位置,就比盆地高了六百多米,更不用说上游。   这样巨大的落差导致了淮水一入淮中盆地,地势瞬间变缓,水汹涌的水势就冲出河岸,淹没良田,让整个淮中化为汪洋。   要在这样湍急的水中筑一个分水坝,都江堰那竹笼里放石头再沉水底的方法肯定是不够的,以这样的水流势能计算,至少要三米以上的直径,十米长度大竹笼里装满石头,才不会被急水冲走。   可是就算有这么大的竹子,又上哪找这么大的船把石头运到江心去沉下?   要知道现在的船都一整块木头挖空削尖,只比独木舟刚刚进化了一点,难道我还要把大船造出来?   那样的话我还不如造钢筋混凝土算了!   对了,水泥的配方是什么来着?   姬夷召想了半天,只能无奈地叹息。   早知道就不学什么原子核物理学了,直接学水利工程多好……   而且光是他现在的资料还不够,至少要走上整个淮水上流一半以上的路程,才能有个直观的汇总,这样的估计太保守了。   可是如果这参数还要调大的话,那真的在迹个远古时代可以做到吗?   越想,他心中就越是复杂。   当年果然不能敲不起应用科学的那群人啊,要学以至用真心难啊。   想到做了一年地质勘探的那个大学同学集会时有如野人的样子,技术宅表示压力很大。   “夷召,遇到麻烦了吗?”肩膀上的老鸟看儿子愁眉不展,在一边纠结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   “我想去淮水上游勘察一下,可是山高路远,行路难啊。”才在野外生活快三年的姬夷召觉得身上所有的懒筋都嘶吼着别去啊别去啊。   “这有何难,为父带你去便是,”孔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整条淮水七千四百余里,带你飞上一百个来回,也不是难事。”   好像是真的哦。姬夷召想了想:“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绝对不麻烦!”孔雀大力摇头,开玩笑,多好接近儿子的机会。阿惠回来也要力挣啊!   “那就谢谢了。”姬夷召心中一松,也就没在意对方又蹭了蹭他的脸。   “你是我儿子啊,”孔雀非常满意,“对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姬夷召觉得父亲真的是见多识广,讨教下也无妨,便指着模型,给他装讲了下如果南荒治水必需在山口河道里设一引水堤,但工程浩大又危险,让他不知怎么解决。   “也就是说,只要可以在这里有一块石岸就可以了?”孔雀想像了一下大概位置、   “对,你有什么办法吗?”姬夷召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何必废那么大的劲让人去完成。”孔雀好笑地道,“有专门做这事的。”   “专门?”姬夷召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夏国至宝,息壤。”孔雀斩钉截铁地道。   “就是《山海内经》里说的‘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侍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腹生禹,帝乃命禹率布土以定神州’的那个息壤?”姬夷召想了想,才道,“我一只以为这只是传说。”   “自然不是,当年大禹治水,若非此物,别说十三年,就是一千三百年他也治不了灵川。”孔雀说到大禹,言语却也有一丝钦佩,   “灵川之大,非淮水可比,当年他见灵川势急,以半杯息壤入河,瞬时,高峡叠起,化为山脉绵延,刹间就挡了灵川洪流,但水之至弱却又至刚,可引不可挡,眼看洪水淹没上流平原,情急之下,他以毕生之元气劈断开山脉,将那处劈开三道高峡,从此,灵川引流,灌溉四方,中州水患由此平息,自此中州丰饶无比,人族之势再不可挡,那三道峡谷被人称为‘人门’、‘神门’、‘鬼门’,以此记他功绩,现在都可以看到。你去中州,自可见到。”   “也就是说……”姬夷召想了想灵川那超过百里的江面,再想想淮水,“我只需要一点点息壤,就可以建立分水坝?”   “当然。不过,那东西可不那么好拿。”孔雀说。   “哼,刀架他脖子上,没有不好拿的。”姬夷召心中大患一除,心情大好,“你真是我的老师。”   “不,我是你的父亲。”   “不和你争,没注意时间,天都要黑了,我喊其尧吃饭睡觉了,你先走吧。”姬夷召看了看天色,带着孔雀走出房门,其尧不在外边。   “夷召,我和你睡嘛……”孔雀死抓着他衣服不放。   “不行。”姬夷召想扯他下来   “你弟都可以,我还不如他亲吗?”孔雀用力挣扎。   “当然,他是我弟弟,”姬夷召扯了半天都失败,于是神色一冷,“明天还想不想过来了?”   “……”孔雀悲伤的飞走了。   姬夷召在外边找到了正在练剑的弟弟,拉他回去吃晚饭。   孔雀在远处看着他把弟弟拉回去,小心地给弟弟擦汗,眸色竟比夜色更加晦暗。   呵,可笑,竟然真他是兄弟了。   静立一会,他一声冷笑,展翅高飞。 ☆、第 23 章   南荒涅阿地,参天入云深   指的就是南都依山而建,参天入云,在这座城市,中下两方是平民与奴隶的所在,中上层属姬氏王宫,最上则是祭祀之地,供奉千年来历代祖先。   今夜,祭祀之地的最西处,一间独立院落里,一名女子正在房内,对着一捧黄土跪地祈祷。   她衣饰素净繁复,长发披散及地,阴冷月光之下透出光棱,神色在逆光之下无法看清。   一声清响,破旧的门扉被推开,女子豁然抬头,出现在她视线中的,一名的男人,冷峻到极致、也高贵到极致,蓝色长发光华如瀑,仅以凶鸟头冠束起,凶鸟展翅,血眸厉红,仿佛随时都会飞出银环,择人而食。   以孔雀翎羽织出的华服惊艳无比,却也仅是他的陪衬。   黑暗而神秘,血腥而无情。   “孔雀王。”女人低声响起,她的声音暗沉而沙哑,仿佛被磨旧的石碾。   高大的男人笑容微冷,只是抬手,一枚青铜佩环铮然落地。   “……其尧。”女人惊呼一声,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抚了抚自己的长发,迅速镇定下来,抬起头,那是一张与姬夷召有数分相似的美好容颜,虽然眼角以有细纹,但眸中却依然似有千种风情与人诉说。   “你之来意,直说便是。”   只是,下一秒,轻风抚过,哪还再有人影,只剩冰冷刺骨的月光照在那寂静的空地之上。   “姬惠,你终究是带回了你儿子……”女人修长的手指自颈侧划过,隔着细麻布裳,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颈上那凹凸的伤痕,感觉到那曾经的死亡之痛。   “姬惠,殷流云,姬夷召……还有,其尧我儿——”她吃吃的笑起来,仿佛明白这黑夜里带来的讯息,却是一杯毒酒,却不能不喝。   次日。   女子从自己那数年未出的小院中走出,她身上的素色衣裳已经换成上品的暗黄丝帛,长发高挽,脸覆金面,盛装华服,走入主祭祀之殿。   “昊天有命,黄帝受之。念切如一,夙夜于怀。殚之竭之,固之定之。”时值每月初一,主祭姬桓正于正殿向先祖念起祭文。   “姬桓。”女子等他念完,才静静开口。   “姬幽!你竟还敢走出囚室。”姬桓一怒,却是立刻屏退左右侍从。   “为何不敢,当年带走姬夷召,却你我二人,如今你意气风发,却让我受这泼天大难,姬惠却真顾念旧情。”   “是你贪心太过。勾结外族,更生下那……”姬桓说到此处不禁大怒,“你不知恩就罢,竟……”   “我只要我儿其尧。”女子斩钉截铁道。   “你欲何为?”姬桓寸步不让。   “吾儿其尧!”   “吾为何助你?”   “你安能放过姬夷召,吾会是你最大助臂。”女子傲然道,“当年祭礼,你我二人一修通祝祭,一修咒杀。如今之势,你独木难支。”   “兄长英武威摄天下,你便是能力通天,也非他之对手。”姬桓断然道。   “有一个人,不会输给他,”女子淡淡道,“不需如何强势,只拖山君一时二刻,局势便尽在你我之手。”   “谁?”只是一想,他却更怒,“你竟然想勾结孔雀妖王!”   “便看你心中,山君少君,何者为君了。”女子冷然一笑,转身离去。   “同室操戈……”姬桓沉默许久,方才叹息一声。   *   另一边。   “阿尧,我要出去一会,大约两个时辰回来,乖乖在宫里听话”姬夷召既然决定要去探查水情,自然不能带弟弟前去,毕竟孔雀之事看似轻易,却是山君极大之私密,其尧年幼,若是说漏了什么,也是麻烦。   “哥哥,不可以一起去吗?”姬其尧眼中带泪水,极是不舍得。   “淮水太急,阿尧你在家练字与剑,哥哥中午就回来,可是要检查的。”姬夷召摸摸弟弟的脑袋。   “好的,哥哥午时想吃何物,我让伊去做。”姬其尧也觉得快点长大更重要,也就不再纠缠。   “石锅鱼吧,记得让他不要放葱。找不到我说的香菜也不许放!”   “又挑食。”姬其尧不满地看着他,“自己当反面教材还不许我学,知道了,记得早点回来啊。”   “不许顶嘴,小孩当然不许挑食。”姬夷召怒。   “我只差五年就满十三岁,到时成年了,看你再用什么理由。”姬其尧扁扁嘴,“我问过昀尘大兄了,他说了,成年是十三岁,才不是十八岁。”   “生在福中不知福,你都不知道几千年后有人想未成年都办不到呢!”古时人寿命不长,四十岁时已是垂老蔼蔼,命不久已,姬夷召当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于是对一边的昀尘子道,“我弟弟就交你了,有事绝对找你麻烦。”   “少君安心,昀尘绝不自找麻烦。”道士正在仔细研究他的模型,随意的敷衍道。   虽然有点不放心,但闲着也是闲着,姬夷召点点头,转身就走。   肩膀上的鹦鹉在转身的一瞬,淡淡看了那小孩一眼,漆黑的瞳眸里,竟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   随意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孔雀化身数丈巨鸟,挥了挥翅膀:“儿子,上来吧。”   姬夷召被差点扇飞,却觉得有点不好:“你是我父亲,我骑在你身上,是不是太不敬了?”   “儿子你现在才觉得不敬是不是有点晚了,”孔雀哂道,“没事,就当补上你小时的骑大马了。”   骑大马?姬夷召只脑补了一下,瞬间被雷的里嫩外焦,想了想,终究还是顺着翅膀上去了。   “背上风大,到脖子上来,把手伸进我颈上的羽毛里,就不会冷了。”孔雀说。   姬夷召迟疑了一下,照他说的做了。   “那个,谢谢。”   “孔雀之间表示谢谢要蹭对方的脸或脖子。”孔雀纤长的脖颈猛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姬夷召无语看着他,却见那整片都是漆黑的眸子表达了诸如喜悦、期盼、渴望、担心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姬夷召一愣,对方的眼神在那一刻仿佛和前世的另外一人重合到一起。   原来,如此么。   他然后微笑了一下,抱紧他的脖子,蹭了一下:“爹,走吧。”   孔雀紧闭的鸟喙瞬间张到最大,姬夷召可以轻易的看到里边的食道。   “那、那个,夷召,我刚刚听的不太清楚,你知道鸟和人一样,老了都听力不好,你再叫一次好不好?”   “爹,我两个时辰后还要回去和弟弟吃饭。”姬夷召无奈地道。   “哦哦,那没事没事,我们先去哪?”孔雀其实现在很想跳一只孔雀舞或者开个屏表达一下喜悦和受到的惊吓,不过一想到儿子在背上,他果断克制住了!   “淮水之始,天虞山。”   “去!”孔雀展翅高飞。   阿惠,就算和你分开,孩子也是我的!除非你找我和好,不然绝对不会让给你。   南荒辽阔,但孔雀速度极快,他沿河而上,那种望山跑死马的俗语一丁点也不能用在他身上,往一座远山刚入视线,下一秒就已经飞过,有如流星破空,好在他似乎自带气罩,这种比声音还快的速度既没有音障也没有飞机云,看来声音的那些理论基本都不能用了,但好在基本的数学1+1=2之类的还是正常的。   不然,半个时辰之后,孔雀越飞越高,这时的淮水早已化成无数沟渠浅溪,从冰川之下潺潺而出。   “这就是天虞山。”姬夷召飞过整座大山后,让孔雀把自己放到一块浅滩上。   这里是冰川与融水交会之处,周围多心沙地为主,水流夹带泥沙而下,大小水流纵横交错。远处碧空明亮深蓝,冰川最上那抹雪,透着天空样的微蓝,天地辽阔,壮美绮丽。   “不错,南荒首山曰天虞,其高万丈,其下多水,不可以上。”孔雀无聊地打着哈欠,“你冷不冷,我的羽毛可以借你的,到我怀里来吧。”   “你够了。”姬夷召迅速记录了水温、气压、温度等等各种环境参数,不用测量,他的体质除去可以很快恢复外,还有敏锐到极点的感知系统,否则他的剑术就算天下无双,也不可能做到那样精准,以前他一直以为是穿越自带的金手指,如今看来,却是血统问题……   于是孔雀在一边看他忙来忙去,不时还以手在沙地上计算比划,儿子真聪明,以后一定是一名比我还厉害的大妖王。   他站了一会,突然想到这里的河水虽冷,但特有一种小鱼,吃了可以明目清神,而且味道非常好。   他跑去啄了数条,用羽毛串着拿过去,准备向儿子邀功,这么一会,儿子已经写了一大片了。   他好奇的看看了看,才过一刻,却猛然大惊:“夷召,你果然是我家凤凰子,天赋如此之高。”   “什么意思?”正在计算水流势能的姬夷召不明所以。   “看看你这所布的周天星斗大阵,虽然我只是听说此阵,但仅是看上一刻,竟然就有头晕目眩之感,如此能为,实在让为父惊叹。”孔雀骄傲的想开屏了都。   “……”   如果你不是我爹多好,姬夷召突然极为钦佩自己的父亲山君,他是怎么忍的了这家伙的! ☆、第 24 章   儿子认了自己,孔雀很兴奋。   现在的问题就是解决那个儿子心心念念的小子了。   天下之势,不过这各要慢慢来,毕竟儿子对自己的感情远不如对那小子的深。   回去的路上,他飞的没有那么快,至少,在姬夷召和弟弟说好的午饭,他们没有遇到。   孔雀在南都天空徘徊不定,同为强者本和身的强大感应,他们都感觉到其中有极为强大的存在。   “不必担心,我帮你。”姬夷召对孔雀说。   “你帮不了我。”孔雀黯然地说。   “他们已经在靠近我们,是把我放下来走,还是送我回家?”姬夷召基本上已经猜到下边是哪个人了,不过是不来回来的太快了?   “夷召……”孔雀突然有点吞吞吐吐。   “怎么?”   “我对你好不好?”孔雀猛然扭头,那漆黑的眼眸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有话直说。”姬夷召已经知道这位父亲是如何得寸进尺的个性。   孔雀在城外找了个山头将儿子放下,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个,阿惠身边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你一定要拿出为人子的魄力,土木相克,记得让阿惠避开木属,记住了!”   “夷召明白,定然不负所托。”这点小事,提醒山君注意就是,姬夷召自然满口答应。   “我的好儿子。”孔雀张在翅膀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唱着歌飞走了。   声音慷慨激昂,久久回荡在南荒远山。   昔我被好~~~~~~ (当年被你喜欢)   日月昭昭~~(日月都在昭示我的心意)   山水如梦~~~(和你在一起,天天都像是在梦里)   天之厉亦不绝~~~(天要降罚我还是爱着你啊)   其心千载万岁~(愿意等你一万年)   百劫千回~(就算被雷劈上千万次死掉轮回)   共枕于飞——(也想和你上床啊——)   姬夷召听的目瞪口呆,这样也行?他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不必理会。”山君姬惠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神情冷淡,只是右手的握枪的手,紧了又紧。   “不冲上去?”姬夷召觉得父亲涵养真心好。   “……他之速度,天下莫有能及。”山君的话有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能不能好奇一下……”明明是死敌,为什么……   山君沉默了一下,才道:“许久以前,我便与他勾连。”   “为了王位?”姬夷召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解开了一个天大的八卦。   “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若无凭据,我之辩解于你而言,不过狡辩。”   果然是有原因,不是看顺眼就在一起,姬夷召看了一眼山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回家吧。”   山君点头,却未曾带他腾云而起,而是转身,向另外一侧步行而下。   是想和我边走边说吗?姬夷召明白绝对赶不上弟弟的午饭了,希望他们不要等我。   此山是涅阿城后的的绵延山脉之一,走了数十米,姬夷召就觉得不对。   这里人迹罕至,仅有一条小道于山林之间若隐若现,但山君太熟悉了,感觉走了千百次,闭上眼睛也没问题的那种。   再联想刚刚孔雀的歌声,他不禁猜测,难道山歌就是他们勾搭起来约会的暗号?   山君脚步猛然一止,回头看他,眼中掠过无奈之色。   姬夷召大是尴尬,自己脑补就算了,干嘛还嘀咕出来。   “也不算猜错。”山君转回身,继续前行,一边道,“南荒与妖族冲突千年,双方深仇似海,只是妖族虽弱,底蕴仍在,南荒又纵横万里,实无力一战绝之。”   “所以,你和他就不想再打了?”姬夷召觉得这样也好。   “吾非好战之人。只是其中干系,牵连甚深,你在局外,我亦安心。”   “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不勉强,对了,我勘测了淮水水情,和……”他顿了一下,“和孔雀约了日后相助。”   “唤他父亲亦无妨,”山君轻叹,“他未曾释疑于你,南荒之灾,非天非人么?”   “非人我懂,这样的水是和人祸无关,但这个如果不是天灾,那是什么?”姬夷召当然不愿意自己花了好几天做的规划就这么放弃。   “女娲补天之时,天曾斩玄龟,以四腿为柱,撑天不倒,然玄龟自太古开天而生,不曾为恶却遭此大难,四柱为其支体,自然怨气横生。”山君淡淡道,“曾闻海外亦有大地,为南澹部洲,西贺牛洲,北具卢洲,与我东胜神洲共为天地,四柱有一位之于南荒,既这千里南荒天虞之山,而淮水泛滥,便是玄龟怨气升腾之时。”   “这个是传说吧,总不可能为了让他平息怨气,就让无辜之人蒙难。”姬夷召想到当年学过古时用年轻女子投河平息河神怒气的课文,如果不是面前这人是他父亲,他真想说对方封建迷信。   “非是传说,孔雀……并非好人。”   “这个是立场问题吧。”姬夷召本能的反驳。   “呵,”山君一声轻笑,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快入城了,他之话题,便先搁置。”   孔雀华美,自是迷人,只是美丽之下如何残忍歹毒,世间无人比他更懂。   然世间之事,除非黄泉相逢,又如何能说不悔二字。   *   当回到城中,山君自然开宴,顺便给他介绍了一个人,商君。   当年黄帝分封,开了种姓先河之后,带人去占地为王就成了一种传统,到了夏启改公天下为家天下,便有了帝(后人皆认为历代夏王功业远不及五帝,改称之为王)、君(又称公)、侯、伯、子、男这些阶级,不过每人在封地中都是说一不二,只是势力大小不同。   商君属于商部殷氏,是神农烈山部的分支,不过烈山部早已在千年前烟消云散,商部就代替了烈山部,成为五方青木之属。青木生机最浓,无论内伤皆有奇效。   所以商部的医生非常受欢迎,最强的大夫就是商君了,他的青木之气据说包治百病。   这些都是路上进城后山君说给他听的。   听到最后一句时姬夷召突然就想到当年没穿越时大街小巷的招贴广告,顿时囧囧有神。一路都在脑补这位类似“知名老中医”的朴实长相。   但在看到商君殷流云的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孔雀让他防的不是什么木头山林,明明就是眼前这位——情敌。   ☆、第 25 章   宽阔大厅里,一群各怀心思的人正在聚餐。   这年头没有圆桌更没有椅子,做为山君,礼节是完全不能少,所以这饭吃的也和上朝一样,最里边中间的席位坐的是山君,商君坐右下第一位,姬夷召坐左下第一位,一抬头就看到对方微笑的凝视。   虽然对方长像刚毅,轮廓俊美,有如天神,但气质却极是亲和,举手投足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见之就想与之结交,但姬夷召并不喜欢他,直觉告诉他,对方的眼睛里藏了太多的东西。   姬夷召跪坐在白苇细席上,专心对待席案上的淳熬(肉酱油烧稻米饭)和捣珍(牛、羊、鹿里脊混炒),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但味道还是过的去的,不说别的,这酱油就是用刚出生的小鹿肉腌渍、发酵、熬炼后得到的,无论是色香味都可以把后世的知名品牌甩到千里之外。   姬其尧被安排在姬夷召下边,正很不开心的在位置上扭动,想靠近哥哥。   但这顿饭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种时候,是要鼓舞助兴的。   不过山君不进女色,姬夷召兄弟的母亲又是天下三大难解之迷的榜首。   于是整顿饭除了商君不时敬酒外,姬夷召兄弟包括姬桓等,都在默默的干掉面前的食物。   饭到中席,商君正要以找回儿子为理由再举杯时,山君姬惠轻描淡写的看他一眼:“最后一杯,你酒量清浅,我儿之伤,不容半点差错。”   “你倒是半点不留情面。”殷流云微微一笑,放下酒樽,再看了一眼姬夷召,饶有兴趣地道,   “当年初见夷召时,还是未满月之幼儿,如今一见,却是父子并肩,回想人生之事,果真好生有趣。”   “你不曾见其它?”山君转头凝视着他。   “自然见到。”他看着姬夷尧,捂额叹息,“我商部王脉青木之体,姬兄,能先不提此事吗?”   姬惠不语,只是端着酒樽,一饮而尽。   “就算你解释了其尧来历,但我仍有一惑……”你大儿子肯定是你生的,他母亲是哪个啊!!殷流云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他追了数十年都一败涂地的人。   山君抬头,淡淡道:“妄想。”   殷流云的笑容僵在脸上。   姬夷召觉得吧,孔雀担心这个人纯属多余,更觉得除去孔雀那个免疫任何攻击的抖M,山君这脾气也不是一般人受的了的。   不过这种喜闻乐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那死孔雀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收买了?   不过……姬夷召向前走了几步,低声问:“父亲,你既然和他分手,有没有考虑过再找一个。”   “这非好事,再一再二或可,又岂能再三再四。”山君答道。   “再一,我理解,再二没听说过啊。”根据他知道的,什么商君夏帝都是一头热的那种,姬夷召觉得该为孔雀的将来了解一下。   “夷召。”山君安静的凝视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才道,“两次,都是孔雀。”   “我可以问吗?”   “不可以。”山君断然道。   “那其尧呢?”关于弟弟的事情,他一定要问清楚。   “当年吾妹姬幽恋上商君……数次纠缠,商君忍无可忍,将其擒之见我,要我管教。我当时诸事繁忙,只当他前来挑衅,便于阵前败他。”山君谓然一叹,“当时年少气胜,不曾留手,他可谓惨败,谁知他后来每月一次,前来挑战,数年之后,更谓之见我只觉天下女子再无颜色,只求跟随左右。”   “被打着打着就喜欢上你了,太廉价了。”姬夷召愤愤道。   山君睨他一眼,才继续道:“姬幽责怨于我,性格越加暴虐,后来更为报复,将你盗出,送于夏帝。”   “我大怒之下,废她一身修行,囚于东园,却不想,她在商君到来之时,勾结姬桓,暗算了商君。将其……”姬惠迟疑了一下,“将其辱之……”   姬夷召突然同情死了那个叫殷流云的。   “我到时已是迟了,只能将两人贬入牢狱,准备让商君醒后发落。”姬惠觉得非常对不起好友,   “不想两人所下之药甚烈,商君昏迷几近一月,方才苏醒,当我再见姬幽时,她已有身孕,要我向商君提亲,立为正妃。”   “算盘打的好精啊。”姬夷召基本已经了解大概了。女人真可怕。   “如此无耻之事,传出我轩辕氏颜面何存,更何况当时商君神态萎靡,几无生志,我甚是内疚,便将她禁入画地牢,她若踏出一步,便折损寿数,难活几月。她所生之子,我认为亲子,本欲养在膝下,却因夏帝之命,将他送于王都。事情便是如此。”山君如今回忆,也觉得愤怒。   “其尧何辜。”姬夷召也明白父亲的用意,“他不会和商君走的。”   “我也不欲告之商君此事,但今日我归来之时,方知姬幽已见过姬桓,想来也无法再隐瞒,倒不如直说。”他闭眼也能猜到是谁维姬幽说她儿子的消息,那只孔雀。   微微摇头,山君道:“此事按下,你之暗伤为要。”   “好吧。”姬夷召无奈地跟上去。   饭后,姬其尧看着哥哥又和父亲离开了,自己上去却被侍卫拦下,只能看着哥哥的背景消失在转角。   哥哥……   他闷闷不乐地坐在荷塘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听着蛐蛐均匀的叫声,月亮真圆,哥哥说,月圆就是在一起的日子,可是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他从小只有哥哥,王都时,摔倒了,扶他起来的人、教他说话的人、给他洗澡的人都只有哥哥一个。   王都没有那么平静,下人的欺负,守卫的无视,还有每次宣召他们入宫,总有无数的人抽着空子冷言侮辱,那些人都欺负哥哥。   为了自己,哥哥经常被王宫的王子殴打,就算哥哥安慰他说很快会好,可他也知道好痛好痛。   为什么要把哥哥和我分开,我只想要哥哥……   “你为什么哭?”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我才没哭呢!”姬其尧用力抹掉眼泪。   “你很喜欢你大兄吗?”那人温柔的问。   “当然,你不喜欢你的哥哥……大兄吗?大兄是世上最亲的人。”姬其尧大声说。   “大兄……”她低声呢喃,那个人,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不嫉妒呢,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被他视如敝屣,她拼上性命的赌博,却在他挥手间,一败涂地。   “你想不想和你的大兄,在一起时间长一点?”   “当然想了,你有办法?”其尧的眼睛一亮。   “这个,其实不难,孩子,你记住,武力不是最强的东西,最强的,是不放弃的心。”女人温柔的笑了笑,如果自己得不到就得的,她的孩子也要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重现录:   殷流云(崩溃脸):我被QJ了,我被一个女人QJ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为什么!   门外,孔雀说:这么点小挫折都受不起,阿惠别找这样的男人啊、这么也要比我好,对把?   姬惠:你在暗中帮了她多少?   孔雀:你的妹妹我当然要给面子了,全是我包办地! ☆、第 26 章   殷流云修长宽大的手掌按住姬夷召右手脉门,做沉思者状态,神色温和带笑,也看不出好与不好。   姬夷召只觉得丝丝清凉柔和的元气透入体内,如无数细丝在静脉中穿梭,却没不难过,反而如同泡进了温泉里,有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半晌之后,殷流云收手静力,神色凝重,轻声叹息,似乎很是遗憾。   山君淡淡道:“出言三思,平日说笑随你,若于此事欺我人,就勿怪人心易变。”   殷流云立刻把原来脸上的温和微笑又换回去:“姬兄说笑了,如此大事,吾只是见夷召可爱懂事,想逗弄一二,姬兄大可放心,夷召尚且年幼,经脉受损轻微,恢复也只是花数日的功夫。”   山君这才满意地点头:“那便动手。”   姬夷召微微挑眉:“父亲,商君来我南荒不过数个时辰,如此辛劳,非待客之道,不若先让商君休息一夜,明日再治?”   山君轻笑一声,转头凝视殷流云,道:“商君以为如何?”   殷流云先是一愣,似乎被惊到了,然后笑的越发自然:“自然不用,夷召,你天赋极高,自然越早越好,不如现在就开始,也好安你父一片舔犊之意。”   姬夷召看了父亲一眼:你何必欺负老实人。   山君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远方:早治早走,不然孔雀绝对又会来闹。   姬夷召一想还真的是这样,以孔雀那种无理也要声高的个性,耐心一用光绝对是一场灾难。   于是他乖乖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席上,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了。   殷流云苦笑一声,坐到姬夷召身后,指扣莲花,左手抵大椎、风门、肩井三穴,右手按脾俞、肾俞、肺俞三穴,双目一闭,瞬时,一点青印自他眉心浮起,形如树枝,四方枝叶依春夏秋冬时序而生,各有颜色,开荣枯灭,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东方青木之属,各种精气,无论甲木(树)、乙木(藤),又或蕤木(花草)、阴木(菌)仿佛受到无形牵扯,迅速聚拢,隐隐形成巨大气旋。   那是五方天地印,可操五方之本源,非一部之主不能得之,南荒轩辕归土,土印为山君所有,木印为商君所承,夏国本承水印,但姬夷召杀得夏帝,水印不得传承,自然消散,只能等新君姒履癸十年之期再祭苍天,才可由天授之。   山君微微放心,此术非小,想来不会给夷召留下后患。   就在此时,心中警觉骤起,他反手一枪,直捅身后。   枪尖入肉,却是一名蓝发冷峻男子,随意抬手,任枪尖捅穿了掌心,那额头凶鸟头冠立时被血腥激起凶性,在银环上用力挣扎,神态狰狞,血眸厉红,凶残绝伦。   “这木头医术倒是不错,不枉我当年饶他一命。”孔雀温柔地说,他容颜完美,眸眼狭长,漆黑瞳孔没有边界,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有如两块镶嵌在眼中的黑钻。冰冷,却又刺骨的锐利。   “你倒清楚。”姬惠收回长枪,再不看他一眼。   “夷召可好?”孔雀自不接这话,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他受伤的左手背到身后,又复拿出,已是完好如初。   “尚可。”   “那便好,可是,”孔雀靠近他身边,“你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要把他赶走不是?”   山君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他们两现在是关键时刻,稍有分神便会伤人伤已,不会听到,你大可不必担忧。”孔雀高傲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当年夏启窃国,以水印之主将中州土属之地占据,五方之印不归所属,如今已过千年,这东胜神州阴阳五行已是越发絮乱,你联合商君,也是为此吧?”   “说废话,就是你来之因由?”姬惠冷笑。   “让我帮忙,这么难说吗?”孔雀大怒。   “涂钦,”山君突然叫他的本名,“我还没瞎。”   “这次我是真心的,不带一点目的!”孔雀恼道。   “呵呵。”   话已到此,已无法再谈,于是两人皆不再说话,只是观注的儿子的情况。   “后边,你如何打算?”半晌,孔雀问。   “三月之后东夷祝融部落新君继位,时间正好可让夷召避开这是非之地。”   “这是小事,由你做主。”孔雀随意挥手打断,表示你快说自己。   “他将来是南荒之君。也只会是南荒之君。”姬惠冷哼一声。   “不,他会是孔雀王。”孔雀恶意地笑道,“他可以轻易杀死夏国如此多的守卫,而不改色,他可以没有气海也纵横天下,都是因为他体内有我孔雀王的血,所以他不但身体坚韧强大,而且心也一样,总有一天,他会漠视人族的如我一样,像你说的:‘孔雀好吃人’。”   山君凝视着他,然后低头想了下,道:“夷召要勘测水情的事,我可助他,便不劳烦孔雀王了。”   “喂,你公报私仇!”   “是又如何?”山君正要继续说话,却听外边远处一片喧哗。   他凝视细听了一下,顿时面色一变。   “……救人啊,其尧小公子不见了。”   “道长昏迷了,快叫大夫。”   “道长受了重伤刚刚醒过来,快去找大公子和山君。”   “是一个女人抱走了小公子……”   ……   都是诸如此类,但都有同一个信息,其尧不见了。   “你放了那两人?”山君瞬间就想通始末,担心我找回,所以过来拖我时间?   孔雀耸耸肩:“母亲想念孩子,要带走,这种事情,我怎么好不帮。”   “你想杀其尧母子也非一日两日,如何会如此好心。”   “我是想杀他们,但你一定会生气,所以我容忍他们活下来,殷流云不喜此子,姬幽定是带他去找商部祭祀,只要祭祀承认,他就是商君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回来,岂不是正好。留在南荒,才是对夷召的隐患。”孔雀向来喜欢办一件事同时解决几个问题。   姬惠道:“你走吧。”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孔雀恼道。   “夷召已醒。你可想暴露他之妖身?”   “……算你狠。”   ☆、第 27 章   次日,商君便动身回国,他毕竟是一部之主,责任所在,不可离开太久,他的数位随侍都有灵鸟乘骑,但伊尹却是没有,于是姬夷召看他最近拼命修炼才四重天能力,就让他和道士都别去了。   他和孔雀的关系是大机密,万一泄漏也是不好。   于是姬夷召随着商君动身。   南荒与北蛮相隔着整个中州大地,就算以孔雀天下第一的速度的也不可能一天就到,更何况中都就在南都与商部的直线当中,作为拥有青木之印的君主从国都中直接飞过去,于情于礼都该去拜会新主,但那无疑太过麻烦,于是必需要绕过去。   殷流云途中虽然很想和姬夷召聊聊他父亲的事情,但对方的那只乌鸦只要找到机会就要来啄他那完美英俊的脸蛋,而且就算有乙木之气帮助,那印子还是可以维持半个时辰。   可那乌鸦又是夷召的坐骑,他更不好与一禽兽计较,于是殷流云吃过几次亏后,就很少再过来问。   “你真是无耻。”姬夷召对洋洋得意的孔雀说。   “这是不放过任何消灭敌人的机会。”孔雀理所当然地道。   “你真是够……他来了,闭嘴。”姬夷召抱住乌鸦脖子,小声道。   乌鸦懒懒地继续飞,没说话,准备等那家伙说完再去啄。   “夷召,天色已晚,前方不远骊山之上有我商部行宫,我等便先歇息一晚,如何?”商君语态温和,但身体却处在一个戒备的姿势,似乎随时防备着那该死的乌鸦扑来。   “听商君安排。”姬夷召点头称是。   商君潇洒地与乌鸦拉开距离,这才转身而下,乌鸦扭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儿子。   姬夷召直视远方,面无表情地在对方翅膀根上掐了一把。   父亲,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   行宫不远,不过几座山头便看见,青石所砌小楼数栋,占地不过数亩,却是山石水景俱全,晨可观云海,晚可观明霞。听商君这里平时都有数人打理,他们一行人不过十余,却是足够了。   坐了一天飞机(?)的姬夷召有点困了,打了个招呼就想去睡觉。   “今日劳顿,不如晚膳过后再歇息?”殷流云因为那只乌鸦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拉近关系,此时怎愿放弃。   “也好。”姬夷召拍拍身边的乌鸦,“自己去找吃的,记得早点回来。”   乌鸦乖乖地点头:“嘎嘎~”   然后飞走了。   不过这里没有什么八珍,只是普通的粟米饭,更加之磨的不怎么精细,混着细小的糠壳,简直如同在吃沙子。但他抬头看了一眼,商君很平常的举着陶碗吃,和平时用餐并无区别。   商君发现他的犹豫,便放下碗:“可是不喜?”   “出门在外,也无所谓。”主要是被伊尹把口味养叼了,真是由俭入奢易,反之则难啊。姬夷召低头吃饭。   “如此的话。”商君微微一笑,“夷召想吃什么,若是木属,我都可为你找来。”   “我吃喜欢吃竹实,不过这个不好找,算了吧。”姬夷召在南荒山岭时遇到过一片开花后的竹林,当时已经结果,他当时非常喜欢,硬是在那吃光了所有竹实才走的,可惜那次之后,再没看到过开花的竹子。   “这倒不难。”商君洒然一笑。伸出右手,额头木印一闪,下一秒,无数青色如指尖大小的果实自他掌心、手背、手指处结出。层层叠叠,相互挤落,很快就落下满满一盘。   “……这是?”有密集恐惧症的姬夷召艰难地问。   “我商部属天下木属,凡我食过之物,皆可以以青木之气生结,夷召还想吃什么?”商君觉得自己这一手非常厉害,看着对方有些震惊的表情,虽心中自傲,但还是比较矜持地问。   你妹,把我喜欢的东西都毁了!你这种长出来的东西天知道是什么转基因,谁知道吃了会不会致癌会不会怀孕!我吃的下那才有鬼了!   “商君好意,夷召心领,只是突然想起长夜漫漫,想于院内观星时可做小食,便想留下。”姬夷召硬着头皮瞎扯。   “这有何难,又再结一……”   “真心不用!”姬夷召一把按住他的手,“谢谢商君今晚款待,夷召今生难忘,只是现在肚中有此不适,想是行路一天有些内急,便先走了。”   说完,端着那盘竹实跑了,那速度就算号称速度第一的孔雀看了,必然也会大为惊叹。   *   回到客房,姬夷召大松口气,随手将竹实放在案几上,孔雀也挺喜欢吃这个的,就给他吃好了。   只是,他这一等,直到午夜,也没见孔雀回来。   不会有什么事吧?   就在他心中有些不安时,孔雀从窗子中飞了进来。   只是一进来就激动不以,从左到右,把这个房间嗅了个遍。   “搞什么!”姬夷召很敲最后嗅到他身上来的乌鸦脑袋。   “这里是阿惠住过的。他回来时一定在这里歇息过。”孔雀陶醉地用翅膀捂住脸,“好久都没去阿惠的房间了,真是怀念啊。对了!”   他猛然回过神来,冲到席上左右翻滚:“阿惠在这里睡过,这边有他的味道,啊这边更浓一点,啊太美好了,真是值了……”   姬夷召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用和父亲上次一样的姿势,掐住乌鸦的脖子,不顾对方拼命挣扎,将对方丢出门外,猛然关上房门。   正当父子两在争夺窗户的主仅时,隔壁不远的小楼猛然爆发出巨大杀意。   姬夷召一愣,孔雀趁机钻进去,跑到席上卷吧卷吧被子,把自己裹到最里边。   姬夷召没空理他,径自推门去了隔壁,那里是商君的住处,出了什么事情?   快步走到商君那里,他闻到重重的血腥味,不是一个人的,是很多,而且,很新鲜。   “商君?”姬夷召在门外唤了一声。   内里沉默了一下,对方道:“进来。”   声音虽是低沉,也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   姬夷召推开门扉,却见大厅之内,一名年轻少女浑身是血,跪在商君面前哀声悲泣。   “……事情便是如此,商君,那恶妖杀我部族,吃我少儿,掠我七星之匙,想来其所欲贪狼岁鉴,若不阻止,我族之血就是白白流尽啊。”   “如此大妖,何能进入中州,入十方之界?”商君神色肃穆,“十方之界,以九鼎、八卦、七星为标,由外而内,依次防守,可以到此,难道最处围的九鼎之护与第二层的地界八卦两只已破?可是当年诸圣立界,每层阵法仅有守护之族知晓。方位早已失传,便是我也不清楚具体之位。”   “我知道。”少女泣道,“那恶妖定然是已经查出位置,所以才会吃我族人,屠我老少,定要交出钥匙,商君,以防万一,您便与我一同查看吧,若此处再毁,七星之阵被破,想再修复,就难了。”   商君点头。   “夷召也知此事重大,请在此等候,我会忙解决,还请勿急。”商君抬头对他道。   “听商君安排。”姬夷召退开,“我先回去了。请。”   “请。”   *   姬夷召快步走回房间,孔雀这时正在啄开一颗竹实挑拣饱满的竹米:“回来了?”   “是你做的?”他问。   “你说刚刚吗?”孔雀无辜地看他,“是你让我自己去找吃的啊。”   你又没说什么不能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姬夷召怒道。   “谁知道找个吃的就可以找到贪狼之阵的守护部族的祭祀礼呢,”孔雀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十方之界断我妖族命脉,这些年来,我费尽心机,才破了一鼎,为了八卦之一的乾关还不得不和你父亲反目成仇,差点同归于尽,这次又遇到七星之阵,哪能放过。”   “那你为什么吃人?”   “夷召,你还不知道么。”孔雀立起身体,理了下羽毛,渐渐化成一名高傲而冷俊的黑衣男人,他的五官线条极为利落,只是那宝石一样的漆黑双眸,无比诡异。   “我们吃人,就和人吃动物一样,平常而应该,不返生死,不逆天道。”孔雀走到他身边,微笑道。   “我也是人!”   “你不是!”孔雀微笑道,“你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父亲也是人,你会吃了他吗?”姬夷召冷冷道。   “你的父亲啊?”孔雀回味地舔了下唇角,“肯定吃过了,非常美味呢,不然你从哪里来?”   姬夷召很想把桌子敲到他头上,但他忍住了:“你在激怒我,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再顾左右言其它,我就回去告诉父亲你抱我亲我。”   “……”         ☆、第 28 章   这招杀伤力太大,孔雀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了,说吧,你想要做什么!”姬夷召冷冷道。   “当然是激怒你让你赶走我,然后离开回到阿惠身边。”孔雀微笑道,“阿惠以为用个五行颠倒需要平衡的幌子就可以敷衍我,还想利用你把我支开,但他不想一下,如果这样就可以搞定,我就不是孔雀王了。”   “九鼎、八卦、七星、六合、五行、四相、三材、两仪、到混元十方,你想毁了这人族根基!”   姬夷召听昀尘说起过,这山河九州界域是当年三皇治世时提出,五帝历代经营,最后人族之圣大禹统御万族,集人族精英历代心血,方才完成,不仅可凝聚人心,镇压气运,更可以夺妖族命脉,使绝多富饶之地不被妖巫袭扰,乃是真正的人族至宝。   “反正阿惠早晚也会说与你听。告诉你也无妨。”   “说!”   “这大阵就布于神州,有如年轮,环环相套,想要破除,我妖族每一层都必需破坏一个结点,才可以入内一层,最外围的九鼎之一神农鼎我已经破开,守鼎部族皆被我食之——话说就是那一战,我才认识了阿惠,后来的先天八卦阵,在地界乾关,我和阿惠两败俱伤,虽然他守住了,但被我用计终究还是过了,如今遇到七星之主贪狼,不去解开,简直就是对不起天意啊。”孔雀振振有词地道。   姬夷召沉默,他其实现在对这里归属感并不强,可无论如何,他是人类,虽然对妖不公平,但种族之类,本就没有公平。   “已发生的事情,我管不了,但现在,你不可去管七星之阵。”   “抱歉,夷召,儿子就不要管爹爹的事了,我和阿惠之间,你总要选一个的。”孔雀走过去给儿子一个拥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推开也没有发火,只是淡淡道,“其实我和阿惠都希望你不要选任何一个,我们都不想你做这个选择。”   “我需要冷静一下。”姬夷召捂额推开他。   “那我不打扰你了。”孔雀有点遗憾,但还是转身离开。   姬夷召觉得脑子很乱。   至目前,知道他身世的人并不多。   他却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当了两辈子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半个妖怪。   如果一定要他选,他肯定是选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等!   姬夷召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刚刚脑子太乱,居然让孔雀离开了!   他厉声道:“孔雀!”   没有回音。   他冲出门外,仔细寻找。   没有人。   不仅仅是孔雀,连商君安排数位留守,也全无踪影。   商君再无理,也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整个行宫在月光之下阴冷安静,完全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孔雀是怎么在这一瞬间把这里剩下的人与灵禽都收拾的这么干净?   他脑中猛然回响起那少女的哀泣。   ……商君,以防万一,您便与我一同查看吧,若主阵再毁,七星之阵被破,想再修复,就难了……   难道说孔雀根本就不知道七星主阵所在,抢走钥匙和杀人都是为了让对方心中不稳,主动去查看好坏,再未尾随破之!   他搞定的这里的守卫很明显是不希望他卷进此事当中。   所以清理了所有线索。   心中踌躇了一下,先找到他们,再视情况而定。   他不会飞。   不过刚刚那少女前来报信,周围定然有血迹留下,先就去找她部族的方向,一定会有线索。他顺着山间小路而下,按山海西经的位置的推算,这里应是燕山山系,离南荒不远。   他顺着这里是一座行宫,平时有人打理,山间也自有小路,周围云雾缭绕,虽然外边的血迹似乎都补打理过,但在走了一段之后,他依旧找到断断续续的血迹。更让他确定那个部落离此不远。   一路追踪了大约半个时辰,此时天空升起了启明星,他终于来到一座大山脚下的土屋村落。   不过这片村落已经淹没在熊熊大火中。浓烟滚滚,可以清晰的闻到焦糊的味道。   突然间,他看一个一只焦黑的手臂探出门口,一个浑身起火的人,正努力从一间低矮的门槛上爬出来,行动间透出低微的呻吟。   只是他好似没有力气,不到半尺的木槛,对现在的他根本是一个天堑。   姬夷召神情一动,立刻冲运去,脱下身上的皮裘,打掉他身上的火焰。   扶他到背上,把他背出危险的房间,远离村落后,这才将他平放到草地上。   这时的人已经没有一块好皮,整个人漆黑如碳,烧伤到这种程度,这……   姬夷召手上也没有药,不知道怎么办了。   “求……你,帮我——”那人用力抓住他的衣角,他的声音极是干涩,仿佛喉咙已经被熏出裂口。   “怎么帮你,要什么药?你们村落还有没有?”姬夷召飞快问。   “附近有……有商君的、的行宫……”   “通报吗?刚刚有名少女已经带商君离开了。”姬夷召立刻安慰他,“这里哪有大夫,我带你去。”   “我无事,你,你去告诉商君,那妖怪会,会放头上的鸟,小心那、那只鸟……”   “你别管这么多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姬夷召安慰他,“你先说哪有药草或者大夫。”   “求你,去告诉商君,他们一定去、去了祭坛,在东北的山腹……”   “我走了你怎么办?”虽然杀过人,但姬夷召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求你,我有七重天,不会,不会那么容易……咳咳……”   姬夷召想了想,反正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到不如找到商君后让商君的哪个手下出马,大概就没问题了。   他把人背起,爬上一颗大树,下边的树干极宽,相信这人也没有力气翻身。只是这么一下,对方烧焦的皮肤就已留下液体,沾湿了他的双手。   这也太严重了,到时一定要快点解决。   现在也一时找不到好的地方了。   他这么想着,飞快下树离开。   东北方向。   看着星辰方位,姬夷召果断离开,他在山中呆了快三年,自然熟悉山间行走,挪移跳跃间灵动如猿,山崖草木都不能成为障碍,只是不能飞行,这个速度就有点太慢了。   可恨,此事了结,定要推算出一套不入天阙也可飞行的法子!   当他的身影消息在远方密林,半晌过后,树枝上的男人这才缓缓起身,艰难地靠着树杆,清澈的眼眸凝视着远方。   那个人,应该不是追杀者。   差点栽在这里。    ☆、第29章 诡阵   那身体焦黑的男人等待许久,终于见得数十精锐甲卫踏马而来。   当先一名男子见大火吞没村寨,立时神色大变:“此处是与岭主约定之处,如此大事,定有人泄密,速速寻找。”   “吾在此。”男人沉声道,   见得男人伤重,众卫急忙上前看护,并小心将其扶下树木。   “西君,是何人如此大胆,伤你至此。”   “孔雀妖王果然厉害,”男子叹息,“之前有一人救助于我,可惜当时我心中生戒,指其去贪儿狼之阵,明日清晨,法阵应会平息,你分出一队,如可以,便替其收殓,若有遗物可寻其家人,也可替其安葬。但你切记不可入阵,否则必入无回。”   “是!”   ----------------------------------------------------------------   山野纵横,虽然有了大至的方位,但山高林密,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   姬夷召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入目尽是一片寂静林山,只有偶尔的狼嚎凄惨冷厉。   就在他开放所有感知,凝神细听时,右前方不远处猛然传来巨大震荡。   通天彻地,震耳欲聋。   姬夷召断转向,向声音最响处扑去。   只是才过一两个树枝,他便停下脚步。   脚下一朵小花,五瓣,浅粉,但他清晰地记得数息之前,他从这里路过。   法阵么。从外围就开始布置了么。   他执剑在手,向耳中方位走去,但这一次,每一颗树,每个方位,他都完整的记住,每个转角,每个障碍,他都了然于心。此阵不同于八卦之意,八卦分八门,由太极而生的二进制,这里,阵形变化,却是七进制。   姬夷召瞬间计算出阵法变化的顺序,只用一刻,便绕出密林,便见一条数十米宽的巨大瀑布,自数千米高崖奔腾而下,仿佛银河高悬,却诡异的没有丝毫声音。   怎么可能?   姬夷召提高警戒,飞速向瀑布奔去。   那距离并不远,姬夷召甚至可以感觉到风中抚过的水气。当他跑到瀑布之前时,却猛然一个急刹,眉宇间竟有了一丝冷汗。   这个是,黑洞吗?   他面前是一块直径足有三百米以上的巨大黑洞,深不见底,空旷无声,似乎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   瀑布的水源无声的注入,无声的消失,那洞底仿佛盘踞着世间最可怕的恶鬼,诡异的让人心寒。但直觉告诉他,刚刚的声音就是从这里而来。   等等,之前他们说,孔雀抢走钥匙。   钥匙?这里难关有暗门?   他注视着洞口四周,那边上草木清翠,不见任何异常。   不对,他抬手,在旁边的松木上用力一敲。   没有声音。   这是什么原理?只有真空中才会没有声音,但我明明可以呼吸。   光还有,草木水气都有,为何这里没有声音?   这个阵法真的可以改变世界的基础规则吗?   不可能。那么,是我的感觉,受了欺骗。他想了想,突然纵身一跃,整个跳入深渊。   白裘披风在空中扬起长摆,仿佛一只破空的大鸟,姬夷召不知为何有点享受这种在空中无拘无束的感觉,但他还是理智的,本能一伸手,一根细索破空而出,狠狠钉上对面崖壁。   缓解冲击。他整个人却继续下坠。   顺着水流,他极其注意地观察着背后水壁。然后,猛然出现的浮力阻断了他下坠,他听到了声音。   再浮上水面,他看向四周,还是刚刚所在的位置,还是瀑布之下,只是没有了那漆黑大洞,而是多了一条河流,奔腾而下。   还是没有见得贪狼祭坛。   姬夷召压下心中焦燥。顺水而下,却在一处河滩,见到一名死去的男子,他身上穿的是商君一系的青木服饰,他快步走去,发现对方死于心口一击,一只利爪生生将他的心脏挖出。   那人脸上仍有惊色,流下的血液也没有变化方向,并未曾被移动,说明是一个照面就杀死了对方。   他现在依然是在一座巨大的阵法中.   可惜现在的神州文明传承都是师徒口授,一书难求,如果把阵比成密文,那阵法就是密码本,就算他计算能力逆天,面对这种没有密码本的电文也不是想破就可以破的。   他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各种微小声音。奇怪,这里没有活着的动物。他有自信,可以分析出上百种动物的各种声音,虽然不到听见蚂蚁走路那么逆天,但听到一只蝴蝶落在花瓣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在这里,除去流水和风吹过草叶的声音,依然没有声音可以听见。   心中一冷,他本能地举剑,几乎同时,一箭矢破空而过。   “铮!”又是数枚长箭,姬夷召旋身跃出五米,再一个侧闪,他之长剑脱手而出,在不远的灌木中开出一蓬血花。   似乎见他没有了武器,其余偷袭者更加拼命,姬夷召一抬眼就见一抹凛冽的刀光竖斩而下,而他,也看清了袭击者的样子。   那是一只鸟人?   真正鸟人,背后乌黑发亮的翎羽翅膀,手足上密密的细鳞,还有那颗乌鸦一样的鸟头,从天空四角,几乎是无死角的在放箭。   “你们是孔雀的手下?”姬夷召大怒。空中四人(鸟?),同时停手,其中一人冷冷道:“大王有令,擅入者死。”   大王?姬夷召冷哼一声:“孔雀没有说过,山君所到,余皆避让么?”   “山君嘎~!”四只大鸟对视一眼,他们的声音沙哑又很尖锐,再仔细看这名浑身湿透的少年,好像,真的是啊……   “嘎老大,怎么办嘎~?”一只鸟问。   “嘎嘎~是山君那带有什么说的,带去给大王看嘎~”为首那只黑鸟道,“上次大王的内卫最慢那么一点,就被拔光毛了嘎~”   “嘎~会不会有危险?”   “嘎~嘎~世上有什么比大王更危险。”   “嘎~也对也对。”   “嘎~可是这少年看着年轻啊?”   “你蠢嘎~,要是年老大王会一年到头想着抢回来?”   “那也要他敢嘎~”   “要不这样嘎~,我去通报,你们在这守着嘎~?”一只鸟突然问。   “阿三最聪明嘎~你去就是。”几只大鸟凑在一起嘀咕许久后,终于一起抬头:“嘎~等一下,我们去通报。”一只鸟人飞快地跑了。   剩下几只凑纷纷凑过来:“你和大王是什么关系嘎嘎~~”   “听说你给大王下过蛋是真的么嘎~”   “什么时候来妖族啊嘎嘎~~”   “你们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我杀了你们的同伴。”姬夷召看了一眼远处的那蓬血,过去把自己的长剑拔了回来.    "弱血强食天经地易啊嘎~”   “我们天天吃兔子,狐狸,他们要是向我们报仇就天下大乱了啊嘎~”   “打不过你还打不是蠢吗嘎~”   “是吗。”姬夷召微笑道。然后一剑斩出。明晃晃的一剑,却在斩出瞬间,化为四剑。当那胜过生灭的剑光突然一灭时,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同时栽下。   “谁TM有空和你们摆八卦。”姬夷召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看向那只大鸟的广向,跃上树顶,远远的坠上去。这里不会太大,不可能追丢。   虽然是对方份属飞鸟,但姬夷召自小骨骼轻盈(他绝对不承认是血统的原因),身手迅捷,在树木间借力反弹,起落之间竟也不差多少。   不过数息,他就见那只鸟降落下来,落入前方林中。   到了,他加快速度,随着对方进入一条水潭之下,水中暗道不长,当他他从水中冒头时,却瞬间头痛了。   回去绝对要找父亲补习阵法,太高科技了有木有。   上方是一座巨大的穹顶,比鸟巢那种大会馆也是有过之而不及,而水面辽阔,一望无际,只有星光透下。如一道道透明光柱,没有散射,而是如激光般直直一束,光华殊艳,有如银河。   而且星光随天时而动,穹顶上星辰无数,如星河移动,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之下,好一片隔世之景。   不过来送信的那只鸟已经倒在一束星光之下,被照到的那一半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了,没有一点剩下。   姬夷召突然庆幸自己没在星光之下冒出水面。   几乎同时,他听到了声音。 ☆、第30章-破解   几乎同时,他听到了声音。   但是看不见人。   “此阵果然离奇,倒是吾小看商君了。”孔雀的声音略有低沉,隐隐中气不足。   “你已被七星会聚一击反伤。至此或降或杀。”殷流云的声音沉静威严,“妖族势微,无可挽回,妖王你纵有歼天之能,但世间已无祖兽,你无力回天。”   “哈,三年前,我虽伤于先天八卦之乾关,但也依然求得所要,”孔雀傲然道,“你这朽木还是这般如尸躺着的好,免得七星再临,变成焦木,那才是悔之万矣。”   “不劳费心,我神农上传乙木天徳上经,回气疗伤天下无可左右,孔雀真王不若先说遗言,将来我再临南荒,也可向贵部交待。”殷流云不咸不淡的回他。   “哈,商君不慑话大易咬舌,这阵隔天绝脉,自成一世,毫无青木之气,你的经法再如何逆天而为,还能凭空生木,为你替换伤病不成?”孔雀语带嘲讽,却也低沉动人。   “你大可一试。”商君道。   “于你一试?笑话,这世上我之对手仅阿惠一人也,终有一日,我会以五色丽羽屏迷晕其眼,鳞交绮错惑其耳,文藻陆离夺其心,把他抢回夷山,如你这般弱鸡可食之朽木,又何必再妄想。”孔雀的语气冷厉轻蔑的姬夷召这种无关的第三方就想上去揍他了,“更何况,你我皆无法移动,我为何要为你浪费体力,你是算何人,若是阿惠倒可一试,若非,姬夷召也可……”   “闭嘴!”商君低吼道。   “你算何人,我孔雀乃炎方之伟鸟,虽不若我父凤凰需圣人现而来仪,也至少是阿惠那般灵气祥和而来仪……”   “你不提姬兄会死吗?”商君咬牙道。   “谁叫你对他心怀不诡,”孔雀说的简直大义凛然,“我们禽鸟向来从人而终,才不能尔等如此始乱终弃。”   “你!呃——”殷流云话音一顿,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商君呕红,想是心中淤结,有时妄想太多,都是浮云。”孔雀一副过来的人的口气,“所以……”   “孔雀王,”殷流云几乎是无奈地道,“如今你我皆困此阵,若都身死于此,又何必争这口舌之利。”   “……我岂会轻易认输?”   ……   姬夷召小心地避开星光投射之处,向两人声音方向移动。   却依然不见两人。   “你们在哪?”想了想,他开口问。对面的声音陡然而止。   随即,对方同时暴喝:“你来作什么!”   “与你等无关,在哪?”姬夷召淡淡道。   “夷召我侄,速速离去,此阵每一时辰运转一次,被陷入者绝难生还,你速离去还有生机,否则你右有闪失,我纵九死,也无颜去见姬兄……”殷流云凄厉又有些悲愤的声音突然一顿,怒道,“孔雀王,我教训侄儿,你点头做甚?”   “……”孔雀王闭嘴,他可不敢透露一点和夷召的关系,否则阿惠和夷召都会有大麻烦。   “都闭嘴,你们何人懂得此阵,将明细说予我听。”姬夷召怒。   “这是天地绝阵之一,祸星贪狼。”孔雀决定让儿子知道事情的轻重,“此阵以北斗七星之阵为主,当年九天玄女助黄帝灭蚩尤,所赐之物,就有七星碎屑,也是此世流传唯一的星辰之土,可引周天星辰之力,降天极以下,以祸星之力,引地脉之杀。就算是你生父来此,也只能避开,不能强来。”   “引动星辰之力吗?”姬夷召想了想,无视里边力劝他离去的两人,虽然知道自己的科学知识在这里能用的已经不多,但他也不想放弃,商君对他有医治之恩,孔雀……虽然这家伙神烦但是不能不救好不好!!   此阵关键是引动星辰之力,可是星辰位列九天之上,是如何引动的呢?   如果引动,那么定然有个引子,就是所说的星沙,沙子最可能的地方,无疑是这水中。   但这水面如此广阔。   他仔细观察这光,伸手感知此地天地元气,却发现元气稀少的近无。空气也干净的几乎没有尘埃。   那就是光的传递?   他仰望天穹星辰,在其中找到北斗七星,但看星图方位,银河伏于大地,应是春季,可是为何,北斗七星那个勺子的柄是指向南方,需知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   他凝视着那七星,常理来说,七星大至于星图北方不动,方能为人指引方向。   这里七星在旋转,不是由东向南的顺时针,而是由南向北的逆时针。   他突然道:“你们那可以看穹顶吗?”   “……可。”孔雀低声道。   “那你看北斗七星的斗拱是朝哪个方向。向哪方而转。”   “北。自北而东。”商君道。   “斗柄北指,天下皆冬,顺时针,这边的星辰是春图……再报其它星辰方位。”   “夷召,星星很多……”孔雀弱弱道,他看到星星就头晕啊。   “北辰二,紫微坐本宫……”还好商君靠的住。   姬夷召飞快计算两方星图的变化,发现两方都是以某一点为中心移动,商君报出的位置越多,那点也越是精确。   终于,当商君报完,姬夷召也已算出阵眼所在位置。   “我找到星尘可能的位置,先过去,你们自己小心。”   以天上光束随时计算定位,他向远处的那位置游去。   “稍等。”殷流云突然道,“夷召路上小心,但听我一言,贪狼之阵是七星之首,不可损伤,先人穷尽数辈,才得以祭从天意,降得福诋,如若非要毁之才得以解,那便做罢。”   “哼。”孔雀没有接腔。   商君说如果解阵需要毁阵宁愿死在这里,但他是没这打算的。   外边水声轻响,看来是夷召已经离开。   阵中,是一块巨大石台,铺有黄铜,正中刻周天星辰,又有山川草木,此刻,在石台正中,正汇聚着一星光点,渐渐明亮。   孔雀盘膝而坐,一道巨大的伤痕几乎撕裂他的半个身体,但此时,这巨大伤口正在妖力的催生下长出无数肉芽,在空中相互交接缠绕,速度虽慢,却也远高过殷流云。   “人说世间强过孔雀者唯有山君,我本以为……”   “以为你我相差不远?”孔雀冷笑道,若非之前在山前与西君一战,多有损耗,就殷流云这般靠耐打拖时间的,又岂能伤他,只是没想到那守阵女子甚是刚烈,竟自尽殉阵,以魂魄接引天意,在他与殷流云的纠缠中被挨了记重的。   “呵,”殷流云轻笑一声,“昔日大巫蚩尤何等神勇,又有何用,照样被擒后,又让轩辕剑斩为数块,埋五方天地,被永世镇压。”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大禹分化我妖族内乱,各个击破,若我不动,那我妖族又何有立足之地,当真要千年之后,尽去灵智,化为兽类么。”   “巫族已陨,妖族……”   “人,我不会对你放狠话,安看下步就好。”孔雀突然诡异一笑,额上银冠凶鸟,却在那刻无声扑出。   但却就在此时,平台猛然震动,仿佛天地倾斜,整个空间都要坍塌一般。   孔雀立时收回心思,与对方对视一眼。   “此阵已毁!”殷流云大惊,“可夷召未归!”   “不必你说。”孔雀将积蓄的力量收归本体,看着天穹,“别装了,此阵既毁,你之身体当已用青木之气恢复。”   “我先去寻夷召,孔雀王自便!”殷流云神情冰冷,却也知此时不可再战,毕竟贪狼以毁,再战也是于事无补。只是要防对方再施狠手。   “随你。”孔雀心中也急,只是一秒,便已不见人影。   ------------------------------------------------------------------------   姬夷召找到那点星光,就在湖底,一星如萤,微微闪烁,在黑暗之境,清晰美丽。   但这好像是一块水晶,只有沙粒大小,姬夷召伸手去拾,去直直透过。   这阵法就是如此玄奇,明明可见,却不可及。   只是他是如何接收星力,无法理解,他不精通天文学,等等,如果说闪烁的话,是不是……   他伸手,掌心渐渐凝聚起薄薄的一片。   他可以控制金属,不多,仅仅是一把剑的份量,所以他们从来找不到自己的剑藏在何处,但用的好,这点金属可以在关键的时候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至于为何可以,他原以为是穿越的金手指,自从知道自己是半个妖怪后,就不去管身上奇怪的能力了。   但现在,他要的不是铁,而是铅。   做为放射同位素衰变的最后产物,铅可以阻断所有人眼看不到的光波。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结果。   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将那层唯一的铅片,挡在水晶砂上。   一分钟过去,没有反应。   正当姬夷召准备取下之时,一股极弱的热流,顺着那铅片透入指尖,融入体内。   他本能的想松手,却见那点星光有若无物,径自入他眉心。   大脑里轰然一炸,他听到一声高吭至极的长鸣,威严尊贵,万物拜伏。   那一瞬,他只看到极目满眼的火光,焰极焚世,那是天方伟鸟,雄据于世,拱垂天下,与它相比,他所见孔雀真身,也不过凡鸟尔。   这个是……   凤凰?    ☆、番外-孔雀与山君   孔雀知道自己要死了,神农鼎是九鼎之首,蕴涵神农大帝一生精元,他的毁灭足够有力量陨杀他这位妖王。   不过他并不担心,他是凤凰的儿子,流着凤凰的血。   凤凰可以重生,孔雀也可以,只是有点不一样。   拖着重伤的生体,他到远离战场的地方,安静的燃烧,最后化成了一颗洁白的蛋。他有凤凰血,却没有凤凰那浴火而生的能力,从这一刻,只有这微小的性命,重新开始,只是机会,却只有一次——   姬惠从火焰焚天的山林中离开,只是心情却沉重无比。   战火太大,他与手下失散,还得去寻回大部队。   南荒主力此战大损,父王重伤,虽杀得孔雀王,却也毁了神农鼎,虽胜实败。   自此之后,妖族的主力就可以推前到地界乾坤两关,南荒处境必然更加艰难,至于说毁掉整个山河社稷之界,他倒没有想过,要知就算九鼎被毁,九宫破一位,但后方的八卦、七星、、五行、四相……哪个不是更加艰难危险,许多更兼上古大能之力,除非凤凰麒麟再生,否则如今妖族,又哪能寻得这种伟力,   到河水用水清理伤口,以麻布缠绕,姬惠很快振作精神,他现在已经是十五岁,在这平常人只能活三十多年的世界,已经足够年岁,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弟妹。   此次他有大功,回去必然可以和诸兄一争,男儿生于世,自是要有大事业,否则岂非愧生于天地。   将长发以草藤扎起,他持枪起身,却在低头时发现草丛中有一枚鸟蛋,洁白清静,足有两枚鸡子枚大小,姬惠觉得有点饿了。   行军之中,少有顾及,于是没有二话,他干脆地拾起鸡子,在旁边的卵石上一磕,便举上头顶,就要生食。   这也是他们吃鸟蛋最常用的方法。   但他没想到的是,磕开蛋壳落下来的,是一只浑身湿嗒嗒的鸟崽,他嘴里还可以感觉到光滑的皮肤。   姬惠面无表情的把鸟吐到手里。   小鸟轻轻移动了一下,他的眼睛还睁不开,啄了他的手心。   姬惠想了想,把小鸟放回草地,这鸟应该还有母亲。   “啾~”小鸟却在那一刻莫名的叼今天他指尖,“啾啾~”那声音非常虚弱无力,就如他的弟弟和妹妹当年,也是这样虚弱地说:“我饿~”   如果丢下的话,他活不成吧。妹妹喜欢小鸡,回去带给阿妹。   他这样一想,也不嫌脏,反正这战下来身体早就如同野人,将腰带稍稍扯松,拉开前襟,把小鸟放入。   小鸟这才松了一口气,妈的,吓死老子了。这辈子就没这么危险过——   南荒山高林密,姬惠只能以天向辩明方向,他虽天纵其材,但年纪太轻,不过十五,虽有南荒至宝神照经修炼,只有九重天,还不得突破天阙,可山河万里,一日行之。   一个月来,小鸟已经长的有巴掌大小,身体不复初生时的稀疏毛发,已经有了灰灰的一层绒毛。只是他似乎把他的衣襟当成鸟巢,每天无论如何也要在那睡觉。   只是它虽小却也聪慧,总可嗅到水源,找到浆果,感知危险,不似凡鸟。   姬惠一路上很是喜欢,不时还给给他找两条毛虫,看他吃的甚是欢喜。   一路风霜,两月后终于回到南都,只是这时,此任山君已然老去,又以妖王身陨为由大庆士卒,因此引动旧伤,一病不起。   诸子争位,已是白热。   姬惠非嫡非长,母亲仅是因美色被纳入后宫之平民,年长色衰后本就不为山君所喜,后在生下小妹时逝去,好在姬惠天赋高绝,又懂藏拙,到成年一礼时以九重天之强大武力得到喜爱,这才让家人得以翻身。   归家之后,姬惠出入营中,将小鸟交给转让阿妹照顾。   只是无论此鸟似乎通灵,无论他在何方,晚上必然来他胸口安睡,早上再回家陪他小妹弟弟。竟然还如帝王一样管这管那,啄的不愿习武的弟弟满院乱窜,不敢再偷懒。   年岁日长,此鸟也越发英武,虽是一身灰羽,也精神抖擞,自从姬惠不许他钻入怀后,就霸占了对方肩膀,对任何想靠近之男女怒目视之。   姬惠若有为难不喜,也爱在无人之时向其倾述。   突有一日,姬惠梦中见一少年,自称涂钦,报恩而来,若心中有所惑,愿为其所解。   姬惠自然回复不必。   少年纠缠,被姬惠驱逐,仍不止。   反复数次后。姬惠将其揍到天明。醒来为止。回想此梦,不禁疑惑无比。   然此后,日日梦到此僚,终于不堪其扰,与他相谈,对方别出心裁,言谈有礼,姬惠便勉为其难受之,直至天明。   次日,梦中又见,姬惠与其约法三章,要求其若要入他梦中,必须七日才可一见,否则免谈。   对方同意。   时光飞逝,在姬惠十七岁时,终于有悟突破,进入天阙,从此天下纵横,大可去的。   这两年时光,更是时常与那少年梦中相见。   后在对方要求之下,变成三天一次。   然此时山君已是弥留之际,诸王争位,越发急迫,在一次阴谋中,那灰鸟为保护他的弟弟姬桓被一箭射穿,虽然拔箭之后灰鸟极为表现无事,甚至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回环,却换不回姬惠的好脸色。   姬惠沉默许久,将灰鸟掐着脖子拉住房间。   “我知晓你为妖身。”姬惠只说一句话,就让拼命挣扎的灰鸟僵住了。   “以人身随我年岁,可愿?”姬惠接着说。   灰鸟犹豫许久,终于一咬牙,变成了梦中那位一身灰衣的俊美少年。   姬惠挑了挑眼角,猛然把他扑倒在席上。   ……   于是姬惠身体多了一名眼缠黑巾的青葱少年,两人其心屹立不倒,最后只余下三大势力一绝生死。   那一晚,涂钦正在排解部属,姬惠突来见他。   “我知你非凡鸟,也是妖族。”姬惠如是所说,“然我若为王,职责所在,必然与妖族天下为敌,你在我之身侧,也必然因此违心。”   “你……是说……”涂钦心中惴惴。   “姬桓与幽皆已成为祭祀之选,安全无毋,我愿意放下大争之位,与你离去,”姬惠紧盯于他,   “你,可愿?”涂钦愕然:“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挣大位,不过因心中所想天下,更为护幼弟安危,但如今,我即倾心于你,便绝不叫你为难。”姬惠向来心志坚定,言行如一,他如是说,涂钦当然相信。   “你,你不怕我是妖怪?”涂钦说话时,微微低头,没去看他眼光。   “你自出生,未行恶事,是人是妖,又有何区别。”姬惠冷冷道,“都以洞房,却仍在意这等小事,未免晚矣。”   “哎,阿惠你不要用这么冷漠的表情说出这么挑逗的话好不好。”涂钦本能的就向他怀里扑。   “你只说,是愿或不愿。”姬惠任他在颈上乱啃,但知他脾气,自然不和他扯。   “若是为我放弃,我更愿意你在提到所得后,再说放弃。”涂钦反对。   “我们三方势力持平,若我选一方,可保一方平安上位,若三人混战,则必然冲撞,损我南荒根基。”姬惠顿了顿,才道,“且,王位岂是儿戏,若我上位,必尽其责。生而为王,又如何能与妖族牵连。”   “那如此,我们走吧。”涂钦如是说。   姬惠点头,拉过他手——   “……之后呢?”姬夷召听完,问,这就是我出生的前因后果吗?   “我在南荒呆了那么久,若不让他们内部火拼,岂非白费数年功夫。”孔雀用手掩面,“我将我们离开的路线告诉其它二王,他们带兵合为埋伏,阿惠为救我受伤,我当时心猛然大怒,不再隐藏,现出孔雀真身,将其余诸人以五色神光皆杀,这才方知,我偷走他心之时,也已将我心交出。”   “阿惠何等睿智之人,如此哪还有不明之理,我以为他会质问于我,但他只是执枪离开,再也未多说一句。”回想对方当初凝视他那一眼,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也是心中恻然。   姬夷召沉默半晌,才道:“你那么爱国,为何不杀他。”   “喂,儿子,别把你爹想的那么狠心好不好。反正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父亲的第一次失恋经历’。”   “你还骗了第二次!?”“不然你从哪来……喂,你别拔剑啊,可是那次我真不是故意的。”     ☆、风雨   那光太绚烂,当那只凤凰向他冲来时,姬夷召忍不住用手一挡,眼睛在那一刻痛到极致,他几乎可以感觉到眼睛里燃烧的火光,但在那一瞬间,他明白整个法阵的构建之由。   然而,下一瞬间,一切皆为灰烬。   周围再无一丝光线,漆黑的有如深海之海,无边无际的空旷。   仅剩一点星光。   是那阵眼的星辰碎屑。   姬夷召对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已经厌烦了。   不就是两个不在同一维度的世界吗?你T难道还想逆天,先前就算了,现在我已经明白你这东西也知道你只是个伪的空间,你还有完没完了。   他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右手出剑,在空中划出奇异的弧度,仿佛一个扭曲的瓶子。   那一瞬间,他的大衍剑术推算到极致,那个瓶子依然透过星沙,但扭曲的瓶颈在一个方向猛然不见,仿佛进入另外一个空间,那星沙却整个被推离原位。   几乎同时,整个空间都开始崩塌。   “以为我没读过相对论吗?”姬夷召随手将那颗玻璃抓到手里,周围震荡的声音没给他带来一点问题。   不过这次收获还真不小,原来他的眼睛这么厉害,厉害到可以看到另外的维度痕迹……   没有迟疑,他立刻离开原地,不过他还没游出十火,两只鸟爪已经提起他的衣服,带他飞中已经裂开巨大裂缝的穹顶,敏捷地避开周围落石,一直到冲上云霄。   姬夷召低头一看,那巨大的法阵已经不存于世,整个燕山山体都在崩塌,遍地白烟。   “休想!”一声冷哼,后边突然出数道青木箭气,孔雀在空中发出一声尖笑,猛然松爪,把儿子丢了下去,猛然拉开两者距离。   “尔敢!”商君心中大惊,却半点不曾耽搁的直坠而下,拉住姬夷召衣襟,才大松一口气。   但抬头时,云海茫茫,又哪还可以看到大孔雀王。   “抱歉,我当时不小心,把阵解开了。”姬夷召一手环住他肩膀,扯下他抓住自己衣襟的右手。   “此事罪不在你。”殷流云看着孔雀消失的方向,“我们速去商部,他的下一个目标,定然是之一,我需忙警告其余四方之主,不过灭妖计所成之阵还有六道界口,每入内一环,就受人间气运加持,越加强大,总有他身陨之日。”   姬夷召没说话。   殷流云只当他年轻气盛,受了挫折,也不多说,径自化为一道青光,向北直掠而去。   这次路上再没有其它问题,又少了随侍拖慢速度,不到一天,殷流云就带姬夷召来到北方商部都城――殷。   原来都城本来在北方灵川支流丘水的大拐弯之处,商部在此建立他的国都盘庚,后来又因丘水侵蚀水岸,将都迁到丘水与一条支流的殷水,加之当时有以地为名的取名方式,王族以殷为姓,又称殷商。   轩辕部也一样,当时黄帝出生在姬水,一部人就都姓了姬。   这里城市虽不如南都那样依山而建,气势磅礴,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黄土筑屋,木瓦结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五方各种货物都在此有交易,贝壳、布匹这种可代货币的物品更是随意可见。   商部之人擅长交易流通,在各族采购之时又他们被称为“商”人。   姬夷召关注这些,是因为他正带弟弟逛街。   姬其尧安静地跟他身边,一点也不似平时的欢快纠缠,反而如一瞬间长大了一样,沉稳了很多。   “阿尧,你看这块陨石,杂质很少,可做铁剑,到时用起来一定的是锋利非常,你也可以用来洗练你的武器。”姬夷召把一块四尺寸见方的石头拿起,问摊主,“我以一颗玛瑙与你交换,如何?”   玛瑙是平民可佩的珍贵饰物,可护佑平安,很多人愿意交换。   “这个只换武器。”摊主是一名很浓眉大眼的少年,穿着草鞋粗麻,头发用麦草绑着,“我还有一块大的陨铁,如果你愿意把这块给我做一把剑,我就把大的送你。”   “你,想要铁剑?”姬夷召微微挑眉,“便是可以得到,你又能护住?”   铁剑远比青铜剑锐利,在这个没有焦炭木炭的时代,只有用陨铁作为材料也就算了,但还必须用功法洗练成武器,那可是只有五重天级的高手能做到的,但那种人最低也可以在军中做一个千夫长,所以,一把铁剑,怎么都算的上神兵利器了。   “大人明鉴,我欲投军,想于战场上多一线活命之机。”少年诚恳道,“北方胡人欺我商部以久,我要成为万人之帅,将他们赶出我故土。”   “胡人……”姬夷召听说过,那是当年黄帝与蚩尤涿鹿一战后,非黄帝一方的部族都被驱逐到极北蛮荒之地,因为北方极寒,那里的人毛发浓密,都长着大胡子,所以被称为胡人。   “你倒是有心。”姬夷召笑道,“那你将另外一块陨石给我看看。”   见到有望,少年大喜,立刻从背上的沙荆条背笼里拿出一块一尺长的石头:“大人请看。”   姬夷召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是同一品质的陨铁,可以让弟弟浪费很久,便同意了要求。   手中火焰一起,那小块陨石如同油卡脂般瞬间变红,在他手中被轻易拉成剑胚,放置于地。   “你是男儿,开锋便由你来了。”姬夷召看着欣喜万分的少年道,“把那块大的送入商王宫庭,就说是给姬部的东西。”   “大人,你不怕我不守信用吗?”少年抬头问。   “多大点事。”姬夷召一点也不在意,对身后不说话的弟弟道,“阿尧还想去哪?”   “回宫。”姬其尧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好吧,听阿弟的。不过我们约了商君去看祭天了,先过去才是。”姬夷召习惯地摸摸弟弟的脑袋,但弟弟不蹭他的手了,真是无奈,现在的孩子,越大越不可爱。   “我带你去。”姬其尧对这种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哥哥身上的情况已经要狂暴了,“我不觉得在这浪费时间有必要,我宁愿去练乙木经。”   “好吧,都听你的。”姬夷召发挥弟控的特性,拉着弟弟的手向另外的街道远去了。   那少年看差兄弟两远去的身影,摸了下不再发红的剑胚。   “嘶!”被烫出水泡的少年抽回手,眼底的兴奋却没有停止,终于得到好的兵器了。   南人善制铁,果然厉害。   终有一天,他会用这把剑征服草原上的所有部落,然后挥军南下,夺回故土,让族民不再受冰原苦寒所累,另外……刚刚的美人真不错……我以后的妻子,也要是这样的美人!——   “阿尧,你怎么看到哥哥一点也不开心,见我时没扑上来就算了,到现在都没有叫过一声哥哥。”姬夷召一边走一边抱怨。   “……”姬其尧还是不说话。   “到底是什么情况,哥哥可是一醒过来就来找你,你真的不想哥哥?”姬夷召头痛了,现在小孩子的叛逆期已经改到八岁这么早了?   姬其尧终于开口,他说:“你会带我走?”   “……”姬夷召无言以对,现在这种情况,除非他带差弟弟去隐姓埋名,否则定然是不可能的。   姬其尧又问:“你会留下?”   “……”这更不可能,他留下山君会怎么找商君算帐,这都不用想的,到时商君用赶的也要把他轰回去。   果然如此,姬其尧转过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我的弟弟吗?不是被哪个穿了吧?姬夷召想了一下,才道,“我会经常来看你。”   “哼。”姬其尧恨恨道,“我没怪你,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你等着,我长大了,会一个个收拾这此拆散我们的人!”   “……好想法,我支持你。”姬夷召想了一下,觉得给弟弟找点事情也好,同意了。虽然他以无数次后悔应该直接把弟弟抱到哪个偏僻角落隐姓埋名免得他长歪。   *   商部祭天台不似南荒那样在最高之处,因为北都地势平坦,为了祭天的严肃庄重,天台离喧哗的北都足有十里,全以桐木搭建,层层垒积,高有百米,每层皆有商部青木图腾。   商部春祭,最是重要,更重要的是,商君一回部落就表示纳薛萝(姬幽)为妃,并将其子列为诸君,祭天以示,所以商君一早就被拉去穿戴打扮,而作为其独子的“汤”,自然也没能跑掉,十二层衮服,再加上大裘,得在台上站够数个时辰到正午,再杀牛杀羊……   光是看着,姬夷召就觉得自己的父亲太帅太干脆了,让他来一次这种被围观的话,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阁下似乎对商君之子颇为观注。”一名华服男子走到他身边,微笑道。   姬夷召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男人眼神清澈,面容恬淡,很有君子之风。   很眼熟,这五官比例,这不是他在那村子里找回的烤人么?   姬夷召惊讶道:“你的皮长的好快,是新披的人皮吗?”——   作者有话要说:姬夷召用来破阵的理论就是找到怎么连接两个空间,然后移动位置,阵就破了,连接的理论类似没有里外的克莱茵瓶,有兴趣的周志们可以百度,不影响剧情。很有趣的一个瓶子。  ☆、暗流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色,随即笑道:“原来是救命恩人,当时神智昏沉,未曾道谢,余曾命人找寻,却见阵法已毁,恩人却是遍寻不着。如今寻见,当……”   姬夷召随手打断道:“不必,举手之劳,另外,你挡着我看祭天了。”   “……哈。”男人先是一愣,随即一笑,退开三步,不再打扰。   红日渐起,向正空而行,那祭台极高,姬夷召只能隐约看弟弟的身影。   春日正好,阳光灿烂,姬夷召敏锐的发现周围青木之气渐浓,奇怪,我当时封储君时怎么没有戊土精气?   虽心中疑惑,他也只是安静的看着天台之上,等着时光分秒而过。   终于,在正午之前一刻,一众尊贵宾客被请上祭台,作为祭祀见证。   姬夷召发现刚刚那男人也在尊贵的宾客里,而且排位比他更前一截,代表他的身份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那他为何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还差点挂掉?   这时,正午已至,商君开始高声念起祭词:“斯三皇治世,举火而生燧人,BLB……(这是开始从历数三皇五帝的功绩,祭天绝不能少的一步)……随因契封商,(子契协助大禹治水有功,被封到商地,这是回顾每位祖先的功绩,生平大事,也是绝不能少的一步)……自水患起,部族艰难,弃都就殷……(说祖宗迁居至此的不易)……”   姬夷召听的头皮发麻,突然明白自己的父亲山君肯定和自己一样讨厌这种过场,不然那次自己铁定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时,商君已经回顾完往事,开始说表示相比祖先,自己的相当弱鸡,做什么什么都不好,只能做点小事,为先祖查漏补缺,再说自己的儿子非常聪慧,才华横竖都溢,是上好的继承人,我对他非常满意,最后向后边五百年展望了一下将来,才说上苍啊,请你认我儿子成为储君吧……求你了……   于是周围巨大的青木之气形成巨大天柱,将整个天台笼罩,仿佛天降神迹,最后光术全部汇集在姬其尧身上,在散去后,他的额头就出一枚青色痕迹,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   然后四方宾客开始恭喜,商君则表示让大家站这么久真不好意思,走吧,我请大家去吃饭。   于是大家一起热闹的回城,一路少不了三五凑在一起开个小会。但却都是有深严的等级,上位者除非必要,不会向下位者多看一眼。   至城中王殿,自有侍者上瓜果酒肉,美人翩然,乐师击馨起鼓,更有丝竹(琴与笛)编钟,一时间宾主尽欢。   只是从头到尾,姬其尧都不曾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坐在商君右侧,虽是年幼,但神情平静沉稳,让姬夷召一时都有些认不出他。   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他是不可能认回自己的弟弟的,甚至不能太过亲近――山君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商君当儿子这是个什么意思他想干嘛这种八卦是非常受欢迎的,而且可以编出数百个版本流传。   想到这,他突然愣了……   原来,这就是阿尧难过的原因吗?   无论怎么样,他以后都不能向世人认自己这个哥哥,他也不再是他的哥哥。   弟弟,就这样没有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姬其尧了,只有殷汤?   他看着安静的站在那里的弟弟,突然感觉到一阵刻骨的寒意。   是他的错,他都来到这个世界这样长的时间,却还是不知道名声与制度,是怎样的在统治这个世界。   他以为自己能力,天下大可去的,却没想过,这些对弟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不要他了。   他微微叹息,突然不想再待在这,他起身,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商君告罪,便离开大殿。   王宫花园正是春色满园,姬夷召无心赏花,只是开始想以后如何处理此事。   事已至此,后悔于事无补,阿弟如今一人在此,势单力薄,自己倒是有事人手,可以让伊带上人手在阿弟身边相助。只要阿弟站稳脚根,那其它事情就都好说了。   自己可以表现的弟弟非常要好,以他山君之子的身份没人会小瞧。   只是两人一南一北,以后相见日少,如果可以有什么东西联络……这几天,就先陪在弟弟身边,早知道给他讲故事的时间不多了,以前就该纵容他一点的。   姬夷召苦笑。   这时,商君悄然地走来:“夷召可是觉得酒菜不合心意?”   “非也,只是念及将与阿弟两地相隔,心中郁郁罢了。”姬夷召摇头,“阿弟年幼,还望商君多多看护。”   “这是自然,无论如何,他亦是我亲子。”商君也是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夷召你已离南荒数日,是否要归去,免得山君惦念。”   你比我还急……姬夷召无语地看他半晌,才缓缓道:“夷召有一言,或有冒犯,不然商君愿听否?”   “但说无妨。”   “天下芳草无数,家父已有家母,虽如今不在一处,也算情投意合,商君又何必于一树纠缠?”吊死在一颗树上有意思吗?姬夷召无法理解这个听说追了他父亲二十年的家伙。   “……夷召,你甚年幼,情之一字,无法可解。”商君淡淡摇头,似乎又想起当年,“往事休提。”   姬夷召耸肩,不再相劝,他愿意单相思就随他去了。   “那夷召,你准备何时回到南荒。”商君努力拉话题扯回来。   “七日之……”姬夷召话未说完,就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大喊:“商君――”   两人齐齐回头,就见今日祭天时主祭的那名中年人神色慌乱地冲进来。   “何事如此慌乱?”商君温和道。   那名中年人直直跪下:“商君,臣罪该万死,汤少君,被人掳走了。”   “什么!”姬夷召与商君同时一惊。   “刚刚少君说要去见其母,臣便安排侍卫,只是才出王宫行出不百米,就遇到一队人马,武力强极,只是一剑,就杀了众卫,掳了少君前去。”那人慌乱道。   “可误,定是孔雀王。”商君大怒,“立即搜查全城,严查一切可疑之人,若有不听令者,立斩之。”   “是!”那人匆忙下去。   姬夷召与商君对视一眼,道:“我去阿弟失踪之地。”   “我去启动天地合,这次定不让孔雀王生出我殷商!”商君神情平静,只是眼中的怒意再难压抑,甩袖离开。   毕竟他刚刚才在对方面前保证不会有事,结果转眼就如此打脸,也难怪他气愤。   姬夷召自不关心这点小事,王殿出口,只有一街,可以轻易找到事发之地,可惜他学的物理,不是侦查,任他再是强大,也没有找到丝毫可以用的线索。   但这时势力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不到两天,整个北都几乎被挖地三尺。   找出各种罪犯数百名,但都没有姬其尧的一点信息。   姬夷召想了想,如果真的妖族,以自己半妖的身份,就找的出妖族一点异常才是。   他仔细检查了自已的不同,发现人与妖之间,最明显的就是妖气与人气不同,此气人眼是分辨不出,但他自从在七星之阵中得到一对眼睛,却可以看出自己的不同来,人之头顶有一火,是谓阳火,主性命,人之身阳火微弱,但他之身体,阳火冲霄,想来,妖族也定然要强过人类许多。   城中人口众多,不可能封城太长时间,七天后,城门重新开放。   如今城中大肆收补妖魔,他们定然知道躲不了太久,可以蹲守。   想到这,姬夷召便于城墙上掩了面貌。   果然,不久之后,他便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妇,牵着一名垂髻幼童,小心安静来到关口。   其中妇人,一身细麻,难掩丽色,手中小儿也是天真可爱,但其顶上阳火之旺,数倍于常人。   “去吧那妇人扣住询问。”姬夷召吩咐身边之人。   立刻有卫士将那一家拦住,那女人一惊:“这位大人,可是又要禁止出城了。”   “你与妖族有关,自要拿你。”那卫士追了数日,没有消息,自是没好气地回答。   却见那女子大惊失色,猛然出手一掌,震开侍卫,拉着女儿与丈夫,便要强出城外。   另余数卫见状,自是不会让她过关,却见她挥手迸出数张白网合成一张大网,瞬时将眼前卫士整个粘在墙上,也不停留,径直出去。   姬夷召凝视了女子一眼,整个身体仿佛进入虚空,在下一秒,出现在女子面前。   那女子霍然一惊,手中刹时爆出千丝万线,细如春雨,却是触之即伤。   然,对方的长剑有若轻风,瞬间抚过她之脖颈,割出一条细口。   “死,或降。”姬夷召冷冷道。   “汤少君之事,与我无关,我与家夫在此城居有十年,若非七星被破,小妖连法力也无法拖展,还请大人放我家人一条生路,让他们先出去。”女子捂住颈间,猛然跪地,磕下三个响头。   “若不是你,我自然不会追究。”姬夷召皱眉,长剑轻挽,将墙上的卫士解下。   “多谢少君相助。”卫士行了一礼,随即上前,一剑将那女子脊椎打断。   “你!”姬夷召一时不查,却不想这卫士下手如此毒辣,“你做什么,她不曾定罪!”   “她是妖怪!”卫士道,“妖怪以人为食,不如此,难道还让他继续为恶?”   “不,”那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她不曾食人……”   姬夷召心中郁结:“不得杀她,还要问,城中有何妖族。”他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但此时却也不能再说什么。   “是。”卫士点头,却又一剑刺向那五岁幼女。   姬夷召大怒,右手猛然挥出一道气劲,将对方整个震飞:“你这是何意?”   “妖族当杀,此女是妖孽之子,当然也是妖孽,不可留!”那卫士惊愕道,“大人,你要包庇这妖孽吗?”   “稚子何辜!”姬夷召大怒,“此人由我带回去审问,你等速速离去!”   “你……我等定将此事禀明商君!”卫士以一种不可理喻的眼光看着他,却也不敢强争,只是迅速带了手下离开。   “背着你妻子,随我来。”姬夷召沉了脸色,道——   “你是说,对此事,你一无所知?”回到宫殿,他询问到的东西,让他极为失望,这妖不过一只小小蜘蛛,定居已久,不大可能和弟弟之事有关。   “大人明鉴,小女虽是妖身,但法力微薄,汤少君何等人物,小妖哪敢如此。”   “你所住何处?”姬夷召半信半疑道。   “城北最大织户,便是我家。”女子小心地道。   “你可在此养伤,最好不要出去。我回来之后,若事实如此,定会放了你们。”姬夷召听罢,甩手出门。   然而,才出门,他便听到无数人议论城门之事。   皆是言妖该杀,那一家三口更是罪孽,应被烧死在刑场,那山君之子包庇妖魔,定然也不是好人之类。   姬夷召越听越火,拳头不由握紧。   孔雀看他走过转角,不由得微微一笑,颇为自傲道:“你觉得可好?”   “除去血统不纯,其余尚可。”旁边之人随意道。   “呵,此次若解,我无甚把握,若我身陨天地合,他便是你将来要辅佐的群妖之王。”孔雀傲然道。   “还没死,就开始交待遗言了?”   “大鹏鸟,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   “知道了,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妻儿的,说到做到,安心去。”   “……当我没说。” ☆、誓不   北都殷城占地广大,南面为贵族所居,其余则是平民占据之地,姬夷召本以为自己会找上很久,却不想才开口询问路人,就已经有人知晓。   “你说那妖怪的家吗?”被询问的人只是一平凡中年,露着一口枯黄的牙齿笑道,“从这街过去,转个弯,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了。”   “多谢。”……人最多?姬夷召心中一动,点点头,就走向路人所说之处。   还没到点,却见整条街道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不时有撕裂丝帛与打杂的声音传来。   围观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   “这妖魔居然在我们这里藏了这么久!”   “不知道吃了多少个小孩子,三年前的瘟疫一定就是她放的!遭雷劈的,我居然还收过他家的米!”   “那小妖怪还和我儿子玩过,天啊,我得快回去用菖蒲艾草给孩子驱邪。”   “这种不详的地方快点烧了!以后也别让人来这。”   ……   姬夷召还没来的及进去阻止,就见被扔进的火把很快点燃了小院的各个角落,很快就点起熊熊大火,映在他眼里,非常的刺眼。   没法去查细节了。   他找到旁边的一家人,给了一块彩贝,询问和这家人有关的事情。   “他们来了有十年了吧,听说是南荒过来的,也是除了那鬼地方,哪来那么多妖怪!”   “那他们为人怎么样?”姬夷召皱眉。   “平时倒没什么样,伪装的这么好,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大人可别被那妖怪的模样骗了,我说怎么长的这么漂亮,原来是妖怪迷惑人。”   “他们最近有没有不一样的举动?”   “最近几天他们都闭门不出,那妖怪布也不织了,一定是他们捉了少君,这该死的妖怪,让我们天天都被卫士收查,真该早点烧死!”   姬夷召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   但从现在的可能看来,这小妖只是被殃及了,如果找到弟弟,不妨放了他们。   至于受了伤的那女妖,看能不能说动商君帮忙治一下……   这样想着,他回到商君的住所,只是才入院内,就是一惊。   院落里,那一家三口都已经不见,只有数名仆妇在收拾地上的血迹。   “你们在做什么!”姬夷召厉声道:“那一家人呢?”   “他、他们被商君的卫士带走了……”那仆妇被对方的杀气惊的手足无措,慌乱地回答道。   姬夷召转身就走。   才一转身,他就看到一张高傲的俊美容颜,神情顿时一凛。   孔雀以人身出现时,极为俊美,但那全黑的眼睛,也是极端邪异。四目相对之下,空中几乎起了火花。   “让开!”姬夷召冷冷道。   “你不想知道你弟弟的消息?”孔雀微笑道,他勾起唇角时,明明是笑容,却有一种无情的冰冷。   “如果真是你抓了,你就绝不敢动他!让开!”姬夷召知道轻重,如果再晚一点,可能那一家人就没命了。   “呵……”孔雀缓缓地侧身让开,懒懒道,“那如果我说,之一的天地合,乃殷商王族守护,非殷商王族之血不得破,你还会走吗?”   姬夷召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说笑而已。”孔雀耸耸肩,“快去快回。”   姬夷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飞速离去。   孔雀微笑越发诡异。   阿惠,你保护不了夷召一辈子。   你说,他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人的那一面,还会如此坚定么?——   姬夷召径自冲入商君正殿。商君似乎也在等他,并没斥责他的无礼,只是道:“夷召何故如此匆忙?”   “明知故问!”姬夷召怒道,“他们既然落到你手里,你手下定然有专业的审问者,问完没有,问完了就把他们交给我!”   “夷召。”商君皱眉道,“我知你心善,但那是妖魔,我人族天敌,以人为食,如何可放?”   “她有没吃过人,你可以证明吗?”此事因他而起,姬夷召自然不会妥协。   “何需证明,他是妖,便该死!”商君断然道。   “那男人和女孩呢,他们总可以给我!”先救两个,那女妖待人少时再去救,姬夷召如此打算。   “勾结妖魔,一样是死罪!”商君的意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夷召,你莫非忘记之前七星贪狼,那妖魔是如何肆虐!人妖两族,你死我活,绝不可改!”   “可是那女孩才多大,能吃什么人!”姬夷召气的手指都有些发抖,“还是堂堂商君,也会畏惧如此小妖?”   “夷召,”殷流云神色严肃,劝道,“你只是不知其害,你可知当年为破八卦乾关,孔雀大妖以阴诡之计重伤你父,以血开关,你南荒之民,更与妖族仇深似海,以后,你不可再出此言。”   “若我一定要保他们呢?”姬夷召怒道。   “那也晚了。”殷流云甩袖道,“你来之前,我已下令,将他们推出集市口执火焚之刑。”   “你――!”姬夷召咬牙,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冲了出去。   “夷召。”殷流云想了想,最后还是轻轻摇头。   *   当姬夷召的速度非常快,他和弟弟逛街时也知道集市在哪里,可是当他在路上追到三俩囚车时还是心中发凉,周围的人竟然都在用石头猛砸囚车,虽然石头不大,但那女孩太小,已经躺在车中,浑身是血,不再动弹。   而那男人身上有深深的刀口,似乎血已流尽,也没有了气息,只有那女子还在拼命向囚车外伸手,似乎想再碰自己的夫君一下。   姬夷召反手就是一记长剑。   巨大的气劲螺旋卷起,宛如一阵狂风,猛然将周围之人远远掀开,他冲上囚车,斩断锁链,将那女子扶起:“你坚持住,我带你去医治。”   “别!”那女子用力抓住他的衣服,“告诉我,他们还活着是吗?”   姬夷召凝视那两辆车架一眼,那两人身上都已经没有了阳火,他艰难地转过头:“先治你的伤要紧……”   这时,被掀开的平民已经回过神来,立刻喧哗的涌过来。   “妖怪的同伙来劫囚了!”   “打死他,打死他!”   一块石头落到他身上,被他的护体气劲震开,却也打断了他的话。   更有人直接执起木棍石块,敲到他身上。   但姬夷召却仿佛感觉不到,就想把女子拖出囚车。   “不必了。”女子惨笑道,“我知会有此一天,却不想来的如此之快,我以为可以织布断匹,让他衣食无忧,却反而害了他性命……”   “抱歉……”姬夷召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抱歉……就不必了。”那女子的眼神空洞,“若您还有一丝怜悯,求你把我一家,一起烧掉,成全我们一家。”   这时,大队卫士赶了过来,迅速驱逐了周围平民。   商君在他背后道:“夷召,事已至此,便成全他们吧。”   姬夷召僵在那里。   商君微微皱眉,上去把他拉下来。   囚车这才继续向前,进入宽阔的集市,那中心已摆好高高的柴垛,三人被卫士拖到火堆上,扔上火把,火舌立刻高高窜起,翻滚的烈焰中,那女子用两手爬动着,将女儿抱在怀里,又挪到男人的身边,拉起他的手,盖在腰上,最后,被火焰完全吞没。   姬夷召神色苍白,他从不曾那样清楚的明白,那人妖之间的鸿沟与仇恨,是这么巨大。   商君看着他苍白的侧脸,上前两步,正要劝慰两句,一柄银亮长剑已经无声地抵在他喉间,以他之能,竟也无法看到这一剑是如何使出。   才几天功夫,夷召的武力竟然强到这种地步!   姬夷召头也不回地离开:“别烦我!”   商君无奈地摇头。   *   “这就是人类。”孔雀悄悄地落在儿子肩膀上,“妖怪吃不吃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敌人,所以你知道你爹爹我为什么这么拼命了吧,你死我活啊。”   姬夷召只是安静地座在山崖之上,没有回答。   孔雀看着神色苍白的儿子,瞬间心疼了,早知道打击这么大他就不旁观了。   “那个,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你放心,没有人敢去抓阿惠的,也没有人抓的了他,你有我保护的,大不了到时去我的夷山,我的后宫给他修好这么久他都没去过,倒是我以前都睡他的宫殿,我兄弟都对此有意见了……”孔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姬夷召一掌把这只烦人的鸟雀一把拍飞。   孔雀只好落远一点:“你更不用担心自己,有我和阿惠,没人动的了你的。还有你弟弟,他不在我手上。”   “你说什么?”姬夷召终于回头,不是孔雀,那会是谁。   “我当时离你不远,看的很清楚,带走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姬幽。”   “为什么……”   “我哪知道,关我何事,对了,夷召,让我看看你那天有没有受伤……”他落到儿子的肩膀让,向他衣服里边钻。   “父亲,”姬夷召看着这只老鸟,淡淡道,“最近我明白四维空间的出入构建,融入剑术后,大有收益,便在此,探讨一下吧。”   “什么意思?”孔雀从他衣服里钻出来。   “就是――”姬夷召抬手,一剑自虚空而出,诡异至极,“大衍十七剑,儿子自创,便从头开始吧。”   “等一下……”   “天衍?剑一。” ☆、漩涡   孔雀神情一凛,到底不敢用鸟身和儿子打闹,瞬间化为人形,右手三根孔雀翎随手甩其必救之处,整个人飞后退。   而对方随意那一剑,却仿佛遁入虚空,整个消失,却又诡异地出现在颈侧要害。   “咦。”本来不怎么在意的孔雀终于认真了些,右手一转,扣出孔雀指猛然弹在剑柄之上,而对方剑峰因势一横,险些擦掉他的爪子。   “夷召。”孔雀有些无奈地躲闪,虽然看起来险象环生,但两人都知道没对方没有出尽全力,都很克制。   “其实你的剑术真心不错,如果光是拼剑术,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后边不继么。”姬夷召冷笑一声,猛然甩出一记螺旋劲,把猝不及防的孔雀瞬间打出漫天华丽羽毛。   “我的尾翎!!!”孔雀整个人都颤抖了,“夷召!孔雀的尾巴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那是阿惠才可以拔的!!儿子你太过分了。”   “我只是想打你衣角……”姬夷召默然。   “儿子你真你为你的剑术很厉害可以天下无敌了么!”做为求偶的最大利器,孔雀心都要碎了,咬牙道,“儿子,你太骄傲了,骄傲到简直无法无天了!没有尾巴,我怎么去见阿惠,给他看光屁股吗?”   “抱歉……真非有意。”姬夷召虽然觉得自己不对,但心中还是想吐槽你的屁股父亲又不是没见过。   “好了,儿子,我今天要教训你,我要让你知道,再真正的力量面前,你的剑术,就是个笑话!”他也不见如何大势,只是整个右手霍然化成一只数米彩色翅膀,对准儿子,猛然一扇!   姬夷召瞬间就被远远卷出去,虽然他瞬间计算出气流之方向,调整身体准备安稳落下,却发现身下是巨大无比的悬崖山谷,下方云雾缭绕,绝对称的上是万丈深渊。   姬夷召再看那还在收翅膀的父亲,瞬间觉得牙痛。   本想控制金属来一根丝钉到对面的山壁上去,不过姬夷召看到吓的魂飞魄散跑过来叼他的只剩下半边尾巴的孔雀,决定还是乖乖等他过来的好。   只是下一秒,一只长箭铎然冷锋,自不远处直射而出,那箭尖形状极是诡异,非是普通的尖角,而是仿佛被从中心劈开的三角形。   “射日弓,诛天箭!”孔雀心中一惊,他正要躲开,但看正在急速落下的儿子,没有管那弓箭,继续扑向儿子,飞速抓住他的衣襟,向下方深渊从林飞去。   “铎!铎!铎!”又是三箭齐发,孔雀在空中全然躲开,对方完全无法预判他的轨迹。   姬夷召大怒,抬头一看,却见一青年在空中拉弓挽箭剑。   却来不及看清他的模样,就被孔雀带入云雾之中。   “你怎么样?”姬夷召心急地问。   “挨了一下,不过问题不大。”孔雀速度极快,不到数十息就带他下了山崖,找到一处悬崖中心的凸地停下。   姬夷召立时去看他伤到哪里。   却见一只长箭以雕翎为羽,精金为杆,箭身隐有云纹,正扎在孔雀……臀部。   “别拔,这是东夷王族的独门秘箭,箭头藏有无数暗针,没有他们的秘术,乱拔是会死人的。”孔雀恹恹地道,“反正也不是要害,你把露在体外的那部分砍了就是。”   “好阴毒的箭。”姬夷召决定一定要那偷袭的家伙好看,但手上却没有按照孔雀的说法做,而是握做那箭柄,向上一拔,孔雀只觉得臀部一轻,本来的痛楚竟一下减轻了许多。   “你怎么做到的?”孔雀有摸了下伤口,没事,居然没有触动那箭上机关,更没有拉大伤口。   “知道一个蛋要如何在不破掉蛋壳的情况下把蛋黄取出来吗?”姬夷召微笑着问。   “这个,听说巫族有一种小鬼偷物术,好像可以。”孔雀仔细思考着。   “这个其实只要四维就可以做到,就好像在纸面上画一个圈,纸面……”   “纸是什么?”孔雀打断他。   “……呵呵,其实我会小鬼搬运术。”寂寞的技术宅只能这样解释,因为对方不可能理解关于空间片与时间片的量子力学。   “这样啊,我儿子真厉害。”孔雀去抱儿子,蹭脖子。   “别闹,好了没有,好了就上去。把曲裾放下。”姬夷召最受不了孔雀的热情。   “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你是阿惠也是。”孔雀闷闷不乐地把自己的大腿挡住。却在准备带儿子上去一时一愣。   “怎么?”姬夷召疑惑地看他。   “儿子,你随便一找,就找到了我一直找不到的地方啊。”孔雀眼眸转动,漆黑又诡异地看着崖下。   姬夷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对面山崖之中,竟有着一座完全建造在垂直山崖之中的村落。   整个村落形成一正六边形。以山川天地为形,云雾为衣,若隐若现间,奥秘又神圣,仿佛在天地之间,却又不属天地之属。   建筑之间以索桥连接,索桥的排列又形成某种字符,姬夷召努力辨认,确定那字是天与地的重合写法,只是重叠时的写法的一正一反。地为反,天为正。   “这里难道就是……”姬夷召皱眉。   “不错,这里就是之一,天地合。”孔雀兴奋难耐,“十方之界,十方俱灭,我已破了九鼎、八卦、七星,如今再破这,就离解开我妖族枷锁再进一步。不过这事按下,夷召我先送你回去。”   “等下。”姬夷召扯住他的羽毛,“你又要杀人?”   “儿子,喜欢上阿惠之后,我就很少再杀人了。”孔雀摸摸他的头,“可是我是妖,有的时候,非杀不可。”   “我与你一起去。”姬夷召突然道。   “不行!”孔雀知道这有多危险。   “那是你的事情。”姬夷召道,“我也妖族之血,没有立场阻止你,但至少,你可以少杀些人。”   “天真的孩子。”孔雀摇头,“我是不会带你去――怎么?”   姬夷召也看到大队人群乘飞鸟而下,便小心地向旁边的杂草中躲了躲。   孔雀更简单,直接变成一只小鸟。   要知飞鸟乘骑是极难得之物,往往训养耗费极大,非王族不可得,只是王族为何要来这里。   “离地焰光印,刚刚袭击我们的人,居然是新任东夷部之君。”孔雀微笑着托起下巴,“想来也是,后羿虽然被姒揆以谋反之名杀之,但毕竟是东夷之主,怎么也会留下传承的。”   “后羿,就是射下十日,拯救天下的那个人吗?”这种有名的神话姬夷召还是知晓的。他和他老婆嫦娥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不可能,虽然他号称可射日,但太阳是何等存在,岂是他区区一凡人问津的了的,”孔雀冷哼道,“不过他也是个人物,当年东夷也曾代夏自立,可惜不敌天数,死在女人和义子的手里。对了,当年就是为了姒揆重夺大统,阿惠曾经出兵救过姒揆,结果那个家伙不思报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觊觎我的阿惠,最后还勾结姬幽和南山族人,想用你来要挟阿惠!都是白眼狼!”   这倒让姬夷召想起来了,夏桀那家伙就是因为“长的和反王羿太像”这个理由差点让姒揆斩了,不过五国间联姻太正常了,姒揆也不想想他明明比夏桀更像。   “可是他为何来到这里。商君祭天他没有去,想来商君也不知情。”姬夷召皱眉,祭天是何等大事,若东夷之主在,绝对不可能不去观礼,否则那是比唾面更大十倍的侮辱,等同你瞧不起我的祖先。   “小心,又有人来了。”孔雀把儿子挤回草丛里。   这次又是数只巨鸟飞过。   但鸟上的的人,竟然是姬幽与――其尧!!   姬夷召心中一惊,其尧神色平静,面色正常,不像是被挟持,可是,为什么――   “傻儿子,这点小事也要问为什么。”孔雀听到儿子的呢喃,高傲地道,“很明显,那只母的对殷流云已经由爱生恨,所以现在另外找了一个姘头,要勾结奸夫,毒死殷流云,然后上自己儿子上位,再把土地分一块给奸夫,最后自己当太上皇,再来找你父亲我还有阿惠报当年的仇!”   “……”姬夷召无语,半晌才道,“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那当然,人族的女人都喜欢玩这套,但上套的男人从来就不少,姒太康、后羿、姒皋都是这死法,一点新鲜的也没有。”孔雀打个哈欠,“还是阿惠好,只爱我一个。”   “你再往脸上贴金都可以当城墙了,”姬夷召不想再和他纠结这样的问题,“废话省下,带我过去,不然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无关剧情,喜欢考据的可以看看。   从鸡蛋里拿蛋黄,比如在纸上画一圈蛋壳,中间是蛋黄,三维空间中的我们只要手指从指上方伸进去,掐掉那蛋黄,不会损害蛋壳。量子理论中,三维空间是无数的二维组成,就如同动画片的每一帧,就相当于一本书,中间的每一张都画着蛋壳和蛋黄的不同平面。四维空间就相当于书页间的缝隙,我们可以一张张挖出来,书合上时,蛋壳还是蛋壳,但蛋黄不见了。     ☆、美人心   沉默许久,孔雀才懒懒地扇了下翅膀:“夷召,作为我的儿子,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但敌人不会。”   “所以呢?”姬夷召不动声色地问。   “所以作为父亲,我要执行我的权柄!”孔雀懒懒道,“看好了。”   姬夷召悄然警戒。全力作好一切准备。   孔雀没做别的,只是展开他的羽,刹时,五色光华迸射而出,仿佛霞光闪耀,震撼人心,动荡人神,姬夷召还来不及眨上一眨眼睛,就已经整个倒在地上。   “养小孩真难。”孔雀梳理一下自己的羽毛,“笑话看够了吗?”   “难得一见,何必小气。”一只巨雕自空中盘旋而下,黑翎如剑,气势冲霄,双目如电,有若实际。   “带他回去,看住他。”孔雀冷冷道。   “小孩子不好看。”大雕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果你可以让我教训的话。”   “想都别想,我都舍不得动他一根羽毛!”孔雀冷哼,“不过太久,拖住他三天,差不多事情就完结了。”   “如此容易,你不觉事有蹊跷?”大雕走到姬夷召身边,有点好奇的伸头蹭了他的侧脸。   “他们为我引我入局,何尝不是煞费苦心,至少这天地合,绝非作假。”孔雀轻蔑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带夷召离开。回到北都就是,不必太远,以免暴露我们关系。”   “依你,不过,你说他是叫我娘舅,还是叔叔?”大雕调侃道。   “别想知道他是谁生的!”孔雀转身,震翅高飞。   “呵,”大雕这才转身,“别装了,孔雀和我都知道你没晕呢,但这改变不了你不能去的事实。”   “我晕了大约十秒,却是很厉害的法术,若是战斗,已经凶多吉少。”姬夷召平静地起身,“我只是觉得,你们破阵,都是用的蛮力,这样既伤人又伤己。”   “你之剑法,势在先发,天下莫有人能挡,却只有一次机会,因为你之根基太弱,无法持久。”大雕目光锐利,“是以,我与孔雀都是清楚,你不必妄自菲薄。”   “据我所知,你对阵法,也所知不多。”大雕把自己变化成与他一样的高度,右手一挥,放出一案,一壶,两杯清澈酒水,“我妖族阵法早已失散大半,如今你想说服我,便让我一见你之能为。”   “能为。”姬夷召傲然一笑,“虽然我是有些不解,但之前在北都,却也用了数晚时间,一阅读此地所有关于阵法之甲骨钟鼎,绝对与之前大不相同。”   “至于证明,”他随手扔出一枚水晶样的沙屑:“你道这是何物?”   “星辰沙,之前听说你破七星贪狼而不伤,看来非是妄言。”大雕笑道,“不过,现在你还是不可前去。”   “为何?”姬夷召开始考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我知孔雀心思,他素来狡诈多智,谋定后动,如此机会,定然不会轻易动手,我们还有时间,做足准备。”大雕伸翅膀把那杯清水推到他面前,“这是夷山灵泉,那泉中生有素草,我喜此水冰洁澄净,又有素草微香,你可一试。”   “这样。”姬夷召执起木杯,轻啜一口,虽入口微涩,但又回味甘甜,饮下似有灵气沁人心脾,便赞叹道,“果然好水,阁下倒是有雅性。”   “哈,孔雀只看去泉边啄水,倒是不喜用杯。我兄弟倒是少有能坐下一谈之时。”大雕笑道,“我本担心你年轻气盛,如今看来,你胸中自有城府,倒是让我放心许多。”   “如此,你便是愿意随我同去天地合?”姬夷召挑眉。   “孔雀不过仗着你不会下狠手罢了,我虽不知你有何底牌,却也知拦你不住,倒不如陪一闯,若是逃跑,我倒不惧。”大雕遥望远方山涧,“可是,你之能力,已有证明,但你又如何证明你心?”   “我心?”姬夷召一愣。   “孔雀视你如心肝,自然不愿逼你过甚,但姬夷召,你是否想过,愿为人,又或为妖。”大雕所以问,一针见血。   “自是为人。”姬夷召果断道,“但我非大义之人,妖为种族之争,我帮孔雀,只是不想他身死异乡。”   “果然天真。”大雕哂道,“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你问我在孔雀和山君之间选谁,就可以省下了。”姬夷召断然道。   “……”大雕无语,诡异地看他数眼,便张开翅膀,请他上来。   姬夷召这才上前——   宁静的村落之中,身穿特异树腾草叶的族人在悬桥上上上下下,祭祀他们的神灵与阵法。   而村落中心最大的一间房屋内,数名身份高贵以极的人物,正在商讨。   当先是一名女子,神色端庄,复杂夸张的发饰像征前她不凡的地位,完美的面孔更让那所有事物都成为可有可无的陪衬。   “当年吾与家兄,一修祝祭,一修咒杀,虽然耽搁数年,但咒杀之术,天下间,倒还可一看。”姬幽侃侃而谈,“如今天地灵脉絮乱,皆因中州夏族占据轩辕之属,五行不得归位,五方修士皆不得入天门,如今夏帝更是联合山君与商君,要平息中州之属,改天地气运,若我等依旧不一盘散沙,不免为鱼肉尔。”   “此事我等都以知晓。”开口的西岭之主,正是为姬夷召所救那人,“计将安出?”   “此事不急,当然要等商君到来再议,但我以接到传音,不如选出门去,迎接贵客可好?”姬幽神态悠然,似智珠在握。   “贵客?”东西二君对视一眼,于之他等可称贵客,可上门者……难道。   “迎接就免了。”推门而入者,高冠蓝发,冷俊至极,却让在场不知者心中猛跳。   “薛萝你大胆,竟敢冒如此不韪之事。”东夷之主怒然而起,“此事我绝不答应。”   姬幽自然早已料到此事,妙目一转,又看向西君。   “孔雀王,上次一战,我等或不敢忘。”   “何必不忘。”孔雀轻蔑道,“用一天地合,再以一商君,换得你等心中大业可得,若不心动,我倒要以为你等是殷流云那等道德楷模了。”   “孔雀王何必逞口舌之利。”姬幽嫣然一笑,“只等商君前来,以西君庚金之威,克木于天地之间,再以东夷火君之威,克木于两生这地,又有孔雀王之劫炎,商君就有通天之能,也只能饮恨于此。到时,诸位恩怨,再谈不迟。”   ☆、伤   姬夷召轻快地飞跃于楼台视线死角之处,他不知道孔雀准备怎么做,但就如孔雀所说的,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再精秒的招式都是浮云。   不过在姬夷召看来,这只是双方差距造成的,人力是有时而穷,但借天地之威不也有足以可以与他抗衡的存在吗?谁会和他拼蛮力。   他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什么是知识的力量。   虽然他觉得这很像儿子在父亲面前挣表现,但既然都愿认他了,想表现一下这种事他也不介意大方承认,懒得矫情,最多他会在山君面前得瑟一阵子罢了。   以常理推之,是指上下四方,泛指天下。但以易术解之,却是天地合、阴阳合、山川合、坎离合、逆顺合、人伦合。天地合为之首,当是天地分之,混沌未开之阵。   只是混沌何来,又岂是一阵可成。此地虽貌似非天地之属,但在姬夷召的眼里,真的是难度不大。   “你在做什么?”大雕变成一只云雀,在他肩膀上悄声问。   “记录坐标。”姬夷召只是在一处微做停留,又很快奔向下一处。周围不是没人,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崆峒的无影之法,你如何会?”云雀很好奇。   “因为眼睛成像是由晶状体聚焦在视网膜上成为一点,传导给视神经,而本身那一点应该有的东西,人是看不见的,那就是盲点,我可以计算出每人眼睛的盲点,处于盲点中就不会有人看到我们。”姬夷召飞快地解释。   “……你之人话,却是不同,深奥非常。”云雀觉得人类语言果然是博大精深。   “是我错,不过我基本踩完点了。”姬夷召停在山崖村落最高的一点上,用手指在面前的青苔楼顶上将六角形的大阵节点一处处画出,一一计算阵眼位置,以及可能的变化。   他的速度极快,重复修改却完全没有有影响,只是越算,他的眉头就越紧,最后手指整个停在一处,不再移动。   “如何?”云雀问。   “有问题。”姬夷召指着左上一点,“此阵有变,按计算,河图五行,以水为首,此阵之水位却是天盘不收,地盘不应,日行六转,因此阴阳不能济,天干不能合……”   他转头看了一眼,云雀正在皱眉细听,见他眼神,只能摊开双翅,以示无奈。   “嗯,是我说复杂了,通俗一点,就是这阵是个空壳子,里子没有了,只是被人以奇术强行推动,术法一止,此阵自毁。”姬夷召一甩手,“要不通知孔雀,让他收手。没事就别折腾了。”   “那阵中之眼在哪?”云雀却不乐观,“十方之界,从九至一,一共四十五眼,虽断我妖族命脉,却也穷尽人族千年心力,岂是轻易能动。远不说,其力全力一击,就是孔雀加我,哪怕擦挂,也是重伤之局,若是直接中上一记,只能归去黄泉。”   “调动这样的阵眼,必然是法阵之造诣极高人物,加上姬幽,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姬夷召收回手,想了一下,“看来孔雀果然谋定而后动,必然早就和姬幽勾结上了。”   “那是当然,姬幽当年迁怒于你,把你交由南山族人交给夏王,孔雀当时就急掉了一地毛,虽然被姬惠劝说不要伤她,但也在后来找到机会回报了,姬幽还一直以为孔雀是站在她那一边的呢。”云雀哂道,“再加上他在南荒又给了她儿子的消息,姬幽觉得欠了一份情,也想利用他除去殷流云,本来天地合的地点是她用来交易的最大的秘密,也因为你无意中的发现,而失去作用。”   “你说其尧的消息,是孔雀给那女人的?”姬夷召突然问。   “─.─||”糟了!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说是你泄露的。”姬夷召平静地把手指收回来。   “我才不担心这个……”看着姬夷召无意中在石头上捅出的数个小洞,云雀只觉得大脑内部隐隐作痛。   “此事按下,我自会与孔雀分说。”姬夷召随意挥手,止了这场讨论。   云雀梗了一口老血,这鸟崽子一定是山君生的,看那种颐气指使的个性,孔雀最吃这套!——   而在村落之中,姬其尧正认真无比地在龟甲上刻字,那小刀锋利尖锐,刻下的字细如米粒,却是落刀极深,若姬夷召在,定然会认出这是他以前教弟弟的字,而且赞叹弟弟手武学大有进步。   “阿尧。”姬幽推门而入,她此时依旧云鬓高挽,冠梳压发,发簪翠羽,端庄威仪。   “是你。”姬其尧小心放下龟甲,自席上起身。   “阿尧又长高少许。”姬幽微笑道,“今日功课如何?”   “还好。”姬其尧平静地道,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有简单的对答。   “我与你说之计策,你可记清楚了?”   “记得。”对方并不多言。   “那到时不论看到什么,你都不得开口。”   “便是你真死于我眼前,我也不会开口。”姬其尧怒道。   “我知你怨恨我分开你与姬夷召。”姬幽轻叹道。   “你错了,”姬其尧道,“我并无怨,你所说不错,如今的我,若想停留在他身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之庇佑,若想长久,其因在我。”   “你心魔心深。我劝也是无用,只是其尧,”姬幽走到他身前,“你记住,有时喜欢的人,不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我生你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得不到的,强留无用。”   “我不是你。”姬其尧冷冷道。   “你觉得,那便是吧,”姬幽看向窗外,“想来商君也是快到了。呵,求不得啊。”   当年,少女初长成,容色端方,颠倒众生,兄长已是南荒之主,她之地位高高在上,自以一切唾手可得,却在那一年,见到那俊美如青松的男子时,被对方一个微笑俘获,自此舍了尊严,舍了身份,舍了年华,却最后,一无所得。   流云,殷流云啊……——   天地合位于万丈深崖之壁,仅飞鸟可渡,以崖上房舍构成阵法,孔雀独自走入阵法之中,却没有遇到一丝阻碍。虽然和他们定和一起杀死商君之计,但非我族类,孔雀自然不会把此事定在人族会内讧这种可能上。   到时是一起杀商君还是一起杀他,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只是为何这里不曾有丝毫阻碍?   他走到最后条索桥,过了这桥,最后就是阵眼。   一但毁去,妖族颈上绳索,就再松一层。   推开木门,他微微一惊,房门正中,静立一人,黄衣长发,威仪高贵,有如天神。   “阿惠?”孔雀一愣,   嗤!   就是这不过一生灭的失神,孔雀心中警觉骤起,右手划成长羽,猛然震开射来长箭。   “姬幽你打扮成阿惠殷流云也不会喜欢你的。”孔雀冷笑一声,正要将又来的长箭甩开,但四周突然涌出庞大巨力,让他身体却瞬间一僵。   高手相交,只在毫厘,一声厉鸣,孔雀捂住右胸,暗色鲜血不断从他指缝中溢出,无法停止。   “你本就命不长久,还敢用封神之术。”孔雀终于发现小看了这女人,“你不是恨他吗?”   “那又如何,我自禁地而出,命不过三月,倒不如为我儿子之后早做打算。”姬幽向前骤然出现一道金环,将她紧紧牢牢护住,“此天地合中,阴阳不生,天地不在,若得你之命,我儿之位,就再无疑问。”   她抬手,四周生风雷,孔雀弹指破掉:“那就让我一见你之能为。”   “孔雀,你杀的人,够多了。”殷流云自他背后出现,“是偿命之时了。”   “哈哈,世间万物弱肉强食,若每个只兔子都找狼偿命,那才是天下大乱。”孔雀化出妖身,瞬间爆发出无尽凶厉残暴之气,“嘴皮子,说了不算。”   强者交手,顿时卷起漫天烟尘,但这坐石屋却稳如磐石,不并变化,殷流云到底差的太远,只是拼上第一掌,就被那华美孔雀险些撕去半边身体,虽然飞速愈合,只是孔雀却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危机之时,旁观的青年皱眉一下,却依然念法起咒:“煌煌天威,耀落九日。”   “纾笨兹赣倚乜诩支猛然爆开,血花漫天。   然而青年并没开心,因为无数爆开血花,皆如利剑,袭向他周身,就算极力躲避,也被打中数滴,穿肉入骨。而西君更不迟疑,一记刀光甩下,拼着以伤换命,又向孔雀伤处斩下。   只是他低估了孔雀的能力,那一刀落空之余,他整个人被孔雀一口金焰喷出,记忆回起,险些握刀不稳。   这一击之下,三人不敢再硬拼,只能依赖法阵,再用箭游斗。   好像跑不掉了。   孔雀躲避的挪移的甚是从容,就算最后不行,临死前自爆同归于尽什么的,还是可以毁了这地方的。   只是阿惠,别带着儿子改嫁才好……现在留遗书什么的,好像来不及啊……   ☆、激战   孔雀自出生起,便与天地相争,妖族倾覆之时,为种族存亡,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局势如何惨淡,也不见急切,攻势沉稳精妙,不经意间夺人生机。   相比之下殷流云就差了不止一点,孔雀的尾羽只是几个来回,就已将他刷成血人。   几乎同时,一支无比犀利的长箭在空中拉出刺耳尖呜,自右方直刺他头颈要害,那箭上蕴含着连天地也能冻结的寒意,孔雀已经见识过这种长箭的厉害,金翎挥出,生生横移一尺,毫厘间避过要害。   西君悄无声息的从身后一刀划过,孔雀敏捷一转腰腹。   “铮!”银刀擦过,在孔雀金翎上划出一圈火星,火花溅散。   侧面,商君殷流云,一掌递出,那修长的指尖,带着一丝青翠,仿佛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草,带着露水在微风中摇曳,那是乙木之气催发到极限。   这一掌已无法再避,孔雀冷笑一声,右翅大张,与对方以强破强。   “纾绷秸葡嗷髡个空间似乎都重重震荡了一下,维持法阵的姬幽更是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两股力量僵持不足半秒,孔雀左翅猛然发力,金翎如剑,直直砍入商君胸腹,后者闷哼一声,腰腹肌肉一紧,却无法卡住这锐利长羽,几乎被砍为两段。一时无法再战。   同时,一声长啸,又一长箭破空,孔雀极力躲避,身上却再度一重,他尖啸一声,神光大展,姬幽仿佛被巨锤砸到,若非意志坚定,几乎就晕了过去,但她还是坚持住了。   那僵硬一瞬,孔雀终是慢了一刹,生生被刺入胸腹。   “煌煌天威,日落星陨!”东夷之王立时掐咒,但手势未完,一根带血长羽破空而出,令他不得不断法回防。   “我拖住他,你施法!”西君长刀反转,眉心金印浮现,手中长刀立时浮起无数镂空神纹,隐隐有虎啸之声,一刀起,万刀落。   孔雀转头,猛然喷出无数火焰,皆被长刀斩开,那东夷之主也完成咒法,孔雀胸口长箭立时爆裂,几乎可以看到羽毛下狼籍蠕动的脏器。   下一秒,长刀已落到他眼前。   额,阿惠你可不要改嫁啊……   孔雀心中轻叹,伸出双手,一层光晕将他整个笼罩,仿佛火中圣鸟。   接着,一朵火焰,以他骨血为源,猛然爆炸开来,连带整个阵法,尽化劫灰——   在孔雀与他们交战之时,姬夷召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阵法启动。   “走!”他瞬间冲向阵法中心,根本顾不得掩盖行际。   “有敌人!”在他身体出现的一瞬间,周围卫士同时大惊,立时挡在路上。   肩头云雀冷哼一声,猛然张口,那明明只是不足半寸的小嘴,却在那一刻拥有吞天食地之力,巨大气旋以他为中心,那数十卫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整个吸入口中,不见半点身影。   而那云雀连个嗝也没打,仿若无事一样转头:“走啊。”   “你吃了人!”姬夷召怒道。   “有何不对。”云雀淡淡道,“你之愤怒,并不太多。”   “我!”姬夷召无法反驳,因为他的愤怒,只是因为对吃人这一行为的厌恶,但若说仇视,未免就牵强了。   “你有妖血,自是不同。”云雀平静道,“与其在此纠结,还是去寻孔雀为要。”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才边走边道,“若再见你在我面前食人,便是我娘舅,我亦会杀你。”   “等等。”云雀从右边翅膀里啄出一只面具,“把此物戴上。”   姬夷召接过,却见这是一张以数十种华丽羽毛罗织而成的羽面,色彩艳丽以极,仿佛有灵性一样流动着奇异色彩,虽然觉得这玩意太花哨,但姬夷召知道轻重,若他身份泄露,不仅自己会成为过街老鼠,山君定然也跑不掉关系,也不再挑剔,将羽面覆上脸颊。   一下秒,整个羽面似乎直接融入脸上,姬夷召心中一惊,豁然发现自己身上起了一层华丽无比的羽毛,但再华丽,也也是羽毛啊!   “勿要心慌,此物是妖族重宝,你覆于面上,便是妖身,无人可识出你。”云雀微微叹息,“快去吧,我有誓在身,不得触碰十方之界,你不觉得对他的感应已是越来越弱了。”   姬夷召冷冷看他一眼,不再迟疑,径自入了法阵——   孔雀身上火光一起,众人骤然后退,只是火光在刹那间仿佛一道美艳涟漪,扩散开来,所触碰之物皆尽融化,无论是人是兽,是物是灰。姬幽急中生智,以巫祝秘法摄来儿子,再以天地合之阵心,试图勉强抵挡数息。   “没有用,”孔雀傲然挺立在火中,他那华美的翎毛迅速融化,只是神色不曾有丝毫恐惧,“除非五方之主皆在,否则,不数三息,你等皆无活路。”   他看了下远方,突然有点想念那人。   阿惠,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他轻笑一声,闭上双眼,却觉得身体懒洋洋的,仿佛被泡在温水里,舒服的他想睡觉。   死亡,就是如此么,倒是有趣。   ……   “你是何人!”商君一声厉喝,让正准备安息的孔雀猛然睁开眼睛。   咦,劫火怎么灭了?   还有,面前这个一身火羽的人好美丽,哪来的大妖,没听说过啊,等等!这个好像是千羽面?   那个不是在大鹏那吗?   不等他想个明白,那火羽大妖已凭空消失,下一秒,轻描淡地自东夷之主身边无声出现,长剑已自他颈口抹过。   血花飞舞。   不待从人反应,又是一剑,刺入姬幽胸口,盾入虚空。   姬幽惨笑一声:“无论你是谁,姬幽以命以魂,咒你六亲尽灭,不得好死。”   “笑话。”那人又莫名出现,挡在孔雀之前,他之声色美丽优雅,如山下之岚,“巫祝之术,虽阴毒无比,但何时可伤帝王之命格,对不对,爹爹?”   他转头看向身后孔雀,只见他脸覆金纹,羽似长发,周身七彩羽毛层叠垂落而下,只有一对凤目,如骄阳烈日,欲焚尽天下。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真是自己的儿子啊!   “啊,你――”孔雀惨叫一声,“你怎么来了,天啊,你怎么来了――”   “闭嘴!”那人豪不怜惜地拎起他,“这次之事,我们回去,再作分说。”   语毕,他转过头,诡异一笑,一剑划过。   虚空似乎一震。   姬幽身边法阵瞬间四分五裂,无尽光华自体内迸射而出,仿佛回应一样。整个天地合中射出无数数丈宽光华,接天凌日,崩解开来。   那人带着孔雀,消失在虚空之中。   *   阵外,一只数米宽的大鹏等待以久,却见白光一闪,姬夷召毫无预兆的带着一只重伤的孔雀出现在他身上,没有犹豫,他迅速飞高,身形如电,一息就已不见。   “没死吧。”大鹏扭头看了看,却见那只奄奄一息的孔雀正怒视着他,不由笑道,“瞪我无用,侄儿之能,你也见到,若我阻止,才是不智。”   “胡扯!”孔雀大怒,“我还没死,你们就不听话了是不是!对了夷召,你刚刚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我好像吸收到日月精华……”   话没说完,姬夷召已经一掌劈在他头上,孔雀难以置信地回头,却见儿子冷冷地看着他,道:“聒噪!”   孔雀心碎地晕了过去。   大鹏缩了下脖子。   这脾气太像姬惠了。   大兄,不是兄弟不帮你,不过你妻子儿子都这样,以后你在家真的会有地位么……   “夷召,孔雀伤重,你便迁就一下。”大鹏觉得还是劝一下的好。   姬夷召看他一眼,挺立的腰身突然一震,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夷召!”大鹏大惊。   “速回北都!”姬夷召摆摆手,只是这一个动作,却让他又捂住口鼻,大口呕出鲜血。   “你伤在哪里,我先为你疗伤。”大鹏四下看看,准备找一处落脚。   “没事,要休息一段时间,你先带我回北都,商君没死,就会救我。”姬夷召无力地跪倒在他背上,“然后你带孔雀回去,其它的,我自有安排。不要告诉孔雀我的伤势。”   “可以,但你先说,为何会伤的如此之重。”大鹏沉声道。   “那四人不是凡人,一般隐匿之术行之无效,”姬夷召低声道,“当物质从一个能级变为另外一个能级,就可以造成相位迁跃,跳入另外个空间,我平时都只是用剑实验,不过刚刚情况紧急,我直接将整个身体隐匿到另外一个空间,再自那一空间迁跃来回刺杀。”   “……你可以不用解释了。”大鹏完全听不懂。   姬夷召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呃,又呕出一口血水,姬夷召无力地趴在大鹏背上。真没想到那个空间的宇宙射线强到这种地步,什么核辐射都弱爆了,这鬼地方又没有仪器测放射残留,下次一定要做件防护衣。   只是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软软的。   于是拿出来,却发现离开南荒时山君给他的小石头已经四分五裂,几成沙砾。   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晕迷中的孔雀似乎也感觉到什么,猛然一个哆嗦。 ☆、清算   南荒涅阿。   书房之中,正在处理公务的山君微微一愣,按住右肩。   那里此刻正如被剜出骨骼一样的剧痛。   神照经第九层中,可以以骨为基,以戊土之精,练替命之术。   而如今。   镇命石,已碎。   既说,若非有此石替命,夷召已然无救。   更说,不如镇命石碎后,夷召还有命否?   山君放下手中甲骨,走出房外,凝视着如洗天空,便向大殿走去。   而他放置案台上的甲骨,瞬间化为飞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姬夷召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闭眼无声。   一只小云雀趴在他床上哇哇大哭。   窗外一只小云雀无奈地看着他,憋了一肚子火,最后只能叹息道:“你小声一点。”   “我伤心啊,我的儿啊――”孔雀哭的肝肠寸断,“我怎么和阿惠交待啊――”   “如果我不是动不了,现在就已经一把掌把你拍死。”姬夷召闭着眼睛微声道。   “儿子,我去找殷流云,你坚持住啊。”孔雀拖着身体就想飞出去,却被一只无力的手砸到布衾中,半天爬不起来。   “那边的娘舅,你想看我的被烦死吗?”姬夷召微微抬头,冷眼看窗外警戒的那个人(鸟?)。   “他如今心如刀绞,待你父到来了,便会心被枪绞,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便容忍一下。”大鹏无奈地道。   “我父亲?”姬夷召皱眉道,“他怎么会来?”   “你镇命石已碎,他如何会不来?”大鹏解释道,“南荒至宝神照经有以骨替命之术,以中央戊土之精华,容自身骨血,另成一命。”   “对啊,当年还是我从阿惠肩膀上取出的一小块骨头,当时心疼的我肝都颤了。”孔雀努力从他手下挣扎出来,“不仅仅是骨头,还要以本命精血浇灌,人之精血有限,阿惠也只能做出两块,居然用来救我了,还让你伤成这样,我怎么去见阿惠啊,你放开,我去找殷流云。”   “寻他无用,你伤他根基,如今正被商族之人全力救治,尚未苏醒。”大鹏目视千里,这点事当然瞒不过他,“夷召,你可以撑多久?”   “死不了,”经验丰富的病员淡淡道,“这身体还是很能折腾的,我估计就算不治也可以活上十年,对了,给我倒杯水,就此你之前给我喝那种。”   “好。”大鹏跳到桌上,正要化为人形,突然神色一动,“商君来矣。”   于是飞到床上,踹了孔雀一爪子:“别装死耐在你儿子身上了,商君治好他你家男人过来时你还能捡条命,否则就等着他带着儿子改嫁吧!”   “……”   孔雀被大鹏叼走了。   姬夷召终于松了一口气,想昏睡片刻,但全身上下无不在痉挛地告诉他我们要没命了,你别躺床上快想想办法啊。   姬夷召只能叹息。   真是危险无处不在,只是孔雀为何会没事,难道说他是妖?   等等!   联想到之前带孔雀入异空间时他说其中日月精华好足……   妖?   辐射?   姬夷召突然想到一个极大的可能,大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体的痛楚。   难道说,日月精华就是一种放射源?   这也不是解释不过去啊,动物因为放射性物质变异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太空种子不就是放到天外专门用射线照照给变异吗?   妖族就是变异的动物?   呵呵……想到自己身上的一半妖血,姬夷召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不过他的人类身体为何无法接受这种对妖族有益的东西?   还有那种放射源,绝对不是普通的伽马射线。   我在想什么。   姬夷召抚额,两个世界的基础都不同,我还在生搬硬套,可惜这里没有加速器,不然倒可以研究上一段时间。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响。   他明明回到客房时就遣了侍者离开,他们应该通报自己不想被无关之人打扰才是。   不过当门被推开,他闭上眼睛,装死。   死宅做为交流废,不愿意和陌生人说话,更何况是这么多陌生人。   有熟人也不行。   “商君,此处有我等,您重伤未愈,还是先去休息吧。”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不必、咳,我定要看到夷召无恙,才能安心。”商君声音沉稳,但中气明显不足,听着极是疲乏。   姬夷召想说你再表现也没有用的,我才不会给自己找个后娘(爹?)   “那商君稍等,我这就少君医治,只是我等能力有限,若为少君治疗,薛妃那里……就……”苍老的声音有些迟疑,“汤少君刚刚祈求我等救他母妃,若如此……”   “薜罗早已折了寿数,难过三月,若山君之子在我商部陨命,你等可能向山君解释?”商君叹息。   “既如此,此处有我等,您还是去见薜妃一面,以全父子情分。”老者劝慰道。   商君沉默些许,才道:“我去见她,但若夷召有变,需立刻告知,否则就算你是我族祭祀,我也饶你不得!”   “自是如此!”   “扶我过去。”商君闭上眼睛。   很快,房间走了大半人手,空间立时宽了许多。   老者一身青色祭袍,凝视了床上少年半响,见他神色灰败,却依然美丽清俊,不由喃喃道:“妖星荧惑,果是天下乱源。”   只是再想到山君那威凛风姿,便是再有异心,也不敢妄然而动。   这就是天下第一强者的威力。   他摇摇头,伸手按住姬夷召右腕,将体内勃勃青木元气注入。   姬夷召心中冷笑,却也感觉到一股冰凉气息自手腕渗透,沿手少阳经入体内,开始抑制住被损的脏腑伤势。   他心中也略松一口气,知道没有大碍了。   毕竟前世已经缠绵病榻十年,若今生重复一次,倒不如死了清静。   这样想着,身上伤痛减轻,他也略觉得疲乏,便安然入梦。想来商宫重地,也是安全的——   姬幽躺在榻上,倔强的少年在她身前,神情复杂,眼中莹莹有泪,却强忍着不流出来。   西君禺熊站在一边,他面目若刀削斧凿,眼神清澈如天空,虽不如商君儒雅,山君威仪,却也自有一番高贵气度。   “此次倒麻烦西君了,姬幽怕是不行,只能请西君代我向东君致歉了。”那女子看向西君,高贵复杂的发髻并未解下,因为她自知不可能再休息。   “南荒戊土,天下重宝,你以此将我与东君引来,却也聪明,只是我等不知代价如此之大。”禺熊沉声道,“也罢,是我小看妖王,想来以你之智,当能在商君前圆过此事。”   “自然,东君现今如何了?”姬幽关心问。   “一剑封喉,虽有商君拼死相护,但能否渡过死关,全看天意。”回想那神出莫测之剑,西君眼中也有一丝戒惧,“只是你如今……”   “谢过西君关怀,生死有命。”姬幽摇头,表示她以置之度外。   “那我便不打扰你母子相聚了。”西君见她有送客之意,便主动离去,出门去看望东君。   “谢西君体谅。”姬幽目送对方离开,这才看向自己那年幼的孩子,“阿尧,过来,让母亲看看你。”   姬其尧握紧了拳头,走到母亲榻前,缓缓跪坐在他身边。   “呵,本想以孔雀之命立下一功,让你地位稳固,更以计招来东西二君,以求万无一失,却不想人意难敌天命。”姬幽笑了笑,将一团青光取出,“这是天地合之阵眼,混沌青木之气,也是我为巫多年,才得知晓此地,此物天生契合你之身体,只要你肯努力,将来定是不输给山君之强者。”   “我要的不是这个!”姬其尧怒道。   “我也知晓你心中所愿,然,求而不得,得非所愿,皆是人生最苦,你若没有力量,山君又岂会如你所愿,”姬幽摸摸他的头顶,坐起身,将孩子抱进怀里,“山君可有今日之能,除去本身天纵其材,也有九鼎之中山河之气相助,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便是孔雀王也不能敌。只是若无孔雀,我也不得悄然盗走此物,你不可恨他。”   “你这样做,到底图什么!”姬其尧从离开了兄长的护佑,所见所闻,早就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那个男人,我的父亲,他一直都没来看你我一眼,你知不知道!”   “我知。”姬幽抱紧儿子,“当年心中所爱,又有一口怨气,不干付出没有收获,如今回想,当真不堪回首,兄长对我如何容忍,只是年少气盛,被嫉妒遮了眼,才犯下大错。无可挽回,也连累了我儿。”   姬其尧终于反手拥住她:“你不要走,你可以不走的,是不是?”   “我儿,当年姬夷召如你这般时,已可在中都之中护你无恙,你也大了,照顾好自己。”   “母亲――”   “你终于肯唤我一声,够了,吾儿。”——   姬夷召所在客房,屋顶之上,两只云雀紧紧挨着,正窃窃私语:“我好像听到那小孩子的惨叫了。”   “兴灾乐祸?”大鹏倪他一眼。   “才不是,只是她没见到殷流云过来,哈哈,她那么没信心的女人,活该,不然怎么也会撑到见那只公的一面,叫她害我儿子!”孔雀哼哼道。   “夷召呼吸平稳,想来已经没有大碍了。”孔雀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浑身剧痛,“这次伤的真不轻,再重一点,又可以变成蛋了。”   “你好像已经没那能力了。”大鹏道。   “没事,我妖族是如何强大,这点伤,一会就好。”孔雀咬牙道。   “镇命石碎了,你怎么向山君交待?”大鹏见他还有力气,便问。   “有什么好交待的!”孔雀不愿意在兄弟面前输了面子,“哼,我何曾怕他!”   “是吗?”有人问。   “当然……”孔雀话间猛然一顿,张大的嘴,却再闭不上去,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   不知何时,山君悄然地坐在他身边,其神湛湛,宁静若天——    ☆、归去   控制好姬夷召的伤势,商族祭祀带着手下退出房间,对于他们来说,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姬夷召这才睁开眼睛,他看了看窗外,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这时,一只小鸟突然闯入,慌慌张张地钻进他被衾里,姬夷召一愣:“你想做什么?”   “姬惠找来了。”云雀把自己藏到最里边,“孔雀伤重,姬惠最多给他几个耳光,痛揍一顿,定然是舍不得杀他的,我却不想成他迁怒之人,便在你这躲躲。”   “随你。”姬夷召这是真的困了,闭上眼睛,便睡去了。   一觉无梦。   等他醒来,就见山君正安然坐在一边,修长五指正刻画着一块甲骨,他长发未束,傍晚的阳光斜照在他天人般的容颜之上,那飘渺若幻之感,以姬夷召的定力,也不免微微失神。   感觉到他的视线,姬惠转过头:“醒了,可有不适?”   “已无大碍。”他揉了揉太阳穴,“你不是不能擅自离开南荒吗?”   “事急从权。”姬惠放下兽骨,起身来到他身旁,伸手按住他手腕,凝神感应。   “孔雀呢?”姬夷召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反正山君不会拿他如何。   “已被我逐回南荒。”姬惠平静道,“此次之事,孔雀所言,定有欺瞒,我想听你细说。”   “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姬夷召心中大叫不妙,简单地把离开南荒后的事情说了一下,“……后来,孔雀欲破天地合,受人围攻,我去救他,因本身功法之故,内力反噬,这才受伤。”   空间辐射什么的,反正父亲也听不懂,他就直接说了个通俗的解释。   “你如何能与他胡闹。”姬惠话虽如此说,但神情却无责备之色,“十方之界每成一处,都耗尽上古圣皇心血,危险其大,此事了之,你便与我回南荒。”   “可以多留几天么。”姬夷召还想去看看其尧。   “你伤势不轻,商君身体却已好大半,若是耽搁,他定会再为你疗伤。”山君平淡道,“我不知你此事所遇何事,但你若细查,定会不同。”   “不同?”姬夷召感觉了一下,果然觉得身体好像轻了很多,也更灵活方便,“咦,这是为何?”   “你之伤重,却也引动体内妖血自补,血自骨生,换血换骨,如今你骨骼中空,自然会轻便许多。”姬惠也很是头痛,“治人难治骨,虽商族祭祀能力不足,不可查之,但以商君之能,你体内妖骨当瞒不过他。”   “怎么可能,受一次伤就变成鸟骨头了!”姬夷召大惊失色,“那我伤好了会不会直接变成鸟?”   “这,”山君仔细思考了一下,“亦有可能。”   不过他补充道:“无需担心,便是孔雀,也能化为人形。”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安慰。”姬夷召明白这下非走不可了,他可不想被推上火架,“那父亲和商君已经约好时日了?”   “稍后见他,明日便归,”姬惠突然走到他身边,自他床边捡起半柄怪异长剑,“此剑材质甚好,可要我为你寻人修复?”   “不必。”姬夷召傲然一笑,拿起剑柄,顷刻间,那金属仿佛拥有生命般流动生长,自动化成原来那完好如初的佩剑,可能是他伤重时能力失衡,这才引的剑身融化断裂,现在伤好了,弄好也就一秒钟的事情。   突然,他持剑的右手被山君紧紧按拄,微微一惊,抬眼却看到父亲眼中前所未有的凝重。   “夷召。”姬惠沉默了一下,才道,“还有何人知晓你有此能力?”   “我平时和人交流不多。”见父亲神色不对,姬夷召用力想了想,“可能其尧知道一点,其它人,应该都不知道。”   山君点头,放下手,欲起身离开。   “父亲!”姬夷召猛然拉住他的衣角,“你要去杀其尧是不是?”   “不是!”山君平静道。   “那你要做什么?”姬夷召死不放手。   “承商部大统,自不得再有异心,我去交待商君,让其以祭祀之术封锁记忆,自认商部正统,断前一切牵连。”山君缓缓拌开他的手指,说道。   “父亲你别这样,阿尧不会乱说的。”姬夷召哪肯依他,一把拉住山君右手,“我把其尧从没满月带到八岁,他心里就我一个人,这样乱来会死人的。”   “放手。”   “父亲,金土相生,我南荒虽是土属,但越有生金之能,以我的水平很快可以编出一部治金法决,到时传到天下,这能力就不会惹人注意了。”姬夷召知道结证所在,瞬间想出解法,“你不能动他!”   “……”山君沉默,似是在思考是否可行,半晌,才道,“此时以是晚间,明天日出之前,你可想出此法,我便依你。”   “三天。”姬夷召努力为自己争取。   山君转身就走。   姬夷召一把抱住他的腰:“两天,就两天。”   山君拖着他向前走。   “一天,十二个时辰就好。”姬夷召垂死挣扎。   山君已经快拖着他走出大门了。   “我去!”姬夷召大怒,“今晚就今晚,你再走一步试试。”   山君微微一叹,把他打横抱起,放回榻上:“非我不进人情,只是此事若泄露半点,我亦护你不得。诸天仙神,皆不会放你甘休。”   “这是为何?”难道这个世界也搞什么混血不能活?姬夷召疑惑。   “我儿,现在以是申时,到明辰卯时,你还有七个时辰。”山君平静道。   “岔开话题也没有用的,我要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姬夷召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和情理了。   “若你有胜过我那一日,我便将此事从头至尾,与你细说。”山君摸摸他的额头,转身离开。   “你去哪?”姬夷召还是有点不放心。   “孔雀之账,我已与他清算,如今,自是轮到商君。”山君的声音随风而来时,人影早已不见。   “算了,还是快点计算出如何让法决有控金之能吧,不就是温度要求么,现在的青铜器那点温度,木材都可以达到,一点难度也没有!”姬夷召如此对自己说。   他却不知,在走出房间的刹那,山君的神色瞬间无比晦暗,仿佛压上巨大阴云,连阳光也无法驱散。   许久,他才低声轻喃:“凤凰,呵,凤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西君禺熊正与商君坐在东君身边。   东君脖子上正缠着厚厚的布条,隐隐透出血迹。   之前一役,东君箭术重伤了孔雀,本来就他最没事情,谁知事后突然杀出一只大妖,其能神鬼莫测,瞬间就被抹了了脖子,若不是商君仁厚,当时就拼着自己不顾,把本命青木之气分他一半,此刻这个才继位不久的东君,恐怕就要换人了。   也正因此,此时偌大的房间时,也是死气沉沉,毕竟这一役动了三位君主来演一出戏,结果居然还被翻盘,险些全军覆没,这实在是让他们三位君主面上无光。   “你已挺过死关,细心疗养,当无大碍,”商君收回手,对榻上的东君道,“只是伤到喉间,恐以后说话有些不便。”   东君摆手表示没事,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回想之前那虚空中一闪而没的剑光,就算以他之能,也是胆寒。   “事已到此,我等也无法可为,”西君禺熊正色道,“我西岭一部还有要事,就先告辞。”   “西君受伤亦是不清,不能休息数日再行离去,要知孔雀北来,定然也有同伙,那只大妖未受伤害,若是中途伏击,却是危险。”殷流云有些担忧,“不如我修书一封于山君,以姬兄之大能,当给保无恙。”   “他自是无恙。”山君突然出现,那一身威压,竟让西君有无法开口之感,他非初见姬惠,只是昔日不曾继位,矮下一辈,故而少有相交,如今正对,却是方知山君盛名之下,所承非虚。   正当西君想要交谈之时,对方出言一贯的冰冷不进人情:“倒是商君,是否应予我交待。”   这台词很明白,我把儿子给你照顾,结果儿子差点没有了,你这事不给我一个交待,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姬兄……”殷流云神色哀恸,“流云对不起你……”   “……”山君默然。   “不止是夷召,还有阿幽,我也没能护住……”殷流云似乎很受打击,“就如姬兄说言,流云生来懦弱……”   “带我去!”山君突然打断,他没有兴趣把这些隐私之事在外人面前宣之于众。   “好,请与我来。”商君带路而出,山君自然随之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转角,隐隐还有声音传出,“姬幽因此……出手甚是毒辣,孔雀之子,实在应被天诛……”   被忽视的如此彻底,当西君神色有些不虞,正想说什么,却一转头,发现东君正凝视着姬惠远去的背影,以那沙哑至极的声音喃喃道:“昔于山有木兮,见山鬼女萝,山水无色;今于宫麓兮,见南君神惠,天地黯然,心之所求,却非人属,实是悲哉、痛哉、哀哉……”   “山鬼女萝不是人属还是正理,你说山君非人,不怕被殷流云轰出宫去?”西君瞬间觉得这小年轻太没见过世面,却不记得当年他也没好到哪去。   “此乃天人,我等凡胎,如何求之。”东君黯然道。   “说这么多,你嗓子可好?”   “!”回过神来的年轻君主瞬间捂住脖子,痛的说不出话来。    ☆、意外   姬夷召闭上眼睛,正苦思冥想。   研究不是这么做的啊,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真烦透了。   不过他也没的选择,仔细思考半晌,他基本上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金生于土,火克于金,而在阴阳应像大论中,热生火,火主肝;湿生土,土主脾;燥生金,金主肺。   如果要生做金水相生的法子,这几个就是基础。   那么可以选择的经脉就是心经、脾经,肺经,法决的原理就是以经脉为桥,让天地元气经过经脉内至脏腑血髓,外至肌表,洗炼筋体,发掘出肉体潜能甚至进化。   而元气则有五行之属,青木、庚金、戊土、 丙火、壬水,皆为各种时辰的不同天地元气之属,其中复杂程度一点也不比科学差多少,每种法决不同的表里代表了不同的元气,而十二经脉的不同元气路线,就构成了效果不同的各种法门。   问题来了,他的法门是从神照经改的。   神照为土属,和金火两门真没什么关系啊。   得参考一下金火两种法门,才可能以自己的能力编出新的系统才是。   现在有金火两种法门的……   姬夷召想了想,西君是西方金部,东君是祝融火部。   自己的伤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   嗯,为了阿尧!   姬夷召果断拿了那张面具,往脸上一戴,无声离去,与此同时,他右手一挥,在桌案上哒哒数声,留下三枚小字,便消失在夜色中。   鉴于柿子从最软的开始捏,姬夷召匆匆去向东君所在治伤之处,好在这上古之时,诸王的追求都不高,这个宫廷也就一个现代普通住宅小区的大小,一刻不到的时间,姬夷召就找到了东君的所在。   悄然打晕门外看守,正在盘膝疗伤的青年还没来的及拿起武器,就已经被一把锋利的短匕压上了脖子,隔着厚厚的布条,他也可以感觉到颈上的寒意。   “你……”东君沙哑的声音刚刚响起,就感觉到数格细针扎入身体,经脉气血顿时被截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姬夷召看他伤的不轻,把他放平时也小心的抱住他的头,免得他的脖子上的伤口裂开,房中墙壁上的火盘还在燃烧,映着那位青年愤怒的神色。   姬夷召这才发现他也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轮廓很深,才显得一眼看上比较大一点,这么一想昨天下手还真的蛮重的啊。   不过为了阿尧,抱歉了。   他迅速地解下对方的腰带,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扒下衣服,手指按上十二正经之手厥阴心包经的起点,天池,仔细找了找穴位的小小凹陷,注入一丝极微小的真气。   青年闭上双眸,狠咬下唇。   姬夷召细心感应,经脉坚韧,是常行气之相,这条有用过。   心经之属还有少阴心经,他按着常理,手指又伸向对方腋下,如法炮制。   对方微微颤了颤。   姬夷召也感觉有些不妥,但事以至此,再说无益,于是继续,从头顶百会穴到足底涌泉,上下数百,一个没少,只是当手指按到会阴之穴时,对方猛然一震,血气逆行,竟然欲想断脉自尽。   姬夷召反应极是灵敏,当既断然一掌,截了他之气血,只是再看对方神色惨白,眸中尽是绝望之色,身上冷汗淋漓,终于觉得自己是太过分了一点。   大概的行气路线已经知道了,那就……他拿衣服为对方擦了擦汗水,再将衣物丢到一边,把旁边的被衾给他盖上,本来想说下抱歉,但看对方惨白的脸色,最后只能捂脸跑掉了。   虽然解开了禁制,但至少一个时辰,他的气血才能慢慢恢复,想来他也不会说出去的吧,叹气,来这里久了,三观都不知道被刷新了多少次。   他微微捂住额头,这才发现头上有一点冷汗,看来自己的伤终还是不太好,身体已经有点受不了了,不过,还有五个时辰,父亲是说到做到的人,还是快去找西君,得到金部的法门,这样就……   姬夷召突然一停,照这样说的话,如果得到金部法门,加我本身得到的土与火,就是三行在手,另外两行木属并不难找,加上大夏水属,集齐五行,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想太远了。   姬夷召继续寻找空房子,西君不在安排的寝宫,他会去哪里?   不得不说,骨骼变异后,他的身法比从前至少快了三倍,起落提纵之间,似乎他天生就该纵横九霄,对这大地有一种轻蔑之感,好像不屑踏上尘土,而且更喜欢向梧桐树上落下,哪怕那个地方并不是他要去的方向。   但在每一次落在地面,又有一种大地厚得载物,天不过无根之萍,不必与之计较的平和之感。   非常的古怪!太矛盾了!   寻了快一个时辰,姬夷召不得不放弃,这家伙运气好,不在这里。   只是自己想办法了,不知道找父亲他会不会清楚金族之能。   这样想着,他回到自己的院落。   只是经过一个院落之时,他突然一顿。   其尧头绑白布,安静的跪在大堂中,而面前,正是一座刚刚搭好的灵枢。   姬夷召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后,本能地就按上他的肩膀,想去安慰他。   “是你!”姬其尧猛然转头,就见一只黑羽大妖,身上羽毛顺着夜色起伏,与夜色完美的融为一位,只是脸上奇异诡艳的纹彩,和之前所见,一模一样。   姬夷召这才想到面具还不曾拿下,正要解释,但一想,若是阿尧知道,父亲却是真不会放过他了,于是没有开口。   “你来杀我吗?”姬其尧冷冷道,“那你就做吧,杀母之仇,若不除根,我势与你讨回。”   姬夷召沉默。   见他不言,姬其尧又看向面前排位,许久,才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姬夷召突然叹息,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姬其尧看他消失之处,突然特别的想念哥哥。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哥哥了,他很快就会回到南荒,他有自己的家,自己是多余的人。   哥哥,你隔的我这么近,都不来看我一眼,是不是不要我了。   如果,母亲守灵,我不能离开,你快来找我,好不好。   哥哥……   --------------------------------------------------------------------------   要快点搞定父亲才是,姬夷召觉得弟弟有点不对劲,心中也有些焦急,只是才回自己小院,却见房门大开,山君、商君、西君,竟都在席中而坐。   惨了!   “果然是你!”商君大怒,“你将山君之子带去何处,若不交给,你今日休想生离我北都。”   西君不言,长刀瞬间出鞘。   山君,山君还在默默喝水。   “姬兄?”商君有不解地看着山君。   “只一人。”山君淡淡道。   山君的意思很明白,和你们一起打一个我丢不起脸。   “铮!”   西君瞬间收回武器,神色凝重道:“夺山君风采,是我等莽撞了。”   开玩笑,上次我们几个都没打过,这次他才不会单独上去品尝对方那神鬼莫测之能。   “不错,他之剑气似乎破尽万法,”商君也有些踌躇,“姬兄承厚土之德,自是天下无双,但此事关系侄儿夷召安危,是否……”就不要管什么道义了,一起上啊!   “吾儿在他手中,他必有所求,如今之事,当以吾儿安危为重,商君以为何?”山君平静道。   “……自是如此。”商君有些黯然地道。   山君这才抬眸,凝视着姬夷召。   “我与山君之事,自是私下谈起,你们两个废物,就消失吧。”姬夷召硬着头皮,用轻蔑地声音道。   “你!”西君一怒,却也自知不是对手,再看山君对此好像并不觉得反对,只能和商君对视一眼,走出小院。却见两人刚一走出,山君弹指一掐,数到黄色法纹自地而起,将整个小院封印。   姬夷召刚要表明身份,就见山君平静道:“过来。”   姬夷召非常心虚地靠过去:“父亲……”   “去哪了?”山君冷冷道。   “想去借金火二族的功法,参考一下。然后就……”姬夷召捂脸。   山君伸手到他耳后,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下。瞬间,羽毛消退,再回人身,冷风吹过,姬夷召抖了一下。   姬惠在他额头用力一敲,解下身上大氅,披在他身上:“你与孔雀不过数日,倒是把他的性子学的不差。”   “孔雀的话,是很敢做敢为。”姬夷召点头,把披风裹紧了一点,“不过我们怎么收场?”   “离开便是。”山君结儿子递了一杯热水,道。   “可我还想再见阿尧。”姬夷召紧紧靠着他,“就见一次了,父亲。而且我还没有找到金族的功法。”   “还欲对禺熊行非礼之事?”山君冷眼看他,对他的撒娇视若无睹。   “父亲你怎么会知道……”姬夷召捂脸。   “做事全是手尾!”山君怒道,“你走不久,商君便邀我去看他伤势,你那截脉之法独树一帜,真当我年老眼瞎?”   “父亲你哪里老了,”明明还把孔雀迷的魂不守舍,姬夷召心中吐槽,“我错了,您放心,我下次定不会再让你认出来。”   “你知便好,若无他事,随我离开。”   “不用编法决了?”姬夷召心中一喜,还是可以推迟时间?   山君转身就走。   “别啊,天亮前我一定写出来……”姬夷召抱住他。   山君偏头看他一眼,这才道:“你之手尾,我去处理,另,你还有四个时辰。”   “那我们别直接回去,可以去中都夏国抢点息壤。”   山君看他半晌,点头道:“可。”    ☆、天意   不知山君是如何去给屋外之解释的,总之西君和商君进来看到他时,毫不掩饰对山君的钦佩。   商君为山君打败孔雀之子这一心腹大患,将其击败溃走表示极为感激,恨不得开一个筵席广而告之。   而西君感激之余,更表示要趁这个机会赶紧回家,免得再遇到那煞星,就不这陪大家玩了。   山君才点下头表示知晓,他就直接离开,那速度,快的一点不像熊,倒像鸟。   “如此,亦不便久留,明日一早,就与夷召归国。”山君平静道。   “姬兄难得来北都一会,不若多留数日。”殷流云脸露不舍,试图挽留。   “四方诸君,非王命不得离故土,耽搁已久,早日归去,亦免节外生枝。”山君完全无视了对方期待的神色,断然后拒绝。   姬夷召觉得这种说辞也太没诚意了,北西东三个偷偷摸摸也就罢了,父亲当年直接打入中都揍残了夏帝世都不敢多说一句好不好?   果然,商君黯然离开,连践行的要求都没有提出,当然,他也知道提出对方也照样同意。   看着那几近散发着幽幽怨气的背影,姬夷召有点不忍心:“是不是太过分了?”   山君冷淡地看他一眼:“真想要后爹?”   姬夷召捂住自己的嘴。   山君想了一想,才道:“自长成,倾慕之便如山似海,若一一拒绝,不知何年何月。之形容与相似,日后婚嫁大事,也要仔细掂量。”   “才十五就要考虑终身大事了……”姬夷召觉得太早了,不过仰慕者这个问题还是可以未雨绸缪的,“父亲,是怎么拒绝身边的追求者的?”   “……拒绝,”山君沉默一下,才冷哼道,“孔雀后,还有能于身边出现者,也就商君一。”   就是说不用山君出手那些苍蝇都已经被解决了?   姬夷召真想给孔雀点赞。   “另,若需要法决精要,问便是,休要再去行无礼之事。”山君以指代笔,随着案上刻下一篇金部法决,“虽是基础,但若欲创法决,无需深奥,有微弱溶金之能就可,控金之术,是西岭至宝,同样,东夷祝融之术,也只能用其皮毛。”   “父亲早说啊。”姬夷召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去非礼别了。   “本欲给一个教训,哪知如此大胆。天地合是那种地方,若要为,便不可助妖!”山君坚持原则问题。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看到孔雀再去那些地方就帮把他赶走。”他保证。   山君这才作罢,满意的摸摸儿子的头——   次日,山君带着一晚没睡还精神不错的儿子离开,他来的匆忙只有一,去的时候也只打算带儿子一个,随行什么的一个不要,这样就算是姬夷召也觉得不对了。   总觉得父亲躲避什么。   不过以他的能力,有必要躲什么吗?   介于这个问题太好奇,山君座下的巨雕上,他直接问出来。   “天意。”山君如此回答。   “天意?”姬夷召皱眉,“父亲,其实很奇怪,三皇五帝,明明是,何以为天?”   “天为神道,神道之念,唯南荒天柱与东方大泽最为淡薄”山君想了想,还是仔细地给儿子讲解,“盘古开天,女娲造,直至三皇治世,最早祭祀女娲上神,后每一部族又有各种妖灵祭祀,以保平安,那时岁月,历四万二千余载,后巫妖争天,两相消弭,残存不多,终于族奋起,灭巫逐妖,再不祭祀妖鬼,而祭三皇五帝,与其正神。”   “还是不太明白,开始为了保平安,向妖怪祭祀,就算后来皇驱逐了妖怪,他们就死了啊,祭祀又有何用?”   “傻孩儿,三皇五帝何等功德,便是皆化黄土,他们也是天地同寿。”山君说到此处,顿了顿,才道,“此事也是之心忧,当年祖凤一族皆被高阳帝颛顼斩杀,逃出不过孔雀大鹏这等凡鸟,龙族更是嫡脉皆无,逼得祖龙化身龙门,求鲤蛟这等混血成就金身,使得龙脉不断。至于麒麟……呵。一族尽被镇于中都,成为十方混元根基,血肉成泥,魂不得脱。”   姬夷召听的心惊胆战:“可是,这和有什么关系。”   “儿,”山君沉默地看他一眼,“说与听,是要知其轻重,操火控金之术,若再使之,便去索了孔雀之命。”   “放心,知晓了。”姬夷召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过,“父亲,真舍得杀了孔雀吗?”   “其有命,不过是未到死期。”姬惠微微摇头,便不再多言。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啊。”姬夷召靠紧了父亲,说话怎么可以只说一半,那还不如不说。   “孔雀若是撒娇耍赖,却知看心情。”山君转头,瞥他一眼。   “现心情不好么?”姬夷召一愣。   “不错。”山君平静地说。   姬夷召乖乖坐到一边,突然觉得父亲和孔雀完全是两个极端。   接下来的时间,大雕掠过天空,一路向南,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越过千山万水。   姬夷召看着云下大好河山,觉得这种感觉真心不错。只是上次他还觉得天空风大低温,这次却觉得天上的风吹起来舒适宜,正是飞行的大好天气……   不是真的要变成鸟吧,姬夷召心中有些纠结,却见山君突然拿出一只白色木牌,大小不足一寸,阳光之下,浮出数枚蝇头小字。见字之后,姬惠让大雕停空中。   “这是什么?”   “灵犀木,商部异宝,两树自芽而出,纠缠一体,发两枝,一枝受损,另一枝亦同伤。”姬惠收起木牌,看他一眼,才道,“商君让等稍候,东君欲与同行。”   “看来是被吓到了。”姬夷召十分无语,“怕狼却赶着进狼窝,这家伙的眼神是有多不好?”   山君不答,只是凝视着他。   “上次是意外,保证不会再非礼他。”姬夷召举手保证,“不过好像很意那个东边的小子,为什么?”   “东夷诸部,大泽龙蛇行恶,巫蛊纵横,为王者,皆不得好死,是以东君一任,便是死途。”山君算了一下,才道,“南荒历代王者尽数,不过二十余任,东夷之主仅是位三十余年,就已换去七任。”   “也就是说,东君当个四五年,就得死?”姬夷召愕然,“他是当王,又不是当炮灰。”   “炮灰?”山君虽不解,但并不纠缠,“灵川大河东去,入诸夷,却为(li)山所阻,化为九曲支流,形成千里大泽,龙蛇虫鼠,诸毒横行,又有巫遗脉,祝融火部本是火属,大泽之中为保族,向来身先士卒,是以难有善终。”   “那家伙,也就二十岁吧。”姬夷召决定不记恨他伤孔雀的事情了。   “两月后,十九生辰,便是他的继位大典。到时需代见礼,送上礼品祝词。”   “为什么不用息壤?大禹治水,只治中州吗?”姬夷召略有不满,“南荒东夷皆如此难过,中州万里纵横,皆是沃土,为何们子民要受水患所苦,就他们无事。”   “息壤非是凡土,多出一粒,就可使山成天堑,除去大禹神通修改,少有能估算准量,一不小心,非是利,反为害。大禹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贯通九河成灵川,穷尽心血,晚年虽成神,但天地渐远,灵气淡薄,已经无力为继。”山君细细说明,其实此事困扰东南以久,但最关键,还不是这些问题。   “这个没问题,计算方量这个交给。”姬夷召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如此,东君已至,噤声。”山君随意挥手,姬夷召看不到的角度,一股气劲透指而出,直穿云霄而下,轰入一座山头泥土。   “哎哟!”一声痛叫,从乱石中钻出一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大老鼠,无奈地看着天空云中隐有一角的巨雕。   “喂,死鸟,这一跟来,男可能知道们想做什么。”白老鼠身体极长极瘦,动作却极是敏捷,“不然觉得他为什么要向中州飞。”   他身后的布袋里钻出一只无精打采的麻雀,看了一眼一天空,撇撇嘴角:“还用问吗,当然是他想了。”   “上次八卦乾关们差点同归于尽,这次觉得儿子不会再傻傻的当的挡箭牌了。”老鼠无奈地看他一眼,继续打洞去了。   “当然知道,能过一关是一关吧……”孔雀懒懒道,“如果他知道想儿子帮干这事,那就是真的死期到了。” ☆、神人      老鼠随意道:“其实吧,我觉得他不可能杀你,当然乾关都那样了,他都没下去手。更何况你们儿子都有了。”   “夷召啊,当年我可真是不想他出生的,凤凰残留下交合之气……你不知道当时阿惠被气的吐血,”孔雀摇头,“我真的不想骗他的。”   “嗯,为了我族,大王真的是卖身又卖心。”白老鼠抖抖胡须,一副我懂的表情。   “所以我在阿惠面前,心虚的不得了,”孔雀仰望天空,“不过这次若想破五行火眼,阿惠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你说我和阿惠要是同归于尽,夷召不是成了孤儿了么?”   “你就是想用这个理由让儿子帮你,去吧,不用在这拼命说服自己。”白老鼠埋头打洞,“不过我说好,你和山君打起来,我是不会帮忙的。”   “为什么?”孔雀大怒,“你也是天下少有的大妖,就算在十方混元之界里也能用出天阙之力,就让我为我族流血流泪,你就享受?”   “帮你,杀了山君你不为你妻报仇?”白老鼠轻蔑地转头看他一眼。   “当然不行,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孔雀说的斩钉截铁。   “帮山君,杀了你他不灭我为你报仇?”白老鼠冷哼。   “怎么可能,以前我受了一点伤,他就心疼的向我表白了。”孔雀回忆旧事,骄傲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那我还掺和什么?你们打完了我帮你收尸就是。”白老鼠直言不讳地道。   “你个死耗子,我不和你扯,快点滚回去把到火眼的洞打好,我先和阿惠商量点事情。”孔雀大怒,在老鼠头上连啄带抓。   “嘁!”老鼠白了他一眼,只是鼠眼一片全黑,孔雀也看不出来。   见老鼠入洞,孔雀思索了一下,放声高歌。   “山有木兮~   其叶灼黄~   秋日归兮   不见其家   茅葛韧兮~   衔其于室~   缺一人兮~   我守空巢——”   末了,他似乎觉得声音不够大,不够悲惨,于是更加大声,“缺一人兮~我守空巢——我守~空~~   巢——”   鸟背上的姬夷召听的大囧,再看山君,不知何时已经拿出涅阿枪,执枪之手,已经是青筋暴起。   “那个,父亲,东君就要到了,要不忍一下?”姬夷召不忍心父母相杀,于是劝慰道。   “孔雀素来得寸进尺,若无回应,一刻之后,他能飞于我眼前吟唱,你于此与东君会和,坐雕自会带你到达。”山君神色冰冷,话一说完,也不由姬夷召应声,就跃下鸟背,直落云下。   数秒后,声音嘎然而止。   姬夷召不会驾云,只能乖乖等着,只是心中不免焦急。   这两位什么时候可以好好坐下说话,明明都放不下对方,那什么责任的,天下这么大,各退一步不行么。   正想着,对面已经有数只灵禽飞来,为首的正是那位年轻的东夷君主。   想到他柔韧的肌肤,还有那漂亮的腰线,那臀的手感好像也很好——擦,我在想什么!   暗自唾弃之余,姬夷召突然觉得,其实比起美女,美少年什么的,好像……也不错啊。   额,这不算弯吧?   嗯,不算,只是狩猎范围扩大了一点而已。   心念电转,脸色却丝毫不显,招牌似的冰冷挂在脸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只是那青年神色惨白,颈上的布带还有些渗血,只是靠近之后,好像有点扭捏,仿佛手都不知摆在哪里。   “东夷豢龙部主豢(huàn)丹,见过山君。”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不比对方低,但因为还有三月才正式即位,东夷君主还是全了礼数,不过他嗓子重伤未复,声音极是干涩刺耳。   “父亲有事离去,让我等先去,他随后就至。”知道对方把他当成山君,不过他们父子长的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姬夷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是小山君。”豢丹恍然大悟,然后神色有些歉然,沙哑道,“上回我初至天地合,没能自孔雀之后救下你,让你身受重伤,现在可已无恙?”   “早没事了。”姬夷召淡淡道,“你嗓子有恙,就别说话了,走吧。”   “山君……”豢丹四下张望,试图再看一眼。   “别做梦了,再不走,没准孔雀之子就找上我们了。”姬夷召淡淡道。   东君脸色一白,点头:“可。”   姬夷召拍拍坐骑的脖子,大雕极有灵性,瞬间远去,东君虽然有些迟疑,却也还是迅速跟上。   巨雕落地很快,只是这里的位置却让姬夷召有些疑惑。   这里是一个火山口,可以轻易看到其中的翻滚的熔岩,面火山口上,却有着数百玄武岩的房屋,层层叠叠,构成一种奇异图腾。   而在中心之处,却有一庙宇,上书金天二字。   看到此处,东君却是一愣。   “怎么?”   “这里是,火眼。”只是再一细看,东君不禁皱眉,“奇怪,上次来时,不曾见到庙宇。”   “少昊金天氏为五帝之一,有此供奉,并不奇怪。”姬夷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火金相克,若非不得以,不可能于此立庙,难道有神人下界?”东君心中一定,“会否因七星六合被破,神人下界勘察?”   “那如何做?”姬夷召不动声色地问。   “少君在此等候,我先去询问,再请你前去,以免有失。”   “那就多谢了。”姬夷召点头,这家伙还真上道啊。   ---------------------------------------------------------------------------   另一边   见天空一点黑影,挟奔雷之势急下,孔雀果断地闭上嘴,身形也迅速自鸟雀化为华丽冷俊的高大男子形象,完全看不出刚刚那么无耻的歌是他唱的。   “你我之间,已至于此么!”在枪尖急捅而过时,孔雀冷冷道。   “我说过,万事皆可依你,唯此事不行。”山君那火色异枪似有灵性,如此蓄力之下,也是稳稳定在他颈前,不多一丝,不曾一毫。   “乾关一役,还不够你明白我之心意?”孔雀怒道,“若你我一人身死,又置夷召于何地,若真有此狠心,当年又何必谁豁出性命,也要生下他!”   “涂钦,”山君神色凛然,“七星六合是我疏忽,我亦不曾想到,你竟不惜将夷召卷入其中。你知晓十方之界不仅镇压日月精华,更是人族气运所在,不容有失,当年誓言,可曾忘记?”   “你是说,只要我不破十方之界,你就禅让王位跟我走那个。”孔雀微微勾起唇角,“你以为,我会用我们之间的感情,来和你做这种交换?哈哈,阿惠,这样对我,你心不心疼?”   回答他的是一记巨大的轰击,将他整个人撞入土石之中。   山君半跪在他向前,伸出一指,抬起他的下颚。   四目相对,一冷然,一轻蔑。   “你一定要用激怒我的方式来求欢么?”   “……”孔雀沉默了一下,才懒懒道,“这种最快。”    ☆、真假   坐雕在空中平稳地盘旋,山河满目,映照着春日的阳光,十足的让人心旷神怡。   姬夷召在天空等了两个时辰。   东君进入那个奇异的建筑里就再也没有出来。   山君也一直没有回来。   姬夷召没事干,于是开始推算之前父亲给他说过的法门,用以模拟以火控金之术。   时间又过了两个时辰,金乌已斜,却依然没有什么信息。   姬夷召皱眉。   孔雀和山君知道自己在等,不会等那么久,东君再是无礼,也可以派一随从出来告知。   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拍拍身下灵禽:“带我去先前山君所停之处。”   那雕儿似能懂人言,在空中转换方向,迅速向北而去。   不出一刻,就已到刚刚山君跃下坐雕的地势,姬夷召让坐骑降落,试图找出山君与孔雀的下落。   但他在空中盘悬许久,至金乌落下,玉兔东升,也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   这是去哪了,难道是幽会了不理儿子了?姬夷召压下心中不安。   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伤到那两强者,姬夷召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约定之处等待。   于是他又让坐骑回到那所谓的火眼之处,犹豫了一下,还是驱使坐骑落到那群落中心的大庙附近。   在天空尚且不觉,走近一看,却见这庙宇高有十丈,高檐巨柱,雄伟非常。   姬夷召让坐骑在外守候,独自走向庙前长廊,庙前挂有一匾,上书金天二字,金天帝少昊为五帝之首,却是西方属金,西君禺熊便是他的嫡传,但此处是火眼之阵中心,火克金,他的庙宇按理来说不可能在这里的啊?   而且按东君所说,这庙宇新建不久却规模庞大,此处又山高林密,地广人稀,又是如何在短短的时日盖好?   走上阶梯,姬夷召觉得周围安静的太过诡异。   这时,自主店中走出数十名身穿麻衣祭服的女子。当先一位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虽模样清丽无比,神色不见一丝柔弱,反而有一种战士般的端庄与严谨,不过二十许人的模样。   “阁下何人,此是火眼禁地,非君侯不可入。”女子沉声道,她的声音清脆,却不知为何有种很低的颤音,仿佛回声一般,也是姬夷召的耳力,才可以听出来。   “姬夷召。”他冷冷地答道。   “原是南荒少君,请进。”女子做出姿势,她身后的女子也让开道路,自然列于大殿路边,仿佛迎宾一样。   姬夷召心中微有不安,但以他之能,却也不惧,便径自跟上。   入得庙内,只见殿中房间道路纵横交错,非是方正屋形,反而是一种扭曲的造型,有如迷宫一般,道路两边的的墙壁上有火燃烧,没有木材的噼啪声,居然都是动物油脂做成。   姬夷召心中微微一惊。   此时没有油灯,更无菜类油脂,动物油脂如此燃烧耗费极大,就是山君若无要事,也不会用样浪费。   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这样耗费?   女子带路时无声无息,整过道只有安静的火焰,幽深的如同进入鬼蜮一般。   不过数息,便进入一间大厅,周围的火盘火柱极多,姬夷召凝视而望,却见主坐上一人满头白发,面容苍老却刚毅,上半身是人体,下半身却是石像,神态温和,仿佛一名和蔼的老人,见他进来,不禁大笑道:“南荒少君来到,我人族果然是兴旺之相,快快入座,让我一观子孙。”   姬夷召也不入座,只是淡淡道:“你是何人?”   “少君不可无礼。”那女子正色道,“此是金天大帝一缕真神下凡,为护我人族正朔而来,便是山君亲至,也要见礼。”   “金天大帝少昊,他?”姬夷召冷笑一声,“何方鬼魅,我人族圣皇是何等人物,是你等可以冒充的吗?”   “放肆!”女子大怒,右手一划,竟带厉风之声,就要给他一耳光。   姬夷召右手执剑,剑柄反刺,一击顺势轰中她胸口,那女子闷哼一声,被远远轰出出,似乎昏迷过去。   他长剑斜指,冷淡道:“你是谁,东君呢?”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手指轻弹:“小辈无知,讨打。”姬夷召正暗自警戒,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风袭来,却是躲避不及,右颊一痛,却是生生被扇了一个耳光。   好强!一点不比孔雀差。   姬夷召不再妄动,只是警戒地看向那人:“你装也无用,金天少昊是五帝之首,断不会在此处祭,你之位置是八卦中坎位,坎水离火,有一点知识的人都不会把金天帝的雕像修在那里。”   “如此么,倒要谢过你之指点。”那人也不急,只是大方道,“你既知晓此地,那当知五行火眼,当年炎帝将五方天地印赐予天下君主,此地火属,自有火印可解。但如何得之,你为王族,当清楚才是。”   “五方天地印,木印在商君身上,土印在我父那里,水印消散,火……”姬夷召突然想骂东君你这个废材没事过来干嘛。   “不错,非王族不可解,若你不知没关系,你父亲当是知晓的。”那人大笑道,“孔雀王倒是清楚,不想让我伤到你,他也不想想,他算什么,我如何会听他吩咐。”   “……”死孔雀你死定了。   “不用等着你父过来救你,他被孔雀王纠缠,一时半会,无法到来。”那人只一抬手,一股巨力顿时压下。   最烦这种以力破法的方式了,姬夷召抬手,右手螺旋真气划出,震开气幕,整个人电射而出,右手堪堪一划,那一瞬间的眩目之光,仿佛把时间也划破。   对方抬手就挡,同时一掌劈出,姬夷召一个闪退躲天厉掌,右手长剑不收反递,极为刁钻地刺入对方胸口。“好。”剑入体两寸便被巨大的阻力挡住。   姬夷召右手元气猛注,左掌用力击在右拳之上,与此同时,那人暴喝一声,右手高举,向他天灵盖下。   姬夷召偏头躲过,但却不退不避,硬受他一掌击碎他左肩,右手使用,将对方胸口整个捅穿。   “放肆!”对方大怒,气血反冲,硬生生将他连人带剑一齐震飞,而胸口伤势,却滴血不曾流   出。   如此强悍的肉体!   姬夷召收剑将左肩碎骨正位,冷冷道:“巫人?”   巫人非巫,而是以巫族法门修炼的人类,但巫族练体之术天下无双,昔日大巫蚩尤被五马分尸而不死,肢体被镇压各处,就是明证。   但人族对巫族的追杀,就远不是妖族可比的了。   那是真的牵连上一点,就九族皆灭。   “好眼力,”对方赞赏地看他一眼,又补充道,“好剑法。”   “你想如何”姬夷召冷淡地问。   “只想请你做客罢了。”那人一拍身下石块,顿时,一个暗道出现在地面,内里幽深,没有台阶,仿佛一个大洞,“小山君是自己下去,还是我送你下去。”   姬夷召冷哼一声,跃下洞口,只听机栝嘎嘎作响,迅速合拢。   “只等山君与孔雀两败俱伤,便是我巫族解开封印之时了。”那人微微一笑,却猛然呕出一口鲜血,胸口的大洞这才迸裂开来,血流如注。   “果然是后生可畏。”巫人皱眉,却不再多言。   却说姬夷召自洞口落下,却见此洞极是幽深,不得不以剑划住周围石壁,减轻下落速度,饶是如此,也落下足了十分钟才到底。而底下却是如井一般,皆是石壁,连空气都极是稀薄。   这谁打的洞啊,太没功德心了。   姬夷召想了想,决定以自己的空间术法先出去找到父亲再说,一定要向山君打报告,那死鸟太无法无天了。   正要行动,就觉得右肩剧痛。   好吧,现在身上有伤,还是休息一下再说。   他盘膝而坐,以自身元气减缓伤势,却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他凝神细听,却是在一边的墙壁后边听到一阵声响,难道后边有人?   想了想,他凝聚体内破法真气,冲墙壁猛然一甩。   哗,一个数尺的大洞出现,然后从洞中似乎钻出一人,但洞太黑看不清。   “谁?”姬夷召警觉的问。   “小山君?”对方也是一惊。   “是你啊,我等了你三个时辰,白痴!”姬夷召冷冷道。   “抱歉。”对方的吵哑的声音太好认出,东君低头认错道,“我不慎将他认成金天大帝,所以一时不查……”   “你都没血脉感应的么?”姬夷召道,“五帝同出一脉,我们都是嫡系,天生血脉气息就可以觉察,还上这种当。”   “怎么会,五帝公天下,以禅让而治天下……”   “禅让什么的都是说的好听。”姬夷召冷笑道,“远的不说,少昊就是轩辕黄帝的长子,高阳帝颛顼是黄帝的孙子,帝尧是颛顼的儿子,帝舜是帝尧的女婿,大禹是颛顼的孙子。一直都是家天下好吧。”   “这样么,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你当什么东君,当摆设吗?”姬夷召觉得这是完全就是当王的基本吧。   “东夷诸部轮流治国,一直都是禅让的。”对方轻声辩解。   “那是因为你们的君王死的快。”姬夷召随口道,但他立刻就觉得不对,“抱歉。”   “……确是如此。”东君摇头道,“但如今情况紧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不太容易。”有你的话。姬夷召在心中加了一句。   “给。”对方握紧他的手,递来一个剩下不多的水袋,“安心,我定会带你出去。”    ☆、伪装   姬夷召当然没怎么在意对方的保证,在他看来,这种一剑就可以搞定的弱鸡说保护只是保下一点面子而已。   而对方所谓的带出去的方法,居然是打洞。   这个地下似乎有着无数通道,炎热无比,又分出无数层次。   “我昔日曾来此取火,火眼之下,是人火,也是我祝融部继承时必得之火。”他按了按眉心的一点朱砂,“人火是当年燧人所得第一缕火,唯有此火之中的大功德,才可保我东夷火部血脉传承不失。只是火眼下地宫连接火山熔岩,危险无比。”   “你们取火多年,肯定是有地宫线图的吧?”姬夷召一下就明白了。   “不错,虽然地宫只许王族进入,但只要进入之前,都会有老人教导入内线路,我们如今接近地宫右下,想要离开,打通两条通道是最快方法。”东君仔细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右边。”   “东君,地下你是怎么判定方向的?”姬夷召好奇道。   “大泽幽密诡乱,久而久之,我们族人自有断定本能。”东君顿了一下,突然道,“其实我还不曾正式继位,你可以叫我丹。”   “好吧,你刚刚是怎么打通通道的?”姬夷召不在意这种小事。   却见豢丹抬手,一张古朴长瞬间自体内抽出,长弓无弦,却在他空中一拉下自然张满,松手一弹。   一股巨大力量脱手而出,无声入壁,然后他上前去,轻轻一敲。   那石土竟如细沙般瘫倒,露出洞口。   “这是后羿的箭术?”姬夷召有些惊叹,“虽然他是反王,但由你这一箭,也可见他之神威了。”   “其实,他……”豢丹握弓的手紧了紧,“羿君只是不想东夷一直如此下去。我们天生就在大泽里,瘟疫横生,只有以君主承人火来护佑族人,却没有任何办法,在你们眼里,他是反王,但在东夷,他是英雄。”   “我也不曾说他不好。只是夏帝上承天命,就算是我父亲,当年那样,也没能杀了夏帝。”姬夷召有些无奈地道,“天命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为什么你们杀不了的人,我一剑就杀了。”   “不是杀不了,是不能杀。”豢丹摇头道,“当年羿君在得帝位,眼见可迁出我东夷部族,却有天神下凡,将他打成重伤,若非如此,当年羿君其威不逊山君,又如何会死于小人手下。”   “天神,这世上真的有神?”想到父亲说过的三皇五帝对妖族做过的事情,姬夷召突然觉得有点冷。   “自然,当年三皇五帝杀灭妖族,夺得天地权柄,我额上南方离地焰光印,就是夺取自当年妖族凤皇。”豢丹道。   “凤皇?”姬夷召一愣,突然看向他,“我,可以摸一下吗?”   “自然。”豢丹的抓着他的手右手,掌心有些出汗,将对方修长柔韧的食指,按在自己眉心的红印。   瞬间,大脑轰然巨响,长鸣惊天,那一瞬,火光极目,那不是寻常火焰,是自己身体之中喷薄而出,可以焚烧时间,焚烧一切的混沌之火。   却又似乎见一人高举巨斧,高声道:“你等逆天而行,却不知神通不敌天意,人族大兴,天之道也!”   姬夷召如触电一般,猛然缩手。   “怎么了?”豢丹有些惊愕。   “没什么。”姬夷召隐隐咬牙,刚刚那一瞬间,他心里不可以抑制在咆哮着吃掉他,如果不是他的的意志极为坚定,刚刚可能就已经咬上他的脖子了。   “你似乎身体有恙。”豢丹过来扶住他。   “走开!”姬夷召冷冷道,“出去才是要事,你又不通医术,何必麻烦。”   “若有事,唤我一声就可。”豢丹也知事不可拖,转身去沙土处,速度自沙土中挖出一条通道,他虽年轻,却有上任诸王死前传下功体,很快就得挖通一条通道,“走吧。”   两人顺着通道向外,通道虽暗,豢丹却极是熟悉,很快东转西转,就看到一个天光通口,但越是接近,就越是炎热,姬夷召身上的麻布衣服已经焦黄,虽然他有元气护身,但毕竟后力不济,不多时,皮肤已经红了起来,问题是,虽然皮肤上火辣辣的痛,心里,却有一种畅快的感觉,好像这里才是自己喜欢的地方。   这时,身上那件孔雀给他的衣服却散发出一阵凉意,化消了不适。   走出洞口,姬夷召没来的及松口气,就明白为何此处如此炎热。   无他,他们如今正走在悬崖峭壁的乱石之上,而下方则是滚烫冒泡的熔岩湖,那蒸腾的热气不时卷起阵阵火风,问题是,他现在想跳下去洗个澡的欲望谁能告诉他是哪来的?   “走吧。”豢丹神色一喜,那微笑在他俊美的脸上显的极为干净,“我带你上去。”   姬夷召想到自己不会驾云,将手递给他。   却在此时,冷风骤起。   姬夷召本能地把他推回洞内,只是动作太大,扯到肩膀伤口,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洞外的那块立足石头,此刻却已经无声坍塌,落入下方岩石。   “豢丹,上次丹泽让你跑掉,这次你又跑掉,你这小娃倒是命硬。”山壁之上缓缓显出一人影,下身石化,不是先前对手,又是何人?   “平丘!”豢丹猛然一悟,“人巫平丘!我早该想到,你来此还能有何目的?自是毁去人火,断我族后路,当年大巫都被我人族杀尽,你又何必死扯巫族传承,这千年我东夷固然艰难,你巫部又何尝好过了。”   “若无巫族传承,我族才是真的灭亡。”那人大笑道,“多说无益,死吧。”   话一说完,右掌一劈,巨力如山,整个洞穴都轰然做响。   “到我身后。”豢丹一拉姬夷召,右手扣弓,却是直直相对,轰出一记。   烟尘过后,豢丹唇有血迹,对方却气定神闲:“你之根基还是太弱,虽然有王气传承功力,但你却不怎么熟练,不过也不能太苛刻了,毕竟你们也活不了那么久,不用这种办法,那可真的就要任人宰割了。”   “对付你,却是够了。”豢丹右手挽箭,那箭尖冰冷森寒,不知自何处来,瞬间脱手。   那人神色一变,右拳紧握,猛然轰出。   豢丹一拉夷召:“走。”   “哪里走!”那人右手仿佛橡皮一样,猛然伸长,十指如枪,狠扎向两人背心要害。   姬夷召右手平平一举,长剑反转,虚虚一划。   虽然只是一划,但姬夷召有信心,如果这家伙凭肉体硬接,那是不想要爪子了,哪怕只是碰到皮,他也有信心顺手肌肉纹理断了他。   然后那人手势突然一变,轰入隧道,那洞口竟在瞬间落下大石,逼的两人不得不退回。   三人再度战在一起,豢丹箭术虽强,但这里空间太小,实在施展不出。   姬夷召虽然有改般的破法螺旋劲式,但对方实在太硬,身体在战斗中自然而然地抖动以保护眼耳等脆弱部分,每次虽然可以计算出震动频率功上要害,但伤害都不大,反而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几乎握不住剑,他想要使出绝杀之技,却又想起那种剑术出入虚空,实在太过好认,于是准备找个机会转换身份。   于是他卖了一个破绽,就想被对方一掌轰进洞穴深处,当然,他计算的非常精确,这掌只要躲的合适,被打的淤青,不会有太大的伤害,然后退入洞穴就可以换上身份来杀他。   只是他想的虽好,但豢丹见他有危险,顿时一惊,瞬间冲上,猛然将姬夷撞飞,生生受了这一掌。   姬夷召愤怒的想发火,真的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最怕猪一样的队友。   却见豢丹强撑着爬起来,双手猛然结印,手中长弓三箭齐发,只是如此巨力,他的右手瞬间被弓弦弹的血肉模糊:“你快走,我挡住他。”   “那你呢?”姬夷召随口问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快走,不然我们就都走不了了!”豢丹神情冷俊,“去找山君,告诉他,人火不可失!”   说完没有听到回音,他余光一瞟,哪还有人影,虽然赞叹对方的果断,但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就这一个恍神,腰腹一痛,却是被对方重重一拳轰上。   “还敢走神。”那从嗤笑道,“你若是远攻,当世无人能动你,可惜这里天不助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那我也必为我东夷除去你这祸害!”豢丹心知结果必是凶多吉少,这弓每一箭都是抽他本身精血而来,那也只能拼了。   于是左手整个融入弓中,一根通体雪白长箭搭上弓身,松手。   那人惊怒一声,却见又有一人自壁中浮出,两人齐力,终是将这箭略略带偏,插入右胸。   “煌煌天威,月坠星毁!”豢丹立时施术。   那一箭轰然巨响,将那人胸口炸出大洞。   “找死!”对方怒拳急出,生生将他胸骨轰碎,再来就欲捏断他喉骨。   突然,一剑自虚空而出带着无比诡异的力量,生生将他右手暂断,更趁势而过,自他胸口横斩而下。   血花飞溅。   “退!”那两人惊怒至极,消失在岩石上。   华丽羽衣自虚空中寸寸浮现,极美的大妖现出身形,走向倒地的青年。   “你……”噩梦回现,豢丹又惊又怒,“你别过来——”   大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摸一下又不会怀孕。”    ☆、担忧   大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摸一下又不会怀孕。”   豢丹被气的面色青白,咬牙道:“无耻!”   “摸一下就无耻了?”大妖轻轻走到他身边,抬起他苍白的头颅,“那若是我与你行房事,你如何形容呢?”   “无耻之尤!”豢丹偏过头,想到反击,却牵动气血,猛然咳出数口鲜血,右手却死死攥着长弓,青筋绽起,“妖物,你莫放我,否则此辱我必讨回。”   “好啊,不放你。”虽然对这家伙刚刚拖后腿的行为很是鄙视,但毕竟人家都肯断后了,姬夷召也不想把他丢在这里,要知道那两人随时可能会回来,到时这家伙就很难有命在了。   于是他伸手探进对方怀里,在对方反抗之前,数枚细针生生扎入他之气海,断了他气血运行。   “你……”豢丹面色灰白,惨然一笑,闭上双目。   姬夷召很尴尬,但他又不能显得太热情,毕竟双方现在是敌人,于是尽可能温柔的把他扶起来,向洞穴内里走去,   他刚刚才盾入空间一下,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强的伤害,但现在也头晕想吐,那两个人要再回来,他也只能丢下这个家伙跑了,不过想来以他剑术之诡异,那两个家伙应该会被吓到一段时间,不会那么急着回来。   他现在就如同游戏里的强力DPS,伤害高的惊人,但自身也同样脆的惊人,短时间不能结束敌人,那很快就会被敌人结束,不成天阙果然还入不了最顶尖的高手行列么。   “你要带我去哪。” 豢丹轻声问。   “下边。”姬夷召只是想离这事发地远一点,没什么行程,于是随口敷衍他。   “你休想得到人火。” 豢丹虚弱道,“人火集人族大兴功德,妖类触之及灭,你此为不过自寻死路。”   “再废话我上了你。”姬夷召扭头警告。   “我伤重至此,随时皆会陨命,你若对尸体有兴,就随你便了。” 豢丹冷冷道。   姬夷召皱眉,想到商君在自己体内曾留下一道青木生气滋养经脉,于是将他放下,靠在洞壁上,撩起他带血的衣物,伸手按在他胸口。   对方颤了一下,似乎想躲避,但又强撑着不愿求饶。   这家伙又想到哪去了!姬夷召心中冷哼一声,继续摸在他胸口找准穴位,他多年以脉络积气,对身体极是熟悉,不多时便以神为引,将那缕生气导出指尖,自关元注入对方体内,护体他之生机。   “你,你怎会商部乙木天德真法?” 豢丹一惊,难道商部也已被妖魔渗透?必须把此事说给商君。   “凝神,我助你将这缕生机导入气海,否则就算你不死,这生本事也废了。”姬夷召喝道。   心知对方所言非虚,豢丹也不多话,以此修护破损之脉,木火相生,青木之气一入气海,与本命真气相济互补,止住了体内出血,让他脸上恢复不少血色,伤势不再恶化。   不过引导真气,于身体精神都是极大的损耗,更何况他气海不存,后力极是不济,行功完毕,几乎整个身体都已流了一身冷汗,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掉额下的汗水。   正想起身,却豢丹听道:“你为何救我?”   豢丹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若是对方想行不轨之事,直接就可以做,完全没有必要救他。   “因为,我喜欢你啊。”姬夷召随手在他脸上捏了捏,“第一次看到你就爱上你了。”   “戏弄我让你很愉悦吗?”豢丹偏过头,躲避对方的骚扰。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戏弄你。”姬夷召正色道,“上次为救家父,各为其主,无法留情,可是我剑上中带有血劫之毒,必须由我自体内穴位引导才可解出,否则三日一过,血劫入骨,你非死不可。”   “胡扯,导毒何需……”豢丹虽然武力不够,但并不代表他傻。   “何需把你全身摸光吗?”姬夷召振振有词道,“没文化真可怕,妖族躯体与人不同,我若不谨慎,万一引错经脉,又如何保你性命,你回想一下,我除去按你周身大穴,可有还有一点无礼之处?”   “这……”豢丹哑口无言,只是若那样都算不得无理,还要怎样才是无礼?   “所以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姬夷召觉定把事情合法化,免得对方总担心自己冒犯他,“我对你之好感,发于情,止于礼,更没指望你会接受,你无需惊慌,若我真欲对你不轨,又何必等到现在?”   “这……”对方说的好像也有理,豢丹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也只能抱歉道,“那,是我错怪你了,只是你若要动人火,我却是不能视而不见。”   “嘴炮!大不了中我一剑再被我扒一次。”姬夷召想了下当时的手感,加了句,“你身材不错。”   若不受伤颇重,豢丹真的想给他一箭,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对手,于是叉开话题:“嘴炮?”   “就是只是嘴上说说,真让你做,不是没那个能力就是没那个胆量,好了,光阴宝贵,走吧。”   姬夷召一把捞起他,见他还想挣扎,干脆把他架在肩上,“我们妖族才没有你们人类那么麻烦,顾及这么多东西,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吧,火印消散了,你们东夷的子民会不好过的。”   “东夷火部世居大泽,被阴湿之气侵体,若无人火相护,更不会好过,是以人火绝不可有失。”豢丹恳切道,“若你真要破开火眼,求你不要熄毁人火,你做什么都可以。”   “……你这人真是无趣,我是那种会随便逼迫人的妖吗?”姬夷召只是想带他走远一点罢了。   “我不知。”豢丹有此迷惑,他还没有继位,但真心觉得妖族比大泽中的龙蛇巫毒什么的厉害多了,也更加复杂。   “阴湿之气侵体,可有查到源头?”   “千年来,皆不曾找到源头。”豢丹想了想,然后摇头。   “商君也不行吗?”那个是承自神农的名医啊,乙木经是不输给神照经的BUG存在,姬夷召突然觉得以山君的强大防守和攻势,加上商君的治疗能力,再合上其它三位君主的伤害能力,这完全就是游戏里一治疗一肉盾加三打手的标准配置啊,不会有哪位先祖是穿来的吧?   “商君乙木之气,生机自然无穷,但也对此收效甚微。”豢丹低下头,似乎想到什么,伸出手,掌心下有着隐隐火星,那是唯一让族人对付风邪阴湿之气的东西,用此火种点燃祭坛,祭坛周围数月之内,族人就不会发病,只是人火功德之大,又如何是凡人肉体可以承受,便是他有离地焰火之印,此火也会燃烧他身体寿命,所以东夷之王,必不得善终。   “皇帝所创病理五气之说,我虽知道,但很多理论并不赞同,你说一下,那邪气入体后,人有什么症状?”姬夷召随口问道。   “轻者腹痛,泻不止,身体消瘦;重者高热不退,神志混沌、昏睡、谵妄,很快死去。”   “……这明明就是传染病好不好。”姬夷召无语,再联想东夷大泽的湿地环境,仔细想了下这种病况,当年他在医院认识过一位病友,情况与这个倒是很有些相似,于是问道,“我觉得,很大可能是吸血虫病,你们那有没有一种小河螺,色如枯叶,形如细钉,小如米粒的那种?”   “很多。”豢丹有此惊讶的看他。   “那十有八九没错了。”姬夷召道,“如果你信我,就把你们部部周围的所有这种河螺杀死,就不必用什么人火了。”   “多谢,我会让人去做,但你还是不能动人火。”豢丹坚定地说。   “闭嘴,再说我真的上你了。”姬夷召恼怒道。   豢丹沉默了一下,才问:“你这也算嘴炮吗?”   姬夷召猛然一顿,然后危险地看着他,他面上纹彩艳丽已极,眼眸更是被黑羽覆盖,却有一种危险的美,那眸中火光闪耀,就算豢丹有火印在身,也觉得那是世间至热之焰。   于是他果断改口:“说笑而已。”   姬夷召这才冷哼一声,这时却注意到前方火焰升腾。   那是一团极是温暖的火焰,生在一颗细小树枝上,安静的燃烧,跳跃的火焰照亮了整个空间,温暖,却不炎热,明亮,却不刺眼。   树枝被小心的安放在一块石台上,可是这个火焰,却让他心底泛起浓浓的厌恶,就好像最喜欢的东西被人丢进尘土里,再狠狠的踩上一脚,脏的让人再没有一点兴趣。   轻蔑地瞄了那火焰一眼,姬夷召准备另外找一条路离开。   只是才走一步,却瞄到一物,顿时让他整个人僵住。   那是一块不大的令牌,流光旋转,华丽非常,现在它安静的倒在角落里,被劈成两半,上边沾满了血迹。   十个时辰之前,姬夷召看着山君把它挂在腰上。    ☆、地火   果然是出事了么,姬夷召环视周围,却见四周没有一点打斗痕迹,按那令牌掉落在地的痕迹计算,他的掉落方向是……是那团火里?!   “你是如何取火种的?”姬夷召猛然盯住豢丹。   “此事不能说予你听。”豢丹有点愧疚回答,复又补充一句,“你救了我也不行。”   “难道我就找不出来。”姬夷召一把推开他,伸手就去摸那火焰。   “不可!”豢丹一急,直接扑到他身上,“人火非异族可碰,触之既死。”   “那就和我一起死吧。”姬夷召轻蔑一笑,手指一转,伸入火中。   火光瞬时冲天而起,将整个空间笼罩,豢丹眉心火印一转,七色焰火变换,排开他周围烈焰。   姬夷召身边虽有火焰,可那火焰有如他本身自带,不曾给他造成一点伤害。   而烈焰越燃越烈,让整个地下空间几乎成为白昼,周围茫茫尽是光幕,目不能视,直到数息之后,火焰才渐渐熄灭。然而周围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山洞。   而是一片平地。   辽阔不见尽头的平地。   地面有如被无尽烈焰火灼过,尽是焦黑一片,有着极厚的烟灰,周围没有山水草木,尽皆的死寂。   只有两人在那对立。   “山君,您在。”豢丹一喜,然后又是一惊,“你受伤了?”   不错,对峙两人正是山君与孔雀,山君一身暗色长袍虽有数处烧灼痕迹,但还算完整,只是握枪手腕已是鲜血淋漓,不时有血液滴下,沐浴枪尖,流入那奇形龙首之中。   山君一眼看过去,就见一只色彩比孔雀还耀眼的妖怪站在不远处,翎羽如甲,覆盖全身,脸上纹彩诡异,以半羽覆面,骚包程度,让人眼花缭乱,于是凌厉的目光转向孔雀。   你是真想和我绝交是不是,居然把儿子变成这样!   “是大鹏给他的千羽面,随着阳光变色的,”孔雀绝不接受这种冤屈,“天气越好,他身上的羽毛就越鲜艳。而且他现在是在求偶,所以才更鲜艳了!”   姬夷召一僵,这玩意还有功效?豢丹的身体更是僵更,努力的想推开对方保持距离。   山君目光更加冰冷凌厉,只不过目标转向了儿子:“成何体统,还不放开东君!”   姬夷召心虚地放手:“父亲,这是什么情况?”   山君没有开口,孔雀道:“此事机密,来帮我把对面的美人抢回去再细谈……”   你这找死的家伙,姬夷召正要开口讽刺。   “不可!”豢丹死死的抓住姬夷召,“莫对山君无礼,否则此举定然伤人伤己。”   山君冷冷道:“放下东君,我准你二人离去。”   姬夷召轻咳了一声:“你们怎么在这里打起来了?”   豢丹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大惊:“山君,你入此可曾见到燧皇一缕分神?”   上古之时,燧人以钻木取火,以火熟食御寒,自此天火为人族所用,人与兽类得以分别,此火也为称为人火,功德无比,是以火中有燧皇一缕元神,每次东夷取火,也是这缕元神所赐予。   “那家伙已经被我所灭。”孔雀轻咳数声,暗血的眉眼间邪异无比,掩唇笑道,“不灭掉他,我如何破此火眼?”   “不必忧心火种不在。”山君见豢丹神色一紧,安抚道,“人火以火印亦可以操控,倒是孔雀王,都已呕血不止,却还在逞口舌之利,可是自知命贱,不欲在人间浪费光阴?”   “阿惠,”孔雀微笑道,“关心我就不要说的这么隐晦嘛。”   “无耻!”豢丹对姬夷召怒道,“果然是父子,一脉相承。”   “少说两句吧。”姬夷召眼尖的看到孔雀掩唇时咳出的血迹,知道这家伙伤的肯定不轻,于是抬手。   “你别动山君!”豢丹一口气刚刚松下去,却又提上来,沉声道,“你心也不坏,山君多年镇守南荒,不曾对妖族妄动干戈,若是换人,小山君定不会罢休,人妖两族必定再起血祸。”   姬夷召听着有种穿越感,摸摸鼻子,勉强笑道:“我有主张。”   见他还是不信,于是安慰道:“放心,山君是我爹爹喜欢的人,我只喜欢你。”   豢丹大是尴尬,都不敢再去看山君一眼,如果他看的话,绝对可以看到对方那冷厉大怒的神情。   姬夷召看到了,自知不能再玩下去,但又不能暴露身份,便对豢丹道:“得罪了!”   说完,翻后一掌将他打晕,这还不算,四枚细针闭住他六感,将他放倒,这才向父亲走去。   “儿子你不先来看看我的伤势吗?”孔雀哀哀道。   “你伤的还好。”姬夷召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对方还不到死时,伸手握住山君执枪之手。   一股揪心巨热自掌心传来,几乎瞬间将他掌心烫起水泡。   姬惠几乎是瞬时就倒在他怀里,那灸热的温度让身上的羽毛没有燃烧,就自动化为灰烬。   “怎么搞的!”姬夷召转头看向孔雀,却见对方也已经直直的倒在地上,神色灰白,想来也是强撑至此。   他仔细看看,以他的微观视觉发现山君胸口处仿佛有一块无数星星点点组成的云团包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他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就一口把云团吞了下去,仿佛夏天吃下冰激凌的感觉,一股凉意自心底而起,他打了个饱嗝,抬眸却对上父亲微微叹息的眼神。   “刚才一战,我和你父亲一起对上燧皇一缕分神,”孔雀苦笑,“上古圣皇之首,果然不凡。”   “你的话,我可以明白,父亲是怎么回事?”姬夷召以同源真气归纳山君体内絮乱气血,抬头给了孔雀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利用我很好玩吗?爹——”   “明明是阿惠天真,你真以为当上南荒太子就可以平稳无忧了,”孔雀盘膝而座,冷笑道,“阿惠,你自己信不信?”   姬惠凝视着他,淡淡道:“不信。”   “那为何要让他在人族,不练我妖族法,不闻我妖族事,身负我妖族皇脉,如何可以独善其身?”孔雀平息了一下火气,才淡淡道,“若他身份暴露,人间于他就是绝地。”   “涂钦,我说过,唯此事不可依你。”山君抬眸,对儿子道,“立刻与我回到南荒,勿要在此逗留。”   “可是息壤……”姬夷召还有一点不甘心。   “此事我自有主张,这里危险以及,以后轻易不可来中都,明白?”山君厉声道。   孔雀也点头:“吾儿,是我糊涂了,刚刚燧皇元神已知你之存在,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感觉到你的,但若非如此,阿惠不会与我连手灭掉他。中都多有三皇五帝庙宇,你体内凤凰血脉极浓,若天界知晓你的的存在,也是极大祸害。必需慎之又慎。”   说到这里,他突然起身忍着伤势起身,快步走到山君身前,正色道:“吾儿先出去为我等护法,我要与你父双修疗伤。才可尽快愈合伤势。”   “这么无耻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姬夷召目瞪口呆,真心觉得此时有父不如无,然后他看自己的父亲的脸色,居然发现对方果然是父亲,居然没什么怒色,一脸平静,好像早就习惯。   “夷召,你先出去。”山君轻描淡写地道。   “……好吧,有事大叫——叫我。”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姬夷召只得听命。   山君默然。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孔雀恼道。   姬夷召耸耸肩,把地上的豢丹抱起,正想问怎么出去,却见心中所念一动,四周异火顿起,再次回到那只有一只树枝安静燃烧的洞穴。   孔雀这才松了一口气,抓住老婆的爪子。   “你就这么不珍惜。”他有点恼怒地说,“如果你死了,我会法力大损,儿子也没有父亲了,你知不知道。”   “涂钦。”山君突然一叹,“我多希望,乾关一役,你没有救我。”   “用我一半的命很丢你山君的人吗?”   “我既钟情于你,便不会在意如此小事。”他平静道,“我不愿你死,就如你不愿我死一般。”   “阿惠,有没有说过,你说起情话来真的让人没法抵抗啊。”若不是如今伤重,孔雀真的想开屏。   “收起妄念,运气疗伤,莫让夷召久等。”   “……”   -------------------------------------------------------------------------   姬夷召在洞外安心的等着,心中思考他们要花多少时间才算,却渐渐感觉周围的温度没有开始那么高了,那人火一闪一闪,很是晃眼。   但他低头一看,却见旁边晕迷的豢丹额头火印也是一闪一闪,仿佛呼应一样。   什么情况?   咦,他的伤势在恢复,而且速度很快。   也对,火中没有燧皇元神,就只是有点有灵性的死物,自然归他的火印控制。   不过他也不怎么担心,这家伙如果拉开距离,绝对是让人神烦的ADC(攻击距离远、攻击速度快、攻击伤害高的远程兵种)不过二十米内嘛,单手解决没有压力。   他于是伸手,取下对方身上的细针。   过了一会,对方挣开眼睛:“你……”   “我没事,山君很厉害,想从我身边抢走你,但我跑的快,他被孔雀王拖住了。”姬夷召随口扯道。   “你快让他们离开。”豢丹急道,“人火告知我,燧皇以地火控火眼之阵,如今其逝去,地火欲出。”   “什么人地火的,怎么分类的?”姬夷召疑惑道,这时他闻到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地出异火时,石块飞腾,声震如雷,日夜不绝,千里人灭。”豢丹准备进入火中,却被对方拉住,心中一时天人交战,却果断道,“算我求你,此事过后,你想做何事皆可。”   姬夷召大汗:“额,我不能趁人之危,要不我进去说一声……等等!”   他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是硫化氢。   地出异火时,石块飞腾,声震如雷……   “我去,你说的是火山喷发!”姬夷召瞬间冲进去。 ☆、归巢   姬夷召进去的时候,孔雀正把姬惠推在地上啃。   满是烟灰的地面铺上无数华丽的金羽,层层叠叠,在这昏暗的天空下耀着点点金辉,姬惠长发散落,衣裳半解,神色沉静安稳,唯有凝视孔雀的眸色里有着微不可查的光芒,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只是看到夷召进来,山君微微皱眉,然后淡定地把身上的男人掀开,仔细拉好衣襟,将胸口的口   水印子遮的干干净净,一手拿起旁边帝冠,一边对儿子道:“何事惊慌?”   “地火欲出,此地凶险,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有些事儿子觉得可以省下。”姬夷召不顾孔雀青黑的脸色,平静地说。   “可。”姬惠起身,“你与孔雀先行离开,我需留下。”   “为何?”姬夷召问。   “休想!”孔雀怒吼。   “地火欲出,必是因燧皇元神逝去,无力压制此地火属之气。”姬惠随意将发冠束起,“我为人王,自然不可任此灾横行,涂炭生灵。”   “这你就多虑了。”孔雀哈哈大笑,“这次过来的东夷巫诋一脉,估计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用巫蛊把外边活着的人杀光了,能动的也是傀儡罢了,阿惠我们可以走了。”   “地火继续千年之威,又岂是小小一地解,夷召,带你爹爹离开。”山君淡淡道。   孔雀收起地上的羽毛:“你休想。”   山君冷淡地看他一眼,瞬间在火焰中消失不见。   孔雀憋屈的要死。   “你们不是双修么,怎么我在外边都半个时辰了,你还衣服都没有搞定?”姬夷召用轻蔑的眼神看他父亲。   “双修也分灵修和体修的。”孔雀恨恨道,“灵修是元神交融,对恢复元气稳定心神有奇效,你父亲刚刚被燧皇最后一击伤到元神,我刚刚和他治疗好想来下体修,你个死小子就滚进来坏我大事。”   姬夷召“嘁”了一声,这才以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道:“事有轻重缓急,这事什么时候不能做,走吧,你好像伤的不轻?”   “阿惠伤的元神,我伤的身体经脉,这不还没开始治么……”   “……此决便是收取地火之法,乃是燧皇元神最后所留,你可记住了?”姬惠将法飞速地说了一次,问豢丹。   “可以。”豢丹刚刚说完,突然道,“只是那小妖还不曾出来,他也救我一命,是否可放他一条生路?”   “你对我真好,是喜欢上我了?”四周明火四起,一只大妖骤然在火中出现,星眸中火焰升腾,唇角微扬,脸上纹彩轻动,诡艳无比。几乎同时,孔雀也出现在他身边。   这时,地面已经开始微微震动,周围的硫磺气息也更加浓烈,几乎到了随时可能爆炸的地步,诡异的是那人火虽明亮,却不曾点起一丝火星。   豢丹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我皆为男子,不应有此妄念。而且小山君还要洞中,收完地火,我需得去寻他。”   “如果说,我知道他在哪呢?”姬夷召微笑道,“你用什么代价来换?”   豢丹皱眉良久,走到他身旁,似乎陷入思考,神情郑重。   “怎么?想以身相许?”姬夷召随口笑道。   豢丹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抱住他之肩头,低头吻了下去。   孔雀:“这……完了――”   山君心说你的确完了。   姬夷召头晕脑胀的推开对方,终于知道自己好像――玩、大、了!   豢丹不再与他多说,只见他以心敛神,眉心火印闪动,几乎是顷刻间,就见那树枝上的火焰仿佛被无形大手托起,拉成一条长线,注入他眉心,最后完全消失。   “我先送你出去。”山君道。   “搭个便车不介意吧?”姬夷召微笑道。   山君冷眼一瞥,没有说话,手中术法一起,整个山腹仿佛拥有了生命,穹顶层层洞开,几乎是顷刻间,从人就离开山腹,出现在山顶之上。   “五方天地印,以中央戊土印为首,果然厉害。”孔雀半是给儿子解释,半是赞叹。   “可是小山君还在洞里。”豢丹心中有愧,“山君有土印在身,百里方圆,足踏大地者无不在您掌控之中,不知小山君在何处,我去救他离开险地。”   孔雀看儿子眼光顿时就大有深意:哟,这速度不错啊。   姬夷召斜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孔雀:你和那小子走,我陪你父亲,反正你不会飞,留下反而麻烦。   姬夷召:哼,我自有主张。   山君淡淡道:“吾儿以离此甚远,不会有事,勿要听那小妖谎言。”   “原来如此,山君可要豢丹相助,吾有火印在手,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一吻过后,豢丹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现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像不复初见时的手足无措,这是为何――他看了一眼夷召,夷召不自然地转过头。   “你非祝融嫡系,命格不够,妄然动用火印,不过徒耗寿命。”山君淡淡道,“速速离开。”   “……保重!”豢丹也知自己重伤未愈,在此反而是对方的负担,也不矫情,郑重地说完,转身就走。   姬夷召一把拉住他:“带我一起如何,你不是想要报答么?”   豢丹沉默地看他一眼,然后伸手,将对方抱在怀里,眉心火印闪动,瞬间腾空起起。   孔雀这才转头扑进心上人怀里:“阿惠,你速度完事,我伤的很重。”   此事几乎就到此为止,火眼所处之地山高隐蔽,人烟稀少,除去少数人族高层知晓此事外,再无人知晓,但姬夷召后来听父亲说,火眼损毁,十方俱灭之界已然只剩四相、三才、两仪,混元四处,事关重大,天界已另有使者下界,绝对不可再入中州。   孔雀也知晓妖族若真让天界注意到,随便来一位上古圣皇,都很难收场,所以也收敛羽毛,暂时不打算对另外数地下手。   姬夷召终于回到了离开近月的南荒。   正好遇到初夏淮水泛滥,无可避免的加入抗洪救灾的大军之中,没有办法,堂堂山君都亲自下水了,自己哪有跑的掉的,不过露天席地了一个月后,他这位小山君的人望还是初步建立起来了。   但姬夷召表示这辈子都不想再抗洪一次了。   虽然说得到息壤的愿望破灭了,但愚公都可以移山,活人如何能让尿憋着?   于是在回宫之后,姬夷召以自己的模型为例,木炭为墨,羊毛为逼,再加上数十匹麻布作纸,写下了南荒治水的第一个五年工程。   山君在他寝宫里看了一夜,然后放下布卷。   “虽然不知你写的是何物,但你既愿意,我便允你。只是既然工程浩大,极耗人力……”山君有点迟疑。   “此事,孔雀说,可派数十水中异兽相助,当可大大省下人力。”姬夷召坐到父亲身边,靠着父亲蹭啊蹭。   “如此,就由你做住。”山君起身准备离去。   “父亲!”姬夷召一把抱住他的腰,“等一下啊。”   “还有何事?”山君一根一根地搬开儿子的手指。   “孔雀他有条件的。”   山君偏过头,凝视着他。   姬夷召有点羞涩地道,“那个,父亲,为了南荒,你一定是可以牺牲那么一点点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后边开始长大。感情线开启。 ☆、妖与人   事实证明,就算山君不想牺牲,孔雀也不敢多说一句。   有了水下妖类的相助,姬夷召很快得到了南荒完整的水文资料。   淮水源头为天虞山冰川融化,那里距离淮中落差竟然有三千六百余米,尤其是离淮中不远的鱼丛山口,到淮原出口,不过九百余里的河段,高度从两千九百多米陡然降到七百余米,最过分的是水量高达8万立方米/秒,这是什么概念啊,修个水电站的话绝对是抵的过五个三峡的大工程。   光是灵川一条支流淮水就这样了,姬夷召真的很难相像那座可以挡住灵川主流,把整个东夷都化为大泽櫑山是什么样的大山,能有那种效果。   要在这地方修水坝,姬夷召觉得压力山大。   而且筑坝的另外一个问题,排沙,排沙得有弯道,才能利用离心力自然排沙,可是这个淮水出水的地方笔直的和直肠一样,最近了一个弯道也离出水口整整二十里,在这种高有千米的山脉中凿一条河分流引水,姬夷召想了一下方量,那差不多比的上前世那个玩水利的好友曾经引为笑谈的朔天工程了。   难道真的要用息壤来做一个人工弯道?   姬夷召对着自己的模型苦苦思索。   伊尹端着新做食物走进来,他最近厨艺非常的有长进,在夷召的指点下总结出舌头可以尝出五味,酸甜苦辣咸,并且发挥神农尝百草的精神,找到花椒、姜、茱萸、梅、酒、蜂蜜等数种可以让食物更加不同的植物,做菜手艺无人能及,唯一的要求只是小小的,让少君有空的时候,教他几个字,一点道理。   不过姬夷召正烦着呢,示意他放下食物就快点出去,别打扰我。   伊尹见小君今天没有心情,点头放下食物在案上,便小心的出去,关上房门。   香味开始蔓延开来。   姬夷召身边的榻上,有一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大老鼠在他身边团成一团,鼻尖不时冒出小小的泡泡,阳光打在它身上,非常的惬意安稳。   只是那诱人的香气似乎让他的好眠不怎么安稳,过了一会,不得不在这种讨厌的骚扰下苏醒过来。   案上是美美的梅酒蒸鱼,浇上漂亮的酱汁,还有烤的很油光水化的小猪肘子,以及一碗晶莹透亮的大白米饭,看起来都好好吃。   大白老鼠看看自己拼命保持的,比黄鼠狼更加瘦长,接近蛇类的身材,再看看那肥腻诱人的饭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那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越发响亮。   姬夷召淡淡道:“想吃便用吧,若是不够,我随时可以为你加餐。”   “可是此物吃下,会发胖啊。”老鼠纠结无比。   “你又不是母的,更何况,一次哪胖的起来,妖类为何还要在意这点小事?”姬夷召笑道,若不是对方与他已经有些熟悉,几乎都要以为是数千年后的女子穿越了呢。   “当年我还是小妖之时,无意发现大鹏行宫有一空隙,内里灵果无数珍宝成堆,便时常去偷食。”老鼠叹息道,“那此时日,大鹏久不归来,我当时胆大,竟在其中安家,日饮灵泉,夜啖琼浆,好不逍遥,哪知突有一日,大鹏归来,我欲再自空隙中逃出,哪知身上竟是肥肉层叠,生生将我卡在那里,进退不得,让大鹏抓了个现行。”   姬夷召光是想一下就觉得这遭遇惨不忍睹。   “大鹏本欲一口将我吃下,却又见我可以资质不凡,觉得一口食下太过浪费,便将我收为奴仆,奴役千年。”老鼠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吃一堑,长一智,自此我朝饮晨露,夕食北风,哪敢再贪口腹之欲。”   “餐风饮露?”姬夷召看着这只老鼠,“究竟大鹏是怎么奴役你的,都把你悔成这个样子?”   “咱不提这事成吗?”老鼠真心不想回忆,“少君你先把饭吃了,再忧心也不迟。”   “水患如此,哪吃的下。”姬夷召刚刚说了请对方吃,也懒得再改口。   “水患数千年,大禹也是借了息壤之力,少君又何必急于一时。”老鼠在模型旁边站起身,黑黑的小眼睛看着这惟妙惟肖的沙盘图,道,“少君可是忧心人力?”   “不错。因为孔雀让你来帮我,还有那数十只水獭,虽然可以解决水上许多问题,但毕竟是隐蔽之事,不能正面解决。”姬夷召手指淮水最近那条弯道,“鱼从山在此处,这里淮水曲流,若从这里分水,只要修建得力,就可利用水流打旋将泥沙排入外河,引入清水,再自旁边山外引水,就可引水入平原之中,不再以水为害。”   “这样的话,要修很长一条河,而且你说的这里水势太高,还不可以直接开山引水来,至少要转上数个弯道,才可保证没有问题。”老鼠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所以人力太大。”姬夷召十分的伤脑筋,“以一普通人每天挑百斤石料计算,再加上开山人手,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也要一百二十年才有可能做到。”   “你想多了。”老鼠轻蔑道,“挖洞挖沟哪是人类的专长,我认识整个中州的穿山甲、老鼠,没有成妖的都听我指挥,对了,成妖也得听我的,挖这洞也就一两年的事,若还觉得少了,去找水族的螃蟹龙虾们,他们的水平也是非常的高,对了,还不够的话就只能去找蚂蚁了,湿生(虫类)的其实在妖族没有地位,不过这种东西素来寿命极短,很难成妖。不好找。”   “如此简单?”姬夷召听的一愣。   “本不复杂。”老鼠自信道,“我妖族当年也是天地主人,当年麒麟控土印时,哪里还用的息壤,直接就可以稳山填海,可惜……”   他微微摇头,没再说下去,他身体内其实也有一丝麒麟血统,才有如此资质,只是当年兴洪之时,水族与走兽精锐尽灭,如今也不得不依附在飞禽之下。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的工程同时进行,先由你们在山中打出一条地下河道,这样既可控水,又可以地河之名修缮。我测水同时,也要统计一下这里全年水势,旱季与水季的图谱。”姬夷召突然觉得说谢有点太轻易了,于是迟疑了一下,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妖族的吗?”   “这还真有。”老鼠笑道,“少君,可有想过修习妖族功法?”   “妖族功法?”姬夷召一愣。   却见那只白老鼠就地一转,白雾氤然中,竟化为一白衣男子,清俊修长,额头有一圈嫩叶生长,   衬的他极是温柔的俊美,就是瘦的有点太过分了,姬夷召看了看那腰,真的是不堪一握。   “少君,妖族功法可化人形,可为妖形,若少君修习,一但转为兽身,不无丹田气海之苦,否则少君天资,就将浪费在此处。天阙无望。”男人爽朗一笑,“忘说,在下兀镐。”   “兀镐(音:号)?”姬夷召想了一下,问,“我只有半妖之血,也有兽身?”   “自然,妖族血脉强大,天生就会同化人血,听孔雀说起,你之妖骨已全,”兀镐微笑道,“难道少君不想展翅高飞,纵横万里?”   “我当人当我还好……”姬夷召有点迟疑,但又想到背上的疤痕,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妖身随时可化人形,除非你伤重至极,本能以妖身自救。”兀镐随意放下一块刻有字迹的龟甲,也知他不可轻易说服,便岔开话题,“此事随时可行,如果治水的话,不如从哪处开始挖掘更好?”   姬夷召心想也是,就把此事按下,先谈正事。   路线很快确定,兀镐便趁着晚上离开南都,去收集自己的部下去了。   伊尹送来晚餐,姬夷召放下心中大石,也开始享用这天然无污染的美食,在饭后还教了一伊尹一时辰的文化课,再讲几个故事,就好像对其尧那样。   伊尹学的很认真,但也不敢太过打扰,收拾了碗筷就退下了。   姬夷召觉得有此无聊,干脆翻身上房,躺在木瓦上仰望星空。   他有点想其尧了,当年那个小不点最喜欢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染他一身的口水。   一点不开心,就要哇哇大哭,当时为了保护他,他只能当足了奶爸,换尿布洗澡喂饭,一样不一缺,过足了父母的瘾,也知道父母养孩子是如何不容易。   多年习惯,如今弟弟不在,心中却似乎缺了一块。   兀镐所说的,他虽然心动,但想到背后伤痕,其实他也猜到了,背上伤痕,怕是自己出生时带的翅膀吧,会砍下来的,也定然是山君所为,所以孔雀那时看到,才会如此暴怒。   如果我真的练习妖族攻法,会不会长回翅膀,然后就可以随时悄悄的去见其尧……还有那个有点呆的家伙,不知道他有没有控制住那里的传染病……   再一看那无垠星空,他起飞到天上,那是一种从骨子都在呼喊的冲动。   拿出龟甲,姬夷召定定神,仔细阅读起来。    ☆、天空   汹涌的淮水自天虞群山而出,奔腾千里,自鱼丛山口脱出后,就进入辽阔的淮中大地。   鱼丛山南接天虞,北入鹊山,高有四千余米,低者也有三千余米的高度,峰顶上白雪皑皑,云雾缭绕,冰川悬,气象万千。   此时正是春季,山岭上一株株木绵花怒放舒展,花红似血,仿佛一团团燃烧在枝头的火焰,气势冲天,姬夷召非常喜欢这种花,觉得这才是生命的感觉。   他此刻正立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木上,凝视着山下奔腾的江水。   他此刻很是纠结,妖族的功法非常的适合他的身体,比神照经还适合超过一百倍,以他现在的修为来算,体内已经是七重天的元气量了。   要知道,他才拿到功法一年。   而今天,他终于成功化出了兽(鸟?)身。   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对。   本能的梳了一下羽毛,立在枝头的火红雏鸟有些无精打采,这只羽毛都没长出来的身体能飞才有鬼了。   微微叹息,他继续坚看着河道。   凸出的那块河岸边有着许多民夫正费力地挑着石块,放入藤条编成的笼子里,再由船运入江心沉下。   那藤条是采的山间一种极韧植物,刀剑难割,只有以火烧断,采下之后入水泡上半月,再晒上三日,最后放入桐油浸泡,七日,再晾干七天,反复七次,才可以用以筑坝。   南荒山高林密,没有竹子,听说中州与东夷大泽倒是取之不尽,但物流成本太高,没有实用价值。淮水太急,直接用石木修筑是筑不起的,只有笼子放上石头,水入笼而过,有了缓冲,才可能把根基筑起。   水下自有孔雀的手下帮助,将小笼连成大笼。   好在只要管饭,这些民夫都没有意见。   淮水已苦南荒甚久,若能解决,就是无偿徭役百年,也是为子孙计。   伊尹也在其中当一名主管,自从姬夷召教会他加减乘除后,粮食的分发预计,工具的修理,工程的记录,人力的调配,南荒少主就当了甩手掌柜,只是一日三次来视察一下,其它时间都练习他的妖族功法去了。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伊尹做的磕磕绊绊,但在姬夷召的指点下,也渐渐熟练起来,他天生认真刻苦,不懂就问,犯错从来没有第二次,本身修为也有五重天,这城民夫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了,再加上处事非常公正,渐渐的在民工里有了很高的声望。   而那名留下来的小道士昀尘则在这里当起了大夫,为那些在搬运土石中受伤的民夫治疗一下。   姬夷召和他的关系不错。   基本上,除去这些,也就没什么大事了,那些小的纠纷,都是小部族内部自己处理了,或者水患之时一起守护农田,最麻烦的当然是祭祀了,给人看的仪式总的隆重的,山君不喜这些,姬夷召就被踢去参加。   回来之后抱着父亲痛哭流涕表示这不是人可以玩的,求放过。   山君表示孩子受苦十分心疼,然后拒绝了他。   理由是你这种事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当王,现在就是训练。   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过了一会,姬夷召觉得有点暖和。   然后他发现身上起火了。   “啾啾——”惊慌失措的小鸟在枝头用力扑腾,却一不小心从十几米高的树枝上一头栽下去。   “啾————”小鸟拼命的拍打着翅膀,却见地面离他越来越近。   我命休也!   他不由得绝望的闭上眼睛。   但却没有感觉到痛。   于是他小心的睁开眼睛。   离地面只有七寸左右。   不过他是浮在空中,身体上那细小的红色绒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鲜红似血的火羽,与长如缎带的三只尾羽,在空中飘飞,火羽上不断翻滚燃烧着红色火焰,让人几乎无法分清哪些是羽毛,哪些是火焰。   我爹明明是孔雀啊,难道说我返祖了?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不知道速度如何,姬夷召兴致勃勃拍打着翅膀,向天空冲去。   唰!   姬夷召猛然停下,心有余悸地看着下方天空。   1300米/秒,这种瞬间就可以加到四倍音速的速度真的是一只鸟可以承受的吗?音障呢?阻力呢?要是被空军那些人知道自已这样的速度,一定会把那些飞行设计师逼疯的。   只不过,真的好爽啊!!!   纵横天空自在飞,笑看河山万里遥。那不是超脱世界,而是彻底的融入,天空中的每一缕风,都是他的延伸,天空上的每一朵云,都是他的呼吸。   当妖怪,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啊……   他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猛然冲着东北方向飞去。   亲爱的阿尧,你哥哥去看你了。   被孔雀和山君一起告诫过中州不可去,知道轻重的姬夷召没有直接向北飞,而是打算绕到东夷,去向北方商部,晴朗天空下,只有一抹红影划空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只不过姬夷召忘记一件事情。   他根本不清楚从东夷到商部的具体位置与飞行路线。   以至于他在东夷之后,就迷失了方向,如果一直向北飞还好,偏偏他是由东方绕去,这就完全不好把控方向了,突然就有点悲伤了。   他在空中盘旋,下方的大泽仿佛无穷无尽,大大小小的湖水星罗棋布,更有许多小岛高山在湖水中孤独屹立,好似一夜之间,被水淹没的山林。   更有连绵无尽的芦苇河叶,水草丰美,成千上万的鸟儿在湿地上休息捕食,一点点响动都可惊起大片,扑天盖地,何其壮观。   姬夷召飞了许久,都不知此时已经飞到东夷何处,但身体那小小翅膀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虽然已毫不停歇地飞行数个时辰,却没有一点疲惫。   这时,一座水上小城市映入眼帘。   那小城孤独地立于小岛之上,处围是一圈木制码头,无数竹筏轻舟在小城外的码头上来来去去,抗下货物,放出空船,穿着麻布、葛布或者树藤的人们来来往往,忙碌而充实。   姬夷召感觉到火的气息,不是凡火,是那个叫豢丹的男人。   突然有点想见他。   姬夷召这样想着,准备飞下去。   但却尾巴一紧,一股剧痛冲入脑海,他反射性的啄过去。   那尖尖的鸟喙尖锐非常,但出手的人并未躲避,被这一啄几乎扎入手骨之中,鲜血淋漓。   “父亲,你怎么在这,不对,你跟了我多久了?”小红鸟几乎炸毛了,“你怎么不躲?”   山君苍白若雪的容颜上少见的带上寥落之色,只淡淡道:“若你无心,就勿要去招惹豢丹。”   “我……”姬夷召想说自己没有那种打算。   山君摆手止住他说话:“凤皇掌火印亿万时光,虽为大禹所灭,但对火印的掌控之欲早已进入骨血,豢丹身负火印,你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   “……”姬夷召低下头,“我以为你会为我修习妖法而生气。”   “确实如此。”山君平静道,“但你既选择,我也不应干涉,只是豢丹心思纯如赤子,这一年又有人火之助,早已将火印修至顶峰,若再如以前那般无礼,便是自找苦吃了。”   “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何,姬夷召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心虚。   山君微微摇头:“走吧,我带你去北都,仅此一次,你记好路了。”   “我一点也看不出你生气……”姬夷召在他掌心里跳跳,抬头对他说。   “呵。”山君微微一笑,“因为这气得记在孔雀身上。”   姬夷召微微一寒。 ☆、乱起补完(本章有更新)   山河辽阔,姬夷召以为自己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对比了一下父亲,突然有点垂头丧气。   山君并没在飞在天空,他只是在地面不徐不疾地前进,缩地成寸,咫尺天涯,仿佛整个地面都与他一体,他在哪里,那速度,要不是他留情,姬夷召都想拿着那小翅膀掩面而去。   刚刚那点自大的心思早就没有了,难怪他可以不动声色地跟上来,这种山林里的跟踪,他又收敛的本身气机,他感觉的出来才有鬼了。   想到这,他无精打采地落到父亲肩头,做失魂落魄状:“为什么你可以这么逆天,我以为自己总算有一点追上你了,却是这个结局,说真的,我很悲伤……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你这小子。”山君又好气又好笑,斥道,“你纵天资高绝,也才破壳十六载,何需妄自菲薄。”   “可是我明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拥有一个文明的积累的小鸟叹息,“不过我还年轻,肯定……等等!”   姬夷召猛然跳起,险些被惯性抛出,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急道:“你说什么,什么破壳十六载,难道我还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吗?”   姬惠面无表情的俊颜一红,继而变青,转头危险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姬夷召被看的心惊胆战,果断用翅膀捂住鸟喙。   半晌,姬惠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好吧,其实自己是怎么出生的这一点一直是姬夷召没胆知晓的问题,于是他转开话题:“那之前父亲为何带我乘鸟回家,若是这种速度,更快吧?”   “以中央戊土之印驱使咫尺天涯决,才可有此效果,我素不喜用。”山君淡淡道。   “为何?”姬夷召好奇的问。   山君看了一眼脚下。   “咦,父亲你没穿鞋啊,真白……哎呦!”被敲了一下的红鸟终于闭嘴。   “动用中央戊土印,必身连大地,不应有任何隔阂。”山君平静地收回手,“五方天地之印威力无穷,持有君主越是契合,越是强大。”   “也就是说你只是觉得不穿鞋太失礼了所以平时宁愿在天上飞慢点?”姬夷召才不管对方转移话题,他还是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山君再度凝视着儿子。   “当我没说。”姬夷召转头,觉得天气真好。   山君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姬夷召又好奇的探出头:“父亲,我还是想不通,你用土印时就得踩在地上,那豢丹要是用火印,是不是要自焚啊?”   山君终于忍无可忍,拎着那只鸟崽子冷冷道:“不要学孔雀那混账东西的多嘴,否则你下个月就去主持整套夏祭!”   “我错了父亲原谅我——”   -----------------------------------------------------------------------------   北都虽远,但一天下来,怎么也到了,至北都外,姬惠放下儿子,淡淡道:“我就不随你入内,但有一事你必须应我。”   “您说。”姬夷召在空中点头,飘然如丝带的尾羽也跟着上下抖动。   “忍着。”姬惠道。   “?”姬夷召大惑不解。   但下一秒,山君伸手,轻轻一点,落在他头顶之上。   那一指温柔优雅,轻描淡写,仿佛空山雨后,在登临高峰之时,拂去眉间微小的露水。   但那其中的危险之意,让算的上身经百战的姬夷召心下寒意大起,本能就躲开来去。   可是山君那一指仿佛天道自然的牵引,他瞬间计算出如果不反击阻止,会自然寻到他最薄弱的气机,携本身积蓄的力量轰出最猛烈的攻击,根本不可能躲开。   除非他遁入另外一个维度,他也这样做了。   然而几乎同时,山君斥道:“站住!”   姬夷召本能的一停,然后被正正点到额头。   “呃!——”好痛,好像皮都被剥下来的感觉。姬夷召本能的挣扎痛叫,浑身冒火,炙热无比,山君将他抱在怀里,也不顾被烧的皮开肉绽,神色平静的几近决然。   剧痛几乎持续了半个小时,姬夷召有点委屈的抬头,却见山君正一手托着他的身体,一手擦去唇角的血迹,他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唯一的对有如夜空的眸色深湛如旧,正凝视着他,淡淡道:“可还痛?”   “不痛了。”姬夷召正想发问,却愕然发现自己那漂亮火红羽毛已经变成了焦黑色,那数只尾羽也烧的只剩下短短的一截黑桩,竟从一只凤凰变成一只乌鸦——顿时心下大恸,几乎有一种了无生趣之感。   “金乌也是火属,但早已消逝,你非三足,纵然有人瞧见,也只会当你血脉不纯,不会注意。”姬惠随手放开他,任他在空中扑打翅膀,“北方不可久留,早日回来。”   “你没事吧?”姬夷召有点讪讪地道。   “一时耗力过巨,过会便好,此事你不可告知孔雀,去吧。”山君转身离去。   “……你自己小心啊。”姬夷召无奈地向北都飞去,想看弟弟的好心情全没了。   感觉到儿子远去,姬惠伸手垂眸,掌心渐渐凝出一面冰镜,映出他凛冽如秋水的容颜,眉心大地印记缓缓浮现,却黯淡的几近无色,细看之下,竟有一道细小裂痕,从眉心之处生长开来。   世上之事,本难两全,尧王曾曰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而我如今,又是所为何来。   罢了,世事因由,本由我而起,自应由我而终,只愿仇恨因果,莫牵连后代子孙,儿啊。   ---------------------------------------------------------------------------   凤凰变成乌鸦,是非常纠结的事情,姬夷召心知这是父亲免他身份暴露所行之事,但一想到孔雀如果看到自己这种模样,定然会气的三神尸暴跳,七窍内生烟。   算了,反正自己是个人,何必纠结长什么鸟样。   收敛了身上火焰,姬夷召试图寻找弟弟的位置,但在整个北都转了一整天,都没找到弟弟的消息。   不得以,只能在以前他的院落附近的树上试图偷听一点信息。   在站了一整天,过滤到那些侍者的家长里短,喜事怨言后,他终于听到一条有用的信息。   “……汤少君已经入玄女门下半年,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九天玄女是天界正神,她愿意分神下界教导少君,想来少君是有大造化的。”   “嘻嘻,那们这些服侍的人会不会沾上一点仙气呢?”   “做梦吧你,听说是天界大能以先天卦数测出天下将乱,这才让玄女娘娘下凡来找救世圣王,这等大任,我们哪掺合的进去。”   “口是心非吧你,哎呀,别摸我痒,哈……”   玄女?   九天玄女?把黄帝教育养成的那位天界正神?   送兵符印剑,奇门术数,亲上战场,几乎可以说是一手包办,那哪是当老师啊,完全是当保姆。   问题是天下为何将乱?   姬夷召明白,现在虽然夏桀继位不久,但治理的还算中规中矩,四方诸部都尊其天子,更是天地祭祀,上界认可的帝王。   哪里都看不出乱,对了,妹喜,传说是妹喜迷惑了夏桀,但不是姬夷召自大,见过他们父子的美貌后还会有人觉得世上有比的过的?   怎么看都觉得很玄啊。   如果是天界正神,那这次定然是见不到弟弟了。   姬夷召幽幽一叹,遗憾地飞走。   一路地形他自然已经记清楚,所以又转向东夷,在南飞途中,却是一顿。   闻到一丝香味。   好像有竹实。   飞了这么久,好饿。   他飞到一块大湖之上,湖面宽阔无比,有一种湖心小岛上竹林成片,颗颗竹实凝结成熟,散发着特有的竹米香味。   他俯冲下去,落到岛上,大快朵颐,真不错,有一年多没吃到了。   饱腹之后,他看着满满的一竹林果实,化成人形,准备打包,不过出于谨慎,他变身之时就戴上羽面,变成妖形,小心一点总没错,毕竟不是在南荒。   他突然转头,一名衣不遮体的少女正看着他,默默流泪,那眼中哀恸让姬夷召有点招加不住。   “你也要吗?”他讪讪道。   少女摇头。   “那你为何而哭?”姬夷召仔细一看,见少女虽然面色青白,身体瘦弱,那双点漆眸子,却是极为明亮摄人。   “竹子开花难活,留落此地,以竹笋游鱼为生,竹笋已不能生,又见到你,如今想来这次,难活了。”女孩惨然一笑。   “我不吃人。”姬夷召想了想,见女孩身边的小竹笼里尚有一尾小鱼,道,“这样吧,你帮我编些竹笼,装上竹实,我送你去有人的地方。”   “也好,若想吃我,就陪我说几句话吧。”女子抹去眼泪,“我久不见人,一时失态,见笑了。”   “看你的模样,也不像平常人家,为何会落在这不见人烟之地?”姬夷召随手摘下数颗竹子,利爪轻易撕成竹条,收集在一起。   “湖中龙蛇肆虐,我有施一族向来随水草而居,”少女温柔道,“数年前大兄已经找到一处福地,食物充沛,品类繁多,可让全族安乐生活,于是我族举族迁移,只是行船路上被大鳄袭击,事出突然,自然有些族人无暇顾及。”   “你是这里人,怎么我觉得你话说有点南荒的口音?”姬夷召随口问。   “我母亲也曾是南荒旺族,我的乳名便是华灯。”少女笑道。   “华灯,是华灯山么?” 姬夷召笑道,华灯山就是南都建立依偎的大山,山如火脉起伏如盘,传说是天上仙女失手打翻灯台所华。   “嗯,母亲望我不忘故乡。还不知如何称呼你呢?”   “鸦。”姬夷召随口扯了一个,“你不怪妖怪吗?”   “怕,但没用不是吗?”少女笑道,“我今日不曾吃食,可否吃些东西再做竹笼?”   “好吧。”姬夷召看着那几寸的小鱼,随手拿起一根竹竿,插入水中,起是带出一条三尺长的大鱼,“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嘛。”   “谢谢。”少女这才认真的看向他,“若你真帮我归家,有施末嬉绝不敢忘。”    ☆、52作死   对于少女的保证,姬夷召没放在心上,以他的能力,哪用的着一个弱小人类的恩情。   不过出于礼貌,他微微笑了笑,开始研究怎么编大笼子。   少女手脚麻利地寻了些枯竹和干苔藓,放到一块大石头上,再取了一块石头,在上边敲击,但那些只是普通的卵石而非燧石,少女的力道更是不济,一时半会生不出火来。   姬夷召走到他身边,伸出爪子,在石上一划,瞬间窜出一缕火焰,引燃苔藓。   “谢谢。”少女低头取火,心中有些疑惑,这只妖怪,好像并不如传说中那般嗜杀,但如今岛上食物匮乏,左右不过一死,就算被他吃了,也好过在此孤单一人,活活饿死。   姬夷召见她熟练地以竹片刨鱼,点火烤制,突然觉得有种当年带着同学去野外烧烤的感觉。   一时回忆涌起,忍不住走神。   “那个,你要吃吗?”少女拿起半条鱼身,想了想,又很小心的从那褴褛的衣衫里寻出一块小石头,“可以舔着这个,更好吃。”那是卤石,盐和石膏的混合体,也是此时平民最常用的食盐来源,毕竟神州广大,海盐难运,白沙盐是只有最上层的阶级才可以食用的东西。   姬夷召摇头:“我不喜欢吃鱼。”   少女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咬下鱼肉,看起来很斯文,速度却是极快。   很快,一条数斤的大鱼被她吞食殆尽,她以竹桶浇灭余火,开始努力编制竹笼。   “我要把你送到哪里?”姬夷召一边割竹子一边问。   少女思考了一下,以竹为笔,在地上画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圈,又在圈的左边画了一竖,将大小圆圈相互连接,然后才指着中心一处道:“这里是东都诸辉,当是我们部族是从东都的东边,迁向西面,遇险时是过了东都,但我族具体的位置,就不太清楚了,大兄可以送我去东都吗?东夷部族素来团结,只要我将此事与东君分说,他定然会通知我兄长来接应。”   “没有问题。”姬夷召转身变成黑鸟,用爪子一块一块的抓岩石,来试自己的载重量,数分钟后,他估计了一下,道,“做四个大竹笼吧,对了,有一个要编结实一点,因为那是你坐的。”   东都,不知道为不会遇到他。   听到最后一句,少女编笼的手指一顿,险些让尖锐的竹篾割破手指,然后注视着竹笼,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道:“看大人甚是喜欢竹实,但这里的竹实果小米涩,远不如林中那颗大竹喜人呢。”   “大竹?”姬夷召微微一愣,竹子是草本植物,最多也就能活十年,刚刚降落里也没看到特别的竹子啊。   “嗯,就这边不远,向右走上百丈就可以看见,非常显眼,只是竹林中青蛇甚多,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少女笑道,“可要我带路?对了,那竹子刀剑难伤,坚韧无比,是做笼最好的材料。”   “这才是你是目的吧,我去就可,”姬夷召很有兴趣的过去了,百丈也就是三百米的距离,于他来说不过转瞬。   林中枯叶满地,采在脚下松松软软,高大的竹子已经泛黄,开花是竹子的死期,如今等到果实落尽,就会完全死去。   但姬夷召看着那根中心的竹子,有点疑惑。   那竹子依然碧绿,粗有一尺,高却不过两丈,看起来很是怪异,数枚竹实结在上边,清香扑鼻,远胜旁边的普通果实。   他随手取了果实,右手一扬,五根利爪自指骨申延而出,划在枝干之上。   “铎!”以他的爪子之锋利,竟然也只划出半道口子,不能尽全功。   怪事。   他仔细观察一了下竹子纹理,手扣螺旋气劲,自下而上,在竹干上用力一划。   咔嚓,翠竹子化为两半,向两旁落去。   只是那粗竹中间,竟有还有一根细竹,屹立原地,宝光摄人。   那竹子并不大,仅有两指粗细,三尺长短,晶莹如白玉,半透明的枝干在林小昏暗的光线下也一样显眼,姬夷召闻着就觉得好香,本能地走去,拔起那根细竹,却发现细竹无根,只是长在粗竹的剩下一截内里,拔出之后,数滴粘稠的液体自断口流出,异香沁人。   姬夷召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然后就地一坐,和熊猫一样抱着根部大啃特啃,那种味道美好的和吸和福寿膏一样,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轻了三量。   吸干净了竹中液体,姬夷召回味的放下细竹。强行抑制住再舔几下的冲动,把剩下的竹子外壳拖回去给了华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似乎隐隐有了一点变化,本来被毁掉的丹田气海竟然正一点点恢复,虽然极慢极慢,可是好像有些杂质正在被排出。   难道是什么洗经伐髓的灵宝,这次过来真的对。   华灯见了那竹子心下一喜,开心的请那只妖怪把竹子劈成篾片,连夜赶工很快就做到四只大笼子,再以竹子编成提绳,装了满满三笼果实,放到大妖怪面前,再把最合适她的那只笼子放到对方面前,自己坐进去,还盖上她巧手做好的竹盖以防高空滚落,用一种崇拜加渴求的目光凝视着对方,她的眼睛   极美,不必说话,意思就可以轻易的用眼神表达出来。   姬夷召好笑地看着竹笼下边绑着的装水的竹筒,还有吃剩下的烤鱼,也不多说,化成一只两尺长的黑鸟,却愕然发现自己的爪子太小了,跟本不可能四个一起提。   搞错没有!   姬夷召无奈道:“我先送你去有人的地方,再回来拿吧。”   于是也不说话,提着装有少女的笼子就飞上天空。   -------------------------------------------------------------------------   烟波浩渺中,一支不大的船队在浩荡大泽中前行。   豢丹正在修理自己的长弓。后羿弓是以北海精铁所制,又以建木修饰,是天下有数的神兵。   他已正式封王,但在东夷,是不可能有什么排场的。   “你以为数百村落点起火种,是否应休息数月。”一名英武男人在他旁边,不满地道。   “扑杀钉螺后,再无水胀之病,已证明有效,哪可以停息。”豢丹头也不抬,“龙逄,你再过数月,便要回去中都为质,可要部族帮助?”   “我能应对,”男人笑道,“阿弟你不必多想,去中都,也是部族豢龙部的逄。再说自小山君剑斩夏帝后,再也不必担心太受苛责了。”   “也是,如今我东夷不受湿瘴所苦,而且听说中都有些不稳?”豢丹突然问。   “新任夏王与小山君交情不浅,事后更不严惩其杀帝大罪,夏部内部不满之声极重,他又强行镇压,现在已有传言,是他与小山君勾结,杀帝继位,说他其位得来不正,想来又会是腥风血雨一场。”龙逄迟疑了一下,道,“你让我以关龙逄之名支持夏帝,就是将东夷都支持夏帝。”   “现在夏部不稳,我等轻易不能入关,若可帮助夏帝,或许可以得到蒙阴那块土地,那里可以耕做,能让我族不再以渔猎为生,有安稳生活。”说到这,豢丹顿了一下,“有施部族于七年前迁移到蒙阴边缘,那已经是东夷与中州的交汇之处,我劝说许久,也不愿撤离。如此行事,若让夏部得知,必然后出兵征伐。”   “中州土地丰饶辽阔,让我一部族居住又哪里对不起他们了。”龙逄冷哼道,“当年东夷本是低矮坡地,土地丰饶,九只巫部在此繁衍生息,并称九黎部落,后为黄帝所灭,那堵住灵川,淹没东夷的儡山不就是因此而起,后来更是让我祝融十九部镇守于此,吃尽了湿瘴的苦头。让我东夷诸王,无一……”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到面前这个也是自愿为王的倒霉蛋。   他对此是极是为愤慨的,东夷十九族每过几年就得推举王,每一个王都要是一族中最强大的部主,当时选定的有施族长居然自废修为来躲避此位,当时火印已近溃散,其它族长避之不及,只有豢丹去顶上。   “抱怨这些又有何用。”豢丹终于修好了长弓,不由一笑,“点人火驱湿瘴之时,扑杀钉螺才可保族人无恙,早日结束这场灾难,你可记得当年人火不够,我族险些断灭,那时新生的婴儿,都必须掐死,因为无法活下来。”   “对了,你还没说是谁教你的办法,我东夷上下,必要给他立下长命牌位,才可报答。”龙逄问。   豢丹有点不自在的转过头,心中有些愧疚,若说是妖族所教,必然就坐实了东夷勾结妖族,会惹下大祸,但这次的恩情,却是欠的太大,就不知如何可以报答了。   他仰望天空,眼前似乎又见那妖艳瑰丽的大妖,有柔软的羽毛自鼻尖划过……   突然间,他神色一凛,见天空一鸟飞过,那怪鸟竟力大无比,以他眼力,清晰的看到爪下竹笼里意有一少女,倒在笼中,生死不知。   没有迟疑,他拉弓挽箭,一箭破天。   一声惊鸣,那鸟身上中箭,却没有放下竹笼,而是迅速飞低,将笼放在一芦苇荡中,消失不见。   豢丹听到惊鸣时一愣,随即飞身向那方奔去。    ☆、53认真   姬夷召一个踉跄跌落在芦苇荡中,显出人身,却也及时伪装,一只利箭自他右腹穿过,鲜血淋漓,那箭尖极是奇异,有如被从中劈开的尖角,正是孔雀说过轻易拔出会爆炸的那种。   少女匆忙地从地上爬起,刚刚笼子落下翻滚了几圈,让她直接滚了出来,但这里遍是水草稀泥,到也没有伤到。   “你怎么样了?”她去把他扶坐起来。   “没事。”姬夷召捂住伤口,箭上的炙热火气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影响,只是普通的贯穿伤。   柔风一起,少女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一身材高大青衣男子来到眼前,手执长弓,背上还背着一壶与大妖伤口上相同的羽箭。   “你别过来!”少女大惊,却没发在现在听到这句话时姬夷召与男子同时眼皮一跳,径自道,“这大妖不曾伤我,反而是他将我还出荒岛得以生还,与我有大恩在身,还请英雄放他一命。”   “女人走开!”姬夷召冷冷看着那男人,道,“我原以为你人品不错,没想到也是暗箭伤人之辈,滚,别逼我杀人!”   “……是你。”豢丹脸皮一红,很想说哪有猎人提醒猎物我要动手的,但也知道自己误伤对方,被骂上两句也是应该,正在这里,关龙逄也追了过来,一见姬夷召,便大皱眉头:“何方妖物?”   “龙逄,你先带这位姑娘回到船上,这里我来处理。”豢丹转头对他道。   关龙逄点点头,伸手去拉华灯,却见少女右手一转,翻手就是一记极为精妙的爪式,硬是震开了他的手。   “我说过,别过来!”少女厉声道。   姬夷召微微皱眉,这一式是神照经中的最粗浅的基本武学,这女子母亲出生南荒,难道还是王族?   心念电转,他对少女道:“跟他过去,送你到有人之处的承诺我以完成,别再惹我的麻烦!”   少女一愣,随即醒悟自己的力量不过只是拖累,于是咬咬唇:“你保重,此恩末嬉绝不敢忘。”   不仅仅是带他离岛,更是因为刚刚就算受伤,对方也没有把她直接丢下水面喂了鱼蛇,母亲从小教她恩怨分明,如果对方真的被擒下,自己的自由之身反而更好救他。   见关龙逄将少女带走,豢丹这才走上前来,拿出身上一个小陶瓶,将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他伤口上,只是伤口周围羽毛众多,大部分药粉落在羽毛上。   姬夷召冷哼一声,道:“不要你假惺惺。”   豢丹低声道:“抱歉,我以为是食人异鸟,所以出手重了。我要拔箭了,你且忍一忍。”   “我忍……啊,你敢拔我的毛!”姬夷召大怒,反射性的就把对方扑倒,那羽面带在身上就写身体相连,他看着豢丹手中那一把华羽,生吃他的心都有了,终于明白孔雀为什么那么爱惜羽毛了,痛也就算了,以后变成鸟身上有一块秃的还怎么见人!   “不如此如何包扎伤口,”豢丹清澈的瞳眸安静的凝视着他,“既然已经拔下,不治也是浪费。”   姬夷召虽然知道,但还是不爽,于是在他颈上力气啃了一口,这才起身。   豢丹心知直接拔出会加重伤口,于是让对方侧靠在自己怀里,小心地折断箭头,这才拔出箭杆,血花飞溅。   “和孔雀比起来,你伤的好的很慢。”他有点疑惑。   “杀你足够。”姬夷召淡淡道。   “抱歉,我不是有意。”他将伤口以身上麻布缠绕,再把对方打横抱起,“委屈你一下,暂时到我处养伤。”   “不必,你送我回南荒就是。”姬夷召见到他的好心情早就没有了。   “你伤的不轻,不宜奔波。”豢丹顿了一下,“听我一回。”   “你不怕被质疑勾结妖类?”姬夷召瞥他一眼,问。   “你对我族有大恩在,无论如何,只要我活一天,必护你周全。”豢丹想了想,在对方额头亲了一下,认真道,“我发誓言。”   姬夷召有点讪讪地:“发誓就发誓,亲什么亲。”   “你曾说与我有意。”豢丹迟疑了一下,坚定地道,“此次东夷欠你大恩,若你真的需要,豢丹从你也是甘愿,你不必担心我心有不甘。”   “你别自恋了!”姬夷召终于明白山君说为什么东君不能招惹了,这种为报恩情英勇就义的口气太叫人蛋疼了好不好!   豢丹只当对方是一时抹不开颜面,也不多说,辨认方向后,并不回到船队,而是抱着姬夷召向东踏波而去,他速度极快,一路有水中猛兽想要袭击,皆被他身上异火烧为灰烬。   姬夷召失血有点多,一阵疲倦涌来,他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很暖和,很想睡觉。   这家伙,值不值得信啊?   他强打起精神,对他道:“我想休息。”   豢丹一愣,却也瞬间想通关窍:“你要如何才可放心?”   姬夷召伸出手,露出指尖一根灰色细针:“这个扎入你体内,三日之内若我不取出,他就会随你血液进入心脏,要你性命,你可敢?”   豢丹想了一下,东夷如今不被湿瘴所苦,有无人火,都可以保无恙,就是自己有事,也会很快推选出新的东君,自己生死,不碍大局,于是点头:“可。”   姬夷召却突然有些愤怒,这家伙也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真是欠虐!   于是手不留情,直接一针从关元刺入,那穴又名痛穴,是人体数百穴位中最敏感之处,这一针扎下,豢丹闷哼一声,身体一颤,僵在原地,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姬夷召莫名有些心虚,轻哼一声,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里。   豢丹微微一叹,继续向远方奔去。   --------------------------------------------------------------------------   次日清晨,姬夷召睁开眼睛,觉得这一觉睡的非常舒服,然后就发现豢丹躺在他身边,安静地凝视着他。   “看什么?”姬夷召理了下羽毛,“你为何睡在这里?”   “你不肯松手。”豢丹无辜地回答他。   “有吗?”姬夷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袍,几乎把料子抠出几个洞来,但他毕竟两世为人,虽然略有尴尬,但也只是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开。   豢丹忍不住一笑,他容貌生的棱角分明,笑起来温暖阳光,不带丝毫恶意,干净清澈的就像天山上的融雪。   姬夷召觉得有点炫眼睛,于是转过头:“你很有空啊。”   “东夷十九部,向来自行其事,除非大事,否则不轻易聚合。而我豢龙部并不强大,整个不过三万人数,所以事情稀少。”豢丹仔细解释。   “三万?”这也确实太少了吧?姬夷召回想了一下,南荒如此贫瘠,也有数百万人口,随便一族也远超过这数。   “东夷人口最是稀少,只因湿瘴所害最多者,就是婴儿,成人或许能熬下病痛,但婴儿却是十不存一。”豢丹诚恳道,“所以你找出厉瘴之源,于我东夷,恩同再造。所以再大的回报,也不为过。”   “你也就能在东夷当王了。”姬夷召叹息,“要是在其它几处,一定骨头都看不到。”   “人生在世,任何事情都应坦然面对,无需逃避。另外,你的伤已到换药的时辰。”豢丹起身,去房间的一个木箱里取出一个小陶瓶,姬夷召顿时觉得那种温暖的感觉离开,很是不舍。   那是什么感觉?   姬夷召想了想,却在豢丹回头时猛然一惊。   火印!   【凤皇掌火印亿万时光……掌控之欲早已融入骨血,豢丹身负火印,你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   原来我喜欢他是因为火印啊,不是喜欢男人么,姬夷召顿时心安理得,那就不用纠结了,这家伙伤了我,当然该对我好一点,多待在我身边。   只是这妖怪的身份,好不方便。   不想再被拔毛的姬夷召看着他在自己的伤口上倒药粉,突然道:“你喜欢山君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豢丹坦然道,“但山君天人,不敢亵渎,我绝无侮辱之意。”   “喜欢算什么侮辱。”姬夷召笑道,“我们妖类擅长化形之术,我要是变成山君的样子,让你天天看着,也算赏心悦目啊。”   “不必……”   豢丹话未说完,就见对方在脸上一抹,顿时化为人形,竟是山君的容貌。   “像不像?”取下面具的人的略得意地道。   “不像。”豢丹认真道,“大小山君冰冷高贵,皆不会笑的如此之傻。”   姬夷召大怒,把对方扑倒在榻上就开始揍他。   豢丹也不反抗,只是道:“没有包扎,药又洒了。”   “洒就洒了,你那不是还有吗?”姬夷召随口道。   豢丹突然用力将他反扑到身下,凝视他的目光清澈又坚定:“不可浪费。”   “浪费又如何?”姬夷召才不在意这个。   豢丹认真道:“东夷贫瘠,无论你是嫁是娶,皆要懂持家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再重复一次,主受,1V1,可能有互攻,但记住,攻是随机的,受是永恒的!哪怕他会对豢丹反攻,那机会也等同于喝百事可乐中到一台IPAD! ☆、54差错   平缓的水面波光粼粼,东夷大泽辽阔无边,听豢丹说,这一面湖泊,就有八百里之远,而在东夷,这种湖泊只能算排到末尾的那一种小湖。   午后春风宜人,姬夷召坐在湖岸边的小船上,看豢丹在岸边和别人交易,他的船算是较大,船里的木桶里放着十数只水鸟,还有那是刚刚他在沼泽里打下的。   姬夷召当时笑他说以他的箭术,就是一箭杀下数百只也是轻易,完全可以带着族民来个丰收啊。   当时豢丹只是笑笑,说:“若是这样,飞鸟南来北往,若是如此,明年他们就不会再来此地了。”   姬夷召突然间就明白了古人其实一点也不蠢,就算有再强大的力量,他们也对天地保持了足够的敬畏,不会肆意妄为,然后就一直在思考着没有说话。   虽然腹部的伤还没有好,但豢丹坚持要他出来晒下太阳,东夷火部信奉火焰,相信光与热是可以让万邪退避的圣物,所以豢丹的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哪怕姬宅男如何解释自己的皮肤是变出来的颜色,对方也要劝说他出门动动。   姬夷召发现当一个男人落到另外一男人肩膀里被反复劝说,那无论意志如何坚定,最终也是会屈服的。   这边,豢丹已经用船上的数只水鸟换了一匹麻布,数个彩贝,又把刚刚从湖里摸上来的一几截藕放到岸上。   姬夷召觉得东夷部落也太落后了,根本就是部落完全没有国的样子。   哪有当王的自己还出门卖东西的。   一点奴隶社会的样子都没有。   正思考着,豢丹又和一个人交易上了,那老者先是摇头,然后在对方的劝说下勉强的点点头,接着他就看到对方把他手里的所有鸟、布、藕、贝壳,全部拿走了,就换来一竹筒白色的粉末,姬夷召仔细闻了下味道,确定那是给自己伤口上上的伤药没错了。   真是穷地方,姬夷召从怀里抓出一把玛瑙,走过去阻挡了那名老者,摊开手:“我用这个,换你手里的东西。”   老者没有接,而是古怪的看了一眼豢丹。   “不要浪费。”豢丹走过来看了下玛瑙的成色,再看看姬夷召无所谓的眼神,从中选出一颗小的玛瑙,递给老者,“东西太重,这个要轻巧许多。”   老人笑了笑,有些浑浊的眸子在姬夷召身上转了转,摸着长长的胡须问:“丹曾拒绝族内数百女子,我本以为你是因为王位而不愿耽误人家,现在看来,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那眼光,明明就是在说小子你哪找来的白富美?   豢丹微微红了下脸:“此事……”   “别解释别解释,”老人摆摆手,“能解决你婚事这种大难题,其它的就不重要了。婚礼那日别忘记请我喝酒就成。你……”   老人转过头,和蔼的拍拍姬夷召的肩头:“姑娘,阿丹是个好孩子,别太欺负他,虽然他有时认理一点,不过人真的不错。”   姬夷召看着有些尴尬的豢丹,眸光一转,笑道:“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他心里其实有另外的人。”   “姑娘不可冤枉阿丹,他对人绝对是一心一意的,”老者将那枚卖玛瑙还给他,谆谆道,“年轻人,不要这么奢侈,这个你留下,早知阿丹是为你换药,我哪还会收他的东西,别嫌我啰嗦,找到阿丹是很好男人,绝对不会委屈你。他性子认真,我看你心也不小,日子还长,要好好过才是。”   姬夷召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叔别说了。”豢丹把姬夷召拉到身后,“你的药铺有人守着吗?我把货给你送过去。”   “这么快就护着妻子。”老人笑了笑,转身走开,一边道,“你这货我就不要了,前几天我老妻说想见见两心知,如果有心,就去找来带我看看。”   豢丹哑然,然后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划船离开。   “什么情况?”虽然豢丹动作有条不絮,但速度却是飞快,好像在躲避什么。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豢丹解开绑船的草绳,强忍住捂额的冲动,“部族婚嫁消息,素来比军情还快,大家对此非常热情。”   姬夷召耸耸肩:“怕什么,你的东西还没卖完。” 他其实只是想多看一会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豢丹的动作猛然一顿,突然有古怪的眼神凝视着他,这个是想让我在大家面前承认关系么?   姬夷召有点莫名奇妙。   豢丹凝视着他一会,然后点头:“东西有点少。”   “有点少?”姬夷召一头雾水。   “虽然祖训有言不可竭泽而渔,但仅此一次,想来应该无妨。”豢丹神色瞬间坚定起来,右手长弓自体内拔出,冰冷弓体猛然拉满,一道粗有数寸的光焰长箭在弓弦上凝聚,随着弓满而越加明亮。   “嘣!”一声巨响,长箭破空,将整个小船都振荡的左右摇摆,而那道光焰,更是在空中分化出无数细小箭体,向四面八方飞去。   姬夷召正奇怪时,豢丹已经从船舷上拿起一根长竹竿,前方被火烧弯,套着一只大网。   “捞鱼吧。”豢丹将竹竿递给他。   “?”姬夷召拿着竹竿正不解时,湖面上已经浮起无数被震昏过去的大小鱼类。   很快,一名中年女子带着小孩子过来,放下一朵野花,对豢丹说了声祝福语,赞了赞他的新娘真漂亮,然后提着一尾鱼走了   很快,又来一群小孩子,放下蛐蛐、泥人还有各种乱其八糟的东西,带走一截白藕。   很快,又来一位老人……   豢丹面前的东西很快消失不见,抬头用一种:“快点,人还有更多。”   “这什么情况?”姬夷召凌乱了。   “东夷风俗,若男女双方相恋,愿意白头相偕,就带着女子在集市上易物,以昭告族人。他人可以随意赠物,取走新人的礼物,坚持越久,代表日子越长。”但看对方一脸惊愕,豢丹微微皱眉,严肃道,“如果你只是想要玩上几日,也可当我……”   他沉默了一下,说:“……多事”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姬夷召感觉头晕目眩,这玩大了啊。   “那位阿妹,快动手啊。”一名旁边的妇人见事不妙,“好男人要抢的,不然就没了。”   “就是,玩过我们头领就想丢掉么!做人不可如此啊……”立刻有人附和。   “大阿妹,你胸那么小,丹都不嫌弃,去其它地方找不到了……”   ……   豢丹沉默了一下,伸手去拿那根竹竿。   姬夷召没有松手,他是真的很喜欢和对方在一起的感觉,不管是火印还是这个人。   如果认真的话。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如果把他丢给别的女人……姬夷召瞬间觉得非常讨厌,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要让敌人得到一样。   手快有手慢无,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还能吃了我?   豢丹抬头,却见姬夷召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到湖水之中,牵出一根银丝,上边生长着无数细勾。挂着一排鱼类。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尾边,不知有多少。   然后,他有点别扭地解释地道:“竹竿太没技术含量。”   豢丹偏过头,耳朵红透了。   ……   于是从清晨到晚上,姬夷召那银线上挂的鱼好像无穷无尽,豢丹担心他的伤还没好透,主动要求先回去。   姬夷召挥手道:“没事,可以长久一点嘛,睡一起也没事,反正你不穿衣服更好,免得被我抓   烂。”   “大阿妹真放的开。”一名老者称赞。   “过奖。”姬夷召找了一条最大的鱼递过去。   “阿丹真有眼光啊。这妻子肯定能持家。”这是一名艳色照人的年轻女子,却是递过来一只八孔竹笛,笛身修长,有着点点黑斑,甚是雅致美丽。   周围瞬间一冷。   黄帝令伶伦制乐时,伶伦以凤凰鸣声,削竹为笛,制作了雌雄六律,是以若男女之间互赠竹笛就有示爱之意,而以湘妃思念舜帝,泣泪而染闻名的湘妃竹制笛,就更是明显的表示。   但如果在别人的纳礼之时送,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   姬夷召秀眉一挑,正要说话。   豢丹已经将长笛接过,微笑道:“多谢山萝,不过这湘妃竹不宜做长笛,倒是短笛更佳。”说罢手中巧劲一运,将长笛从中截断,变成一对,前后加了一孔,试了试音,将其中一只交给姬夷召。   那女子神色一暗,没有多说,径自退回人群之中。   姬夷召接过短笛:“那只也给我。”   豢丹当然从命。   然后两只上品的笛子变成竹篾,用来扎鱼嘴了。   周围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表示这回丹找了个厉害的老婆,定然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到第二天,终于没有人再来纳礼,姬夷召觉得大获全胜,心情很好,带着豢丹和满满一船乱其八糟的东西回去了。   --------------------------------------------------------------------------   累了一天的两人躺在床上,姬夷召靠着旁边的男人,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我们这就算成亲了?”   “不算,算……预定吧。”   “男人和男人要怎么成亲?”姬夷召上辈子只和女人在一起过,真的不清楚。   “不知。”在这事上豢丹远远不专业。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说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问。”豢丹想了想,然后找到目标,“殷流云一定知晓。”   “那那天我摸你时你怎么寻死觅活的?”姬夷召好奇。   “不提这事好吗?”豢丹扭过头。   “说。”姬夷召把他的头颁过来。   “因为,被摸的起了反应,很难为情……”   “这样么?”   “你别乱摸!”   “都说在一起,你怕什么?”   玩了几天,姬夷召的伤口好了,豢丹表示暂不能和他走。   “想走也不可能。”姬夷召苦恼道,“我和父母解释完了再来找你……”   “好。”豢丹想了想,“我正好可与商君交流一下。”   “……我也可以去问问,”问我父母好像更靠谱一点。姬夷召心想,对了,“还有一事。”   “你说。”   姬夷召将一根晶莹剔透的竹子丢给他。   “这是?”豢丹心中惊讶。   “路上捡的。”姬夷召冷哼道,“反正可以做笛子。”   然后飞走了。   这个是可以随便捡到的吗?   豢丹失笑,看着对方飞走,这才低头看那竹子,却见尾端有数个明显的牙印。   果然是妖族喜欢的标记方式。   豢丹拿起竹身,在咬痕的那里,试了试音。   东夷远比任何一地更加弱肉强食,喜欢的东西,先定下再说。   一旦认真,又哪是一只小鸟可以招架的。 ☆、55指点   姬夷召回到南都涅阿时,已经是深夜,内侍说山君还在书房,不曾休息。   于是姬夷召就赶过去准备报备一下自己回来了。   进入房门里,山君正坐在案前,以不足半尺的细小雕刀在龟甲上刻着细字。   火光跳跃,在他映的他洁白的面孔忽明忽暗,竟有一种极动与极静的奇异美感,有如蜃楼飘忽梦幻,却又让人明白那是真实的存在。   “父亲,我回来了。”姬夷召有点不敢打扰,于是低声道。   “你身上有血气。”山君缓缓抬头,“人的血气。”   “绕道东夷的时候帮一个小女孩过河,结果被当成吃人的妖怪射了一箭,休息了几天。”姬夷召蹬掉鞋子跑到席上,挨着父亲,讨好道,“所以才回来晚了。”   “何人伤你。”山君把儿子推开了一点。   “还有谁,东夷能一箭把我射下来的也只有豢丹了。”姬夷召傲然道。   山君刻字的手一顿,手下那笔立刻入骨三分,一股冰冷的气息立时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曾告诫于你,不可轻易去找东君。”山君语气很平静,表情很平静,只有指上的力度一点也不平静,“想是平时宠你太过,已不知天高地厚了!”   “啊痛!”被敲了一记的小鸟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能用一种委屈至极的眼光看着父亲,那种弱鸡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啊。不满意我立刻就可以吃掉他啊。   看到儿子不知所谓的目光,山君怒火更胜:“蠢物,你真当东夷之王羸弱?”   难道不是么,都没有见他如何动手……当然,姬夷召知道这不能说出来,于是缩缩脖子不说话。   “当年后羿代夏八年,若非手下背叛,神州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便是我也胜他不得。之后夏王归位,本欲领兵血洗东夷,却险些将命丢在那处。”山君道来这段历史,“后羿本是五帝尧时之英豪,灭十乌,杀大妖,天下尊崇,后来东夷之人就将继承其箭术者皆称‘后羿’,也因此‘后羿’代指东君。直至后羿代夏被诛,夏王征夷失败,便不许东夷取火,为此,后羿嫡系将箭术传给予族人后,全数自尽,以保全族。”   姬夷召微微皱眉,他略听出父亲的意思了。   “东夷艰苦,更胜南荒百倍,其中个个皆是强大猎手,团结至极,资质稍差的婴儿,出生便被掐死,将食物留给更强的子嗣,他们不以阴谋为生,行事光明方正,认定一事,绝不放弃,当断则断,对人对己,从不手软。”山君冷冷道,“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所爱至真至诚,愿以真心相换,付出一切,当年我去东夷一次,身边数十人数,回来不足一成,还皆是有家室者。”   “那其它人呢?”姬夷召觉得好可怕。   “自是在那成家立业!”就连他本来想给弟弟订下的未婚妻,也被有施族人骗走,听说后来还生下一个叫华灯的女儿,想起此事,以山君心胸,也是一肚子火,“豢丹更是其中翘楚,你如实交待,可已对他有意?”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才小声道,“我和他,纳礼了……”   山君大怒:“果然如此!”遂起身,就要离开。   “父亲你做什么!”姬夷召急忙抱住山君大腿。   “了结此事。”山君瞥他一眼,“放手!”   傻子才放手!姬夷召微微低头:“这个,也没什么不好啊,我挺喜欢他的。”   “你喜欢他,还是他身上火印?”山君凝视着他,冷冷道。   “这个,有必要驱别的这么清楚吗?”姬夷召弱弱道,“不都是他么……”   “果然是孔雀的儿子!”山君突然坐下,与他平视,目光如刀,让姬夷召压力很大。   随后,山君解开了衣裳。   姬夷召一震。   山君由胸至腹间,豁然是一条巨大的缺口,隐隐可见骨脏骨骼,数百上千的金色细丝连接着伤口两侧,发出让人目眩神迷的奇异光辉。   “孔雀当年想以土印为凭,破开八卦乾关,”姬惠冷笑道,“他伪装为人,将我骗去凤枝,虽然不曾让他得逞,却也因此生你出来,却不想后来他竟以我与他之关系,骗得我之心血,在乾关妄自使用土印之能,破了乾关封印,我追到后,只能自尽于乾关,试图舍身弥补,却终究无济于事。”   “此为我毕生最大憾事,死不能偿。”姬惠神情冷厉,“若你为人,就发誓不得与妖相助,若你为妖,我也不阻你,更可亲自送你去夷山当你的妖族太子,若想首鼠两端,就算你是我子,我也饶你不得!”   “父亲……”突然知道这种事,姬夷召突然有点恐惧,他一直以为父亲和孔雀之前只是立场不同,但真的没想到其中之事,竟然如此血腥。   “立场相悖,此事我不恨他,只是人生错付,孔雀之恨,也不比我少,我亦对他不起。”山君平静下来,微微一叹,“人妖鸿沟,豢丹并不清楚,你已知晓,便自己拿捏!”   说罢,转身离去。   姬夷召觉得脑子非常混乱,直接就倒在席上,捂住脑袋。   出门数步,山君理了理衣襟,正欲回房,神色猛然一凛,瞬间自原地消失。   明白皎洁,山河飞退,一道黑影在月色下若隐若现,很快步出山岭,进入中州平原,却在那一刻生生顿住脚步。   原野之上,山君还是那一身褐衣,长发高冠,月色婵娟,落在他侧脸上,安静寂寥,如旷野烟树,连天际明月,也只是那他的陪衬罢了。   黑影没有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要杀我?”黑影问。   “你听了。”山君想了想,突然微微摇头,“世间哪有永远的秘密。”   “当年的事啊……”黑影苦笑着摇头。   “陪我走走吧。”山君突然道。   “有必要么。”黑影点点头。   “有,因为有些事,不得不做。”山君缓缓道,“天界已有玄女下凡,我有预感,是针对我们。”   “你是说……”黑影一顿,他差不多明白对方的意思,跟着走了上去。   -----------------------------------------------------------------------------------   姬夷召终究还是没有想通,于是去找了孔雀。   并不困难,孔雀与他血脉相连,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看到孔雀时,他正盘在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把头埋进翅膀里睡觉。   姬夷召去摇那只孔雀。   孔雀在继续睡。   姬夷召摇了半天,孔雀只是翻了个身,想用力一点,结果被不耐烦的大孔雀王一翅膀扇飞出去。   姬夷召心里很急,但又对此没有办法,于是出去找水。   大鹏这才从旁边走出来:“装睡有用的话,你和姬惠就不会闹成那样。”   孔雀苦笑:“你说阿惠告诉我夷召知道了,是好意还是恶意?”   “自然是让你好好应付儿子。”大鹏鸟叹息道,“当年你明明不是故意的。”   “阿惠……”孔雀摇头。   很快,提着一只铁筒进来的姬夷召就见孔雀正端正的坐在那里,羽毛非常柔顺,没有一丝杂乱。   姬夷召一盆水还是泼上去。   “装的真像!”姬夷召冷冷道。   “儿子,过来陪我坐坐。”孔雀苦笑,“阿惠用灵犀木给我说了。”   “我不想当妖。”姬夷召开头就是这句话。   “那就不当。”孔雀摇头,“阿惠让我劝你一下,其实我的意见是相反的。”   “什么?”   “离开一个人,是不能冷静下来的,反而会越来越想念。”孔雀淡淡道,“找个理由去东夷吧,喜欢一个人,如果可以经的起生活与理念的波折,那就是真心的喜欢,而不是什么山印水印的吸引。”   “……”姬夷召没有说话。   “阿惠也会想明白的,他本就不是任性之人。这世上,也只有我能让他生气愤怒,如今,倒是加上你了。”孔雀言语里带着一丝笑意,“天界之势浸透人间,你也小心一点,记得不可入中州。其它的,随便吧。”   “你有这么好心?”姬夷召看他一眼。   孔雀没有回答,只是蹭了蹭他的脖子。 ☆、56殃及   从孔雀那里回来,姬夷召去视察了下工程进度,同时集中解决工程遇到的各种难题,比如巨石太大抬不动可以在下边放滚木滑行,比如石头太硬就先用火烧,再浇上冷水,这样石头变脆,更好开凿……这几个小小的窍门看似不起眼,对于整个工程来说是巨大的进步。   可是还有问题是无法解决的。   “少君,夏汛将至,恐怕暂时不能动工。”伊尹被晒的非常黑,常年待在工地,虽是文职,但也是筋骨强健,不输于人,而且领导当久了,就算还是奴籍,却也有种冷静自持的气度。他把服役的民众分成十组,轮流工程休息,在分发食物时为了平稳有数,在每天领第一餐饭时会用朱砂在领饭的人脸上画一点痕迹,在领第二餐时擦掉,绝不多给,也绝不少发。   在物资调配上,这位已经可以可以心算一万位以内的加减乘除——不要小看了这一点,在这个用绳结记事,一二三四这几个字都掌握在贵族手中的世界来说,伊尹当个宰相完全没问题了。   他的知识量已经够的上隐士的标准,只是还需要再沉淀磨练一下而已。   姬夷召知道夏汛就是淮水夏季冰川融化加速,再加上雨季道来,水位大涨之的时候产生的汛期。   “四月就开始涨水,七月达到最高水位,八月才会开始消退,九月才会平息。”姬夷召皱眉,“这么一算,有近五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法施工。”   “就算可以施工也不行。”伊尹摇头道,“有数十个部族都在淮中开辟了自己的农田堤坝。这里的人都是征召来的,到时都必需要回去护坝,不然耽搁收成,就很难熬。从本月初时就有人想逃,只是被我严厉处置了才勉强压下来,汛期的话,这里的填堤风险也很大。”   “你看着办吧,若是风险太大,你就带人离开,到平息时再开工。”姬夷召吩咐道。   “谢过少君。”伊尹自然应允,不过说话时又点吞吞吐吐,“还有一事……”   “怎么?”姬夷召看他。   “上次您说,这个功法更新到第四层了,可是……”伊尹神色悲伤,“离您最近一次更新,也已经有一年半了,你都已经由七尺(此时一尺约为17cm,十尺一丈)长到一丈了,已经是一名伟丈夫了。”   姬夷召顿时头大,这个法决他的大纲粗陋,编到第四层时真心编不下去了啊,按原来的经脉线路继续下去的十有七八都会毫无寸进,还有一成半变成废人,只有那么一成不到的人可以晋升,他不是没有给对方解释过,只是……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下一层对人伤害颇大,有走火入魔之尤,不能学……”姬夷召第七十四次给南山族人解释。   “少君!我们不怕,”伊尹神色坚定,视死如归,“您上次说让我们在烂尾和坑二中择一,我南山上下都认为再烂的兽尾也比没有好,烂尾至少还可以有一点皮,哪怕肉少又会中毒,可是坑是会摔死人的,而且一点好处也无。”   姬夷召哑口无言,思考半晌,把上次父亲逼他做出的那本土金火混合的法决在旁边的岩石上刻出来:“你说的那个我要仔细想想,这个是我与别人合著之物,你可以看看。那个坑我短时间填不了,这本比那本好,是我父亲指点我写出来的,没准以后就写这本了。”   伊尹凝视着墙上的字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念想,才果断道:“您的上个坑没有结果之前,伊尹不会再上此当,此书便留在此地让别人学吧。”   因为坑品被拒绝的姬夷召很憋屈:“不学算了,有事来南都找我,对了,这几天怎么没有看道士?”   “听说他们有大人物下界,他必需亲去迎接,暂时无法回来。”伊尹答道。   “大人物?”联系到上次在北都听到的玄女分身下界,还有其尧离开,难道说,其尧的学习之地,就是崆峒?要不要去看看?   姬夷召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崆峒位置何等重要,一但他妖身暴露,那就牵连大了。   见他沉思,伊尹不方便打扰,轻声告退后,就离开了。   姬夷召沉思许久,终于确定,若是想要见到弟弟,可能只有等他学成归来了。   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之后数日,姬夷召本想去东夷见见豢丹,但是今年的夏汛早早到来,他完全没有跑掉的可能。   淮中小堤暂且不提,但有数块大堤田,面积广袤,地势较高,是南荒粮草的提供主力,若是这里有事,那整个南荒都会面临缺粮的危险。   所以,一年一度的全民抢险又开始了。   “我砍人可以,抗石头敷泥巴真的不专业好吧!”泡在水里泡了快三天的半妖觉得自己已经浮肿了,他努力地给自己找理由,“我觉得太久不去找豢丹的话他会担心我然后找过来。”   “聒噪。”山君同样是泡在水里,只是人家就算湿淋淋的也自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不过看到儿子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是帮忙把他身后的缺口用石头堵上了。   别人要十几个人才能抬的装满石头的竹笼在他手里和提着一只小鸡一样。   姬夷召突然有点讨厌自己的身体,因为虽然很耐折腾,受伤有着很快好的福利,但他从来就不是力气形的,反而是他的两个父亲,无论技巧还是力量,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太过分了,难道我不是亲生的……   姬惠用力一拍儿子的后脑,让这个洪水里也发呆的家伙回过神来,才淡淡道:“豢丹无心理你,不必担心。”   “你怎么知道?”姬夷召微笑道,“父亲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淮水乃是灵川支流,每当淮水泛滥之时,也是东夷最苦之时,龙川大泽泛滥,比淮水汹涌十倍。整整三月不见土地也是平常,哪有空闲去担心于你。”山君平静的打断儿子的幻想。   “这样么。”姬夷召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担心,又好像有点失望……   山君见他又在发呆,终于觉得不能放任儿子如此自流下去。   如此惫懒,不以国为重,一点小事便叫苦连天,将来如何继承南荒大位?!   此风不可涨。   于是他伸手把儿子按进水里,让他知道,抗洪之时,是不能走神的。   尤其是父亲在的时候。   ---------------------------------------------------------------------------   虽然有惊无险,但一直从四月到八月洪水退去,姬夷召才被父亲准许远行,而且还是因为特殊的理由。   “东夷此次水患百年一遇,其中祝融十九部之首,有施部落为躲避洪水,绕过姑逢山谷,进入了蒙阴山之内。”山君看着手中龟甲上的信息,皱眉道。   “这有何不对吗?”为了避水躲高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姬夷召等待着下文。   “蒙阴已是中州所属,如此行事,与侵土无异。”山君微微摇头,“当然,虽中洲广袤丰饶,眼前夏王却是根基不稳,朝中你与他勾结,杀死上任国君一事传的尘嚣直上,他急需对外征战,维持主君威仪。以下犯上,又是叛逆一族的有施部落,是再好不过的征伐目标。”   “豢丹会加入吗?”姬夷召只关心这个。   “不会。”山君给儿子讲解常识,“有施部族进入蒙阴之事可大可小,夏王所需,只是一场胜利,以树权威。若是东君相助,就是东夷举族谋反,那样夏王就可以召四方从属讨伐,豢丹不会如此不智。”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听到豢丹不会卷进去,姬夷召就没什么兴趣听下去了,昨天晚上他还在为粮食的事情忙了个通宵,没事他要去补觉了。   山君终于对这个没有上进心的儿子愤怒了,他神情不变,只是淡淡道:“秋祭将至。”   姬夷召神情顿时一震,仿佛被打了一针鸡血,高岭之花的冷艳范一下就上来了,再不见一丝惫懒,严肃无比地道:“请父亲细说东夷之事,孩儿愿为您解忧,无论何事,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事初时,夏王不会轻动嫡系,定然会派出朝中反对之人出兵,所以这第一仗,夏部只能败,不能胜。”山君拿出一张帛书,上边以薄绢为纸,金丝为笔,绘出一张完整的山川图画,而在图中每一处,又以简略言语,记载此地曾经发生过之大事,姬夷召粗粗一看,就已经见到涿鹿之战、阪泉大战、等有名的上古战役。   “这是什么图?”姬夷召爱不释手的反复翻看。   “这是南荒黄图。”山君以手在帛收上,为他指出路图。“蒙阴之战难免,你先暗中前去蒙阴相助有施部,破去第一战,之后便以少君身份前去调停,到时夏帝见之,定会亲征,你就可以前去与他一战,败于他手,以破你们勾结弑帝之流言。”   “这不是演戏吗,是不是有点太假了?”姬夷召看着这张图,觉得这完全就是古代版文图并茂的山海经啊。   “演戏?”山君不知儿子说的是什么,但也不太在意,“明面之事,给无知之人看,暗中却是昭告我南荒支持夏王,这样,夏王收拾敌对之人更有底气,也可让心思不稳者不敢妄动。”   “好吧,那我明日就起程去东夷。暗中的话,可以用妖族的身份吗?”姬夷召觉得正好可以去见豢丹,待在他身边的感觉特别暖和特别好……   “别被发现就是。”山君点头,“路上小心。”   “听父亲的。”姬夷召上前给了一个拥抱,蹭了蹭父亲的脖子。   山君被蹭时唇角微微扬一点不可觉察的幅度,但却不知不觉的捏碎了手中龟甲。   当晚,孔雀惊喜的发现情人找上门来,美的他直接就扑上去。   然后情人冷酷无情地把他揍成傻B后甩手走了,过了一天,他都愣在那。 ☆、57喜欢   大泽千里,一望无际,姬夷召发现自己悲剧的被坑了。   什么方向感,什么记忆力,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这里不是湖,TM的是海啊!   群山丘陵高的在水面隐约露出一个头,矮的就直接不见了。   难怪东夷的人都会划船游泳,这根本就是最基础的生活技能啊。   他已经在这片泽国中飞了整整一天,对可以天之能横穿南北神州的他来说,这已经是足够饶他原来地球赤道一圈的距离了!   他准备找个地方落脚,辨认一下方向就直接去蒙阴的有施部落,如果不是为了见那个叫豢丹的家伙,他才不会绕路呢。   这里,远方水天交接之处,似乎有山峦起伏,云雾缭绕,仿佛一名倒下的巨人,在水中筋疲力尽的沉睡。   姬夷召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藟山?”   他有点好奇的飞过去。   越是接近,那群山越是巍峨。   和天虞山相比,他的高度自然远远不如,目测不过四千余米罢了。   但是他绵延蜿蜒,头尾相接,将整个浩荡灵川阻挡,抬高水位,淹没大地,在中州不注入淮水水源也有数百里的灵川江面,从这里的峡谷缺口流出时竟仅有十几里。   他飞到峡谷之上,却感觉到一股巨大压力,让他一时不觉在空中旋转的几乎滚过去,那巨大的强风似乎强力的想将他扯出峡谷之外。   再看那水势,万马奔腾难及万一,汹涌狂暴的让见过三峡泄洪的他也忍不住想要远远避开。   可是,这太不合理了,为什么东夷尽头会有如此一座山,为什么数千年了也不能将这个峡谷冲的大一点?   “哈——”一声闷雷般的声响猛然在耳边炸开。   姬夷召心觉不妙,抽身飞退。   “我闻到凤凰的气味。”那个声音轰轰隆隆,毫无间歇,听的姬夷召几乎想要吐血。   “如此弱小,如此卑微,千年过后,有凤一族竟是如此模样了……哈哈哈哈……”   “你认错人了。”姬夷召四下张望,以他之能,也没有发现声音自何处而来。   “凤凰涅盘,万灵归一,所承之命,皆为凤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那声音远远回荡,越来越小,再不响起。   姬夷召不再停留,转身飞走,这山也太古怪了。   不想在飞回去的时候,他在一处巨大的岛屿边看到一只船队,而岛屿之上,无数爪强羽健的黑色乌鸦俯冲撕咬,隐隐有杀伐之声。   有人在欺负鸟,心中莫名的起出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姬夷召知道这个妖族血脉的本能,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可以压制本能的,所以他准备直接飞过去,不管其它麻烦事。   这种没大脑的野兽,才不是我的同类!   因为空中飞鸟太多,为了避免飞行事故,他放低了速度。   这只有着金色火眸的乌鸦立刻就引起了乌鸦群的好奇,一只看起来非常大,展翅有一米多的乌鸦还好奇的飞到他面前,嘎嘎的高声叫着,两只翅膀上下翻动,仿佛在跳着一只舞蹈。   莫名的,姬夷召发现他居然听懂了。   对方在向他示爱。   岂有此理!   姬夷召大怒的把它啄的漫天乱飞,你一只死乌鸦配吗配吗?   那只乌鸦被啄的毛羽凌乱,惊慌尖叫着飞走了。   这时,一只更大更黑更亮的乌鸦飞过来,嘎嘎——嘎嘎——   他在示意前边有危险,不要过去。   姬夷召哪里会怕危险,正要直冲而过,心中警觉突起,猛然一避。   几乎同时,一根利箭自他眼角擦过,若是再慢一秒,基本可以将他爆头。   但他也在这刹那发现周围并不止这一只利箭,而是扑天盖地,如暴雨狂风,呼啸而来,席卷天地,逆转阴阳整个天空都黯淡了起来。   更要命的是,周围的空气仿佛不是箭枝的阻力,反而如顺水推舟般转化为箭矢的动力,竟然让箭矢在空中反而加速,而那些箭枝没有丝毫的按抛物线的轨迹来,极其随意的在空中急速转折,瞬间就将数百米内的乌鸦一扫而空,惨叫着坠落,最后剩下的箭矢仿佛长了眼睛一样,齐齐地向他轰击而来,在空中迅速凝成一只银色长箭,箭头正是那种仿佛劈开两半的尖角。   姬夷召用力计算,却豁然发现这无论向哪里躲这只箭都能自动锁定,带来巨大伤害,不能躲,那就……火焰腾空,一名黑羽大妖长持银剑,向下方坠落而去,而长箭自上而下急速追击,不死不休。   空中的大妖挥动长剑,在空中虚虚一斩。   长剑仿佛断掉一截,几乎同时,那长箭已经失力坠落,与他一起向下落去。   姬夷召正欲提纵而起,免得摔的头破血流,但时间太短,离地已不足三米。   怕痛的宅男忍不住叹息。   下一秒,一股巨力将他掀翻,来者抱着他在坚硬的岩石上连滚数下,化消冲击力道,压在他身上。   姬夷召微微眯了眯眼,翻身把他压下去,一拳揍在他那坚毅又英俊的脸上。   对方清澈的眸光里有些内疚,乖乖的躺平让他揍。   这种我很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表情让姬夷召心中一口恶气梗在喉咙里,准备揍下第二拳的的手怎么也砸不下去。   但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他了,只会有箭和我打招呼吗?   姬夷召跪在他身上,怒视着他。   过了一会,豢丹凝视着他,微微扬了扬唇角,伸手把他拉进怀里:“有没有伤到?”   “没有,”姬夷召冷笑一声,“我来找了你两天,你的见面礼还真别致。”   “我不知道是你。”豢丹想说那么多的乌鸦我能在出箭后分辨出你的不同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他不想解释的太多,于是问,“是在南荒遇到什么问题?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南荒汛期,不是只有你们东夷要躲避的。”姬夷召从他身上起来,把他拉起,却见他腰上悬挂着一晶莹竹笛,美如白玉琉璃,在阳光下折出数点虹光。   豢丹耳朵红了一点,突然道:“我可以吹给你听。”   “谁要听了。”不懂音乐的宅男轻蔑道,“纯音乐只能睡觉时听,你怎么在这里?”   豢丹有点失望,于是道:“夏季我们都会随水迁移,诸煌虽未曾被淹尽,但危险时刻都在,所以我带部族避到高处,这里是少有的高岭,所以族人暂时在此修整。”   “……”两人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虽然不尴尬,但这种感觉很微妙。   过了一会,姬夷召有点扭捏地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喜欢我吗?”   “这,算是本能吧。”豢丹诚恳道,“不是恩情,答应喜欢你,我就好好对你。”   “父亲说,我的喜欢你是因为你有火印,你不担心吗?”姬夷召忍不住又问。   “那又有什么关系,”豢丹靠近他,清澈的眸子极是认真,“那也是我的一部分,你总不能单独挑出来喜欢。”   “可是你死了,火印归别人,那不是要另外喜欢了?”姬夷召有点恼怒地道,那他不是水性……啊呸,是花心萝卜了。   豢丹也不恼怒,只是平静道:“我还没死。”   “父亲说你活不了几年。”姬夷召想起这事就有点暴躁。   “你担心我?”豢丹忍不住靠紧他,盯着问。   “好像有。”姬夷召想了下,回复。   “如今障痢不起,只要不起祭祀,不点人火,我还是有几百年可以活的。” 豢丹见那大妖羽毛凌乱,顺手给他理了一下,“其实我也有一问想提。”   “何事?”   “你到现在,都不曾说过名字。”豢丹严肃地道,“此事需记入族谱,不可不慎。”   “我,叫……”姬夷召莫名的不想骗他,但也没脑残到轻易说出真名,只能道,“我生自南荒天虞之山主峰夷山,所以叫涂夷或则夷就可以了。”   孔雀的名字是叫涂钦没错吧,肯定不姓孔就是了,话说孔夷也不错,不过感觉很路人啊,我在想什么……   “夷,”豢丹点头,“关于上次的问题,我已询问过商君。”   姬夷召卡了一下,兴致勃勃地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他怎么说。”   豢丹想了想:“很难解释。”   然后在地上以手简略画了几幅图画。   “这样么?”姬夷召看懂了,“不会很脏么?”   “商君说要先沐浴。”豢丹有些无奈地道,“不过他说他也仅是听说,不曾亲自上阵,要不我们试试?”   “那谁在上边?”   “随便吧,你很急?”豢丹好奇道。   姬夷召道:“暂时不急,我知道两个有经验的,到时我去问他。”   “也好。”豢丹也不急,“那晚上?”   “一起睡就是……”姬夷召猛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冷哼道,“你有手,再说我帮你时你不是嫌痛吗?”   “你可以轻一点,你手上的细鳞很舒服。”豢丹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痛,但好过自己动手。”   “真的要在大白天讨论这种事吗?”姬夷召压力很大。   “这与天有什么关系,”豢丹不以为然道,“睡你又不归他管辖。”    ☆、58昔日   每年夏季,灵川泛滥之时,东夷部族便会如候鸟一般迁移,寻找地势较高,有充足食物的地方度过夏季,躲灾之时没有房屋,他以以船为家,船上以竹以柱,竹篾在编成遮挡,中间夹入晒干的芦苇叶,可遮阳避雨,休息捕鱼。   东夷制船千年,早有一套自己的手法,所造之船皆是坡垒、铁力、荔枝、母生、蚬木,这类木料常见于海外,他们在冬季水枯之时挑选出最强大的战士,顺着灵川出海,去到外海的一座大岛之上取木,那里的木材坚韧耐久,不受虫蛀,做出的船可以用上百年,传给子孙,而在东夷,一条新船会是子女们最好的礼物。   “这条船是我十六岁时顺风南下,用去一年光阴带回东夷,不知你是否满意?”豢丹有点脸红,把船里的松香草理了理,然后有点铺上一床新的苇席,“如果你觉得小,我可以去找条大的。”   记得当年有施族长卢在面对喜欢的人提出几近刁难的要求后,不顾反对,三日之内上山下海,整个东夷族人都成为他的助力,终于在在月圆之前带来对方要求的东西,然后在月色下划着他那条有十米长的大船,在上边摆满鲜花,然后在山君行宫边等候三天三夜,终于感动了恋人,硬是把对方人南荒亲王的手上拐过来,这事当年在整个东夷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山君气地再不踏上此地。   不过姬夷召不怎么习惯乘船,躺在柔韧的席上有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过上几上日要去蒙阴,你可愿与我同去?”聊了一些平时生活话题,豢丹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问。   “蒙阴,是有施部吗?”姬夷召想到自己也要去,于是抬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此次有施部出错在先,我若带兵相助,就是与中洲开战,到时事情就无法收拾,所以只能暗中帮忙。”豢丹道,“我在中都为官的族人关龙逢在夏王身边服侍,与我讨论过此事,所以我必要相助夏王。”   “那我怎么在你身边?”姬夷召觉得一起去也不错,反正让夏军第一次兵败用什么身份都可以。   “你变成乌鸦的话,”豢丹躺在他身边,侧头看他,“我的肩膀和手臂都可以给你站。而且你不必飞翔,因为有我在。”   “听着很给力啊。”姬夷召最近也觉得无聊,他又不认识有施族人,有豢丹帮助更好,“那好吧。”   豢丹很开心,于是翻身把他抱住。   不过姬夷召还有是有一点不解:“我以前对你那么差,你怎么还会喜欢我?”   “我不是说过吗?”豢丹疑惑地重复一次,“是我答应……”   姬夷召打断他:“说真话!”   豢丹面红耳赤了半晌,才低声道:“开始是很愤怒,因为你伤了我也算了,却还那样侮辱,然后你在火眼又救过我,虽然给出理由,当时我也是半信半疑。后来一年里,反复回忆当时之事,感觉得你说倾心于我只是玩笑,却也觉得你并无恶意。”   姬夷召悄悄缩了缩,怎么会,明明是恶意满满。   “直到后来我误伤于你,你伤重却也不曾直接丢下那少女,反而是带她平安落下。”豢丹认真道,“我这才明白,你心地善良,不愿伤及无辜,反复帮我,是因爱我并非玩笑,而是真心喜欢,我们东夷人,若是遇到真心喜欢的人,绝不轻易放弃,人生不过转瞬,为何要为那些不重要的东西错过遗憾?”   姬夷召哑口无言,想说那真的是玩笑,但是却没胆量开口,只能一掌盖到他眼睛上:“睡了!”   ------------------------------------------------------------------------------   随后两天,豢丹安排了族中事物之后,就带着姬夷召离开,族人对族长肩膀上的乌鸦虽然好奇,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表达了希望旅长早去早回的祝福,就作鸟兽散了。   豢丹摇头,转身离开了。   路上,姬夷召突然想一事,好奇问道:“丹,我前日寻你,见藟山绵延,阻灵川入海,以你箭术,当可箭穿山岳,解决东夷之事才是啊?免得族人再受水淹之苦。”   豢丹沉默了一下,摸了摸肩膀上乌鸦的羽毛,才道:“那不是天灾,是——神祸。”   “神带来的祸患?”姬夷召心中隐隐一惊。   “当年东夷之地共八十一族,采集捕猎为食,所得甚少,不足饱腹,后来,圣皇神农寻找五谷,斫木为耜(铁锹),揉木为耒(犁锄),让我人族安居,当时也是巫族最盛之时,射有后羿,斧有刑天,水有相柳,庇护天下,”豢丹的声音轻缓的有些飘渺,“因神农此大功德于天下,四海臣服。”   “后来黄帝自西方而来,双方大战于阪泉,神农氏族战败,黄帝欲一统东夷各部,大巫刑天不服,独自挑战黄帝,被斩后以乳为眼,征战依旧。此举激怒东夷巫部,他们推举出新任炎帝,与黄帝大战。”   “炎帝?不是蚩尤吗?”姬夷召发现与自己的神话谱系对不上号了。   “蚩者,虫也……胜者称炎帝,败者称蚩尤。”豢丹摇头道,“祝融部与相助黄帝,然而蚩尤杀而不死,又有刑天密谋相救,于是玄女求来息壤一钱,将刑天部族镇于东海之滨,息壤化为藟山,阻灵川之水,自此东夷大地,化为泽国。而九黎部族,也在此灾中根基尽失,无力再争天下。”   “息壤乱用起来还真可怕。”姬夷召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水救不了了,原来是神仙出手。   “我不仅不能射穿藟山,还必须保护藟山不被巫族残余所毁。”豢丹想到这也不由觉得人世艰难,“如今又听闻玄女下界,当年她一手帮助黄帝得道,又不知夏国会有何下场。”   “原来这才是夏桀急着平定内乱的原因。”姬夷召瞬间想通,玄女界收徒不收夏国的王族而去收一个商部的儿子这代表什么有点脑子的都可以想出来,就算夏桀再好说话,遇到这种事也会有脾气的。   “夏桀?”豢丹不解,“你说夏帝姒履癸,为何称他为桀?就我所知,他并不残暴。”   桀是后人对他的评价。姬夷召默默在心里说,但是这其中的事情也太复杂了,他知道的历史也就史书上的一句夏桀暴虐,商汤伐之。   见对方不再说话,豢丹加快速度,很快便来到蒙阴境内。   东君亲自来当然是要掩人耳目的,不便让太多人知晓。   来接待的人也是熟人,不过见眼前女子,眉目清莹,霓妆彩衣,身姿袅娜,那盈盈一笑中,清澈如山溪的眸光潺潺,当真是少见的美女。   姬夷召想了想山君,发现如果自己选的话,肯定会选眼前的美人,因为山君那种高高在上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而眼前这位美女容颜不差多少,但是想想被这种美人照顾的感觉,那才是过日子的最高标准啊。   豢丹见肩上的乌鸦歪着头看那女子半晌,声色不动,只是道:“末嬉,这半年你常叨念救你之人,如今我带来见你,终于能洗我冤屈。”   末嬉?   姬夷召一愣,不是吧,半年前见还是一个骨瘦的和骷髅一样的小丫头,如今变的也太可怕了……   “鸦!”末嬉一惊,随即大喜,一把将乌鸦抱在怀里,“上次我在豢龙部寻你许久,本以为你有不测,如今见你真是上天护佑,你伤势如何了?”   说着去摸乌鸦腹部羽毛。   “放手!”姬夷召大惊,正要挣扎,已经被豢丹一把抢回。   “末嬉,你已经十六岁了,还请自重。”豢丹神色平静却又坚决无比地把这位美女挡开。   “关你什么事,上次你射他一箭我还不曾找你算帐,别以为当王就了不起,上次我力主有施部为这次夏汛拿出大半粮食,你说必有回报。”末嬉立刻端上架子,“放手吧,回报的时间到了。”   “他不是回报。”豢丹坚定道,“这是我妻!”   姬夷召大怒,一口啄到他手上:“乱说什么呢?”   豢丹见对方似乎不悦,于是想了想,退让道:“我夫。”   末嬉终于听懂了,然后羞恼道:“我才没抢你男人呢,我有男人!山君昨天派来的使者伊尹已经被我看上了,最近我就要找时间把他办了,要你穷操心!”   姬夷召:“……”   豢丹见他惊愕,笑道:“无事,东夷与巫部争了千年,虽然也有纷争,但通婚之事也不离奇,这里并大种族之分,与巫族所争的,只是食物土地,有人落难之时更会相互帮助,所以,你入我族谱没有问题。我绝对会给你名份,让你我之事,堂堂正正,见于天下。”   姬夷召:“……”    ☆、59战前   晚上,部族安排了豢丹最好的屋子休息,姬夷召却悄然去与伊尹相见。   他一只乌鸦,在黑夜里简直不要太方便。不出一刻,就在这依山而建的城镇中找到了伊尹。   对方正在一间宽大的房间里见客,旁边居然还点着烛。   这时候的烛可不是蜡油做的,而是用松木条包着桦树皮,用松脂浸泡后制成小的火把,贵族也只是在招待贵客时用的,当然,姬夷召山君这种统治阶级是不属于此例,要多少有多少。   问题是,在窗外枝头的姬夷召愤怒过看过去,见伊尹正和那位白天见到的美女聊的火热。   “照你这样说,只要花一点时间修一浅小石渠来山溪之水,上盖石板,平日就不用远去取水了。”末嬉睁着水润的眸子,惊喜无比。   “南都涅阿就是如此行事,不过那山上雪水是自然流下,形成沟渠,平日为避免杂物落入,人们就盖上石板。”伊尹似乎也对这位聪慧的少女很有好感,“我族少君也是以此为理,在鱼丛山口开山修坝,要一举解决我南荒水患呢。”   “伊尹说笑了。”末嬉轻笑道,“那少君今年不过十七岁,两年之前也才多大,如何知此深奥之理,伊尹主事工程,掌管人力,待此事成,才是真正的功盖千秋呢。”   “少君天人,如今伊有此能为,全是少君教导有方,如今来此,也是为山君向你提亲……”   伊尹话没说完,末嬉便道:“山君还真的是有心了,小女仰慕山君多年,只是这次他都不曾前来,想是对我并不满意……”   “末嬉美丽,天下罕见,又是族长之妹,地位不输王姬(公主),聪慧过人,上次中都一见,山君就喜爱非常。”伊尹立刻试图打消对方的疑虑。   “末嬉亦在中都大年祭中见过山君。虽是远远一望,却是有如皓月,与之相比,我不过是一点萤火,小山君虽然不曾见,也知其貌不输乃父,又哪里瞧的上我。”末嬉平时对容貌自信非常,但前此日子见过山君就觉得要是天天陪着这张脸出门,肯定会被人拿来比较,再说那种冰块有什么好,女人要找一个会哄自己会宠自己的男人才好。   “你到时见到少君,就不会如此想法……”伊尹回答的滴水不露。   末嬉微笑道:“那就到时再说了,不过前此日子我去路上迎你,曾喝到你做的五味汤,品之难忘,不知可否……”   “这有何难。”伊尹爽快道,“我现在为末嬉再做一碗。”   “可是伊你总会离开,不如教会我此汤,免我日思夜想。”末嬉微微低头,道。   “好,不过今日天色太晚,明日再试,如何。”伊尹略有迟疑。   这只呆头鹅怎么死不开窍,我表示的还不够明显吗?末嬉微微扭了下锦帕,保持少女的矜持:“那就不打扰伊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再会,不必送了。”   见少女远去,伊尹微叹了一口气。   而末嬉出门,便有女侍为其掌光,那女孩疑惑道:“末嬉姐姐,追求所爱是我东夷男儿才做之事,我们女子直接打晕抢来便是,何必与他叽叽歪歪?”   “好男人自然要小心呵护,你长大便懂了。”末嬉笑笑,“还有时间,明日我会再安排。”   姬夷召在树上看的牙痛。   这TM是个什么事啊,用我教你的本事泡我的妹子,妹子居然还是倒贴的……为什么我就遇不到这种好事?   “那个。”豢丹突然道,“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姬夷召吓的差点从树上掉下去,险险稳住,回头一看,却见豢丹不知何时,如他一般蹲在枝上,此时天才刚晚,明月别枝,在他睫下映出一片浓密的阴影。   “你怎么在这?”姬夷召怒道。   “我只是想与南荒使者商谈夏君之事。”豢丹的声音不见波动,但姬夷召却觉得他背后散发出浓浓的黑气,“原来你喜欢施末嬉这样的温柔女子……吗?”   “额,”姬夷召有点底气不足,“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原来如此。”豢丹思考了一下,抬头把他抱进怀里,“虽你我皆为男子,但既是你之要求,我定会尽我所能,让你如愿。”   “喂喂,你乱想什么呢?”姬夷召怒道,“那只是随口一句。”   “嗯,不必担心。”豢丹理了理乌鸦的羽毛,“随我去见伊尹吧。”   “喂,我说不要乱想你没听懂吗?”乌鸦在他怀里挣扎。   豢丹终于觉得这样宠着他不好,于是低头把那鸟嘴衔在嘴里,用力吸了一下。   乌鸦石化了。   豢丹这才昂首挺胸地抱着乌鸦去敲门。   华胥踏雷泽而生黄帝,鲧腹中可生禹,禹王姒文命定然会留下线索,只要找对方向,努力坚持,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夷山也太小瞧于我了。   远在中都的姒癸履猛然打了个喷嚏。   --------------------------------------------------------------------------   在数日之后,夏王终于派大军三万,由夏部中大族斟鄩部之主统领,沿灵川水路而下,攻打蒙阴有施部落。   姬夷召原以为会发生什么大战,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次琅幸不知在何处。”云端之上,豢丹给姬夷召细说道,“自从当年小山君弑君,新帝威信不够,致使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斟鄩氏数族座大,是以若为国故,夏王必要消耗部族势力,我本以为会数部齐来,不想却只有一军。”   “很少吗?”姬夷召愕然。   “你看,有施部落只派了三千勇士上阵。”豢丹淡淡道,“不必惊讶,三万军士来到东夷也就罢了,竟还从灵川顺水而下,三千勇士,已是看的起他们。”   果然,如他所说,东夷族人皆有强弓,箭出百丈取敌性命不过平常,埋伏猎捕更是生活必备的技能,加之王寰不熟水势,三下两下就被引入灵川一处急流之中,船倾人倒,险为波臣。   随后有擅水者下去救人,皆被捆绑上岸,豢丹看姬夷召沉默着不说话,便解释道:“俘虏可用为奴隶也可做质换的钱粮,东夷之人节俭,抓俘之名天下皆知,不必担心会死伤太多。”   姬夷召无语。   “对妻与子,东夷男儿绝对大方,不会强求节俭。”豢丹又补充了一句。   “你上次说我嫁过来就要懂持家!”姬夷召白了他一眼。   “咳,不强求。”豢丹微微红了下脸,“你喜欢就好。”   “你说夏桀什么时候会派第二批人来?”姬夷召果断转移话题。   “此败传中都,朝中必然大哗,琅尹(名字为琅的宰相)手有大权,又出自彤城部族,定然会派出大军,慎重以对,这才是我前来应对之由。”   “这次仅仅是试探?”   “不错,夷山你……”豢丹刚想夸奖几句,却突然瞥见远方一鸟飞过,险些整个人从云端栽下。   “怎么了?”差点被甩出去的姬夷召问。   问话之时,却见一蛊雕破空而过,长角如鹿,威风凛然,其上坐一青年,锦衣高冠,五官深邃,眉宇间杀伐之气隐隐,高高在上。   豢丹按下怀里乌鸦,行礼道:“东夷豢丹,见过王上。”   “你眼中还有国君?”姒癸履眉间轻蔑一闪而过,“见我夏军如此,可觉痛快?”   “岂敢。”豢丹沉声道,“我东夷镇守此地之时,先祖誓言效忠,豢丹不敢有违。”   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当年东夷后羿可是把姒部王族撵的鸡飞狗跳,杀的血流成河,要不是当年姒氏王族元气大伤,又如何会让中洲的其它部族坐大,让姒癸履如今倍受节制。   “你既到此,可曾见过小山君?”好在夏帝并不纠缠此事,他母族也有东夷后羿一脉血统,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长的有点像后羿就险些被上任杀掉。   “小山君?”豢丹摇头,“不曾。”   “那你可知你部之中,有人勾结琅幸?”   豢丹神色一凛:“豢丹定会彻查此事,之前定计可有影响?”   “玄女已于南荒见过山君,欲寻一祸世妖孽,无法动身,若杀琅幸,必要姬夷召出手。”姒癸履淡淡道。   “我这就去安排族人,一有消息,立刻通知王上。”豢丹立刻道。   “去吧。”姒癸履随意挥手。   豢丹立刻带着乌鸦离去,见离的远了,才道:“你别急,孔雀王不会有事。”   “怪不得父亲把我支来南荒,原来……”姬夷召心中一急,本想立刻回去,但却想到孔雀存在不是天两天,天界寻的定然不是孔雀,祸世妖孽?   难道是我?   “我先回去看看,没事就回来找你。”姬夷召拿翅膀拍拍他的手,“你先做你的事情。”   “好,早去早回。”   两人都是果断之人,离开之后,姬夷却绕了个大弯,向夏桀那方向追去。   他觉得自己有些想不通的事,他会有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别想多,豢丹是白忙,不会生子! ☆、第60章 圈套   姬夷召以为自己和夏桀算的上朋友,化鸟根随蛊雕身后,准备抽时间相见。   但看夏桀在天空绕道一圈后竟然直接向蒙阴而去,那可是有施部落的老巢,虽然夏桀的能力绝对不算弱小,已经是九重天的当口,但他不入天阙地,终究还是凡人,那力量就有时而竭,这是想   找死吗?   他跟随其后,却见他在蒙阴一山坳里降落,然后……   然后采了数捧鲜花!匆匆地去到一处,见了——末嬉?   他不好的预感从心中泛起,凌乱地落到旁边的树上,开始偷听。   “怎么又是你?”末嬉的语气略带惊讶,“你上次宁死不屈,族中女子已经不再缠你,如今可以改变了主意?”   “非也,两情相悦才是长久之道,上次蒙末嬉相助,这次是来感谢姑娘的。”姒癸履语气诚恳,神色温柔,一点也没有杀气腾腾的样子,献上的鲜花的样子就好像一只求夸奖的小白兔。   “上次抓住你的阿月姐是族中有数的强者,就是因为太过在意实力,才年过三十不曾出嫁,你长的又俊,又是外来人,所以阿姐才看上你了,其实看你的本事,不用我解围也是可以离开的。”末嬉爽朗一笑,将花束收下,“这边我尚且有事,不招呼你了,东夷这时的刀鱼鲜美,你不妨带点回去。”   “等等,”姒癸履认真道,“末嬉,最多一月,中州大军将至,你不如带上老幼暂时避一时。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我才不走呢。”末嬉坚定摇头,“我东夷女子也是战将,不输男儿,何况胜负未定,我族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落脚之地,哪能随着离开。倒是你,战祸将起,早点离去才是正理。”   “可是末嬉……”姒癸履还想说话。   “好了,兄长已经准备应下山君的要求,准备将我嫁给小山君呢,到时桀你记得准备贺礼啊。”一眼看穿对方意思的姑娘随口扯出挡箭牌,拍拍对方的肩膀,“话说桀这么好的人,一点也不适合如此凶狠的名字啊。”   姑娘抱着花束,随手取下一朵粉嫩的丽春花,插在头环上,微笑着离开了,带起一阵隐隐的香风,像他的一个梦。   原来好人卡这东西,上古就有么?姬夷召有一点目不忍视之感,随即找了一处隐蔽之地,换回人形,又匆匆赶回原地。   姒癸履还静立在那里,给他留下一个幽怨的背影。   姬夷召无声地走到他身后,想该如何招呼他。   下一秒,对方转过头。   四目相对。   沉默数秒,姒癸履帅先开口:“你吓到我了。”   姬夷召平静道:“抱歉。”   “你看到多少?”姒癸履沉声问。   “全部。”姬夷召答道。   “你之意见?”姒癸履声音更沉。   “无。”姬夷召回答更简洁。   “喂,这是对你主上的态度吗?”姒癸履大怒,“当年你就这样,亏我为你如此牺牲,保你平安,你不思回报也罢,竟然连一个女人都不愿意让大兄如愿,可是想要断义?”   “多年之前,你曾说若是可以,就娶我为妻。”姬夷召淡定地看他一眼。   “回到南荒变了不少啊,会开玩笑了?”姒癸履撇嘴道,“我倒是想,但山君会许?当年你逃离中都,姬惠来找我时候那神情,要不是当时我已经继位,没准他就要对我严刑拷打,再说以山君的前事,我连定你罪都说的胆战心惊。”   “她有恋人,”姬夷召补充道,“不是我。”   “不是你?”姒癸履微微一笑,“那就好办了。”   “强扭瓜果,苦涩自知。”姬夷召一点也不想卷进去,但还是站在朋友立场上劝道。   “青梅酸涩,也有风味。”姒癸履嗤之以鼻,“你不反对就好,另外,不日夏部大军将至,帮我杀了琅幸。”   “琅幸?”姬夷召努力回忆,对了,当年他居深居简出,却也知晓此人当年平定后羿之乱有功,身后部族势力强大,但说到修为,如果没有五方天地之印,想以人身入天阙,得要是天纵其材方可。   “当年你以剑弑帝,玄元水印不及传承,就此消散,当时你明知他不会杀你,你却为你弟弟杀尽在场之人,只剩下数人逃脱,琅幸便是其中之一。”姒癸履微微皱眉,一脸你当时怎么不解决完的表情。   “殿堂之中,我只杀两人。”姬夷召淡淡道。   “什么?”姒癸履一愣,“若不是你,难道……是活下那数人那些人,可是你之剑术,如何做假?”   “殿堂所杀虽少,殿堂之外却难以计数,当时验尸之时,可是全部见完?”姬夷召问。   “大殿之中,皆是有身份者,尸体早就被亲人带回,验查之时,都是侍卫……”姒癸履也感觉到不对,“如果要让琅幸等人杀死其它在场之人,原因必是巨大,否则他不会冒如此风险。”   两人都在思索内中原由,姒癸履沉默数息,突然醒悟:“是了,肯定如此。”   “嗯?”   “心血。”姒癸履神情冷厉,“那人死后,水印渐散,但非一日之功,五方天地印传由心,承于血,只要在尸身未冷时得到心血,就可得到数分水印之能,冲击天阙神关。”   “天阙又如何。”姬夷召淡淡道,“此事交我,你回去吧。”   “可以集心血,必是和妖族或着天界有关……夷召,你的架子怎么比我还大。”姒癸履勾搭着好友的肩背,“其实在我面前不用装成这样,比如我现在压你身上你明明不满意就直说。”   “直说后,你会放开?”姬夷召看他一眼。   “肯定不会。走,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聊。”   “注意礼仪,你身居王位……”   “夷召别学你父亲那说话,不然朋友都没的做,走了——” 姒癸履完全无视姬夷召的表情,直接拉着对方连拖带拐的走了,他对自己的脸皮向来非常有自信,别的不说,当年如果不是他死缠烂打,根本没机会抱勾搭上姬夷召,逃出那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王都。   要知道在不关系山君的事情上,他从前那个表哥对姬夷召一点小小的要求是从来不会反对的。   只要可以完成自己喜欢的事,其它的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   后来的事情不出所料,或者说这一场战斗不过是夏王勾结东夷南荒想要夺回权柄而进行的一次清除异己。   一个月后,目前夏都实权最高的琅尹点兵东至,领十五万大军自水路而下,在蒙阴之前上岸,兵分五路,包抄而来。   有施部落带着精锐出战,不过让姬夷召郁闷的是,现在带兵打仗还是最原始的阶段,双方开战之前,点兵垒马,由统领先对骂数刻,赢了的可以得到士气+1的效果。   在这点上,文化修养不够的东夷完败,姬夷召在豢丹怀里一边吃着他剥好的瓜子,一连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名叫琅幸的轻描淡写地数句数落,从三皇治世找出论证,再从五帝治国找出旁证,最后以东夷的实情相结合,以一句“而等不入衣冠之属”做为总结,直把有施部落气的七窍生烟,三尸暴跳,那位统领更是直接上场,与对方先锋直接打上了。   “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前戏。”适应现代战争的姬夷召不解,“打仗不是应该快狠准吗?直接伏击、对阵上就是了,何必还有交流一下?”   “人少。”豢丹在远方山上一边观看一边道,“部族子弟都是一镇一城,看着长大,是部族根本,主帅先打一仗,败阵损了对方士气,对方降者大曾,我军伤亡减少,更何况奴隶也是贵重财产。”   “这样啊,夏军那个败了。”   “他们人口众多,很快会有第二个。”豢丹一点不急。   “那你来这是做什么的?”   “我在此地,琅幸便是胜过,有施族也不过投降夏部,退回东夷,若我不在,他等若败,有施全族被自族谱除名也是可能。”豢丹指尖自长弓划过,虽然不擅长近战,但在远攻这事上,孔雀见他也要逃走再说。   正看着,很快,双方主将终于打完,混战开始。   夏部不敌,退出战场十里,准备与其它几路会合。   然后有施部族有探子回报,对方准备晚上夜袭。   有施部以假人放中营中为诱饵,内放材火,至夜,夏部进攻,冲入营中惊觉有诈,却见周围火箭伏兵四起,烧的夏军数万人来只数百人逃脱。   是夜。   姬夷召独自走入夏军营帐,琅幸正座帐中,等待消息。   “小山君,”琅幸是一文雅中年,面庞方正,气度不凡,见他到来也不惊讶,“久违了。”   姬夷召才懒得和他叙旧,烛光下,剑冷凝如冰,清洌如雪,久未出剑,那绝世锋锐,竟比当年更盛数倍。   “锵!”一声轻响,却诡异的仿佛注入骨头的酸液,让人心神皆惊。   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剑尖之前,虽入半寸,却不能过。   姬夷召心中一凛。   “这就是可杀帝王之人?”随着清冷寡淡之声,一人影自屏风后走出。   “启禀真神,正是此人。”琅幸恭敬道。 ☆、第61章 血腥   真神?   如今天下,可称神者必是享有祭祀之人,天界来人。   姬夷召握紧长剑,神色不动,在他眼中,那人一淡色衣饰,发髻只是以木簪随意挽起,肌肤雪白剔透,隐有冰雪之感,只是明明是毫无铅华的打扮,却在她一个冰冷的眸光时生出无尽丽色,淡极却更艳,素极而生媚,容貌姿色,当真倾城。   “黄帝正统,此血无假。”那女子冰冷无机的目光落下,看的姬夷召微微皱眉。   “是否正统,与你何干?”姬夷召淡淡的顶回去。   “天机反复,大夏受禹帝功德千载,气数将尽。”女子眸光不变,继续道,“天机轮转,本应神农后裔承袭,但你之气远诡秘难测,不在天机之内,自要有人查引变数。”   “结果呢?”你们能查到什么?姬夷召心说能查出我是穿越的那我就认栽。   “天意难测,姬惠将中央戊土精气尽数予你,你自承袭姬氏一脉,并无不妥。”女子道,“我乃黄帝坐下素女,念故旧之情放你离去,琅幸为天数而行,你不可妄为。”   “天数?”姬夷召微微一笑,长剑一转,再度袭向目标。   “放肆!”素女大怒,纤手一抬,在面前轻轻一拨。   “铮!”仿佛无形的琴弦被狠狠拔动,姬夷召胸口一麻,险些握不住剑。   但他毫不停歇,长剑反转,自虚空而破,生生在琅幸颈上斩出一道血口。   血花溅落。   “大胆!”素女这次是动起真怒,左手向上一弹,如冰河乍破,右手划下,带出连串长音,在空中激荡,有如一首空灵至极的乐曲。   姬夷召一击得手,飞身而退,在这数个音符响起之时,身体却猛然一僵,五脏剧痛,当时就咳出大口鲜血。   但他依然没有停留,身体豁然一闪,瞬间就消失在虚空之中,素女追之不及,只是平静道:“无知小儿,如此神通,你不过凡胎,而行多远?待的将你擒下,当问山君罪责!”   若非她分身下界,远离天庭,法术难施,如何会让这小儿猖狂。   白影转瞬即逝,从头至尾,不曾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只有数名吓的瑟瑟发抖的卫兵,在却定无人之后,才大着胆子将其收敛。   ------------------------------------------------------------------------   姬夷召在密林中急奔,此刻他自知化为飞鸟更快,但却不敢使用此法,他现在是姬夷召,不是妖怪,一但暴露,上次那家被烧死的人就是下场,若是真被杀死,至少不会牵连到山君。   再说,那女人也太过分了。   姬夷召心中早就不想拿不“不科学”来刷屏了,刚刚那女人用的根本就是次声武器。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算错,那至少是超过213分贝的次声波,这种低频次声已经足够让一般人直接死亡了。   问题是,为什么其它人一点事情也没有!   要知道以后的世界次声武器也是研究的重点,但有一个坎无论如何都饶不过。   那就是不分敌我,声音扩散传播不会听哪一个人说不,平等对待,你敢在场我就敢一起灭。次声波导向和弱性递减的问题就算是21世纪也是无解的难题啊。   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做到的!不过好在她用的应该是内脏器官型次声波武器而不是神经形的,但是在这种上古时候用这种穷国核武器真的没关系吗?   神就可以无视基础规则吗?   好吧,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姬夷召定了定神,将目标转向豢丹的住处,这个时候,要不要去找他?   算了,这么麻烦的事,牵扯到他就不好了。   他转了个方向。   想着怎么才可以不被发现。   要说最好的方法,自己是打开那处空间中藏逸,不过以他那微弱的妖力,根本不足以在那里呆上太久。而且时间越长,身体崩溃的越快。   正想着,耳边突然听到一种诡异的声音。   有种类似于无线电的杂音。   好像是超声波,之前他的耳朵可以听到低于和高于人耳频率的声音,他一直以为是穿越的金手指,现在看来,是因为自己是只鸟,所以才可以听到,记得以前见过的超波驱鸟器就是这个原理做成的。   可是这个声音好像功率很大……而且有点耳熟。   姬夷召猛然一僵。   那女的不会还是一个人功雷达吧?   怎么可能?   蝙蝠都可以做到的事,那女的好歹也是神灵啊,次声都可以发,超声为什么不可以?   不过这东西只对天上飞的效果大啊。   姬夷召摇头,随意跳进一条水道之中,这里接近东夷,最不缺的就是水。   虽然做为火鸟的本能很讨厌水,但他还是沉着性子逆水而上很远的距离。   向上游弋许久,他本以为那女人不会追上来,只是凝神一听,好像又听到次声波了。   搞什么……   不对!这种低频超过15了,不会伤到人。   他凝神细听。   远远传来的是笛声,婉转悠扬、清脆悦耳,只是就算是姬夷召这么不懂音乐的人居然也可以听出其中的柔情之意,这明明就是一首情歌啊。   吹的不错,不过为什么这曲子音频这么广?要知道若想产生次声波,那发音器一定要足够的长,三米是最低标准,难道这个吹笛子的人吹的是一整根竹子不成?   好奇心上来的技术宅忍不住随着声音过去看。   当拔开一株苇草,就见豢丹坐在湖边,青石之上,吹奏那晶莹竹笛,夜风微凉,吹动发梢,月光斜落,照耀着他半边脸颊,仿佛天地一位,和谐的让人惊叹。   只是才过数秒,豢丹突然停下笛声,微微在空中一嗅,就将目光转过。   在看到夷召时表情有数秒的困惑:“夷召,还是夷山?”   是啊,承认哪个比较好?   不过姬夷召很快就没这烦恼,因为他感觉到一股阴柔却又凛冽的意念,将他的位置牢牢锁定,并且急速接近。   这追来的也太快了,一出水就感觉到了,这是什么雷达系统啊,要是研究院他一定亲自动手解剖,哪怕这不是他的专业。   心念电转,姬夷召转身就走。   “你受伤了!”豢丹敏锐地听出他步伐不对,一手拉住他,同时,长笛子插回腰间。   “无碍,放手。”既然有追兵,那还是当姬夷召比较好,免得暴露身份。   “谁在追你?”豢丹放下手,遥望远方,几乎同时,挽弓拉箭,放手一轰。   银光飞出,破天而至。   姬夷召感觉对方的速度一顿。   远方回荡一声天音,感觉出箭湮灭,豢丹神色一沉:“素女亲至,为何不向东夷明言。”   他身为东君,素女是天界享受祭祀之人,来这就好比主国的大员跑到属国里来却不按外交途径,绝对可以引起强烈重视。   “今有南荒逆臣,擅杀无辜,”远方传来冷淡素音,有如死水,毫无起伏,但听在姬夷召耳中,却再度胸口一痛,“我当带回中都,思过十年,以示惩戒。”   那女子已经自远方出现,豢丹微微沉了脸色:“当年中都盟约,四方天地互不干涉,小山君再是如何作为,与不应由天界之人来管。”   “伏羲大神曾代天行道,算出有祸世将临,天界这才令我等下凡,此人天命晦暗,为防万一,还请东君莫要多管。”素女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幻的魔力,让姬夷召心神似乎都有一丝动摇,不由大叫不妙。   次声不同频率直接共振作用于内脏大脑,现在一时找不到防护衣。   豢丹将姬夷召挡到身后:“天下以定千年,听素女之意,是又想再起神皇旧事?”   神皇就是神农大帝,他的后代炎帝与黄帝战败后被取代,其中最大的助手就是玄女一脉。   “多说无益,”素女并不想在此事上多谈,“让开。”   豢丹沉默了一下,在一生灭之间,弓弦震响,银光之中,素女飞声急闪,指尖一划,就要再起龙音。   豢丹空拉弓弦。   铮!空弦急荡,闷响回弹。   素女手中那音波竟被震散,再是闪避,不得不以素手回扣,用力弹在箭锋之上,电光火石之间,弓虽破碎湮灭,她那纤手之上,也流下一缕血迹。   姬夷召没有迟疑,几乎同时电闪而至,速度竟不输于长箭,一剑斩下。   那一剑没有丝毫的奥妙,既不阴毒,也不厚重,只是平平的一个横斩,却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仿佛两人练习了无数次,在她旧力已去,新力不生了极短一瞬,斩下。   然而,没有血花,也没有骨骼被摩擦时的的刺耳声响,斩下的东西,仿佛没有形体,直直越了过去。   姬夷召一惊,什么鬼东西。   素女自旁边一处重新凝聚形体,眸中冷光一闪,双手齐动,破六弦五音,竟是绝命之式。   “铿——”烟尘过后,却是豢丹挡在他面前,胸口右侧,生生凹在大块,血水滑衣角滑落。   姬夷召靠在豢丹身边,咬牙低声道:“你真行,随便谁都可以舍身相救。”   “闭嘴!”豢丹低声道,“把尾巴收好。” ☆、第62章 教育   姬夷召悚然一惊,反手就摸向身后。   真的有羽毛,而且还不只是尾巴!   自脊柱左右,都已经有羽毛生出,在手下颇有凹凸之感,只是臀部的有数片羽毛自本体而出,尖利无比,将上衣生生扎出数个洞来,让豢丹一眼看到。   心中暗骂坑爹,他心中默运妖力收敛妖形,虽然知道这是妖血强大的自愈本能生效,试图变回原型让伤势加快恢复,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素女神上,”豢丹平静道,“地界浊气浓重,神上仙体如此消耗,不怕不法回归天界么?”   素女沉默不语。   “小山君虽多有冒犯,但毕竟是人间之事,人间自了,何劳神上费心至此。”豢丹平静道,“我等五方之主,承天代命,不曾妄为,若素女可证杀死轩辕本代嫡系顺应天意,我自不再阻拦。”   谁敢这么说,素女就算分身下界,最终也是要回去黄帝手下混饭吃的。   素女冰冷道:“我亦曾为帝师,难道还不得管教如此小子?”   “不劳神上。”豢丹声音虽然平静,却不曾松开手中长弓,“在下承蒙小山君恩情,若有教训,豢丹接下。”   “哼!”素女长袖一甩,“你既然为他挡下,我便依你一次,若有下次,定然不饶。”   言罢,身影淡化在夜月之下,再无痕迹。   “你伤的如何?”姬夷召一把扶住他,缓缓在湖边坐下,伸手掀开他的上衣。   “无事,断了一根骨头。”豢丹随手把断掉的肋骨接上,伸手揉了揉他的长发,“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素女好似不愿与你为敌。”姬夷召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你身上的伤药呢,给我。”   “一点小伤,”豢丹将腰间的小竹筒递给他,“因为她没有把握。”   “她打的过我,我打的过你,按理,应该是她比你强才是。”姬夷召在他胸口的伤上和洒盐一样倒下药粉。   “别放那么多。”豢丹觉得媳妇肯定以后不会太持家,“五行相生相克,你之剑术诡秘阴蛰,对她无效,不过是因为不知解法罢了,但你为何冒充小山君去杀琅幸,还与素女冲突?”   姬夷召沉默。   “怎么?”豢丹抬头看他。   吓死爹了我还以为你看出来结果是虚惊一场!   姬夷召咳了一下,觉得这么下去可能精神分裂,但他还是扯了个理由想圆过去:“我杀了那人,你就不用去找小山君了。”   豢丹低声道:“真的吗?”   “……”姬夷召突然说不出话来。   豢丹躺在他腿上,清澈的眸光凝视着他的的容颜,神情说不出的平静:“没关系,你骗我,也没关系。”   姬夷召心里闷的如同梗了一块,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能说。   “无论以后要做什么,不要亲自去中州,你的力量不够。”豢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若我所见不错,那素女虽是寄灵下界,也是天人合一之境,你暂时奈她不得。”   “什么是天人合一,是哪个阶段?”   “九重天上有天阙,天阙有三关,第一天人交感,第二天人同律,第三天人合一,每一个层次,所得所行,皆大为不同。”豢丹细细给他说道,“天阙一成,体内真元与天地真元交接,再无气竭之忧,所以就算大军千万,也奈何不了一名天阙之人。”   “你现在是哪个阶?”   “天人同律,”豢丹微笑道,“第一次见你时,我刚入天人交感之境,并不稳固,所以你动手起来,毫无难度不是?”   “那时候……你是最好欺负没错。”姬夷召有点尴尬。   “当至二层,天人同律之时,与天地元气再无阻挡,行动之间,威力倍增。”豢丹想了想,继续道,“第三层就是天人合人,此境界者,已有天命神术护体,山君就是那种境界,你之剑术再是神出鬼没,也破不了他的天河照影。不要在山君面前装小山君的样子,否则他会抽你。”   姬夷召点点头,然后问:“……你刚刚在吹什么歌?”   “东夷的一首小调。”豢丹突然脸上微微一红,“我以用气接骨完毕,没有大碍,回去再谈。”   ----------------------------------------------------------------------------   之后的时间没有大事,琅幸一死,夏君群龙无首,在随后数月,虽然有派新的元帅来接手,但其威望能力有限,无力统领各个部族,很快被有施部打的大败而归,姒癸履终于有机会腾出手来把反对自己的人处理掉,但一年之内,是不可能再来,毕竟打仗不是儿戏。   姬夷召自然也收到父亲那边的招唤,让他可以回南荒了。   伊尹自然也要回去,本来他放下礼物表达意思就该回去,但末嬉想尽了办法,最后以战乱从生,要为南荒使节安全为名硬将对方留下。   如今已经快要十月,枯水期来,正是接下的工程时日,无论如何不可能留下。   末嬉不愿,他的兄长也不同意她嫁给一名奴隶。   只能看着意中人远去。   姬夷召在这几个月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在长大。   不是人身,是妖身。   自从他在杀琅幸时又数次去那虚空之中一走,原本只有拳头大的鸟身就如吹气球一样开始涨。   每天都饿到不行,但鸟身之时又不喜欢吃肉,只喜欢吃竹米。只是竹子开花罕见,平时只能勉强吃点肉食,但这时就会难受不消化。   好在这个时候豢丹的作用就体现了,山上打猎下海捞鱼,带着他几乎走完了东夷,因为照他的说法,你不能把一地的东西吃绝了,所以吃了三分之一,他们就会换下地方。   对了,大妖不消化时他就会帮他揉肚子。   当两个月后,姬夷召的妖身已经有了两米长,展翅五米,可以带着豢丹飞了。   有时晚上有住地,两人就露天席地睡在一起,姬夷召会让他睡自己翅膀里,表示那时暖合。   只是随着他越长越大,他发现自己的羽毛尾端隐隐发红,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强行突破重围一样。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把豢丹一口吞掉,然后身上那恶心的黑色羽毛轰然燃烧,在巨大的火光中,有一只绝世伟鸟惊天而出,万兽来朝。   姬夷召醒来时发现自己叼着豢丹的头发,对方正无奈地凝视着他,眼中有着隐隐笑意。   但姬夷召笑不出来,他依稀还记得梦里对方血肉那鲜美温暖的味道。   他展开翅膀,冲天而起,在豢丹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离开东夷,落荒而逃。   回到南荒时已是月色当空,他惊恐地冲进父亲房间里,钻进父亲的被捻里发抖。   “发生何事?”姬惠刚刚以为是有人冒犯,认出儿子才好难的克制住杀招。   “我,想吃人……我居然梦到吃了豢丹,而且在清醒的时候,也居然想吃了他……”姬夷召何止是凌乱,简直就要疯了。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孔雀从被子后边钻出来,一脸不爽的压在姬惠身上,“小子,你妖身成年了,你把他办了,就没事了。”   “办了?”姬夷召没反应过来。   孔雀一脸鄙夷:“然后连这个都不知道。”   然后他去蹭身下人的脸:“阿惠,我们给儿子示范一下好不好。”   山君微微抬眼:“你这禽兽——”   “我本来就是禽兽,你生的也是禽兽,禽兽父母教育孩子都是身体力行,来吧——啊,阿惠——”孔雀后边声音化为凄厉惨叫。   山君神情不变,对儿子道:“出去等我半刻。”   “是。”姬夷召缩缩脖子,不敢去看被子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惨事。   ☆、第63章 煮饭?   姬夷召心神不宁地在外等待,但不到半刻,就见山君一身右衽素长衣,长发以扉棱束起,走出房门,同时将门带上。   正想探头的姬夷召卡了一下,把头缩回去。   山君带坐到院内的一株梧桐树下,这才道:“伸手。”   姬夷召一愣,但还是伸出右手。   山君抓住他的手指,凝神感应了数息,便松开了。   “禽类天性,在食与欲。”山君淡淡道,“当然,人族也无不同。”   “你的意思是,我对他有欲望,但是鸟身分不清这欲望来自己想吃他还是想上他,所以才会有吃掉他的想法因为我弄混了?”姬夷召立刻为自己找到理由。   “你想吃的不是豢丹,是火印。”山君摇头,“我本要你娶女子为妻,延续我南荒嫡系,看来此事难也。”   “不一定嘛。”姬夷召反驳道,“孔雀不也把我生下来了,有再一再二,当然少不了再三再四。”   山君微微皱眉:“随你,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将至,你自己小心,你妖身之外,我以九地之气压住你凤凰真火,如今你妖身渐长,此印恐怕难以为继。”   “玄女曾来南荒寻荧惑凶星,所说生辰与你一至。”山君神情森冷,“你是我儿,未来南荒之主,我如何会以一个荒谬的可能定你之罪?只是中都不可再去,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再去,知否?”   “我上次与姒癸履交易,他言杀死琅幸便给我一粒息壤,此事重大,不能不去。”姬夷召反对。   “琅幸已死,我与玄女交恶,去中都必然节处生枝。”山君想了想,“让姬桓去,我弟身份职位,都是足够。”   姬夷召微微皱眉:“姒癸履曾言要我亲自前去,若是其它人去,他定会横加阻拦。”   “你一定要去?”山君淡淡的问。   “这是我的承诺。”姬夷召想了想,“我曾与素女一战,她不曾发现不对。”   说完,他把之前遇到素女的事情说了。   山君沉默数息,突然伸手一点。   又来!   姬夷召吃过一次苦头,本能的就想遁入虚空。   山君那一指却没有停歇,而入直直顺着那一刹的空隙,生生划破虚空,触上他的衣角。   带着一种玄奇的震动,那一瞬间,姬夷召仿佛听见山崩之声,处在地裂之地,而那种震动,仿佛触电一样瞬息传变他全身上下,整个身体肌肉骨骼仿佛都在那一刻发生了一声惨叫。   山岳压顶,粉身碎骨不过如此。   孔雀强忍着剧痛从房间时爬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老婆正安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长发垂落而下,却连夜风也无法撩起,像在思考人生大事。   再看儿子肤色上竟有隐隐红光,孔雀顿时连蛋痛都感觉不到了,怒然咆哮:“姬惠你太过分了,他是你生的啊你也下的了这手!他才十七,换成你们人的年龄一岁都不到,都不到!”   “他想去中都。”山君淡淡回了一句。   孔雀顿时哑了。   “不错,素女与玄女,皆是黄帝之师。”山君微微一叹,“但一教黄帝床事,一教战事,何能同提而论?”   孔雀沉默半晌,才严肃点头:“该打!”   不过打都是小事,还有大事,山君接着道:“我欲关他禁闭三年,闲暇无事,你去看他。”   “等等,儿子只是一时不听话……”孔雀扑过去挂在恋人身上,“别这么狠。”   “你没见不对吗?”山君将对方扯下来,“刚刚你所说的,不过只是安慰,妖类食人,乃是天性,他渴望血肉,才会有梦,而妖族梦游食人之事,可是个例?”   “当然不是,只是儿子吃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孔雀也恼了,死不松手,“更何况他还没吃,这个也能忍下来,我不就为你忍下来了吗?”   “当年他回到南荒时,性格冰冷警戒,后来性格渐变,我想是中都艰辛,回家之后才释去伪装,显出本性。”山君淡淡道,“如今回想,乃是妖骨渐全,你凤凰一脉高傲无人的本能让他如此。”   “说的好像你们不高傲不目中无人一样。”孔雀虽然是这样说,但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我意已决!”山君断然道,“若真想胡来,至少入了天阙再谈。”   “可是……”孔雀还想挣扎。   山君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凝视着他的脸,冷冷道:“你敢放他,就试试看。”   ----------------------------------------   于是姬夷召就如此被关了禁闭,其实也不算禁闭,那是鱼丛山上的一处别院,天天可看到淮水堤坝的修建,只是四周放有结界,一动就会触发,引来山君的一顿收拾。   山君自然也不真忍心把儿子关起来,于是每日前来,教儿子神照经的真意,没有丹田,山君以本身真元强行为他再在开隐脉,又以中央戊土精华沟通妖体,要求儿子只要打的过他,就可以出去。   姬夷召闹过气过,最后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只是这样一来,伊尹少了一个强力的支持者,虽然有山君认可,但工程也难了数倍。   正在这时,传来消息,南荒主祭姬桓求土失败,夏帝以息土是大属神物为由,给了三道题,不解不可以过,姬桓在中都待了半年,解不了题,失败而归。   姬夷召好奇的问了是什么难题,然后要求见伊尹一面。   山君当然没有意见,于是过了一月,伊尹求见山君,要求代表南荒,去中都求土。   山君许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伊尹身边有一位男装美女,那是从东夷私自来此的末嬉,伊尹终究没有扛住这位美女的攻势,丢盔弃甲之下决定只要冶好水患,就有功去附奴籍,到时就与她成亲。   这次,她和他一同去了中都。   到中都时,许多人都对这一个奴隶出生的男人极为不屑,那三题都是中都无数有识之士也无法解出的难题,第一题是中都之人喜喝杜康(酒),但有酒耗粮,无法为四方守边部族提供足够粮草,朝中再禁不止,如何解决。   伊尹对此表示,中都衣物多以葛藤做布,是为葛布,而葛根可以酿酒,又不损耗农田粮食。   第二题是中都素来以甲骨为本,雕刀刻字,但贵族渐多,无法传播,如何可以解决。   伊尹以竹片联接制出简读,代替甲骨,引得天下赞叹,却解释说这些都是小山君所赐,不敢居功。   世人皆称其谦虚,在他们看来,老板代员工领功是常见之事,小山君要真有那本事,怎么不自己来?   第三题是要求来者说服东夷有施部自动退出蒙阴。   这个更简单,伊尹亲自前去说服,有施族卖南荒一个面子,退出蒙阴,准备南荒得土后再搬回来。   至此,三题皆过。   姒癸履却临时又加一题,说伊尹不过一奴,若要息土,让他的主子亲自来。   伊尹却拿出族谱,证明自己已经被补回炎黄后裔之中,不再为奴,而随后山君现身,礼貌的表示南荒我最大,我的身份够不够?   姒癸履默默无言,最后将息土赐出。   消息传出,世人皆视伊尹为天下有数的贤士,招揽之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用重金者,伊尹皆是不应,于是贤名更盛。   只是这时,有一人悄悄见了伊尹。   当年小孩已经十三,年纪虽青,却身姿挺拔,气度沉稳,一进一退间,暗生风雷之势,那少年面容端正,英俊不凡,伊尹心中不由的一惊:“其尧少君?”   当年姬其尧莫名失踪,山君与少君皆闭口不谈,伊尹也不敢问,但现在看来,姬其尧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   “我兄夷召在哪?”姬其尧淡然问。   “抱歉,小人不知。”山君威严,他哪敢轻犯,辛苦数年,伊尹可不想又被打回奴籍。   “你是我兄嫡系,如今他们父子不合,若山君废子再立,你可还有活路?” 姬其尧凝视着他,   “我兄如今情况定然不好,世人都道你贤德,哼,你那点能力,不都是他教的吗?”   “抱歉少君,小人真不知晓。”   “你是聪明人,我不会逼你。” 姬其尧淡淡道,“想通了,就告诉我。我是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你,不行。”   伊尹眼睛一眨,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只有一块青色木片,正是神木灵犀。   他迟疑半晌,终究还是伸手,捡起那块木片。   万里之外,姬夷召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豢丹问。   “可能有人惦记我了。”姬夷召看看天色,“好了,我父亲孔雀就要过来了,你快去地窖里藏好。”   “我找了你大半年,我觉得我可以与他谈一谈……”豢丹努力挣扎。   “等会再说。”姬夷召怒道,“我们煮好了饭,才可以和他们谈!”   说完一脚把他踹下去,关上泥土盖。   “煮饭?”豢丹迷茫了。    ☆、夏桀   孔雀来的时候,姬夷召已经收拾好场面,保证孔雀不会看到任何痕迹。   但孔雀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他怎么不一起来见我?”   姬夷召神色略带疑惑:“你说什么?”   “别装了。”孔雀哼道,“那小子直接闯上夷山要见你,开始口气不错,但是我说不他配不上你之后就不干了,一定要我放人,我们打了一架,他的弓箭很占便宜,以至于我没从他手里讨到便宜。以他们那一族的追踪之术,算下时间,也该找到你了。”   “你的意见?”姬夷召默认了。   “你喜欢就好,我有什么意见?”孔雀拿了一盒蛋,“来,先吃点东西。”   姬夷召指尖生出一缕火焰,就要去烧。   “说过多少次了!”孔雀一手打灭他的火,皱眉道,“妖族的血食不是普通吃肉,而是将猎物生吞活剥,得其精气神,越是强大的猎物,其精越重,其气越厚,其神越清,如人类一样煮好了,精气神早就散了,吃这种肉,反而会在体内积食,容易拉不出来你知不知道。”   说完,示范一样把一颗蛋直接丢进嘴里,一口吮尽,吐出蛋壳。   “看到没有,要这样吃。”   姬夷召沉默半晌,偏过头:“不要。"   “你个死孩子,随你吧,我不管你了。”孔雀怒气冲冲的走了,当然,没有带走那盒蛋。   姬夷召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蛋,可是他隐约感觉到其中充盈的生气,只是,他有些怅然地看了下指尖,真的,要做一只妖吗?   还是,不要了吧……想像一下生吃一只老鼠在吃里,姬夷召不由得一阵恶寒。   过了一会,他把蛋收起,起身去找豢丹。   打开地窖时,豢丹正安静地坐在地面,见他到来,微微笑了笑。   “你真沉的住气。”姬夷召落到他面前,抬眸看他,不得不说,半年没见,真的有点想他。   “嗯。只是为何你还要用小山君的模样,山君是因此将你囚禁?”这是猎人最基本的素质,豢丹伸手,把他拉到身边,一把压了上去,“我找了你很久。”   “算是吧……抱歉。”不告而别是很过分,姬夷召认错,“如你所见,我被关起来了。”   “我很想您,就来找你。”豢丹双手撑在他身边,“可以亲你吗?”   废话真多,姬夷召抱住他的头颅,吻上去。   两人的舌尖在唇里纠缠,从舌尖到舌根,摩擦卷动间,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自体内涌动,本能的就伸手向下,试图进的更深,到毫无隔阂的境界。   一吻下来,双方的感觉都很不错。   “干脆在这里煮饭?”姬夷召伸手拉住他的长发,人类的时候他因为沉迷学业,一路读到毕业都没有女友,中间又加入机密研究机构,忙的天昏地暗,更没有时间恋爱,后来出了工伤成了废人,更是没有办法,话说英年早逝到现在,算起来一直是处男——好恐怖。   “煮饭?”豢丹的脸上红潮未退,“这里无锅无灶……”   话音猛然顿住,姬夷召的右手,已经握住他的身下要害,指尖在尾端轻轻一转。   豢丹倒吸一了口气,忍不住一哆嗦,下身不知不觉已经抬起头来。   “你想在上吗?”姬夷召在他下身上轻轻一弹,“打过我。”   豢丹眸色一沉,翻身将他压下,强健的肌肉摩擦着身下的小小的凸起,酥麻的感觉从体内泛起,   姬夷召的呼吸渐渐急促,却也不甘示弱地抓住豢丹弱点,右手一抬,神照经中的截脉之式就印上对方关元血脉,意图反制。   豢丹用力向右一擦,让那掌落开关键,只在肌肉上打出声响,关节转动间,指如利刃,一道划开衣襟,沿臂而下,将他右手扣在泥地上。   姬夷召右腿一伸,膝盖直撞他腰肋。   豢丹直接将他腰间抱住,以退为进,翻身将他放在身上,姬夷召傲然一笑,伸手撕开对方的衣服,手指按上他胸口。   豢丹凝视着他,低调的伸手,解开他的衣襟。   对男友的识实务姬夷召还算满意,虽然对方扒他裤子的速度更快一点,不过一点小事他也就不介意了。   豢丹安静的等着对方扒掉他的裈裤。在对方放松瞬间顺势一搂,在他膝间,起身一拉,将姬夷召维持了不到一秒的优势又拌回去。肉身交战,摩擦起火间,两人的分身早就挺拔起来,虽然姬夷召发现在贴身肉搏这行技能上,自己完全没有研究过,不占优势,不过时间还长,肯定有机会,他也不怎么介意。   豢丹的手指伸向下方,额上隐隐有汗:“如果你不愿意,我亦可以在下。”   姬夷召抱着他的头颈,随手给他一巴掌:“快点,少废话。”   妖身妖骨不比人身,豢丹手指在体内缓缓出入时,怪异的感觉让姬夷召一口咬上他脖子:“磨蹭什么,进来就是。”   含糊的一句话,把豢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击的七零八落,提枪上阵的瞬间,被对方狠狠绞住,大脑空白之间,险些一溃千里。   姬夷召痛的皱眉,下身的鼓涨与钝痛冲击着大脑,本能的向上一缩,那摩擦生起的火焰,让两人的神智再难自控,豢丹伸手按住他的腰肢,那强劲的力度让夷召有一种被捅穿的错觉,却又有一种酥麻的快感从尾椎直上大脑,几乎将眼泪逼出来,汗液与肉身交缠,在对方的每一次进入都有一种火热从那里燃烧到全身,让他的灵魂里渴望叫嚣着更多,更多。   那一天姬夷召完全不愿意放开,而豢丹也不见疲软,强者的体力几乎不见消耗,在地上、墙壁上玩的尽兴至极,最后就着融合的体位滚到床上,才各自力竭的搂在一起,沉沉睡去。   清晨的鸟叫时,豢丹本能的早起,突然想起一事,抱着姬夷召夷就走出去。   喜欢懒床的鸟儿缩在他怀里,只是换了个姿势。   直到接触到温暖的水里,姬夷召才懒懒的睁开眼睛:“这是……”   举目江水湍急,咦,这不是淮水吗?   “水温可还合适?”旁边以火印煮热周围百米江水的男人将手指伸到他体内,却觉得里边紧致如初,什么东西也没流下,不由的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这不合理啊,他之前观摩的都有这一步的?   “妖族食生灵精气神。”有水滋润,并不难受,姬夷召也深得昨天很爽,反手搂住他,懒懒道,“你的精气倒是饱满,要不要再来一发?”   豢丹左右看看,江面倒是没人,于是果断点头。   姬夷召感觉很好,却突然想起一事,险些吓软:“你带我出了院子?”   “放松一点……”豢丹平静道,“山上无水,我又不会控水之术,只是院中好像并无阻挡?”   “当然没有阻挡,”姬夷召捂脸,把头沉到水下,“你抬头看看。”   豢丹抬头一见,山君平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山涧巨石上,神情平静,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人生难事。   “无事,我定会让他放你自由。”豢丹神色坚定,自体内抽出伴生长弓。   姬夷召拉下他的手:“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我求你了。”   ============================================================================   中州夏都之中,也在发生一场大变,夏主意图迁都。   无论何时无论哪代,迁都都是极大之事,也是群臣都会反对之事。   但此事却是事出有因,因为夏主要迁的地方,是当年夏禹的旧都斟鄩,斟鄩本来位于东夷之左,   但当年后羿势大,上上上任夏主孔甲为自保而而将都城迁移至现在的位置,这里靠近南荒,不过当年也被山君一怒之下打败——嗯,中州那些养尊处优的军队,四方之主都表示没有压力。   不过夏主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玄女助商。   如果一个大国的神灵突然有一天对另外一个小国的儿子说“你有治理天下之才,我来当你老师”都没有一点警觉,那夏癸履觉得,这个时候就真的可以回家,王位不合适你。   迁都可以重回大禹夏台,天界以人供奉,那里才是大夏天命所承的根基,有夏台余威,玄女就是再强也要收敛,而且为防万一,身边要有强大的助力才行,原本他想要姬夷召来帮他,但之前那样叼难夷召都没来,想来是山君不想让他卷入,只能另外设法。   同时,蒙阴的有施部必须处理,否则新都的位置不安全,也会有损威望。   只是就在他想把反对迁都的一一处理之时,传来一件大事。   商君遇刺将亡。    ☆、第65章 番外-孔雀山君2   夷山高远,虽是天虞山脉主峰之一,却属于外围,有峡谷水道如大地怒谷,带来南海水气,是以夷山虽高却也四季常青,鲜花满树,有若仙境。   而在山谷之中,一树独立,接天连地,鲜花似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   昔日凤凰为在大禹所灭,剜出火印,妖族虽尽力抢回遗骸,却妖魂四散,再难涅槃,勉强以桐木焚之,只生出参天巨树,庇佑群妖,是为凤枝。   姬惠在一见凤枝时,就知自己此次难以收场。   “阿惠,你真的来了?”孔雀似乎惊呆,他飞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我以为你再不会原谅我了。”   “你没死。”姬惠仰头,凝视凤枝如火,飘零的凤凰花不时随风而下,他不曾质问孔雀将他骗来,这个已经不重要,自己做下选择,当然早已做好最坏打算。   “你还在,我怎么舍得……”孔雀的笑容猛然一僵终于忆起为何要让阿惠过来。   姬惠默然。   “阿惠,我们别打了好不好,这里是凤枝之下,凤凰有灵,此地火之本源厚重,在这里,你不是我的对手。”孔雀蹭蹭他的脖子,“凤枝本为南方离火之属,南荒虽大,却也仍有权能,火生土属,凤枝之强,当年大禹不也放弃了么?”   “那又如何。”姬惠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他,“出手吧,让我束手,却太小瞧于我。”   “阿惠,我打不过你,可是你从来没有杀我。”孔雀死不松手,“这些年,我们大大小小打了那么多场,你从来都没下杀手,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修长的手指穿过他右胸心口,孔雀的声音戛然而止。   姬惠缓缓抽回手,神色平静,通透的眸光无喜无悲,他说:“不对。”   他抬起头,巨大的树枝已经伸展到整个天地,将他所在山谷完全笼罩,封死所有退路。   孔雀站的笔直,胸口剧烈的痛楚冲击着他的大脑,却让他神志更加清晰,一根树枝从地下猛然窜出,扎入他的身体,代替心脏,修复体内巨大创伤。   如果不是在这里,他必死无疑。   “阿惠……”孔雀看着他,终于,退开了距离。   姬惠没有阻拦,右手长枪反转,涅阿顿地,那一攻击缓慢无比,又重如山岳,刹时在地震动,烟尘四起。   无数裂缝如蜘蛛网一般在脚下裂开,而下看不见的地下,有无数准备破地而起的树根被这一击震裂。   但他感觉的到,有更多的树根在脚下凝聚,想要隔开他与大地的接连。   没有迟疑,他拔出长枪,带出泥土无数,飞快屈膝,极速前冲,长枪尖上双龙呼啸,隐有龙腾之势,一往无前,轰向凤枝那足有百米的树杆。   孔雀的身体已经完全镶嵌入树枝之中,那树枝在他体内微动,发出吮吸一样的轻微声响。   有微风吹过。   无数凤凰花瓣落下。   铺在地上,飞在风中,映的世界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姬惠枪尖几起音障,带走巨大风声,卷的红花翻滚,周围夹杂在红花中的树枝也随着巨大的气劲被纷纷绞碎,眉心印记闪动,戊土神印全力发动,完全、彻底的轰入树身。   随枪尖没入的,是巨大的戊土之精,几乎瞬间,从枪与树身接触之地,树杆开始石化。   那树身剧烈颤动,却在震动中猛然裂开,仿佛被开天巨斧从中劈天,竟是生生弃了小半身体。   姬惠眉中忧色一过,反手轰碎袭来树枝,猛然屈膝一个起跃,原来的地面轰出无数树枝,毫厘之差擦过他的发髻。   只是落下之时,地面已经没有一丝泥土。   全是树根。   姬惠自空中一个转身,垂直落下,长枪再度向地面狠狠一击。   树根粉碎,却留下无数汁水,飞溅空中,带出一种优雅的香气,但下边,还是树根。   天上、地下,周围数枝仿佛无穷无尽,姬惠不丝毫慌乱之色,出手沉稳,无论多大树枝,总是可以用最巧妙的身法避开,实在无法避让,就自其中轰出出路,整整七天,竟然神色如昨,不见丝毫气衰力竭之色。   然而,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消耗战,木土相克,姬惠无法接触大地,就无法让戊土神印彻底发挥,孔雀的优势几乎是绝对的。   时光渐过,姬惠的气力没有丝毫变化,但他心知以尽极限。   动作微微一缓,一根树枝猛然从左扎来,他举拳相迎,虽然及时运气护体,但终究内元枯竭,将那树枝轰碎时左手也是血肉淋漓。   姬惠也不心急,在他看来,实在不行,就逆转真元,将戊土精气注入本身,到时石化自己,就是孔雀把自己的石身敲碎,也不可能得到心血。   “阿惠,”孔雀的声音在树枝之后传来,他有点犹豫地问:“你真的,宁死也不愿意给我吗?”   “不错。”姬惠平静地答到。   “那,抱歉了。”孔雀的声音有点难过。   “不必抱歉,你不欠我。”这是要动手了?姬惠招式沉稳,眸光甚至没有再看一眼他的方向,“涂钦。”   “你改变主意了?”孔雀急忙回他。   “倾心于你,苍天可鉴,”姬惠按住心口,体内真元枯竭已极,心知大限将到,他微微一笑,“纵有干戈,我亦无怨。”   周围树枝猛然止住攻势,四下散去,露出孔雀苍白冷俊的面容。   姬惠正欲把话说完,但身体却猛然一软,头脑一晕,重重地跌在地上。   那虚弱感来的太快,以他修为,也完全来不及反应。   什么时候?他急速思考,却突然想起那每跟树枝断裂时优雅的清香。   “阿惠。”孔雀小心的将他抱在怀里,感觉到那人的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热,他贴住他的脸,解开他的衣物,“别怕,阿惠,这不是毒,是交合之气,只是在凤凰木里太久,带上了凤凰的劫火。”   姬惠闭上眼,却突然想笑。   笑自己真的很蠢,明知不能两全,明知无论真假皆不该来。   远使真元,却感觉一股极热之气盘踞体内窍穴,轻微一动,却是……   “交合之气是阴阳之源,”孔雀控住他的下身,用指腹轻轻按压,“阿惠,我是不是很无耻?”   姬惠睁开眼眸,他的身体在对方手里释放,可是其他的地方连呼吸也没有乱上一点。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这是唯一可以对你起效的东西,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他看着漫天的凤凰花落下,在地上层层叠叠的铺满厚厚一层,小心的将对方放在地上,俯下身体,“阿惠,我不想你死。”   “那又如何。”姬惠的声音微带着沙哑,他是自控力极强,但如今,压制体内的火毒与情欲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   孔雀扯过来一根极细的树枝,扎在他指尖,他的手指在颤抖,几次都掉落下来,细枝扎入肉里,沿着血脉一点点生长,在血管里挤压向前,剧烈的疼痛传入大脑,姬惠垂下眼帘,感觉着第二根树枝从指尖扎入。   有冰冷的泪水滑下,滴在姬惠脸上。   “别哭,”姬惠一字一字地说,“其实,不是很痛。”   真的,比起当初知道他的孔雀王,这个,真的不是很痛。   “阿惠——”树枝发出微弱的吮吸声,那是在吸食骨髓与鲜血,孔雀抱着他哭的越来越惨烈,妖怪向来是哭笑随心,这是他喜欢的人,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他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啊。   姬惠仰着着巨大的树冠,无数凤凰花还在飘落,他感觉到那树枝已经渐渐挤入胸口,扎入心脏。   “你不给我心血,我只能用凤凰树来抽取。我知道很痛,可是我要你活着。”孔雀将他抱在怀里,将自己的手里也扎上树枝,“我陪你痛。”   姬惠依偎在他怀里,长发散落,微微勾起唇角。   人之精血,一阴一阳,不过两滴,想要开启乾关,至少要他的一滴精血,既是抽掉他一半的血液骨髓,如此伤害,没有十年,无法复原。   若是全都抽走,他就是他的死期。   交合之气虽然难缠,但毕竟不多,想来再过数日,至少可以驱动一点真元。   他看着孔雀的脸,安静的等待。   日出日落,燥热与痛苦,但姬惠却并不觉得难过,这种和孔雀安静的在一起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多了。   终于,第八天的清晨,孔雀看着树枝结合之处缓缓形成的两滴精血,拿着自己戳着十根树枝的手指,就要小心的去拔姬惠身手上的枯枝。   然而,姬惠伸手,把他拉进怀里,轻声道:“涂钦。”   “我在。”   “神照经,以厚土之德为基,承载万物,所以,最后一决,名为,地势坤。”姬惠吻了他一下。   “阿惠!”孔雀悚然一惊,猛地抬头,却见那两滴精血早已不见,竟是被姬惠生生逆转真力,抽回身体。   他按住他的手腕,一探,却觉得对方身体已进灯枯之像,那精血去了何处?   然而,对方手腕猛转,生生将他轰了出去。   心知恋人是以秘法伤身才得以反击,孔雀当然不会硬碰,但下一秒,他看到阿惠腹部隐有微光,一闪而逝。   姬惠愣了一下,然后按住腹部。   “精血!”孔雀拉起他的手,怒道,“你想再被吸一次吗?给我!”   姬惠低下头,将他的手拉到腹部,孔雀一愣,在那隐隐感觉到有一硬物。   “交合之气……”,姬惠心中隐隐明白,他抬起头,淡淡道,“想要,杀了我,或者,杀了你孩子。” ☆、第66章 商汤子乙   姬惠坐在石上思考了有一会了。   吾儿剑术阴诡,如此距离,若是强迫,那是豢丹取死之道,可证此为你情我愿。   若论品行,豢丹无可挑剔,至少强过孔雀千万。   若论身份,东君也不辱没吾儿。   就算如此,姬惠还是有一种一枪轰下去的冲动。   可是作为南荒之主,姬惠虽然威严尊贵,但素来也是以讲道理闻明的。   但这难不倒他。   指尖一抬,他在虚空之中轻轻点出。   姬夷召吃这苦头绝对已经吃怕了,本能的就躲到了豢丹身后。   姬惠眸光一黑,手指却不停歇,一道指劲飞空破矢,轰然而来。   豢丹抬手拂开,高大的身体从水中走出,将身后人完全挡住,水珠在赤裸的肌肉上滚动,反射着秋日阳光,健美而柔韧,平静地凝视着面前那强大到传说中的人物:“夷山,你先走,我等会去找你。”   姬夷召想跪了好吧。   姬惠神情冷淡,收起长枪,自空中拾阶而下,一步一步走至他面前。   “可知你所做为何?”姬惠的身高明明和他相差无几,但那种高高在上的光环,却不是身高的可以抵消的。   豢丹神色不变,没有丝毫退缩:“我要保他。”   “理由。”姬惠非常讲理。   “他已入我豢龙族谱,”豢丹坚定地道,“东夷以赠笛为誓,我许他一生,自不放弃。”   “你可知他父为何人?”姬惠平静问。   “孔雀王。”豢丹沉默了一下,才道,“无论其父为谁,他年高,我年少,只待我练成射日弓,定可打到他愿嫁为止。”   姬惠沉默了。   姬夷召沉到水里了。   豢丹很真诚的总结:“还望山君行个方便。”   姬惠这次没有迟疑,抬手握拳,瞬间将他轰出去。   豢丹被突来一击撞的剧痛,但毕竟也是身经百战,果断在空中借势一翻,挽弓搭箭,射出三根箭矢。   姬惠指尖在空中一抡,巧劲卸力,三根箭矢随他指节一转,在空中化为星点。   几乎同时,又有一根箭矢破空而来,却在空中化出无数残影,如毒蛇吐芯,随意弯曲滑动,完全不按弹道轨迹学来,姬惠点点头:“入梦射,有点火候。”   却是右手在虚空一握,河滩之上,无数大小石块似乎听到君王号令,迅速在他手中形成一条巨鞭,在空中一抽。   呯!   巨大的空响抽的人心中一颤,但在山君这一击之下,竟将漫天残影统统抽成碎片。   豢丹当然也毫不示弱,一时间,整个河滩飞沙走石,风云乱卷,但是双方似乎都没有去攻击周围山崖,想来是不愿堵塞河道,而伤及无辜。   姬夷召在水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看着豢丹在天上与父亲你来我往,几乎就是一个技能展示会,以姬夷召的计算水平,也找不出一丝两人交战中的不合理来,别看豢丹那箭貌似非常花俏,可以爆炸可以乱射可以震荡,但在元气根基的巨大差距下支持这么久,本身已经很说明事了。   只是父亲为什么总是对着他的脸抽呢,伤到怎么办,那张脸那么帅……   不过数刻,山君似乎觉得差不多了,右手一扣,涅阿枪出,直直轰了出去。   这就是完全的以力破巧了。   豢丹神色一变,果断搬断左手小指,竟是以骨为箭头,血为箭身,眉尖火印在一瞬间亮起,整个箭身在那刹那竟有凤凰之姿,正是后羿九式中的“上弦一”。   山君冷冷一哼,仿佛不受惯性影响,在长枪距他仅有一尺之遥时停下。   豢丹没有松箭,只是额头隐有汗滴落下:“夷山,速走。”   山君看他一眼,又看看儿子,扯下披风,随手丢出,也不再看豢丹一眼:“滚上来!”   姬夷召把披风裹上,再看看什么都没穿却一脸正气昂然的豢丹,从河边把衣服丢给他。   这才蹭到姬惠身边:“没伤到吧?”   对儿子关心还算满意,姬惠微微点头,这才转头看着有如被人打了一闷棍的豢丹,冷冷道:“还不将箭放下,若要杀他,何需等到今日?”还是你真想打到我愿嫁儿为止?   豢丹一愣,却没有松手:“你愿放他?”   姬惠对这个问题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他愿走,我便放。”   姬夷召当然不敢愿走,于是提意这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还是先回去再谈吧。   这得到了姬惠和豢丹的支持。   三人刚刚要动身,却见姬惠突然抬手,掌中一戒截青色树枝缓缓浮现出古朴字迹。   姬惠只是瞄了一眼,就整个人怔住。   “怎么了?”姬夷召好奇地问。   “殷流云死了。”姬惠说。   ----------------------------------------------------------------------------   殷流云的事情来的太突然。   别说夏王姒癸履,就是整个天下都震动起来。   原因无他,他的存在太重要。   夏国的政体就如同套在一起的同心圆,中间是大禹部由夏王直属,向外是四方诸侯,再外就是妖、巫以及一些不入族属的蛮夷部落,而王属之外,诸侯相互攻杀兼并,是比吃饭还要平常的事情。   夏国自孔甲到他曾孙整整三百年里国势混乱,无力控制。   而这之中,西方昆吾、中州豕韦与北方商部是最大的三股势力,南荒人口不多,山君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甩人,冷高到一种极限,也无争霸之心,东夷自后羿之乱元气大伤,也暂时没有力气想太多的东西。   商部祖先子契是大禹治水时功臣,受封北方商地,相比身份尊贵到吓人却被封到南荒的轩辕部,实力强大的西方昆吾部,以及当年被站错队丢去东夷的祝融部,北方真的是除去中州外最不错的地盘了,是以有夏一千二百年,商主皆按时朝拜,恭敬无比,是夏部的死忠。   甚至当年夏王太康兄弟祸起萧墙,被后羿乘机夺下国都,然后“因夏民以代夏政”,也是商部收留,在商地做夏朝皇帝(这大约是华夏最早的流亡政府),做了近二十年。   殷流云虽然力量不是四方君主中最强一位,但他的存在让西方昆吾部无法东进,而且夏王复国也是他商部出力最大,其巨大的势力也让东方部落不敢轻动,更是镇住北方蛮族。   其乙木天德经已是修至顶峰,虽然不是最强,但想杀死他,完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几乎天下有点身份的人都去悼念了。   而其下的暗涌,也是奇多无比。   山君和豢丹都去了,姬夷召不放心弟弟,也跟来了,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不想和豢丹分开。   当然,他是化成乌鸦跟过去的。   好在上古之时,豢丹又是东夷之主,带只鸟在肩膀上去拜祭也不算无礼。   然而到了那里,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殷流云的遗体不见了。   商部一时混乱的完全无法形容。   立刻有商部中人指负是少君殷汤无德无能,上天才会失去亡父遗骸,而且“殷汤”这名也过太托大(古时饮食是一件非常高贵的艺术,以钟鼎烹食之事非贵族不能做),应该换上有德之人来当。   少君殷汤果断出来,在山君、东君、玄女等人支持下,继承王位,为殷流云谥号为癸,而殷汤这个名字太高(古时饮食是一件非常高贵的艺术),他在殷商部族中本代中排名第二,决定将自己名字暂时改用“乙”,并且为父亲守孝三年,当然,暗地里肯定也是追查此事。   不过这些姬夷召都是听豢丹说的,因为玄女在场时,万一妖气暴露,绝对会是大麻烦。   夏王派来使者慰问,豢丹与玄女都去了,姬夷召知道弟弟也一定在那里,不过还是没有冲动,他要忍住。   但无聊之下,他飞到山君所住的地方,准备等父亲回来问下可不可以引开玄女,让自己去见弟弟。   只是才进门,他就发现门窗都有山君气劲遗留之招,若是打开,无疑是触雷一样的威力。   光是感应了一下那气息,姬夷召就知道不能硬碰。   父亲干嘛这么小心?姬夷召好奇之心大起。   不过他不喜欢在外边等,而且不就是一面墙嘛,我空间都穿的过去,还会被你难住?   姬夷召速度的切换虚空,瞬间就进了房间。   一点难度也没有。   然而,这点得瑟在他看到床上那一人时惊呆了。   神啊,那是——殷流云!?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错,虽然瘦了很多,虽然脸色灰白,虽然有胡子,但那种温润如玉气质,那种帅还是没有变啊。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虽然他的呼吸弱的感觉不到,但他敢保证,他还有一口气在啊。   神啊,他的父亲把一个追求多年的男人的身体偷走,并且救活了他,这、这……孔雀你这个作死的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他到一边席上端正地坐着。   他需要父亲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   如果真要以这种原因分手,他就去和孔雀过。 ☆、第67章 凤鸣   姬夷召安静的坐在房间里,当初始的冲击过后,他开始思考其中的关键。   殷流云明明还有一口气,为什么商部都说他死了?   还有弟弟,开始他的名“汤”明明是族中人起的,为什么突然又说这名字不好?(虽然他之前是觉得汤这个字太普通了)   若说弟弟修为不够,但不是还有玄女吗?   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了,姬夷召明显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   他伸手掀开商君的被捻,开始检查他的身体,同时,小心的将烛点燃,以免错漏。   才看一眼,他就看到致命伤。   胸口有一枚孔洞,大如铜钱,几乎可以看到后背,而现在,这伤口上有着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白色蛛丝,藕断丝连一样的传递血液,维持着对方那一丝微弱生机。   这是箭伤,难道是豢丹?   开什么玩笑。   姬夷召半天没能想通,于是乖乖等着父亲回来。   大约半个时辰,山君推门而入,见到儿子,微微挑眉,大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   姬夷召没有开口。   姬惠看了一眼殷流云,见他伤势并未恶化,这才回到儿子旁边坐下。   “商君折在商音之下。”姬惠淡淡道,“此音为五宫之一,又名素女神技。”   “其尧不会这么做!”姬夷召本能地反驳。   “其尧年幼,自不是他。”姬惠告诉儿子他目前的情况,“现在天界也非铁板一块,虽是素女之能,但就与轩辕车一样,人皆可制。”   “那是谁要杀他可是他的致命伤是那道箭伤吧?”   “不知。”姬惠伸手扣住殷流云手腕脉门,“那道箭伤是百年前,大战后羿之时,他为救我所伤,一直未能痊愈。如今他伤重难返,自然无力压制此伤。”   “乙木天德经不是号称青木之祖,能生万物……”   “万物自有生灭,岂是一法可破。恸日式为后羿九式之一,又是火属,木火相生,他身陨之时,强自提出精气,凝于窍穴,若无人察觉,七日之后精气散去,也就真的死去。”   “就是说你发现他是假死,所以救了他。”   “救不了他,他醒来之时,以最后精气见我等一面,就耗尽生机,再无转圜。”姬惠摇头,却是低头自袖中取出一条黑色小蛇,放于桌上。   姬夷召眼皮一跳,不动声色的离这物远了一点。   黑色小蛇的鳞片整齐美丽,乌黑的色泽,圆形的头颅有着几分可爱,头顶上有一个红色的小小隆起,还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物种,蛇不是没有眼皮吗?   小蛇缓缓爬上床榻,缠在殷流云手腕上,咬住自己的尾巴。   过了一会,殷流云缓缓睁眼,初时还有一点朦胧,但快锐利如初,他闭了闭眼,似乎在积蓄仅存的一点力气,然后才道:“果然是你。”   “可有它法?”姬惠问的是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   “不必了。”殷流云凝视着他,眼中却没有了从前那复杂之色,“阿惠,如今天界分为两派,颛顼斩断天梯,神人两分,大禹纵有滔天功德,入天也只能在他之下,但夏国祭祀千年,天界已有大禹与颛顼两分之势,如今有夏一国,当有大难。”   “所以素女等人下凡,是为颠覆大夏?”   “天界有大能者卜算,妖星祸世,大乱将至,商部就是天命棋子。” 殷流云亚微笑道,“于夏,我影响天下大势,如梗在喉;于天,我遵先祖之命,绝对无反心,是阻碍,所以今日身死,也算天意。”   “所以,你不知是哪方势力杀你。”姬惠神色平静,但右手几乎扣入他脉门肉中,“天人下界以有数年,你危险至此,为何从不多言?”   “哪方杀的,又有什么关系。” 殷流云摇头,“其尧也是我儿,若有泄露丝毫,再立一傀儡,于他们而言不过翻手,但对其尧,就是性命之危。如今我死他立,想来十年之内,王位不可轻动,他也不会再有危险。我死之前,商部富饶广袤,部中能人倍出,剩下的,就看孩子自己的了。”   “可曾想过自己?”山君冷冷道。   “阿惠,可曾记得初遇那日,商部外有后羿包围,内有夏王治政,商部王族夹缝求存,那时你我约定,助夏王复国,还宇内清平,后来三十年间,我随你身后,夏国重立,四方安稳。” 殷流云回忆当年时,“那时虽然是危险四起,但我还是很欢喜,跟在你与姒揆身边,就从不会迷失,天崩地裂,你们也缝的起来。”   “闭嘴!”山君怒道。   “后来,你和姒揆反目成仇,人都说他刻薄寡恩,我却知不是。” 殷流云当然不会听他的,只是道,“他只是一时糊涂,别怪他了……阿惠,你小心,夏商将成两派,不要中立。哪方都可以,不要中立,否则,哪方都不会放过你。”   “还有别的话吗?”姬惠冷冷道。   “阿惠,你来送我,我很欢喜,带我回槐树下吧……”殷流云凝视着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为何,你要喜欢孔雀王,谁都可以,为什么是他……”   那声音最终,低不可闻。   黑色小蛇缓缓游下那人手腕,吐着舌头,摇摆着爬进山君衣袖。   山君沉默半晌,终是起身,抱着殷流云的身体,消失在房间里。   刹时,空荡的房间里,只留下灯火摇曳。   姬夷召沉默半晌,才轻声一叹。   这家伙死前硬留一口气,就是为了让我父亲见他么。   正想着,他听到悠扬的笛声。   那笛声清脆哀怨,很应现在的气氛,只是音色太过熟悉,是豢丹的笛子。   可是为什么他可以听出“你在哪,我想你,你快回来……”这种感觉。   好吧我是离开的有点久了。   但姬夷召就是不想回去,他都没有见到弟弟,和豢丹在一起又不能暴露身份。   想到这,他就有点纠结,虽然他的武器也不错,剑术也可以,但最近面对新的敌人,明显不够用,落后就要挨打,这点他和豢丹都已经证明了。   目前而言,他的内力明显是无法弥补的弱点。   要不要在武器上加强呢?   可是普通的哪怕是火箭炮也对天阙强都毫无影响,难道还能做导弹?   可这个世界,就算他是狗大户也找不到愿意卖东西的我兔啊。   姬夷召仔细思考着和自己有关的,可以学以至用的专业知识。   话说自己学的核物理……和这个有关的武器,核弹是不要想了,贫铀也就能打下普通人,离心机没有用,加速器……   姬夷召指尖在案上轻敲。   加速器衍生出的粒子武器号称是可以拦截太空的大型武器。但是加速器的三个条件:稀薄气体放电、真空加速和粒子引导,都是绝对高科技。   这个条目有点大,等这次事情了结再去专门攻关。   姬夷召心中有了一点信心,一时心情不急,忍不住哼一下刚刚豢丹吹的那首曲子。   只是才过数个音符,他突然一愣。   他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里也有次声?   出于谨慎,他运行真元,哼了两声,查看自己的喉咙。   他放下心来,没有异常,还是人的声带。   不对,声音好像不止是声带!   带着一点忐忑,他继续向下检查。   然后僵住。   在他气管与支气管交界的地方,有一层薄膜和数个小环自己的另外一部分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难怪他觉得最近声音都轻脆了几分。   好吧,鸟都已经变了,那有多一个鸟类的鸣骨算多大点事啊。   不过这样的话……   他掩住唇,试图只用鸣骨发出声音。   真的有微弱次声发出。   听说大的次声共振可以震跨大桥?   他随便叫了一声,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听到。   房屋岿然不动。   他无趣的准备走开,脑中却突然有一个感觉,不对。   这声音不对。   他本能的仰头,一声尖啸。   即!   声如笛笙,鸣如钟鼓,上至九天,下通九地。   凤音冲天而起,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颤动了一下。   而他周围无数房屋如沙化般垮塌,漫天沙尘飞卷,天昏地暗。   哀鸣声,哭泣声,遍地而起。 ☆、第68章 新衣   槐树的叶片色深,远观时,有如绿色的浓云时渗上夜色,就算是正午,也是一层层的晦暗。   姬惠站在一颗高大的槐树下,时光飞逝,当年树下的那几人,只留他一个了。   冷风拂过,眼前似乎又浮现当年。   那少年意气风发,恍然如昨。   那年,被他刁蛮的妹妹惹得大怒的少年冲入帐中,质问为何如此家教。   却在他抬头的那一刻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脸色绯红的逃离。   ……   我若死了,就把我葬在此处   为何?   王陵多事,这里方便兄长来看我。   吾不会。   我知道,就当是我的妄想吧。   人死灯灭,再看何用。   总想有个念想不是。   ……   人总是要死的,可依然会有不舍,得非所愿,愿非所得,这一世终究是我欠你。   山君转过头,本想再为其点上香叶,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啸。   那声音非人非鬼,高傲霸道,更胜猛兽,其中更有天地雷音相合,响彻天地。   姬惠眸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整个商都北都殷城都化为灰烬。   但好在这里是洪荒世界,一个幼儿也可以有一马之力,老人也可以独自盖房的世界。   那天音虽强大,但似乎只伤死物,于活人却不曾影响,更加万幸的是商部都是黄土筑屋,木瓦干草为顶,完全没有修楼房的能力,房上少梁,那一音虽强,但商都的十几万人却少有伤亡,在相互帮助着刨出被埋在房里的人,只是这家园几乎尽毁,如此大灾,自然也让这里平民撕心裂肺了。   姬夷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刚刚本能的叫了一声会有这种效果。   而且那声音好似有生命一样,竟然会由着接触物体的不同自由变换到最吻合的频率。   这简直逆了个天了。   当然,现在不是管这个时候,他连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掉,开始帮助其它人爬出来。他的感觉极为敏锐,数息之间,就已经刨出数十个。   而几乎同时,数道流光闪现,豢丹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你怎么在这?”   姬夷召勉强镇定心神:“刚刚本能的叫了一声,就变成这样了,先别说这个,救人吧。”   就在此时,却猛然感觉一股巨大危机感,他抬起头。   却见空中豁然浮现一女子,长发高冠,蓝裙玉带,金缕绡衣,貌如丹青天成而绘,神如天光映云成环,而那一身威严气质,更是霸道凌厉,一个眼神轻瞄,这世上一切无所遁形。   那女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商部都城,翻手向下一压。   大地震动之下,整个王城顷刻裂出一条巨大缝隙,刚刚从灰土下出来的人们还来不及庆幸,却整个人惨叫着掉落下去,豢丹神色一紧,反手将姬夷召拉起,另外一手拉起一位女侍,腾空而起。   “你做什么?”姬夷召大怒,右手银线一出,就要去救人。   右手一紧。   豢丹拉住他,缓缓摇头。   “为什么?”姬夷召无法理解。   “你出手,他会与你一起埋进去。”豢丹皱眉,“如今商主已允玄女为上师代政,我们没有权利干涉她的所为。”   正在这时,地缝合拢,整个王宫仿佛从未存在一般平坦。   “凤音九转,筋骨齐鸣,”那天上女子缓缓转头,漆黑如渊的眸光凝视着姬夷召,皓腕反转间,轻轻一拉。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自心头浮起,他似乎又被从骨血中的本能控制,长啸一声。   声音尖厉高绝,仿佛一根钉子猛然钉入大脑。   玄女的手势微微一停,而背后的豢丹则瞬间吐出一口血。   姬夷召身体一僵,转瞬间已经被豢丹拉住远去,玄女眸中闪过一丝蔑色,就要追去。   下一秒,一道高大身影挡在他向前,无声无息,仿佛存在不知多少时间。   玄女淡淡道:“让开。”   “理由。”姬惠在提问同时,眉间土印闪动,大地仿佛听到命令一般,缓缓颤抖,将剩余少数被掩埋者的在震动中推出土面,只是被合在地缝中的那些人,却已经无生机。   “雏凤清音,”玄女淡淡道,“凤音初鸣,天地九转,动雷起音,近闻者脱胎换骨,远闻者长寿延年,但如今已是人族大治,如何能再让妖类和祸乱人心。”   “你如何与商君交代?”姬惠说的自然不是流云,而是其尧。   “妖类重出,覆灭商城,何需交待。”玄女声音平静的仿佛只是踩死了数只蚂蚁,“山君不让,可是想要一战?”   姬惠沉默两息,转身消失。   玄女了瞬息消失在空中。   ---------------------------------------------------------------------------   那年商地有地动大灾,都城尽毁,地脉震动后,王宫位置有地下水涌而上,淹没土地大片,又冷冬将至,新任商君子乙(姬其尧的新名字)无奈之下准备在旁边重新先址立城。   玄女当时追击不果,回到部族之后力主迁都,而她所说之地是千里之外,临近东夷的亳(bó)。   那里离夏都并不遥远,仅有一千两百于里,又在灵川支流上流,顺水而下,半月就可到达夏部准备迁回的旧都斟鄩。   商君子乙在考虑一日之后,同意了这个要求。   然向东迁都千里到亳,一路艰辛自是不提,贵族者可以随殷水入灵川,再到汉水而上,就可到亳,而平民只能拖家带口,自陆路开山搭水,一路从旁边的部族所在路过,食水皆是稀少。   幸而有夏部东夷相助,本身又精通草木药理,这才将损失降到最低。   同年,夏国迁都成功,邀诸侯相会,有施族来了之后又逃回去,于是史记:“十一年,会诸侯于仍,有施氏逃归,遂灭有施”。   回到正题,姬夷召当时被豢丹带的虽快,但不到数百里就被玄女追上,豢丹断后,姬夷召内疚的去找救兵,然后被自己的父亲拎了回去。   山君的原话是:你不在,玄女不会为难豢丹。   而回到南荒之后,这位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少君被和孔雀一起,让山君修理的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以他的妖体恢复速度,也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起身。   孔雀虽然第二天就没事,但也赖在床上不走,想要和儿子交流一下感情,顺便多见见老婆。   “我觉得吧,当年夏王少康虽然本事一般,但发明鸡毛掸子这件事我还是觉得有功劳。”孔雀把脸埋在被捻里,嘤嘤嘤道,“阿惠拿鸡毛掸子打人的样子也是那么美那么美啊……”   “所以你就忘记了痛吗?”姬夷召怒视这个抖m。   “我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想保护你,我会被阿惠一起打吗?”孔雀笑道,“好吧,虽然我是故意惹他,但也是想帮你挡一下,杀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是故意的。”姬夷召沉下声音。   “那重要吗?几个平民的伤亡你以为有几个会在意?阿惠就是小提大作,你体内流有凤凰之血,可惜不是在夷山鸣的第一声,否则估计可以给这一代的幼儿和蛋都开启不少灵智。”孔雀想起就觉得可惜,虽然这种方式比之日月精华来的智力要低很多,但总比无智兽类好,“不过你的后代应该有再苏醒天赋的能力………没关系,凤枝的交合之气还有剩下,不过儿子你记得让豢丹生。”   “说什么呢!”姬夷召抬眼,“再闹就滚。”   “好吧,我不说了,可是儿子最近豢丹都没来看你是什么情况?”孔雀八卦的问。   “夏王又起征伐,去找东夷的有施部了,豢丹要在那顾全大局。”姬夷召其实也有点想他了,不过等事情冷一下吧,“另外,我现凤凰音,按理来说玄门绝不会放过,但为何到现在都全无声息?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本来就是妖……”   “滚到父亲那去睡!”姬夷召咆哮。   “滚的上去我还用来你这?”孔雀更怒。   “……”   两月之后   淮水,堤坝,夜。   冷冬将至,水岸更冷,一排排拥挤的窝棚在高处搭起,人们早早睡了,只有一处的烛火还亮着。   伊尹在案几上看着帛书的画图形。研究着下一步的位置。   末嬉坐在旁边,借着烛火仔细的缝制新衣。   上次伊尹自中都求来息土,名声通传天下,又脱去奴籍,家里也不再反对末嬉与伊尹的婚礼。   末喜想到此处,就喜不自胜,她手中的细绫,这是西陵女螺部出产的织品,西陵螺祖当年抽丝制衣,所出织物天下皆赞,是只有王公贵族才有的宝物。   而且手中这匹,还是伊尹亲手送给他的。   “阿衡,”末嬉唤他小名,“还有多久,才可以治好水呢?”   “华灯,快了,有息攘在,最难的堤坝已经修成,现在士气大振,又在旁边的山中发现暗河。”伊尹脸上笑容简直无法掩饰,“明年水来之前,一定可以。”   “那你可记得诺言?”末嬉笑道。   “当然,等治水功成,我就去求请少君,为我们主婚,在天下人面前娶你。”伊尹傲然道。   末嬉甜甜的笑了,却不小心被细针扎手,轻呼了一声:“好险!差点把血沾到衣上。”   “怎么?别在晚上缝衣,伤眼。”   “才不,白日我要帮你,哪有时间,这是我缝的嫁衣,定要是最好的。”   “我以为你会穿男装来嫁我。”伊尹笑道,末嬉在治水时身着男装,行动敏捷,不输男儿。   “我穿男装,也是娶你,哼。”末嬉笑道。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然推开,滚进一名身上血迹已干成暗色的东夷男子。   “王姬,大事不好了……”   ☆、第69章 迷云   那年对于姬夷召来说没有什么大事,算算时间,他自十三岁离开中都,至今已近十年。   在治水关键之时,东夷开战,豢丹一时也走不开,分开一会,姬夷召觉得也无所谓、   其实吧,他对豢丹感觉很复杂。   就感情来说,他远没有付出太多,可能是来的太轻易,有点无聊的感觉。   不过分开之后,反而沉淀下来,很容易就想到他的好。   声音也好,脾气也好,反正和那家伙在一起,就算一句话不说,也不会尴尬,反而有一种很舒心的感觉。   虽然家里好像不是很富有,不过基本上是过的下去的,只是,自己有一半的妖血,他虽然不介意,但是好像也许……他知道自己是山君的儿子,会不会觉得父亲与妖怪勾结啊。   他自己不也直接勾结了妖怪么!   姬夷召坐在山崖上,随着丢下一枚石子,石子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一圈水花。   啧,这种想一个的方式真不适合我,明明该是直接去东夷逮住那家伙拖上床再玩点花样看那家伙羞涩的表情的……姬夷召摇头,准备回到远方河谷中去视察工程。   余光一瞟,他突然发现对面崖上有一位青衣美女,在崖上默默看着,双手放于腹部,长发高髻,衣袂飘飞。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姬夷召目测了一下,这山崖了两千余米高,按他到时加速度与水平形成的冲击力,落下去就是脑组织坏掉,绝对没有小说里的奇遇可遇到。   身形一转,他瞬间化为一只巨鸟,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弧线,拉住女子的衣物,阻止他的落势,缓缓落在河滩之上。   只是看清女子形貌,姬夷召一愣:“怎么是你?”   女子神色似乎还有一丝迷茫,在脑中回想半天,才把这只乌鸦与记忆中的那只合在一起,惊讶道:“你,长的好快。”   “男人不重不威,这种事你们喜欢减肥的母的是不会懂的。”乌鸦摆摆翅膀,漆黑的眼珠随意的盯着她,“倒是你,我记得当年在那孤岛上一个活的像骷髅一样都没放弃,今天怎么就想不开了?”   末嬉抬手抹了抹眼泪,低声道:“有施部族前去夏国迁都大会,夏王要我兄长将我献于他,我已经与伊尹订下终生,兄长自然不应,又觉得夏王不会罢休,便让东君代话,以族中有事先行离席,谁知后来夏王大怒,以不敬之名领军攻伐我部。”   “琅幸死后,夏王收拢王权,当然要找人立威,但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太过分,见好就收了。”姬夷召有点疑惑,不对,他想起上次和他聊天时的对话。   ……“我那元妃(有夏一国,没有皇后之名,都称元妃),美则美以,却是无趣的紧,那日我于她嬉闹,她竟冷脸说,‘君王者,是为万国所仪型。’还说什么‘若内廷严肃规矩,是天下表率,若亵狎不检,就家淫国乱,而天下反叛’,你怎么不是女的……”   “我是女的也不找你,不喜欢就离婚。”   “可是她的父亲势大,我还要笼络他们部族……这王真不好当……你快点把琅幸杀了,我的性福就全在你身上了……”   “滚!”   ……回忆完毕,这家伙现在是不用笼络别人的部族所以就想换老婆了么?   也是,元妃势力不小,又是当年先王去监视夏桀赐给他的,他那性子随心而行,可以不会管别人无不无辜。   只听末嬉苦笑:“东君居中调停,但夏王却以势压人,言说若我不出,则要将蒙山国除去族谱,列入蛮夷。”   这就是真正的大罪了,当年黄帝分封诸部,在一张金丝织就是山河图上划出诸部地图,姓氏,以作标记,是为黄图,后来每个大部又分出小的姓氏,而有自己的黄图,相当于最古老的户籍(族籍?),而小部的属地变动,也必在每年大祭时交由中都,再祭天通过,方可被天下承认。   一但从黄图中将族人姓氏封地划去,再从祭天通过,就是被驱入蛮夷之属。   颛顼帝时,有蛮夷九黎奉信巫教,杂拜鬼神。被其血洗山川,染得九黎山下河水血红千里,以警示天下。   “我一时糊涂,想要与伊尹先结成夫妻,再断夏王的心思。”末嬉惨笑道,“哪知他说自己福薄,劝我顺从天意,不要给族人给他带来灾祸,损了他治水之责。”   姬夷召点点头:“这却过了,你一心对他,他至少得伤心欲绝一下,却是这么直接。”   “我这些年来随他身边,治水艰难,却不曾离去,本心为是生死相许,却不想只是我自作多情,所以一时糊涂,就寻了死路。”末嬉擦掉泪水,“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真的不想嫁吗?”姬夷召抬头看他,“我与夏王有所牵连,或许可以帮你。”   “呵,”末嬉坚定地摇头,“你是妖族,夏王为人,若让人知晓,必言说你迷惑夏王,于你有损,你两次救我,我无以回报,现在我就回去伊尹断个干净,然后回蒙山了结此事。”   “我送你去吧。”姬夷召有点不放心地道,他其实蛮欣赏这个妹子的。   “不必麻烦……”末嬉话未说完,却突然听到远方巨大的呼喊。   “华灯,华灯——末嬉——”声穿山峦,撕心裂肺,那是伊尹的声音。   姬夷召转头看妹子:“他好像很担心你。”   “他心中有太多,我是最不重要的一个。”末嬉看着从山间乱石中飞跃而来的那个身影,却终究没踏出脚步。   只是在对方冲到他面前时,从怀中拿出一件华服。   那衣物精致明艳,与她身上所穿,是为一套。   姬夷召瞬间明白,这是嫁衣,在没有过多染料的时代,这样一件衣服已经是少女出嫁时最珍惜的东西。   那少女伸出玉手,将那衣物用力一扯。   “撕拉——”裂帛之声响起,伊尹顿时怔在那里。   少女却不曾停止,一声又一声,细绫碎裂的声音是如此刺耳,直直响到人的心底。   她没有哭,只是将手中的残片抛入空中,如同美丽的蝴蝶,被河风吹散,到遥远的地方。   如同她的心。   华灯煌煌,美如一梦,然烛尽烟消,就是梦醒人散之刻。   她记得这裂帛之声,就如记得去那个相信爱情的女子,再也不存于世。   姬夷召默然,看着那女子毫不留恋的离去,有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   这时伊尹突然转身:“你是何方大妖?”   姬夷召看看自己身上的那隐隐透出血色的黑羽,懒得理他,径自离开了。   想一想,自己和山君这么多事,豢丹是不是也猜到了什么。   他一直没问,是在等我主动告诉他吗?   他就这个问题请教了孔雀。   “为什么要主动告诉?”孔雀回答的振振有词,“你是妖怪,他是人类,你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两百年,我和你父亲就是因为这样才搞的现在上一床都要被批准才许,没事不要找事!”   姬夷召一想也对,不再纠结,他最近一直在鱼丛山的别院里关禁闭,不过山君没有强制,他觉得自己惹祸,而且要加强实力,就专门这在安静的地方攻关,   等了一两个月后,豢丹终于过来找他。   一别数月,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到床上去了。   虽然不至于事后一只烟,不过男人都喜欢下身交流,姬夷召也不在意上下,玩闹之后,豢丹给夷召温柔的捏肩,并且说了最近的局势。   “商部已经迁都完毕,只是诸事繁杂,可能要花上许多时日。”豢丹一一列数,“之前有施部把末嬉献给了夏王,他废掉元妃缯氏,将末嬉立为元妃,为讨末嬉开心,为她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立玉门,有次末嬉听到裂帛之声,一时竟有笑容,他竟天天以细绫两丈,撕予他听。”   “等等!”和记忆之中对上号,姬夷召席上画出一个妹字,再划出一个末字,再把妹字中上边一划拉长一点,就变成了妺——这个字,毫无违和感。   历史书上怎么说来着——夏桀无道,宠幸妹喜,两人奢华无度,喜欢在酒池里饮酒;喜欢听撕裂绢帛的声音;喜欢穿戴男人衣服。然后商汤以大义讨伐,最终代夏立商。   我勒个去!   “怎么了?”豢丹看着呆立如木鸡的姬夷召,关心地问。   “末嬉这样下去会渐渐奢华,然后引的天下大乱,最后被商部打败,取而代之……”姬夷召把想的说出来。   “撕几块布就会天下大乱?”豢丹无法理解,“夏朝天下又不是布做的。”   “修宫殿……”   “哪个君王不筑?迁回故都,大兴土木本是平常。”豢丹笑道,“何况比之治理淮水,那里宫殿半分无不能相比。”   “这样么,那商部……”   “更无可能,商部是夏王死忠,商主如今年少,自顾不暇,唯一可虑反倒是天界之使,你身负凤凰之血,他们竟不来寻你。”豢丹沉默了一下,“你不要离开山君太远。”   “我也不泥捏,你放宽心。”姬夷召笑笑。   “嗯,若东夷瘴痢以大半消散,待万事皆毕,我就禅让王位,若我来此,你可愿娶?”豢丹认真的问。   “不是我嫁我去吗?”姬夷召一愣。   “孔雀说除非我嫁,否则没有子嗣。”豢丹把他抱紧了一点,“他言此事危险,我生亦可。”   姬夷召大怒:“要他多事,我去找他。”   只是刚刚起身,却见山君推门而入。   姬夷召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山君看了豢丹一眼。   豢丹果断退了出去。   山君沉默了一下:“商君已到南荒,定要见你,玄女在侧,万事小心。”   顿了顿,他又说:“真要子嗣,可找我询问。”   ☆、第70章 贪婪   鱼丛山下来时,姬夷召已经换上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正式冠冕,对了,发型的问题在山上一时找不到人,山君直接就自己上手,手指挽上数下,就搞定了外貌工程。   然后他与山君回到南都,终于再见了七年没见的弟弟。回想起当年喜欢往自己怀里钻的小豆丁,姬夷召心中非常欢喜,也不管礼仪,直接上去就抱住那名已经和他一般高的俊美少年。   “哥。”少年丰姿如玉,气度景然,但见到多年未见的兄长之时,也是欢喜的眼中有泪,一头就扎了进去。   姬夷召向后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山君,再向前看了一眼雍容高冷的玄女,拉着弟弟就离开了大殿。   他才不要在大厅广众之下来场兄弟抱头痛哭的戏码。   玄女微微皱眉,山君安然地以对,两股几若实质的庞大气势在空中对撞,却也只是试探。   “神上可愿在南都一游。”山君不动声色道。   玄女淡淡道:“可。”   “请。”   姬夷召把弟弟拉到当年住的别院,这里本是他的院落,不过近年他在这里的时日渐渐少,桃木的物件有些老朽,但都整洁。   “当年我和母亲走了,我虽不愿,但也拗不过母亲,连与哥哥说一声也来不及。”姬其尧坐在树下,抬头看院中那颗桃树,“一别数年,这树倒是原样,可是我却不再是从前的我。”   “你是我弟弟,不会变。”姬夷召才不在意,“我这此年数次去了北都,只是都说你在玄女门下学艺不在中都,不知道阿弟你现在学的如何?”   “不敢和哥哥相比,虽是九重,却不入天阙。”姬其尧神情认真,“兄长数年不见,想来能力更胜从前。”   “你十五岁就入九重,早就超过我先前百倍,和父亲也相差无几了。”姬夷召对此非常满意,“不过,最近你要为父守孝三年,如今时间未到,你怎么来南荒了?”   当时夏王灭有施,王之召令非君候可比,就连南荒山君这么冷高的家伙都意思了一下派一百个人前去助势,但商部以守孝为名请了公休,可是一个人都没去的。现在却在守孝之时来到这里,被发现了也是麻烦。   “若我不来,哥哥何时会来看我?”姬其尧神色有些不忿,“这些年,你是南荒少君,可是除去治水之事,根本没有你的消息,我百度让人打探,也找不到一丝信息,哥,他是不是把你关起来了,你和我回商部吧,我保护你。”   “阿弟你乱想什么?”姬夷召哭笑不得,“我只是厌烦少君每日守礼,所以才换个身份四处在南荒游玩,所以少有人知道我的事情。”   “哥哥不必安慰我,若不是你被失势囚禁,夏王中都大祭时,山君如何会不让你来,那是天下君侯盛会,重定黄图之大典,甚至我登基商主都不让你来。”姬其尧恨恨道,“他敢如此欺你,待我长大,必一一讨回。”   “胡说!”姬夷召大是头痛,却不能解释自己妖骨渐满,入中都去商部都会有大麻烦,只能道,“山君是我生父,对我如何我自己清楚,你莫妄加揣测,倒是你,如今年轻上位,可知天下之大,不是你一人能决。”   “我自然不会多想。”姬其尧坐下,闷闷道,“父君虽然开始对我冷淡,但母亲去后,却也亲自教我功法政事,言语教导,不曾有失,最后却死于妖族之手。”   “谁给你说是妖族做的?”姬夷召皱眉。   “父亲当年伤于后羿之手,暗伤不曾痊愈,后来被音律之术所伤,”姬其尧握紧拳头,“本来还不知哪位强者伤他至死,却不想,要玄女师上查出之后,那妖物一声长音,竟将整个商都毁掉。”   妖物姬夷召不语。   “如今迁都已定,哥哥与我离开如何,有玄女师上在,我们定可离开南荒。”姬其尧抬头看他,眸光明亮,满是希望。   姬夷召摇头:“抱歉,阿弟,南荒这里,已经有我喜欢之人,是家之所在,不能与你回去。”   “是谁?”姬其尧眉头大皱,“当年哥哥曾说‘吾心安处是家乡’,也曾说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喜欢的人,也可以去商都居住不是,为何要被束缚在这一方天地,不能自由?”   “阿尧,”姬夷召把弟弟拉进怀里,“你是殷子乙,新任商君,不能和以前一样任性,可记得哥哥说过,谁也不能永远陪谁,你已经不是幼子。”   “哥!”姬其尧急道,“天界之人心思极大,你不想帮你弟弟吗?”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我不会不管你,但也不会和你走。”   姬其尧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姬其尧突然从手中取下一枚暗色指环,放入两人案前的酒水之中,“玄女说,你是山君勾结妖物所生,让我将些环浸水于你饮用,就见分晓。”   姬夷召眸色一沉。   姬其尧浅浅一笑,将水一饮而尽:“哥,其实,你是什么,我并不介意。”   姬夷召沉默。   “当年中都,从未见血的你,为我性命,甘愿杀帝弑君,我就知道,谁也不会比哥哥重要。”姬其尧放下玉杯,凝视着兄长,“可是如今,我既有商部血脉,又有姬氏血统,以成争夺天下之棋子,你可知有多少人想杀你,让我一承两部?”   “阿弟,说这些也没有用,我不可能和你走。”姬夷召平静道,“记住,我是你的哥哥,以后陪我过一生的人只有一个,但那人不是你。”   姬其尧笑了,果然,就如他日日夜夜的梦里一样,母亲走开,父亲疏远,哥哥的身边有另外的人,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在那看不清路途的黑夜里,日夜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却再无回音。   这个世上爱他的人也好,他爱的人也好,终究一个也留不住。   “哥,我回去了。” 姬其尧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再成熟的心智也好,他只有十五岁,没有生而知之,没有天纵其材,有的只是一点点的,随时会消失的希望。   现在,也没有了。   姬夷召想说我去帮你,但唇间轻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不是一个人,一但在中都北都被玄女等人擒住,那山君的名声和性命都会为天下人所声讨,那年在北都,被架上火架的一家三口,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他赌不起。   所以他只能眼看着弟弟一个人离开,和从前一样,他又把他丢下了。   神思恍惚间,他后背突然一痛,本能就一剑斩出。   却是一剑斩在虚空之中。一种无形音波从他背后痛处扩散开来,几乎让他气血逆行,瞬间跌坐在地。   素女的身形缓缓浮现在他身前,那纤尘不染,剔透如冰的玉手随意向他衣襟扯来,意图带走这名妖物。   四方君主,西君以决定支持商部,唯东南二主不理天界召令,如今,一但将山君唯一的弱点擒下,那大夏王族,便是有大禹暗助,也是无力回天。   姬夷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右手长剑反转,竟然带上一种奇异的震荡,将对方攻势化解。   素女翻手一掌,剑掌相接,姬夷召内力不足,瞬间被震飞出去。   按住心口,他冷冷看着那美丽无双的女子。   女子眸光冰冷依旧,抬手间,触向他脖颈。   只是,在接触的一瞬间,姬夷召轻声一笑。   那声音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宛如山间妖魅的一声肆意,又如天上正神的一声叹息。   只是极低,如果不是近在眼前,不可能听到。   但素女的神色却是大变。因为在听到这一声轻笑之时,她的身体竟瞬间僵在原地,全然无法行动。   需知这个她以自身法力凝聚的真身下界,不入五行之中,刀剑术法难伤,竟然被这一声轻笑完全制住。   凤凰天音,竟然有此神能!一丝血脉尚且如此强悍,当年大禹是如何灭杀了凤皇?   姬夷召面色苍白如雪,但面下却隐隐现出一层凤凰火纹,眸色中火焰升腾,冷哼一声,却是收起长剑,五根厉爪自右手指骨延伸而出,一把刺入素女身体。   素女神色大变,双手急转,好在对方此音封锁之能正在减缓,她右手努力抬起,在空中划出一串长音。然而,终究慢了一瞬。那一点紫色星火突然从她心口焚起,在一个生灭不到的时间内,将对方整个化为烟灰。只留下一缕壮大不少的火焰在空中漂浮,被姬夷召伸爪拈起,放心口中。   一缕幽魂在远方凝聚,冰冷的眸中竟有一丝毒怨之色,若不是我三魂只有一魄下界……幽魂转瞬化光,向天际冲去。   姬夷召猛然张口,用力一吸。   如长鲸吸水,那幽魂反应不及,竟然瞬间被他吸入口中,只留下一声凄鸣。   姬夷召皱眉,然后打了一个嗝。   刚刚那一吸,他真的只是本能反应。   但是!   真的好好吃!   这种充满力量感觉,简直和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样啊!   他甚至感觉到破损的气海之中,隐约有一道气团凝聚,有生成妖丹之像。   天啊,原来这么补吗?   父亲身边好像还有个玄女……   是不是可以…… ☆、第71章 勾陈   姬夷召的想法是美好的。   但事实是残酷的。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抬头见玄女与山君皆已到身边不远之处。   玄女静立空中,着九色彩翠之衣,披天幽云锦之帛,御彩云,乘长风,确实有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气度。   而山君神色不变,只是静立树下,微风拂起衣袂,明明是在姬夷召身后,却似乎天虞高山,挡的住天塌地陷。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成而登天,”玄女的声音是一种少见的低沉暗哑,但却凛如军威,庄严肃穆让人难以喘息,那是根值于本身强大战力而形成的气魄精神,意志稍逊者,光是凝视一次,就会心神受损,只听她继续道,“如今同为一脉,血脉污秽,人妖不分,姬惠,你该当何罪?”   “惠为族主,虽罪不赦,也是盖棺方可论定。”姬惠平静道,“届时自有天命评判,不劳玄女费心。”   玄女神色一凛,右手猛然盖下。   姬夷召本能的就想发声。   “闭嘴!”姬惠猛然搭上他的肩膀,眉间暗色一闪,姬夷召身体一麻,却听大地微微一震。   却是姬惠直接以他体内戊土精气勾连土印,将玄女这一击导入地下。   中央戊土真印,五方印鉴之首,是远强青木之印的所在,虽然有木克土之一说,但大地何其广大坚固,历代山君,一举一动,皆有大地伟力加持,有此印在,是真正的万法难伤。   “好、好!”玄女甩袖道,“你身负帝气,我不可轻动,但此事我自会禀明上界,你好自为知!”   “多谢。”姬惠平静道。   玄女瞬间消失在天空之中。   姬惠这才抬头看儿子:“你也太过托大,刚才之时,我与玄女虽不在此,但神念锁定,却丝毫不曾远离。”   “那你都看到了?”姬夷召有点凝视着玄女远去的方向,有种流口水的冲动,“那素女真的是大补,我本身元气不过三重天之境界,经此一役,却是直接涨到六重,气海也有结丹之势,若把刚刚那女人吃掉,结丹可期……”   他蓦的住口,因为山君的神色很不好看,那种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遇到什么很遗憾很遗憾的事情。   姬惠微微叹息,负手自他身前走过:“随我来。”   姬夷召皱眉,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   山君带他走到南都最高处的轩辕塑像之下,命他叩首三次后,在地面打开一处缺口,走了下去。   姬夷召跟下去后,缺口自动合上,整个隧道的阶梯极长,周围却没有灯火,只有顺着声音下去。   不知过了几道关口,突然豁然开朗。   巨大的穹顶之上,无数孔洞以诸天星辰方位排布,在机关术的牵引下,引周天星斗之力,在白日之中,依然可见星辰运转。虽然此地阴寒凄冷,但绝对称的上壮观。   姬惠带他到一颗星辰投下的光束之下坐下。   姬夷召抬头看了看,他认识这颗星辰,在现代他叫北极星,而在这里,此星名为勾陈。   “当年带你回南荒之时,吾弟以你人身之骨龄测出生辰,认定你生于荧惑守宫之日,当乱人间,是以让我杀你心绝后患。”姬惠淡淡道,“但你为我所生,生辰之日,唯有我知,那时勾陈大盛,白昼可见,正对你出生之日。”   “为什么你说呢?”姬夷召不解,“难道这日子比代表灾难与死灭的荧惑星还严重吗?”   “勾陈星为紫微星宫之首,居于北天中央,是为妖族之主兴亡之兆。”姬惠平静道。   姬夷召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他坐过去一点,蹭了蹭父亲:“你在一天,我就是人,不会去当什么妖王的。”   “若我不在,你又如何?”姬惠抬头凝视那引导勾陈星的光束。   “你不是还好好的吗?”姬夷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到时再说。”   姬惠微微一叹,终于从涅阿长枪的尾端一扯,拉出一个极是精巧的机关,取出其中乌木小盒。   姬夷召的目光瞬间就移不开了。   那小盒不过一个指尖大小,但姬夷召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直接扑上去。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尖叫,那我的,是我……   姬惠打开了那个小盒。   一层金光从盒中散发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巨大的空间,那光芒仿佛拥有生命,不因距离而变的暗淡,只是被山壁阻挡,那光虽强,却不刺眼,姬夷召艰难的把视线从盒中的移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这个……”难道说……   “不错,这就是你之妖丹。”姬惠关上盒子,整个空间又只剩下那一道光束笼罩二人。   姬夷召咬咬唇,突然五指成爪,猛然扎在自己肩上。   剧烈的痛楚终于压下了心中那股叫嚣着把面前人与物一起吃掉的欲望,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满是冷汗的脸庞:“为什么?”   “姬桓相星之术,是我所传,他所测之事,我如何不知。”姬惠神色平静如初,“你之命格,与人一族克无所克,那夜,我于天虞山顶观至金乌东起,如何测算,都是人族大损之象。”   姬夷召没有说话,他来此二十余年,早已知道星像所测在此世有多大的话语权,他几乎可以想像姬惠那时在天穹之下反复测算的两难之境。   “若只是命格如此,我或许还可自欺学艺不精。”姬惠缓缓闭上眼睛,只是手指却束成拳,“可你出生时,竟是真正的凤凰金身。”   那时雏鸟破壳,圆头尖喙,火焰满身,在他怀里蹒跚而行,软软的唤上一声,纵是他再心狠,也下不了杀子之心,只能心本身修为,强行将其封印妖身,转为人体。   凤凰之身,是与十方之界同等的强大原力,对孔雀要拼命才可换回的一关溃散,对凤凰来说却是足以应付,更有凤凰天音,虽然不如日月精华一般可开妖族灵智,也是可以暂时替代的强大能力。   “这妖丹你可拿去。”姬惠道,“只是你若得到,就是真正的妖族凤皇,我与人族必全力杀你,不死不休。”   姬夷召放下手,摇摇头,这才道:“父亲,不要对自己这么狠,你是人,有血有肉,会苦会痛,我已知道轻重,不会再去轻易吃人。”   他已经明白,一但喜欢上吃人的感觉,就会渐渐的放开自己的道德,上次在梦中险些将豢丹吃掉,并不是什么成年,而是一种本能,若不克制……他终于明白妖族绝对不是只能飞,得到了什么,必然会失去什么。   想了想,他保证道:“如果不是素女那种一定要我命的,我就算杀了也不会生吃的。”   姬惠凝视他半晌,终于点点头,在光束里将那枚妖丹重新放入长枪。   姬夷召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姬惠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放心了。”姬夷召一把搭住父亲的肩膀,“我不会告诉孔雀的,一但我说了,孔雀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出妖丹逼我和他走的,我也不想和你不死不休。”   “你不知你于妖族何其重大……”姬惠沉默了一下,才道。   “再重大也是你生的,关他什么事。别不高兴了,走,淮水已经完工,我们去看。”姬夷召一把拉住父亲,“对了,你们是怎么生下我的,我和豢丹可以参考一下呢。”   “……”   之后数日,姬夷召随父亲来到工程之处,在人力不可为处亲自动手,加之有息土相助,淮水之堰已经到了最后程度,主体工程的队伍留下少数,就开始在淮中平原上挖渠起路,因淮中泛滥,所以早就有许多低洼水道,姬夷召在天空测算过水道与地形,计算出最优的水道设计。   当姬惠在姬夷召的要求下轰开最后一道关口,整个淮水被一分为二,七分半分顺外江而过,二分半水从鱼丛山口奔涌而下,直直滚入引渠,沿水道进入各个修的大型水道。   水道本是低洼之处,这内江河中的泥沙又有九分都进入了外江,只要以后这里的人们善于修葺河道,那河水自然会越冲越深,内外两江分开,淮水泛滥之时自有泄洪口自动排出多余水量,也不担心淹没良田,而水枯之时又有内江深处引入,自动调节,虽然是抄袭都江堰的做法,但从测量到计算,全是姬夷召一手包办,亲自修出这样一个水利工程,那成就感真的不说了。   姬惠看了也觉得果然是天工之做,自己就是再强,也设计不出这样的堤坝。   伊尹也是赞叹如果当年大禹之时若有少君在,那大禹怕是也要甘拜下风。   姬夷召这时想起中都之事,问伊尹有没有其它事情。   伊尹看水沉默,被叫了几声才反应过来。   然后姬夷召交待他做为南荒使者去中都为官,在那里打探中都的消息,随时向他汇报。   诸事完毕,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事做了。   于是又匆匆回到鱼丛山口,果然,豢丹正在做好了饭那等他。   姬夷召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的东西填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感觉。   他直接把他扑倒在床上。   -   孔雀上来时,皱了一下眉,不悦地等在院外。   黑蛇在他手腕上吐了吐舌头:“哎呀呀,真是世风日下,白日宣淫也罢了,居然门都不关……”   “闭嘴!”孔雀白了她一眼,“夷召是你能非议的?”   “我不说了,不过正好,巫族已经浸入葛洛两部,就等我们的人过去,如果少君嫁到东夷,正好可以助我们破四相之阵中玄武之原,”黑蛇游到他脖子上挂着,“就看孔雀大王下不下的了决心了。”   “有什么好下不了的。”孔雀幽幽道,“他是妖,这是他的负责。”   ☆、第72章 汤征   “孔雀,你可知他如今有几分妖骨?”黑蛇无意中抬起了身子,与他头顶齐平,被头冠上那只凶鸟啄了一口,顿时血流如注,怒视一眼后,愤愤地拉开距离。   “从那声凤鸣推测,应有四分。”孔雀皱眉,“但比凤凰真身却差之甚远,十方之界混元主阵是以麒麟血肉浇铸而成,若以强力破之,非凤凰真身不可得,夷召如今妖骨,想是连涅槃也难以做到。”   “若一心修行,壮大妖骨,可否补齐血脉,成为凤皇?”   “若凤凰血脉如此容易补齐,那封妖之阵法就是个笑话。”孔雀叹息,“凤凰真身何等重要,若真如此,阿惠绝不会留夷召性命。这是他为人族主君天然之责。”   “责任啊……”黑蛇幽幽道,“如果当年是你来统领万妖,我妖族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哪来那么多如果。”孔雀伸手在地上划啊划,目光却凝视着山下远方,“当年妖族的情况,谁来也没用。”   黑蛇一想也是,顿时有意兴阑珊:“说的也是——”   当年妖族只是一个统称,万物有灵则为妖,妖可以是任何一样东西,但也因此,妖族内部向来是强者称天道,就算是再强大的妖皇,也不能让猫与老鼠和平共处,大鹏和龙友好建交。   当年就算有人族强大,妖族照样各自为政,别说互相帮助,不拖后腿已经是品德过关了。   以至于最后被人族各个击破,当十方之界形成,妖族根基被断时,各族方才大惊失色。   比如大鹏那里的那只死老鼠,若是封印未起之前,大鹏见到早就一口吞下去了,但知晓妖怪现在吃一只就少一只后,大家的目标都换成了无灵智的兽类或者人类,这千年来,也是妖族最齐心的日子。   回想起自己出生时那么一大窝四五十个蛇蛋里,只有自己和兄长两个长了脑子,黑蛇觉得自己还真是幸运啊。   如此想着,她圆润可爱的头摇了摇,突然张开大口,从喉咙里呕出一个乌木葫芦。   孔雀白了她一眼。   黑蛇毫不在意,用尾巴盘着葫芦,美滋滋的吸起来。   一直到葫芦里的东西吸完,里边人居然还没有出来。   黑蛇有点委屈,默默把整个身子都蹭过来,尾巴在孔雀身上点啊点:“我的奶喝光了,你倒是去让他们快点啊。”   “我可不想让我儿子和我断绝关系。”孔雀冷笑一声。   话没说完,房内突然飞出一根银丝,闪电般缠住孔雀手腕,瞬间将他拉了进去。   黑蛇一愣,将葫芦再次吞到肚里,那葫芦比他的头大上五倍,但吞下去后,竟然见不到一点凸起,黑蛇歪歪头,这才扭扭身子,爬进屋子。   却见姬夷召一只在身上围了一块布匹,赤裸着上身,在席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那男人有着一张英俊温柔的脸庞,只是此刻却是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眉宇憔悴——这好像是纵欲过度啊。   “到底怎么样?”姬夷召心急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孔雀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们妖类,天生就可以吸食人类精气,你在下方时,倒也问题不大,但你在上方……呵,也是他底子好,又有火印在身,否则你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姬夷召恼怒无比,他居然也有了狐狸精的待遇,冷冷道:“你没有告诉我!”   “是我疏忽。”孔雀道,“不过我这里有一部双修功法,此法可让你再无后顾之忧,可是……”   “可是什么?”姬夷召皱眉。   “他体内有离地焰火之印,你若双休,就是吸食火印元气,最好先说清楚,免得伤了感情。”孔雀笑道。   姬夷召点头,接过孔雀递过来的龟甲。   “对了,东夷祝融台可以补充一下他的损失的元气,”孔雀拍拍儿子的肩膀,突然发现他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顿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双修的感觉很好,但是不要太迷恋啊。”   “东夷吗?”姬夷召思索了一下,“我去和父亲说明,然后带他回去。”   最近素女身死,自己的凤凰音也让自己有了自保能力,至少是跑的掉的,东夷不是天界的势力范围,应该没有事情。   他把豢丹抱起,身形一闪,走出房门,背后豁然张开一对巨大的乌红羽翼,向天空飞去。   孔雀大皱眉头:“是阿惠怀夷召时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吗?”   为什么生出来的是只乌鸦?   又或儿子练功出了岔子,把自己烧焦了?   找时间要好好问问阿惠才是。   ------------------------------------------------------------------------------   听着风声,豢丹把头搁在姬夷召肩上,低声道:“右手搂下去一点。”   姬夷召冷哼一声:“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不说?”   “我如何知道。”豢丹闷笑道,“原来,你也是第一次么。”   “你是想让我找人练好了再来找你么?”姬夷召挑眉。   “当然不是,”豢丹认真道,“你害我一人就罢,不要伤及无辜。”   姬夷召明明觉得对方这句话非常欠揍,但此时却心中却很是满意,于是也不纠缠,继续飞速前往南都。   很快,南都的城廓近在眼前。   “我在此等你。”豢丹从夷召身上退来下,缓了一下,他现在已经有点力气。   “为何?”姬夷召不解。   “虽不知你与姬氏是何关系,但紧密无疑,等你愿说之日,我再知晓不迟,也知事太多,免妄加揣测。反而不美。”豢丹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快去快回。”   姬夷召想了想,觉得若真要与豢丹过一辈子的话,好像——也不错啊。   总不可能瞒他一辈子,去问下父亲的意见。   于是果断亲回去:“在这等我。”   语毕瞬间,化为一鸟,消失在空中。   豢丹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指一勾,无数树叶在腰间环绕,却觉得双腿有点站立不稳,忍不住捂额,一晚七次都满足不了他,还被意犹未尽的恋人反压下去,真是无言见历代先祖,但体力一事上,人与妖类差距甚大啊。   算了,先回去穿好衣服吧……   另一边,山君听到夷召的说法,当即知晓此事情豢丹已经明真相,东夷之人向来敏锐,山君本也不指望瞒他不多久,不过好在东夷与巫族的勾连比起妖族只多不少,豢丹沉默,想来也是回馈当年在后羿一事上东夷欠他的情分。   于是山君只是淡淡道此事你做主即可,就把儿子打发走了。   玄女已行动,夷召不在,自己更好施术蒙蔽天机。   虽然知晓自己护子太过,反而让当年惊才绝艳的姬夷召明珠蒙尘,但是真让儿子去历生死之险,他又如何舍得……   ------------------------------------------------------------------------------   那年天下平静,并无战事,只是暗流涌动。   夏王姒履癸封末嬉为元妃(皇后),做出一辆大车,开始巡视治下河山。   只是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行至荆山时,山高林密,牛马难过,他直接让随行之人来拉车。   大臣汝鸠当时在一边指挥,却被夏王要求与奴仆一起拉车,这让当时跟来的大臣非常难堪,好在伊尹极时解围,把大车改成了抬杆,这才免了汝鸠被“夏王辱之”。   伊尹这段时间人缘极好,在大臣里颇有名气,只是到如今,还是没有小山君的消息。   小山君被山君囚困之事他也知晓,让他担心对方可能在南荒失势。   要知部族之中,仅他自己一人脱籍,若小山君有事,他的部族就再难脱籍。   在天子巡视来到商部时,商部以盛大礼仪相迎,天子帝王气运,玄女不可轻动,便没有在场。   伊尹因人缘不错,又有烹饪美名在外,被安排做主厨。   在大鼎中烹食时,他见商主坐在不远之处,不由心中一动。   他是很会抓住机会的人。   于是他一边搅动汤汁,一边道:“汤菜如民,火如君,君不可少,菜却可多,治国若烹鲜,火不可猛,更不可小,恰到好处,方才有味美之杰作。”   商主眼光一动,与其对视数秒,方才点点头。   饭后,商主以对方做菜不错为名,留下了对方。   后人对此事评价极高,记载有:“言素王及九主之事,入夏朝,为殷兴之始也,故惟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意指双方谈了之后,伊尹开始了自己的贩卖情报的工作。   与此同时。   东夷之中,豢丹带回一个大美人的事情很快流传开来,各大东夷部族的主人组团前来围观。   对于豢丹那略有憔悴的面容却露出了心召不宣的笑容。   豢丹也不介意,每天都尽了礼数。   直到有一天,一名高大的健美、身有赤蛇纹样的男人前来探望时,豢丹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姬夷召向前。   “这是任氏巫族中有名的大巫,与你们妖族素来是死敌。”他轻声对姬夷召道。   这时,那男人手腕的小黑蛇探出头,眨了眨眼睛:“别担心,自己人,这是我大兄,他最近当葛部丞相和商部丞相,正在挑拨两部大战呢。少主,我大兄是蛇巫,孔雀王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专程为你找的娘家人。”   姬夷召皱眉:“葛与商大战?”   葛只是夏商之间的一个普通部落,也能与商大战?   “嗯呢,玄女发现大兄在葛部治下的四相之龟蛇之阵里乱来,最近正在起兵灭葛,我和大兄当然打不过他,就来你这躲一躲了。”小黑蛇从男人身上爬下来,在姬夷召面前扭着想要爬上去。   姬夷召后退半步:“坐下说。”   黑蛇从善如流,爬到桌案上,发现少君好像有点怕蛇,用自己的长尾巴在对方手上绕啊绕:“对了,玄女此令不曾通过夏王准许,有大臣上书,商君无视王威,擅杀诸侯,请夏王召商主入朝杀之——”   姬夷召右手一抖。   “啊,我的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有人雷反攻,因此对于要不要详细写过程,还在思考中……其实我很萌阿丹第一次被非礼时那小媳妇的样子……    ☆、第73章 囚徒   这时,那名有身纹红蛇男子终于上前,他五官深邃,面目挺拔,一身肌肉虬结,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带着淡淡的光泽,左耳挂着一只耳环,一把将自己正桌上缩成一团嘤嘤嘤的妹妹扯到怀里,施术为她那烧焦的尾巴止痛,这才坐到姬夷召面前。   “吾名仲虺(音:晦),”男人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丝沙哑,他的神情带着天然的桀骜,带着一丝不屑,“勿听吾妹玩闹,今日前来,是一见妖族少主,是如何人物。”   姬夷召其实想问很多事,但想到此地为豢丹所在,于是只是与对方随口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虽然很想躲,但有些事情是躲不开的。   为仲虺安排好居所之后,姬夷召找来了豢丹:“目前是什么情况?”   “仲虺应是想动四相之阵,被玄女无意中发现。”豢丹拿出东夷的黄图给他看,指着图上山川道,“葛氏毗邻于商,又忠于夏国,如此敌人枕于身侧,商部如何安心?是以葛部,商君必会拔除。”   “继续。”   “……”豢丹沉默了一下,才又道,“数年前,仲虺入葛之后,不祭祀祖先,而祀巫夷,这点,成为了商君征伐的理由。不有一点,如果消息没错,葛部曾经派人掠劫商部,杀死无辜老幼数百,商君于是出手。”   “如此,那他没有错误。”姬夷召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在此世,说话的方式从来不是对错,而是谁更强大。   “仲虺的身份是?”   “他任氏一族之主,任氏为黄帝十二姓之一,血脉比之商部只高不低,”豢丹做为东君,对治下之族也有了解,“之前任氏一脉支持后羿,后羿之乱平定时迁移至儡山以东,二十年前才又回到东夷。”   “儡山以东,就巫族治下?”   “不错,儡山以东皆为海岸,仲虺一身巫术通天,比之巫族丝毫不差,却不想,竟是……”豢丹摇头,突然把他压在身下,“夷山,你会否加入,我不想与你为敌。”   “加入也不从你的地面上来。”姬夷召白他一眼,现在他哪还敢再去掺和,“不说这个,来,我们试试双修吧。”   豢丹大汗,觉得恋人转移话题的技能太糟糕了,但一想最近吃的黑豆枸杞等补气之物相当不少,也关上门,欣然应战。   结果是血腥的,喜欢吸取精气的妖怪对持久度觉得尚可,但对次数相当不满,以至于大战完毕之后姬夷召满意的起身穿衣,而躺在床上那个抱着被衾难以起身,这种蛋蛋都轻掉二两的感觉……豢丹差点哭出来。   搞定恋人之后,姬夷召速度找到了仲虺的所在。   一间竹屋里,高大俊挺的男人正在仔细帮小黑蛇把烧焦的鳞片割下来,小黑蛇还在嘤嘤嘤的哭着。   姬夷召轻蔑地看了一眼,抬手刹那,银光飞溅。   男人神情一凛,右手弹指间划过无数残影,直直弹向来袭长剑。   嘭,仿佛有那么一丝声音响起,那长剑悄然化为大篷银花,无尽丝线充映眼帘,在他准备起身施术又瞬间收回。   男人的目光垂下,手下的妹妹也歪着圆脑袋,呆呆看着自己的尾巴。   在银光收回的刹那,无数细丝割掉了她尾巴上烧毁的鳞片,并且把残余的鳞片修理出无数花边,形成一个怪异的图案。   姬夷召这在缓缓在两人面前坐下,淡淡道:“说吧,孔雀要你们来此做甚?”   刚刚那一下,意在威慑,表示我可以轻易修整她的鳞片,也可随手把她的皮剥去。   “当然是四相法阵了。”小黑蛇终于反应过来,咦咦,虽然尾巴变的扁扁的,但怎么也比光秃秃的好,于是又开心的扭过去,“少主,玄女错以为葛部以被我妖巫二族渗透,将葛部嫡系清洗殆尽,如今阵法防守空虚,正是大好时光呢。”   “你们是何时渗透到人族内部的?”姬夷召微微皱眉。   “当年我们的母亲奉命去巫部联络,结果就喜欢上任氏族长,怀了一窝蛋,我们和少主你一样是半人半妖呢。”黑蛇吐着舌头嘶嘶道,“因为是一窝蛋,不过奇怪哦,我一直化不了人,大兄出身三天就可以化成人身了,不过按说是越强大的妖越来化形,所以我以后一定比大兄强。”   “哼,孔雀让我带豢丹回东夷之时,想来就不怀好意。”姬夷召冷冷道,“回去告诉孔雀,想让我做什么,亲自来说!”   看着对方远去,黑蛇无奈的转头:“少君真是太任性了嘶嘶。”   “孔雀太宠他了嘶嘶~”男人把黑蛇放到肩上,“商部现在胃口大了嘶~,想要以人类血肉的怨气破开法阵,还要再让他打仗嘶~走吧,事情还很多嘶~”   “又要让我手下的蛇们去挖战场的死人坑么,吃不下饭了嘶~”   “我给你发了一大桶酸奶嘶~东夷不养牛羊,好难找嘶~嘶~”   “好大兄,你快点让商征洛,我手下都准备好了嘶~保证那些士兵的鬼魂一个都跑不掉嘶~”   --------------------------------------------------------------------------   之后一年,商部左相仲虺向部君献策:兼弱攻昧,取乱侮亡。   意为兼并衰败至极的部落,让弱小部落成为附庸,让强盛的部落为成我的朋友。这个是指导方针,得到了商君的认同。   仲虺随后又建言:有洛氏因为能建出“宫室无常,池囿广大”的巨大宫殿,被夏王征去男丁,若再遇到天灾,就会部族艰难,正是攻占良机,而其筑城坚固,正可壮我部族。   作为任氏的族长,仲虺有足够的理由依附商部,而与他一胎所出的妹妹挂在身上,连玄女都以为他是以巫御妖灵,妹妹的妖气完美的解释了自己的妖气来源,有才能的人在哪都能被重用。   玄女虽对巫族不喜,但也觉得此计不错。   而仲虺兄妹生于阴阳相济之时,仲虺单人之时“雷声虺虺,闪电如蛇,大雨倾盆”,他的妹妹则是鸣蛇之属,一出则天下大旱,于是洛部理所当然的遇到大旱。   很快被商君攻占。   而在这个时候,商部发现自己与大夏之间的缓冲已经一点没有,直直的正对上了强大的夏王朝。   夏王姒履癸老早就想收拾这个比自己还有天命的贤人,没有二话的派人领了三十万大军,“请”商主入朝。   让人没想到的是,商君竟然以不愿百姓受兵灾之苦为由,自己出城,随大军回朝。   瞬间,商君的大义威名通传天下,城内百姓沿途追随,仲虺安排招来的大雨也没能淋回去几个。   不由叹息人心真是易骗,你们也不想想和商君一起去的还有九天玄女,能出什么大事?   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仲虺也不纠结,迅速又去找了少君。   “如今商主夏主皆在新都,玄女等天界上神不在此地,正是破除四相千载良机,少君身有凤凰血脉,并不难为,还请一助我等。” 仲虺把事情在少君面前挑明,“若不破阵,我等子嗣皆为兽类,少君就算不为自己想,也需为子嗣做计。”   “我不去,孔雀就不会做了?”姬夷召平静地问。   “会,但我与妹妹,必死其一,” 仲虺神色不变,“龟蛇玄武之血,我们皆有一丝,用此混入人类血肉灵魄为祭,污秽阵法后就可破解,若少君相助,我可将所集十万战场残魂献少君为食。”   “若为魂魄为祭,他等会如何?”姬夷召突然问。   “若成怨鬼,又或消散,成为哪者,皆看天意。” 仲虺有点奇怪少君为何问这个。   “不轮回吗?”   “轮回虽有道,但幽冥黄泉无人看管,魂魄无人指引,流落黄泉颇多,少君不必在意,灵魄自天地而生,无穷无尽,多些少些,无人在意。”仲虺解释道。   “龟蛇玄武之阵,在东夷?”姬夷召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玄武属水,在北方商部所属,只是靠近东荑。” 仲虺不紧不慢地答道。   姬夷召盘算了一下,才道:“让我想想。”   “好。”仲虺起身告辞。   然后一天后,他收到回复,不出所料,少君拒绝了。   仲虺早有准备,缓缓道:“商主已经进入夏国,被一大臣用计诈入夏台,那夏台是当年大禹祭天之所,残余大禹分神,不仅如此,玄女神力被大禹所困,虽能保商主不被刀兵加身,商主却也被困夏台,不得脱身,夏王更令不得给其饮食,让他饿死于此。”   姬夷召心中一惊,就要离开。   “少君要去中都?”   姬夷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您不可去中都,我已经让人安排食物,商主暂时不会有事。” 仲虺低下头,谦卑道。   姬夷召深深地看他一眼,终于道:“我会去龟蛇之处。”   仲虺谢过。    ☆、第74章 天予不取   姬夷召回到住处时,豢丹已经起身,正在为屋外一颗小苗浇,那小苗高有四尺,在周围的菜地里很是显眼。   见他回来,只是抬头笑笑,继续浇灌下一颗小苗。   姬夷召走到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安静的看他浇水。   水声轻响,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莫名的让他心中的烦躁平缓下来。   豢丹的速度不急不缓,他的屋子不大,院子布置的非常精致,青石小道,细花锦草,绵绵密密,后方有一一片赤菽已经成熟,昨天他就是采的此物作汤,很甘甜的味道。   豢丹没什么不好,或者说太好了。   所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直不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   姬夷召摇头,他的心总有一点不安,那是来源于自己心底的不知归属。   如果说以前他可以坚定的说自己是人,但在目睹人类烧死妖类时,心底那个对于“人”的定义就生出裂痕,似乎自己以后就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种心中的惶恐是山君无法安慰的,因为他是人。   所以他没有拒绝孔雀的示好,因为妖类并不在意他身上的人血。   而如今,若真的去破四相……从前那两次,还可说是为救父亲和自保,但如今却是为了弟弟不被胁迫。   真的要去吗?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发现豢丹不知何时,安静的坐在他身边,没有开口。   “你不问我想做什么?”姬夷召知道,以豢丹的敏锐,早就发现他的不对。   “若我干涉,你将来后悔如何?”豢丹凝视着面前的赤菽,有数枚豆荚半开,露出深红的豆子,   “赤菽结子,很像两心知。”   “两心知?”姬夷召对植物不熟悉。   “就是那颗。”豢丹指院中一颗不起眼的小苗,“此物结果之时,有豆圆而红、其首乌,有剧毒,食之则毙,神灵难救。”   “那有什么好的?”姬夷召不解。   “唯情人血可解。”豢丹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有轻风吹过心底,说,“若食相思子,才解两心知,飞鸿传函谕,天涯寄相思,共饮灵素水,问君知不知。”   “没听懂。”姬夷召大约听出这是一首情歌,不过此时没有什么诗词格式,各地都有民遥传唱。   “吃下树上的相思子,听说很义以前,有一位女子等着打仗的男人回来,没有等到,就化成一颗树,树上结子,就是相思子,一花结两果,吃下之后,两人就可以感觉对方的心意,越是喜欢,就越是清楚。所以此树名为两心知。”此树稀少,结果即枯,是巫族宝物,豢丹当时打了不少架才抢到种子。   “大男人要这么娘娘腔的东西做什么。”姬夷召皱眉,看那颗树的目光有点底气不足。   豢丹要是因为是火印才喜欢我,我要是因为火印才喜欢他,要是不那么爱,那吃了不是得一起死?   万一传说是假的呢?   这家伙真讨厌。   “两心知开花极艳,天下少见,这颗再过不久,就要开花,我想与你一起看见。”豢丹一脸正直,只是左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腰间,靠的极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呼吸的温度。   姬夷召几乎靠在他怀里,心思也蠢蠢欲动,不过他忍住了,只是按住他的手,淡淡道:“人力有时而穷,我妖体刀剑难伤,我记得你昨晚差点把皮磨破?”   “……我非此意。”豢丹脸色一白,觉得非常有必要去中都讨一出水修法门,肾经主水,一定可以解决这种问题。至于说写他天生火体不合……到时再说吧。   “你话真多。”姬夷召白他一眼,靠在他怀里晒太阳,双修法门的基础就要好了,等这次事情过了就试试。   不久,他收到仲虺的通信,说时机已至。   姬夷召正想给豢丹说要离开几天,却听豢丹说有事要去中都一趟,要约要七日功夫。   姬夷召觉得正好,于是点头表示知晓,自己也正好有事要走。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   四相龟蛇之阵位于葛部,葛部位于商与夏之间,人口十数万,本是一个中等部落,但如今整个城市都死气沉沉,城强破损,房屋损毁,人们表情哀伤难控,看来无论何时,战争之殇都是最重无疑。   仲虺跟在姬夷召身边,为他引路。   十方之界隐蔽无比,不为人知,姬夷召本还疑惑此地居然在一部主城中堂皇而立,是妖族靶子,但当仲虺将他引入一条地下暗河,走了整整三天之后,就把这个想法打包粉碎删除。   很快,他又进入一个一下暗湖,这里不如上次那般广大,却听到一个轻声的跳动,起一伏,有如脉搏。   从暗中走过,他看一座高台,他停下脚步,心中一动。   那高台早就废弃许久,但上边台阶依旧清晰,而中心之上,有一巨大圆盘,上刻天干,下刻地支,中有八卦,中间一道巨大裂痕,盘面龟裂,仿佛有人在此大战一场。   “那是当年黄帝祭天所用旧台,后黄帝灭炎帝,刑天地此地与黄帝大战,当时黄帝斩下刑天头颅,为免他将头颅找回,于是斩开大地,将头颅埋入地下,刑天这才以乳为目,继续为战。此台当时就随羊山沉入地底,不过传说此盘是首山之铜所制,心诚可得天命指引。”仲虺心思敏锐,所知通达,立刻就开口解释。   不过这数千年来,刑天头颅被镇于此,以大巫煞气压入龟蛇玄武之心,方成四相之阵的组成。   姬夷召皱眉,他觉得哪里不对,于是转身走上高台。   高台上的字迹都是普通的天时,可是越是走进,他体内被妖骨强烈压制的人血就越是沸腾。   额头被他隐藏的群山之印再度浮现,而那巨大的石盘仿佛回应一样,缓缓转动开来。   仲虺神情一冷,他既有妖血,又是巫人,对于灭巫之首的黄帝,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好感,而且此次为了让少君出手,他手中资源几乎用尽,想要再来一次,几乎没有可能。   他本是果断之人,右手抬起,手之上隐有巨蛇虚影,随时观注着可能出现的破绽。   那巨大转轮并不转的太久,只是数息,就已经缓缓停下,但见中心八卦阴阳扩展,几乎占据了整个圆盘。   姬夷召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可以感觉到体内的妖血正在熄冷,他本能的退开。   那股力量瞬间停滞。   只是数道流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姬夷召神情一震。   那数个字符,只是简单一句话。   天与不取   反受其咎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是说若我再如此首鼠两端,就要受到大难吗?   “黄帝又在自称天命了。”仲虺微微挑眉,俊伟的脸上带着数分轻蔑与桀骜,“少主可知,天与你妖人两血,就是给你选择,自上古至今,有多少人妖两血身不由己,卷入纷争尸骨无存,你自知晓至今多年,却依然于妖人之间左右缝源。上天给你选择余地不可谓不广,只是被你无视罢了。”   选的话,就要放弃一个了。   姬夷召犹豫了。   很明显,如果这次接受了黄帝所遗留伟力,自己就算有妖血也可在人间立足,若是拒绝,就再无余地。   脑海中一时掠过无数人物。   山君、孔雀、弟弟、豢丹……   终于,他睁开眼。   没什么好犹豫的,我是人!   前世是,今生也是!   现在我要去毁掉四相之一,不是为了妖族,只是为了其尧。   转身,他走下高台,待到四相破开,他会承受他的天命。   仲虺松了一口气。   若是少君不出动,他就要心自身性命开阵,虽然他不畏死亡,但能不死,又有谁愿意去牺牲?   姬夷召看向暗湖,只见湖下脉络纵横,直入地下,有如进入了一只巨大野兽的体内,这里……   “主是玄武之心,我们在玄武的心脏之中,正是以此为脉,方可得到伸引天地的巨大伟力,对了,南方之阵,就是当年凤凰的陨身之地。”仲虺退到一边,“少君凤凰天音与龟蛇互克,如何破解,不望少君不吝大才。”   姬夷召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再回头看向巨大的暗湖,这才发现整个巨大的壁窟都如有生命一样微微跳动。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泛起,有厌恶,有嘲弄,但最多的,还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你死了……”他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极为奇特,是完全用气管内的鸣骨发出。   周围瞬间泛起一股暴怒的情绪,那是如山海倾倒一样的强大气势,周围瞬间暴风肆虐,整个空间都沸腾起来:没有!没有!你没有!我也没有!   “凤凰已陨。”他继续道。   不可能,那你是谁,是谁——!   “我是凤凰子孙,他死去很久了。”他继续用鸣骨发出带着一点尖锐,却极为悦耳的声音。   不可能!   “你被女娲斩杀,四足撑天,只剩下尸体被丢走。”   你的血,给我你的血——   姬夷召知晓,这是他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谎,于是抬手掐指,瞬间,一滴鲜血落下。   真的是——不对,人血——坚子安敢欺我!   巨大的咆哮席卷而来。   姬夷召平静道:“抱歉,为了活下来,你付出太多。”   他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仲虺皱眉:“如此轻易?可是法阵还在运行。”   姬夷召摇头:“谎言维系的假象,被拆穿时,就有裂痕。”   以术法连接这里意识时,对方雀跃的兴奋,说他没死,说他等了你很多年,说见到老友很是愉悦,说我们终有恢复的一天……   只是被拆穿的那一刻,那颗心,就开始冷了。   他最终会停止跳动,会渐渐萎缩,会变成石头。   这个法阵欺骗了那颗心,而自己,杀死了那颗心。   他突然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   而是在血脉里一丝遗憾,到此彻底的消散掉。   他转身走向那高台。 ☆、第75章 反受其咎   走上高台,他伸手按住石盘。   似乎听到了一声赞叹。   随即,脑海之中似乎得见一俊伟男人高立云端,英姿勃发,威凛天下。   石盘之中,他眼中一一掠过上古之时,人神不分的强大征战。   他持剑开疆,阪泉涿鹿,开万世之疆,所辖之地,东至于海,西登昆仑,南及交趾,北出幽陵。   他所一代,立下人族鼎盛之根基。   他令人定历数天文,以敬农时,自此人族饮食得以全。   他令人创音律乐器,以分人兽。   他令人字祭祀婚丧,以全人伦。   他划野分疆,立官治世,起以家国。   他更留下至德要道,典籍恒垂,后世玄言,动皆称述。是此精神文教之施,亦万世万类矣。   他为黄帝轩辕氏,是华夏万族之元祖。   他之子孙,是为炎黄。   姬夷召睁开眼眸。   面前巨大圆盘已经化为无数碎片,而他面前,是一把长剑。   那剑长有三尺,藏于石中千年,依然金光暗藏,神光内敛,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无需气势,只是站在此剑身前,他就觉得身上的妖骨妖血在沸腾咆哮,强势反抗着剑上煌煌人道之光。   轩辕剑,黄帝平定四海的王道之剑,大禹治水平妖的圣道之剑。   这个,也是上天要赐予我的吗?   姬夷召凝视长剑,伸出手。   “少主住手!”仲虺伸手抓住他肩头,“轩辕剑下妖族死伤无数,又有镇妖之名,你若拿起,凶多吉少。”他试图将姬夷召拉远,因为他身有妖骨巫体,在这人道光下非常难受。   姬夷召也有一丝犹豫,此剑声名在外,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妖骨正在增长,两族之间,已经不容他摇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是妖身与人心间最激烈的冲突。   突然间,长剑清鸣,神光大胜,那凶横的妖骨自然不甘,一时间妖力与人冲击,妖力汹涌澎湃,一时间却是让黄帝留下的巨大力量也节节败退。   仲虺被神光与妖性同时掩盖,手腕上的小黑蛇惊呼:“是轩辕黄帝残留的意志在命令他决断,我的鳞片化了,哥哥快走。”   这根本不是妖可以呆的地方,他们没有那么高等级的血脉,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行,以姬夷召的潜力,若归人族,必是大患。”仲虺按住小蛇,心手护住,后退数步,眸光紧盯不放。   姬夷召心中纠结,但一起之前的决心,不再犹豫,伸手握上长剑。   让他惊讶的是,体内妖力竟在他下定决心的一瞬默默退到体内深处,盘踞在脊柱里,一时间,他的妖骨消失,人骨恢复。轩辕剑上伟力,再也不伤他身。   仲虺大惊,背后猛然伸出九首雄蛇,轰向姬夷召,意图将他打出石盘所在。   煌煌天道,诸界为尊。   姬夷召本能的的挥剑,他一直不知天道为何,大义为何,但那剑所至,竟携带他自己也不敢想像的力量。   如果说他本身使出的力量为一,在这一剑之间,就是1000,并且丝毫不损及速度。   只是这一剑他本意是将仲虺震开,却也因为这一料不及,竟将对方远远轰飞,以他眼力,自然知晓对方大半骨骼都已被这一剑震碎。   “人永远不会允许妖成为同类,姬夷召你会后悔的。”仲虺手腕上的小黑蛇大怒,瞬间化为数十丈的巨大黑蟒,张开血口咆哮,一条长尾卷起兄长,瞬间消失在隧道之中。   姬夷召想追,却又停下。   仲虺身兼巫妖两族之长,想来不会性命之虞,如今自己有此剑,又有人身,想来父亲也不用忧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和豢丹也不用担心再有波折。   嗯,如果孔雀反对……木以成舟,他又能如何?   姬夷召如是想着。   准备沿着隧道离开。   先回南荒与父亲说此事,看他意见。   他试图将长剑以术法收回体内,但正要转身,却蓦然一惊。   “小山君,久违了。”来者高鼻深目,面容刚毅,西岭高山上最常见的皮裘披风挂在肩头,颜色   鲜艳,有如无数皮毛拼成,代表他杀过的那样数量的凶兽。   “怎么,又想被杀?”姬夷召平静道。   “轩辕剑,”禺熊倚靠洞壁,神情略带嘲讽,“圣王之剑,你一妖物佩戴,果然是天意倒悬。”   “多说无义,让开。”姬夷召皱眉。   “你真当此剑是你之物?” 禺熊道,“这是天意借你之手,交予商君,镇妖之能,不过附带。”   姬夷召懒得理他,直接自他他身边走过,他就不信这人敢于动他。   “可想知晓你兄现如何了?” 禺熊突然问。   姬夷召冷笑道:“如今天命以定,你们不会动他,还必得保他。”   一地君主是何身份,若是稍有弱势,就会大权旁落,玄女定下其尧也花了无数功夫,想要代夏,又哪里是随便找一个就可以取代?   “虽如此,但夏王要杀他之心,只有一人可消。” 禺熊直接指出重点。   “我不会轻去中都,你也不必多费唇舌。”姬夷召转身就走。   禺熊不再多话,只是看着他走过。   姬夷召才转过一个弯,就见素女一身原版装束,静立空中,目光深寒。   上次他吃掉的只是对方一魄,这次他下来的也太快了吧?姬夷召握紧手中之剑,他这次可不会怕她的音波了,第一次是心中慌张,现在回想起来,明明就是一个真空状态就可以破解的东西。   而下一秒,另一位天界正神竟也同时出现。   玄女风姿气势,绝对镇压全场。   刚刚那家伙居然是在拖时间!   姬夷召再看身后,禺熊是这个三角阵攻阵里最软的一个没错了。   他果断飞退,长剑转手,斩身他前胸。   禺熊当然知道自己就是靶子,早有准备,整个身体瞬间就让开路途,让姬夷召通过。   对他的作法满意的姬夷召也就没有继续。   只是变成人骨,他的速度不可抑制的慢下来。   至少,那玄女在下一秒就已经再度挡在他之身前,伸手一压。   巨大力量汹涌而来,姬夷召举剑抵御,但这才发现,就算他的力量被乘以了1000,也只是与玄女齐平而已,而对方法身非是人体,没有要害,更无疲惫,一招一式,沉稳大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没有气海凝聚元气,又无妖身加持,久战本非他所长,姬夷召心中明白,以人身相战,自己绝无胜理。   脑中意念传达,自长剑拂过,先祖在上,夷召无意冒犯,只是事情紧急,还望见谅。   果断将轩辕剑插入洞壁,姬夷召一声长啸,手中骨爪伸出,身形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银色长剑掠空而过,直取玄女凝神窍穴,长剑上有他妖音同样频率的振动,只要击中,他有把握十息之内,对方无法再凝聚法身。   果然,他自虚空而生出剑术无法破解,瞬间将玄女灵体斩散,再一剑出手,斩灭素女灵体,虽然十息之内她们就会卷土重来,不过足够自己化鸟保持距离了。   他如是想着,将壁上轩辕长剑一拔。   !   长剑焚光如火,瞬间浸入骨血,妖脉避之不及,在体内战如水火之势,巨大痛苦蔓延,他本能的就要松手。   就在这时,背后刀光乍现。   禺熊等待许久,终于寻到这丝杀机。   姬夷召忍痛反击,但出手终偏了一瞬,长剑与刀交缠一圈,发出清脆声鸣,借力卸过,狠狠斩在他背脊之上。庚金之气宛若煮沸金水,凶猛自伤口灌入,与他体内戊土之气纠缠,几乎将他五脏震散。   姬夷召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再想抬手之时,玄女已然重新凝聚完成,比他所料更早一秒,水袖长甩,猛然抽下。   姬夷召勉力侧身,避过要害,然而中空的妖骨一声脆响,他听到脊柱错位的哀鸣。   不行,人数太多,他强行抑制痛散乱血气,身形瞬间变的透明起来,再度遁入虚空。   玄女冷哼一声:“中我一击,他走不远。追!”   “那轩辕剑?” 禺熊的目光落向长剑。   “此剑唯圣王可用出神力,先走!”   “是!”   数人瞬间远去。   数刻之后,姬夷召的身形从虚空中缓缓出现,非是他想出来,而是他伤的太重,无法在那一世界久留,这样的时间里,身体的负担已经到了最大。   “你果然没有走远,” 禺熊从旁边走出,微笑着蹲在他身边,“妖身果然不同,少君复原的真快。”   姬夷召闭上眼眸,没有回话。   “这次只是守在此地,想得刑天头颅巫血炼刀,却不想抓到你这一只鸟。”禺熊微笑,拾起轩辕长剑,用力扎入他胸口。   血花四溅,姬夷召微微抽搐了一下,猛然呛咳起来。   “就请少君随我回去,再好好商谈吧。” 禺熊提起他的长发,带他离开,在地下留下大滩的血迹,就像一个人字。 ☆、第76章 条件   当所有人都消失,地宫的泥泞里慢慢爬出两条手指粗细的黑蛇,鳞片稀稀落落,露出肉来,一条软棉棉的被另外一条卷上来。   “嘤嘤嘤,好可怕嘶嘶~还好我们和龟蛇同出一源,妖气太淡才没被发现嘶~”小黑蛇看着另外一边的幽深出口,“少君被西君和玄女他抓走了嘶,怎么办嘶嘶~”   “你去通知山君嘶嘶~”仲虺瘫在一块石头上,“中都的结界太强嘶,妖类进去就没有法力了嘶,最后告诉孔雀嘶,能拖就拖嘶~”   “大兄你没问题嘶~”黑蛇看着伤的很重的兄长。   “死不了嘶~,快去嘶~嘶~”   小黑蛇点点头,背后突然生出四翼,如阴风刮过般离开洞穴。   剩下的黑蛇用自己没有受伤的尾巴慢慢挪动,爬向那高台的废墟里。   那里封印刑天头颅的武器已经被取走,剩下的巫族精血,都是他的嘶~变成大巫后一定要修理那只笨鸟嘶嘶~   -------------------------------------------------------------------------   豢丹正在中都与亲友商讨事宜。   “陛下最近新纳两女。”已经是掌图大臣的关龙逄不无忧虑地对好友道,“末嬉在宫中展笑颜,夏王常问曰:末嬉末嬉,有妹名嬉,既有天子,为何不喜?”   “末嬉性格倔强,你与她有旧,还是多劝为好。”豢丹皱眉道,“以联姻之名,行结盟之实,本是有夏立国之本,他以废一任元妃,如今又想再换,真当我东夷无人么?”   “末嬉与陛下性皆桀骜,除非一人妥协,否则此事无解。” 关龙逄还关注另外一事,“我执掌黄图,时刻关注四方部族迁移变化,但如今几年,商部变化巨大却不曾上报,夏王若不阻止,恐要生变。”   “商与夏……你知东夷之势,以成两派。”豢丹放下木樽,“豢龙一族并不强势,甚至非是祝融嫡系,我想再开诸煌之盟,定下此事。”   “诸煌之盟是东夷之主重选之时定下,阿弟,你不想再当东君?” 关龙逄一震,但又反应过来,“也非不可,只是火印还在你身,与你神魂合一,若交出来,你如何处之?”   “东夷如今已经不用人火,火印有无,无关紧要。”豢丹思考了一下,才缓缓道,“再者,东夷之主,又有几人愿意承继火印?”   这倒是没有错,祝融嫡系本就所剩无几,又在后羿之乱里再经屠杀,若非嫡系,没有命格,继承火印就是自寻死路,虽然本代不用再以人火解除瘟疫瘴痢,但没有几个愿意去试,都想看豢丹还能再活几天呢。   “不以火印相承,却之盟主之权,再开诸煌之盟,东夷诸部应当不会拒绝,只是你呢?” 关龙逄紧盯着他,“当真要随那大妖离去?”   “若无他,算算日子,现在也应是我命终之日了。”豢丹认真道,“你也知晓,当时我出任族长,是阴差阳错之事,东夷诸部,都只是敬我舍身之恩,如今我不死,想来也不再听太久。权谋非我所长,现势态复杂,不若让最强部族来当东夷之主,也免我豢龙部族被卷入其中。”   东夷向来是谁当东君就是用谁的部族处理,比如夏王这次又抢来的两位美女,就是他召集人手去打岷山所抢,每次各部所派虽然不多,但豢龙部族本身不过数万人口,哪能经的起几次指派,更何况现在豢丹不死,要是一直当下去,豢龙部族更有的受。   “那我会为上报夏王,想来不会被阻,你可先派人通知。” 关龙逄微微叹息,虽然有好友在东夷为君,他在朝中会好过的多,但他也知道没有立场,东夷的延续,都是踩在例任东君的尸体之上,他不希望族弟也变成其中之一。   “多谢。”豢丹点头,突然又有点脸红,“之前让兄长帮忙一事……”   “王宫之中,这种东西最多。这部法门中正平和,应不会与你功体冲突。” 关龙逄拿出一片刻有字迹的龟甲,“妖吸人精气,你自己小心。”   豢丹告辞。   如果没有问题,自己和他,就算成了……吧?   豢丹微微一笑,想到院中那颗小树,若他愿将那粒种子种下,两树相生,在东夷……就算结下婚了。   从好友住所离开,豢丹想到商君还被囚在夏台,夷召一定很担心他的事情,不如前去一看。   夏王将都城从原来的安邑迁到如今的旧都斟鄩,人口随迁而来时损失不少,但也很是繁华。   夏台在斟鄩的东南方,又名钧台,当年夏启灭了本应禅让的伯益后,在此祭祀神灵,大宴诸侯,   废除禅让之制,确立王位父死子继,从而开启“家天下”之治。   此后历代诸帝践位、会盟,议政都在此,直到后羿之乱,国君太康被驱逐,另外定都,夏台就此衰败。   而就算如此,此处也是大禹享受祭祀之地,被求于此,就算玄女也不敢乱来。   作为一名身份极高的犯人,商君不是谁都可以见的。   守在台外,豢丹正等着通报回复,却觉得有点不对,他轻轻一嗅。   这是血的味道,很淡,可是血里有种清冷如竹香的硫磺气息。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夷召的血味非常独特,他只在他身上闻到过。   夷召的血,怎么会在中都?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很快有主官前来放行。   豢丹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快步进入夏台。   在夏台中的一间地牢之中,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商主。   牢里阴暗潮湿,只有一孔自天顶而开,透下一束微光,商主静坐在这微光之前。   他颜容俊美,气度从容,头发胡须都打理的干净整齐,仿佛并不是在幽深的地底,而是依然在王座之上,接受天下朝见。   豢丹闻了一下周围,确定还有一点气息,开口道:“刚刚谁来过?”   “东君这话问的,是否逾越?”商君平静道。   “我闻到你大兄的血气。”豢丹道。   姬其尧的事情,在他们这个位置,都不是密秘。   商君眸色一沉。   “很新鲜的血,一天之内的味道。”豢丹神色冰冷,“刚刚,谁来过?”   “西君禺熊。”商君果断道,“玄女已向我说明兄长身世,你是否知晓?”   “多谢,告辞。”豢丹没有直接回答。   “等等!”商君突然道,目光严厉的几近石化。   “他不该发出凤音。”豢丹起身离开前回头看他一眼,“我会保他无恙。”   石牢再度关上,姬其尧握紧拳头,他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保护不了他。   当豢丹找到西君之时,对方正在以小刀雕刻红玉。   见他过来,微勾唇角,将小刀放下,抬头笑道:“我来斟鄩不过两个时辰,东君追踪之能,当真天下罕见。”   夷召真的落进他们手里?   豢丹神色平静道:“死、活?”   “那要看东君与山君想要哪种了。” 禺熊抬头看他,“天命以商代夏,东君认为如何?”   “如今天下,虽各部征战不休,但仅是小打小闹,若商代夏,天下少说也有半数死于此战。”豢丹右拳几乎捏出血来,“你昆吾一部也是大部,何必去仰神灵鼻息?”   “我自有理由,但你也得知,如此筹码,不可轻放。” 禺熊把玩着手中剔透的红色玉石,突然将其丢下,又自身旁拿出一块白玉,掀开旁边银盘,放入其中。   豢丹神色一紧,整个空中都弥漫起沉沉杀机。   那银盘之中,豁然是一整盘带着熟悉气息的血液。   “这是我西岭特关的玉石,浸入越是稀有的血中,就越是鲜红艳丽,我今日得到这血,倒是染出生平所见最美之玉石。” 禺熊笑道,“东君如若喜欢,我可送你数块。我擒住那只小鸟,倒是奇异,伤口愈合之快,真是让人惊叹。”   豢丹凝视他数秒,突然一笑:“那就多谢西君,只是口说如何见真,不能你否一见你口中异鸟?”   “自是可以。”禺熊诡异一笑,“只是那处在玄女所在,东君还是要知礼数为好。”   豢丹道:“这是自然。”   玄女为天界正神,人间自有庙宇,不必禺熊带路,豢丹也知所在。   他心中记住每一地一步,盘算若夷召真被囚于此,那如何才可带他出来。   他伸手按住胸口,那里藏有一粒红珠,玄女虽强,但若论猎捕隐蔽之术,他敢说正神也无法与他相提。   不知山君是否收到他的传讯。   只是当他向玄女说出要求之时,对方只是冷冷一笑,点亮一灯。   豢丹神色沉了沉,却没有犹豫,伸手在那奇异木条上烧灼,直至皮焦肉烂,带上木条的气味。   有了这味道,他在哪里都会被找出来。   随着侍者走入地牢,豢丹终于见到被以金剑钉在墙上的夷召。 ☆、第77章 情丝   很痛……好久没有这么痛过了。   陈年艾草与菖蒲织出绳索,勒入血肉,天中五瑞之二的破邪降之气沿血液入体,断了他经脉气血运行。   金色长剑扎入肺腑,卡在肋骨之间,血液将整个衣物都染成血色,妖类的身体都有非同寻常的恢复力,此时血已经止住,虽然那痛楚极大,但拜前世所赐,身上的痛楚他基本可以无视了。   虽然勉力保持着神智清醒,但姬夷召依然觉得死不过迟早之事。   人与妖……我居然当时被黄帝残留的王霸之气震的七昏八素,就那么撞进去了。   要不要这么丢脸……   他试图动用妖力疏解内伤,却发现那长剑自带玄力,是真正的妖物克星,不仅完全用不出一丝,更在侵蚀妖骨,断他根基。   不行,若是就这样变成人,以他伤势,绝无活命之理。   真是烦燥,才二十年就要死回去吗?   正想着,却听见牢门“吱呀”一声开启,透出些许光芒出来。   是要审问吗?姬夷召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应付。   然后,他愣住了。   进来的是豢丹。   艹,这种想扑进他怀里喊痛的呻吟是哪来的,我一定是被什么上身了!   勉强笑了笑,表示还死不了,姬夷召低下头,他不知情况如今是何,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豢丹面无表情的上前目光那见就不凡的宝剑上掠过,落到艾草与菖蒲编出的绳索上,最后观察他的血色命气,悄然握紧了拳头。   上前数步,丹突然转手一箭,破空而出。   身后侍者闪躲不及,一箭被扎入右肩,被巨大力道带起,生生钉在墙上。   豢丹凝视玄女留在金剑与绳索上的符印,确定那不是自己擅长的东西,没有迟疑,眉心火云印记闪动,指尖突然冒出一缕幽火。   那火没有温暖安静,瞬间就照亮了整个空间。   带火的指尖掠过符印、绳索、长剑,带出极为刺耳的金铁溶化之音,仿佛有火星飞溅。   烧断绳索的下一秒,豢丹拔出长剑,将无力落下的姬夷召整个人抱在怀里。   “你……这是玄女庙宇,你这么打脸他不会放过你……”姬夷召轻声说。   “你伤势太重,勿要多话。”豢丹将他负在身后,撕下衣襟将两人捆在一起。   姬夷召将头搁在他肩上,却觉得他和身体比正常人要低了数度,但此刻不是追问之时,他只是微微皱眉。   豢丹速度极快,几乎转眼间就带姬夷召离开地牢。   在到达出口之时,一记白练挟带厉啸,破空而来。   做为此地之主,豢丹可再快也快不过她,玄女万没想到豢丹如此大胆,此刻举动真心将她激怒,是以下手不再留情,她久受万民祭祀,如今只是神念一动,天地愿地挥如臂指,生生压下豢丹箭势,只是数息之间,就已经险象丛生。   豢丹神色沉稳,交手数招后似知自己不敌,眉心焰火再动,却比刚刚更加明艳,几乎红的要滴出血来。   而他再搭弓挽箭时,奇型箭尖之上,已经燃起一缕微小火焰。   放手,出箭,虚化,无声。   玄女神色一变,披帛长飞,宛如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白花,收放之间,势要将那长箭挡住。   豢丹指尖火焰再起,在空中划出一枚奇形符纹,轻声道:“天道煌煌,山河俱丧!”   瞬时,那开弓长箭在空中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转眼漫天尽是箭影,轻易撕裂那巨大白花,凝出一箭,闪电向玄女而去。   玄女终究畏惧那箭上人火威力,一避再避,但那箭竟如生有眼睛一般,毫无道理的随着对方走S型的轰上前去,玄女避之不及,挡在出路的空隙,终于让出一个裂口。   豢丹再补一箭,终于自缺口处化光而出,只是这里,突听一声轻响。   “铛!”   那声音清如冷钟,浑厚又有轻灵,让人行动不自觉的一缓。   “铮!铮!铮!”   又是三声连音,豢丹抽出腰间长笛,横于唇间,吹出数声曲调,空中突然传出数声爆炸,生生让姬夷召听出其中的针锋相对。   而此时玄女已以整条披帛武器为引,生生硬扛了剩下数只长箭。但却被射掉关边发饰,垂落数缕长发,水袖一引,双手同时甩下。   姬夷召一把抓下长笛:“素女的音波我来对付,你处理玄女。”   虽然鸣骨被抓来时让这群该死的人类插断了,但这笛子好像也可以发出次声,将就用了。   豢丹眸中笑意一闪:“好。”   商讨仅用一瞬,姬夷召微微眯眼,被惨揍的怒火浮上心间,他瞬间分析出素女的声波频率,以一种截然相反的频率,吹响长笛。   远处赶来的素女正以天为弦,拔动之时突然指尖一滞,数根手指竟被瞬间炸开。   另一边,豢丹眉心火云再起,他手中长箭化为点点火星,不见箭身,在脱手一刻,化为无数烟火,将整个空间笼罩。   烟灭过后,只剩下满天雾霾,以玄女眼神念力,竟也无法穿透。   之后所战,几乎就是一声混战,豢丹作为一名远程攻击能人,无疑在这里更有杀伤力,夷召则是拿着笛子猛吹,虽然他不通韵律,但这时候要是是杀伤力,越难听越好,而且他发现这笛子真的很神奇,困扰他无数时间的声音方向与衰减问题在这笛子面前完全不是问题,要是他鸣骨还在,配合这个笛子直接就可以和他们一战啊。   豢丹心知玄女神力庞大,自己又要分神保护夷召,久战不利,动打边退,却是在数息之后,找准空隙,一跃进入一座残旧高台。   玄女眉头紧皱,迟疑一息,终究没有追进去。   如此大的场面,又是在国都之中,当然惊动无数贵族大臣出来探视,来的最快的正是西君禺熊。   “神女既有神息香,想是很快可以找到他们才是。”禺熊安慰道。   “他们所去,并未隐藏。”玄女神色如冰,冷冷道。   “是何处?”禺熊想着能不能亲自再去抓一次。   “夏台。”玄女甩袖,“你速入其中,将其拿下。”   “是。”禺熊微微皱眉,转身离去。   夏台是夏王祭祀之地,此时虽然夏氏禹王一脉不曾正式与玄女撕破脸皮,但玄女也是绝对不可能踏上夏台,除非她愿意和商君一样成为囚犯。   是以当进入夏台之后,豢丹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想来盘问的守卫驱逐,他把夷召从背上放下,却发现对方胸口的剑伤依旧没有收口,蠕动的伤口之间似乎有一圈金光流转,阻止了伤口的愈合。   “忍一下。”豢丹指尖再起一缕幽火,就要去烧灼伤口。   姬夷召本能的避开:“这里好像有什么在压制我的妖力,本以为是那该死的轩辕剑,但如今看来,不止这个。”   豢丹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别动。”   一手指按上去,果然闻到皮焦肉烂的味道,烧的姬夷召哇哇大叫:“轻点!要熟了!”   “你还知晓会痛。”豢丹这才生出不悦之色,“如此胡闹,轩辕剑是妖族克星,你如何能动?”   “你怎么知晓是我去拿的轩辕剑?”姬夷召自知理亏,忍痛皱眉问。   “轩辕剑非人族圣王不可取,非黄帝嫡脉不得动,若不是你将剑拔出,玄女他们如何能解剑上之印?”豢丹对这些自然知道,“若非你还可有利用之能,早就将你首级拿下。”   说完,他熄灭指尖火印,   “是我蠢。”姬夷召沉默了一下,才靠在他怀里,有点委屈地道,“我以为我是人。”   “是人是妖,又有何关系,如此傻事,以后莫为。”豢丹仔细的将伤药洒在他手腕的伤口上,这才低声道,“刚刚见你之时,我此一生,未曾如此惊痛。”   “我见你时,也很欢喜。”姬夷召微微红了脸庞,“以前怎不知,你如此厉害……”   豢丹耳朵也红了红,眉宇间有了几分害羞,又有几分自得:“我也觉得,这次英雄救美,比之平时更强数分。”   “强十分有吧,玄女可是能和我父亲硬拼的,”姬夷召突然有点不安,“你,是不是知道了?”   “虽然有揣测,却是这才确定。”豢丹帮他把伤口包扎好,才道,“我本来此,是想重开诸煌之盟。”   “你不想当东君了?”姬夷召一愣。   “不错。”豢丹回答。   “那你想当什么?”姬夷召对此到不在意。   “南荒国婿。”豢丹清澈的眸子坚定无比,更握拳表示决心。   “这个好这个好!”姬夷召非常满意,“有前途,要表扬,过来亲我一下。”   豢丹左右一看,只见数队卫兵只是远远在看,于是低头吻了上去,但他又有一点迟疑:“上次因为误会,我对山君有所冒犯……”   “你放心,等着我娶你就是!”姬夷召满意地蹭了蹭他的脖子,“父亲那里我来搞定。”   豢丹微笑着点点头:“夏台之中你我还算安全,我先为你找一处休息之地。”   “等等!”姬夷召突然皱眉搂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你身体这么冷?”   “当然会冷。”一个有如金玉相击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杂色皮裘披风的高大男人缓缓走来,他双臂盘在胸前,发髻、腰带、刀柄皆以玉饰,风神俊朗,高傲冷俊,“以人火强用后羿九式……”豢丹,你的命还剩多少?   但他下一句说不出口,因为豢丹搭起的长弓上,闪动着一缕温暖火焰。 ☆、第78章 劫灰   上古燧人氏钻木以火,此火非天而授,非地而出,是名人火,从此人族有火得以暖,有火得以食,有火得以安,再不茹毛饮血,也因此,燧人氏为上古三皇之首,功德无量,人火之种更有破尽万法之奇,护命灭邪之效。   禺熊是为昆吾一族术法为金,正好被豢丹的火属克制,所以他眼眸一转,心中不打算硬拼。   “这是情根深种?”禺熊淡淡道,“你东夷镇守世代巫邪,功垂千秋,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在后羿之乱时,就已经没有了千秋百代之东夷。”豢丹放手,一箭破空。   禺熊竟然不闪不避,任那一箭刺来,左肩却浮起一道金甲,流光溢彩,有如煮沸的金块。   那箭直直刺穿肩头,带出血光。   “好了,我不想与你两败俱伤,中你一箭,我也好去交差。” 禺熊运功止住伤口血流,俊朗的表情这才露出一点不可思议之色,“我自以为我两私交不错,你这下手却不曾丝毫迟疑,虽无必杀之心,但心中所动之怒非小,莫非真醉心于那小妖美色,至朋友于不顾?”   “夷召是我心许之人,”豢丹毫不迟疑地道,“你我不熟。”   “其实这小妖当年也曾救过我。” 禺熊摇头叹息,“夏台非久留之地,我已帮你将此事通知夏王,也算全了当年情分。下次,我就不会留手了。”   说完,这位四方君主之一,毫无挂碍的走掉了,还很快。   “他到底是什么立场?”姬夷召难以理解地道。   “禺熊阵守西方庚金之地,又是金印之主,与他属性相合,是以向来超然物外,对中州之势不甚关心。”豢丹解释道,“他如此做,想来也是为向天界表明心意。”   “表明心意?”姬夷召冷笑,“你直接说他就是个随风飘的墙头草,可以随时在两个阵营来回就是。”   “却是如此。不过若他所说为真,夏王不久将到此地,这里也有守卫居住之处,我先去为你烧水。”豢丹看着恋人身上脸上的斑斑血迹,抱起他就走。   “你这么贤惠我都不好意思了……”姬夷召脸红了红,有点得瑟的把头埋进他怀里。   “拿下你不难。”豢丹没有感到压力,只是山君估计不久就到,看到夷召如此,自己真的还可嫁的过去?   真是节外生枝,好事多磨。   当水烧热之后,姬夷召身上伤势未愈,自然不能泡下去,豢丹以细麻之布烫软后一点点把皮肤上污垢拭净,水温微烫,擦在肌肤之上舒服的让小鸟呻吟出声,体温不自觉的就升高几度,再想到好几天没上床了,于是果断把豢丹拉下准备来乐呵一下。   豢丹坚持着帮他擦干净身体又上了一次药,这上送上门去,被夷召发现衣服早就湿了,笑他半天。   但是!他体内的妖力在先前被轩辕剑大伤,又是在中都十方之界当中,妖体强悍恢复之能,难免下降。   以至于两个来回之后,姬夷召就觉得身体七零八落,比当初被轩辕剑捅了之后还疲惫。   豢丹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服侍小姬穿好衣服之后,豢丹见房间简陋,若是夏王过来难免失礼,施用术法把墙壁抹成晶体,又以树枝编成隔罩,修补了破损的窗户和门板,更重新劈开树木做出案台,将室内擦的一尘不染,还做完之后不知从哪找来鸟蛋素菜,还抓来一条青蛇烤制,做了三菜一汤。   而时间,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动作之麻利,擦的之干净,让姬夷召莫名想起了当年在美国专家压力下,我兔拿着抹布擦出了符合要求的无尘车间。   怎么感觉自己的作用那么小呢?   不过夏王的及时到来,解决了姬夷召心中的自我否定。   “听说你伤的很严重,我急急的过来也没看出哪里不好。” 姒履癸旁若无人的走入房间,一屁股座在案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后,左右环视,“何时夏台之中建房如此别致,我竟不知。”   “你坐姿不雅。”姬夷召冷冷地盯着他的手,“另外,你拿的是丹的筷子。”   “不过一对木筷,回头我送你十付玉筷。” 姒履癸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他五官如雕刻般分明,眉宇间也尽是肆意与桀骜之色,“人生在事,当随心意而行,若事事计较好坏,不过自寻烦恼。”   “你为帝为王,是何人对你说此话?”姬夷召眸中厉色一闪。   “自是我思我想,” 姒履癸笑道,“当年你说我性桀骜,所以称我夏桀,如今怎么对此不满?”   “当年你不过是诸王之一,权势低微,略有桀骜,并无不妥。”姬夷召微微皱眉,“如今你是天下共主,如何还能一如从前?”   虽然他知道夏桀的性子不坏,只是那种追求自由自在,喜欢享受创造而已,但如今天下将乱,再来这性子就麻烦大了,从古至后来五千年,没有几个追求自由不听别人劝的皇帝能安在位上的。   “如今大禹天降神威于我,” 姒履癸傲然道,“百姓天下,愿力加身,吾有民,如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矣。”   在这里听到夏桀历史书上那句有名的“我就像天上的太阳,太阳挂了我才会挂”的名言,姬夷召心中一跳,怒道:“胡扯,当年是谁在安邑对日起誓,若有一日登临王位,必不负天下?”   “如今天下安定,朝中数部已被平定,商君也已被囚于此,生不出浪来,我纵享乐,又有何妨?” 姒履癸也觉得昔日好友冒犯,只是笑笑道,“对了,看在你之情面,我不杀商子乙,但也别让我放他。”   “你准备关他到何时?”虽然知晓这是对方引开话题,但姬夷召也不得不接招。   “或许十年,或许一世。” 姒履癸抬眼看他,言语略带玩笑之意,但那神情中的认真,却是绝无做假,“那你是否会如当年杀一样,一剑灭我,救你——表弟?”   姬夷召沉默。   如今不比当年,当年年少气盛,一手带大幼弟,视之如命,做事不论前因后果,如今之势,若轻放弟弟回朝,商汤代夏难免,父亲也不会回意,只是,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他也放弃其尧,那世上还有谁会救他?   素女玄女固然需要将弟弟身份,但他们身居神位,难近夏台之中,若真不可违,难免她们不再立一君。   “看,回答不了。” 姒履癸向门外挥手,“进来。”   姬夷召一愣,却是心中一寒,他化为人身之后,气机警觉也此迟顿了?   妖体对他存在,竟是如此重要吗?   然后,下一秒,他就没有机会再想此事,因为抬帘进来之人,容貌俊秀,身姿疏朗,如芝兰玉树,不是他那长大的弟弟,还能是谁?   之后这顿饭,是姬夷召此生吃过吃食不知味的一次,而豢丹自知这事插不上手,就站到一边,当好了背景板,反正作为猎人,让猎物忽略自己的技能他早就加到满点。   三人在治世治国治水等等问题上绵里藏针,姬其尧的话题扣在此事与兄长无关,商部忠贞绝无反心,之前二次攻打洛与葛,完全是师出有名,再说四方战场相互抢掠的事情还少了么,你怎么就抓住我不放。   夏桀的话题就是一个:你有玄女素女帮助,说的话就不能信了,如果一定要你走,你哥哥就得留下,否则要是你出去反悔,我找谁算账去?   姬夷召表示这也没有问题,我可以留下,但其尧你若是真的造反我就算死了也要化为厉鬼把你打死当没养过你。另外我父亲那不好交待你们谁过去说,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然后其尧就又表示此事与兄长无关,商部忠贞绝无反心,之前二次攻打洛与葛,完全是师出有名,再说四方战场相互抢掠的事情还少了么,你怎么就抓住我不放。   ……   这场“鸡生蛋、蛋生鸡”的讨论直到太阳下山,也没有结束,姬夷召到底伤重未愈,难掩疲态。豢丹终于不再当背景板,礼貌的请夏王与商君出去。   夏王与商君当然不出去,夏王更表示只要有自己在,这夏台之中元气凝结,术法皆无法动用,论肉身力量,他的体形可以怒压群雄没有理由。   商君更表示久未与兄长见面,晚上要与他抵足而眠,一缭兄弟情义。   这还得了,豢丹反正不想当王了,早就没什么敬畏之心,做为一名身经百战的优秀猎人,他深刻的让对方体会到了实战与对练的区别。   把那两个轰了出去。   不过他把松下一口气,转回房间之时,却见不知何时,山君正对夷召冷淡凝视。   豢丹突然觉得打那几个人打出去的太早。   忽听山君道:“到底慢了一步。”   姬夷召正不解之时,突听房外,雷电大作,炸在窗前。 ☆、第79章 天地人   随着一声惊雷而起,天空迅速黑暗下来,浓密的阴云层层叠叠,一圈圈旋转,仿佛一个巨大漩涡,一种极为冷凝的气息自天地间流转开来,仿佛时间都开始凝固。   房内的姬夷召看不到外边,但他本能的感觉到不适,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生体,灵魂中有什么呼唤在响应。   有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打在屋顶、房檐、石台、青草之上。   但姬夷召的身体却微微有点颤抖,在他的味觉里,那些不是雨水,是血。   妖族的血,无尽无穷,带着冲天的恶念,自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意图将他那不稳的灵魂撕扯出身体,拉入九地之下,一同沉沦。   豢丹感觉到不对,伸手抓住他心,五指扣合间,眉宇火印一闪,温暖的气息瞬间驱离了周围无穷的恶念。   姬惠冷淡地看了他们扣在一起的手指,一把把儿子拎过来。指尖在他眉心一戳,姬夷召感觉额头印记一硬,诸邪近身而灭。   从这看来,父亲强豢丹很多啊。   姬夷召握男友的手紧了紧,安慰道:“你还年轻,没事。”   姬惠神情不变,只是淡淡道:“十方之界中天地人三才已动。”   “我现在今妖骨退入体内,这玩意依然对我有效?”姬夷召莫名,当年自己在中都十方之界里生活了十几年都没事,怎么现在问题就如此之多?   “春重结蛹,自是不同,一朝化蝶,就是收起翅膀,也经不起仔细搜寻。”姬惠略微一算,又继续道,“天道曰阴阳,地道曰柔刚,人道曰仁义……豢丹。”   “在。”豢丹这次表现的非常恭敬,诚恳的让姬惠都觉得不爽。   “我出去片刻,天地二者,暂时不理,若人道相逼,你需护他无恙。”姬惠淡淡道。   豢丹心知对方之能,也只说去对付天地二阵,“人”则是阵法中的最诡秘的一环,不能完全保证万无一失,但这是自己的特长,于是点头承诺:“必不负所托。”   “人火不可擅用,你好自为之。”姬惠微微点头,转向离去。   姬夷召有种憋屈感,明明他自己也不弱,就因为摸了一把剑,到现在为止处处受制,居然被豢丹保护了。   当年豢丹明明软的在他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可以随便欺负……   豢丹神色凝重,等了半天。   “你不问我山君去哪?”豢丹终于忍不住问。   “一定是帮我解决麻烦,我现在妖骨被锁,去了反而添乱。”姬夷召回到席上盘膝而坐,“你给我解释一下此阵因果,我看如何破之。”   “阵法之由……”豢丹微微红了脸,“三才之上,入天地奥理,非常人可知。”   姬夷召强压下烦燥心情,没有内力的话,自己目前可以用的筹码,就只有声音。   他拿出自送给豢丹的那只长笛。   这只笛子的材料极为特别,剔透如玉,代表物质的结构紧密,没有许多孔隙等,不是普通生物材料。可惜没有显微镜切片观察,上次的素女的声音他反向破译后威力似乎不小。   但若说强力,无疑是自己用鸣骨在对付素女时用的那一声,可惜那发音难度太高,不亚于让一个没训练的男人唱女声的青藏高原,所以发声时声音极小,那女人过来时才能开口。   这个笛子,似乎有扩音器的效果。   他回忆着自己当时那声音的频率音色,既然这笛子有膜,那是不是也可以把他当耳机那样模拟出那时的声音,耳机里的扬声器并不复杂,没有永磁圈和音圈驱动,自己的控制力应该可以做到暂时用元气模拟,没有动力,可以用元气代替,只是模拟鸣骨的那种声调,还要调整一下,他指尖伸出一根利爪,开始修改笛膜的处的连接。   豢丹抬头,见夷召抱着笛子正拿爪子在里边刻刻划划,有点好奇:“你在刻什么?”   “刻?”姬夷召觉得解释太麻烦,随口道,“刻字。”   “可是……”豢丹微微红了下脸,“上边已经刻过了。”   姬夷召一愣,然后在筒子尾巴上看到几个很漂亮工整的字。   夷召豢丹。   “这么简单的字有什么好脸红的。”姬夷召不以为然。   “要如何复杂?”上古之时识字是王族祭祀等才有的权利,豢丹自认是很有学识的。   姬夷召一想也对,这个时候只是有点民歌传唱,连个体都没有呢,不能要求太高。但他还没刻完,于是敷衍道:“我给你刻一句,绝对让你大开眼界,等会。”刻完了随手加一句诗词就好。   豢丹安静的等在原地,直到天亮,并没有特殊情况,他转过头,见夷召抱着笛子伏在案前,轻浅的呼吸,一天下来,又无妖体支持,他也累了。   把夷召的身体抱起,小心的放在铺有兽皮的席上,盖上被衾,豢丹脱下皮裘盖在被衾之上,夷召的肤色极白,闭目之时没有平时那番凌厉气势,睫毛轻颤,长发披散时,是很温暖的,有点小委屈的感觉。   他睡觉时喜欢把头埋在臂弯里,有人陪他睡,他就抱的很紧。   豢丹拿起那只长笛,反复来去,却没有看到所刻之字,不由暗笑自己沉不住气。   有他足矣,多少一字,又有何碍。   -------------------------------------------------------------------------   而远方天际之处,天雷轰鸣,地起震颤,却见高崖之上,独坐一人,天地剧颤,却止于一人,一枪。   姬惠眸光平静,高冠墨甲,他止于天人之境十余年,并非不可更进一步,只是若成天神,人界必不可留,是以一直压制功体。   自当年后羿生死,他就是神州强者之首,非人非天之境,就算玄女下界,也是他手下败将,若不是天梯被斩,世间元气日渐稀薄,他就算达不到黄帝之高,再不济,也是相柳一般的强者。   但就算如此,他也知晓,此阵既起,天地人此阵已无人看守,是由人间意志而行,他若强行破之,那就是毁掉三才之阵。   毁三才之阵……   姬惠凝视着远方天际阴云,在他地势牵引之下,那阴霾已被渐渐凝于一处。   三才是唯一一处无人看守之阵,只因由日月星三光而成,而后羿之乱时,一箭灭日法之光,三才不全,由一人而补,一处而生,一处而灭,是以遇妖而灭,遇人而生。   当年他与后羿于此曾大战一场,后羿出箭灭天,他借三才之阵反击,将其重伤,从而让他徒弟有偷袭之机,也因此平息了那场几乎一甲子的战乱。   毁三才之阵……   我子夷召未作恶事,所行杀伐,皆为自保。   当年尧帝知其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於是授权于舜,是曰:“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   姬惠站起身,衣袂在天空之下翻飞起落。   最后,执枪,破空。   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   ---------------------------------------------------------------------------   “我睡了多久,父亲还没回来吗?”姬夷召让豢丹帮他把头发束起,豢丹这几个月来早就熟悉了,三下两下就束好最近最流行的玉冠。   “两个时辰。”豢丹理了理他的衣襟,“山君之强,天下罕见,就是玄女素女齐上也法可破。当年约战后羿,他一记山河永寂震开杻阳山,双方战成平手,这才破了后羿的不灭神话。”   “我以后也可以。”姬夷召看着豢丹手上的笛子,目光反转流连,终于想起昨天改造之后还没有刻字。   于是轻咳一声,将笛子抢过来,指尖从笛尾抚过,头一热就直接刻了一句上去。   但放下手,他又有点迟疑,是不是太肉麻了?   那换一句吧,他手指发力,准备抹掉。   但眼尖的豢丹已经一把抢过,看夷召的眼光有了一丝虎视眈眈的味道:“想反悔?”   “才没有。”姬夷召有点恼,“我有更好的句子。”   豢丹笑了笑,低头拥他吻上,半晌,才低声道:“这个,足够了。”   姬夷召被亲的有点心动,连父亲没消息的烦躁都压下不少。   “笛子给我,我试试音。”   豢丹将笛子递还给他,指尖却不自主的从那路字上划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真如此,此生无憾,听说远方汤谷之中有延命之果,此次事了,就去寻之,否则以山君对夷召的关爱,很难嫁进去……   正当姬夷召准备试音时,却突然有士卒来报,夏王宴请四方诸候,于夏台开宴。   豢丹心中一动,明白“人”,应该就是应在此处。   他以掩过眉间,感觉那火色印记热度如昨,但已有一道细小裂缝,自眉心生长开来。 ☆、第80章 人   夏王开宴,邀请姬夷召,还地点定在此地,无疑是夏王欲要保护姬夷召,要知若天下人皆知小山君在此,若玄女无故杀死南荒少君,那南荒之众绝对会对商部心生怨怼,毕竟小山君虽然没有太多建树,但山君姬惠在南荒的人望无人可比,若此行事,南荒就彻底倒在有夏一边。   夏王没有错,不过姬夷召还是对这种半帮助半利用的感觉有点讨厌。   没有比出席宴会更让他讨厌的事情了。   因为这个时候的宴席,是从祭祀开始的。   夏王这次宴请,理由也是夏禹生辰将至,大夏一千两百年立国定典,当得大庆。因为夏台废弃已久,本来之定在新台,但那里大禹之象初建不久,人间万民意念不曾汇聚开此,又为了姬夷召的安全,所以改在了这里。   这个时候,做为客方的姬夷召要换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朝服,顶着又大又重的头冠,站在高台之上听祭祀们从金乌东升念到金乌西落,然后在晚上——吃饭!   山君没有来的事情并不引起注意,毕竟小山君来了。   祭祀结束后,有健侍一一抬来案席安置,众君围着祭天剩下的大火堆布席而座,斟鄩名厨伊尹亲手做汤,为在场权贵一一献上,旁边有丝竹声起,钟磬鸣响,更有臣子妙语连珠,让席上气氛火热。   姬夷召平静地饮下水酒,这个度数非常低,没有压力。   只是——他眸光凝视着与帝齐坐的末嬉,她神情冷淡如冰,仪容端庄,长发高挽,绝对当的起元妃之名,而姒履癸竟不顾元妃在侧,自顾与身边的二位美女玩乐,那是他巡视天下时在岷山所遇,两女眉宇神似末嬉,但在夏王身边千娇百媚,柔情似水,夏王在享受美人服侍的同时,却频频偷眼看向末嬉——这是夫妻在打冷战吗?   再看伊尹这位末嬉前男友,竟然整场宴席都不曾看向末嬉一眼。   感情的事情,真是麻烦,还是豢丹好,姬夷召默默把酒水吞下,心中想着。   虽然对父亲未归心中不安,但他心知惶恐无用,只是努力以人身那微弱的一点元气滋养鸣骨的伤口,若有突发之事,也好一点自保之力。   突听一声略带尖锐之音道:“如今天下安定,四方臣服,但此为国宴,竟然有一弑君罪人来此地祭祀,恳请大王将此人拿下问罪,以究擅杀王族之名。”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小山君身上,大小之部族心中纷纷暗骂是哪个不开眼的乱说话,不说大山君强势无比当年把前夏打的半身不遂,就是小山君也不是个好下口的菜啊,当年中都一役,他十三岁就可以杀帝斩君,自数千卫士追杀中从容脱身。更何况,现今夏王与小山君相交莫逆,当年之事是不是现夏王指使都说不准呢,万一这目无天下之人再开杀谁可以挡?是哪个家伙这样想不开……   姬夷召神色不变,只是起身向夏王举杯一敬:“夷召年少无知,一时冲动,累及先王陨命,还请王上责罚。”   夏王睥睨而视,对那开口之人,冷冷道:“当年先王之陨,以有山君将此罪接下,先王之灵怨气已平,哪里轮到你来斥责?”   “大王此言差矣,”却又见一名老者出列,恭敬道,那是赵梁,听说是那年在他杀夏王时少有逃掉的人之人,“小山君毕竟犯下大罪,若如此轻易放下,有损威仪。更有传言及说大王才为此事元凶……”   “是我又如何”姒履癸轻蔑道。   整个宴席瞬间鸦雀无声。   姬夷召平静地将水吞下,以强大无比的控制力制住呛到喉咙的酒水,这才免了出丑。   豢丹手握的酒樽僵在那里,凝视夏王的眸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这样说,就代表他将此罪揽下,从此没有人会关注小山君杀了前代夏王,所有的历史所有的传说都只会记载他姒履癸弑兄杀君,其位来之不正!   姒履癸似乎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直接将水酒一杯饮尽,眸色轻蔑,只是凝视姬夷召时略微了一丝暖意,似是在说:够兄弟否?当年你救我一命,我可是还了。如今你可欠下我一命,不得耍赖啊。   姬夷召想大声说此事是他为幼弟性命而做,与夏王不无关,但他也明白,此话一出,再无挽回,无论他如何辩解,世人皆只会以为是为夏王开脱,他或许会湮没在历史里,但夏桀一身污名,再难洗脱。   豢丹眸中愣然之色一闪而过,再看夏王之时,眼中却是带上一丝感激。   夏台地势诡异,术法难入,在这里只要人数足够,就能杀灭他与夷召,但夏王却宁愿让在场之人离心,也要保住夷召,此恩却是说为再造也不为过。   过了好半晌,在场众人才勉强扯起话题,只是看小山君的眼光,却变的不同起来。   这时当然不能再追究姬夷召的罪责,否则那不是打夏王的耳光么,于是在场之人再不提刚刚之事,只是气氛比之刚刚自然僵硬无比。   却突然听一人道:“小山君或许年少,内力根基尚且不足,但剑术天下无双之名,却是人所共知,不如由小山君剑出一舞,为陛下助兴如何?”   姬夷召眸色冷淡地看向那人,却见对方服饰皆为兽皮拼接而成,目测品种多样,应该是喜欢拼皮为荣的西方昆吾之部没错了,旁边的禺熊神情淡定,似乎与他无关。   夏王知晓姬夷召的性格,正要拒绝,却听一道低沉之声缓缓响起:“可。”   那声音低沉之中却又带一丝清脆,似乎有鸟鸣相合,又似无数声音同时开口,正是姬夷召本人说话。   那西岭之人神色一僵,竟不想对方如此轻易应允。   却听姬夷召又道:“夷召不材,十年之中,剑术无法寸进,只能另辟小道,以音成剑,威力不大,却可一观,不知可入阁下眼界?”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那人身上,那人勉强一笑,道:“少君愿屈尊而就,已是幸事,在下哪敢挑剔?”   “此剑一人无趣,不如由阁下相陪,想来阁下想见夷召剑术,也是愿意的。”夷召微笑道。   那人神色瞬间青白无比,强自道:“在下哪敢与少君相提而论……”   夏王大笑数声,淡淡道:“夷召随意。”   有了夏王开口,那人哪里还敢有半个不字,就见神色死灰,身躯微抖,定是自觉命将休矣。   姬夷召不屑一笑,左手执笛,右手在案上轻轻一叩。   咚!   那人一震。   姬夷召瞬间分析出对方身体最适应的频率,继续叩桌,但左手元气却已悄悄注入长笛,声音便如束般传入那人身体。   咚、咚、咚。   却见那人仿佛被无数丝线拉扯,竟自己拔刀,合着对方的音节拍子一式一出,仿佛在配着声音表演刀舞,整个情节诡异的让人发毛。   禺熊眉头一皱,伸手在对方音节之中转折处轻轻合了下拍子,意图打乱对方节奏,却见豢丹平静地根着合了一拍,将此转折天衣无缝地接上。   禺熊抬眼,干脆拿着筷子直接敲在玉碗之上,这声音清脆,几乎就要撕开对方攻势。   豢丹把姬夷召的碗与酒樽摆到一起,注入不同酒水,三个碗一起敲上。   禺熊一眯眼,拿出陶埙,直接合上节奏。   豢丹随手扯下一片树叶,卷成一哨,针锋相对。   这拍子是宫廷常听之曲,几乎人人都可以听出。并不长,众人无奈地等着一曲节束。   然而,就在最后一下节拍之时,姬夷召眸色一深,用力一叩。却见那人突然举刀,直直向脖颈割下,瞬间倒地。   在场之人瞬间大惊。   一曲结束,姬夷召放下手,淡淡道:“学艺不精,一时手误,见笑了。”   场中之人默然。   却突然听一女子道:“小山君,你何必如此逼人。”   姒履癸眉头一皱,却因那女是他怀里美人之一,名曰婉,正要斥责,却听姬夷召淡淡道:“还不起来,可是不愿?”   地上那人这才抖抖缩缩的起身,看姬夷召的目光就如看到妖物一样。连向夏告罪都忘记,躲到西君身侧,众人这才发现,他颈上只是有浅浅擦痕,并无大事。   那名为婉的女子神色一滞,勉强笑道:“小女妄言了。在此愿向少君敬酒陪罪,不知可否?”   姬夷召淡淡道:“不必。”   少女立刻神色凄哀,眸中含泪,看向夏王,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女人真是麻烦,夏王随意道:“一杯而已,夷召就随她吧。”   姬夷召当然给他面子,便点点头。   却见女子执起王案上的酒壶,款款而来,为他斟满一杯:“季婉冒犯,还望少君见谅。”   姬夷召面无表情的饮下。   女子这才退下原位。   姬夷召心口却突然一痛,体内妖骨仿佛闻到血味的鲨鱼,瞬间爆发开来。 ☆、第81章 本章 较少今日双更   怎会!?   姬夷召敢拿自己的眼珠发誓,这壶酒是夏王用的,姒履癸喝了一半都没有事!   再者他妖骨虽被镇压,但身体素来百毒不侵,而且他的感觉极是敏锐,若有问题,怎么会一点也发现不了?   身体仿佛被火焰烧灼,背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生长而出。   姬夷召强自压下似乎想突破肌肤的无数力量,咬破舌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在场众人大哗,豢丹一把按住姬夷召手腕,却突然被其反手抓住,听他闭目道:“带我走,我要现原形了。”   豢丹神色一变,解下披风裹上对方,心念电转,却知夏台无法再呆,那是去何处好?   却见金光一闪,禺熊挡在他眼前,突然高声道:“此地有商部高人,精通神农之术,东君不妨将小山君留下医治……”   却见一道箭光闪过,却是豢丹心急时间,直接动手,他一手抱住夷召,另外一手将箭掷出。   但箭支非是暗器之属,西君禺熊毫不费力的隔开。但几乎同时被豢丹抓住空隙,身影如鬼魅般从他身边擦过,必须去到无人之处。   然而,终于还是迟了一秒,一声轻响,山君点在眉间的印记破碎开来,身下披风瞬间烈火化为灰烬,姬夷召闷哼一声,再也压不住体内气息,无尽火焰升起,将整个夜空似乎都印的鲜艳绮丽。   豢丹心中大骇,用力圈住夷召,试图挡住强光。   但才贴上肌肤,刹时就闻到皮焦肉烂的味道,姬夷召本能的推开他。   这时,那完整的妖物,终于显现在众人眼前。   那人身上火焰蒸腾,背后黑羽大展,本该和人一样的眸子却尽是火焰焚烧,苍白美丽的脸颊上浮现数条金色诡异面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人形。   禺熊微微一笑,朗声道:“何方妖物,竟敢上我夏台,你将小山君怎样了?”   知道现在无论多少张嘴也说不清,姬夷召强抑体内妖力冲突,突然一声尖啸。   那声音高到无法想像,听者脑中仿佛被人手持钉锤,狠狠敲击颅脑。   豢丹心中大惊,这是夏台,不是普通之处……   几乎同时,整个高台中心,那高如山岳的大禹塑像浮起一圈蓝光,瞬间如水波般扩散开来。   一股几近恐怖的气势自雕塑暴发而出,却极是沉凝冷肃,几乎让空气都凝固起来。强如豢丹禺熊者,也几乎不能动弹,更勿论其它。   姬夷召身处压力正中,更是几乎抬不起头,但心中却有一股火焰越烧越烈,那是一种来自骨血的恨,几欲将对方剥皮拆骨,那是同族相残的仇,那是种族灭绝之苦,那种恨火,似乎把灵魂也要点燃。那气势压力强大,胸中那几乎炸裂开的痛楚就越痛。   承自血脉的记忆里,是天梯被斩后,妖族元气渐失的无奈,是人类修士肆意抓敢幼妖圈养的屈辱,他是凤中之皇,他可听见天下妖族乞求的声响,他联合龙族,意图兴洪水而灭人族,却被走兽之王阻止,麒麟生来仁慈,草木不忍踩伤,却最终被灭,血肉化为十方之界阵眼,斩了天地之桥,让妖物根基尽丧。   从那一天起,那只高傲的凤凰以毕升修为做赌,却最终没能撞破这妖族颈上收紧的禁锢。   之后命丧于巨斧之下时,那一只高傲的凤凰最终垂下头,将灵魂也散开来去,向天意祈求,再赐妖类一线生机。   莫名的,他仿佛听到记忆里的那无数凤鸣,他学着其中最强大的声音,一声尖叫。   整个蓝色光圈豁然一震,仿佛无数琉璃破碎,整个空间的压力都溃散开来。   但下一秒,那高大塑像裂开无数裂缝,无尽冰冷光华磅礴而出,照的在场之人难以睁眼,更如滔天巨浪,向那妖物席卷而去。   姬夷召本能的展翅一挡。   但是意料之中的毁灭并不曾到来。   放下手臂,却见一道长弓崩响,洁白长箭破天而出,箭尖有如白骨,却又有火焰温暖燃烧,那一箭瞬间将蓝色水光撕碎,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夏台摇晃的几近垮塌,蓝光化成无数雨水落下,整个中都,都下起了大雨。   豢丹猛然转身,再向天空放出一箭,却见天上无数长箭如雨而下,杀气森然,在场众人一惊,瞬间各自拿起武器,欲要自保,豢丹趁机拉起夷召,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禺熊挡手一挡,却见所有长箭皆是残影,在落地瞬间消失,他凝视着那破碎的雕塑,心知对方逃不出去,这才向夏王请罪,好在夏王脑子没废,大禹意念当前,再任性也知道此时不能维护姬夷召敷衍之后就命众人各自退去。   众人这才结束混乱,收拾残局。   当众人皆退去,夏王挥退左右,偌大的夏台安静下来,只有末嬉与那两女子还未离去,末嬉正要说话,却见夏王搂住一美人,道:“元妃还有何事?”   末嬉正要质问此变与他有无关系,但见那两女还在,只是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出门之时,却见禺熊在带领族人退出后,却又悄然回来,与她搽身而过。   入殿之后,禺熊见夏王对他冰冷凝视,眼中杀机四起,心中一叹。   “大王放心,酒中无毒,只是当年十方界域阻断天地灵气,吸纳日月精华于界域之中,久而久之,精华凝聚如甘露,若以之酿酒,是为极品,常年供应王室,虽可让妖族功力大曾,现出原型,但于人来说,只是美酒罢了。”禺熊平静笑道。   “好,真好!”姒履癸。   “祸国妖物,不得不灭,再说。”禺熊凝视着他们逃离方向,“陛下交待之事,不容有失,玄女等人纠结于一妖物,正是我等作为之时,哪能为此事放下。”   “你竟敢瞒我!”姒履癸怒道。   “此事唯有我与玄女几人知晓。”禺熊微微一叹,“若是泄露,你知后果。”   夏王面有怒色,却最终强自压下,沉默不语。   这时,那女子颤抖道:“大王,我们只是听下属言说大王与小山君相交莫逆,才想在场上敬一杯……”   话未说完,姒履癸已经一掌盖上她天灵,女子一声惨哼,瞬间五官溢血,瞬时没有气息。   另一女子神色大变,正要求饶,却已经禺熊扯住长发,拧断了脖子。 ☆、诛天   掠空而过,才出夏台数百米,豢丹突然发现手上恐怖的热度退了下去。   转头一看,却见姬夷召神色苍白,眉头紧皱。   “你怎样?”   “难怪父亲要压住我体内妖血。”姬夷召微微摇头,“走吧,我还撑的住。”   “我们向南,天地人三才之阵范围不大,也就镇压中都数百里之内,出去之后,到时回到夷山,孔雀王定可压制你内躁动的妖血。”豢丹拉住夷召的手更紧了紧,速度更快数分。   “嗯。”姬夷召明白这时无法再等父亲,要是落进玄女手里就麻烦大了,他神情不变,右手却握的死紧,几乎掐出血来。   心脏非常痛,有一缕火焰在心室里生成,让他虽然有妖血缓冲,但也一样痛的人发疯。   每一跳,自己的妖血就在体内壮大一分,心脏也因此跳的更快,但他感觉到,心脏虽然有妖血强化,但到已经不能支持这样浓烈的妖力输出,而他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体内还有戊土精气压制妖血的原因。   可是在刚刚他冲破眉心的那一枚印记后,戊土精气也在飞速度扩散。   那火,太霸道。   也许到了不了南荒,就会死于心力衰竭了吧?   天空明月高悬,月华流散,不利于逃亡,那漫天的雨水淋在身上,却立刻如冰霜一样凝结覆盖在肌肤表面,不多时,他甚至连睫毛上也有数粒冰渣。   豢丹猛然一停,落在城一处荒山之中,反手就是一箭。   箭尖火光流转,撕碎虚幻之雨,让那人不得不真身以见。   身后之人,豁然是由雨水凝结的巨大虚影,他没有黄帝的意气风发,也无惊天凌厉的气势,只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竹杖麻鞋,目光深邃,温和如一长者。   然后豢丹心中却有些发苦。   神上夏禹,功利百代千秋,治水十三载,三过家门而不入,以一根竹杖丈量九州山川,胼手胝足,平治水土,划天下五服,立九鼎山河,更以人身血战妖王,解人世之危,为帝十五年,薄衣食、卑宫室,为有夏立千年根基。   如此,功德无量之帝王,他如何敢以利刃加之。   姬夷召却径自将他拉到身后,仰头凝视那巨大虚影:“为何杀我?”   良久,那虚影缓缓道:“你为妖。”   “我不吃人!”姬夷召怒道。   “勾陈。”那虚影平静道。   姬夷召心中一惊,遥遥见到北方星空一星光芒大盛,竟独出众星之外,正是北天星宫之主,勾陈之星。   心知再无转圜,姬夷召嘴角扬起一丝嘲讽,有火焰升腾的眸子眯了眯,手执长笛,轻声吹响。   无数短声音组合,却如蝙蝠的声波一样毫无声息,只是所过之处,所有一切化为粉末。   豢丹举手拉弓,长箭三支齐发,不再附带任何幻影效果,只是直直的强,直直的烈。   箭破山河,莫过如是。   对这上的上古圣王来说,任何惑敌之术都是虚妄,他们远比自己更身经百战。   但大禹随意抬手,竹杖轻挽,那一刻,整个天地的压力似乎都凝聚于那一杖之上,勉力避开,也被劲风带的气血紊乱。   只是交手数回,豢丹与姬夷召皆有元气不支之感,气劲交荡间险象环生,这才明白上古圣王果然强势。   “小辈。”大禹声音浑厚儒雅,“你的箭,在犹豫。”   豢丹转手又是一箭轰出,让竹杖偏开数寸,救下姬夷召,平静道:“既行此路,绝不反悔。”   “如此,为何不出最后一式?”大禹从容挥手,将长箭借力拂开,“是拉不动真正的射日弓吗?”   “后羿九式威力无比,上古自今,仅有五帝与太康两代曾有练成。”豢丹虽在举弓,言语之中却依然带有一丝恭敬,“豢丹愚钝,只得皮毛,不得神髓。”   言谈虽和谐,双方出手却不曾有丝毫犹豫,翻复之间,狠绝无情。   姬夷召的音术对于这位上古大帝来说太过儿戏,几乎破不了他护身罡气,但妄自施术,胸口越发痛苦,终于在一个回转之间,慢了一分。   豢丹大惊,飞速挡在他身前,以弓代棍,和他竹杖硬拼一记。   “砰!”   周围烟尘四起,豢丹元气根基终差太远,长弓断折,数声骨裂之音清晰响起,连带身后夷召一起被远远震开。整个左臂骨被震断半截,露在肌肤之外,鲜血淋漓。   败相以露。   姬夷召又心痛又愤怒,不顾胸口痛楚,强自以破碎鸣骨吹笛。   呜——   一声轻鸣,那是低沉自九幽之底的亡魂之声。   不因天地而传,不因距离而消,那声音幽幽扬扬,传自开来,却让那虚影的手指微微一顿。   “如何?”姬夷召冷笑道,“我或不可在你手下坚持太久,但以音相传,万里之内,休想有一凡人可活。”   若是天阙强者,自然可以抵抗他的音杀之术,可是这让普通人死去的音节,却是没有问题。   场面一时僵住。   豢丹一愣。   场面气氛沉凝如冰,几乎可以听到心跳之音。   过了半刻,虚影方自缓缓道:“十万人族,可为妖皇陪葬,并不辱没。”   姬夷召瞳孔猛然一缩。   下一秒,巨大压力扑天而来,他抱住豢丹狼狈滚开,方才躲过。   眼见杀意随行,他强自动用虚空之术躲避,但是他身体元气太过暴虐,根本难以施展几次。   豢丹心中虽急,但那术法太过无迹可寻,根本找不到机会插手。   他将臂骨接上,突然自脊椎之中抽出一把长弓。   那弓身有如金铸,在夜晚也有日光之色,他拉动弓弦,却如往常一般,弓弦纹丝不动。   他忍住伤痛,强行拉弓,心中越发焦急。   就算被逼至此,夷召也没有想过与无辜之人同归于尽。   夷召不曾害人。   人和妖为何会如此不死不休   若妖食人,那兽类不也食人?   若将世上兽类杀死,独留人族又如何?   若将来我人族食物亦要反抗,是否又是天命?   夷召是妖亦有人血,为何就不可留?   天命若真要灭妖,又为何给予妖族大兴之象?   弱肉强食,生死明灭,妖族亦为天道一环,大衍五十,天衍四九而行,万物皆有一线生机,非是灭绝可做。   他眸光突然一震,因为他见手中长弓,竟被拉开少许。   是了。   天不为妖所灭,灭之则逆天而行,从天意是谓天命,逆天命是谓之天诛。   原来如此。   眼见夷召现象环生,将要命丧对方杖下,豢丹突然拉弓而起,身后豁然出现巨大幻影,仿佛上古巨人,随他一起,拉弓搭箭。   他终于读懂射日弓,明白射日弓的最后一式,射日诛天。   上古之时,后羿射日是为天道,中古之时,东夷之主是为生存。而现在。   豢丹微微一笑,松手。   那巨大人影也随之出箭,两箭合一,却在那刻诡异消失。   同时,虚影胸口出现一只长箭,自后背穿出。   大禹遗憾叹息:“天意啊……”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无数裂痕,蓝光屏溅,冲上九天,整个天空仿佛都沉默下来,大雨瓢泼。   豢丹低下头,手指抚过额头,遮住那里崩裂的印记。   随后,他执起长弓,转头对一脸担忧的夷召微笑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第83章 青冥   南荒,夷山。   孔雀正在凤枝树上吸着花蜜。   凤枝是当年凤皇涅槃的灰烬所化,生长出来的花朵又大又艳,花蜜也非常甜,阿惠很喜欢喝。   只是他绝对不会告诉亲爱的阿惠,那些花蜜都是他亲口吸出来的,嘿嘿嘿嘿。   突然间,他停下动作,把蜂鸟的外表收起,化为人形倚在树上。   华羽自动变为华服,额上凶鸟头冠不住左冲右突,似要脱离这厌恶的樊篱,破空而出,择人而噬。   “三日之前便喂过你啊?”孔雀心中疑惑,但还是将手腕伸到凶鸟面前,等待对方吸足血液,平息怨气。   然而,那凶鸟并未吸血,而是更加凶猛的挣扎,拉的他头皮都痛了,却全无止歇。   孔雀神情凝重起来。   这凶鸟是世间禽妖怨气凝结,凤皇身陨后,中州无数妖类避之不及,皆被斩杀,皮骨皆做人族装饰兵枪,怨气幽魂欲向凤皇申诉,寻之不得之下,就选了凤凰血脉最浓的他来纠缠,他也无法可解,便将其封印在饰物之中,平日以自身血脉中的凤凰精气喂养平复。   他掐破指尖,带着火焰的血液溢出,喂到凶鸟嘴前,那凶鸟竟轻蔑一眼瞟过,不屑一顾之色跃然脸上,继续向北方拼命挣扎。   什么情况?   孔雀神色凝重起来。   这世上比自己的血更能吸引这只凶鸟的东西……   只有苏醒了凤凰真身的血脉。   “嘶~嘶~大孔雀。”一条细小黑蛇在树下折腾,“你儿子被抓了嘶~”   下一秒,孔雀拈起那只小蛇,漆黑的眸光凝视他:“你再说一次。”   “当时请他去解四相阵嘶,被发现了嘶,被玄女他们抓了嘶嘶,我告诉山君了,山君说两天之后没消息告诉你嘶嘶~~”黑蛇拼命挣扎,“轻点嘶嘶,太紧了要断了嘶~”   “现在才告诉我……”孔雀狭长的眼眸眯起,手中劲道又加了三分。   “山君把我带来荷包里了,到了中都才又放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两天了嘶~”黑蛇嘤嘤嘤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嘶~”   “说。”孔雀冷冷道。   “三才阵法开启了嘶,我出来的快,没被锁在里边嘶嘶~,大孔雀怎么办嘶~妖怪进去就出不来了嘶~”黑蛇翻滚着身体,“轻一点嘶嘶,好痛~”   孔雀敛了眉间隐约的暴戾之气,抬手丢掉黑蛇,却只是拍了一下头上那凶狠异鸟,将其石化。   怨鸟想去之处为北方,阿惠与夷召都在北方……   阿惠,你到底欺骗了我多少?   ----------------------------------------------------------------------------   豢丹匆忙带着姬夷召离开那已是满目疮痍的山涧,眼见一座高山就在眼前。   那山形奇异,有如女神独立,出群山之外,峰顶直入云层之中,正是有名的神女峰,传说神女瑶姬下凡助大禹治水,之后化身为石,镇守灵川,自此有夏千年,灵川虽奔腾辽为天下之首,却也再无一次泛滥,所行时气,四季安然,这里也是天地人三阵人之阵法所在,只要越过此处,那夷召身上的妖力再大,那一干人等也不会感应到。   到时以他隐匿之术,有九成可能安全离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越过此峰之时,突见无数惊雷降下,天空乌云凝聚,金蛇狂舞,轰的整片山林乱石纷飞,飞鸟走兽惊鸣,生生止住他之前路。   姬夷召靠在豢丹身上,眉头紧蹙,他虽可以自虚空中闪现,但距离绝对不会太长,以他现在的身体,被轰一下,就没有以后了。   豢丹将姬夷召放下,抬头仰望天空浓云。自身后取出金弓,挽弓如月。   一如刚才,巨大的虚影自他身后出现,那虚影弓中无箭,而豢丹拉弦之处,有血液如细蛇般流出,瞬间形成一只血箭,几乎同时,那虚影之中也出现如此长箭。   豢丹身体微微一晃,但手指却坚定的没有丝毫颤动。   松手,出箭。   巨大利箭破开云层,撕碎闪电,云层之中,血红的光色如蛛网一样散开,一箭之下,竟将漫天雷云震散,雨停水消。   然而,云后之像,让豢丹一愣。   山君手执长枪,安静地坐在山崖之上,他之气势,相距再远,也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凌厉杀气。   而天空之中,却见一道巨大的龙形拼命冲击,而他身侧,有一金一蓝两种古字,如无数星光,接诸天星辰之力,引九地山川之能,与那龙魂死死僵持,而刚刚他们所见惊雷,正时巨龙撞击法阵之时生成电花火光。   “是了,山君术法之能,不逊战技。”豢丹凝视那天际激战,神情凝重,“山君定是想将那龙魂封印,如此不损法阵,却又可将你带出。”   “他既不想背叛人族,又不想我被人杀死,他两边都不想伤到。”姬夷召再也压不住胸口火焰烧灼的剧痛,嘶声道,“他两边都不想伤到!”   他受够了,为什么他做人活不了,做妖也不能活?   如果他来就是为了死,那为什么还要让他活下来?   他活下来,就要豢丹拼命,就要父亲为难,这次之后,父亲还有豢丹,都会被天下人视为叛逆,人类的世界也不会有他容身之处。   那他为什么要活下来?   逃走之后,他从此就不是人了……   “没事的。”豢丹抱住他,“那龙魂是此地龙脉,动之整个灵川都会因此改道,不过,我也许可以。”   他的怀里很冷,还带着刺骨的雨水,却奇异的让他心中暴躁的火焰平息下来。豢丹微微皱眉,他感觉到夷召身体里的烈火,那种烧灼,就如同他体内的人火一样,却是脆弱的肉体强自承担无法承担的力量。   火印。   他突然把姬夷召扑倒在地,扯开他衣襟。   “你做什么!”姬夷召又惊又怒,这是乱想的时候吗?   却突然心口一痛。   豢丹修长的指尖有如利刃,直接破开他胸口肌肤,拉出一条深深的裂口。   “你……”要做什么?姬夷召无法开口,因为豢丹吻上他的唇瓣,将他所以的声音堵住,有一个很苦很苦的东西随着他的舌头喂进嘴里,那种苦味涩的他眼泪都流出来了,而胸口的痛楚也消失了,身体一点点发麻僵硬,几乎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而豢丹起身,掌心之中,静静浮出一枚红色印记,发出莹莹光辉,映红他苍白的脸色,然后,他伸手,将掌心印在姬夷暴露在伤口中,虚弱跳动的心脏。   没有痛,没有热,但姬夷召分明闻到心脏有烤焦的味道。   有什么东西,在那开了一个口,掉了进去。   妖体修复的本能还在,蠕动的肉芽微弱的本能推动着手掌,想要修复伤口。   豢丹收回手,吻掉他额头虚弱的汗水,将他正在愈合的伤口缠住。   豢丹微笑道:“两心知的味道,我尝不出了,不过,一定很苦。”   他割开自己的掌心,血液涌出时,尝了一口:“还好,是热的。”   “两心知有剧毒,但麻痹之时,却不会让人觉得痛。”豢丹将血液喂到他嘴里,“很快就没事了。”   姬夷召怒视他一眼,觉得身体虽还不能动弹,但心脏已经恢复如常:“提前说会死吗?”   豢丹将他背到背上,看了下时辰:“走吧,先去封印那龙魂。”   “你可以?”姬夷召皱眉。   “别小看我,我是豢龙部族的族长。”豢丹从腰间的兽袋中取出一根骨笛,仿佛野兽的牙齿雕成,一连解释道,“‘豢’为喂养之意,上古之时,族人了解龙的嗜好要求,龙来我们这里的很多。”   可是后来,为助大禹治水,豢龙部族应召而去,治水功成后,十方界成,龙族于陆上绝迹,豢龙之属,也只是虚名罢了。   他落到山君身后,吹响那骨笛。   幽幽笛声,飘飘渺渺,天地低音,那龙魂却更是惊怒,狂暴之间撞的山河不稳,山君微微皱眉,一掌压下,古字符纹借力变更,将龙魂困的更牢。   豢丹吹奏骨笛,豢龙之术,以心印心,神灵无间,那龙魂虽失却神智,却仿佛被勾起久远记忆,一声低吟之后,却不再挣扎。   “世上早已无龙,为何还有人记得此曲。”那龙类低声道。   “上古豢龙一氏,迁移鬷川之时,幸得一龙庇护,”豢丹低声回道,“服侍经年,两族交好,这才有豢龙之名,有夏之后,先祖将术法传下,言说若有幸再见龙类,就一吹此曲,若龙听此入眠,总有好梦……”   “哈——”一声悲笑,多少遗憾,多少不甘,那龙垂下头颅,“会吹予我听那人,早已与我同死,此阵千年昏沉之中,我还当他转世寻来……”   他伏下身体,任身上金光重叠,将他封入龙脉,为何要死,我宁愿永世为奴,所求得者,不过是你安好。   那龙声缓缓消逝,最终低不可闻。   天上无月,空寂安寥。   山君这才转过身。   姬夷召身体尚有僵硬,但还是扑进山君怀里:“你没事吧?”   山君将他抱紧,目光却落在豢丹身上,微有不忍。   “不负所托。”豢丹正色道,“山君可否……”   “唤我父亲。”山君打断他。   豢丹瞬间有些局促,又有点扭捏,但还是唤道:“父亲……您会安全带他离开吧。”   “自然。”山君点头。   豢丹低头道:“谢谢。”   “要单独呆一会吗?”姬惠问。   “不了,越早点离开此地,越是安全。”豢丹偏过头,低声道。   “你们在说什么?”姬夷召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惊惧,“丹,你不和一起走吗?”   “后羿弓是东夷重宝,如今我已不能总领东夷,自是要还回去。”豢丹叹息道。   “不对,你骗我。”姬夷召怒道,“你和我走……”   豢丹揉揉他的发:“别任性了,快走。”   “唔!”姬夷召僵在原地。   姬惠一指戳在儿子眉心,强自拉开他:“够了,火印破碎之时,他就已身死,如今不过用巫术勉强拖延,等阵法反复,就休想离开。”   “你骗我……”姬夷召死死抓住豢丹衣襟,“一起走。父亲,救救豢丹……”   “迟了。”若有一丝可能,姬惠如何会不救。   豢丹割破衣襟,看着姬夷召被山君带走,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他缓缓坐下,拿出后羿金弓,施展术法,只见金弓化为一只金雀,向东方飞去,这才微微叹了一声。   他吹响了那首曲子。   夷召一直喜欢追问这是什么曲子,其实这是驭龙曲的一首姻缘,虽然知道你听不懂,可我还是想一直吹给你听。   到死为止。   ☆、第84章 遗憾   两道人影在群山中忽隐忽现,天涯之距在他脚下似乎仅是咫尺之间,只是一人死死挂在对方胳膊上,几乎被带的飞起,样子颇为滑稽。   “父亲,你刚刚是骗我的对不对?”惊慌之中,姬夷召死死抓着父亲的胳膊问。   “五方之印在我等接手时,就与身合一,印碎人亡,绝无幸理。”姬惠神色虽冷,此时却略带一丝遗憾,“我知你心伤,但如今之时,你当镇定心神,勿让他所为辜负。”   “他们要杀我,杀了就是,我不用豢丹替我抵命!”姬夷召咬牙道,“父亲,把他丢下,我这一世都会愧疚难安,你忍心吗?”   “愚蠢!”姬惠冷冷道,“天道生死岂是你所能决?你便回去,也救不了他。”   “可是我喜欢他,如果他真为我死了,我把命还他。”姬夷召掌心几乎掐出血来,“我不要他好心!”   “闭嘴,年纪轻轻,也想殉情?却是置我于何地?”姬惠冷冷看他一眼,“再聒噪,我连你去祭拜也不准许。”   姬夷召心急如焚:“我自然知道,可是……”   却是山君突然一顿,打断了他的话音。   此地已出王都数百里,正是灵川侧畔的广漠荒原,鹭鸟纷飞,一望无际。   他之身前不远,三位高贵女子成品字而立,浮于空中,皆长发繁复,衣饰精美大气,披帛飘飞,正是庄严威仪之相。   山君眸光扫过三人,这才淡淡道:“出中都法阵之外拦截于吾,三位也不怕失手。”   为首女子蓝裙玉带,金缕绡衣,正是玄女无疑,只见她对此言毫不在意,径自言道:“山君术法超绝,若我等惊动山君,使你毁去三才之阵,反而不美。倒不如于阵外相约,此地风光虽好,但葬身于此,终是遗憾,山君悬崖勒马,犹自不晚。”   姬惠平静道:“吾可以性命相保,以血誓相立,保我儿不会为祸人间。”   “山君身为轩辕嫡系,不思报国便罢,更与妖类私通,生下如此祸胎,将来羽化登天之时,如何向先祖交待?”说话的另外一位女子,她面若梨花,意态高远,声如清泉,凛然难犯,却是镇守此地的巫山神女。   “我罪孽再深,也是向圣皇轩辕圣妃螺祖交待,与尔等何干?”山君见三人周围已是有了小三才之势,想来这三人在此也等了不段时间,却是他失算了。   “山君已知天星易主,这才有我等下凡之事,天下乱源,正是此子。”素女缓缓道,“山君也知如今九宫、八卦、七星、六合、五行、四相皆以被破,三才法阵也是摇摇欲坠,如果以此子凤血精气为引,当可弥合三才阵法内亏,得解难关,也是物尽其用。”   山君眉心微拧,却是直接一枪轰出,道:“我儿非是货物,哪轮尔等来说‘物尽其用’!”   那枪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整个空间都慢了数分,只是凝聚杀意之强,却让见多识广的素女也为之一惊,急忙避闪,却仍然不得不得与山君硬接一记,空中涟漪荡起,明明是至刚之力,却宛如地颤般绵绵不绝,一个照面竟就坏她大半法体。   山君这次动了真怒。   他所习得神照经心土为纲,修的是厚德载物,所以纵再有难关,也是一力承之,少有事情能让他动容,但刚刚有豢丹在前,如今又被人逼命在后,便是以他修养,也难忍下这口恶气。   玄女冷笑一声,突然放出一卷血色披帛,卷着金色长剑。从旁而出,剑尖直取山君要害。   以山君敏锐,立刻就知那血色是他儿夷召之血,轩辕剑非黄帝血脉不可得之,原来就是玄女,也得以此为媒,方能使用么?   姬夷召一见那血上暗带的金色,更是怒不可遏道:“无耻!”   愤而拿出长笛,鸣起凤音。   胸口烧灼火焰明明已是平息,但姬夷召才拿起长笛,却又是心痛如绞,泪水一下一下的从眼眶时滚落,好似心口缺了一块。   卧槽,这种不祥的感觉,豢丹,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笛声突起,本已激荡的场面更是混乱。   玄女剑起龙蛇,以柔克刚,披帛随枪缠绕而上,剑尖直出,瞬间扎向姬惠胸口。   山君侧身,毫厘时避过长剑,枪身旋转,左手指尖亮出一点星光,直指玄女心口。   素女抬手在空中划出一窜长音,意图干扰山君步伐,却被一声笛音打断,那笛音仿佛自己克星,自音波相接处逆行而上,震的她双手发麻。   玄女急避之间,却山君改点为弹,一指气劲开山破石,她之法体瞬间被破出一枚血洞。   而旁边巫山神女自空中一跃而起,掌带山岳之势,凌厉压下。   山君左手一握,无数石子凝聚,化为一道百丈长鞭,一甩之下,犹如龙蛇起陆,抽的对方左支右拙。   巫山神女正以山岳相加,却突听一声冷音,震的她气血不平,险些被山君一鞭扫下。   那声音并不以攻为主,反而是以牵制为要,往往在紧要关头,打乱对方动作,令那三人险象环生。   巫山神女面色一凛,自知单打非是对手。   “我等于人间法力大减,非他敌手。”素女声音略有急促。   “你等助我,我即刻上求于天。”玄女瞬间退到最后,巫山神山双袖抽起,竟是抬手以三才阵法源力形成屏障,只见远方遥遥升起三枚亮星,破空而来。   姬惠神色一沉,左手突然爆出无数血液,在空中织出一张大网,就要以血施术,破开法阵。   却终慢了一秒。   而就在此时,玄女见此,也是一叹,自怀里拿出一方赦令,印照整个天空星辰。   一时之间,诸天星辰,中天星宫,全然亮起,数百道光芒降下,隐隐约约,竟都是人族星官,一时之间,山君与姬夷召整个都被围在诸天星辰之中。   那些神人身影似虚若幻,却个个威势无穷。无数光芒冲入天际,风暴般形成巨柱。将稍微近一点云层绞的支离破碎。   姬夷召突然怒啸一声,凤音长鸣,他之前记忆之中,记得这分明是妖族的周天星辰之阵,这些卑微人类竟以用此来对付于他。   “姬惠,你勾结妖族,不尊天命,合该受死!”玄女沉声道,“交出妖物,你还有一线生机。”   山君闻言,冷笑一声:“吾又岂是怕死之人。”   “那就受死!”玄女手持赦令,“诸天听召,移星换斗。”   无数星光纵横,此为天上日月星三光凝聚,姬惠天河照影之法就是以山川倒影转移防御,此光正是他之功法的克星。无法强接,姬惠带着儿子如蝙蝠一样穿梭在星光之间,只是这阵法越加密集,渐渐躲无可躲。   山君心念电转,凝血为镜,涅阿长枪急出,轰碎血镜,无数碎片漂浮空中,生生折开光芒次序,自星光之中闯出一条路途,直冲空中数百星官。   玄女见机,突然掷出金色长剑,直刺山君身后夷召。   山君左手急缩,将夷召拉至身前,长枪直刺,轰上三光天幕。   “呯!”   如琉璃玉碎,无数蛛网样的裂痕出现在天幕之上,而同时,金剑自背后扎入,前胸穿出。姬惠无暇顾及伤口,只是手中加劲,轰然巨响之后,整个天幕尽数碎去。   姬惠一声闷哼,胸前突然有无数冷光屏出,在空中化为一只灿烂孔雀,哀鸣一声,化为无数金光消散。   糟糕,他竟忘记轩辕剑的破灭妖法之能,反手将长剑拍出体外,他把儿子抱紧。   “父亲,你……”你伤的很重不要抱了,我自己可以的,姬夷召剩下的话说不出口,因为父亲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吾儿,世道艰辛,好自为之。”姬惠一掌将儿子远远拍飞,突然长枪高举,身魂合一,眉心大地印记闪亮如星,无数山鬼地魂自大地浮出。接天连地,化为无数圣印,将整个中都全然包裹。   “父亲,你想做什么?”姬夷召哪里肯走。   “找来孔雀,我还有一丝生机。”山君淡淡道,“你在于此,不过累赘。”   姬夷召几乎咬碎牙齿,背后羽翼大展,向南方飞去。   玄女大怒:“你便动用地印困我如何,一日之内,你必印碎人亡!”   姬夷召听的心中一震,速度更快三分。   一天就好,只要找到孔雀,他的速度那么快,一定可以的。   父亲你等我啊。   很快我就回来。   姬惠远看少年离去,嘴角微微扬起。   突然间,他的胸口猛然炸开,血液横飞,化为无数血光,与诸天山鬼地魂融为一体,接连地脉,化为十二山峰,阻挡前路。   玄女等人久久沉默。   良久,素女才道:“如此人物,可惜误入歧途。”   玄女叹息:“走吧。”   三道玄光划过,荒原之上,只有冷风呼啸之声。   姬惠持枪而立,垂下眼眸。   左手轻轻按上心脏之处。   阿惠,我把命都分一半给你,在你心口画个羽毛怎么了?   别打啊,那你只要说一声,说一声心里放着我就可以了。   好吧,不说就不说,让我抱一下总可以吧。   ……   “笨鸟……”眉心碎裂之声传来,他唇角缓缓浮起的一缕笑意,是他此身终不再敌对的释怀,是心中愧疚的平息,是一身重任的卸下,回首来时,姬惠却豁然发现,自己一身所得喜乐,都是自那雀鸟而得。   何需口说,何需手绘,我之一生,心中一直放着你,也只放着你。   明月西悬,一人一枪,静立风中,再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山君还有出镜的,不如此夷召不会入妖族罢了,山君是才是小姬当妖最大的障碍,本文HE。   ☆、第85章 谋算   一缕五彩华光划破天际,孔雀落在宽阔的平原上。   缓缓向前走去,额头凶鸟拼命的向南方挣扎,他却恍若不觉,只是一步一步,靠近那孤单的身影。   他走上前,从背后拥住他。   那里已经冰冷了。   孔雀发现自己并不难过。   阿惠十年前就应该死去,乾关一战,雀翎夺命,是他亲自动的手。   虽然战后,他强行以命换命,施展妖术将阿惠的伤压住,但他知道,阿惠很痛。   补天丝缝合的伤口不会愈合,日日夜夜都会痛。   那时阿惠就该死了,可是他是只自私的鸟,他求着闹着,救了阿惠。   阿惠醒来时很沉默,最后还是把他抱在怀里,说算了。   如今阿惠死了。   死是阿惠最大的解脱。   死后他不用装着不在乎自己,死后他可以自由的生活,死后他不会再想着我,也不会再和我兵戎相见了。   阿惠,下辈子,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啊?   记得一只喜欢向你开屏的孔雀?   如果你还是一个人类,我就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阿惠……   他勉强平复自己的心神,孩子不在这里,不过血缘感应,他知道儿子还活着,这个时候,不是慌乱的时候。   他要知道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黑色的眸子移向那杆染血长枪,那里的血迹已经差不多快要干涸。   孔雀伸手弹指,一团晶莹光芒随着他指尖的一滴血液落在那奇形长枪之上。   枪尖立时宝光大盛,红色光华上下流转,映艳他半边脸颊。   万物有灵,此枪是南荒相传至宝,本身已有微弱灵智,又与历代主人心意相通,只要有一点日月精华,就足够他化妖。   虽然这点精华是他准备给孙子用的,但夷召都和豢丹在一起了,孙子什么的暂时就不要想太多了。   他抱起阿惠,缓缓坐下,把头埋进阿惠怀里,听他不会再有的心跳。   一刻之后,那枪尖轻颤,鸣响哀沉,仿佛在追忆自己逝去的主人。   哀鸣渐响,终于,一声刀兵交接之声响起,那长枪消失不见,而在原地,却多出一名七八岁的少女,长发扎成左右两髻,梳成丱(音:贯)发,长着和山君有数分像的面孔,站在那里嘤嘤哭泣。   “你再哭,他也回不来了。”孔雀低声道。   那女孩儿闻言,哭的更凄惨了。   “哭吧,至少,你还可以哭给我看。”孔雀微微一笑,贴着姬惠脸颊,“我不知要何时,才能再哭给他看了。”   “你总在他面前将可怜相。”小姑娘一抽一抽的说,“你是坏人,每次你走了,主人就一个在房间里坐到天亮。”   “那是他要赶我走啊。”孔雀笑着笑着眼泪就滑下来,“然后我就在房顶等到天亮。”   “你明明那么死皮赖脸,为什么不能留下。”小姑娘抹着眼泪说。   “因为不想他为难啊。”孔雀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你看,他现在再也不会推开我了,多好。另外,我勉强也算是你半个父亲,别这么无礼啊。”   “父亲……哇,主人死了……”那小姑娘扑到他身边大哭。   “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孔雀揉揉她的脑袋,“好了,把事情从头到尾,一点不少的说给我听。”   “好的。”小姑娘很快的说了,她有着很长的记忆,虽然感觉到的只有方寸之间的大小,但她跟在山君身边多年,几乎大小事情都很清楚。   “……然后,轩辕剑将你为主人续命的妖术斩断了,主人死前以血为界,将这中都封印其中,无人可出。”小姑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就是少主的妖丹。”   “妖丹……”孔雀紧紧握着那盒子,感觉其中的气息,那一瞬间,竟觉得比之前与阿惠你死我活更加心痛。   没有人比他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竟然没有杀死夷召……你又挖出他的妖丹……   当时做下决定的阿惠是什么心情,孔雀连想也不敢想。   换成是他,就算是儿子也是先掐死了事啊。   阿惠……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儿子被拆的这么七零八落,怎么复原他应有的凤凰真身呢?   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恢复……阳极真火!   “原来,儿子有凤凰真身么。”孔雀兴奋的在恋人脸上亲了一口,“好阿惠,你废了儿子也没关系,你这样反而让我更有理由了。那个……涅阿枪是吧,真拗口,我就叫你阿枪了。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妖族的一员,而且刚刚你化妖时,是以我与阿惠的血催化,所以少主也算是你的哥哥,你明白吗?”   “不明白!”阿枪摇头。   “现在呢,为了把少主的凤凰真身找回来,我们必需这样……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大功告成!明白了吗?”孔雀兴奋道。   “不行不行,你不能这样做,主人才死多久,你不怕他上来找你吗?”阿枪用力摇头,“你个坏人,坏透了!”   “我还怕他不来找我呢。”孔雀眼睛微微眯起,“就是这样,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道好还,我孔雀的东西,是那么好欠的吗?”   “嘤嘤嘤……主人,你是什么眼光啊——这死鸟要害死少主了。”   “胡说,这是父亲对儿子深深的期待,不这样行吗,这次之后,我保证用鞭子抽死他他也不再去当人。”   “少主不能变成禽兽啊,主人会伤心死的……”   “死都死了,再废话我就把你变成原型丢到石头里封印着,让你一辈子等人去寻宝去。”孔雀有点不耐烦了,“快点,照我说的做。”   ----------------------------------------------------------------------------   仲虺正躺在一名练气士的袖子里,却突然听到妹妹熟悉的嘶嘶声。   “……”仲虺非常希望自己是一只普通的蛇,听不懂声音该多好,“嘶~嘶——”老妹,你确定孔雀要这样,事情完结之后我还敢回妖族吗?   “嘶嘶嘶——”为哥哥你祈祷,祝你平安归——还是不要回来了。蛇妹也很伤心,以后想喝哥哥做的酸奶就难了,但是哥哥的安全最重要啊。   “仲相可是有所不适?”禺熊听到声音,转头看向身后道士。   昀尘子从袖中取出一条小黑蛇:“你怎样了”   “我巫族异术,神奇无比,快要找到那只妖了。”仲虺张口道。   “我见上次你还称他为少主,不会如此容易背叛呢。”西君禺熊嘲讽道。   “你等已经与我巫族协议完全,当然就到你之一方。儡山可破那巫族完全可以放弃与妖族的协议。”仲虺淡淡道,“倒是我非常不懂,你和那妖有何深仇,不惜千里追寻,也要将他灭掉。”   “打蛇不死,终是后患。”禺熊平静道,“孔雀当日险些将我烧死,后又让其子来施恩于我,如此侮辱,又安能不好好回报。”   “真是恶狼,为了证明我巫部诚意,我已经嗅到姬夷召气息,就在前方三里之处。”仲虺想了想道,“他似乎有此力竭,但以他凤音,我等还是小心为秒。”   “哈。”禺熊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刚刚天地异变你也看到,血海阵法是舍命之式,山君已陨,我等幸运留在外围,未曾被封锁于内,想来也是天意要这小妖不得生还。”   “他真是妖?”昀尘突然问。   “天下皆以尽知。他于夏王群臣宴典上暴露妖身,不过夏王暴虐轼兄,又勾结妖类,这次恐怕自身难保。道兄不也是接到天谕,这才被派出吗?”西君笑笑,“好了,走吧。”   一行人皆是天阙强者,很快被仲虺带到一处山涧,见那少年被一只凶狠银鸟反复啄食,一身伤痕累累,却是拼命反抗,相要离开。   “不要上前,”西君轻声道,“等等看。”   只是那鸟身体颜色反复变化,好像随时都在变成另一种鸟类,让昀尘大是不解:“这是何方妖物?”   “那是怨鸟,禽妖怨念所化,但看威力不强,想来是刚刚诞生,就让姬夷召遇到了。”西君笑道,“真是天要绝他。凤凰音本是平息怨鸟唯一之能,但看这消耗,等此鸟一灭,这小妖一定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昀尘子有些不忍,他已经听见姬夷召以音驱鸟时声音里一声比一声重的绝望,再想当年那意气风发的高傲少年,心中一时恻然。   正在这时,只见姬夷召一声凌厉哀鸣,沙哑的嗓子里咳出血来,却终于将那怨鸟震散,化为虚无,他本人也几乎无力爬起,几番挣扎,都无力的倒在地上,让伤口的血流出更多。   “走吧。”西君看了昀尘一眼,瞬息出现在他面前。   当跌倒在地少年抬头,看到西君那张脸时,眼角似乎有泪水闪出,但随即被眸中微弱的火焰蒸发掉了。 ☆、第86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姬夷召面色苍白带了一点灰青,拼命想要从身体里再抽一点力量出来。   右手扣住剑丸,那是他最后的一点力气。   一击,一定要致命。   西君禺熊一手抓起他散落的长发,凄厉的剑光瞬息就自空中抹过。   “叮!”一声轻响,他用过的无数次的长剑竟然被那薄薄的皮肤挡住,在颈上卡住,无法更进一步。   “五行之金无法伤是庚金印之主,山君不曾对你说过么?至少,剑兵上带点凤凰火啊。” 禺熊冷冷一笑,伸手抓住他之手腕,缓缓加力。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传来,姬夷召冰冷的眸光看着他,暗沉的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知道大孔雀王看到你如今下场,是否会有所触动。” 禺熊语带嘲讽,重重将他丢在地上,拔出长刀,一刀刺下。   刀刃转动,在血肉里搅动,将胸口鸣骨生生剜出,挑出体外,更斩断他的脊椎,那种痛苦,姬夷召甚至呼喊的力气都没有,指尖颤动,何止刻骨铭心。   “果然是妖物,如此重伤都没死去。” 禺熊将刀抽出,插回鞘内,“不过玄女也说若有活口,祭祀两仪,可以加固阵法,就暂时让你多活一刻。”   “我来带他回去吧。”昀尘突然道。   “随你?”禺熊见那小妖一身是血,也不想沾手,“快些速度,以免孔雀到来,难以收场。”   昀尘叹息一声,将姬夷召架起,随手冰封了他之伤口,随他离开原地。   两人走后不久,孔雀自阴影中默默走出,从地上捡起那带血肉的鸣骨。   还有遗落在地的一只长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反手将长笛丢出。   一只黑蛇一口衔住,吞下肚中,打了个嗝,有点生气地说:“你也真忍心。”   “走吧,入阳极真火之前,夷召不能死。”孔雀安静的站在空气中,却仿佛不在此世,月光之下,安静的让人心悸。   黑蛇不敢造次,默默地跟了上去。   -----------------------------------------------------------------------------   山河脚下瞬息而过,玉兔西落,而东方泛起鱼肚白。   姬夷夷伏在昀尘身上没有说话,只是眸中突然掠过一物,他的眼睛突然睁大,拼命推开他,想要下去。   昀尘子一顿,向下方看去。   空旷原野上,一人一枪,独立于世,仿佛已经站到了地老天荒。   “放我下去!”姬夷召嘶声道,他的鸣骨被毁,但嗓子还在,“昀尘,看在当年相识一场的份上,求你放我下去啊。”   昀尘子心中不忍,看向西君禺熊。   “山君啊。”回想当年平定后羿之乱时那位功绩,禺熊微微摇头,“当年他与夏王,也算的上只手挽天倾了,只是世事无常,居然是这个下场,带山君一起夏都,到时将给南荒处置。”   说着,帅先下地,凝视着那人英姿,竟见容色不损一分,忍不住伸手想试试是否还有温度。   姬夷召几乎将牙咬碎,但此刻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突见惊龙长啸,那血染长枪突然化为两道龙形,将对方狠狠震开,却见一名扎着双髻的小姑娘立在原地,对他怒目而视:“你这种败类也配碰主人吗?”   “连涅阿枪都化为妖物,山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禺熊一见天色,冷哼一声,心中也不想再拖延,一刀斩出,刀光反转,就要将其斩下,却见那少女不闪不避,漂亮的小手生生接下这一刀,斩出金石之声,跳跃出长窜火花。   “放开小主人!”少女尖叫,一手化为枪尖,直直捅向那个大坏蛋。   禺熊将其震开,正要动手,却敏锐地感觉到远方有庞大气势急逼而至,那熟悉而凌厉的感觉,瞬间让他如有芒刺在背。   “走!”他拉起姬夷召,瞬间退向山君以血布下的阵法之中。法阵向来是能入不能出,孔雀王再强,一但进入十方之界,其力量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天阙,不必惧之。   与此同时,他一刀抽出,刀光漫天,直向山君遗体劈去。   那瞬间,姬夷召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了。   但他看不到结果,因为在击中之前,视线已经被群山挡住,只看到飞裂的乱石与尘土,布满天空。   他唇角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昀尘子怒道:“你为何出刀,如此行事,武德何在?”   “留给孔雀王吗?” 禺熊冷冷道,“走吧,把这只妖交出去,后边之事,就与我等无关了。”   当再行数座山头,姬夷召看到豢丹在山崖上吹笛,但是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   只是那一刻,眼中好像有泪水,但蒸发时,快的就像错觉。   他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看他消失在视线里。   那一路啊,眼中都是错觉。   这种错觉,一路持续,直到玄女打开两仪法阵,在夏都之外,两仪之阵。   那是一座极高的山体,山形有如八卦,而在鱼眼之位,阳极处有一湖水,形若天池,明明有艳阳高照,却冷的犹如九幽之地。   而阴极之处,有一高台,上立一柱,明明是幽幽山谷。却有一束阳光打入,青烟升腾。   在通向那高台的路上,他看到有人拉着一量板车,将豢丹带走了。   他轻轻问昀尘:“豢丹,怎么会在那里?”   “勾结妖类,在中都是极至大罪,当被弃入幽泉之底,不得超生。”昀尘子眼中有一丝怜悯,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姬夷召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被关在笼子里,正道是夏都大道,人群中不时有大人小孩将石头砸在他身上,他恍若不觉,只是突然记起了他当年在商都时抓到的一家三口。   他们也是这样被烧死的。   现在,轮到他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就算他是妖该死,父亲和豢丹,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啊,为什么也要死……   因为我吗?   对不起,我明明是妖,却妄想当人。   是我太蠢啊,所以该被烧死。   如果还会轮回,我,再也不想当人了。   天柱之上没有火焰,却有天下诸候等着正午一刻。   那时天地间阳光最烈,此处将生阳极真火,烧尽世间一切孽障。   姬夷召仰头看着烈日,却一点不觉得刺眼。   太阳一点点升起,整个柱子都开始融化,变成熊熊火焰。   火焰极大,冲天而起,数百米外,也让人感觉到那可怕的高温。若不是有周围阴地压制,这火就会自此蔓延,将整个中都化为灰烬。   他觉得身体变成两半,一半和母亲的怀里一样,很温暖。另外一半和常人一样,已经痛的感觉不到痛。   身体正在被吞噬。   就这样也好吧。   突然,一声厉鸣划破天空。   一只华美孔雀破空落地,傲然于从,眸中轻蔑一览无疑。   “孔雀王,你来晚了。” 禺熊终于感觉到大仇得报的快感,“阳极真火生自两仪,为世界至阳之火,被焚者再无救之。”   孔雀王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径自走入那熊熊烈火之中,让在场之人大惊失色,难道他已经可以抵御阳极真火?   但随即不少人放下心来,因为孔雀王的身体,已经开始燃烧。   姬夷召惊愕地看着他,想说话,但人体的嗓子已经被火烧坏,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快走啊!   “儿子,我有点对不起你。”孔雀把儿子的身体抱在怀里,坐在地上,低声道,“你的妖丹我带来了,你虽有一半人血,但加入我体内的凤凰真血,可以补完你受到的伤害,到时,灰烬里涅槃重生,你就是一只真正的,傲世诸天的凤凰了。”   姬夷召拼命想推开他:“唔——”我不当凤凰,你给我滚啊!   “我是只自私又狠毒的鸟,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孔雀拍拍孩子的背,“你知道吗,在知道我可以为你而死时,我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我是凤凰之子,这么多年,可以终于可以卸下这身责任了,可以和阿惠在一起了。”   “唔——”不可以。姬夷召死死拉住他,不要这样,不要把他一个丢下啊。   “虽然这对你很残忍,但是,爹还是希望你好好过活着,别被人欺负去,不要报仇了,只要可以给妖族一线生机,怎么退让都可以。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也连累了阿惠。”孔雀把孩子的长发理了理,“当你被烧成灰烬之后,我有安排手下伪装兽类偷走灰烬,到时你走的远远的,我就不陪你了。”   “……”姬夷召抱着孔雀,眼中明明有泪水,却一滴都不曾流出,他没办法拒绝,没办法反抗,只能看着孔雀和他一起被烧死,他不想留下,真的不想。   “对不起。”孔雀说。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的一句话。   --------------------------------------------------------------------------   山君坐在黄泉路口,凝视着忘川茫茫蒿草。   突然,一只艳丽的孔雀在他面前开屏,   山君无奈的捂额,转头不忍直视。   孔雀立刻又转到他面前。   如此反复   终于,山君淡淡道:“你最好有足够跟来的理由。”   孔雀伸头在他怀时蹭啊蹭:“孔雀的屁股只能给一个人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这下真提虐完了。送个小剧场:   孔雀在忘川篙里衔草做窝,修理房顶,山君再也不对他冷脸,在下边帮他递东西,会对他好声好气的说话,会主动去亲他……   孔雀:早知道就早点死了,真是…… ☆、第87章 人恒过然后能改   当熊熊烈焰随着夕阳落下而熄尽,整个山谷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阳极真火,两仪密法之阴极而生至阳之火,那两只大妖在这烈火之中,连烟灰也不曾剩下。   昀尘低下头,心中有一点难过的感觉。   周围有喧哗之声响起,都在谈论这妖所牵扯之人事。   东夷与南荒之人最是迷茫,但两部都另外有可以接替大局的存在,如今妖族大损,也足够撑到南荒十年后再祭祀天地,由天而赐中央戊土印记。   至于东夷,火印没有比有更让他们欢迎。   众人言谈之中,都在叹息两位人族强者为妖所惑,可惜者有之,鄙夷者有之,但谈及妖怪之时,却不同声一致认为此妖当杀。   昀尘偏过头,问:“你呢?”   伊尹沉默了一下,才道:“什么?”   昀尘看着那空旷的,原来燃烧起百丈烈火的空台,声音有点苦涩:“你也觉得他该杀吗?”   伊尹低下头,许久无声,在昀尘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淡淡道:“该又如何,不该又如何,这世上之事,从不由我们做主。”   “如此么。”昀尘摇头,“你在南荒治水之时,有他相助,得罪权贵极多,相识一场,你自己小心。”   金乌落下,极阴之谷的寒气四溢,很快,四下之人纷纷散去。两人留到最后,这时却见一女子匆匆上前。   那女子虽着男装,但形貌佚丽,气质高雅,见得伊尹,却突然叫住他:“伊,他人呢?”   伊尹沉默了一下,才道:“被烧死了。”   “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算其它人都不能说,你怎能不能?”末嬉神情带有厉色,“你不是曾说与我心意相通吗?刚刚在朝上,为何我费尽唇舌,也不见你开尊口?”   “嬉妹,不要再天真了,当时他已落入玄女手中,就是夏王开口赦免,也于事无补。”伊尹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了。   末嬉眼神里透出一丝绝望,她怔怔地看着那空旷的地方,留下泪水。   “带他走吧。”仲虺在昀尘袖子里探出一个头,“她一个普通女人,在阴气里呆不了多久,就变成鬼了。”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昀尘子摇头。   当昀尘带着末嬉离开之后,整个高台终于没有人烟。   又过了一个时辰,月上东天,还是没有人烟。   又过了一个时辰……   直到月上中天,高台之外的草丛里,终于冒出一个细小的蛇头,正萎靡的喘气之时,却被身后的大老鼠挤出洞外,险些把尾巴打结。   “死老鼠我吃了你嘶嘶~”蛇妹怒火中烧。   “少说两句,我打洞很累。”白老鼠匆匆跑到平台边上,左嗅又嗅。   “知不知道我们蛇洞是哪来的?吃了老鼠后洞就是蛇的!”蛇妹冷哼一声,然后跟着在空中吐信子。   “是这里没错,可是为何一点灰烬也没有?”白老鼠愣住了,孔雀交待把灰烬带回去,可是这里干净的用舌头也添不出灰尘好吧?   “是这里。”蛇妹跑到一个角落,“这里有兄长的鳞片。”   “那如何是好?”白老鼠纠结了,“你我都不曾见凤凰涅槃,按孔雀所知,应有灰烬,但此地却空旷一片,难道他欺骗我等,只是想早日与山君去做同命鸳鸯?”   “是鸳鸳吧?虽然我很想赞同你的说法,但孔雀高傲无比,绝不会自尽,他说少主身体中仍有人骨,是化妖大敌,要以自身妖血替换补全,这才去和儿子一起自焚,一个不好,少主也会陨命,想来孔雀不会骗人。”蛇妹说正事时倒不会混着蛇语。   “孔雀不会骗人?”白老鼠哂道:“不说此事,你不是有吞食天地之术,不如族术将方圆十里全数吞下,带回族中再做计较?”   “你昏头了嘶!我们在两仪法阵里,就是两只普通的会说话的老鼠和蛇嘶~嘶~施展不出法力和神通嘶~嘶~”蛇妹一激动就带口音,“再说山风这么强嘶~要是少带走一把灰嘶~嘶~少主回去涅槃时少一只凤爪怎么办?嘶!”   “那如何是好?”白老鼠也为难了,“孔雀王这次计策太过匆忙,虽有仲虺相助,却是以命相赌,为了恢复少主真身。他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先等片刻吧。”蛇妹也只能低头。   玉兔渐渐西斜,山风呼啸,两只妖怪眼睛一眨不眨,不再多言。   “你说,此事值是不值?”黑蛇突然小声问。   “事以至此,说这个又有何用。”老鼠摇头,“夷召最大错处,世事难两全,这次之后,想来他也非从前的他了。”   “我觉得……”蛇妹摇摇尾巴,突然想到什么,“少主是不是不想活过来?”   夜风呼啸,没有回音。   蛇妹越想越觉得合理,用自己的尾巴戳了下老鼠尾巴:“可惜东君,豢丹被投入幽泉之下,那水底冰冷黑暗,灵魄不得脱出,只能相互吞噬撕杀,真是可怜。”   “情爱之物,本就要同一种族方自为善,不过豢丹被封入两仪阴极之中,这惩罚过太过重了。”老鼠会意,合着黑蛇的口吻接了下去。   “听说东夷之人本想讨回遗体,是玄女一力要求,要重罚以示天下。”   “听说山君头颅,被挂在城墙之上……”老鼠更加了一把火,虽然那是孔雀送出的假货,但他可以推卸说不知道是假的不是。   夜风静止。   四周突然有无数尘埃在空中亮起,星星点点,宛如萤火,聚散无常,美丽无比。   数息之后,那光点隐约形成离开二字。   老鼠和蛇对视一眼,默契的钻回洞里。   下一秒,无数光点缓缓熄灭,仿佛被燃尽的烟花,在地面形成大片阴影。   那阴影从高台上扩散,从月光下蔓延,一时间,明月高悬之时景,整个山谷都化为一片黑暗。   那阴影还在蔓延,由中都向中州,由中州向四方,由四方向八荒似乎整个世界的阴影都在瞬息间连成一片。   但仅是一刹那。   就在一刹那之间,仿佛缩回的海葵触手,沿着影子缩回原处。   而高台之上,月华流转,但台上却仿佛无底深渊,没有一丝光华反射,那是世上最纯粹的黑,有若通向另外一个世界。   漆黑阴影之中缓缓荡起水波一样的涟漪,然后旋转开来,漩涡一样形成下陷,无穷无尽的怨鸟从四面八方飞来,没有丝毫忧郁的没入其中。随之而来的不只是怨鸟,那一刻,整个中州所有怨魂仿佛都补无形引力吸附,被卷入其中。   如此巨大的动作,当然惊动中都就近的数位强者,无数光芒投射而来,人影在高台之上空观察。   玄女神情略有迟疑,但还是手中雷光凝聚,自天空轰下。   那漩涡没有丝毫变动。   对视一眼,三位女子都有些惊疑。   之后数个时辰,来者越来越多,但无论如何施法,那漩涡都没有丝毫变动,有如幻影一般,让到来人群们越是担忧。   愚熊想了想,果断离开,不仅是离开高台,更是离开中都,回到西方,他素来行事小心谨慎,如今异像铁定与妖族有关,他实力不够,待着也是多余。   黎明将至,天空已经是最黑暗的时段。   漩涡终于起了变化。   一声轻响。   那是一种无形的音波,不入六耳,不入声色。   但他存在。   有如心跳,有如脉搏,自九幽可升,从碧落而下。   似乎人的心跳、思想、灵魂都谐和的在与这声音一起震荡,然后得到一种极致的安宁。   那瞬间,漩涡在空中化为无数鸦青羽毛,凝聚成一道人影。   漆黑的羽毛斗篷垂落,垂落的长发被额头一道银环束住,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冰冷美丽,那漆黑瞳中隐隐血色翻涌,诡异无比,修长的指尖略微伸出斗篷,惨白的几近透明,抚摸着栖息在他肩上的冷灰大鸟。那是一只怨鸟,却有凤凰的姿态,透明的尾羽披散而下,燃烧着诡异的火焰。   黑蛇小心的顶起一块泥土,小声道:“这个,好像不是凤凰?”   “是鸑鷟,凤有五色。”老鼠小声道,“赤者,凤也;青者,鸾也;黄者,鵷鶵也;黑者,鸑鷟也。”   “何方妖物!”玄女神色一冷,长袖一甩,气劲激荡,直直轰向泥土中的二妖。   然而,她的长甩还未曾甩出,五指一冷,已被人牢牢抓住。   刚刚出现的妖孽,竟然已经到他面前不足一寸之距。   “这局分身,有你三层法力了吧?”那人微微一笑,眸色却更加冰冷,“真好。”   “姬夷召,就算父亲在世,也不会如此无礼!”玄女冷冷道。   “姬夷召是人的名字,”那人轻声道,“不是我的。”   玄女还要再说,突然感觉自己飞了一起,她看到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是那样熟悉。   而在众人眼中,豁然看到那妖魔轻易的拧下玄女头颅,托成手上,一根手指扎入她头颅,带出一缕精纯魂魄,在他掌心跳跃。   无趣的精魂喂给肩上灰鸟,他平静道:“吃下吧。”   那灰鸟一口吞下。   “速退!”素女一惊,人瞬息就到百丈开外,声音这才传来。   众人这才被刚刚一幕惊醒,纷纷化为无数光影,向四面退开来去。   姬夷召轻笑一声。   那声音轻脆至极,直直响到心底,素女神色大变:“竟是……”天地源音。但她说不出来,因为她整个身体已经化碎片,被随之而来的灰鸟一口吞下。   姬夷召又抚摸了灰鸟一下。   灰鸟一声高鸣,无数同样的灰鸟从它身上争先恐后的飞出,将欲要逃跑的人族吞噬殆尽,然后又落回那灰鸟身上。   只有未跑的那两人没被吃掉。   姬夷召缓缓走到夏桀面前,伸手抬起他下颚:“我们,不是朋友了。”   他放下手,转身将土中一蛇一鼠抱在怀里:“下次,我会杀了你。”   暗光瞬起,消失天际,此时,曙光终于出现在天际。   那一夜,太长。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黑化成功,等阿丹他们来洗白吧。另外,神魔世界死算什么,豢丹我放冰箱了,救的回来的,山君和孔雀大约在等几天才行。   小剧场:   孔雀:什么?我儿子成了黑凤凰,为什么为什么?   山君看了他一眼。   孔雀:我错了我绝对没有乱想,阿惠我不要睡门口啊,我没有怀疑你啊真的…… 【凤象者五,五色而赤多者,凤;黄多者,鹓鶵;紫(黑)多者,鸑鷟;青多者,青鸾;白多者,鸿鹄。凤皆五色,为瑞者一,为孽者四。】 (古时黑与紫是不怎么分的清的,又有说黑多者是鸑鷟,但五种凤凰里,只有红色的凤是好的,祥瑞,其它四种都是灾难的象征) ☆、第88章 报复   黑光转瞬自中都而出,来到城外。   黑光微微一顿,无数鸦羽飞散在空中,凝聚成形。   姬夷召冷冷地看着城强上那颗残破的人头,虽然它脸上已经看不清样貌,但那发冠,和山君所戴,一模一样。   感觉到强大几近凝成实质的阴冷气息,黑蛇和白鼠都缩紧了脖子,实在没胆量说出这是假的,但以小山君血脉相连的感应,知道是假的应该不难吧?   然而,姬夷召根本不曾分辨,只是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握。   一道冰冷的火焰瞬间从头颅上窜起,将整颗头颅化成灰烬,在空中飞荡。   漆黑的眸中倒映着一切,却没有任何波澜,只是任一缕灰烬从指擦过。   他以为他会心痛难过。   但现在他已知晓,当心被恨填满,就不会痛了。   他收回走,转身继续向南而去。   当他之身体离开三才之阵时,却停在了巫山十二峰前。   那里原来只有一座山峰,传是巫山神女所化,后来山君姬惠战死于此,以中央戊土之印化十二山峰,将原来巫山女神峰掩盖,另成一界,这才阻了那数人追击。   可惜他终是没有跑掉。   如今事情不过一天,山君结界虽在,但可进不可出。   姬夷召微微勾起唇,三才之阵么,你夹在我与责任之间,两边都不想辜负,于是在最后那刻,宁愿替我去死?真是大爱啊……   你们都很好,都可以为了我牺牲。   但是,想要我感动吗?   不,不会了。   他肩上灰鸟身上猛然飞出无数灰鸟压天遮地,无声无息,三才之阵感应妖气冲天,天地结界震动,山君所加封印很快被其冲开,之前那巨大龙魂轰鸣而出,一声长啸,神智全无的招唤诸天雷霆,轰然而下。   “龙凤死仇如此多年。你却是这般下场。”姬夷召嗤笑一声,天空灰鸟仿佛接到指示,同时开口尖啸,无声的音波仿佛来自地狱,在无数次共震中,那巨龙魂魄猛然倒地,渐渐溃散,却最终坚持着不肯泯灭。   姬夷召心中微有不悦,却是伸出右手,一掌拍下。   巨大的手掌在龙魂之上出现,撕开天上浓云,一掌将龙魂盖入地下,随即将它捏在手中。   握紧。   巨龙惨叫一声,化为无数蓝光,消失在黎明的空气中。   姬夷召伸手一召,那无数细小蓝光仿佛受到指引,在他掌心凝聚成蓝色光球。   指尖浮起一滴黑色血液,融入光球之中,被他随手一弹,掉落到不知何方去了。   那血液有他心中怨气,龙魂更是利器,只要落入人类的武器上,数日就可以让兵器之主拥有天阙之力。但这世上可以抗拒他怨气的人,又有几个?   而这东西,又可以在人族之中掀起多少血雨,他拭目以待。   此处是天之阵法,他如法炮制,数息之后,地之法阵中虎魄,人之法阵中白泽皆被他练成器灵,却向不知何处。   但忙了如此之久,该是三才中枢,神女峰了。   “妖物,你纵有滔天之能又如何,当年凤皇何曾输你,不还是尸骨难存!”山峦之下,一位女子声音威严,她是巫山之女,就算灵体一时被吸入,也可凭借巫山重生。   凝视着天空那十二座巨大山峦,姬夷召冷笑一声,伸手,在空中打起三声节拍。   山下女子灵魄,大惊,全力抵抗,却依然在一声停,二声僵,三声死。   整个巫山根基被动,山石滚落,一副天崩地裂之象。   而压制了他大部份力量的阵法终于全数崩毁,天地灵气有无物一样,窜入身体,几乎将他周围百里吸成真空。白鼠与黑蛇压力比山大,纷纷从新老大的怀里跳出去,再不走被老大吸成人干就走不了了。   当他们掉到地上,摔出两个大洞后,这才急忙回头。   我的天啊!   只见一只足有数万丈的黑色凤鸟扶风而上九重,其翼垂天,半个天空都被遮挡。而一道天火印记在他身上蔓延开来,熊熊烈焰焚世,仿佛只要他愿,天地尽成劫灰。   天地震动。   ------------------------------------------------------------------------------   夷山,凤枝。   黑色羽毛斗篷垂下,树枝上的少年安静的午眠。   一条黑蛇小心的游到他脚下,欲言又止。   “何事?”少年抬头,他的容貌极其美丽,只是瞳眸睁开的瞬间,修长的凤目中有黑色烈焰起伏蒸腾,有若干涸的血迹,残忍无比。   “您一回到夷山就令天下妖族不得生事,更封了南荒之山,如今大小妖族议论纷纷,想知道您的打算。”黑蛇小心地问。   “虽我法力强大,毕竟恢复妖身不久,两仪之阵,非是瞬息可破。”姬夷召淡淡道。   在重生之时,他如旁观者一样,获得了历代凤皇记忆,更知晓如何可以浴火重生之姿得五凤之首。   可是他心中恨火,竟比劫火更烈,凤凰浴火,本是德火,引得天下怨灵求得净化而来。   此物难缠刻骨,他早有领教,哪会轻易放过。   “以您之能,强行破之,当是不难。”黑蛇更小心了些,新老大不是太好相处的样子……   “那样两仪阴泉幽眼会被强行破开。”姬夷召轻轻拎起那只黑蛇,冰冷的指尖点着它圆润的额头,“我的阿丹还要那里,要找机会要回来啊。”   “夷召大王,您快放我下来吧,太冷了……”黑蛇身体战战,觉得再过几分钟简直就要直接冬眠了。   “不要叫我夷召。”姬夷召伸手将它身体从尾上掐断,“那是人的名字。”   黑蛇拼命点头。   姬夷召这才将他身体接上,指尖抚过断面,伤口完好如初。   “天啊,大王我错了,您把我的肚子接到上边了……”黑蛇大哭,“您还是杀了我吧。”   姬夷召脸色微红:“抱歉,那只能再接一次了。”   “别这样大王。”黑蛇奄奄道,“我们都是妖怪你这样折腾不死但真的很痛啊,而且人的身体和我们不一样,你的那什么DNA激活修复术法找人类玩可不可以?”   “这个还在原理阶段。而且如果豢丹知道我是以人命实验,没准活过来也要与我离婚。”姬夷召叹息一声,随手弹出一根羽毛,“你要的音乐,拿去。”   黑蛇非常高兴,张开大口就要吞下。   斜里突然伸出一只鸟喙,将羽毛从空中截住,吞入口中。   “大鹏王你太过分了嘶,别以为是大王的娘舅就可以为所欲为嘶……”黑蛇大怒,就要咬过去。   “你没有蛋。”大鹏鄙视她道。   “我给我哥哥准备嘶嘶!”她要聪明的小蛇妖,才不要笨的只知道吃和交配的普通蛇。   “他更不会生蛋。” 大鹏一爪子把她从树上踢下去,“两年都不愿找人生蛋的妖没资格待这。”   “哪有你这么逼婚的嘶!我这就去找老鼠生蛋嘶!”黑蛇大怒,转身飞快地游走了。   “一点小东西,随他去吧。”姬夷召淡淡道。   “整个中州,纵横数十万里范围,已是两年无雨。”大鹏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你做了什么?”   “两仪法阵中枢,乃是夏国祖庙之中,想要内部瓦解,就要瓦解人族气运。”姬夷召手指抚过身边灰鸟,“可我妖族如今人丁稀少,不必正面冲突。不如挑起夏商之战,由此而为。”   “你如何可控中州云雨?”   “呵。”姬夷召随手在空中一划,空中立刻出现一副立体了中州地图,“气温高低形成大气环流,这里没有星球的高低纬度,天圆地方,所以环流都是由太阳起落变动,但是要做改变并不难,我只在这里以火印引动地火,生成连串的火山群,挡住北海洋流,水气被挡后,在这里形成局部小气候,但总体水量下降,就会形成大旱。商部是直接被挡之处,很快他们的粮食就会欠收,为了粮食,他们会攻击其它部落,各大小部落也会兼并,到时,人族,很快就会内乱起来。”   “为什么要用旱灾?”大鹏问。   “水灾虽然见效极快,但夏王有息土水印,想来平复很快,就算水大,也不过是淹没部分地势较低之处,损伤有限。”姬夷召冷冷一笑,“旱灾就不同,不来无事,一来便是赤地千里,饿殍遍地,可不如水患如此简单。更何况,仲虺不是在商部么?他有唤雨之能,虽然只是小小几滴,也足够让他身居高位,引的人族内乱。”   “你变化很大,”大鹏并非可怜人类,但对侄儿的情况很是担心,“如今人族出现三把神兵,名为龙牙、虎翼、犬神三大邪刀与你是否有关?”   “是我所为。”   “怨鸟乃是邪物,你莫被影响太深。”大鹏叹息一声,“商汤还在夏台被囚,我会让仲虺营救,他若不出,天下何乱?”   “我知晓了,另外,我要最近要离开数月。”姬夷召随意道。   “可否能说?”大鹏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他去的地方。   姬夷召看着远方天空:“西方,昆吾。”   ☆、第89章 人族   夷山并非只是一座山,而是绵延变千里的巨大山脉,这里有一条水道直入南海,四季湿润,常青如夏。   姬夷召坐在凤枝下,他额头的银环已被取下,一头长发被风吹乱,看的白老鼠非常想上去帮他把头发扎起来。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姬夷召坚定的认为束发是人做的事,世上可以为他束发的人都死了,他也不是人,没有必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但老鼠坚定的认为这只是他不会梳头又不想人帮忙所以乱找的理由。   另外,他的名字也不叫姬夷召了,现在妖族都已知晓,凤皇勾陈,总领天下万妖。   勾陈这名字不能夷召好听,老鼠如是想着。   不过没关系,妖族素来能者为尊,哪怕姬夷召连根筷子也拿不起,只要他的声音可以开启妖族幼儿灵智,那就拥有召令万妖的基础。   更何况为了避免浪费,他把凤凰音以术法封存在羽毛里,还取名为胎教CD……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叫这么古怪的名字,但有效果就够了,最近两年整个夷山简直掀起了生育的高潮。   见姬夷召还在玩那银环,老鼠见他玩了一整天了,于是主动上前:“大王,要帮忙吗?”   “你帮不上。”夷召有点头痛的把银环放下,不无遗憾道,“无线电收音机怎么这么难,明明当年我同事两天就做好了一台,半导体的材料我根本没学。这里也没有合适的法术可以控制。”   老鼠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您是想要创作什么吗?”   “一种喇叭,放到世界各地,在我发音时可以接收到,这样我叫一声,整个中州都会有无数妖类被开启灵智。”姬夷召看着自己在银环上刻下的电路,以他的水平,可以精确控制到纳米极数,但封装之类的技术他完全不懂,强大的计算能力只能在定好变量之后做大量运算,但从中归纳出具有重复性与稳定性的公式涵数就只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了。   像高斯那种读大学时把尺规画正十七边形这种题夹在作业本里一晚上带作业一起解决的人是踏遍地球历史也找不到几个的。至少他不是。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老鼠无法理解,“您是凤皇,拥有世间本源之道,音与火都是您的天赋,为什么要去理解这种东西?虽然你做出的胎教色底可以不浪费您每月一次的引动天地源音,但您知道,只有彻底打破十方之界才是根本之道。”   “音与火……”姬夷召伸抚额,“可能是我暂时没找到时好的使用之法,这两样的威力,并不如我心意。”   凤凰确实留下了记忆,音火都是大范围法术,远不如他重生时分析到的怨鸟更强大,怨鸟魂魄更类似于一种负能量,阴暗诡异的吸收生者性命,以血为食,难杀难灭。   所以他不仅没有用凤凰火给他们安息,反而将他们束缚在身边,化为天下最阴狠之利刃,他可以控制他们,因为他有比他们更深的恨。   “可是两音相传之术,妖族早有法决。”老鼠更是不解。   “你再说一次!”姬夷召瞬间掐住了这只大白老鼠的脖子。   ……   老鼠心有余悸地从凤凰山上逃下来。   他的脖子差点就断掉了!   不就是以物传音之术吗,直接以法决将有灵之物器化为鸟虫,飞跃千里传音,只是耗费法力与一点时间罢了,明明就是小山君自己不认真学习不务正业!   逃回鹏山之上,白老鼠这才松了口气。   “老鼠,”一只黑蛇尾巴上卷着一只小白花,在他面前摇头摆尾,“最近大家都在生蛋,我也想要一颗蛋来玩,来吧,我们两个生蛋吧,觉得我不好和我哥哥生也可以,接受我的爱吧……”   大鹏立在山石上,噗哧一声笑了。   老鼠大怒,放言:“谁敢和我生蛋,我就让谁没蛋!”   黑蛇惊的花都掉了,默默地缩走,大鹏用翅膀摸了下鼻子。   ----------------------------------------------------------------------------   西方,云岭。   水灾易去,干旱难熬,他并不如大水一样汹涌的露出自己的爪牙,引来人族全力应对,而是以年为单位,一点一点,把人的希望慢慢抹杀,就如被温水慢煮的青蛙,等到知晓时,全然已是晚矣。   最开始那夏季,只是商部周围的数个部落数月少雨,左相仲虺以巫相之能,唤了数场大雨以解商部饥渴,于是周围来了数支投奔商的部落。   随之,缺雨少雪的整个冬季,也没太让人在意,人类的平民听从天意,只有一些老人开始担忧。   而当到了春种之时,那稀少的雨水终于让人们开始惊慌。   从神农尝百草,寻谷禾,到黄帝立田坎,定家国之后,数千年来的人族已经习惯以安定的农耕为生,中州丰饶,也算安居。农耕,这才是华夏的立国之本,不是华服,不是铁器,不是礼仪。   后来数千年中,皇朝更替,也从不离开这一源头。   姬夷召自南荒行来,就看到无数迁移之人,他们要在水源之处开垦农田,用以生活。   他已经翻遍整个西岭,居然都没有找到那只该死的人。   自从知晓自己恢复凤身,他就把自己隐藏起来,行踪诡秘,无人知晓。   你能躲多久呢?   姬夷召坐在一颗高大梧桐木上,冷眼看着周围族民,虽然仅仅是放出怨鸟就可以尽数解决的凡人,但他还不至于落到拿这种蝼蚁发泄。   山间鸟鸣声声,他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一个在树上挖鸟蛋的小孩不小心看到他,一时不甚落下枝头,被一根细枝挂住,只是那细枝眼看承受不起重量,就要断裂开来。   姬夷召冷哼一声,随手一挥,带出一阵飓风,将那小孩卷走,免得心烦。   翻身离开,那小孩在地上滚了几个筋斗,但到底身强健,只是磕破了几处皮。   小孩再跑回院内树下仰头张望时,树上哪还有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后来,他进入地道,淌过一条长河,把这事情告诉了父亲。   身皮万兽皮的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命令属下带着孩子和一支族人远走北方,改名易性,成为昆吾分支,但不得透露任何与昆吾之关系。   都如此了,还会救人吗?   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禺熊突然有种预感,今天不出去,也许之后悔之晚矣。   与此同时,被囚禁了三年的商主子乙被夏王释放了。   在第三年时,商主得了急病,在潮湿地牢之中,不见天日数年,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虽然他们乙木天德经是世上少有奇术,但在夏台之中,术法难施,与常人无异。   此时玄女素女等人早已不敢再下凡,商部之中仲虺主持大局,他让伊尹向朝中重臣行贿。并且开始把商族积蓄千年的重宝不要钱一样的献给夏王,伊分更去恳求末嬉,说这是姬夷召唯一的弟弟,你忍心让他最后一位关心他的亲人也就此死去么?   末嬉觉得亏欠姬夷召之命还未偿还,于是给夏王吹了足够的枕头风。   夏王心中也回想旧事,再想到姬夷召与商君功绩,玄女如今又不敢下凡,放他应无大事。   而正好夏部干旱,粮食稀少,仲虺更是把商部的所有存粮都献给夏部,表示诚意。   这比贿赂有点大,夏王终于做出决定,放商主回去。   商主在叩谢夏王之后,并未直接离去,而是要求去一次两仪之阵。   两仪阵中枢在夏王太庙之中,平时有夏朝历代气运加身,是两仪之阵压力最重之处,就姬夷召进去,也无法打开,只有夏王亲自以帝印才可做到。   夏王也同意了。   终于两仪再开,姬其尧——或者说殷子乙来到阳眼之上。   当时他在夏台,当知晓之时,已经是风平浪静之时。   他并不想造反,他只想好好完成父亲的愿望,只是想以后可以与哥哥平起平坐,可以大权在握,不被天界控制成为棋子,只和部族一个稳定的未来……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弱小如斯,夏王要他来,他就得来,天界要他死,他就得死,没人人告诉他,他甚至都不知晓哥哥遇到了什么。   “如果我是国主……” 殷子乙低声说,“我绝不会害死哥哥。”   可我不是。所以只能这么久才能来看你。   “气运在夏国,所以他是国主,” 殷子乙说,“我会夺过来,以商代夏!”   “我不再让任何人控制我,夺走我最珍惜的东西。”   “我意为王!”   ……   冷风送来的声音传过耳际,在阴眼幽泉之侧的姬夷召只是付之一笑。   夏桀,商汤。   在你们相争之后,人族的气运,还能剩下多少?   当人族危难之际,那只存在于传说的十方阵主,混元之极,就该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下章开始夏商大战,小姬当黄雀。   注:高斯是数学史上有名的奇葩,十九岁的他有一次晚上回家解老师布置的三道题,前两题都是十分钟搞定,最后一题角整了半小时也没解决,他当时就愤怒了,老师只布置三道题,我居然都做不好,怎么可以,于是他战斗到凌晨,终于搞定了题,回去睡觉。   第二天他有点愧疚的说抱歉老师你布置三道题我居然花了一整个晚上,老师拿题一看,大惊失色:是我给错题了,天啊,牛顿阿基米德都没做出来的题你一晚上就搞定了!   这题就是两千年没有解出的尺规做正十七边形。    ☆、第90章 空白的历史   商主回到部落,并未得到部落的欢迎,对不少把持势力的贵族来说,不回来的商汤比回来更有利。   但商汤很快压住了局面,洪荒之内,强者为尊,做为五行木印之主,他已持印数年,其能早入天阙,又有当年姬夷召为他尽力打下的根基与六合之宝,不出数月,整个商部上下指如臂使。   然后他悍然出兵,灭了温部。   温部为昆吾分支,当年后羿之乱时平定有功,被封在温,夏桀知晓这是对方想为兄长讨个公道,也就默许了此事,这并不出挑,因为夏部,此时也出了大事。   天下出现三把神兵,一刀名为龙牙,使刀时有龙魂纵横,可以一敌千,为中州费部所得。   一刀名为虎翼,劈砍时有虎啸之音,摄人心魂,难有败绩,为东夷顾部所用。   一刀名为犬神,斩撩时有白犬之形,可破万军,为昆吾所用。   三把邪刀之主皆是嗜杀之人,这两年来有数十个大小部落被三族吞并,让夏国威严大受挑衅,要知平时小打小闹,一两部落兴亡不过常事,但如今大肆行动,就是无视国主威严了。   并且此三刀嗜血无比,最喜饮人血,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要控制在夏王手中。   因此,夏王亲自己出手,领大军围成,在数次伤亡后,破顾、费两部,得龙牙、虎翼二刀,昆吾得知后,主动送来犬神,三刀得齐后,夏王留下一刀,将其余二刀赐予心腹,不想心腹却为刀中邪降所控,在中都大肆杀戮,一时伤亡无数,夏王虽终于制止,但依然有数千平民死在刀下,伤者更是难以计数。   有太史令终古谏言,求夏王将两名心腹腰斩于市,以平中都民众之怒,   夏王不允,言及此为妖刀所控,非两人所愿,不应处死。   太史令终古长跪谏言,称行此将失民心,让夏王三思,言语多了激烈之处,被夏王驱出殿外,让他在家好好休养。   伊尹因为附和太史令之言,却被气头上的夏王迁怒,要以当年勾结妖类之名将他处死,但因伊尹在中都数年,早有大量人情交往,被众人求情,伊尹更称自己当年不知是人是妖,这才被其迷惑,夏王却是更怒,便说当年妖物脱你奴籍,如今你与一族回归奴籍,也好撇清关系。   于是将其打回奴籍,遣回南荒,交现今南荒之主姬桓处置。   夏王本欲将三刀溶化销毁,但刀消器魂在,又重附在兵刃之上,夏王风无奈,将两刀放于夏国祖庙之中,以气运镇压,方才消停,一刀带于身边,以帝气压制,然此事之后,夏王暴虐之名,传尽天下。   而征伐东夷顾部,更是让东夷部落离心,要知豢丹虽与妖有染,但其减东夷千年瘴痢之灾,当年又以少年之身接下火印,在东夷人望之高,更胜当年后羿,夏人杀他国主,将其打入幽泉不得安宁,本已让东夷愤慨无比,如今又抢夺神兵,杀他族民,真的是当他们东夷是奴隶么?   与此同时,商汤部落雨水虽少,但暂时可保民众无饥荒之嫌,四方少粮之部纷纷前来求助,商汤一一接待,其中属下纵横捭阖自是不提,商汤却又和各方人物谈起自曾做一梦,“梦乘船过日月之傍,汤乃东至於洛,观帝尧之坛,沉璧退立,黄鱼双踊,黑鸟随之止於坛,化為黑玉。”   这话虽然只是简单的说梦见去尧帝祭拜时看到有两只黄鱼跳出水面,又看到一只黑鸟变成黑玉落到手上,但其中的内涵就不止这些了。要知黄色代表土,黄鱼离水,意指土德归汤,黑色代表水,水落他手上,意思是水德也要归汤,尧帝为五行金德之属,见尧帝后土、水都归汤了,金德能不归?   这个梦有点五行知识的人都可以简单翻译成一句话:我被上天保佑了,打夏王完全没问题。   但这只是表面的意思,很快,南荒姬桓将王族旁系一女黛眉嫁给了商汤为妃,并把伊尹当成陪嫁一起送给了商汤,彻底应了“土归汤”之意。   东夷之部也表示了不会帮助夏王,保持中立。   而之后,商汤做了一件大家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人口普查。   将整个部落的人数、分布总结起来,并对每处征兵数量做了计算,他的术数当年是姬夷召一手教出,解出此事不在话下。   同时,他鼓励生育,并把稻米做为主食。而不是常吃的黄米,当年他兄长曾说过,大米营养远高小米。   再训练战阵,把射箭做为商部的礼仪,更为自己的新娘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在伊尹奴隶路过中都之时,还顺便带走了两位大臣并写了《汝鸠》、《汝方》两文来指责夏王是个暴君。   之后,商部攻下了豕韦、顾两部,在景毫会诸侯,要天下人共伐无道之王。   夏桀遇到了巨大的困难,自干旱之后,灵川支流伊水、洛水均日益枯竭,整个夏部之地,都在极度的干旱之中,所以他见淮水鱼丛堰可水枯而调时,一时心动,想要凿开瞿山,以灵川之水灌溉中州,解决天下大旱。   但此时人力有时而穷,如此工程,当然遭到所有人反对,但夏王不顾反对,一意行之,强征民夫,开始挖山,这时商部已经将顾部落打下,整个国土已经比夏国直属更大,太史令终古抱图向大王谏言,要求停止工程,先将商部灭掉。   夏桀自然不愿工程白费,与终古大吵一架后,将他轰了出去。   终古一怒之下,投了商部,还带着夏国的整个布防图当礼物。   夏桀气的七窍生烟,又强征了数万民夫,想要尽快修通巨大的隧道,腾出手来收拾商部落。   但因急功近利,反而在第二年时,隧道塌陷,其中数万民夫被掩埋其中,无一脱出。   一时间,夏国上下大哗,纷纷指责夏王乱来,没有大禹之德行,对强行大禹之能,才会出此大祸。   大臣关龙逄见事情如此,捧黄图谏言再不想法,夏国恐亡于今也。   夏桀正因此事惊怒交加,又见黄图上大禹治水之事,栩栩如生,一时怒气更盛,当着大臣的面烧了黄图,说出那句有名的:“吾有民,如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矣”   关龙逄一番好意却遭如此斥责,大怒之下与夏桀争吵,夏桀大怒,手中龙牙刀鸣,一时失神,竟杀了关龙逄。   关龙逄本是东夷豢龙部之人,又是贤臣忠臣,因谏言被杀,东夷十九部惊怒至极,次日就烧了瞿山,那天日本就干燥,一时大火千里,夏国民心动荡至极。   而商汤趁夏国忙于内部之机,攻打昆吾。   不同于之前商汤伐顾、温之部,只是将对方变为平民,攻下昆吾之部,无论老师幼,一律被贬为奴。   说了如此之多,姬夷召又在哪里呢?   如今,他在昆吾西都,凝视着大军围城。   这两年,他并不曾休息,他只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搅动了整个人族,当然,仲虺的表现,真心不错。   如今,再如何,禺熊也无法再躲。   他人品虽卑劣,但五方之主,没有一人会坐视子民受劫。   所以他出来了。   姬夷召就在必经之路上,等待着他过来。   灰白的怨鸟梳理着透明的羽毛,不时抖动着修长的尾羽,姬夷召一身黑羽斗篷安静的站在那里,犹如亘古的星夜,幽深晦暗。   一名梳着两个把头的小姑娘有点犹豫的跟在他身边,一身红色喜庆的衣服寸的她小脸红红的:“那个,哥哥,那只怕死熊真的会出来吗?”   “自然。”姬夷召摸摸她的头,神情稍有缓和,“杀了他,我们就去撕天十方混元,然后去天上,把该杀的,都杀了。”   “哥哥,别这样。”涅阿枪摇头道,“天界的五方天帝,中央轩辕,东方青帝伏羲,西方金帝颛顼,南方炎帝神农,北方黑帝夏禹,皆是我妖族大敌,哥哥你就一个人,主人也不会希望你去报仇的。”   “不做,如何知晓不行。”姬夷召把她抱成怀里,微微冷笑,“你可知数千年后,神话谱系,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神话谱系?”涅阿歪头,完全不明白。   “商末封神之前,天庭之事全无记载,”姬夷召唇角扬起,轻蔑又冷厉,“封神,到底是天界人手不够,还是……曾经的神,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关于夷召毛用太多会不会秃的解答。   姬夷召:啊,毛太多了,好热,拔掉!   大鹏:天啊——你怎么这么可以这样,大家快去劝劝,凤皇受刺激了!   无数鸟妖纷纷围住妖王叽叽喳喳:大王不可/不要想不开/别啊/我们时间还长人有的是/对对/那边那只鸟就不错/我也不错/他不怎么样,我最好/愿为大王生蛋……   姬夷召:……你们误会了,我只是用来羽毛当材料。   于是有胎教CD。   众妖:原来如此,但是我们也有羽毛,怎么能让大王这样牺牲……   用我们的/用我的/我的最美最配的上主上/胡说,我的最漂亮……   姬夷召被无数羽毛淹没了…… ☆、第91章 两仪   姬夷召安静地站在路中,明明是晴暖的夏日,却连经过他的风,也变的寒冷。   天空没有浓密的乌云,却依然黑暗有如黄昏,仿佛世上的光,都让他吸收了。   当禺熊从宫殿中走出,干脆利落的跪到他面前时,姬夷召忍不住冷笑出声:“你居然真敢?”   禺熊垂下头,尽可能的显得卑微些,答道:“无论如何,若不一试,此生难安。”   “你也会有不安?”姬夷召手指轻轻逗弄着怨鸟的尖尖的喙,轻笑一声。   那声音入脑如同从内部搅动,几乎把他脑水震散,禺熊皱眉忍痛,这才道:“你还不明白?人妖隔阂,不死不休,山君死前,也是自知是罪孽深重,是,你没有大过,可你存在本身就是危及人界根基,此事不容丝毫差错,我一言一行,哪里有错?”   “我可不是和你讨论这种问题。”姬夷召手指从灰鸟上放下,“你跪在此,不就是想要出城一战,护你种族么?”   “所以,提出你的条件,或者,你是否愿听我的条件?”   “你还有筹码?”   “自然,黄泉路口,三途路苦,你就真不想再见那几人?”禺熊胸有成竹的道,谦卑,只是为了争取说话的机会。   “你依然如此自信。”姬夷召轻声一笑,一掌盖下。   “你!”禺熊神情惊愕,“你……”   潺潺的血水从发间流下,染红脸颊,从下颚滴落,禺熊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抱歉。”   西岭苦寒,昆吾一族向来依附中都,他自出生起,便是焦点顶峰,一生顺遂,不用金印,也入天阙,自觉不输天下英材,直到见到那年,因为骄傲妄为,伤他子民以做战书,被山君一招打的卧床数月,方可起身。   从那时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如何将那人的高高在上打碎成泥。   只是到最后,也不过妄做小人。   “身为金族之主,却无铁石之心,为人者保身,不过自私,为君者不辩是非曲直,随风摇摆,却不过一蠢虫尔……给我退!”冷厉斥责言犹在耳,回想自己在夏商之间两头下注,禺熊苦笑一声,至此气绝。   “吃掉他。”姬夷召轻声说。   怨鸟歪歪头,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去蹭他脖子,有微弱的意念在那里边:不吃人,你,不想……   姬夷召面无表情的把怨鸟放在怀里掐啊掐,一边掐一边拔毛,任他拼命挣扎:“连你,也不听我   的话了?”   涅阿在一边缩缩脖子,小心的拉开一点距离。   商汤厅军事上确有天分,他也不硬拼,见昆吾归缩不出,领兵自山崖饶道取险,断了昆吾都城水源,围锁近月后,这才引兵强弓,昆吾城破,仅是一夜之间,众民皆落做奴隶,只有数只散兵历险而逃,向中都而去。   目视昆吾城破,姬夷召平静的看着那只抖抖缩缩,但还是来蹭他的怨鸟,总觉得哪里不对,再把鸟举到眼前,看他半透明的眼眸,歪歪头,很疑惑。   怨鸟也跟着歪歪头,很疑惑的看着他。   姬夷召半天没找到原因,按理来说,这只怨鸟是无数怨魂凝聚而成,应该天生就是凶猛噬人,除了吃没有任何理智,自己都要小心压制他的意识才能控制他。   可是为何这只鸟一点也不狂暴,还有点温顺呢?   真是没用的东西!   不过他并没有兴趣去见山君和孔雀,等妖族事尽,把豢丹的魂魄救出,再一起去黄泉,不是一家团聚更好。   禺熊死的这么轻易,倒是便宜他了,这样想着,他把鸟放在怀里,躺在树上,仰望星空。   姬夷召一掌拍开变大当被子一样压在他身上的大鸟,死掐他的脖子:“你不是豢丹,也敢非礼我?”   千里之外,两仪之下,冰冷的泉中,豢丹微勾起唇角。   -----------------------------------------------------------------------------   昆吾逃兵很快到了夏国,知道昆吾之事的夏桀暴跳如雷,准备起兵征商,但九夷不召,昆吾又灭,南荒与商又是盟友,夏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光棍一个,不得以,将目光投向周围的小部落。   然而,中都连年大旱,又逢苦役、塌方、大火,夏部嫡系有各方朝贡还好,小部落们却是苦不堪言,伊尹更是趁此良机,让人在中都大肆游说商部富饶,一时间,就连中都斟鄩也时可听见小调:“何不归商?何不归商?”周围的小小部落们,早就成为商的眼线。   此时夏桀终于尝到任性妄为的苦果,但有夏千年,底蕴还在。他尽起夏部嫡系,开始以大鼎作锅,鸿鹄作羹,祭祀上天,事兵备战。   同时,商汤已经得到周围大小部落支持,为令行禁止,他在毫城广邀天下诸侯,开始誓师,在高台之上,他言说:“格尔众庶,悉听孤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   意思很简单,就是自己造反是被迫的,夏王所做有多残酷,大家只要听子民是怎么说的就知道了,他说自己“日亡吾亦亡”子民都说“日亡你才死?那我们宁愿太阳没有和你一起死。”所以已经是不杀他不行了。   这篇誓词很快传遍天下,商汤帅大军而来,商部在灵川上游,顺水而下,就可直到中都斟鄩,一天之内,商军将中都围的水泄不通。   这时的夏桀被这速度一惊,但心知中都城高人多,守备森严,夜间做战不便,就欲明日出城一战。   然而,让夏桀万万没想到的是,伊尹在中都多年,早有经营,那夜,城南突然走火,火借火势可起,将那里的平民住处烧的一片狼籍,一时间,城中大乱,商军更是不顾夏军以逸待劳,夜间强攻,当夏桀自睡梦中惊醒时,斟鄩城破!   慌乱之中,夏桀心知事危,带着妃嫔子女兵杀出重围,退向回当年的旧都安邑。   非是他武力输人,而是夜间难编敌我,他自可与商君一战,但余波在斟鄩之中,恐怕一战下来,胜了也是败了,倒不如凭借武力保存实力,安邑地势险要,后有泰华山高万丈(当年就是这个高的离普的山成为姬夷召鉴定这里不是地球的参照物),前有灵川阻挡,又被当年夏王经营多年,到时那里决战,定可一败商军。   但是商汤没有追上去,一是天黑林密,他们不熟悉地势,二是这一夜下来,他的军队也伤亡不轻,急需休整。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更换太庙!   作为思想指导,到哪里就要毁于哪族祭祀,换自家人上。   然而进攻太庙的伤亡居然比之前攻城战斗更加惨重。   原来,自从杀死关龙逢之后,夏桀深感此刀不详,将三刀齐放太庙,以气运镇压。   而夏王离去,气运动荡之下,三刀挣脱束缚,邪力散发,顿时黑云遮天,鬼哭神嚎。   龙牙、虎翼、犬神三大邪刀化为控人心神,杀戮纵横间,夏民商军死伤惨重。   听到事太的商汤很快赶来,手持轩辕剑独闯入太庙,一人独对三大邪兵,虽然轩辕剑强大无匹,但他毕竟修为不够驾驭,一时间,险象环生。   姬夷召安静的在黑暗中凝视自己曾经视为掌中珠宝的弟弟。   那是人。   商部之王。   将来的人王。   他现在非常危险。   他的拳头微微握紧。   只要等到三兵碎灭,太庙夸塌,气运交替一刻,两仪就会微微露出一丝破绽。   以自己的计算能力,就可以无伤的破开这两仪之阵。   可是他似乎已经要支持不住了。   我是,要去破开两仪,不是为了他。   正在商汤渐感不支之时,一柄长剑突然破空而过,将一邪刀狠狠斩开。   那熟悉的剑光,那几近于道的轨迹,在他的心里刻画入骨,一见可知。   他惊喜大喊:“哥哥!”   姬夷召神情冷淡,只是暗中护处他,又以他之人皇之剑暗中冲击阵法中枢,很快,太庙微微震动。   姬夷召抓住机会,长枪一搅,三刀立刻生起裂纹。   商汤更是趁此时机,轩辕剑光大胜,一剑破空,将三刀斩碎!   巨大的冲击力轰段数根支柱,阵法中枢在人皇之气影响下,终于微破开一道缝隙。   姬夷召轻咳一声。   一圈无声的涟漪荡漾出去。   轻风抚过。   整个太庙太那一刻化为粉末。   “哥,你不要走!”商子乙大喊。   “为何?我以非人,你我兄弟,早已缘尽。”姬夷召淡淡道。   “若真如此,你为何又要救我!”姬其尧用力拉住他的手。   姬夷召凝视他一眼,将他手指搬开,转身离去。   当身后的呼唤远去,姬夷召突然一笑,救他又有什么关系,圆了“姬夷召”在人世最后一丝牵挂,那,我就是妖帝勾陈。 ☆、第92章 情人血   幽泉起自九幽,发自黄土,又名黄泉,两仪之中那神奇阴眼,就是当年人族大能打通的黄泉一丝极细缝隙,人魂不可以出入,冥气却可往来,由人而生的极阴之地,那之上有两仪之界,以至阳之法相隔,若幽泉之魂想冲破阴阳相隔,必然支离破碎,无法为祸人间。   姬夷召跳下幽泉时,感受到的是极致的冰冷,那种冷不是人世的温度,虽然他可以忍受,但就好比鱼离水中,让一极火之妖来此,让他难受至极。   那怨鸟仿佛感觉到他的心意,瞬间化为数百只巨鸟,层层叠叠在他周围环绕,将水排开,更吸食周围阴气,让他瞬间就感觉正常了。   那怨鸟中飞出一只头鸟,温柔的过来蹭他一下。   姬夷召不打算领情,他一把拧住他的脖子,你们散开,挡住我的视线了!   敢挡他找男人的,就算再有用,他照样是杀无赦!   怨鸟委屈的啄了下他的指尖,拉他向右边走。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阿丹在哪?   这幽眼越往下越宽阔,当在最深底部,没有一丝光线,尸体却是随处可见,看来数千年来,被处死的人也是不少。   但他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他努力的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   越找越是火大,姬夷召在水中厉鸣一声,可是周围只有无数畏惧躲开的游魂,没有豢丹任何响应。   对了,他已经死了。   姬夷召安静的站在水底,突然觉得的想哭。   他那么想守护的人,一个个都为了他死掉。   留下他一个人了。   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个家。   他想要有人在一起,因为孤单的太久。   可是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你们不知道我会伤心吗?   突然间,那只怨鸟又掀起一阵水声,打断了他难得的伤感。   姬夷召愤怒地抓着他拔毛,这个不长眼色的东西!   “嘎~~”怨鸟的声音有点清脆,但又好像有点心疼,也不怕姬夷召折腾他,只是用翅膀拍拍他,然后用尾羽拖着一件东西给他看。   那是豢丹。   他容颜不变,完整如初,安详温柔,好像只是沉睡在那。   姬夷召猛然丢开他,把豢丹抱在怀里,顺手拔了他缠着豢丹的尾羽。   怨鸟是无数灵魂的集合,痛苦是所以灵体一起承担,否则若换成夷召被拔掉尾巴,当场就能把他痛哭出来。   姬夷召用力抱着豢丹冰冷的身体,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在水里,没有人可以看到。   也不会被蒸发。   “阿丹,阿丹,阿丹……”   凤鸣声声,当年有人笑说他声音清脆,不输笛萧,但现在却再也没有人听他的声音好不好听,这世上只有凤皇,没有人会去理会姬夷召想要什么,只有凤皇了。   “阿丹,我们回家。”   -----------------------------------------------------------------------------   东夷,诸煌   院落还是当年小院,只是人去屋空已久,青石小道上已经生满苔藓,花草茂密无序,屋后的一大片赤菽一清翠欲滴,开着嫩黄的小花,只要院中那颗相思子,长的已有一人多高,其叶如槐,细小的花苞凝结,正是花开时节。   姬夷召落在屋前,坐到屋前,之前,他就是这样和阿丹在一起的。   豢丹安静的靠在他肩头,无声无息。   “若食相思子,才解两心知,飞鸿传函谕,天涯起相思,共饮长河水,如泪知不知……”有清脆的声音从院外走过,又渐渐远去。   ……两心知开花极艳,天下少见,这颗再过不久,就要开花,我想与你一起看见。   “阿丹……”他倚着他的头,“我们一起在这等花开了,你看。”   他看着日升月落,春去秋来,可是那花苞只是掉了,却不曾再开。   终于当雪花落下之时,他看着那光秃的枝干,周围升起了火焰。   那个小院就这样燃起大火,和豢丹一起,消失在灰烬里。   姬夷召安静的坐在残垣之中,将食指放在唇前,吹起了阿丹最常吹的那首曲子。   笛声在他指尖响起,清脆蔓延。   “你怎么会吹龙笛?”突然有人问。   姬夷召没有理他。   “你会吹应该有人教你才是。”那个童音在他背后说,“这歌是给喜欢的人听,龙说,吹上一辈子,来生就可以再相见。”   姬夷召声音一顿,问:“为什么要等来生呢?”   “因为喜欢啊。”那小童子声音有点困惑,“你是谁呢,为什么会在豢丹大兄的家里?”   “来生是多久呢?”姬夷召轻笑一声,“他不会来。”   “如果喜欢,就一定会来吧?”小孩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做了个鬼脸,却听到山下有人唤他,匆匆离开了。   “他当然喜欢我,当然一定会来……”姬夷召的声音猛然一顿,“我为什么要等他来!”   老婆没了,光等他回来,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在哪里?   姬夷召迅速划拉着自己的目标,目前只有两个,一,找回豢丹的魂。二,破了十方之界最后一关。   先一,人说魂轻如羽,可上九天,魂重如山,可下九地。是以人死之后,若无意外,都会落入九地冥府之中,沿忘川河转世离去。   而转世下落,只有三生石上与天地命盘。   命盘传言在九天之上。   而时至今日,穷妖族之力,也没有丝毫太极十方的讯息,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无疑是在天上。   而老鼠曾经去麒麟坑里见那处残魂,对方也曾说下夏禹轩辕之名,肯定与这两人脱不了关系。   可惜两仪一破,麒麟坑里的魂基本就全沉下地府去了,没能说的清楚。   那么,上天,无疑是非去不可的事情。   但就算是加上大鹏,想和天庭放对,也是难之又难。   当年就算是凤凰真身,也死在大禹手上,那是实打实的输。   自己的怨鸟无疑是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但力量分散,聚合之时威力其实比不上火焰。   声音倒是很强,但聚合伤人时只能一个这是无疑的,分散了威力不够。   火焰,自己的火最强时倒是可以达到上亿度,一点火星都可以瞬间点燃数百公里内的所有树木,爆燃效果相当好,但是……   等等,倒回去——   上亿度。   这是核聚变的要求温度。   上辈子他一直从事磁约束核聚变的理论工程,不过一直没有实践。   最大的难题就是聚变的变态温度基本都是用原子弹做中子源,并且在引爆瞬间达到上亿度来引起聚变,但现在,最大的温度问题已经解决,如果这个都做不好,那他也枉费整了这么久。   而聚变可以产生的能量,完全又可以成为粒子枪的能源,达到定点轰击,并且不用建造一个比山还高大粒子加速器,还一举解决了电源问题。   如果纯比力量的冲击,核聚变无疑是最强大的,就算一颗不行,十个百个万个的话,应该会有效果,而且剧变只是重水效果最好,按元素周期表,从氢到铁之间的元素是都可以聚变的。   作为基础世界的构成,这个世界虽然多几种奇异的物质,元素特性和周期表大多对不上号,但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凤凰身,抗不抗的住。   但转念一想,抗抗就知道了。   他一把拉来被他禁止过来的怨鸟,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试验一下。   怨鸟突然呜咽了一声,在相思子的树根下啄了又啄,那样子像是要哭了,非常的难过。   姬夷召突然也觉得心里很难过。   莫名的有点想哭的感觉。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抱起怨鸟:“没事的,一颗树而已。”   怨鸟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然后贴着他的胸口沉默了。   “咦?”姬夷召愣了一下,他看到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开花的树明明只剩下残根,但在这时,却用力挣出新芽,生出花苞,最后,生生开出花来。   那花两两相生,淡极艳极,温柔美丽,一艳如血,一白如骨。   怨鸟欣喜的在他怀里站起来。   姬夷召心里一轻,终于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就像心口在冬天冻的最冷的时候,突然被阳光照到,虽然不会很暖,但心中也会感动的想哭。   但他还是残忍无情的拖着那只想留下一会的怨鸟,去做实验了。   --------------------------------------------------------------------------   山海本草序:两心知,又名相思子,两子结心,同种一地,方可生根,若单栽一子,必以血浇灌,方可成活,是以又名,情人血。 ☆、第93章 番外补完—黄泉生活纪   忘川水冷,奈何桥单。   姬惠安静的凝视着天空长河,虽是地府,但天星牵引,命盘引动,痕迹变化,就可为他所算。   孔雀当然看不懂这些,但是这个时候,篙里四下无魂,天地幽静,是不是可以……   姬惠才算一半,目光幽幽一转,就看到孔雀已经放在他胸口的贼手。   “阿惠……”孔雀拖长了语调,“休息一会嘛。”   姬惠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你倒是色心不减,只是如今,你除去动手,又能如何?”孔雀瞬间呆立原地,嘴唇抖动,他的阿惠,竟然对他如此残忍……令人发指!   姬惠冷笑一声:“下次再打扰,我能扯断你那只能看的东西!”   语毕,径自换了地方,将孔雀一人留下。   孔雀在那委屈无比,半天,才幽幽道:“这是当鬼满足不了你,就要被抛弃的节奏么……”   -----------------------------------------------------------------------------   找到老婆时,孔雀兴奋的在老婆面前翩翩起舞,然后被抽飞了,但孔雀坚持认为阿惠喜欢自己才会抽自己,你看除了自己阿惠还会抽谁?直接送黄泉不解释啊。   只是跟在老婆身后几天,孔雀终于忍不住,觉得他的阿惠不能这么飘来荡去。   于是每天只用一半的时间跟在老婆面前晃悠。   姬惠没有那只鸟跟,忍不住想看孔雀到底去做什么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分开了就会想他。)   于是姬惠看到在蒿草里,一只孔雀一只爪子踩在地上,一爪按住篙草尾端,正用嘴编着好大的一个鸟巢。   “阿惠!”孔雀非常开心的跳过来,“你来了,我还差一点就做好了,可惜没有羽毛了,只能将就一下。”   他鼓起勇气,猛然展开艳丽无边的尾屏,又如折扇般一点点收起,又复展开,有点羞答答地问:“你愿意和我睡一张床吗?”   姬惠沉默了一下,才微微偏过头:“至少,你加个棚啊。”   -----------------------------------------------------------------------------   于是孔雀做好了棚,好在黄泉也是有树的,虽然那种槐木阴阴的不是很讨他喜欢,但为了老婆,他可以忍。   不过既然都有了棚,那干脆一部到位,修个房子好了。   可惜的是,姬惠也好,孔雀也好,都没有修房子的天赋。   ……   “其实吧,地府的星星也很好看。”孔雀仰望天空,如是说。   “……”姬惠鄙夷地看他一眼,从大鸟窝里起身走出。   “睡好了再去修房顶嘛,反正都是要被吹走的。”孔雀一边抱怨一边也从鸟窝里爬起来。   -----------------------------------------------------------------------------   彼岸花,花叶不相逢   一只巨大的孔雀从花海踩过去,然后从泥土里啄出几条草根,这个吃了对魂魄好。   就是太少,这讨厌的花地底下全是茎,根会自己跑,以他的本事,一天也只能找到几根。   阿惠还不喜欢吃。   可是多吃一点,会渐渐魂魄凝聚,出来实体的。   只是这样,就很难再随着忘川河去转世再生了。   孔雀犹豫了一下,阿惠……你会不会不想和我过了,想转世去当人啊……   阿惠从来就是很有主见的人,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如果他真的要抛弃我,我要不要追去。   可是忘记他怎么办……   可是不追那我不是一个鸟了?   孔雀顿时觉得没有了胃口,无精打采的回去了。   睡觉时,孔雀把阿惠抱紧了,把头埋进他脖子里,蹭啊蹭……   蹭到白天时,姬惠轻声一叹,把他反手抱住:“别乱想,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所以,我比你更不舍。   ---------------------------------------------------------------------   黄泉每七天都有阴风刮过,忘川之魂也会被阴风卷入水中,随河而去,转世轮回。   若有不想轮回者,就要忍受阴风苦痛,才能勉强留下。   对于孔雀来说,阴风还好,自己和阿惠都是高手,虽然力量现在变成鬼了没有多少,但至少还可以在风势里随势起落,不被卷走。   但问题是他们的房子七天就要重修一次。   对此,姬惠神情平静,只是每七天如一日的修理房顶。   忘川每日都有新魂来到,孔雀当然也时常遇到熟人,打听一下儿子的事情。   听到儿子变成大黑鸟非常痛心,还因为口误被罚睡门口七日。   又听到儿子找到阿丹很满意。   直到那天,一只被淹死的鱼给他说了这么一件事。   “那天我看到山风掠过,一只黑鸟从天空划过,对前方一只灰鸟穷追不舍。   那灰鸟极是聪慧,眼见天空速度不及对方,立刻改道向树林中冲去,一路上惊起雀鸟无数。   我当时在水面上吐泡泡,又见过了不久,那只灰鸟从树林里窜出,飞到了水里。”   鱼妖一边回忆一边咬了一口草根,这才继续道,“我再仔细一看,后边跟来的这不是凤皇大王吗?看到那一身冒黑烟的羽毛,那灰鸟终于在水里被压住了……”   孔雀眼睛一亮,姬惠在一边神情稳重,动作不变,只是整理屋顶的手不知不觉停下来。   “然后那只灰鸟把凤凰撞了个跟头,又跑了……”   孔雀眼睛一下眯起来,满脸不悦,姬惠暗自掐断一根篙草。   “然后灰鸟又被撞到地上。黑鸟尖笑着把尾羽打开,扑了上去!”   “哦~”孔雀点头,儿子不错真不错,姬惠继续整理屋顶。   “然后那只灰鸟嘤嘤嘤的哭了几声,黑鸟一呆,灰鸟趁机又跑了……”   “哦……”孔雀撇撇嘴角,大骂儿子没用,姬惠看了他一眼,继续整理屋顶。   “终于,凤凰尖叫了一声,整个山头,包括我,都头晕脑涨,那灰鸟更是直接掉了下来,被他在空中用爪子抓住腿根直接就在天上交配了。那力度……啧啧,那只灰鸟叫的好可怜……”   孔雀张开嘴,要不是已经变成了鬼,差不多就流出口水了……   “他在天上交配了一次,虽然有羽毛挡着,但是完事时凤皇一声长鸣,整个夷山的鸟都心痒起来,全部开始发情了,听说大鹏一时找不到喜欢的,直接就解决那只老鼠……”   孔雀恨不得自己和老婆也在那里,靠着背后的柱子就上下蹭起来。   “孔雀王你现在有老婆了还要蹭泥巴消火吗……好吧我不说这事,后来他从天上又做到水里,我不小心靠的太近,然后就觉得呼吸困难,居然就被水淹死了……”老鱼咂了咂嘴,“变成魂的时候,凤皇还给那鸟解释周围的死鱼是因为河水温度太高,氧气不够的原因,不过那只灰鸟好像没有在听,嘤嘤嘤的小媳妇一样……大王还说你再装我也不会放手了,有本事就变成人来上我,我才不会和你这样呢。”   老鱼摆完八卦,就早早的去投胎去了。   孔雀估计了一下时间,于上房顶去抱着阿惠:“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床了?”   姬惠看他一眼,甩下他回屋去了。   然后孔雀被一门板关在外边。   “阿惠,我又怎么了……你说了我好改啊……”孔雀拼命的打着门板。   “闭嘴,没用的东西。”姬惠眉宇间杀气凛然。以前身份不同,不应苟且也就罢了。   沦为和泥巴一样只能被蹭的姬惠觉得看到孔雀就一肚子火。   “阿惠,你不能这样对我……”孔雀还在拍门板。 ☆、第94章 疑惑   东海向东九万里,天地云海,一望无际。   凤凰的力量真的让姬夷召惊叹,上亿度的温度确实达到了,但这是在凤凰想要涅槃重生或者同归于尽的甚而上……不用当有了离地焰光印,却可以让他的身体不被火伤到。   最大的麻烦,就这么轻易被解决了。   但姬夷召一点也不开心。   他现在的所有力量,都是基于一种“伪科学”的基础上。   科学最大的特点就是稳定和可重复性,而这却是他最欠缺的。   比如天地源音。   他可以用声音开启小妖灵智,但他无法明白声音为什么可以做到。   然后大鹏的细心解释,才让他明白,妖与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思考”,当一个生命有了“怀疑,求知”这种思想时,就与兽类区分开来,不再只为了生存与繁衍而活着,就算“思考”是为了前两者服务,也终是有了自我进化的可能。   天地源音与日月精华都拥有这种点通自我进化的能力,但天地源音是由外力而作用,其实内在远不如日月精华对妖族从身到魂都是极致的滋养,只是暂时可以让妖族恢复一点元气。   但如何点化的这个课题姬夷召愣是连原理也无法理解。   只能是机械的复制自己化身时听到的那一种包含数亿频率变化的颤音。   同样的,现在的武器也是如此。   在核聚变的课题里,反应堆里上亿度的温度足以让任何材料融化,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却因为神话中的一种规则一样的武器轻易解决,或许是两个世界的区别,但这种事情是无法改变与复制的。   对一位科学工作者而言,这无疑是对他专业的巨大打击。   更大的问题是他找不到核剧变的同位素。   世界不对,只是一些数学和物理理论可以勉强靠上,在化学上似乎问题很严重。   他的眼睛虽然犀利的可以看到细菌,但想让他看原子结构,那已经不是光学显微镜可以做到的,那是电子显微镜的职业,那种东西是现代社会集合了原子学、光学、高精加工、计算机软件等等最尖端的科学,才做的东西,他的眼睛仅仅可以到1微米的结构就无法继续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他想的太简单?   如果找不出,氢、氦、锂、铍、硼、碳,越是前边越容易剧变,但是这里的水似已经是一种纯粹的元素而非氢氧化合物,他都用雷霆当电源了也电解不开,锂、铍、硼、更是无从找起,氦……这里的空气完全不对,那么,现在能用的,就只有碳了……   按理来说,在没有太阳内部那种巨大压强的情况下,要让碳聚变,温度要比氢更高才行。   姬夷召想了想,决定先试试再说。   随意从周围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烧成木碳,他正要起火,却突然看到身边的乖乖站着的大鸟有点发抖。   对了,这种至阳之火向来是怨魂的克星。   他把衣襟扯开,把鸟塞进去:“不怕,此衣是我羽毛所化,也受火印赦免……”   怨鸟好奇的胸口的凸起上啄了一下,让他的话生生停住。   “大胆!”怨鸟被大怒的凤皇整个拍扁,让他对折了放在怀里。   然后,姬夷召指尖亮起一点光源,真的是极其细小,仿佛一点火星,随即,他将那点火星点在木碳之上。   瞬间,比太阳耀眼亿万倍的光芒猛然从掌心爆裂出来,整个世界都似乎在那瞬间变成白昼,周围空气都被点燃,天空那巨大的耀斑里闪光夹杂巨量的射线、粒子、核尘暴、冲击波,这些致命的东西凶猛的冲向四面八方,在数百公里外也可以看到那方向的天空周围更亮,滚滚浓烟直冲天陆,宛如末日。   姬夷召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如此巨大的杀伤力,一时间怔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应用科学的那群人比理论科学多那么多了,这种面对面,沸天煮海的巨大威力所带来的震憾,又岂是在实验室里和电脑打交道的理论家们所能体会的。   可惜这种爆炸力量太分散,如果可以激光一样凝聚到一点上所产生杀伤,就算是神仙,也要掂量一下吧?   心中略略兴奋,姬夷召计算了一下,两个碳原子可以生成一个氦原子和一个氖,并产生 4.617 兆电子伏的能量和大量粒子流,生成反应时一摩尔也就12克的碳,理论上可以得到(6.02×10^23)/2×4.617×10^6×1.6×10-19 J的能量,四舍五入就是2.23*10^12焦耳的能量,也就是三百万吨TNT炸弹的当量。   自己刚刚手中的那块碳半不多有一斤半,也就700多克,差不多是换算下来,也就132亿度电的电力。   也不是很高嘛,我兔第一颗氢弹的量而已。   至于说武器,如果没有什么材料可以承受的话……   那我的身体可不可以?   姬夷召发现自己真的疯了,不过没关系,在被烧死在火柱上的那天,他就已经疯了。   再疯一点也无所谓不是?   他凝视着自己的掌手,左手食指伸出一根利爪,在右手上一字一字的刻起来。   掏空指骨的骨髓就可以当做粒子管道,中心加速可以用法决完成,粒子源来源于聚变,如粒子是以热辐射的形式传递,如果要无损凝聚的话,必须要有类黑体的存在来保证方向性,以免损失能量,希望妖骨够坚强……   就在他把指尖变成极细的篆刀,准备要将骨髓掏出来时,怨鸟猛然伸出头,用力啄住他的爪子,不许他乱来。   “放开!”姬夷召皱眉。   怨鸟眸色坚定,啄的更紧了。   姬夷召冷哼一声,用力甩。   怨鸟叼的死紧,随着他的手臂上下甩动,就是死不松口。   姬夷召用力扯。   怨鸟几乎被扯成一条直线,但就是不松口。   姬夷召大怒,用力拔他的毛。   怨鸟哀怨地看着他,拔一把痛的抽一下,但还是不放。   “放肆!”姬夷召直接用上凤凰源音,那是怨鸟天然的克星 ,终于那怨鸟不得不松口,因为他的身体在那瞬间透明了一下,直接从手指上透过。   姬夷召再迟顿也感觉到不对,一把掐住他脖子:“你有记忆,是不是?”   那这只鸟跟着他这么多年,不是什么秘密也没有了?   姬夷召胸中怒火熊熊,老子每天晚上对笛子说的情话是你这死鸟能听的吗?   ☆、第95章 盘算   怨鸟疑惑的歪头看他,好半晌,才微微有意念自脑海中传来,“夷召……别伤……”   传来的意念极为微弱,断断续续,仿佛被干扰的信号,姬夷召微微皱眉,怨鸟是无数灵魂的怨念集合,按理来说非是妖属,而是一种凶狠噬人的灵魂猛兽,但如为何这种如此不同。   他看着四周的爆炸现场,天上浓云滚滚,海面沸腾,周围尽是死去的鱼虾,浓烟直冲天际,带起巨大的蘑菇云团,想来天界很快就会有强者前来查探,虽然不怕,但自己的底牌也没必要太早让人知道。   他冷哼一声,涅着怨鸟的脖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完全化为妖体之后,他已经完全不惧怕另一空间那奇异的辐射,大衍剑术更可以挟带自己的韵律攻击,如果可以以聚变的力量凝出高能粒子流,那就是完全无坚不摧的强大力量。   妖界之事他终是不知太多,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   “这只怨鸟……”娘舅大鹏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很快给出回复,“毫无问题。绝对是怨魂凝成,没有别的什么混入。”   “可是为何他似乎拥有意识?”姬夷召用手指戳鸟的头顶,怨鸟一点也不怪他的在扯自己羽毛,反而很开心的用头蹭着他的掌心。   “怨魂存世,不过因心中有恨难以放下,又因本身阴气被尘世阳气侵蚀,这才成为只知杀戮的野兽,但有的魂魄存世,却是心中还有牵挂,他们灵魂坚韧,这才可以于阳世中保留意识,这只怨鸟里,应该就有这样的一只魂魄。”大鹏鸟看着那不应该存在于怨鸟身上的清澈瞳眸,“只是怨鸟之中,各种灵识交合,这只魂魄大约将绝多意识用来镇压其它怨魂的杀戮之意。所以存于体外的,仅仅是一点本能罢了。”   “没有怨恨,那为何会来找我?”姬夷召低头略略思考,“死了也要来找我的人……除去豢丹、姬惠、孔雀,应该没有别人了,呵,如此一想,我做人的行事,并不成功呢。”   “所以你成妖了。”大鹏想了一下,“不大可能是孔雀与山君——对了,他如今已经不是山君,他们两人生前就有约定,不到黄泉不相守。豢丹当时又被封在阴泉不远,他的可能最大。”   “孔雀与姬惠,倒是松手的痛快。”姬夷召眸色阴晦,淡淡道。   “你还在生他们的气?”大鹏鸟用翅膀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黄泉七日一次阴风过境,就会卷走徒留忘川不肯离去的魂魄,他们如今是否转世,也说不清楚,但一世父子不易,他们不可能一生与你共渡,他们已经尽力了,若是真恨,就修书一封烧给他们说断绝关系就是。”   姬夷召沉默半晌:“他们皆因我而死,我如何与说?”   “不写就是,反正孔雀也认不了几个字。”大鹏鸟看他又沉默了,也不打扰,转身就从身边的岩石上一跃而下,在空中盘旋着远去。   姬夷召心中忐忑,把怨鸟举到身上,凝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是豢丹,就告诉我,那笛子上写的是什么。”   怨鸟歪歪头,啄了啄他的手指,继续用那清澈干净的眼眸看着他。   “你果然不是豢丹!”姬夷召刚刚想用力掐他,但心中又有点担心,回想刚刚当年开过花朵的两心知,突然身形一散,化为无数黑羽,最后凝成一只乌鸦,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怨鸟。   怨鸟走到他身边,啄了啄他的嘴。   然后就见那只黑乌鸦化为无数羽毛,漫天飘散掉。   怨鸟大惊,在空中哀叫着,四下寻找。   转了无数圈子之后,它终于知道他喜欢的人已经不在这里,突然向远方飞去。   透明的灰鸟先是在周围数百里之类反复找寻,没有看到这后向东飞去,在鱼丛山的小屋地窖里反复徘徊,鸣叫声音透澈天空。   数天之后,它向着东方继续远去,在那个已经烧成废墟的院落里飞下,在那相思子上鸣叫着,一直没有停歇,直到一双手将他抱住。   姬夷召将他抱在怀里,坐在废墟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的阿丹,他的阿丹从来没有离开他。   他为什么蠢到现在才发现。   ----------------------------------------------------------------------------   “最近人族是何情况?”因为豢丹的事情,姬夷召终于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回正事上,不过那只蠢鸟的位置从肩膀上转移到他的怀里,再配上他那冰冷阴晦的气息,完全达到了一位反派BOSS的所有标准。   “斟鄩城破之后,夏王退回安邑。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是商军诡诈,他派大军来到安邑外围摆出攻城之势,暗地里却派另外一路奇兵,绕道泰华山后,渡过灵川,从小路进攻安邑。后来,在大战之时,商军奇兵从后方冲出,夏部头尾不能兼顾,大败之下,只能向东夷突围。”小黑蛇在他面前仔细汇报工作,“东夷保持中立,对商部与夏部通过皆不管不顾,后来商军在鸣条山与夏王决战,夏王武勇无比,但却败在轩辕剑下,只能再次向东突围,逃进三嵕山,商军紧追不舍,最后夏王又败,失去一臂,被一路追赶,最后逃到苍梧之野,被商军擒下,流放到苍梧亭山,商朝代夏,追认为夏王为‘桀帝’。”   “就是说,人族王朝更替已完?”姬夷召轻轻用手指抚摸着怨鸟,问。   “不错。”黑蛇卷着尾巴,“对了,奇袭安邑的那只精兵,就是您当年调教的南山伊尹那一族人,他们个个能征擅战,在征夏之战中为商子天乙立下大功,如今他们都是商部的有功之臣,要不要我去吃了他们?”   “没有必要。”姬夷召淡淡道,“有此,很有趣的事情,他活着,才能做到。”   说到伊尹,他突然想起一事,当年在中学时曾在一书中见一句“行伊尹、霍光之事”,一时好奇,也曾经去查过史记,本来年岁久远,他一时回忆不起,但之前转凤凰涅槃之身时,前世种种一一浮现,巨细无遗,却回想起了当时的记载。   “汤崩,太子太丁未立而卒,於是乃立太丁之弟外丙,是为帝外丙。帝外丙即位三年,崩,立外丙之弟中壬,是为帝中壬。帝中壬即位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太甲,成汤适长孙也,是为帝太甲。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太宗崩,子沃丁立。帝沃丁之时,伊尹卒。——殷本纪三”   多么巧的事情,商汤死后,太子就死了,于是立太子二弟为王,二儿子当了三年就死了,于是立三儿子,三儿子四年就死了,于是立太孙,太孙三年没干好,就被打去给家族看墓地,太孙死了,太玄孙当王时,伊尹这才死去,不再代政……   如此速度的死亡,姬夷召几乎可以想到被点到要当王的那些嫡子们的表情。   “十方混元,可有新的消息?”姬夷召淡淡问。   “不曾。”黑蛇答道。   “天梯已断,要上天界非是易事。”姬夷召微微一笑,“既然已经走入死胡同,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好了。”   “您的意思是……”黑蛇小心的问。   “妖族如今新生儿极多,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人族大旱将绵延数十年,等到人族气空力尽之时,却正是我妖族新生一代将出之时,此消彼长,到时,我不信十方混元之界,还能不出,当然,看在姬惠与豢丹的份上,我不会赶尽杀绝,”姬夷召冷笑一声,“到时,我就将人族尽数驱出东胜神州,至于他们能不能到最近的南瞻部洲,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如果这个人形结界现身,我就有礼物要给他了。   一亿当量的TNT炸弹,不知他够不够。   等到混元界碎,他就有足够的元气,为阿丹重塑身体,只要找齐五方天地权柄,化两仪阴阳,就可以把他的阿丹找回来。   敢阻止他的人,都要死。 ☆、第96章 时光   人族与妖斗了数千年,真要解决也不是朝夕可解,但如今商汤既然成为天下共主,大旱之事,就是他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他没有杀夏桀,本来就就是商部征伐最后一环——人牲,既献敌酋首级祭祀宗庙祖先。   但要知道,商部祖先子契是大禹臣下,虽然也算是黄帝后裔,但早已分出另立部族,若杀了大禹后人并以人头祭祀,人家在天上怎么交代的过去,   不仅交代不过去,商部还要有说的过去的理由,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也因此,夏桀被流放在一个小岛上,在祭祀时更向上天表示夏桀荒淫无度,暴虐无道,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立玉门,不从谏,擅杀臣民,裂帛以耗民生,实在是商汤不得以,这才以臣伐上,只为匡正天下,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当他占领夏都之时,为了名正言顺,称为商代夏。更是让人在天下传言:夏桀看到百姓纷纷奔商部而去,于是决定将国家交给商汤,商汤不允,让国民回去夏都,然后国民又跑去商地,夏桀又请商主来当王,商主不允,又把国民赶回去……反复数次之后,商汤终于无奈当了国主,商代夏国而立,记得是代夏,不是灭夏,夏王还在苍吾那活的好好的呢,你们不怕路远可以去围观……   但是当天下平民都以为就是这么回事的时候,商汤发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   如今可以缓解旱情的唯有水印,虽然力量不大,仅仅是一小片,但蚊子肉也是肉,总能暂时缓解一下不是。   无可奈何之下,商汤准备以水印控雨,但如今水印在夏主桀身上,若他杀之,无疑是自打耳光,但要让夏桀帮他,那更是痴人说梦。   而且,中州耕地广袤胜商部十倍,夏桀就是不堪水印损耗这才试图挖山引水,一劳永逸,只是事成一半就在各方势力交织下功败垂成,他刚刚代夏自立,若立刻就去重新开挖瞿山引水灌溉,那天下人又会如何看他?要知治水一事向来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真真是天大的难题。   只能是祈祷天上有雨,而天庭虽有掌控云雨之能,但也仅仅是偶然控制一下,平时大多是随自然而行,四季自有节气,也不强加干涉。   然而,夏桀之时至少还偶有雨水,成汤之时却量年比一年,到最后,已是滴雨不落。   这一场大旱并未曾结束,从商王立朝算起,一直七年不雨。   当年商汤以“夏桀暴虐,天降其罪”为名,将大旱的罪责推到了夏桀身上,如今一旱七年,对初立的商朝来说,无疑是可怕的难关。   开始之时,商汤命人打井开渠,尽力向河水边迁移,但时间一长,这此小打小闹完全已经没有了效果。虽无十日,但河水干涸,河洛两条灵川支流干涸,淮水也渐渐只能靠雪水融化支撑,东夷靠海尚无大事,但这里耕地极少,又有大泽龙蛇,不是在这里活了千年的东夷部落,其它迁移过来的部族都很难坚持几年。   原来的中都之地草木枯萎,连树皮树根都难以寻到,商人还在都城外高台祭祀,向上天献祭牛羊大雁,日日祭祀,以六问自责以向上天祈祷,但毫无效果。   姬夷召对此丝毫不感意外,本来北东二方水气皆自海而来,向西南而去,由西岭南山所阻,水汽充盈,但被他起地火生山而阻后,季风为之在新生山脉迎风一面大量降水,这里的水汽都大部分集中在5000米以下的天空,越过山脉后,基本没剩下多少水汽,如此一来,整个中州的水气骤然减少一半,而人族迁移之时,仍是刀耕火种,每迁徙一地,就伐山毁林,他计算了一下速度,如果这样下去,只要一两百年,整个中中州都会化为荒漠。   天界会有办法吗?   不会。   他们想不到源头,只会以为是天道自然变化。   姬夷召慵懒的倚在风枝下,心中感叹没文化真可怕。   如果不是遇到这此事情,他一定会在人族努力研究新的元素周气和所谓的元气是什么东西,可是如今他却在思考怎么将人族驱逐出这片土地。   姬夷召发现自己真的变了。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自己也会伤春悲秋起来?   原因只有一个。   “呜——”怨鸟的声音带着一点阴冷幽长,将一颗竹实叼到他掌心里,然后在空中转上一圈,熟练的落到他肩膀上,长如飘带的尾羽安静的落在他背上,顺便蹭了蹭他的脸。   姬夷召剥出竹米,随手扔到嘴里,一手把肩膀上的大鸟扯下来,神情严肃:“阿丹,你不是鸟,就算你现在是混着无数鸟魂的鸟,但你也要记住你不是鸟,我也不是怀孕的雌鸟,不用你养。”   阿丹歪头看他,半透明的眼睛清澈干净,没有丝毫影子。   姬夷召左右看了看,那只死大鹏好像没有回来。   于是那么……   他伸手轻轻揉着怨鸟,对方似乎也舒服的抬了抬脖子。   然后,一只黑色的,与怨鸟差不多大的黑色凤鸟在空中凝出,兴奋的上去蹭了蹭心上人,除去一灰一黑,这两只鸟大小相似,怎么看怎么般配。   但这只是姬夷召一相情愿的想法。   因为阿丹在看到他之后,瞬间吓的羽毛都竖了起来,转身拼命大叫着往外飞。   “你叫破喉咙也没用!”黑鸟大怒,冲上去猛然将灰鸟从空中撞下,并粗暴地把它的头按在铺满凤凰花的地面,阿丹拼命挣扎,宁死不屈服,黑鸟毫不留情,提枪就要上阵。   灰鸟拿翅膀护着身体,在地上左右翻滚,黑鸟冷哼一声,身子压下去,激的无处可逃的灰鸟一声哀嚎。   “要不要这么粗暴……”一只黑蛇用尾巴遮住眼睛,但却小心的留下一条缝。   黑鸟转过眼睛,冷冷道:“一条蠢蛇哪里会懂雄鸟的痛。”   TMD孔雀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发情的鸟类那欲火焚身的时候有多难熬,一到时间雄鸟那东西的体积会增大几百倍,放着现成的男人不用,难道他要像松鸡那样找团泥巴解决么?   他现在绝对相信孔雀对他父亲是真爱。   据大鹏还有周围的妖说,孔雀每每发情都会去找山君,但十次有九次会被轰成土鸡回来,然后找团泥巴找树叶自己解决……   姬夷召还疑惑地问你们难道看到过?   大鹏的回答是单身鸟都这么干,还好心的劝他改嫁……   这时,阿丹找准他一个失神的机会,猛然从他翅膀下窜出,黑鸟冷哼一声,继续追上去。   “为何豢丹不允呢?”大白老鼠在一边疑惑。   “肯定不允许。”黑蛇悄悄说,“豢丹努力表示人太多,他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想来是他觉得自己和大王上床算的上是出轨,不过大王说他不介意……”   “真是可怜……”联想到现在局势,老鼠感慨,“和自己老婆都这样,难怪大王整天盼着打上天庭了。” ☆、第97章 战起   天空落下雪花,商君安静的站在一树白梅下,白色皮裘抵挡了寒风,长发束起,神情微有寂寥。   他已经不再是孩子。   风姿疏朗神秀,气度雍容,只是眉宇轻皱,仿佛总在犹豫烦恼,比是任性妄为夏桀,他是一个极为合格的君王,如今的他,年过而立,所治河山万里,四方拜服,勤于政事,减轻征赋,鼓励农耕,有人将他比之尧舜,但只有他自己知晓相差之远,不可以里而记。   “父王。”一名裹在黑熊皮里的俊秀小孩大步走来,“伊尹说下雪之后,明年的春耕就有希望了是吗?”   商君俯身将小童抱起,这是他的长子微降,虽只有五岁,但自小聪慧,很得他喜爱。   “雪太小了。”商君仰望天空,“差的太多,太远。”   “为什么一直不下雨呢?”微降抬头看着天空,“您说过,河里的水变成云,云又变成雨,可是现在河里的水都没有了,那云又去了哪里?”   “不知。”商君有点遗憾,“当时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不记得后边是什么。”   “就像父王每晚给微降讲的那样?”他微微侧着头,“微降一定会听父王讲完再睡。”   “不必如此。”商君揉揉他的头发,“你还太小,家国大事,有父王在。”   “我是将来的国君,一定要比父亲做的更好。”微降努力摆出严肃的模样,“所以,父王你晚上可以多给我讲几个故事。”   “小孩子要早点睡,而且,”商君低声一笑,“有些故事是我的,不能讲给其它人啊。”   “父王?”微降不解的歪歪头,“再过一个月,就是春祭了,伊尹说要在桑林山设祭坛,可是那里那么高,怎么建啊?”   “总是要建的,如今百姓困苦,此役虽苦,但到底有口饭吃,好过卖儿弃女,易子而食。”商汤微微摇头,“到时吾会领重臣们叩拜苍天,祭祀求雨,望苍天垂帘,了结这天下大难。”   微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又很疑惑:“可是伊尹说,国库也没有多少粮食了。”   商君神色一暗:“回去吧。”   天无十日,却如此大旱,天界不回不应,商君心中明白,此次大祸,十有八九,是兄长姬夷召所为,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兄长的厉害,如今的他自然知晓当年所有因果,但七年七去夷山,却遍寻不得而入。   传言妖王凤皇以无上阵法封锁夷山,不让天下诸妖再出,想来也是为了绝了他的念想。   兄长啊,你到底要如何呢,仇以报,债以了,害你之人皆已不在世上,苍生何辜。   高台虽难,但人力踊跃,一月之期一到,桑林山已经架好祭台,时日一到,商君就帅朝中重臣二百余人上山祭拜,每人皆献上三牲口六畜,以求苍天济以苍生雨露甘霖。   只是仪式虽大,但此后两月,依然无一滴雨水落下。   商君命史官占卜,史官以神龟之甲耗时数日,才禀上曰:“中宫西移,勾陈大盛,紫薇入本宫,却是妖星压运,人气佚亡之象。”   “如何弥补我族气运??”商汤眉心轻蹙,这此年,他已经这此上耗费了太多心力。   “人牲。”史官迟疑了一下,方才回答。   人牲就是以活人架上柴垛,用以感动鬼神。   “人牲?”商汤说,“我为求雨而救天下百姓,如今若为救民而杀民,又与夏桀有何区别?”   “这如何相同?”史官小心道,“虽然杀数人,但奴隶之数难以计数,些许贱民,可救天下,又有何不可?”   “非以你为祭祀,你自大方。”商汤微微一笑,道,“若以奴隶祭天,岂非将上天看的轻了?”   “那……”史官心中一紧,“要以何人祭祀才算庄重?”   商汤凝视着他,淡淡道:“我。”   那日,商汤沐浴戒斋,命左右架起柴垛,走上柴架,群臣拼命劝阻,他也只是说:“我为王经年,却让天下遭此大难,我一人之罪,不可累及万民;若万民有罪,也有我一人承担。不能我一人无德,祸殃百姓万民。”   说完,点燃柴火。   当火苗窜起之时,呛人的烟雾随之而来,商汤却一点也不惊恐。   天界费心扶起自己为王,如何会轻易让自己死去。   而且,就算真的死去,也并不是坏事,或许可以让兄长回念一点兄弟情谊,止了这天下大难。   就算兄长不会因此心软,至少,他也可以感觉到兄长当年的感受。   这样,他也许就会明白,是什么,把哥哥变成那个样子。   只是他的想法一点没错,在火苗还不曾烧到他衣角之时,一场大雨瓢泼而下。   群臣欢呼叩首,大呼帝君仁德。   雷霆轰鸣,自九天而落下,将他眼前山谷劈开一条巨大沟壑,震动之中,商汤仰头看天,却见天空是一巨大旋转太极光柱,直直落下,降于他身。   那一瞬间,天地清明。   -----------------------------------------------------------------------------   千里之外,姬夷召化为人形,理了理并没有乱的衣角,看向北方。   他从那个方向,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馨香。   这种香味他没闻过,但在脑中那属于凤凰的记忆却清晰的告诉他,那是麒麟血的味道。   一千二百余年,他们的血液居然还是如此美丽芬芳。   不愧是仁兽。   他一声轻鸣,其声清脆,直上九霄,震动世间。   天上地下,所有禽鸟之属仿佛受到了震击,纷纷向北方飞去,更有数只灵性大鸟,眸中渐渐清明,它们的眼睛所映之情景,一点不少的被千里之外的凤凰之王获取,凤鸟为百禽之首,天然就可控制万鸟。   很快,空中的鸟儿看到桑林山上的景象,自然也被姬夷召看到。   一位王者高立山颠,其神宁,其气清,其魄明,巨大太极光速悬转着将他笼罩,仿佛从天界下凡的神人。   姬夷召一时神情微有恍惚,仿佛看到当年一个软软的小孩,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扯着他长发翻滚,糯糯地唤他哥哥。   当年轻狂少年,藐天下英豪,如今物人两皆非,前尘历历,往事难追。   微微摇头,他伸手弹出一支黑羽,在空中响起一声轻鸣。   瞬间,整个夷山山脉,无数鸟兽高呼回应,高低激昂,宛若战歌。   “传凤凰令,十方之界尽出,我辈当一灭其主,解我妖族千年沉枷,点兵,起将!”   ☆、第98章 再回故地   夷山,大鹏非常迷信的翻着黄历。   “别这么封建迷信好不好。”姬夷召揉着怀里的大鸟,不时捏捏蹭蹭,对方也温柔的回应,让他心情非常不错。   “黄帝参天星而定历法,有其天道所在,是称黄历,有时却有凶吉之应。”大鹏很能接受新思想。   “天上星辰自有其行,哪是人能干涉。”姬夷召嗤之以鼻。   “这却不然。”大鹏觉得要让侄儿知道敬畏天地才好,于是举例,“比如你那王不见王之命,就是一例。”   “王不见王之命,”姬夷召好奇地看着大鹏鸟,问。   “您有两个命格,一是勾陈妖星,兴我妖族之命,就是生蛋日。”大鹏在算出兵日子时和倒儿细细解释,“还有一个就是荧惑守心,即王不见王,那是你的破蛋日……”   姬夷召皱眉,有点不爽的捏怀里的灰鸟:“男人怎么会生蛋……”   灰鸟安慰的用翅膀拍拍他。   “你说姬惠?”大鹏想了想,答道,“当时孔雀想要强留下他,谁知他强行挖腹取卵,声称再乱来就把蛋打了,孔雀当时被吓的魂飞魄散,就任他离去。”   “按你破蛋的那天计算,正是荧惑逆行,侵入心宿之时,荧惑又为火之精,南方星主之子,你是南荒山君的儿子,生辰又正逢其时,便是最蠢的星官,也可测出你生命格不祥。”大鹏当然不蠢。   “心宿向来是帝王命星,荧惑妖星一在帝王之侧,就是荧惑守心之相,是为大凶。”大鹏伸爪子数,“看看吧,你遇到的帝王,第一个是上任夏王,你非常厉害的十三岁就把他解决了。”   “……”姬夷召无语,这也算?   “再比如前任商君,你去商地,他是不是死在你面前?”   “……”那个是姬幽做的,他只是去打了个照面!   “还有东君豢丹,山君姬惠,西君禺熊……”   “够了!”姬夷召把怀里的鸟儿几乎揉成一团橡皮,“照你这么说,我只要再去见商王子乙,他就会直接死了我们也不用发兵了是不是?”   大鹏想了想,认真道:“可以一试。”   姬夷召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直接放出一道雷光过去。   “为什么是雷?”   “这是电。”姬夷召淡淡道,“论大规模杀伤的话,雷暴无疑是最强硬的方式。”   “威力适中……”大鹏话音一转,见侄儿抬起手来,立刻道,“你有留情却也有此威力,想来若是全力尽出,定然无敌。”   姬夷召这才把手放下,转头看向山下一片妖怪。   品种真丰富,从天下到地下,从水里到海上,从吃肉的狼虎到吃草的兔子……   等等,为什么有兔子?   他问大鹏。   “别小看兔子,他们也会咬人。”大白老鼠化身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   ------------------------------------------------------------------------------   南荒鱼丛山口   汹涌的江水奔腾而下,在山口之处被二八两分,进入深不见底的巨大隧道。   九曲七折之后,汹涌的江水如被驯服的骏马,安静平缓的注入如网的沟渠之中,开始灌溉淮中的无数平原。   相比中州延绵十年的干旱,这时的水势虽小了许多,但到底人地两安,粮食自给倒也算安宁。   当年山君之事传来,但与会之人几乎被姬夷召化妖之时杀尽,各种传言无人能说的清楚,山君治理南荒数十年,公正威严,影响巨大,数十次与妖族相争,不曾丝毫留手,乾关一战更是几乎身死,说他勾结妖族,整个南荒无人肯信,在他们看来,应该是如当年一样,夏国扣押少君逼山君就范,这才使有诡计将山君除去,并且给了一个如此荒谬的罪名。   一时间,中都与南荒关系降到冰点。   祭祀姬桓为族长,暂代执政。   而姬桓在听说此事之时,就知道真假,从前的所有疑惑,一下全部清楚。   当年幼时,兄长身边就有一只异鸟,极是通灵。   后来异鸟不见,却是一名少年跟在兄长身边,相处之时,极是亲呢。   再后来,异鸟与少年皆不见踪影,兄长继承大位,自己曾数次提及,他都沉默以对。   直接那年,兄长抱回一虚弱婴孩,声称是他子嗣,其母已然身死,当时他心中虽然难过,但到底也是祝福。   不久他以少年生辰根骨推算其有祸世之命,当时本想除去,但到底不敢下手,这才借姬幽之手,将他送去中都,试图以夏之国运镇压其命格。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妖星竟然一剑弑君,并从容逃回南荒。   那妖物是荧惑守心之命,天生克王,王见不见则活,见则死,兄长祭祀占卜之术远胜过他,心中明明知晓,却也不将此妖物除去。   真是糊涂!   就在姬桓缅怀兄长之时,却是有紧急军情来报。   一夜之间,妖族占领鱼丛山以西十七关口,所住之民非俘即死,更严重的是,妖族不知用何法术,炸塌了半个鱼丛山,堵住了淮水出口。   召集水位开始抬升,若是决堤,那整个淮中将遇到比从前千年都要可怕的洪水。   姬桓左右思考,他明白自己远不是妖王的对手,虽有天阙实力,但不过是第一重天人交感的境界,如今天下十方之界仅剩最后一层,其功效不过是让日月精华无法降于世间,对妖族力量却并无遏制,若无强大战力,完全不可能对抗妖族大军。   若如此,姬桓是聪明人,姬夷召没有直接动手,说明他还念及兄长旧情,他命手下先与妖族商议,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再命手下军民携带粮食,向高处迁徙,然后,他速度上鸟向中都而去,去见夏王。 ☆、第99章 妄想   “鱼丛山是淮水出口,我族控制此处,南荒不敢不从,”姬夷召站在高大的木棉树上,身边木棉花红似血,飘飘洒洒,让他莫名的回想起当年在这颗树上化形的时候,“中都现在自身难保,南荒现在粮食仅是自给自足,只要这水放出,南荒之地就是一场大劫。”   各种鸟类停在他身边的树枝上,把枝头的花瓣扯的到处都是,一个包包头的小姑娘有点犹豫,“兄长,我是南荒姬氏的神兵啊,身上流的也是主人的血,如果这样做,主人会很难过的。”   “涅阿,”姬夷召摸摸她的头,“是啊,他会难过,所以我不会大开杀戒,至于死去的人……”姬夷召冷冷一笑,“这堤坝是我一手设计建立,谁想过昔日所救,却是今日所杀。”   “可是……”涅阿还是很担心,万一主人不高兴怎么办?   “我已无人族之血,不必纠结血脉伦理。”姬夷召漆黑的眸光看着山下被堵住抬高的水位,“我会将他们逐出南荒,当年轩辕一氏起于姬水河,这才以姬为姓,后在大禹治水时有功,却被夏启封于南荒,如今他们回到中州,也算全了故土之愿。”   “是我多说了,”涅阿明白大王已经知道轻重,于是又问,“我想去帮兄长。”   “我不用枪。”姬夷召淡淡回绝。   “涅阿可以变成兄长最顺手的武器。”涅阿枪把自己胖胖的小手伸出来,带着小窝窝的手掌不停的在空中变化成刀枪斧棍,表现自己可以帮哥哥的忙。   “什么都可以变吗?”姬夷召微微挑眉。   涅阿忙点头。   “那变成这个样子吧。”姬夷召画了一个图形。   “这是什么?”涅阿好奇地问。   “大喇叭。”   ……   大鹏鸟一口吞掉一队前来想要来夺取关口的愚蠢人类,打了个嗝,慵懒地立在悬崖边上,大白老鼠站在他身边,不解的看了看木棉树上的那只黑鸟。   明明是凤凰,旁边就是梧桐树,为什么要落在木棉树上呢?   再看看他的手指在树上一叩一叩,河边的整座山体就坍塌下来,将本就够高的水位抬的更高,眼看淮水已经开始蓄了十数丈的水量,现在就算挖开堤坝,也会出带出巨大伤害。   只是水位越高,花的时间也就越长,姬夷召打算把水积蓄到多高呢?   老鼠知道水越多,花的时间越长,但如此多的妖类,不可能在这等的太久。   “为什么不能?”被问到的姬夷召平静的看着他。   “妖族只是笼统的称谓,您不能让兔子与狼相安无事,更不能让大鹏与龙友好相处。”清秀美丽的男人拿出一张叶子,上边清楚的记录着最近半天已经上报的妖族失踪成员名单。   “飞鸟之中,猛禽留下;走兽之中,凶兽留下;那些没用的统统滚回去。”姬夷召淡淡道,“兵分两路,南荒淮水于东夷汇入灵川,派水族处灵川向上,潜伏中都之外,随时待命。”   “这个不难,大王准备何时开河放水?”   “等南荒族人撤离。”   “您如此肯定他们会走?”   “水可疏不可堵,大禹的经验已经告诉过他们,如今水位渐高,便是他们将我等全歼,也已无法阻止这场灾劫,所以,他们会退。”姬夷召将怨鸟抱在怀里,“怎么南荒也是他的母族,他救我而死,我自不会赶尽杀绝。”   “凤凰为瑞,你如此想,却是正途。”白老鼠松了一口气,“商主已随姬桓前来,他的大军远在万里之外,却独身来此,想是为了见你,好说合此事。”   姬夷召沉默一下,才缓缓道:“若我说还对人族有怜悯之心,是不是显得很贱?”   “你为人多年,若非当年诸事,又哪会抛弃人身。”大鹏走过来,安慰的拍了拍侄子,“我知你不愿伤及无辜,但两族相战,哪有无伤之理,你杀不杀光人族,并不重要,只要破了十方之界,给我妖族生路,就是足够。”   “人族迫妖族至此,你真一点不恨?”姬夷召微微皱眉,问。   “夷召,天道好还,事尽则败,若非人族毫不放过,势要斩尽杀绝,又如何会有今日之难?”大鹏回他,“人与妖,皆是天道一环,再者,此战未开就言及胜后如何,未免过早。”   姬夷召点点头,不再多言。   只有汹涌河水,还在打着漩涡涌来,把水位越抬越高。   姬夷召看着河水,不知不觉睡了一觉,等他醒来时,却见那河水又高了一数丈,心中却有一点黯然,抱阿丹抱紧了些:“喂,如果你醒过来,会不会变心?”   怨鸟歪歪头,听不懂,于是用无辜的眼睛看他。   “我是为了妖族,非是为你,你莫自责才好。”姬夷召叹息一声,转头问老鼠,“情况如何?”   “绝大部分已经撤离了,他们避水经验丰富,不过水要再积下去,就难说了。”老鼠回答。   姬夷召点点头,正要开启泄洪,却突然一顿。   他眼前不远之外,站着一名白衣男子。   在他面前,芝兰玉树,不过如此,俊秀疏朗的眉目间,仿佛轻云拂月,流风回雪,抬眼之间,已是万年。   当年小小婴孩,已经是如此英伟模样,再想双方处境,姬夷召也不得不叹世事无常。   不过,这是必然面对之事,他早有准备。   “勾陈妖帝,”姬其尧,又或者商子乙缓缓开口,他的眉宇间有无法掩饰怒意,“你的复仇,要到何处为止?”   “杀上天界,灭五方天帝,就可结束。”姬夷召平静道。   “天下大旱,自你化妖而始,此事可与你有关?”商子乙紧紧盯着他,神情凝重。   “是我所为。”姬夷召点头。   “如何可解?”姬其尧追问。   “哈,”一声轻笑,姬夷召嘲讽道,“杀了我,我就告诉你。”   “铮!”   双剑交接,姬夷召手中银剑清如秋水,姬其尧那轩辕剑则灿若骄阳。   “长进不错。”姬夷召出手不紧不慢,双剑交接间,喷溅出耀目的火花,擦身而过。   “哥哥教的。”姬其尧手中剑势沉稳,反手一转,剑身环绕而上,直取对方面门。   “多久了,还记得。”姬夷召银剑一抖,借光一转,午后骄阳光芒似光,直直反射入眼,激的姬其尧心神分了一刹,被一剑捅穿胸口。   “你刺偏了。”姬其尧伸手握银剑,猛然一拉,靠近瞬间轩辕剑出,带出人道之光煌煌,势压人心。   “哼,那便成全你。”银剑向右一拉,几乎将对方斩成两半,妖皇化做无数黑羽,漫天飞舞间,让那以命换命的一剑落空。   姬其尧胸口的伤势却在顷刻愈合,而同时,旁边的木棉树断成两截,嘎吱一声后,缓缓倒下。   那是乙木天德经,世上最烦人的功法,没有之一。   黑羽汇聚,姬夷召收回长剑,道:“还有其它能力吗?”   “你没有优势,不是吗?”凭借青木之印无限回气之能,又有天地合之力,加轩辕剑之锐,姬其尧觉得自己并未落入下风。   “是吗?”姬夷微微一笑。   那声笑极轻极脆,仿佛那打旋飞下的木棉花坠落在地时的轻响。   但一时间,万鸟惊沸,如世界末日般向四面八方散去,山间鸟,林中兽,水里鱼,皆如不要命般飞速度离开。   姬夷召摊开手,那里有一块普通的木碳,然后缓缓握紧。   姬其尧心中一凛,一种极重的危机感刹时涌来,瞬间一剑刺出,体内元气聚合木印,那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几乎把整个天空划破。   然而,那剑刺中的前一瞬,姬夷召已将手掌握紧。   前所未有的耀眼光束从指缝中迸溅而出,在人完全无法反应的短暂时光里扩散,瞬间化作比太阳耀眼亿万倍的光亮,那是焚世之火,净世之焰,灭世之光。   天地归于混沌。   巨大的力量向如水波般扩散开去,整个山头如同被喷枪点燃的汽油般融化,鱼丛山被整个融出一个半月形的缺口,数万吨的水被蒸发成云气,剩下的则汹涌无法收拾的向缺口涌出,化成滔天巨浪,向整个平原奔腾而下,整个淮中,尽化泽国。   周围的山头是猛烈的火焰,燃烧蔓延,涌上天空的粉尘凝结水气,化成泼天大雨,淅沥而下。   他控制了威力,这场暴炸并不厉害。   他伸出手,雨水打在他的掌心,漆黑而脏污,那是抛上天空的粉尘混在了雨水中。   聚变产生的爆炸是没有辐射的,但是,还是不要直接用了,尽量转化为雷电或者激光。   这种雨,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你杀了他?”大鹏自远处飞来,左右观望无果后,问。   “他跑了,”姬夷召凝视北方,“不过,他伤势之重,已经不足为患。只要退位休养,就还可捡回一命。”   “你想他退位后,天命另选一主,十方之界也为新王所控,你再杀之?”大鹏瞬间想通关窍。   “……不错。”   沉默了一下,大鹏才道:“妄想。” ☆、第100章 入天之前   南荒高远广阔,姬夷召断开鱼从山,化淮中为为千里泽国,如此一来,南荒一族就是想再留下,也是妄想。   神州广阔,自中都向南所行无路,只能遇山翻山,遇河渡河,其中又有穷山恶水,如此巨大的迁移,又岂止是说说而已。   姬夷召并不赶尽杀绝,他领从妖帅兽潮向北而去,丝毫不怕被断后路。   没有粮食,南荒之人总会渐渐离开,只是不能短短时间里走光,而是要等这片土地恶化,人总是会活下去的。   这算是他对姬惠偿还。   他爱的人,爱他的人,若是黄泉相见,他也希望可以如从前一样,好好团聚。   他以飞鸟巡天,走兽寻地,找出离中都最近的一条道路,但没有水路帮助,自南荒向中都要翻越鹊鸟难飞的千里鹊山。耗费半年,这才从夷山到此。   听说当年山君借土印威能,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半年偷袭安邑,姬夷召觉得在此事上差的真远。   想到父亲,他抬头看向天空。   天悬星河,那勾陈之星明亮显眼,代表着妖族冲天气势。   然后,他坐山在崖之上,凝视着山谷下的一坐城池。   这山是泰华山,那城是安邑。   百年王都。   当年他待了十三年的地方。   “可是心中尚有怜悯?”兀镐站在他身边,额头绿叶嫩如新芽,“兽潮非是人属,无法令行禁止,若是族兽潮而下,此城一破,就是一城白骨。”   “若此令一下,我与人族就是不死不休。”姬夷召淡淡道。   “妖与人,本就是不死不休。”做为一只大鼠妖,兀镐却明白姬夷召心中纠结,“妖族因你所助,虽略复元气,但到底耗损太多,若不以兽潮相助,难免又会损伤元气。”   “呵。”姬夷召冷笑一声,“不必你教训我。”   “你担心的,是姬惠与豢丹。”兀镐一针见血地道,“若人行灭绝人族之事,他们就不可能再对你毫无芥蒂,更会怀疑自己当年舍命救你是对是错。这才是你犹豫之处。”   姬夷召眼眸危险的眯起:“我叫你闭嘴。”   “凤皇您并不以兽族为荣。”兀镐却不闭嘴,“您觉得,妖族只是看重您的凤凰身份,要的只是‘凤皇’,而非姬夷召,而世上需要姬夷召之人,都已经死去,来到妖族,只是因您无路可去。”   姬夷召勃然大怒,长袖一甩,巨大气劲将他狠狠地轰出去。   “凤皇啊。”兀镐擦去嘴角鲜血,“妖族若真只是如此,你觉得以孔雀王的性子,会放弃山君,为之拼命吗?”   姬夷召默然。   “不错,凤凰对我妖族,重要至极,但当年自凤凰身陨,我妖族残兵又可时放弃过。”兀镐微笑道,“您太心软,而且什么都想要,但是山君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如今性情,又如何可以做到……”   “你是想劝我快点动手?”姬夷召冷冷地凝视他,问。   “不是,”兀镐暗自抹汗,居然把正事忘记了,“我有办法,既不让兽潮食人,又破下此城,驱逐此民,以立妖族周天星辰之阵。”   “……”姬夷召沉默了。   “凤皇?”兀镐小心的问了一声。   姬夷召弹指,瞬间,大片天雷极轰而下,将那只死老鼠电的鸡飞狗跳。   姬夷召这才收回说:“你说。”   “兽族食人,也是会身体精气,只要攻城之时先将兽族喂饱,就不必忧心食人之事。”兀镐道。   “下去办吧。”姬夷召道。   兀镐点头应是。   “等等。”姬夷召突然道。   “请您示下。”兀镐恭敬道。   “做为奖励,你可以继续教训我。”姬夷召淡淡道。   “可会再被天雷殛之?”兀镐小心的问。   “你不装B,又哪会被雷劈。”姬夷召冷哼。   “凤皇您想太多了。”兀镐果断变回大白老鼠的原型,这样比较好去地下躲雷,这才道,“我哪敢教训您,只是商主不愿退位,您不可能一直这样耗下去。”   “中都如今已有数处化为沙漠,旱灾之事,有伤天和,有损阴德。非长久之计。”老鼠迟疑了一下,“非是我催促,只是你如今这样,恐怕会失去更多。言尽于此,我去安排兽潮。”   老鼠并没有欺骗于他,在他安排下,本来就不太多的安邑城破后,人族被驱逐出去,虽然是多费功夫,但人族反抗之中,损伤难免。   姬夷召想了许久,终于明白,现在率妖族攻占人族土地真的是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如今的战争可不比以后,原始的紧,先是嘴炮一把,然后主帅对垒,打完了再一两军冲上去互砍,不存在什么阵形之类的东西,偶尔有点奇袭,但也是少数,可不比将来现代化战争的时候,主帅哪怕是个宅男也没关系,只有要按下按钮的力气就可以了。   自己完全可以做完特种兵那个样的斩首行动,打架多了损兵员也就罢了,还徒惹父亲和阿丹难过。   若两人真的无法再见,这是个悲剧的结局,他当然不会再留下情面,绝对会让人族付出代价。   但现在明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要知道他可是打算救回豢丹后就正式成婚的。   要是阿丹露出对他绝望的样子……   和父亲与孔雀那样相爱相杀。一方面是爱情一方面是灭族之恨。   现在他的意识在怨鸟里镇压怨气也就罢了   我难道还要在他意志清醒的情况下j□j他?   然后他再关他一辈子的小黑屋……   要不要这么虐啊。   被自己脑洞惊到的姬夷召微微叹息。   自从和孔雀那个二货待久了,再想冷高,好像就进不了状态了……   所以,在占领安邑之后,妖族众们发现自己的大王——不、见、了!   -----------------------------------------------------------------------------   姬夷召知道自上次大战之后,商主重伤不愈,所行大事尽交伊尹,但就是不退位。   如果他退位,人皇气运就再在凝聚他身,十方之界会有数日动摇,那时出手破之,姬夷召就可以保他性命,但如今之势,商主宁死不退,却是想多护持人族一些时日。   只是他留下的伤势哪是如此好过,若是不忧心于人皇之事还好,若是王位之上,诸事繁琐,那就只能再活数年。   姬夷召真的不想弟弟再死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然后在离商部还有很远的路上,他遇到仲虺。   这只大黑蛇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是人、妖、巫三族的混血,可以随时倒向任何一面。   而如今,他在被人追杀。   他已经入了天阙,而追杀他的,是一名年轻修士。   那修士容颜俊秀,只是如今眉宇间带着一丝凌厉的杀意,右手长剑尽是杀招,虽然力量比不过这位巫相,但大黑蛇好像理亏一样努力避让。   而大黑蛇怀里,还有一名少年。   “放下太子。”修士眉宇间紫青双莲印记在气血激荡中越发清晰,手中长剑更是剑剑带杀,明明是温柔似水的剑式,却是柔中带杀,不留生路。   那标记……姬夷召微微皱眉,在空中打了一响指。   两人的身体同时一僵,姬夷召右指一弹,一根羽毛将那修士打的口中呕红,再一根羽毛制住他气血,这才自虚空中现身,在两人僵硬的目光中,淡淡道:“好久不见,仲虺,昀尘。”   仲虺勉强笑道:“见过凤皇。”   “你不是奉命潜伏商朝,伺机而作,为何又会在此?”姬夷召抱着怀里的怨鸟,随口问。   “商主如今已是弥留之际,商部内斗剧烈非常。”仲虺苦笑,“商主请我将其子带来给你,望你给他一条生路。”   “胡说,明明是你意欲篡位,被伊尹识破,这才掠了太子前来。”昀尘怒道。   “什么意思?”姬夷召皱眉。   “您,可以去见商主最后一面了。”仲虺道,“上一次,您下手之重,实在太过,他勉强撑到如今,已经再难支撑,朝中大权被伊尹所控,太子素来厌恶于他,如今之势,伊尹不愿立太子,而是想立太子之弟,不要三岁的外丙为王……”   “胡言乱语!伊尹何曾不愿太子继位,如今商帝尚在,你带走太子,是何居心!”昀尘怒而打断。   “说了你也不会懂。”不过看到凤皇的巫相略放心,“你看我一路行来,宁愿伤己,又何曾动过这小子?”   “谁知你是何居心!”昀尘冷哼。   “你这是何苦,就算我不慎酒后与你交尾,你也不必将我想的如此龌龊?”   “你这妖物,死来!”昀尘剑势更厉。   下一秒,他的长剑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拈住,分毫不能进。   姬夷召眸光深冷:“你们说,其尧要死了?”   他出手自有分寸,商主就算呕心沥血,也有十年可活。 ☆、第101章 汤   “如何能做假,你不见心宿黯淡,是人皇将逝之相吗,”昀尘本来清澈的眸中满是血丝,持剑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力度反而不断加重,让长剑也开始扭曲,“姬夷召,人看看这天下,赤地千里,七年,整整七年颗粒无收,你知道饿死了多少人吗,你要报的仇还不够吗,”   “非如此,如何可以损人族气运,破去十方之界。”姬夷召沉默了一下,“人与妖,本就是势不两立,退下!”   指尖反转,陨铁长剑瞬时断成数十截碎片,余势不尽,更如利箭将他震退数十步。   昀尘子看了一眼仲虺怀中少年,眉目闪过一丝坚定之色:“妖皇陛下,你若救下太子,解开大旱,我就与你做一桩交易。”   “交易?”姬夷召不由多看了这当年故人一眼,这人倒不是当年那样温柔可欺,一时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当年豢丹以龙笛之声为契,我虽少年就入深山修炼,但也出自东夷,自知其中关窍,现在豢丹之魂,不会离你太远。”昀尘子一字一句,缓缓道。   姬夷召微微眯起了眼睛:“继续。”   “我如今是崆峒道统唯一传人,所练之法,名为九品天仙诀,以天地精元铸就混沌元胎,终得青莲一株,可自魂生体,如身外化身,另有一命。”昀尘子道,“若你愿解了这天下大难,不再让诸天百姓遭烈日之苦,我就献出青莲元胎,给你救活豢丹。”   姬夷召的指尖微微一颤,眉宇间渐渐凝起肃杀之意:“你可知道骗我的代价?”   “南荒兽潮之威,天下已知,你出手虽是狠辣,但事情到底没有做绝。”昀尘肃然道,“我自不会激怒你,做断我人族气运之事。”   “……”姬夷召迟疑了一下,权衡片刻,这才开口,道,“放这小子自然没有问题,但解除干旱,非是片刻可行,但万一你中途反悔,又如何说?”   “世上哪有万无一失之事,天道好还,就是如今你解了大旱,我人族已是元气大伤,你妖族气势正盛,若可结束此役,我又岂会吝啬一具元胎。”昀尘字字铿锵,“此约,你敢不敢应?”   “如何不敢。”姬夷召微微挑眉,“那我现在,就先将这小孩还给商主。”   “凤皇。”仲虺皱眉,深邃的眉目间泛起一丝忧虑,“崆峒秘法虽然玄奥,但元胎是他们修炼之本,其重要之处,不输妖丹,他岂会如此轻易说定……”   “废话省下,带我去见其尧。”姬夷召打断他。   “是。”仲虺无奈,只能转身带路。   “伊尹真如此厉害,你也不是对手?”飞速前行下,姬夷召一边走一边问。   “若是比巫法元气,他当然非我对手,但若论权谋机变,长袖善舞,我却实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仲虺略有不屑,“他擅常抓住任何一丝机会,更会化意外为机会,按理来说,计划越完善,越是容易被意外之事影响而失败,他却正好相反,任何因素都可以被他利用,并且在站队之时从不犯错,您看他从一名奴隶到现在的伊尹,所行之事,当为天下凡人楷模。”   姬夷召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从初遇之时主动为邀功来追杀的奴隶,到后来用自己的愧疚之心带他们脱离险境的族长,到主动献出忠诚讨好他,再到成为他的手下奴隶,再到成为主管,再勾搭商部,再到历史上第一个双面间谍……这简直可以写出一本《我的奋斗》,一时间,姬夷召都有点佩服他了,论资质,他平庸,轮相貌,他平凡,论出身,他低贱,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可以从最低的尘埃里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位置,别的不说,要是自己有这么坚定的奋斗精神,哪会如现在这样孤家寡人。   相比之下,自己这种的简直弱爆了好吗?   仲虺无奈地让昀尘把怀里的小孩抢去,解了小孩身上封禁,只是那小孩也不大声哭闹,只是紧紧抓住昀尘的衣角,明亮的眸子不时好奇的看看姬夷召。   不得不说,姬夷召现在那高贵凛然的气势加上那完美的脸庞对普通人的杀伤力简直爆表。   只是不同于山君那种威仪高贵的气势,姬夷召脸色苍白无比,带着一点晦暗的灰,但那种阴晦的气息渲染下,反而有另外一种凋零残忍,带着毁灭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恐惧。   仲虺对这样的凤凰很是叹息。   不光是他,其实整个妖族都对美丽的凤凰天天穿黑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和鬼一样感觉惋惜。   谁去帮他把头发梳一下啊!!!   凤凰有五件衣服,红黄青白黑,不要你学孔雀那个骚包家伙那样艳光四射,你至少得到你山君那样把自己打扮的严肃庄重一点吧。   当然,这也只是在心里想一下而已,大白老鼠在暗示数次无果后,明确提出的结果是被凤皇亲自动手给身上那油光水量的白毛做了一次免费的离子烫,但那技术……老鼠维持自己人身到换了一毛为止。   在那之后,再没有人去向妖皇提出打扮的问题了。   ---------------------------------------------------------------------------   时间在仲虺的纠结中过去,姬夷召见到这处地方,觉得有点眼熟。   这里是桑林山,上次商汤祭祀求雨之处。   他曾经借雀鸟之眼,见过此处。   周围原是一片桑林之山,但如今,这里草木枯萎,一片荒芜之相。   而那高台依旧还在,只是其上依然有被烧酌的痕迹。   商子乙一身白衣,脸上血上全无,站在祭台上,向天祈雨。   而他身上,数道神道之光直冲天际,竟然隐隐带来水气凝聚。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缓缓走上高台。   商子乙也看着他,身上白衣点尘不染,淡远高华。   一黑,一白。   如同他们那绝不两立的种族。   姬夷召清楚的感觉他身上急速流失的生命力,以王命祭祀,方得此雨。   商子乙神情淡然,似乎毫无异常,但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暴露了他那已经在崩溃边缘的身体。   “你我兄弟,也有今日……”姬夷召微微叹息。   “本想心一世守护偿还哥哥养育之恩,只是世事无常。”商子乙道。   “不必叫我哥哥。”姬夷召平静道,“自两仪涅槃之后,我身上就再无人血。”   “当年其尧年幼,哥哥为维护其尧,在中都如何做为,其尧莫不能忘。”姬其尧低声道,“哥哥,你真不愿与人族一条生路?”   “非不愿,是不能。”与人族相比,我更希望你活着。   “那么,最后一次。”姬其尧凝视着兄长,“哥,再抱我一次,像小时候那样。”   姬夷召偏过头:“往事难追,何必再提。”   姬其尧一声惨笑,心情是不能平静,激荡之下,身体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姬夷召一把扶住他,脑中那个不愿走路,在他怀里抓住长发的孩子似乎与眼前之人重叠。   “哥哥……”那一声呼唤中有太多情感,多到姬夷召不愿去分辨。   姬其尧痛苦的吸了一口气,眼眸缓缓闭上,只留下微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   姬夷召低下头,看着那刺入丹田的金色长剑,发出一声轻笑。    ☆、第102章 妖   “哥哥,我们从悬崖掉下来,为什么没死呢,你是神仙吗,”   “额,这个是悬崖的质量问题,世界上总有一些次品的,与我们无关。”   ……   “哥哥,看我抓到什么,”骄傲的少年拿出一只大老鼠。   “……”   “哥哥不喜欢吗,”   ……   “那哥哥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带我逃跑呢,”   “……人生如此艰难,有些事就不要拆穿了啊,乖。”   ……   带着奇异香味的血液滴落在地,随即毫无阻碍的浸入地面,不留一丝痕迹。   姬夷召想说什么,但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轩辕剑中人皇气运涌动,与他体内凶狠的妖力两相激荡,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他的妖丹整个封印。   姬夷召的笑起越来越响,越来越大。   他并不是下不了决心,只是就算人族拒绝他的存在,他也一直有那么一丝妄想,既然父亲和豢丹都承认他的存在,那么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些人,愿意接受他呢?   然后,他的弟弟用行动来告诉他:你妄想。   是的,就算是山君豢丹在,看到他如今的做法,也会毫不犹豫的与他一战。   只是他们死了而已。   只有他还死死的扣住那么一丝人性,想要留给他爱的人。   所以他才会有恨,被烧死时才会恨的那么深,不只是因为为他而死的人,更因为这个世界都背叛了他。   如今,   他知道了。   没有背叛,有的只是非我族类。   血越滴越多,整个轩辕剑都在微微鸣响。   但姬夷召只是站直了身子,右手扣上弟弟五指,将长剑缓缓拔出。   商子乙看了那流血的伤口,没有说话。   而周围,一整道巨大的光束将整个山头笼罩,而山下深谷之中,麒麟血的异香也渐渐浓烈,山间枯萎的草木闻到这气息,纷纷抽枝展叶,仿佛春回大地,万物尽生。   麒麟属土,凤凰属火。   火生土。   姬夷召血流的越多,麒麟血的威力就越加浓烈。   而光束也越加明亮。   那光是人道气运。   何谓气运,人之心念为气,日月起落为运,人心意念虽看是无形,实则庞大无比,所成伟力,加于帝王之上,万法不侵,万邪不近,是为气运。   而妖人两族生存之争,也是因此而起的气运之夺。   这麒麟血是为土属,大地厚德载物,承天起命,是以天下莫有不能挡,莫有不能困。   而轩辕剑留在妖族身上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为了杀我,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姬夷召敛起笑意,轻声道。   “我没有选择。”商子乙说,“你可动手了。”   “要我杀你?”姬夷召一如当年,理了理弟弟的衣襟,将他放下。   “事到如今,你杀我,我会好受些。”商子乙低声道,“来世无论为人为妖,只求还你今世亏欠……”   姬夷召一脚把他踢下了深谷。   “本想留下你命,让你看江山尽毁,但你恶心到我了。”姬夷召眸中闪过浓浓厌恶之色,也不管他是死是活,转头看向天空。   十方混元最后一阵已启,如今自己被困于其中,还受了重伤。   姬夷召看着腹部伤口,肩头怨鸟很是心急的上下飞舞,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急的不断尖叫。   “没事的。”姬夷召看着这巨大光束,安慰丹鸟,心中一时却感慨无比。   终于到了十方混元之阵。   这阵当年以麒麟血肉为骨,人道王气为血,周天星辰为眼,闭锁九天,这才令日月精华无法落地,断妖族根基,并且以此为源,建立两仪、三才、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想要一次解尽妖族之祸。   这是孔雀拼命也要推倒的东西。   “阿丹。”姬夷召把焦急的鸟儿抱在怀里,丝毫不顾血液越流越多,身体的之中有一种极致的空虚,仿佛生命正在被这法阵抽走,而腹部伤口上,人道王气如与妖气浓烈的几乎成形,绞杀着不让伤口愈合。   “你说,我会先血流光了死去,还是在时间内解决这这人皇之气,炸了这鬼地方?”   “吱——唧——”怨鸟急的拼命挣扎。   “阿丹不怕,死了我们还在一起。”姬夷召抱抱鸟儿,“解决此物,我们就去黄泉,找父亲他们,到时还能团聚,他们莫要抽我才好。”   “凤皇陛下您别这样。”仲虺看的简直要扶额了,“您是我们妖族的王啊,您这样就算下地府孔雀也会念的你想活过来。”   他此刻正在三百米开外,已经靠近光柱的中心,但那巨大的压力让他的现出九头龙蛇的原形,看起来极是可怕。   姬夷召冷冷看他一眼:“退下!”   这里的压力太大,就算是他的妖体也承受艰难,这家伙再靠近一点就会整个粉身碎骨。   促虺迟疑了一下,退回千米之外,到了昀尘的身边。   昀尘子神色复杂,抱紧怀里孩子,不忍再看:“若是他死去,旱情是否可以解开?”   “当然不会,凤皇非心法力造成如此大灾。”仲虺用尾巴卷了卷他的腿,“上次你把雄黄泡酒给我喝,我当时是有点粗暴了,但对你却是真心的……”   昀尘子一剑将他那尾巴插在地上:“闭嘴!”   “这次不能听你的。”仲虺拿一个头的信子舔了他一下,“那个,对不起,这辈子,你就早点忘记我,另觅良人嫁了吧!”   “你!”昀尘子化没说完,就见那威风无比的九头龙蛇一头撞进那光柱之中,越去越进。   “滚!”姬夷召厌恶的道。   “是我不查,让你落入险境。”仲虺微微一笑,九颗蛇头同时出声,“如此大罪,万死不能赎,吾有龟蛇血脉,可略为您减去这山岳重压。”   “我还没死,你就不听话了?”姬夷召眸中厉色一闪,沉声道。   “凤皇陛下,保重,我们妖族虽然望你破开枷锁,但也请你量力而行,不要再演孔雀之事。”仲虺九头齐齐伏地而拜,然后向前而行。   “我叫你滚!”姬夷召怒道。   “此事不能依你。”仲虺努力向中心爬行,身上鳞片下渗出无数血液,拖出长长痕迹,“不是要以恩相挟,孔雀王的儿子,我们都会救的,因为欠他的太……”   轰然巨响,血肉尽碎,那九头龙蛇最后一语,终是没能说出于口。   姬夷召缓缓捏紧了怀中鸟儿,明明身上的压力松开些许,为何他更加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僵在原地,看那血液渗入地下,只留满地碎骨血肉。   为什么,我明明没有为什么做什么……   然而,就在他惊愕之时,一声尖啸,一只白色老鼠飞快出现在他眼前。   “凤皇,您找到十方之界了,不过为何如此凄惨。”老鼠叹息一声,化为人形。   “你为何来此?离开!”   “当然是仲虺急着通知我的。”额生嫩叶的清俊男人看着满地狼籍,轻哼一声,“死的真够难看。”   “你……”   “我没他如此蠢,”男人微笑道,“我这点身子,哪能为你减轻多少。”   姬夷召有不好的预感。   “妖多力量才大。”男人凝视着远方天际,那里出现一片黑压压的阴云。   姬夷召勃然色变。   那是无数鸟妖。   “愿为大王而死。”一只翠鸟飞快的飞了进去。   “呯!”姬夷召捏紧了手指。   “大王下辈子再帮您生蛋。”一只黄莺跳进来。   “呯!”   “大王我爱你!”   “呯!”   “大王最美!”   “呯!”   “你们废话好多唧唧。大王我告退了。”   “呯!”   “老鼠说不能说太多话,讨厌咕咕。”   “呯!”   “大王加油!加油!记得下辈子告诉我加油是什么意思嘎——”   “呯!”   “乌鸦声音那么难听还敢秀!”   “呯!”   “呯!呯!”   “呯!呯!呯!”   ……   声声震震,越来越多的鸟儿撞入,姬夷召按住胸口,嗓子仿佛被堵住一样难受,明明那些鸟禽是他的子民,为什么他要他们来保护……   “当年你还是个蛋的时候,孔雀当宝贝一样,让夷山所有的鸟妖都来孵化你,说这样你就不会变成只会开屏的孔雀。”兀镐微笑道,“大家都盼着你出生,孔雀说,只要他破了十方之界,以后你所有的孩子,都不会再担心变成无知禽类。”   “你闭嘴!”   “不要觉得他们的死是亏欠,他们只是为了孩子在付出,就像孔雀,”兀镐走进他,给他一个拥抱,“就像你给小妖努力破壳时说话的一样,夷召,加油。”   “呯!”巨大的声响中,十方之界的光束有如玻璃一样,裂开一条巨大裂缝。   身上压力瞬间消失,姬夷召一声尖叫。   惊彻天地。   有如回应一样,整个世界,都听到那一声响自灵魂的脉动。   巨大裂缝刹那化为蛛网一样的裂痕,蜿蜒扩散,最后,整个碎裂开去。   白日之中,无数流星如雨而下,那个天顶之上,积蓄一千两百余年的日月精华,以亿万计,纷纷而下……   每一个,都代表一名妖族的诞生,代表妖族的延续。   自此,千年沉枷,一朝尽去。   ☆、第103章 天梯   姬夷召没有抬头,只是缓缓走出两步,将地上那人抱起,试图擦去他嘴角的血水,但却越擦越多,额头的绿叶已经枯萎,灰暗的好像在泥土里埋了好久。   为什么呢,明明妖族那么强悍,一点小伤随时都可以好的。   “为什么,你可以不死的。”   “夷召……”老鼠在他怀里动了动,“破了吗,”   “破了,你看。天上落下好多的琼光,像下雨一样……”姬夷召想抱紧他,但是手中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完整的骨骼,仿佛碰一下就会整个垮塌掉。   “看不到了,”老鼠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解开就好,等了好多年,可惜当年的朋友,好多都看不到了。”   “只要你好起来,一定可以再看到……我带你回去。”姬夷召想将他带走。   老鼠只是伸手按住他的手:“能死在麒麟墓,也是天意……夷召,谢谢你。”   姬夷召低下头,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无数尘土,被风吹去。   “死的也没有多好看嘛……”黑蛇在一边碎碎念道。   姬夷召眼神一凛。   黑蛇忍不住退了退:“我没有事,老鼠说他上还没用的话我再顶上,既然有用我当然还是继续啊。”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伸手将黑蛇拎到掌心,再看周围越落越多的飞鸟,突然以手掩住眉心。   一缕火焰从他身上点燃。   那是极美的火焰,翻腾跳跃间仿佛遵循着奇异的频率,他没有发声,但有一种无声的音乐蔓延开来,就如湖起涟漪,一圈套着一圈扩散,将心底温暖,那是花开的声音,发芽的声音,那是心跳,是流水,是阳光照耀下来,是流泪的声音……   无声更胜有声。   那火焰随着声音蔓延开来,却不伤一草一木。   千条瑞气,万道霞光。   火光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似乎将整个世界都点燃,而火焰之中,一只赤色大鸟托祥云而起,焰极焚世,那是天方伟鸟,雄据于世,拱垂天下。   一声高昂长鸣,百鸟齐鸣,朝凤而飞。   数千年后,灵禽之主,凤凰之王,终于重现于世。   昀尘子凝视着那万鸟之王,悄然抱着怀中少年退去,只是离开之时,一时心中怅然,捡起了一块碎骨。   小黑蛇偏了偏头,蜷缩着尾巴叹息了一声。   ---------------------------------------------------------------------------   十方之界破裂,自然天下大乱,但无论是姬夷召又或人族天界,都没想到乱的如此彻底。   日月精华,又名琼光,自月华流下,十方之界只是有如一巨大天网,过滤了天外的光华,让妖族延续断开,但光华也就在网上积蓄,只多不少。   而琼光在自天而降过程之中,多有损耗,往往落地之时,十不存一。   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如此。   姬夷召很容易理解,如果是小锅炉分散烧煤供热,那能源利用也有20%的样子顶天,但如果是大规模的集中供暖,那能源利用往往能达到80%甚至90%,大规范的减少浪费和污染。   如今千年继续一朝而下,琼光损耗甚至少,一时间,神州大地的妖怪遍地开花,从草木到流水,从石头到火苗,万物沾灵成形,新的妖物有如婴儿,虽有灵智,但很多是白纸一张,当然老虎妖吃兔,天道法则,无可厚非。   但千年来妖族早已规定内部不得相互食之,一时间内部声音非常复杂。   姬夷召花了数年时间规整内部,而外边的小妖……没时间,自己玩去吧。   一时间,人族在大旱之后又遇妖灾,不得不所有部落退到一起,商议对策。   妖与人族多次大战,但妖海战术太过可怖,人族败多胜少,但也出了无数英雄人物,双方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给妖族带来巨大损伤。   然后,商部主事之人微降要求求和。   桑林山一役,商主重伤之下,自知难免一死,将自身气血封闭,魂消身存,将王气强行闭于体内不散,心求为人族再补一线生机,后来被昀尘悄悄带走,而商部主事之人,就由太子微降替代。   伊尹与微降两相牵制,但人族大难当前,两人都没有为权利而内斗,反而同心协力,于苍梧之野以地势大败妖族,粉碎了姬夷召将人族一次解决的干净的打算。   可这也只是困兽之斗。   如今妖人两族如此深仇,微降出头来谈合,怕是没有抱着活着回去的打算。   有妖将将此事通报姬夷召,姬夷召思考许久,令妖族停下征伐,他要看对方能以什么理由解决此事。   那少年一身白衣,正是商部代夏定都之后,商汤以勤俭为名定下的白色衣服,其实并不是很白,只是普通没有染色的布料都称为白衣。   但少年气质如芝兰玉树,高贵凌厉,面容还与妖王有数分相似,这让宫中妖将们目光不时在两人之间打转。   “大王当年和弟弟关系如此之好,会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豢丹的事情?”黑蛇习惯性的转头问,然后看到大鹏冰冷的表情。   “……”黑蛇默默转过头,超想念那只可爱的大老鼠,你不在了我都找不到人摆一摆。   “明明都是照着姬惠长。”大鹏表情依旧冰冷无比,只是说的话却完全是两个意思,“不过这样也好,照着孔雀那个性我会忍不住揍他们俩。照着嫂子我完全不敢。”   “咦,你也被姬惠揍过吗?我当时刚刚破壳不久,他捏我的尾巴不许我爬他手腕。”黑蛇忍不住八卦之心。   “当年夷山有几个没被他揍过,带着蛋我们都不敢反抗。好在他九成的时间都在对孔雀动手。”大鹏还是那个严肃的鹰头。   “话说当年我也去孵过大王,但是身子太小了盘不完,真是遗憾。”黑蛇盘着柱子小声道。   “闭嘴,都是因为你!”大鹏冷冷道,“姬惠看到一条蛇也在他的蛋上时直接就爆发了,把孔雀揍翻就带蛋跑了。”   黑蛇缩缩尾巴,没敢再开口,于是继续关注殿内的商谈。   “不臣不纳,如此也想求和?”姬夷召高座王座之上,橘色的火焰在他身上起伏燃烧,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火焰,哪里是衣袍。   “人族臣服妖族,如何能平,至于纳供,托妖王之福,天下干旱难熬,早就没有可配你身份之物,只能省下。”太子微降不卑不亢,平淡回复。   “谁说的,”姬夷召冷冷一笑,“每年献出上千十岁幼子,不得入中州之地,我就应你。”   “这不可能。”微降平静道,“如此为之,人族愿与妖族死战到底。”   “你有何资格与我说这种话?”姬夷召好笑道。   “上古之时,人族境遇比如今艰难百倍,不也可翻身定天?”微降道,“若说当年之事,也有人族所行太过,不留生路,这才引来天道倾斜,得此大难,但妖族既为天道一环,人族又何偿不是?”   “你是说,若我将人族赶尽杀绝,天道也会倾斜人族,用心平衡?”   “竭泽不可渔,焚林不可田。天道兴衰,又哪是人力可断?”   姬夷召微微一笑,漫天要价,那也可落地还钱。   “那么,我只要一物。”   “请说。”   “五方天地印。”   微降沉默了一下,才道:“火印落你手中,其余四印祭天可得,但若给你……”   一但给出,就是五行凝聚,可成天梯……   “选择吧,要你们的命,还是那群庇佑你们的神。” ☆、第104章 番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大夏千年,太康失国,后羿代夏。   夏国的流亡政府开在商国的土地上,所以如果要助夏国复国,那得去商部的土地上谈这事。   这种情况下,姬惠准备去商部。   没办法啊,后羿这家伙仗着武力高强就强行截留了中都的粮食,南荒人民进入了严重的粮食危机。   后羿成名数十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山君姬惠作为后起之秀,暂时还不能与他相比,更何况东夷善射,没有足够的把握,姬惠不会直接对上后羿。   于是他去了商部。   正好,妹妹姬幽年满十五,但由于在教育问题上失败,放养的妹妹从小保护弟弟,长成了一个十成的女汉子,个性太过刁蛮暴力,南都几乎所有成年男儿都领教过她的泼辣,以至于山君给她开宴准备特色妹夫时,接到请柬的数百旺族五成称病,三成称有事在身,一成半来的全是歪瓜裂枣,剩下半成直言不讳的说想我娶他除非天下女人死光了才可考虑将就一下。   山君不悦,于是改口说自己想要娶妻,请各家带子女赴宴,最好全家齐至,以观家教。   此事一出,南荒上下朱砂(涂唇加气色的远古化妆品)的价格翻了十倍,好布的价格翻了二十倍,一时间白狐等名贵皮毛更是遭殃,大街小巷都是打扮的少女,甚至还有少年。   而开宴那天更是来了上万适龄少女,涅阿的王宫被直接挤破了大门。   其中一位女子年纪虽大了些许,但眉目深邃,衣饰华丽无比,艳压群芳,一身珠光宝气却不落流俗,被山君直接点入后宫,让众多女子愤愤不以,年纪少说也有二十的女从来凑什么热闹,装的再喋米汤混面粉涂的再多还不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然而,后宫之中,姬惠怒气冲天,当场把那女子的孔雀羽衣扯的粉碎。   “哎呀,山君不要这么急嘛……”他说。   然后被丢进水池里,洗下了差不多一斤的面粉。   接着姬惠冷冷盯着这只死鸟。   孔雀缩了下脖子,还是大着胆子道:“阿惠,当年你说过,我活着,你就不娶妻。”   “华灯山上,你说,人妖殊途。”姬惠淡淡道,那日,他引来追兵,险些灭尽南荒王族,后来两人都不曾再见面。   “那次是我过错,阿惠~~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们之间,也非一句抱歉可以解决,但是,听到你要娶妻,我整个鸟都死掉了,这几天我掉了好多毛,你看,这里都秃了……”孔雀拉住姬惠的后就往自己身体下按。   “……”姬惠。   孔雀一愣,然后有点扭捏地道:“失误……忘记变回原型了,但阿惠,我最近发情期都是找的泥巴玩……所以你一碰他就变得很大很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和我交配,所以,你只要摸摸就行,摸一下我就满足了……”   姬惠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力一折,转身从水中出去。   孔雀泪流满面,以前阿惠其实在这事上好主动的,我的阿惠啊……   孔雀飞回夷山之时,整个山上的飞鸟都出来围观。   “大王回来了,咕。”这个是鸽子。   “大王的表情很绝望,一定是被踢了,嘎嘎——”那是乌鸦   “活该,不过我觉得还有希望,看看鸟爪还在,翅膀还在,只是少了些羽毛唧唧。”这是松鸡。   “山君真好,居然没有直接一枪下去,看到没有,我的计划有效果瓜!”这是野鸭。   “大王继续努力!”婉转的声音是黄鹂。   “大王我们支持你!一定要把山君娶到,不要惜身啊!”猫头鹰。   “对啊,整个夷山没有鸟需要大王的,大王单身几千年要一次解决啊!”金雕。   “不要这样揭大王的伤疤,大王只是个性有点无耻脾气有点讨厌为鸟有点卑鄙做事有点龟毛住家有点邋遢喜欢折腾……不听别人意见固执的要死而已!”能说这么多的当然是最吵的云雀。   “他是怎么泡到山君的,我见过一面啊,那么好的人居然死在孔雀手里,真是天道沦丧!”   “一定是用了卑鄙手段!”   “就是就是!”   “我围观过嘎嘎,我来摆一摆……”   孔雀听的青筋直冒,怒道:“再废话我让你们一个个都去玩泥巴!”   介于孔雀说到做到的淫威,从鸟做鸟兽散。   孔雀继续在凤枝上趴着,思念着心上人。   过了几天。   他听说阿惠去了商部,带着自己的妹妹。   可怜的阿惠,在南荒已经找不到敢娶他妹妹的勇士了,只能去别的地方害人了么。   果然,阿惠你的纯良都是装出来的,世上除了我没人这么懂你,哼——   “大王,嘎嘎,不好了!”一只乌鸦急速冲来。   “怎么了?”孔雀恹恹的抬了下头,又低下去。   “商部有一个叫殷流云的。”乌鸦喘息了两下。   “知道,新商君嘛。”孔雀也有情报的。   “姬幽喜欢上他了。”乌鸦又喘息两声。   “正常啊,阿惠终于可以放下心了。”孔雀表示为亲爱的开心。   “可是殷流云不喜欢她。”   “姬幽也会有男人喜欢?笑死个鸟了,这是急事?”   “然后殷流云被纠缠烦了,去找山君说事。”   “就这?”   “然后他喜欢上山君了!”   “阿惠只喜欢我一个!”孔雀骄傲的尾巴翘的老高,“他可专情了哼。”   “可是居我的鸟妖来报,最近他经常对山君送他的玉佩说情话。”   “单相思而已,南荒这种男人女人还少吗?”孔雀摆摆翅膀,不放心上。   “可是他以商议军情为名,天天和山君一起睡!”   “你说什么!!!?”孔雀一口烈火喷出老远。   “大王,你的爱人要被撬掉了!”   “胡说!”孔雀激动的毛都炸了,“我这就去把他抢回来,该死的人类,阿惠是我的!有事找大鹏,我先去了!”   “大王等等!”无数在周围看了好戏的鸟儿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大王带着花蜜讨好恋人。”   “凤凰花带一束!”   “我为大王想出情歌三首!”   “记得对着月亮唱歌,这最吸引恋人!”   “我去,哪来的狼!”   “这是鸟的事情,走兽滚!”   “啄死他,拔他的毛。”   “嗷嗷——我只是围观一下……路过路过……”   “赶走了,大王我们继续!”   ……   “等我追到阿惠,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带着大包小包的孔雀出行了。   背后无数的鸟儿高唱挽歌送行。   “英雄出征,慷慨昂扬!   裹尸而还,不负我生!   为族争颜,天下无双!   胜之为傲,败也是勇!   生是英豪,死是鬼雄!   得胜归来,万鸟同光!”   听着高昂的歌声,孔雀越发坚定了信念,此刻,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    ☆、第105章 天界由   夷山,凤枝。   高大的凤凰树下,此刻被人为的挖出一汪清池,一朵株紫青双莲娉婷而立,花大如斗,只是其中并非莲蓬,而是一个隐隐成形的男子。   “天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一只巨大的鸟类在凤枝上悠闲而栖,喙如鸡,颌如燕,龟背蛇颈,修长如藤的尾羽披落而下,反射着朝阳光辉,美得出尘脱俗,惊心动魄!   就算他的尾巴非常不雅的在那名男人身上某个部位扫来扫去,也一样非常的有倍儿有范。   “你一定要在此处谈正事?”大鹏看了一眼那个半透明的被温柔火焰与花瓣层层包裹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但嘴上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我所记不错,你发情应是仲夏之季,离今还有两月才是?”   “虽然我已是凤凰,但毕竟在人间生活日久,你见过人类每年就发那么一个月的情吗?”大鸟轻蔑道。   “我并不介意你在此事上觉得优越,”大鹏怜悯的看了那男人一眼,“不过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也不多说什么。”   “那就继续说吧,你说天界之势人从长计议是什么意思。”姬夷召一边问,一边又从旁边扯在一根树枝,给生长在枝边的那朵紫青双莲当做养分,阿丹阿丹你快长大,你现在这么小我都不能和你玩。   “当年妖族战败,失五方天地权柄……”   “打住。”姬夷召立刻开问,“我有一事,至今不解,天地权柄从何而来,为何可以为人所控?得土控山,得水控海,得木控林,但天地自有其运行之道,为何可为人所控?”   “我闻混沌初开之时,天地阴阳衍生五方本源,自此万物方可生生不息,五方天地权柄其实就是这五方本源,自然就可影响天地五行之属。”大鹏认真解释道。   “基本明白,你继续。”姬夷召点头,然后伸长脖颈,去啄了一下莲花瓣的尖,莲花微微一颤,连带着里边沉睡的人形也随之摇动,阿丹这个唇红齿白的小模样看的我心好痒啊啊——好想把他抓出来好好蹂躏一顿!   “五行权柄为人族所得后,断开天人两界,其天上大致有五方势,为东方天帝太昊伏羲;南方天帝炎帝神农;西方天帝少昊金天;北方天帝颛顼高阳;中央天帝黄帝轩辕。”   “那大禹、尧、舜这三人呢?”三皇五帝,怎么可以少了这三个呢,姬夷召可是打算一个也不能少的。   “此三人只有大禹一人登天而上。”大鹏有点幸灾乐祸,“尧帝之时,巫部已然将要尽灭,我妖族与其大战时,让金乌肆虐,天下大旱,虽然不比你如今的大手笔,但姬水一代那是真的饿殍偏野,白骨如山。后来东夷出一神人后羿,持射日弓灭掉金乌,这才开始了飞禽与人族的大战。”   “此人名传万古,以至后来‘后羿’成为射日弓之主的名字,后来虽被杀之,但死前心血为誓,言说是我飞禽一族天敌。”说到这,大鹏很是郁闷地看了那莲花一眼,心里觉得有点邪门,这任的射日弓之主没改名字,但射鸟的诅咒好像就没脱离过,第一任后羿灭了十只金乌,第二任在孔雀帮姬惠时差点灭了孔雀,第三任豢丹虽然没有来的及继承后羿之称,但听说也射的不只一次,床上弓上都有……   “你就不能说简单一点。”这种传说姬夷召实在没有兴趣,“说重点。”   大鹏白了他一眼,这才道:“金乌当时在妖族威望极高,其中更有一位与龙族交好,也因为此,龙族被卷入其中,当是时,共工撞倒不周山,天水下泄,后全赖女娲舍身补天,但天下但是已经有大水无数,于是九龙兴洪,欲趁机灭人族,尧帝令姒鲧治水,姒鲧就是大禹的父亲。”   “我只想知道禹、尧、舜这三个人去哪了。”姬夷召听的头痛。   “就要说到了,当尧帝令姒鲧治水时,已经年高,当时他的女婿舜暗中掌控大权,当尧帝觉察到时,发现四方部落都已经不听他指挥了。这时他虽想把王位传给儿子丹朱,但也知晓,如果一传,必然是天下大乱,而且丹朱可能也有危险,于是宣称授王位于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朱一人失利。授丹朱则天下失利,而丹朱得利。于是才有了那一句‘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然后将王位让于舜,而这时姒鲧就是大禹的父亲强烈反对,要知姒鲧是黄帝的曾孙,昌意的孙子,颛顼的儿子,血统高贵,与丹朱关系交好,更看不惯舜帝的德行,于是说上书反对,被怀恨在心,后来舜命祝融将其杀之于羽山。”   “尧帝后来被舜杀死,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毕竟你相信贵为帝的尧没事会离开都城而突然死于远方边城?而他的儿子丹朱,也被后羿所杀。不过当时治水不可不行,于是夏部大禹继续治水,大禹在舜手下谨慎听命,不敢有丝毫违抗,当然发展的势力也不少,而当舜反应过来时,他逼尧退位的事情,又重新上演。”   “十三年后,大禹治水卓有成效,声望极高,更治水之时奔走天下,集结势力,更将舜流放边境,后来舜也死去,只有大禹还在。”   “原来如此,舜尧死于非命,自然不可能有登天之能,而大禹威望极好,又有夏国供奉,这时上天,必然成为天上两股势力,这也是玄女要以商代夏的原因吧?”姬夷召终于想明白,“可是我姬氏也是黄帝正统,为何不找我部?”   “你姬惠强大自持,非它人所能掌控,更何况你是妖子,他们如何会让姬惠代夏,不过若以后姬氏部落若有机会,再代商部也不是不可。”大鹏是这样认为的。   姬夷召点头以示知晓:“那天界如何上去?”   “天界浮于九天之上,其下有罡风为之阻,危险无比,是以天界之人下凡,都是心一魂分身而来,如此,纵然遇到罡风,也只是损及一个分身,但你只要集齐五方之印,就可形成天柱,罡风也无法损伤,这才有可能除去我族最大隐患。”   “我妖族若可上天界,天外日月琼光无数,这才大兴之望,否则要是天界再拉一张网,岂不是又开始轮回往事。”姬夷召下定决心。   “另外,商部微降已送来土木金三印,只剩下一印,水。”大鹏突然道,“他们说,你若要,他可出手帮你得到。”   姬夷召脸上那漫不经心的微笑顿时撤下。   水印仍在夏桀那里。   -----------------------------------------------------------------------------   夷山脚下,一阴暗山洞里,一名青年躺在角落之中,指尖略微抽搐,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尽是汗珠,凝聚滚落。   一只黑蛇在旁边急的团团转:“你真是的,早说你肚子里有蛋啊,把蛋生了再取元胎啊。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与仲虺无关,此卵才于我腹中成型不足一日,定是我刚才取元胎之失误所至。”昀尘低声说。   “那个,”黑蛇小心的吐吐信子,“就算是普通蛇的元精在别蛇肚中也可以存活五年,我哥是蛇中王类,他的元精在你体内十年二十年,都是很新鲜有活力的……”   道士神色一白。   “那个,听说你修的是仙道,早就辟谷不食,想来五谷也不轮回了,所以……”黑蛇鼓足勇气,问,“你这几年没有去过茅房,洗澡之时,也没有洗过那里边……吧?”   青年惨笑一声,神色失败:“是如此。”   所以他先前强取元胎,伤了脏腑,而元精一触元胎残存结余,就结了卵。   “那你怎么办啊……”黑蛇小心地问,“你要是不想要这个蛋,给我好不好,不要打烂……嘤嘤嘤……”   “你要也无不可。”昀尘强打精神,道,“给我解药。”   “什么解药?”蛇妹一头雾水。   “当年仲虺曾说,我爱上他,是因你鸣蛇一脉天生奇异,被咬者自然会对其倾心,要我与他行房中之事,才肯给我解药。”青年垂下头。   “……”黑蛇默然无语。   “……果然。”青年笑了笑,只是神色更加苍白,“他是骗我的,可是我总会信。”   “他是个渣渣,你别伤心了。”黑蛇缠着他的手腕哇哇大哭。   “又不是你的错。”青年按信腹中,神色更加痛楚,腹中那硬物仿佛噬血一般,生生的吸食着他的元气,生命之初,所得皆来自母体,但如今之伤,根本供不起腹中这卵。   “实在不行就打掉这个蛋。”黑蛇恨死自己修炼不努力,要是哥哥还在,一定可以供的起这个蛋的。   “当年山君之心,我或许略微懂了。”昀尘的声音低下去,“你,照顾好他……”   最终,再无声息。   ……   孔雀溜达着看黄泉路上有没有漂亮的花去点缀自己的小窝,然后无意中看到仲虺追着一名气质清冷的道士又是恳求又是盘绕,就差没跪下去了,孔雀啐了一声,真是丢尽了我妖族颜面!   然后转身时,突然看到阿惠居然在不远处,瞬间打开尾屏:“阿惠阿惠,我今天有理羽毛,你看到了有没有心动——”   看到周围惊讶围观的鬼魂,姬惠默默的转身,然后在心里把刑期给他加了三天。 ☆、第106章 统御   姬夷召独自去了苍梧亭山,夏桀被商汤囚禁在那处,算来已经有十几年了。   大鹏有点担心,但好在很快姬夷召就回来了,带着水印,据他打探,不曾听到夏桀死去的消息,但看姬夷召的表情,就没有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要夷召愿意,几条人命多大点事。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上天。   天非一处,按由低面高,分为九重,最下边一重天是天帝们带上去的杂役生活的地方,不要以为天上没有阶级,那是阶级当真是森严无比,那些原来以为鸡犬升天的凡人们,在这数千年里已经明白,他们虽然成了仙,但也只是由当一世奴隶,变成当永世奴隶而已。   然后依次向上,每上一层,阶级更高,最高的九天之上,当然就是五方天帝。   “孔雀当年冒险为你去取日月精华时,也曾经探索过那里,这是他画下来的天神分部图。”大鹏展开一张洁白的兽皮,上边画着无数姬夷召看了也眼晕的杂乱线条,那当真是一团乱麻,想找个头都是妄想。   “不必担心,他已经给我讲过具体位置,”大鹏回想听孔雀讲解的那段日子,顿时有不堪回首之感。   “那你说。”姬夷召随手拿了一只羽毛笔,在血墨水里沾了沾,在一张兽皮上开写。   “我们从第一重天开始说起,这里有片的悬浮神山,黄巾力士、洒扫、侍者一般都居于此……”   “还有分类?”   “当然,反正都是苦力侍者一类,数量非常多,地位低下,常有触怒上仙被打杀者,少上百数也不会有人在意,孔雀抱怨说一点也不好吃,在天上都满是土味。”   “……说正题!”   “第二重天就是一些小官,比如养马、养草,管理天庭户籍之类,其中有法力出从者,就能当天兵。”   “就是征兵的街道办嘛,继续。”   “街道办?”大鹏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继续道,“第三重开始就是备用兵力,就是新人训练之地,但天界久无战事,所以极是松懈,说是游戏场也不算错。”   “第四重开始,就开始有大一点的官吏,比如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之类,他们分散居住,一直到第七重天,然后之上就是五方天帝的直属之地,第八和第九重戒备十分森严,大禹上天之后,天界早已被五方天帝瓜分,他的部从几无落脚之地,所以与轩辕一系多有冲突。才占下一块天界之地。”   “原来孔雀是把九重天的每一重都画在了一张图上……”姬夷召点头,亏他记得的住,然后以自己的立体几何知识大致还原了一下,“那,如何用五行立出天梯?”   “只要你将五行合一,归为阴阳,自然可排开天上罡风,做出天梯。”   “那我妖类上天,会不会不适应?”   “当然不会,日光精华本就是我妖族命源,天界灵气充盈,只有上天而去,化为大妖,也不需多长时间。只是若不小心,反而会因灵气过多而爆体身亡。”   “这样……”姬夷召微微皱眉,“据我所知,只要打通天阙,通了天地之桥,就可与天地合而为一,御天地元气而动,这样应该就没有爆体的可能了。”   “便是上古天地元气充足之时,能打通天阙者也是万中无一,而天梯被斩后,世间灵气日渐稀薄,就更是少见。若说九重天者,夷山倒有无数,天阙……”大鹏摇头,表示你想多了。   “九重天的临门一步是很急人,但天庭人多势众,又有充足灵气,若要上去,安能不先做打算?”姬夷召心中一算,果断道,“召集数百九重天之妖类,我助他们突破天阙。”   大鹏手指一抖:“这如何可能?”   人族天阙是打通有“天地之桥”之称的三阳五会之穴,聚集三花五气。妖族化形之后经脉与人相似,也是如此,但三阳五会皆为要害,稍有不慎,就是身死之忧,自己都要小心万分,何况外力。   见大鹏犹豫不觉,姬夷召轻鸣一声,将意思传到百米开外,顿时,树上的鸟儿们瞬间炸开了花。   “大王说他今天心情好,谁先到鹊山就助谁登天阙。”   “哎呦,我的妻还在外边捕食,我要快点通知他!”   “只有前一百位有奖,老婆快点嘎,看看,我就说不分开最好……”   “大王说有可能会死,儿子你就别去了,我们毕方本来就少……”   “所以父亲你留下吧!让开一点,要撞到了。”   “大王你没义气,欺负我们走兽没翅膀是不是?”一声狼嚎,一只身上皮毛稀拉的癞皮狼声响惊天,“所有儿狼们,先到鹊山者明年能和我女儿交配!”   顿时,整个夷山狼嚎此起彼伏,烟尘滚滚,很快,整个夷山上下的妖族都知道此事,虽然鹊山在数千里之外,但一场巨大的动物迁移已经开始,姬夷召恍惚之间似乎回到当年的春运回家之时。   大鹏用翅膀捂住脸。   姬夷召耸耸肩膀,一步跨出,已经完全消失在身前:“你就在此守着阿丹,若有事情,即刻传我知晓。”   大鹏看了一眼那池水中的双莲,鹰脸上十分的严肃。   “这种元胎生于凤枝之上,不知会不会有点交合之气沾染……”   凤族数量太稀少了不是,大鹏要为保卫后代而战!   ---------------------------------------------------------------------------   当年姬夷召气海被废,无奈之下另走捷径,以枪管的螺旋膛线可以让子弹旋转为依据,创出螺旋真气,效果极好,让他可以对上普通天阙战而胜之,后来更是以此打通天地之桥,不过那时他遇到的都不是普通人,那点战斗力,真是不够看,更何况人类经脉脆弱,他要助人打通,也要耗上一点心神。   并且他发现,以特异电流打通经脉比元气更有效果,可惜人类根本受不起太大的电击。   但妖族不同,他们的生命力都极强,以自己的控制力,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但事情第一次,总要试过才知成功机会是多少,大不了小心一点,不要电死他们。   要知凤凰控火,可不光是火焰,而是与火有关的所有东西,光与电更是录入其中。   当姬夷召在鹊山数了一百号妖之后,长剑挥下,一道浩然剑气自天而降,将鹊山之南划开一道数十里的剑痕,所激气劲飞沙走石,将还想过来的群妖阻挡在外,淡淡道:“数量以足。”   然后转身就走,不看那一片哀求打滚的飞禽走兽们。   再回头,见这百号妖族中九成都是鸟类,只有不到十只的猴子、狼、还有两只是蝙蝠。   都是九重天。   那就好。   “你们还有退出的机会。”姬夷召对他们道。   众妖齐心摇头:“愿为大王而死。”   姬夷召不悦的眯起了眸,冷哼一声:“那,就开始了。”   于是,万道雷光,自九天而降。   后来让历代道士妖类痛恨无比的雷劫,第一次在洪荒大地,现出他狰狞的爪牙。   而姬夷召本身凤凰的统御万火之名,也因为这一能力,变成了统御万雷之名。   “嘎,好痛,再来……”   “咕咕,滚,最大那道雷是我的!”   “先来后到懂不懂!”   “妄想,你们扯我多少毛我不会让开这位置的,走兽才不怕你们这些鸡毛!”   “你不是喊痛吗?我为你痛!让开!”   “嘎,好爽,再来……”   ……   …………   ………………   雷劫过后。   “大王,我还可以的,不要抛弃我唧——”   “大王,我愿为你而死,再来一次让我死吧……”   姬夷召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们。   当那落雷轰平半个山头之后,奄奄一息的一百只妖类们被抬走了,姬夷召统计了一下,成功率是29%。如果加大威力的话,应该可以突破30%,但死亡率会上升到2%。   已经不错了,那就这样吧。   他抬头,看向剑痕外几乎眼珠都红掉的妖物们:“下一批,来一百个。”   一场大战就此开始。   那几月,鹊山几乎被夷为平地。而妖族更是在旁边摆开擂台,有雄妖在台上得到无数雌性粉丝,当然也有雌妖在台上成为女神,大大促进了妖类们的交流,他们约定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一次擂台,相互促进相互进步,而在同一批雷劫之后,更是被称为过命的交情。   可惜只有一次机会。   通过之人,将被妖王带去攻打天界,没过的,只能回家去生孩子。   姬夷召也在同时构建天梯,但无意中的一次排列,他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小世界。    ☆、第107章 相遇   他之前剑术奇诡无比,就是因为可以盾入虚空,但因为半人血脉,每入一次就会引发人族与妖族之间的血脉冲突,从而造成巨大损伤,更无法在其中久呆。   化身为凤后,他当然而毫无损耗的待在其中。   那个世界不大,但姬夷召早就不是当年的理科生了,如今的他,理科知识已经退到最角落,成为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补充,比如他现在所在的空间。   按量子理论,世界上有一个最小的量,是6.6乘以10的负34次方,这个是最小的量,无法再拆分,原子拆成质子中子,中子再拆成夸克,但到这个最小的量时,就再也不能拆开。   这个量就是一个世界的基石,到这个级数,光也是一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不再有连续性,而他所在的世界与原本的洪荒非是一个,所以基石也不同。   或许很难理解,但只要想到当年那此华丽无比的电影说穿了也是高还数十G的0与1构成的数据就可以明白。阴阳也是相同的理论,阴阳化生为万物,只是与电脑不同的是,世界拥有自我意识。   那就是,天道。   姬夷召可以任意出入的世界不大,其中也尽是虚空,但那只也是一个世界,他处于混沌之中,应该是洪荒的一处碎片,而姬夷召已经将自己的神识打在那个世界本源之上。   换句话就,他就是那个世界的天道。   但是,这种事已经刺激不到姬夷召了,因为这不是什么伟大的科学发现。   很早就有神仙找出这种世界,并且命名为“仙府洞天”。   虽然不多,但有个洞天就是开宗立派的本源,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事情,要知道不是每个世界都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对此,姬夷召很是不悦,要是在现代,他有这种发现,肯定是物理化学生物人文诺贝尔随便拿,   菲尔兹、阿贝尔要几个有几个,普利策奖也跑不掉……   姬夷召摇摇头,那个世界早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如果活到五千年后,倒是可以和阿丹去打打游戏,玩玩电脑。   只是……   万事都已具备,姬夷召决定开一场誓师大会,来定心明志,提升士气。   不过结果是,这一种誓师大会开成一声演唱会,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姬夷召表示只是清了清嗓子啼了几声,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众妖就开始合唱,自己一时脑抽了居然就洋洋得意的开始领唱。   这种黑历史,让姬夷召绝对禁止再提起。   --------------------------------------------------------------------------   那天,是一个黄道吉日。   姬夷召站在天虞山上,凤凰之身耀如烈日,而群山之侧,无数妖族翘首以盼,其中种类无数,不乏有天敌在侧,但妖族与人最大的不同就在此处,就算强弱捕食,他们也从来没有报仇这一个概念。   想来也是,如果蛇找雕复仇,老鼠找猫打架,那世界就当真天道崩溃了。   一只黄莺宛转道:“大王,吉时已到。”   没错,这是大鹏选出的一个黄道吉日,并且强烈的要求姬夷召按天干地支的准确时间开启天梯,否则他拒绝帮他守男人。   对于如此迷信的娘舅,弱点被捏的姬夷召只能认下。   抬头仰望天空,姬夷召又低头凝视了一眼众妖,数息之后,一道五彩光华,自地面升腾而起,真冲天陆,只将云层绞的支离破碎,露出漆黑的星辰宇宙。   众妖齐齐一喜。   姬夷召化为一道火光,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华彩残影,然后消失在光柱中。   他的速度极快,数个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平流层的位置,按理来说这里是大形客机最稳定的飞行路线,但对于这里的生命来说,此处的罡风却是沾之即死,孔雀也不敢直撄其锋。   再环绕一圈,见这处云层灵气稀薄,并无仙家守卫,想来也是一处荒地,于是指尖在云面上轻轻一点。   然后迅速原路返回。   再降下天虞山,顿时群妖爆发出激烈的欢呼,要不是事关重大,估计有无数鸟妖要向他展示羽毛艳丽的舞蹈求偶了。   旁边黄莺看了一眼姬夷召,见他点点头,于是高声道:“第一组,是来自夷山南麓的胜遇鸟,他们扇动着矫健的翅膀向天梯飞去,他是山的精灵,水的——”   姬夷召脸色一黑,阴沉沉地看着黄莺。   “我错了,不该在你去给小妖们时听你讲什么开幕式的。”黄莺大汗,高声到,“第二组,金雕队伍入场。”   “怎么可以把我们说的这么没气势?胜遇把你们买通是不是?”   “就是就是,真是没出息,说的长一点我送你十只大虫妖。”   姬夷召冷冷的眼神扫过去。   金雕们乖乖闭嘴,化为无数金光冲入天柱,消失天际。   “第三组,狼族……”   “第五级,……”   姬夷召冷淡地看着山麓周围的妖怪渐渐减少,直到最后一只冲天而去。自己也随之跟上,而随着他的离去,天梯光华缓缓消散,最后完全不见。   ------------------------------------------------------------------------------   “大王,请您吩咐。”   姬夷召点点头:“我等秘密向九天而行,一路所过,保险起见,所有活物,一概不留。”   “是!”   “你们过来看。”姬夷召手指伸向空中,无数光线从他掌心浮现凝聚,化为九层微缩地图,“我们现在在第一层的这里,这里离天虞山顶不远,所以人界浊气略有上侵,为神人所不喜,于是素来空旷无人。”   众妖族头领表示理解。   “离此处最近的,是一处仙市,但天规森严,这里仙人开市集会也是一年一次,因此这里守备宽松,我们就直接去这里,就地修整一下,然后再向上而行。不过这此信息都是数十年之前所得,你们行事时,记得提高戒备,若有事情,立刻知会于我……”   姬夷召话音未落,确突听商音起伏,震得四周空气骤起波澜。   果然,动静太大,还是被发现了?   他抬头一看。   却见一女衣饰素淡,以木簪随意挽发,肤若冰雪,一双冰冷的眸色却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无尽旖旎,不是素女,又是何人。   但是,她非是一人前来,随他身后,是无数威武天兵,铠甲森冷,杀气四溢。   姬夷召并不惊讶,别人的地头,被发现也是正常,但是这位,却自己送上门来。   “妖物,当年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上天,却是自投罗网。”两具分魂被食,如此大辱不报,素女实在怨气难消。   “不要跑。”姬夷召突然道。   素女一愣,再见那凤凰眸光,心底竟然暗有一丝惊惧升起。   “知道世间最好吃的是什么?”姬夷召微笑道,“就是把你们抓在掌心,然后一口一口,撕下吃掉。” ☆、第108章 五方   姬夷召伸出手,止住准备上前的数位妖将。   他的笑像天空的的冷云,阳光打在他身上,却是更加寒冷。   “你很喜欢音律吧,”他的目光有些飘渺,仿佛透过他看着更远的东西,“我的阿丹,也很喜欢……”   素女正要开口拆责,却突然发现身体僵硬的有如石头,完全没有动一下的可能。   不可能,他什么时候动的手,   “带着这样的天将来试探我。呵……”姬夷召无声地拨弄着空气中的韵律,似笑非笑道,“伶伦以凤凰鸣声做雌雄六律,玩声音,也想和凤凰比?”   姬夷召有一点无趣,当年要躲着走的人,如今只是轻易就灭掉,没有一点痛快之感,反而让人觉得心烦。   因为这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当年弱小到何等地步。   算了,开味小菜也是菜,先吃也无妨。   然而,就在他动手之时,异变陡生。那素女身上猛然变出一股巨大神念,磅礴无比,如山如岳生生顶开他禁锢而用的音术。   姬夷召一愣,却是猛然出掌,指尖窜出一丝极细电光,与空中之人,狠狠对了一掌。   轰!   巨大撞击激出恐怖的风旋,电流释放的极高温度带出雷声响彻千里。   但那股神念却借力一退,携带着素女将其迅速卷走。   姬夷召眸色一沉,右手长剑破空而出凌空一挥。   锐利到极至的庚金之气将对方护佑层层破开。在空中带出一道可怖裂缝,几乎将周围天将尽数卷入。   空中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却见九天之上,猛然伸出一只巨掌。   那手有如黄玉修长,却带着数道暗色伤痕,与无数细小伤痕,仿佛经历过无数战争,沉重、缓慢,却又将半个天空遮掩,不可以抵挡的强自压下。   姬夷召轻笑一声,右手的奇形态长剑瞬间融化为液体,沿着他的指尖飞速度流动,最后化为一把数十米的巨大枪械。那枪身冰冷的杀机凛然,只是那枪管有点粗,如果不是那太长的枪口,说是炮管也不为过的。   他冷冷地看到着那自天空压下的巨大手掌,眼眸森利,按那手臂上的肌肉骨骼变动,高速运算下,计算出对方所在可能最大的地点,扣动扳机。   无声无息,枪口迸出耀眼的蓝光,擦过天空,不输给一个星球一年的发电量的能量粒子在0.2秒内化为自由的射线,向九天之上而去。   一枪过后,巨大手掌消失无踪。   整个天空之下寂静到恐怖。   素女呆在那里,似乎没有想到姬夷召的力量强大到这种地步。   姬夷召只是伸出手,轻轻一捏。   破碎之声响起,那美丽无比的女子身上如玻璃般裂开一道细缝,随后如蛛网一样扩散开来,   在“呯”的一声轻响中,化为无数碎片,坠下云端。   姬夷召没有吃她,那巨大手掌的气息,与他的父亲姬惠,极为相似。   只有细微的差别。   那是姬家血脉气息,还有那土地的味道。   在那一瞬间,他就不想再用凤凰的力量。   父亲不想他当妖怪,只是有些事,从不由人做主。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枪械。   记得当年看新世纪福鹰战士,主角打魔方天使时那柄阳电子枪械被动漫宅们评为科技武器的前三甲,是多少男人们的梦想。姬夷召当然找不到可以制作出阳电子的物质,但粒子武器也差不了多少,要知道,伽马射线是宇宙中杀伤力最强的射线,伽马射线暴更被认为是伴随黑洞诞生响彻宇宙的哭声。   只是充能时间有点长……   姬夷召迅速计算了一下,从见到素女感受到她身上另外一人的力量开始凝聚充能到一枪射出,过了整整一分十九秒五三。   这是什么概念,如果不是那家伙轻敌,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人家能在他充能的时间做出充分的时间反应,说穿了,你得站在那让我射,不能乱动乱跑,否则0.2秒的射击时间足够对方跑到万米之外。   不过这一枪,威慑力应该够了。   这里的攻击都是大而化之,没有什么高度凝聚力,一掌浪费的力量也大,哪如他那样凌厉锋寒。   当然,用弓箭的例外。   正在这么想着,他突然看到天河尽头,有一执弓男子,身形不甚清楚,却极是熟悉,与他隔河遥遥相望。   豢丹……   不对,姬夷召摇头。   豢丹在夷山凤枝下的莲池里,那紫莲养魂,青莲养身,只有并蒂双莲齐开,才可以魂身合一,他才可以再看到阿丹。   再仔细凝视,那模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姬夷召微微皱眉,淡淡道:“第一至三层不必久留,我们直接上四层去。”   “是。”   ---------------------------------------------------------------------------   妖族大军种类极多,速度不一,飞禽有天空有巨大优势,但只要有悬空仙山为凭,走兽的力量却是远大于飞鸟。   姬夷召也没有兴趣找普通仙人的麻烦,他们只是在天上有着修炼的更好资源,本质上,和人类强不了多少,别的不说,他们离开悬空境时那不叫架云,叫爬云。一个七重天的小妖都可以秒掉他们。   不过这时,麻烦来了。   虽然孔雀觉得仙吏一身土味不怎么好吃,但上天的妖族,是没食物补济的。   吃什么呢?   吃什么还用问吗!?   大补的东西在眼前,不吃那一定是灵智没有开化!   只是姬夷召到底还是没有突破底线,虽然已经破了很多,于是强令妖族,战场上可随意吃食,战场下不许偷偷离开捕猎,若有违背,天雷殛之。   众妖七嘴八舌的与妖王理论。   “大王,你不喜欢吃荤不能强令我们吃素啊,为什么要减餐节食,我们又不是老鼠那个乱吃东西的蠢货。”   “就是,你说过妖是铁钣是钢,对了铁和钢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老鼠不是从来不吃东西么,他只喝风和露水啊?”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老鼠当年偷大鹏的东西吃,结果把无定藤的种子吃下去了,在头上发芽了都,为了不给种子长大的机会,他自己就把自己饿的和骨头一样。”   “好惨,大王你看,这就是饿极了乱吃范本的下场,您不能让我们也走上这不归路……”   “听大王的也没什么,战场上一个不能少就是……”   “大王,我认为……”   “大王,……”   ……   “轰隆隆!!!”   ……   “你们谁还有意见?”姬夷召收回手,轻轻抚摸指尖,仿佛刚刚放出超级雷暴把面前的妖怪们电成火鸡的不是他。   “凤皇。”一只皮毛所剩无几的癞皮狼从妖群中走出来,“你还觉得自己是人吗?”   “……”姬夷召危险的眯起眼睛。   “大王,你的教训,还不够吗?”癞皮狼诚恳地搭出一只前爪在他身上,“您是我们的大王,我们相信你的一切,但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按人的想法做事,不要再被人的道德束缚,你是凤凰,纵横万古八荒,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凤皇……”   姬夷召愣了一下,俯下身抱住狼头:“非是我怜悯人类,只是不忍波及无辜,家人离散之痛,人族妖族,并无区别。”   “只要大王心中清楚就好。”狼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抖抖毛,这才退回队中。   姬夷召心中一暖:“既然如此,休整一个时辰,此地已入北方颛顼天帝之土,北方首星勾陈乃是我是天命,若可得此地,必然更为天道所护,是已决定,灭杀颛顼,他手下有五大主力,分别是金神蓐收,火神祝融,水神玄冥,土神句龙,春神蓐收。你们的周天星辰大阵排列的怎么样了?”   “大王,你每天都在检验,也要问这种问题吗?”一只乌鸦奇怪地道。   姬夷召沉下脸,一把抓住乌鸦,在他的惨叫声中为他梳理了羽毛:“我也没有把握,因为你们现在没有写这种神级的高手对阵过,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出奇兵!”   “大王,你在这事上说了算就是,不用问我们。”一只黄鹂大着胆子道。   姬夷召哼了一声:“你们自上天后,吃的仙骨神肉,喝的是琼光月华,都说自己力量涨的飞快,这次点子很硬,是骡子是马,就看今天了。”   “大王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一鸟单挑整个天庭!”癞皮狼信心十足地道。   “但愿如此。”   “对了,大王。”一只白皮狐狸突然出列,“我有一事并报。”   “说。”   “当年我经历不周山一战,颛顼神能看在眼中,凤皇虽神勇无比,但如今要与五帝力敌,还是先让其自乱为好。”   “如何让他乱?”姬夷召略有兴趣。   “颛顼当年镇压东夷,与巫氏共工大战延绵,”狐狸蓬松的尾巴左右摇摆,眼睛眯起,“但此非紧要,后来共工怒撞不周山,虽是重伤,却并未身死,巫族天巫何能伟力,虽被巨石掩埋,却也最后存了一口气,落到颛顼手中。”   “此事并无记载,巫族如何会不知?”姬夷召略有疑惑。   “可能是英雄相惜吧……”狐狸说着自己也不信的理由,道,“当时我见共工尚有一口气在,本想了结于他,但又担心他临死反扑,就引了颛顼之人发现他,但颛顼却是将他囚禁医治,后来我放于共工身上的天狐香再无感应,本以为共工已死,但上天之后,却又嗅到此香,若我所料不着,共工定然还活于世上。”   姬夷召想了一下:“那兵分两路,你自己小心。”   “遵命!”狐狸退下。   姬夷召命妖将休息,自己又在仙山之上仰望星空,然后心中突有所感,却是又在天河尽头,看到一朦胧神似的身影。   只是这次,对方拉弓,搭箭……    ☆、第109章 豢丹番外   豢丹是秋天生出的,那天,老族长抱着这个孩子,将他一同出生的妹妹杀死,埋在一颗枣树下。   在东夷,活下来的永远的最健康的孩子,而那个瘦弱的女婴,必需将生的机会让给更容易活下来的人。   丹开始的时候没有姓,他是枫叶红时出生的,所以叫丹。   丹的母亲身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伤到脊柱,只有一种长着人脸的鱼可以治疗一段时间,让母亲行动如常,丹的父亲过上三年,就要去很远的地方,往往半年后才会回来,带着那种小鱼。   丹七岁那年,父亲说让他照顾好母亲,就又去了远方。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丹拿起父亲的弓,他知道,要尽快变得和父亲那样强大,才有机会去让母亲好起来。   东夷以渔猎为生,丹有一双很好眼睛,很稳的手,所以总可以得到猎物。   豢龙部落的人总是对他很好,他出门时,都是族人照顾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非常美丽,就像六月里开放的芍药,不可方物。   他本以为母亲就和芍药一样美丽,但也同样脆弱。   母亲喜欢吹起龙笛,那首父亲在时最爱吹的曲子,手把手的教他,告诉他,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的对他好,让他开心,他开心时,你就开心了。   丹想,喜欢的人,一定像母亲这样,会和自己一直在一起。   直到十二岁时,部族被龙蛇侵袭,随之而来无数毒蛇,无人是那蛇王一合之敌。   族长来找到他的母亲,恭敬的拿出一把长弓。   那弓华美古朴,色泽暗红,握手处却无比光滑。   母亲接过长弓,被四名勇士抬出屋外,就算脊柱的伤口让她再也无法起身,但那惊世一箭,天地震荡,激水浪如矢,杀的来犯蛇虫血染江河,也让丹的心灵震撼到极致,他从来不知,弓箭也有如此威力。   那之后,他终于知晓,这世上,有一种强者,叫天阙。   他跪在门口三日,任母亲如何斥责,也一定要学这箭术。   “射日诛天,后羿九式,你可知你天赋如何非人?你又可知后羿九式究竟意味何等孽债?”   “学了可以保护母亲,保护族人。”少年的阿丹很是倔强,“可以不用杀死阿妹,娘,你教我。”   “……想学可以。”母亲沉默许久,才道,“但你得允我一事。”   阿丹自然答应。   “不入天阙,不得进入东海。”   阿丹如愿以偿,只是后羿九式乃东夷最高术法合一之式,他这才知晓若是修炼此术,所耗时间体力,完全没有再捕猎生存的时间。   豢龙的族长知晓这事后,要求东夷上下一起助他。   没有人比他知晓一位高手对一个部族有多大的做用。   阿丹十三岁时,整个豢龙部族再没有一人是他对手,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于是询问族长,那可以治母亲病痛的小鱼生长在哪里。   族长说,在东海很深的海底,一种大鱼的腹中长着那种人面鱼,那鱼极大,比沼泽里的龙蛇还长,有时会浮上海面吞食人兽,那种人面鱼,传说就是被吃下去那此人的冤魂。   阿丹回家想要告别母亲,却看到母亲的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气息。腰上的伤口原来的金线,已经彻底断掉。   丹埋葬了母亲,却在次年祭日时,遥遥看到一个背影。   那人举杯以酒倾倒于坟前,只是安静一站,却沉静如渊,慑的丹一时不敢相扰。   “光阴似箭,你我相别,一晃二十余载……”那人声音低沉,音线却极是剔透,仿佛冷玉相击,“当年你所杀之人我已有安排,必不让前尘之事,牵连后代因果。”   禺稷流云,华贞微甲,却不想最先离去之人,是你。   丹正想上前询问是否母亲旧识,想要说声感谢,却见那人微微侧身,露出半张脸颊,就消失在山岚之中。   丹愣住了。   虽然只是半张脸,但是,好美……   比母亲还漂亮好多,那就是传说中山鬼吗,真的是传说那般、那般……形容不出的丹决定多向祭祀学习文字,他上前给母亲摆上祭品,给母亲诉说最近生活琐事。只是还是有点神思不属。   于是去向族长讨教。   族长已经很老了,对他说不要想的太远,喜欢一个人是很幸福的事情,然后说你十四岁也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情也要说给你听。   丹坐的很端正,乖乖听的族长的教导。   族长告诉他,很久以前,东夷的先祖祝融在羽山奉命杀死了大禹的父亲,后来大禹的儿子以此因果,把祝融与炎帝的部署分在了东夷,这里生活艰难,只有人火才可以解开害人的瘴气。人火不能轻用,于是他想把部族迁移到北方,于是反叛,当时的夏王向北逃逸,后来夏王的儿子联合四方诸侯,后羿又因臣子背叛,终于失败被杀,一族皆被诛杀。   他的母亲就是当年东夷最强的箭手,是四夷之中仅次于山君的高手,后羿叛乱之前,他们本是好友,后来反目成仇,母亲被夏王以龙雀刀斩断脊柱,水印之力不消,才长年卧床难起,而殷流云身上,也留下一道穿心箭伤,或许这就是东夷的宿命,强行反抗,终是有违天意,你以后,也不要强来。   丹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   之后不久,族长去世,昨死之前,将族人托付给他,不求事事相助,只要生死关头,助上一次,就可以了。   丹觉得欠族人太多,于是还是去当了新任族长,于是丹成了豢丹。   十六岁时,豢丹带领部族健儿去东海取木制船。却在海岛上发现一具巨大海兽的尸骸,他在尸骸上寻找适合的肋骨以制骨笛,却在其中看到一具人的骸骨,骸骨上带着一粒相思子。   豢丹在肋骨上看到几行字,才知道他的父亲被困在海兽腹中数年,生不如死,强行支持,只为让母亲多活一刻,巫法秘术,补天缝丝,以命相共,这才是母亲伤势如此之重,却还活着的原因。   豢丹把骨头抱回去,和母亲葬在一起。因为这事,他带回的木头不多,只做了一只小船,却也不在意。   没有了亲人,豢丹更喜欢弓箭,每一只长箭,箭头、箭杆、箭羽都是他亲手打磨粘制。   他非常喜欢羽毛,越有灵性的鸟儿,羽毛做出的长箭威力越强,摸在手里的温柔触感更让他与箭支的距离缩短到极致,几乎贴到心脏。   只是灵性的鸟儿极难猎杀,豢丹也不是很舍得,所以通常都是捉住后取下数片羽毛就放回山林,用以制箭。   他最大的梦想不是找到喜欢的人,而是可以睡在大片大片的好羽毛里,那样一定睡的很沉。   诸煌之盟上,有施部拒绝成为东君,而整个东夷,已经快一年没有人火了。   豢丹没有想太多,直接上场,拿起代表东君的射日弓。   豢龙族最近已经有非常多的人死于瘴气,还有更多的人在病痛里挣扎,他们的肚子大的和水桶一样,人火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而且,这把弓真的太美了有木有?为了他,少活十年也值。   人火入体时,豢丹想,世上应该没有比这更痛的事了。   看到孔雀时,豢丹觉得那羽毛太长,一点也不适合当箭,下手一点犹豫也没有。   直到孔雀的儿子到来。   豢丹微微低下头,觉得要是抱着那一身羽毛睡觉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听到了,下一秒,对方就给他来了一记毕生难忘的教训。   再看到山君真容时,豢丹一时惊的忘记自己脖子伤的有多重,只是太冷了一点,要是那张脸会笑多好。   晚上,他再遇到那一身羽毛的妖怪。   豢丹早在东夷生活里,有野兽一样的直觉,他没感觉到有恶意,这个想法在被对方脱光了从上到下摸光时丢到九霄云外。   连姬夷召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相遇,是一场事故。   后来的一路上,豢丹总是在找机会摸他的羽毛,令他欣喜的是,对方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话说,姬夷的身体,有没有羽毛,摸起来又好柔韧……   豢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夷召解释过了,他也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是你先摸我的!   ☆、第110章 四方   姬夷召冰冷的面容在天河微光下,露出极暗的阴影。   几乎同时,他手中的长枪露出森冷枪口,对准天河尽头那一人影。   双方对持数秒,一放一扣。   枪口迸出耀眼的蓝光,对面一道火色长箭携带破天灭空之势而来,两股巨大到恐怖的力量在同一   直线上相带出的激烈气流相互缠绕,促使两光皆偏向距离,在两侧轰出两条巨大光柱,直冲九天九地,强光照耀对方的面容,那人英俊潇洒,高壮威猛,身披兽皮,露出半身肌肉,正是东夷最常见的装扮。   姬夷召眸光微冷,下一秒,整个消失在空气中。   对方神情肃然,凝神戒备,银光的剑光不带任何声息的掠过,仿佛飞燕掠过湖面时,在水面轻轻的一点。   对方终于露出震撼之色,粗壮的手臂凝握成拳,在空中与姬夷召硬拼一记。   然后,血光四溅!   一声惊啸,对方带着断掉的手臂抽身急退。   姬夷召并不阻拦,这后羿到底是豢丹的先祖,杀了阿丹没准会不开心呢。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发现最近无论的大脑的运算速度还是神经的反应速度,都提高了数百倍。   如果说以前大脑的运算能力是每秒数千万次不过一个奔腾一的速度,现在已经完全还到了酷睿I7的水平,突然间自信好像更强了。   姬夷召心里嗤笑一声,继承回去安排后续事宜。   -----------------------------------------------------------------------------   妖物祸天。颛顼帝自是不能不管。   是以颛顼派出五方手下金神蓐收,火神祝融,水神玄冥,土神句龙,春神句芒一个不少,誓要将妖族主力一网打尽,但天界何其广大,妖兵十万又是以速度见长,任凭他如何寻找,也不见妖兵,反而被那些留下的蛛丝马迹引入陷阱的次数,非止一次。   没错,这是游击战,姬夷召知道自己的妖兵数量和天界的人数比起来是杯水车薪,所以压根就不想正面应对,他所带来的妖兵皆是进入天阙又上天庭,天界灵气非是污浊下界可比,如今不过一月,整个实力已经涨到变态的极数,一队十数的妖将追着数百的普通仙兵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妖族非常喜欢这种赶羊的方式,能吃饱不说还不用与同伴争抢。   当一月之后,羽翼已丰的姬夷召不再和天将打游击,而是正面对上五神之一的金神蓐收。   火克金,柿子当然从软的开吃。   金神蓐收,左耳有蛇,人面、虎爪、一身白毛,手执大斧头,那外形看的姬夷召直皱眉头,这哪是神,分明更像妖物。   “上古之时,人妖血脉混杂,生有异相者力大无穷,可保部族安稳。”黄鹂轻声地姬夷召耳边说。   “如今人道昌盛,妖物还不束手就擒?”金神蓐收声音低沉如鼓,外面不怒自威,那斧头更是比他的身高高出三倍,看起来极有卖相。   “束手就擒?”姬夷召微笑道,“若你接我一招而不死,我立时束手就擒,更命下界妖族不得相扰于人,退走海外,再不出现于神州大地。”   “此言当真?”蓐收沉声道。   “吾以天道起誓。”姬夷召轻哼一声。   天道、心魔、主仆三种誓言是洪荒中最苛刻的誓言,其中又以天道最为高等,如此一说,金神自然慎重。   “好。”金神蓐收为五方庚金之主,一声庚金之处攻无可攻,本就是不输于土的肉盾类战斗人员,自信就是颛顼亲至,想收服他也要极费功夫,若是一招就败,那也无言再说什么了。   姬夷召微微一笑,举出长枪,计算弹道,瞄准目标,然后,开枪。   蓝光暴烈如虹,无坚不摧,金神随枪而倒,军中一时大哗,一招就败,还是真的!   姬夷召收起枪口,叹息了一声。   如果放现代有人看到对方拿枪指着自己说先出手,就是再蠢也不可能同意的。   这就是知识的局限性啊。   “大王,这个神将怎么办?”赖皮狼身高三丈,把那只一身土豪金的重伤神将叼到姬夷召面前。   “先养着,等我遇到受伤或者功力大减,就吃了他来补一下。”姬夷召随口道。   “是。”赖皮狼叼着人走了。   姬夷召看他翘起来左右摇晃的大尾巴,冷冷的加了一句:“不许监守自盗。”   赖皮狼的大尾巴猛然一僵,扭头一脸期盼:“只吃一条腿可不可以?”   姬夷召冷冷地看他。   赖皮狼的大尾巴灰溜溜的垂下来,转身继续叼着大餐走了。   “大王,接下来我们如何做?”黄鹂好奇的问。   “计划不变。”   ……   “土神句龙,若你接我一招而不死,我立时束手就擒,更命下界妖族不得相扰于人,退走海外,再不出现于神州大地。”姬夷召一身红衣如血,衣袂飘飘,比对方还正气凛然。   “你可敢发誓?”土神句龙双目精光一闪而过。   “有何不敢。我以……”   “好!”   一枪过后,土神句龙趁机出手,可惜的是对方的枪更快。   ……   “大王,你好卑鄙。”赖皮狼惊叹着又叼来一只重伤的神将。   “皮痒了?”姬夷召冷淡地看他一眼,“这叫兵不厌诈。”   “好高深,只是您要用到什么时候?”赖皮狼终于明白妖王虽然是山君生的,但看这黑心的里子,真的是和孔雀大王一脉相承,更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   “当然是用到不能用,记得把战场打扫的干净一点。”   “是!”   -   数日后,对火神祝融。   “火神祝融,若你接我一招而不死,我立时束手就擒……”姬夷召正继承背台词呢,却被对方强势打断。   “听说你嫁到东夷,还与我族子孙见证纳礼?”火神祝融面有得色,虽是问句,但话中肯定,不容质疑。   “是!”姬夷召毫不扭捏,并且立刻回答,斩钉截铁。   “子孙贤孝,连妖王也能拿下。”火神祝融似乎极是满意,“念在你也是半个东夷之人,又曾助我族摆脱大灾,我就让你一招,来便是!”   姬夷召满脸黑线,倒有点不好意思下手,打阿丹的老祖宗吗?阿丹知道了万一和我离婚怎么办,就是不离婚,影响了感情那也不好啊。不过这时候箭在弦上,只能……   “可是担心影响感情?”火神祝融反而更加豁达:“技不如人,胜败不怨,我东夷……”   姬夷召直接开枪。   ……   “春神句芒,若你接我一招而不死,我立时束手就擒……再不出现于神州大地。”姬夷召习惯性的背了台词。   “……”春神句芒。   “可是不信?我可向天发誓,倒是你,难道不敢?”姬夷召一脸轻蔑之色,遇到的如果是个性急之人,早就被拉满了怒气值。   “……”春神句芒。   “你是树枝长进耳朵听不见,还是长进脑子反应不过来?”姬夷召眉头大皱。   “……”春神句芒,一脸无语之色,终于缓缓道:“妖王,我为木神,本就被火所克,若让一招焉有命在?”   “抱歉,那就死吧。”姬夷召一声凤鸣,带出焚世之火,一时间,天地震颤,世间所以有光,所以都被他掌心的细小火光夺去。   句芒微微点头,突然向旁边一退,却是退入一旁女子身后,那女子肘生骨刺,见此招式,一声轻   叱,一柄骨剑已是破空而出,那剑尖似有露水滑落,离剑凝冰,化为雪花,映着那女子半边绝美的脸颊,飘渺若幻。   “水神玄冥?”姬夷召心中清明,掌中星火有如烟花,弹出即灭,“倒是不用我费心再去找她。”   那烟灰黯淡破碎,飘忽着落空气中,被风卷走,姬夷召掌中银剑如水,带着极为诡异的震荡,轰上骨刺,与此同时,左手反转一掌,带着些微光芒,轰向木神句芒。   对方不闪不避,几乎同时和他硬拼了一记,顿时,空气震动膨胀,带出巨大声波,向彻天际。   两人身上护体神光几乎同时一暗,下一秒,被气旋卷回的灰烬落下。   然后,闪光。句芒一声闷哼,瞬间就成火人。   灰烬,其实是最危险的。   因为那其中总是还有余温,稍稍接触风儿,就会重新燃起,在毫不起眼之时夺人性命。   玄冥大怒,修长健美的身体上顿时迸出无数骨刺,结出冰晶无数,无数雪花瞬间蔓延开来,触之化冰,遇之焰尽。   然而,这种大招,是不能移动的。   姬夷召抬起手,身上火焰抵挡着那恐怖雪花,然后,拿出长枪,瞄准,扣下。   -----------------------------------------------------------------------------   半月后。   “颛顼帝,若你接我一招而不死,我立时束手就擒,不再范天界边境……”姬夷召淡淡道。   “……”颛顼帝。   ☆、第111章 难测   “怎么,天帝颛顼也有怕的一天,”姬夷召微微冷笑,眉间轻蔑之色闪过。   “你截杀信史,”颛顼声音沉稳,面容坚毅,身材高大,眉宇间威势凛然。   “五神军队飘忽不定,就处有天兵见到我以何种出手,可必要回你之处,由你转答。”姬夷召微笑道,“自然不能让你走漏消息,毕竟我还想多用几次。”   “我之赦令,你如何能截断而不被我所查,”颛顼沉声道。   “虽然你用符法,但就那几个加密符印,一点挑战也无。”姬夷召很是失望,“虽然天干地支这种二十进制很科学,但你就用自己生辰的年月时辰来做区别印记,山寨起来的不要太容易。”他穿越之前,连QQ都提醒用户不要用生日当密码,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防盗!   颛顼当然听不懂加密和山寨之类的词汇,但不明觉厉,口中却还是道:“那如今你又意欲为何?”   “当然是杀了你。”姬夷召看着这古朴大气的天宫外的巨大广场,再看不远处之星辰,才道,“勾陈之星为我本命,妖族自古以北为尊,阁下占我房产如此之久,不觉得太过么?”   “天道曰阴阳,地道曰柔刚,人道曰仁义,你妖族不遵天命,与巫族相争日久,破山河洪荒,这才失了天地之宠,让我人道有昌盛机。”颛顼不愧是天命王者,大道理张口就来。   “那如今妖族昌盛,人族是否又应顺天而行。”姬夷召伸手微举,似乎要托起天空,“见我勾陈之星大盛,你天界一再相逼,又可曾遵循过天意?”   “天意如刀,我辈之人,诚知天地浩大,生死可畏,但生而为人,若不与天相争,又如何可为这天地之主?”颛顼丝毫不让,“妖帝勾陈,你即为凤凰,当知数千年前,此世为人,是何等难事。”   数千年前人妖族吃的人不要太多,但那是完全正常的生理需求,姬夷召当然知道,但他只是微笑道:“天道轮回,风水起转,   好还而未还者,自有当还一天,颛顼大帝与我商谈如此之久,勾陈也是多有感触。”   颛顼平静道:“哦?”   “天下之大,何愁两族不能共存,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人族又何必要赶尽杀绝?”   “妖族如火,万物可成,若不以一术绝之,人族此后万年,都要受其之苦。”颛顼帝道,“如此形势,当然要尽除后患。”   “真是好用的双标,但人类本就是这样,妖族也无两样。”姬夷召无趣的轻叹,“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要不要我让你一招?”   颛顼颔首道:“那便不说谢了。”   “……”这杆子上来的好快!他一定是属蛇的!姬夷召微微点头。   颛顼抬手弹指,一把金色长剑赫然在手,一剑劈下。   那剑初见时还远在天边,却又似乎在近在咫尺之间。极度扭曲的感觉,仿佛把空间都已扭曲。   姬夷召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银剑由下自上,极度森毒地扭曲成一弧形,撩上他的胸口。   颛顼的衣袍被割开大洞,露出有如金玉的肌肤,长剑在他身上,连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生生卡在他胸前,被压的微微弯曲,加了自己的高频震荡的音律也破不了防,有没搞错?   对了,颛顼也是姬家之人,黄帝的直系孙子,但这招类似天河照影那乌龟壳的威力比父亲要强的多啊。姬夷召看着颛顼那带着一缕自信的微笑,心中冷哼一声,急速弯腰避开他反手斩回一剑,然后,右手长剑瞬间变成一根高速转头,轰然一声,把他胸口刺穿。   颛顼脸上有惊色掠过,一掌轰出,与姬夷召对了一掌,轰然巨响中猛然借势后退。   姬夷召将手中转速高达每分24万转的高压转机停下,如果不是这金属是自己控制的品种,还真搞不定这种乌龟壳,不过只要有了伤口,就好说了。   “果然是天命妖皇。”颛顼神色凝重,却是将长剑插回青铜剑鞘之内,然后,身体猛然间膨胀开来,化为百丈巨人,巨大拳风猛然压下。   姬夷召的武器,在他眼前只有如一个的牙签的大小。   这是想让我用凤凰真身一战?姬夷召有如一只鸟儿,在空中敏捷躲避那巨人每一次可撕碎天空的巨掌,数次攻击,剑上的力量都在他硬度倍增的金属肤色上滑过。   而之前那个伤口也早就被鼓胀的肌肉堵住,再也看不清楚。   战况一时胶着,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没有绝对压倒的力量,那胜负绝非一招就可结束。   一时间,天宫之外气流盘旋,而周围的小兵妖将们也都小心地躲远,以免被涉及伤到。   只有一名妖兵暗自收敛了气息,悄然靠近。   姬夷召突然听到一阵蝙蝠声波示警。   当然要相信手下,姬夷召毫不迟疑的盾入虚空。   几乎同时,一个巨大的人影猛然出现在天空之中,一个狮子甩头,猛然撞上了那个正在战中的巨人。   从远处钻出的姬夷召几乎看到卷起的蘑菇云。   “那谁啊?”他问,头是什么做的?好硬!   “那就是水神共工。当年就是他在与颛顼的争霸之战中一头撞倒不周山,让女娲大神不得不舍身补天,那头应该是天地间最硬的东西了。”几只老妖凑过来解释。   “看来狐狸来的很及时啊。”姬夷召看着远处几乎扭成一团毫无风度的大神们,没有迟疑的举起枪。   巫族和人族都是我妖族在敌,打中一个是胜利,打中两个是买一送一。   蓝光暴射而出,无坚不催的恐怖光束瞬间以恐怖的速度轰中其中一人,并将另外一人右肩穿透。   那共工怒喝一声,乱发中凶目狠狠地瞪了远方的姬夷召一眼,扛着重伤的另外一人瞬间变的极小,更化出漫天水气,遮了半个天空,姬夷召的雷达一时受到影响,只是数秒,就失去两人的踪影。   看着对方不见,姬夷召轻笑一声,声音如水波荡漾,但没有天帝之力镇压的战场,无数小兵瞬间僵硬龟裂,最后破碎成无数沙砾,散落的整个星空都是。   “收拾战场。”姬夷召淡淡道。   “是。”一只狐狸一瘸一拐的过来,“抱歉,陛下,不想那水神如此麻烦。”   “无事,中我那一……剑里,有我的凤凰火,不死也难活,现在,以周天星辰为托,布真正的北天星阵。”姬夷召长袖一挥,落在大殿前的一颗梧桐仙树上。   “可是轩辕、少昊、颛顼都为一家祖孙,必不会就此甘休,是否……”避下风头?狐狸虽未曾说完,但意思明确。   “你以为我为何开始要与他谈论半天,”姬夷召笑道,“我们都在拖时间,我想等他更加焦灼失态,而他,在等其它四方天帝。”   “!?”   “一天之前,他就已经发出令昭,邀请四方天帝共灭妖族,时间就在今日。”姬夷召展开翅膀伸了个懒腰,“我让令昭顺利送达,只不过,他在信中的约定时间,被我小改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   “等着吧,以后数天,他们会一个一个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字数少,补偿一下小剧场:   假如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会产生的后果……   小鸡回去时候发现有一只小孔雀跑来调戏他。   于是准备吃掉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鸟。   突然,豢丹出来大喊:不可,他是你儿子!!   小鸡大怒,气极道:我还没有上你,你哪来的儿子?   丹:是凤吱。   小鸡:我根本没有在凤枝里注入精血,说,这是谁家的孩子?   豢丹:……   姬夷召:不说是吧,我不说我吃了他!   豢丹(大汗),拉老婆翅膀:我们回去说……   姬夷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这说!   周围群妖面色纠结,想跑又想听   豢丹:夷召别闹,进去告诉你   姬夷召:说,我数三下,你不说就带着你的儿子滚,你我恩断义绝!   豢丹(叹息):我在莲花里的时候,你经常在池水里看着我的身体撸……   群妖(惊恐):操,快跑!   听到不得了的了   姬夷召沉下脸色,然后一声怒音响撤天地   那年,有许多妖将来不及发封家书,就被打发到边荒打酱油去了。 ☆、第112章 灵动九天   姬夷召站在星辰之上。   这颗星辰也是漂浮在虚空之中,而远方就是混沌天地。   星辰之遥远广袤,非是目之能及,以姬夷召的速度,飞了一日,也没有见其边境。   星辰上冰河玉树,荒凉冰冷。   只是站在在星辰之上,他就可以感染到巨大的安宁感。   自三才两仪一役,他的心情一直在人与妖之间反复徘徊,虽然明白自己是妖,却总是不愿抛弃内心最后的一点人性,而如今,在这星辰之上,再无隔阂。   那是一种真正的归属感,就好似漂泊游子归踏上乡土,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   那是一种来血脉灵魂的渴望,更甚者,在这个星辰之上,他可以感应到任何位置,一草一木,纤毫无阻,就好似这星辰,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姬夷召这才明白当年妖族周天星辰大阵为何是上古神阵之首,如果如此星辰为之所用,都无法发挥效果,那妖族也不必想什么称霸世界了。   而且,他刚刚发现另外一件事情,对于将要到来的人族天兵,更有把握。   之后,他一一视察星土之上各个关口,等待对方到来。   可是直到三天后,一个仙人也不曾见到。   这并不出乎姬夷召意料,既然颛顼可以有方法联系其它天帝,那其它天帝之间自然有联系之法,只要聚集在一起拿出赦令对照,自然会另有谋算。   这些人当年与妖族争夺天命,将人族生生提到天地之主的位置,当然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不是身有底牌,姬夷召也不会轻易上天。   在他等到第三天时,很快有人通报,星辰之西,已经有大军围来。那方人立一金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古字“金天”,所行将士皆为白甲白服,威势凛然。   几乎同时,又有妖兵来报:南方之外有红色铠甲大军包围,赤旗飘展,上书一“禾”字,行动之间,章法森然。   随后又有人带来消息:东方有青甲大军飞速堵上路途,并且人数急数增加,不见大旗,但那古朴的衣饰间,却比其它两只更有威势。   北方天空的那只部队是夏国的装束,来报信的妖怪们义愤填膺,纷纷表示那个混蛋是当年赶我们去南边窝着的大禹,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一雪前耻!   姬夷召的回复是把吵的最凶的几个赏了一顿雷劫,命令他们一听号令就立刻一界,带上他的五行天地印令赦,就预定好路线下去。   这不是让妖族逃跑吗?众妖纷纷不干,但立刻不干的就被直接镇压了。   最后一支是到达的中央轩辕部,这个大家更熟悉,但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都没有怎么说恶话来提升士气。   周天星辰大阵早已布好,星辰之上,无数星光如丝线般流转在虚空之中,层层叠叠,横坚都有,这些丝线可以让妖族相互通知讯息,并不影响任何视力,但对非阵中之人,却是有销金断玉之利,更有阻碍神念之效。   但五方天帝却丝毫不在意此阵,手下士兵如无数蚂蚁一样,在阵外开始攻击。想要逐渐消磨此阵,然后将此在患除去。   双方开始都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而是相互试探。   姬夷召位居于阵眼,当然知晓外部情况,但他并不想试探太久。   夜长梦多。   于是,他开启了一处阵眼。   那阵位置正是他之所在。   此眼一开,五方天帝,都已知晓对方明显是故意挖坑,意思也很明显:我一人单挑你们五个,敢来吗?   五方天帝相互遥望一眼。   “神帝威望足够,在外压阵,由我等四人前往,如何?”为首那俊伟男人高立云端,英姿勃发,威凛天下。   一名慈祥老人一身赤袍,微微颔首道:“那本帝就在些等待诸位凯旋归来。”   神农炎帝是虽是五方之一,但黄帝当年打败吞并炎帝部族,败落的炎帝部族逃亡东夷,被称蚩尤,后来更被黄帝五马分尸,虽然在人族大义之上勉强合作,但此时阵外总要一人压阵,内里少昊、大禹,都流着轩辕黄帝的血,总比炎帝更让人放心。   至于东方天帝太昊伏羲,向来无为无争,和他合作,大家都安心。   于是青、白、黄、黑四光离阵,划空而去,毕竟到他们这种极数,人海是堆不死他们的,只要妖帝一死,群妖地首,自可慢慢收拾,但若让妖帝逃脱,只要不久,就又是往事重演。   而这四人自信若是其上,天下大可去得。   置于说失败……   这四人已为人皇数千年,享受世上王道加身却从不曾混荒废自身修为,如果如此之下,都被一只出生不足四十年的妖怪打败,那也没什么脸活在世上。   不过,当他们进入妖族阵眼之中,才知晓人是不能太铁齿的。   按正常情况来说,妖阵之中自然极是危险,但那丝线对他们这种程度的强者来说自然影响不大。   人道王气,天然是妖族克星,万法不沾,万邪不扰,虽对破阵无甚帮助,但这等何天地之力的阵法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姬夷召在旷野之上等待不久,就见天空之上豁然有四道流光闪下。   姬夷召微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一声长鸣。   凤音骤起,威严尊贵,瞬时火光极目满眼,焚世灭土,烈火之中,天方伟鸟浴火而出,雄据于世,拱垂天下,那一身火焰升腾涌动,认人分不清哪里是羽毛,哪里是火焰。   随着凤凰身姿一起,周围火焰有如被赋予了生命,盘旋绞动,化为无数相同巨鸟,足有上百之数,接天连日,直直迎上那四人。   四人虽强,但如此天火,也不会空手去挡,伏羲手指一扣,太极八卦在周身形成透明虚影,完全隔绝了周围天火,更顺手将其它三人也笼罩于其中。   大禹手中长仗轻轻拄地,瞬间,无数冰块如蛛网一样蔓延开去,周围火鸟的速度骤然大减,威力也大不如前。   轩辕手持金剑,那剑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金光璀然,正是煌煌人道之心,皇道之念凝聚,一剑转手,天空金蛇四窜而出,却见无数凤鸟纷纷被一斩而断,化为无数星火散落在地,继续燃烧融合。   而与此同时,姬夷召也扣下反机,翅膀开枪真TM不方便,居然要把扣动改成按扭形态的……   那上百火鸟本来就是拖延一下,不知这一枪效果如何,他心想。   蓝光自枪口暴射而出,姬夷召担心不能尽全功,宁愿多加一点技能冷确时间,也把功率提高到他身体能够承担的上限。   应该,挡不住吧。   蓝光璀璨无比,激的周围微尘在空中直接气化,发出晶莹的蓝光,极度凝聚的光束凭借着他世上最恐怖的穿透力强行穿透那半透明的旋转八卦,一枪穿透伏羲胸口,带着擦过他身后的少昊手臂,带出漫天血花。   而一枪之后,他毫不停歇,长枪化为无数银液体,在他双翅羽毛尖锐之外渡上一层银光,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极为漂亮的弧线,无数火光冲天而起,直取轩辕头颅。   这一翅膀划下,姬夷召相信自己可以那他脖子斩下。   但轩辕黄帝何许人也,又岂会如此轻易,长剑纵横间,卓然大气,浑然天成,与羽翅在空中交击出成串火星,而那巨大凤鸟也不迟疑,张开鸟喙,一团极亮火光瞬间凝聚,天地为之一暗。   烟云升起,四人急退而去,却还是被火花波及,以他等修为,被沾到也如被滚油泼到,疼痛不止,更有奇异元气自己伤处向上,向心房而去。   而下一秒,那只巨鸟飞入虚空,又自己咫尺之间而出,直攻伏羲要害,轩辕试图围魏救赵,长剑直取凤凰脖颈,却见对方毫厘间偏头避过,右翅速度却更快上三分,伏羲受伤最重,一时反应不及,被在胸口擦出一道巨大伤口,若不是金天少昊及时以巨斧轰上鸟翅,恐有性命之忧。   来回数次,四人渐渐形成默契,伏羲以八卦困其速度,少昊以斧正对其锋,大禹以水冰之力降其威势,而轩辕则手持圣剑,与妖帝正面敌对。   姬夷召出手沉稳,羽毛上流动的银液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与斧剑交接之处,更以音波警告周围妖族暗之前所教之法退避,不得前来相助,违者立杀无赦!   突然间,他右手被八卦一挡,慢了一分,下一秒,厉风扑面,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轩辕剑尖那巨大而森寒的威胁。   差不多了……   他眸色一沉,一声尖鸣,周围火焰,瞬间熄灭。   四周瞬间出现无数细小裂缝,仿佛黑暗中深渊贪婪的嘴角。   下一秒,细小的裂缝开始变成更大的裂缝,将整个空间如玻璃一样出现无数裂缝。   而其中的人,就如同画中之人,与撕碎的画一起破碎。   没有犹豫,姬夷召双手指天,无数雷暴轰然而下,将整个空间搅的一片混沌。   那是他本来已经融合的小世界,他的元神镶嵌到世界之中,与他一体,他自愿废掉数分元神,引爆这世界一角坍塌,当然也就可以借此力灭掉他们。   应该是可行。   姬夷召仔细凝神观察,等着混沌恢复,但心中危机骤起,本能的向若右一避。   终是晚了一步,一道挟带混沌天火的巨大流光猛然轰下,如他刚才的蓝光一样巨大的力量穿透他的羽毛,自胸口透出。   “射日诛天,日坠星毁!”随着一句冰冷的符咒,那透胸而出的长箭猛然炸开。   “轰!”不曾飞溅落,而是姬夷召强行以法力禁锢,不让长箭爆炸。   “妖帝勾陈,你已是末路之身,还不就擒!”破碎的空间中露出伤势极重的四人,勉强相互搀扶着才能站立。   “是吗?”姬夷召冷笑,然后一声高鸣。   随之而来,“啪啪”无数轻响划过,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绵延开去,不止是勾陈帝星,而是蔓延到整个九天仙界。   他引爆了整个世界。   与此同时,仿佛灵魂苏醒,勾陈星光大盛,几如明日,照耀天界。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一个好友双树脑补的小剧场:   4月1日,小鸟让豢丹给束发戴冠,换了一身暗黄衣服,幻化出涅阿枪,跑去南荒恶作剧,被孔雀非礼了。与此同时,阿丹看到山君过来,把儿子小孔雀往对方怀里一塞,就去扒对方衣服,说别淘气了,玩够了就换回来……然后小鸟回来后,等他的就是发蔫的阿丹和山君的鸡毛掸子……    ☆、第113章 结局   勾陈星。   荒芜的土地上平坦无垠,不见颜色。   豢丹吹起长笛,笛声悠扬清越,远远荡开,千里可见。   “大清早的吹什么。”姬夷召冷淡地看他一眼,拿翅膀盖住头。   “我觉得可以种上几颗树,此太过冷清。”豢丹想了想,“北方有水,可以灌溉,东方有苦竹,若是你愿,可以常食竹果,梧桐之树,倒要好好寻找……”   “有你在就够。”姬夷召完全没兴趣这里变什么样,反而是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身边,“天色还早,再来玩上半天。”   “……”豢丹把小姬抱紧,“父亲看到了不好。”   “当年你溜着鸟和山君大战豪情去哪了?”姬夷召冷笑道,“这勾陈星与我一体两面,当年我引动天地破灭,若不是神农黄帝最后联手,他们五个,一个也跑不了。”   “再说此事,又有何意……”豢丹叹息。   “此局算是平局。”姬夷召冷哼一声,“他们五人五行齐聚,以毕生修为功德使出阴阳逆转法阵,更以天光倒转为凭依,生生划开东胜神州,想将人族所居之土,转移到虚空之外……”   “他们五人此番重伤,想来会沉睡万年方能苏醒,你也不必担心……”   “我自然不会忧心此局。”姬夷召冷淡道,“当时我也是底牌尽出,若不是当时命星相助,也是两败俱伤之局,你也不必担心我对人族赶尽杀绝,天不绝命,若是事情太过,必然反复,人灭妖大败,不就是一个明例?”   “我只是想说……你不必担心山君见到一时如对孔雀王一样冷淡。”豢丹好脾气的解释。   “如今人族臣服于我,我虽做不到一视同仁,但人妖各行其事,相互不扰还是做的到的!”姬夷召恼道,“他凭什么对我冷淡,有本事别生我,他生的蛋他死也赖也不掉。”   “儿子,我相当不明白,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是用什么样的自信说出这种话的?”一边踏着悠闲的步伐过来的一只美丽孔雀很是好奇,问。   “我与九天元神合一,从此执掌灵动九天界。心神所念,莫不化一而从,统御万雷刑法,为妖帝尊主,你说我之自信,从何而来?”姬夷召冷笑道。   “虽然儿子你现在很强,但你现在……”孔雀怜惜地拿翅膀摸摸儿子几乎光溜溜的鸟身子,“落毛凤凰不如鸡,说的就是你这种了吧?”   “豢丹你就看着我如此被他行非礼之事?”姬夷召怒视自己的男友。   “夷召,”豢丹将向孔雀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孔雀身后拖着的羽衣拿起,给夷召穿上,“谢过,不过上夷召心情素来不佳,莫要再戳他伤疤。”   “几根羽毛,自火中新生就是如此,上次他能完整的浴火而身,也是因为得了我体内那一半凤凰精血,如今从头再来,也是正常。”孔雀摆摆手。   “那就这样,你可以走了。”穿上百鸟以灵力梳织而出的羽衣,一身漂亮的羽毛抖了两下,姬夷召很是满意,高傲地抬起头颅,“你可以走了,这里不需要你。”   “再过一月,就会全数恢复吧?”孔雀歪歪头,“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休息,回去,可是有一份大礼要收的。”   “不送。”   孔雀悠闲地迈着长长爪子,哼着小曲儿走了,儿子争气的不行,这星光神力凝聚的身体虽是难以提升,但正常功能还是可以用的……阿惠最近可满意了,好主动的……   对了,这身体居然还会流鼻血,这个不好,不好,多影响我在阿惠心中的形象啊。   见孔雀离开,豢丹把头埋在他胸口:“平日不是多有想念,怎么见到又说不见?”   “偶尔见一下,让他不再担心就好。”姬夷召躺在平滑的石台上,周围是一圈青草编成的巨大软垫,还镶嵌着无数小花,看起来一如草坪,温馨美丽,一时疑惑,“这是鸟巢吧,你怎么会编的,还带上天?”   “我在莲花里等了十五年,才身魂合一,又用十年时间,将一身功法元气恢复,剩下数十年,都在想如何可以上天寻你……”豢丹抱住他的脖子,把头在他颈上蹭蹭,“这巢是我每天想你时编的,久了熟悉了,就越编越快,你睡觉喜欢翻滚,编大一点,你不容易滚出巢外。”   “那也不用编的和足球场一样……”姬夷召随便瞅了一眼,上边点缀的花都不带重复的,“没有羽毛……”   没有羽毛算什么鸟巢……   “我没有羽毛。”豢丹理微笑道,愿意贡献的鸟儿倒是很多,但是,“用别的鸟羽放在你我巢里?妄想!”   “要什么羽毛啊。”姬夷召心中一突,蹭了蹭豢丹的脸颊,“我更喜欢阿丹睡在我的身上,让我完全的包裹你,给你温暖……”   这种意有所指的话让豢丹微微红了脸:“其实,现在没有人……”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变成人,想怎么样都可以~”姬夷召的声音微微上撩,说。   “呵,”豢丹指尖在他羽衣里转了一转,“等你变成人吧。”   “你可以变成鸟。”姬夷召不满道。   “我有阴影,”豢丹说这话时,看了一眼姬夷召,“你……”   “那些多余的怨魂都被我超度了。”姬夷召一个翅膀拥抱住他,“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放的下你……原谅我在那么多鸟的围观里有点胡来,但在妖族这是给小妖做启蒙,没事的……”   他幻化出人身,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没有一点完整的皮肤,尽是大大小的伤口,深可见骨,浅可见血。   豢丹没有话说,只是执起他手,轻轻吻了他指尖。   -----------------------------------------------------------------------------   豢丹做了很长一个梦,那里,他又回到那时与姬小鸟遇不久的时间。   那是一只很高傲,但不让人讨厌的妖怪。   豢丹不过那里他如惊弓之鸟,反应还真有点过激,但是,第一次有人那么理直气状的对他说“我喜欢你。”   东夷千年纠缠的瘴气被他提出源头时,豢丹当时心中的震撼超过所有。   对方只是随口一提,他确清楚的知道,这对东夷,意味着什么。   就因为瘴气歹毒,他那一胎而出妹妹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就离开世间。   每年取火,却因修为所限,不能恩泽整个部族,引起的流血,比外战更让东夷痛惜。   所以,他说“你以身相许”时,他没有犹豫,反而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是偿还,他并不惜此命此身。   再相见里,却那大妖拼着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到那位少女。   豢丹心中自是惭愧,毕竟他有错在先。   而且……他吃竹子的样子好可爱,头上的羽毛一抖,眼睛红的很漂亮,当时晚上一时没找到大的猎物,给他吃烤老鼠时,他一口咬着头说鸡冠怎么不见了的样子让他憋笑了好久。   不过后来知道他好像不喜欢老鼠,豢丹就默默地把这事放进了肚子里。   受伤里不能乱动,但他……豢丹不明白,鸟睡觉不都安静无比吗?他这种千奇百怪的睡姿是如何能活到现在而没有从鸟巢里滚下树枝……   豢丹抱着他睡时,心里总是胡思乱想,神思天外。   当有一天抱着那只漂亮的少年(鸟)一觉睡醒,腰上兽皮已经被打湿。   豢丹顿悟,是时候找个老婆了!   如果自己一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豢丹觉得自己应该早做打算。   东夷男儿,看上了,无论希望,先出手再说!   没费力气的,豢丹已经定了礼,然后就是父母的意愿。   后来小鸟不知踪影,他在南荒寻了一年,终于靠着自己祖传的寻踪之术摸清了孔雀的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这只鸟居然想泡山君。   他用陷阱和弓箭成功的摆了大孔雀一次,找到小鸟的下落,然后,咳,小鸟真主动,果然如先辈所说,找到恋人并不困难,努力就好。   和山君一战后,他其实已差不多猜出小鸟身世,但此事关系太过重大,考虑许久,他终是没有问出口。   夷召出世至今,所行杀戮,都为自保,山君多年来,又哪里有愧对人族之事,但夷召只要还想当人,那无论如何,此事都不能丝毫泄露。   只是世事如棋,人心难测,虽然他舍命相救,人妖终是无法共存。   身死之时,拼着心中一点真灵,又有龙笛指引,他如愿得以留在夷召身边。   但他知晓,若不去地府,七日过后,就是魂散身消之局。   好在,当时有无数冤魂凝聚,他进入其中,神智不在也罢,魂魄散乱也好,只要可以,我都不会离开你。   ……   “睡醒了?”   “嗯。”   “梦到什么了,你在叫我名字。”小鸡得瑟地说。   “……”回想了一下,豢丹微笑道,“不是太清楚,但,是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正文了,我知道有点马虎,不过估计也没有太多人想看天界争霸赛,后边的事情放番外,应该还有山君孔雀番外、小鸟阿丹番外,暂时想不出其它可写,还有什么想到的亲可以留言,PS:道士和蛇的人蛇大战是不能写的,因为当事人强烈反对……其它的都可以。 ☆、第114章 番外后续——山君孔雀的复活战   黄泉的天空总是昏黄,分不清白天夜晚。   孔雀在睡梦里蹭蹭阿惠的胸,咂了咂嘴,睡的更香了。   姬惠自床塌上起身,仰望天空,微微皱眉。   黄泉气流受九天牵引,虽不见星辰,但云借此气,多加推算,也可大略推出天道轮转,但此刻天象混沌无比,仿佛天地被颠倒逆行,只是受到影响,就有如此威力,那九天之上,到底出了何事?   “阿惠?”孔雀一手没捞到男人,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左右张望,看到目标后又和虫子一样蠕动过去,挂在亲爱的身上:“明早再修屋顶也可,今天忙了一日,就先休息——”   他的说到一半,猛然一顿,瞬间睡意全无,黄泉阴风带火,居阿惠说,是由金乌东升月落迁引而起,七日一次,除非这个太阳也被射下来,否则绝难有所更改。   但明明昨天已经刮过阴风了,怎么才一天就又刮了?   以后那不是要天天修屋顶了……孔雀看了阿惠冰冷严肃的神情,小声提议:“要不,我们挖洞去地下住?”   反正黑蛇那一家就是住的地下,虽然七天浸一次水,但也好过天天修房顶。   姬惠摇头:“不止金乌逆转,黄泉动荡,再过数息,定还有更强阴风来袭击,天界定然有大事发生,你在此地召集相识之人,速去无定乡一避。”   无定乡是黄泉一处密境,两人修房的鬼爪槐木都是取自此处,那里阴极怨气密集,是阴风刮不散,只是里边不适合魂魄呆的太久。   “那你呢?”事情重大,孔雀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要去三生石上一看,天界之事,那里定有端倪可查。”说到此处,姬惠神情凝重,顿了一下,才道,“若我所想无误,此事定与夷召有关。”   “明白了,你先去,我随后就到。”孔雀没有扭捏,黄泉之中确有不少留下旧部,“等我。”   姬惠微微一笑,把孔雀捞到身前一吻,在他唇上用力噬咬吮吸数息,这才放开:“你也小心为上。”   孔雀被这难得的主动的阿惠迷的步伐都踉跄了一下,看着恋人转身远去,差点追上去把他扑倒。   回来一定要力争每天都让阿惠主动一次!孔雀迅速收起背后情不自禁开起的尾巴,向天厉鸣一声。   瞬间,无数飞鸟走兽回应,那是住在黄泉的众多妖魂,不似普通人类别无选择,妖族有很多担心再度转世为兽,灵智启否全看妖品,有了思想的妖怪当然不愿意一次就洗白,所以在黄泉耐着不走的相当之多。   不一会儿,远方黑云压阵,却是听见的妖怪全数赶来了。   “大王什么事?”   “大王你老妻呢?”   “大王又被抛弃了嘎嘎——”   孔雀没耐心和他们扯,直接一手抓住一个,向忘川水里按。   “布谷布谷(救命救命)——”那鸟拼命挣扎。   孔雀冷哼一声,随手把他丢远,凶狠眸光随意一扫。   众妖顿时噤若寒颤,最近仗着有山君在欺负妖王太久了,都忘记了他有多阴险毒辣了,当年不听行令的妖怪死在他嘴里的可是能把夷山堆满的。   孔雀飞快说了阿惠的要求,然后道:“尔等速去无定乡。红隼,你速度极快,通知那边的人族也过来。”   “为何?”我们不是和他势不两立么,红隼用力的看向自己的大王,“人族那边带头的可是姒揆和殷流云啊。您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山君的事情被打坏脑袋了?   “哼,阿惠将此事说予我听,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孔雀轻蔑道,“所以我可以泡到阿惠,他们废物只能追在我尾巴后边吃灰,这就是差距,懂么?”   “大王英明!”众妖顿时崇拜无比,听令而去。   孔雀轻笑一声,我通知了,但以人族多疑,定会疑心陷阱,在无定乡外不敢冒进,等阴风一起,定然损失不少,此事紧急,他就不下拌子了,找阿惠去。   忘川河水浑黄,宽有三千里,长不知尽,河水尽头,就是轮回之路,河中怨鬼虽多,但在这三千里的河面上,真心不是随时可以遇到。   姬惠站在河岸高处,他虽没有人世之时那强大内元,但念力术法中不乏以气魄心志役使之技,所以并非没有应对之术,而在忘川之上,有一奇石立于水中,那就是三生石。   相传此石为盘古开天时,天道被割碎一角所化,又在洪荒破碎时断成两块,一块被九天之上仙神摄去,制成天道命盘,记录星空轮转天机。另外一块落下九泉,立于忘川之内,无尽岁月中记录灵魂归处,转世再生,是以又名地盘,与天盘一体两面,可印照前世今生,更可测出未来之事,是名,三生石。   只是那处有忘川漩涡,更有无智无识的恶鬼纠缠,姬惠如今只有魂魄尚存,若要前去,当然危险至极。   测算片刻,姬惠气魄一敛,身随意转,纵身一跃,掠过茫茫忘川河面。   瞬间,一条数十丈长须大鱼越出水面,口中利齿带着森森寒意,就要将这天上来者一口吞下,那是忘川河的内亡魂凝聚的精怪,不喜欢残弱小魂,专食意志强大的魂魄。   姬惠右手一握,无形长鞭在手中凝聚,一抽之下,空中猛然一声碎响迸发。   长鞭卷起精怪长须,力度强大的将长须完全崩直,精怪吃痛下用力甩头,姬惠也不纠缠,趁机借势一甩,继续向远方掠去。   精怪一身怒啸,穷追不舍之下,一道浑黄水柱自口中喷出,虽知此水忘川,魂魄沾上就前尘尽忘,但姬惠神情丝毫不变,身体在空中扭转,避过水柱,左手拇指扣住其余四指,急速一弹,迸出无数指风,将向前飞溅水珠尽数弹开,无法近身。   那鱼更怒,长尾急摆,拍打水面,形成漫天水花。   姬惠终于不再躲避,右手一掌压向水面,巨大掌力之下,无形波纹扩散,将大鱼远远掀开,随即在空中凝气归元,在大鱼又急速冲来时,手指对他额头轻轻一点。   那指尖带出尖厉风啸,生生将大鱼头上的一点水痕吹尽,然后点在他两眼之间。   下一秒,大鱼额头透出一指小洞,轰然落水。   姬惠借力远退,避开无数水珠。   如此反复数次,姬惠在三生石前打退最后一只数百丈大鱼,终于落在石上。   他看了一眼右手,那里已经透明的几近无色。   这一战,却是把孔雀数十年找给他的彼岸花根生成的魂力全数消耗了。   他不再想多余之事,在石上敛息静坐,然后将掌心,按在石上,沉下心神,与石心神相连。   下一刻,他神色猛然一变。   夷召!   他与中央戊土印血脉相连近百年,对土属万物知之甚深,石为土属,他当时也可沟通役使。   天盘与地盘一体两面,只是一息,他就全然知晓。   三界大变,夷召竟生生将本命魂魄直元刻入九天,如此孤注一掷,当真胡闹!若成,自然从此为九天之主,天下最尊,若败,就是神魂俱灭,不得超生。   没有犹豫,姬惠在石上留下一记掌印,瞬间将整个魂魄注入石中,天地命盘冥冥相应,冒险一试,或许可直去天界,若是失败,孔雀你就自己保重。   --------------------------------------------------------------------------   姬夷召在引暴自身小世界,却是自身本体破碎,牵连九天之时,得勾陈星指引,瞬间将本命元神刻上,但九天何其广大,他又不知其它星辰方位,一时间情况危机万分。   “紫微右座,北辰偏南!”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传入他思维之中。   “父亲!”姬夷召一呆。   “勾陈逆二,贪狼反杀!”冷淡的声音再度传起,确是带了无尽怒气,吓的小的姬夷召小心肝一颤,立刻按对方所说将元神烙入相应星辰。   “北斗恒远,摇光西指。”   姬夷召有点想哭,一边行动一边道:“你这是在天上保佑我吗?”   “啪!”他的屁股挨了一鞭,那声音怒道:“生死大事,还敢分心!”   “……”   一刻之后,筋疲力尽的姬夷召终于止住了九天崩乱,但确再也没有听到刚刚的声音。   “父亲你别走,你至少让孔雀出来见我一面啊!”   ------------------------------------------------------------------------   姬惠从三生石上出来时,一身星辰光芒,正微微皱眉,却见一只孔雀一声尖叫,然后猛然将他撞倒在石上。   姬惠被撞的差点散掉,冷冷地看向孔雀。   “阿惠——”孔雀凄厉的在他怀里哇哇大哭,“我找不到你,正要撞死在这石头上呢,你吓死我了——”   姬惠心中一软,把那只孔雀抱在怀里,翻身压了下去。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