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相亲对象是魔王》 作者：辰冰 文案： 勇者学校设立的唯一目的就是培养能够打败大魔王的优秀人才， 菲莉亚也是励志成为能够打败魔王的勇者的学生之一。 她的同桌是个彬彬有礼的优等生， 除了一头过于璀璨的金发有点娘娘腔以外没什么不好的。 结果，毕业两年之后，这个优秀毕业生青年顺利就业成为了大魔王。 #于是他们在魔王的城堡里开了一次同学会# #兼相亲会# 作者坑品好，跳坑有保障。 保证完结，绝不弃坑。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异世大陆 青梅竹马 甜文 主角：菲莉亚 金牌编辑评价： 菲莉亚和其他在勇者学校就读的学生一样，以打败大魔王为目标。 她的同桌兼好友兼暗恋对象是个彬彬有礼的优等生，除了一头金发有点娘以外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毕业两年之后，这个优秀青年顺利就业成为了新一任的大魔王…… 从男女主角进入学校开始讲起，叙述成长的一点一滴，以及爱情萌芽暧昧到结果的各种少女心细节， 以主角们的长大进步为主线，注重背景世界的完整塑造和细节描写。 节奏不流水不注水，专注卖萌，撒糖不虐。 ===================== 第1章 清晨五点十三分，坐落于南淖湾中部的一个小镇的居民迎来了带着湿润的露水的、新一天的阳光。 这个小镇官方的名字叫做艾丽西亚，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曾经出生在这里的国王的宠妃，它同样是伟大而神圣的海波里恩帝国的一部分。不过，事实上，没有人能够证明这里真的有过一位名为艾丽西亚的王妃，同时，这个小镇的规模和发达程度，都让人觉得没有必要去记它的名字。 和南淖湾所有的小镇一样，艾丽西亚的居民以农业为生，信奉着农业女神德墨忒尔，过着朝五晚九的农耕生活。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罗格朗一家在其他居民眼中，属于时髦的少数“城里人”，不仅仅因为他们竟然不是每天耕地，而是经营着小镇上唯一的一家面包店，而且因为罗格朗先生每年都会有几个月因为“做生意”的关系离开南淖湾，前往这里大多数居民一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王国之心地区，听说他还去过遥不可及的王都。 当然，罗格朗先生做得生意到底是不是他家的面包，这就不得而知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高贵的罗格朗一家和这个朴素平凡的小镇格格不入，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离开偏僻贫穷的南淖湾，到“大城市”去发展。 不止是艾丽西亚的居民这么想，罗格朗一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此时此刻，被艾丽西亚居民当做是“贵妇人典范”的罗格朗太太正心神不宁。她不停地穿梭于自家房子的楼上楼下，有时候刚刚跑过来就又折回去，仿佛一只迷了路的鸽子。 罗格朗太太的心中交替着喜悦和烦躁两种感情，她自己也说不清哪一种更强烈一点。而造成她混乱的事她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她的丈夫还远在王国之心，周围的这群乡下人则根本不关心事实，在这个远僻的艾丽西亚，没有人知道即将到来的九月份意味着什么！ 德墨忒……不，雅典娜啊！这可是王国之心的各个勇者学校招生的日子！（罗格朗太太努力让自己的信仰区分于艾丽西亚的其他居民，因此两个月前决定信仰智慧女神雅典娜。） 马丁这个笨孩子已经指望不上了，但菲莉亚今年才刚满九岁，她还来得及！只要菲莉亚能顺利考上勇者学校——最好是王城的学校，毕业以后再加入一个体面的勇者团队——最好是皇家护卫队，她就能在寸土寸金的王城里定居下来，然后……当然了，菲莉亚可以将他们一家都接去王城，他们就能彻底离开艾丽西亚这个该死的泥潭，成为体面的王城居民了。 罗格朗太太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不禁激动地握紧了双手，但同时她又忍不住去想糟糕的情况。马丁连续三年都没有考上，终于错过了勇者学校的招生年龄，要是菲莉亚也…… 想着想着，罗格朗太太绞紧手指，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菲莉亚可比马丁要强的多，她可是三四岁时就能将比自己高大的哥哥打败了不是吗？菲莉亚的话，一定可以顺利入学的…… “罗格朗夫人，有您的信！” 门口传来的信差的声音打断了罗格朗太太的思绪，她整了整裙子，重新摆出平时那傲慢的样子——这里的邮递员只会用吼的，从来不按门铃，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讨厌这群小地方的乡下人，没有一点教养…… “哎呀，这不是罗格朗太太吗？” 罗格朗太太刚签收完信，就被谁叫住了。听到这个有些腻人的声音，罗格朗夫人先恶心了一下，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扭过脸去。 “波士太太，上午好。” “上午好呀，你丈夫又来信了吗？怎么，是不是也是关于去王国之心上学的事？哎呀，不瞒你说，我家亲爱的昨天也送信来了，入学的事已经弄妥了。你家怎么样？到时候一起去的话，咱们家的孩子还能结个伴呀。” 听到“我家亲爱的”这几个词，罗格朗太太忍不住又在心里吐了吐，波士太太也是快要四十的人，还故意弄出那种撒娇似的声音、用这么恶心的称呼！真是不要脸！ 她暗恨自己之前怎么那么守不住嘴，竟然一不小心将准备送菲莉亚送去王国之心上学的事炫耀给了波士太太，这下好了，他们家也准备效仿。而且，波士先生还故意快马加鞭地赶去王国之心，硬是比罗格朗先生的来信早了一天！ 看着波士太太脸上得意的笑容，罗格朗太太就恨不得在她脸上打上两把。 他们虽然是邻居，可明明波士家只不过是卖洋装的，还是那种乡下人审美的、落伍的洋装，波士太太居然敢露出一副和她平起平坐的样子！更可气的是，艾丽西亚的人根本没有品位，当地的居民竟分不出波士家卖的洋装和罗格朗先生从王城带来的服装有什么区别，还将它们相提并论！ 总之，罗格朗太太看不顺眼波士太太，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地冷哼，道：“我是无所谓。不过，我家可不会雇回来的马车的。” “放心吧！我家亲爱的说没问题，我家的两个孩子就肯定能上学的。”波士太太娇笑道，很是自信的样子，“倒是你呀，你家的马丁好像已经错过年纪了吧？” 被戳中痛点，罗格朗太太脸色一变，脑中急转，想要再说点什么刺回去，可谁知波士太太却不给她反击的机会，又接着说：“天呐，太阳怎么已经这么晒了，我可要回屋子里去了。昨天我家亲爱的寄来的礼物还没有全拆完呢，下次再聊呀。” 说完，波士太太就开心地缩回屋子里去了，只留下罗格朗太太还在原地一口气闷在胸口下不去。 刚才那个老女人分明往她拿着信的手上得意地瞧了一眼！她是在嘲讽自己没收到丈夫的礼物！ 罗格朗太太真想追过去，揪着波士太太的耳朵吼：我丈夫的礼物都是每年雪冬节的时候和人一起回来的！和你丈夫那种七八年出不了一次镇的家伙可不一样！ 罗格朗太太越想越气，于是她在进屋时重重地甩上了门。 这一次事件的中心人物，这一家的小女儿——菲莉亚·罗格朗——就是这个时候，牵着哥哥马丁的手，揉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的。 她还是个九岁的小女孩，站在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十二岁的哥哥身边就像鹌鹑那么大，于是马丁只好微微弯着腰牵她。她有一头深棕色的带着波浪的软软的头发，顺着脖子垂到肩膀的位置，她还有一双圆圆的浅棕色眼睛，此时因为尚未睡醒而有些朦胧。 至于马丁，他的发色和发质都和妹妹一模一样，只不过剪短到耳侧，他的眼睛颜色更浅，几乎可以被称为是金色的，这看起来有点怪异，不过，他嘴角温柔的微笑化解了这份怪异。马丁的身体直长，没有多少肌肉，带着刚刚进入发育期的少年人的瘦削。 此刻，这对兄妹并不知道自己下来的不是时候。 他们的母亲正看他们十分碍眼，不止是马丁不够强壮的身体，还有菲莉亚毫无紧张感的懒散。她必须要骂他们一顿才能稍微舒气，而且这一顿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 …… 于此同时，在南淖湾的相反方向的大陆，同样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只不过，是夹着雪的阳光明媚。 这一片位于北方极寒地区的土地，是魔族的领地。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一年差不多有十一个月都在飘雪中度过，同时每年最冷的三个月里太阳不会升起，整个国家都被日夜不分的黑暗所覆盖。 因此，魔族称自己的国家为艾斯，并认为只要是结冰的地方就是自己故乡的国土。 长期以来，艾斯都和以光明之神命名的、以人族为主要居民的海波里恩帝国保持着不可调和的敌对关系。在精灵臣服于帝国、矮人巨人几乎被灭族、半神族集体消失不见的情况下，魔族统领的艾斯是大陆上最后一片未被帝国的铁蹄征服的净土。 魔族以魔角代替王冠作为国王的统治标志，实行世袭君主制。全国共有十三个主要地区，由不同的魔族贵族进行管辖。魔王居住在艾斯地区最北端、极夜时间最长的艾斯王都冰城，那里有魔族们为了国王而建造的巨大城堡。魔王是整个国家最严肃、不可侵犯的象征和标志，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魔族都必须无条件服从于他。 而此时，整个艾斯最神圣的国王正在做一件能决定魔族之国未来几十年能否繁荣发展的极其重要的大事。 他在教育他的独子，也是魔族唯一的王子——欧文·黑迪斯。 是的，身份很不寻常的魔族王子却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据说，当年魔王陛下其实很想给儿子起一个很长很酷炫的名字，但是魔后在翻遍了宫中所有魔法典籍以后得出了“名字简单比较好养活，将来成名了比较容易被记住”的结论。魔王陛下最初并不同意，但最后魔后举出了“大家都能记住魔法创始人是杰克·格林，却永远记不住他重要的矮人搭档普林西塔克斯西德尼格兰利亚尼·杰罗德尼亚费伦艾登林·吉罗德希卡尼费凡斯派瑟·特拉姆……”这个血淋淋的例子，最终魔王妥协了。 矮人起名字的方式真是个永恒的悲剧。 ……扯远了。 总之，此时头顶一对黑色大魔角的魔王陛下正极其威严地教育九岁的小王子，只听他语重心长地道：“儿砸，你年纪还这么小，没有必要那么拼。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人族几百年内还不敢来侵略我们的。等继承我的王位之后，你大可以肆无忌惮地混个一两百年日子……爸爸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过普通人的生活，娶十七八个王妃，生五六十个孩子……你真的没必要去海波里恩刺探敌情，混在人类里上什么学啊……” 魔王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有威慑力，于是立刻把脸一板，严厉地补充道：“你再不好好待家里混日子，整天说要去上学的话，信不信爸爸揍你啊！” 欧文淡淡地看了他爸一眼，不忍直视状移开了视线。 爹啊，你觉不觉得这话不要抱着我的大腿说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第2章 欧文无奈地拽了拽被他爸爸紧紧抱住的大腿，奈何力道太小，到底挣不过已经成年的魔族，并没有能够顺利解救自己的大腿。他叹了口气，解释道：“爸爸，这并不是我自己决定的，这是祭司占卜出来的结果。我必须要去海波里恩。” “嘤嘤嘤，胡说八道！我只不过是趁你妈不在，偷偷让他给你占占你的魔后在哪里，怎么就变成非得去海波里恩不可了呢？那里可是人类的地盘啊，个头比山还高，还长着四排牙齿的人类的地盘啊！多可怕啊！祭司那个傻瓜，她肯定是弄错了……” “……爸爸，人类的外形和我们很相似，平均体型比我们还要小一些，只不过比精灵稍大而已。”欧文又叹了口气，“还有，德尼祭司的预言从来没有错过，爸爸你还是你还是不要再说她的坏话了，听说她也很擅长诅咒……” 被儿子教育，魔王陛下的脸涨得通红，他一怒之下不小心说出了实话：“啊呸！你就这样突然走了，你妈回来不是非得揍死我不可！” 欧文：→＿→。 “而且她要是知道我还偷偷让祭司给你占卜……”魔王忍不住抖了一下，“儿子啊，你就忍心看见你爹的尸骨吗？” 欧文的动作稍稍一僵。 占卜这件事，非到万不得已本来是不可以使用的。毕竟逆天改命，这件事已经触及了世界运转的根本法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知道稍微一点点变化会导致怎么样的后果。 奈何他母亲一走，魔王爸爸就彻底玩疯了，竟然觉得占卜一下未来姻缘只是件小事而已，非要德尼祭司来给他占卜。魔王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德尼夫人虽然一脸鄙视，但还是用水晶球看了几眼。谁知这一看不得了，竟然算出了“魔王之血就此终结，艾斯危在旦夕”这一结果。 德尼夫人大惊，不得已又看了几眼。刚看完，她脸上的皱纹就因为魔法消耗过多而多了好几条，要知道祭司女士可是很在意自己的美貌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消耗掉她用来保持青春的魔力。 “足以终结艾斯的勇者已经诞生了，”当时，德尼夫人怜悯地看着他，“他将操纵着世界上最强大、最神秘的魔法，永远结束魔族最强大的血脉的传承。” 那是欧文第一次看到父亲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 “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结局吗？”魔王问。 德尼夫人闭上眼睛，因魔力衰竭而显得枯槁的手指指向南方，道：“勇者将会出现在那个方向，他在年少时便已经显露出非凡的才能……他将在帝国的心脏经受系统的学习，并在那里集结到宿命的同伴，踏上北征的道路。只有让魔王之子提早切入他们的命运，尽快将命运之线重新打乱，才能改变决定好的结局。不过……” 德尼夫人猛地睁开眼，她皱起眉头。 “水晶球里的画面太模糊了，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嘶……怎么这个画面，不太像是厮杀呢……” 难以忍受德尼夫人慢吞吞地的语气，魔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说清楚点！那个勇者出生多久了？男的女的？穿得什么衣服？” 德尼夫人被晃得大怒，右手凝起魔法糊了魔王一脸冰渣。 “你以为预言和画像一样清晰的吗？我能看清楚几个人影在晃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好吗！嫌不清楚你自己看去！” 说完，德尼夫人就被气走了。魔王陛下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自己去看。虽然魔王是所有魔族中魔力最强的，可预言的魔法却极其特殊，只有魔族中的极少数人可能拥有这种天赋，而且大多很弱，弱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预言的地步，偶尔会有“这件事好像以前做梦梦到过”这种感觉的程度而已。像德尼祭司这样，能够自由地控制“看到”和“不看到”的预言者，是几百年里才会出现一两个的。 同时，到今天为止，德尼夫人的预言还从未出过错。 那么，能够终结艾斯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欧文再次低头看着他父亲，使出浑身的劲硬是把大腿拔了出来，道：“不要闹了，爸爸。我要走了，德尼夫人说越早切入他们的命运越好，我不能让艾斯终结在我手上。” “唉，欧文……果然还是阻止不了你为了我们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命运吗，真不愧是我的亲儿子。”终于，魔王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想当年你爸也是如此热血，这才迷倒了你妈……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前往海波里恩的道路如此艰难，所有的人类都会想要杀掉魔族，你万万不能暴露身份。来，儿子，你戴上这个。这是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专门为你准备的。” 说着，魔王将一副镜片极厚的眼镜挂在了欧文的眼前。 “爸爸，这是……？” “这是眼镜，用来隐藏你的身份。别看它这么厚，其实是平光镜，没有度数的。这本书上说，只要戴上这样一副眼镜，不管多帅多俊美的人都会立刻变得平平无奇。你到了海波里恩以后，一定要隐藏好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变成人群的中心，千万不要招蜂引蝶，所以你绝对不能看起来太帅。我知道这个任务对你来说有点难，毕竟你长得实在太像我……” 欧文不习惯地扶了扶架在鼻梁上沉重的眼镜，皱起眉头，隔着镜片看向魔王爸爸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一本很厚的书，问道：“这本书是什么？”话说这个眼镜真的可以隐藏身份吗？ 魔王严肃地举起那本厚书，道：“这是从你母亲房间里搜出来的，好像是民间现在比较流行的读物，每个月两期……里面都是图画什么的，的确很简单易懂呢。既然是你妈喜欢看得东西，那肯定是很有用处的。” 欧文凑近花花绿绿的封面，好不容易才看清上面那个字体花哨到难以辨认的书名。 《一起恋爱吧～★》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魔王郑重地拍拍儿子的肩膀，道：“你要加油啊，魔族的命运，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 …… “火龙一般会生活在哪里？” “有、有熔岩流过的……温度在一百度以上的火山地带……还、还有……最、最好附近有矿、矿山，金属矿之类的……” “对付魔族的话最好使用哪一种类型的魔法？为什么？” “可、可以燃烧起来的、温度高的魔法，因、因为……因为魔族常年生活在极、极寒地区，所以……所以特别擅长使用冷冻、冰寒的魔法，也特别不擅长对付高、高温……” “重剑士一般在勇者队伍里担任什么职务？” “担、担任……担任……” 菲莉亚使劲拉长脖子，想要看清楚哥哥在母亲背后给她打得手势，然而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她急得快要哭了。 母亲今天好像特别生气，从吃好晚饭以后开始惯例考试，到现在……菲莉亚看了眼墙上的钟，指针已经快要滑到九点钟了。 好困，好想睡…… “重剑士相当于勇者队伍里的盾牌！是守护者的位置！已经多少遍了，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记不住！”罗格朗夫人暴怒，“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样下去你怎么考得上冬波利学院！隔壁的波士太太不知道找了什么后门，她家的洛蒂和索恩都要送去王城的勇者学校了！如果你连冬波利都考不上的话，将来只能和你哥哥一样待在这个破烂的小镇里，一辈子卖面包！” 听到那么直白的嫌弃的话，一直在后面给菲莉亚打手势作弊的马丁尴尬地笑了笑，不过神情依旧十分温柔。 菲莉亚低下头，难过地绞着手指。 并不是她不想学，可是真的记不住啊……那些问题听起来都很耳熟，似乎罗格朗夫人早已在她耳边嘀咕过无数次，可是分不清楚就是分不清楚。特别是现在她太想睡了，回想起来就更加困难。 幸好罗格朗太太今天没有问她魔法的类别，那个菲莉亚真是一点都说不明白。 看着女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罗格朗夫人愈发恨铁不成钢。 其实真的不能怪她着急，今天隔壁的波士太太不知怎么的得知了罗格朗先生替菲莉亚报名的是冬波利学院，于是特地过来嘲笑他们。 冬波利学院的地理位置虽然也在王国之心地区，可是却不在繁华的王城，反而是地靠山林和雪原，几乎是整个王国之心最偏僻的地方。尽管罗格朗先生的信里说冬波利是帝国最好的三所勇者学校之一，可依旧不能打消罗格朗夫人心中的芥蒂。 这么偏僻的学校，怎么可能比得上王城里的勇者学院？ 罗格朗先生还说什么“要不是正好有一位大人物愿意帮忙的话，还未必能及时替菲莉亚报上名”，信中的语气十分喜悦，可在罗格朗夫人看来，她那个傻丈夫一定是又被人用花言巧语骗了。她也没有要求高到非要让菲莉亚上皇室直属的帝国勇者学校的地步，可也不能让女儿去这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学校呀？ 罗格朗夫人并没有意识到她所知道名字的学校其实只有一所帝国勇者学校，她只是难过得叹了口气。 现在再寄信让罗格朗先生改报其他学校也迟了，但愿她丈夫还没有傻到只报了一所学校没有备选的程度。 第3章 这一天的清晨，罗格朗太太替女儿收拾好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又看着车夫替她将行李装上马车。 波士太太在一旁笑着道：“哎呀，小孩子们第一次自己出门，真让人不放心啊，是不是？我倒是还好啦，毕竟我的两个孩子有个伴，去得地方也稍微近一点，而且是繁华的王城，不是什么偏僻的乡下地方……” 罗格朗太太当然听得出波士太太每一句话都直戳她的痛点，可是真的到了要和菲莉亚分别的时刻，她忽然不是那么在乎波士太太了。 她的心跳得七上八下的，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女儿。 菲莉亚毕竟才九岁，刚刚比桌案高而已。 见罗格朗太太不应战，波士太太也觉得有点没劲，低头和自己的一对儿女小声嘀咕去了。 “妈妈，你真的不一起去？”菲莉亚不解地仰着头看着母亲，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么远……事实上，她从未离开过这个小镇艾丽西亚。 “家里的面包店还要看管，而且王国之心的学校据说不喜欢学生家长拖家带口去送……”罗格朗太太心不在焉地道，“你不要太担心，等你到了王国之心的驿站，你爸爸就会来接你了。” 菲莉亚紧张地点点头，从艾丽西亚到王国之心，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呐…… “那……哥哥？” “你哥哥要学着烤面包，以后他要继承家里的店。”罗格朗太太忽然不耐起来，一想到马丁三年都没有考上任何一所勇者学校，她就十分生气。 站在母亲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少年苦笑了一下，摸摸妹妹的头，道：“别担心，你一定能考上的。等你放假回来，我就能烤面包给你吃了。” 再一次和家人告别，菲莉亚被送上了马车，然后，波士家的洛蒂和索恩也做了上来。马车很小，但三个孩子个子也不大，因此都坐下后还算宽敞。 索恩刚一坐下，看见菲莉亚，便眼前一亮，打招呼道：“哟！” “嘘——”洛蒂连忙轻捅弟弟的腰，小声道，“你忘了妈妈说得话啦？” 尽管洛蒂说得很小声，可菲莉亚还是听见了，她只好默默地低下头。 其实她很清楚波士太太跟两个孩子交代得是什么，她一定是让他们离她远一点，不要轻易靠近她这个“怪物”。要不是租一辆马车从艾丽西亚到王国之心实在太贵的话，波士夫人也一定不会让洛蒂、索恩和她同车，就像她平时不让他们和她玩一样。 波士太太已经很厚道了，至少她没有将那件事在小镇里到处乱说，否则她恐怕面对的处境会比现在糟糕许多倍。 事实上，菲莉亚还是有些感激波士太太的。 菲莉亚在三四岁的时候，将当时已经有六七岁的马丁举了起来，并且扔了出去，不仅砸坏自己家的墙壁，还弄烂了波士夫人家的篱笆。 尽管菲莉亚自己对这件事完全没有记忆，哥哥也表现得不太在意，可母亲依然时时会在私下提起来，作为她“天赋异禀”、一定能考上勇者学校的证据。 菲莉亚对这件她根本不记得的事难以释怀，同时对一向十分温柔的哥哥也感到愧疚。砸坏水泥墙……那该是多么严重的伤害，哥哥说不定在那时就留下了什么隐伤，这才导致三次都没有考上任何一所勇者学校。 这是她的错！ 想着想着，菲莉亚将头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对面的洛蒂和索恩还在打闹，索恩不耐烦地道：“你好烦啊，洛蒂——你干嘛信老妈说得那些话。菲莉亚这种爱哭鬼，怎么可能做出过那种事？” “可、可是……”洛蒂憋红了脸，其实她对自己母亲说得那些话也不太相信，菲莉亚平时软得就像个团子，似乎是摔倒了自己都爬不起来的那种人。 “根本想不出理由吧？哼。菲莉亚，洛蒂说得那些话你别在……喂，你不会是在哭吧？” 索恩立刻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要从洛蒂的口袋里掏手帕，但还没等她掏出来，菲莉亚已经勉强从沮丧的心情里抬起了头。 当然，她的眼睛边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哭过的痕迹。 “什么啊，没哭就不要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啊，你个白痴！”索恩吼道。 菲莉亚看见他的脸色通红，自然认为他是生气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对不起。” 谁知索恩更加暴躁：“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要跟我道歉，听到没有！” “对、对不……”菲莉亚的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不知道该道歉还是不该道歉。 话说回来，从以前开始索恩就一直针对她，拽她的头发、撕她的画、掀她的裙子……明明她观察过，索恩除了孪生姐姐洛蒂以外，对小镇里的其他人都不理不睬的。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做了让他讨厌她的事吗？ 索恩“啧”了一声，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一头棕发。 …… 当乘坐着菲莉亚以及波士家的两姐弟的马车平稳地驶向王国之心的时候，真·魔族小王子欧文已经偷偷穿越了夹在艾斯与海波里恩之间的无人荒原，揣着伪造的身份进入了人类帝国的国土——位于海波里恩最北边的风刃地区。 此时他已经戴上了他爹给得那副据说可以隐藏身份的眼睛，并且用魔法把自己的头发染成浅金色，眼睛变成淡灰色。 ……果然爹太不靠谱，伪装还是自己来比较放心。 金发灰眸是风刃地区的居民最典型的外表特征。而且或许因为这里是整个王国和魔族的栖息地最接近的地区，居民们特别高大的身材和立体的五官，都与魔族有类似之处。在隐藏起魔族标志的黑发红眸以后，欧文简直就像是个出生在风刃地区的本土居民。 他抵达的城市名为布兰登，算是风刃地区的中心城。到达后欧文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布兰登中心图书馆。 想要融入一个社会，首先就要了解这里的文化。欧文这么确信着。 虽然他在艾斯城堡里的时候，也多少了解过一些海波里恩的事，不过这些多半和海波里恩居民自己对自己的认识是不同的。 海波里恩王国大概可以分为七个区域：地处最北方、与艾斯接壤、盛产战士的风刃地区，最南方的是最落后贫穷的农业区域南淖湾，大陆西面是魔法师的圣地西方高原，东面则是以商业为本的、繁华的流月地区，被这四个地区包围的则是大陆的政治中心王国之心。另外，流月地区与王国之心还夹杂着精灵之森，而南淖湾和流月地区之间则被据说一旦进入便绝无可能生还的无人沙海所阻隔。 关于海波里恩的地理情况，欧文以前就曾经学习过，因此并不陌生。祭司说那个勇者将会在帝国的心脏学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帝国的心脏指得应该是王国之心，那么，这里也将是欧文的目的地。 欧文很快找到一本旅游指南，里面有关于王国之心的详细介绍。 王国之心不仅是海波里恩的政治中心，还是教育中心。几乎整个国家所有优秀的学校都集中在王国之心地区，其中公认不分上下的最好的三所勇者学校，两所都位于王城里，唯有一所名为冬波利的学校是在王国之心相对偏远的地区。以这所勇者学校为中心，周围形成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城镇，学校管理着整个城镇，而城镇为学校提供必需品。 说实话，作为一个魔族，欧文的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对付魔族、征战魔王，这可是勇者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们对口出路之一。艾斯是海波里恩在这块大陆上最后一块尚未征服的领土，因此也是军队的主要攻击对象，而进入军队好像对这个世界的勇者来说是件极为荣耀的事，同时士兵好像也是地位和薪资都很不错的工作，所以…… 总之，就是勇者学校的教育政策好像对魔族很不友好的样子…… 淡淡的不安…… 欧文不禁捂住了脸。 他堂堂一个魔族王子混进这种大家都很想找魔族来捅一捅的学校真的没问题吗……德尼夫人的预言真的是为了拯救魔族而不是让他赶紧去送死早点终结魔族的血脉吗…… 说到预言…… 德尼夫人还说那个勇者会在年少时就显露出非凡的才能。 这条细节对欧文的意义很大。它意味着那个拥有消灭魔族力量的勇者很有可能会年少成名，这倒是件好事，十分有利于缩小目标。 而且，既然这个勇者这么有才能，那么他“接受系统学习”的地方，肯定不会是太差的学校，至少能把范围缩小到三家最好的勇者学校之内。 那么，那个勇者，到底会在哪一家学校入学呢？ 还有，他到底是谁呢？ 第4章 “卡斯尔·约克森？” “对，卡斯尔·约克森！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没有听说过他！”洛蒂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菲莉亚，你是生活在山洞里的吗？！” 菲莉亚羞愧地低下了头。 在洛蒂说起来之前，她的确对这个人名没有一点印象。 从艾丽西亚离开已经半个多月了，不出意外的话，路程已经过半。一开始洛蒂对菲莉亚还有些警惕，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在菲莉亚完全没有做出危险行为的意图、索恩又一再从旁助攻的情况下，她很快也对菲莉亚打开了心房，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她们两个又是女孩子，说不定比和索恩还更有话题些。 刚才，就是洛蒂率先提起了“喜欢的男孩子的类型”这个话题。 一听到开头，索恩就极其不耐烦地冷哼，然后一个人蹲在窗口看风景，只是时不时会将视线回飘，落在自家姐姐和菲莉亚身上。 菲莉亚的脸涨得通红，她不太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支支吾吾地以马丁哥哥为原型说了一些，温柔善良之类的。 听她说完没什么意思的答案以后，洛蒂极为大胆地报出了“卡斯尔·约克森”名字。谁知道听完她梦中情人的名字后，菲莉亚没什么反应，反而想了半天以后问她“这是镇里的人吗”。 这是镇里的人吗！！！ 这是镇里的人吗！！！！！ 真不敢相信菲莉亚竟然问出这种问题，卡斯尔·约克森怎么可能会是艾丽西亚这种偏远小镇里的人！ 洛蒂替她的偶像感到了极大的屈辱。 太心塞了，恨不得把侮辱偶像的人脑袋塞进下水道里洗洗。 “卡斯尔·约克森可是杀了上一任大魔王的传说中的勇者的儿子啊！”洛蒂激动地抓着菲利亚的肩膀摇晃，“也是目前最被看好的勇者候补！他迟早能干掉这一任大魔王，然后统一大陆！” “可是，上一任大魔王被杀掉大陆也没统一啊……” “你闭嘴！约克森家是目前最显赫的勇者世家，也有贵族头衔，身份很高贵的。卡斯尔本人被誉为三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还是剑道和魔法双方面的！听说他目前在勇者学校读剑士和魔法师的双学位，而且在两个系都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名！”洛蒂讲得双目发光，眼睛里堆满了星星，“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重点，重点是听说他还长得很英俊！卡斯尔大人可是有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的男人啊……他以后肯定还会越来越帅，毕竟他父亲曾经是那么帅气的勇者嘛，妈妈也是王城出生的贵族美女……我敢肯定卡尔斯大人以后一定会有八块腹肌的！八块！等上学以后，我也要好好锻炼，争取练出腹肌，成为配得上卡斯尔大人的健壮的美人！” 菲莉亚尊敬地望着洛蒂，她、她好有志向啊…… 因为勇者是海波里恩社会上自受欢迎最受尊敬的职业，所以渐渐地，大家连审美也变得倾向于勇者。所谓的美男子，势必要有健康肤色、高挺的身材，当然立体坚毅的五官也必不可少，纹理漂亮的肌肉更是极大的加分项。同时，对女性的审美也稍微受到影响，大家都喜欢美丽阳光的肤色，并且倾向于身体健康、有锻炼痕迹的身材。脸色惨白、被碰一下就会挂掉的病态美人早就不流行了。 对了，因为传说中的战神勇者是个红发的男人，因此整个国家都对红发异常的着迷。拥有一头漂亮的红发，简直就是性感的代名词，这一点不分男女。 由于过度推崇红发，这个社会中的其他发色多少都受到了冲击，其中被冲击得最严重的就是金发，尤其是比较淡的浅金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浅金色被认为是红发的对立面，即象征着“勇敢、自信、力量”的头发的对立面，甚至于“祝你生儿子是金发”成为了杀伤力极强的侮辱性语言，足以和“你生儿子没XX”相媲美，一旦说出口就是要和对方结仇的节奏。 对于这种审美，整个风刃地区都感觉受到了严重的种族歧视…… #暴击一万点伤害# 作为结果，风刃地区的染发业极为发达，不少本地居民都立志于和外地人通婚，以改善发色的基因拯救下一代的未来。 菲莉亚是一头棕发，洛蒂是红棕色。从发色上来讲，洛蒂要略胜一筹。不过，就五官而言，菲莉亚的潜力更大。 毕竟罗格朗先生和罗格朗夫人能够在艾丽西亚获得“城里人”的特殊称号，一定程度上和他们相对时髦端正的长相也不无关系。菲莉亚的运气不错，她的五官集合了父母的优点，同时还有她自己个人的优化，现在年纪尚小没有长开，但将来的颜值很值得期待。 菲莉亚的缺点在于肤色。 她不喜欢出门，还有点畏惧人群，因此就目前大家对女孩子的偏好来说，菲莉亚的肤色过于惨白了，是会被长辈建议“出去晒晒太阳”的类型。她应该再红润一些，看上去会比较健康。这一点上，洛蒂远比她好得多。洛蒂从小就坚持习剑，无论五官怎么样，她的神色始终带着活力和自信，使她变得很吸引人。 所以，菲莉亚并不怀疑洛蒂会实现她的梦想，变成一个健壮的美人的。至于她自己…… 或许通不过入学考试，马上就不得不回家了吧…… 想到这里，菲莉亚神色不由得有些黯然。 忽然，一直没说话的索恩瞥了她一眼，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喂，你的目的地是冬波利学院？” 菲莉亚颤了一下，她还是有点怕索恩。确定对方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之后，她才畏缩地点了点头。 “啧。”索恩不高兴地又把脸扭回窗外。 洛蒂感慨地叹了口气：“我好羡慕你啊，菲莉亚，我也好想去冬波利……但我妈妈不同意，她坚持王城的学校才是最好的。你知道吗？卡斯尔·约克森就是冬波利的学生！” …… “卡斯尔·约克森？” 此时，在风刃地区和王国之心交界处的城镇里，欧文用和菲莉亚同样的语气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他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着，觉得“约克森”这个姓氏很是耳熟，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面包店的老板是个年迈的老人，他又笑眯眯地弯腰递给欧文两块小圆面包，回答道：“是啊，说到最近几年崭露头角的年轻人的话，肯定就是卡斯尔·约克森了吧。连像我这样的老家伙都听说过，大家都说他将来一定是能够打败魔王的传奇勇者，就像他父亲一样……不，或许是比他父亲走得还要远吧。” 哦，原来是打败了爷爷的勇者的儿子啊…… 欧文恍然大悟。 这么掐指一算的话，他们还是世仇？虽然…… 记忆中的大魔王爹：“儿砸，你真是不知道你爷爷是个怎样的混球！他从来不干正事每天只知道嫖娼，生了孩子就随便扔到王宫里让仆人养！你爹我当年可是干掉了四十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才当上大魔王的好吗！诶，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们也不确定我们爹是不是就是你爷爷啦……总之，当年那个姓约克森的干掉了你爷爷，这可真是件为魔除害的大好事！我一激动给他寄了二十多封感谢信！” 欧文：…… 算了，姑且算作是世仇好了…… 反正目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他数了数抱在怀里的一整袋面包，又从钱袋里数出钱，准备递给老人，灿烂一笑道：“谢谢你，老先生，这些信息对我很有用。” 见欧文很高兴的样子，老人也觉得高兴，他只捡了欧文手心的几枚硬币，剩下的没有收，道：“这两个小面包是额外送你的，你该多吃点补补身体，多锻炼点肌肉，将来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现在太瘦了。” 欧文一愣。 老人接着道：“等到夏天，你还可以再着去海边晒晒太阳，女孩子会喜欢小麦色皮肤的男孩子的……诶，别担心，也别太为自己的相貌沮丧。孩子，你年纪还小，以后会长高的，现在锻炼也还来得及。唔……还有你这头发，你是风刃地区的居民吧？哎，难怪，风刃地区的男人就是发色太娘了，你长大以后去染一下吧，染个红色会比较有男子气概一点。” 欧文：…… 他的长相……是被嫌弃了吗？ 话说发色娘是怎么回事！信不信我染回原来的发色分分钟吓死你啊！（╯°Д°）╯︵┻━┻↑ 正宗酷炫皇室魔族黑 尽管欧文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相貌，但也不得不感到了一丝淡淡的不爽。在艾斯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听哪个魔族说他长得不够好看过，更没有人会说他娘……当然，这可能和他王子的身份也有一些关系。 在海波里恩待了半个多月，欧文多少也了解到一些这个地方对于所谓“勇者美”的推崇……算了，容貌不英俊对他来说倒也是件好事。尽管算不上是海波里恩帅哥，从这些天居民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也不至于属于丑得很扎眼的那一拨才对。不引人注目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想通关节，欧文再次对老人露出一个开朗的笑脸，道：“谢谢您，老先生。我会努力的。”才怪。 年迈的面包店老板和蔼地拍拍他的头。 唔……这个小男孩虽然并不是时下流行的类型，笑起来倒也十分可爱呢…… “看你的样子，也是想去王国之心求学的学生吧？”他又问道，“怎么，父母没有送你吗？” “嗯，我爸爸妈妈比较忙。”欧文含糊地道。 老人又道：“哦，那你这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到这里，可真是能干……说起来，那个卡斯尔·约克森也是在王国之心上学呢，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冬波利学院。” 抱着面包从店里走出来，欧文一边将一个小圆面包塞进嘴里，一边重新抖开了地图。 冬波利是王国之心最偏远的一所学校，就在和风刃地区交界的地方……的确和目前欧文的所在地很近，估计只隔三四个村庄而已。 如果立刻启程的话，大概几天就能到了吧。 第5章 “我们到了。再见，菲莉亚，接下来你一个人要小心。”洛蒂在马车下对菲莉亚挥手，在一起相处了一个月，菲莉亚并没有波士太太说得那么可怕，等到要分离的时候，洛蒂竟然稍微有点舍不得。 “再见，洛蒂，还有……索、索恩。”菲莉亚也跟他们挥手道别，只不过和索恩目光交接时，她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哼。”索恩双手环胸，一副不屑搭理她的样子，“喂，如果你在冬波利待不下去的话，也可以试试转来王城这里。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可以罩你。”洛蒂笑着接口道。 索恩被抢了话头，憋着脸僵了半天，最后又冷哼一声，算是默认，只是耳根有点红。 洛蒂和索恩离开后，菲莉亚一个人留在马车里往外张望。 母亲说罗格朗先生会在王城的驿站和她汇合，所以她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希望能尽快看到罗格朗先生的身影。 ……不过，事实上，菲莉亚对自己是否记清楚了罗格朗先生的外貌长相并不是很确定，毕竟他每年待在家里的时间都很短。 然而，不管菲莉亚怎么焦急，罗格朗先生却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他没有收到她前几天寄出去的他们即将抵达的通知信函？ 菲莉亚不由得担忧起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有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迟疑地站在菲莉亚的马车前，打量着菲莉亚。 菲莉亚也努力地打量他。这个男人比她在艾丽西亚见到的任何一个男性穿着得都要得体、绅士，他头上戴着一顶宽沿的黑帽，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手上提着一个深棕色的皮箱，看起来行李并不多。 另外，他似乎还让人觉得眼熟。 “爸、爸爸？”菲莉亚并不十分确定地开口喊道。 “菲莉亚？真的是你？”男人听到她的呼唤，终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不小心错过去了呢。今天驿站的人实在太多了……” 罗格朗先生取下头上的帽子，几步登上马车，在菲莉亚对面坐下，并将行李箱放到座位下。在这整个过程中，菲莉亚只是自己缩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尽管罗格朗先生是她的亲生父亲，可他们实际上并不怎么熟。菲莉亚又是内向腼腆的性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罗格朗先生相处才对。 “你今年看起来又长大不少，”放好皮箱，罗格朗先生的视线重新落在菲莉亚身上，他欣慰地道，“你也到可以去参加入学考试的年纪了……马丁呢？他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菲莉亚紧张地点点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在罗格朗先生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继续道：“马丁是正在学怎么经营面包店吧？你妈妈的信里有和我提过……唔，其实比起当个面包师，我倒希望他愿意到城里来跟我学做生意，也不知道你妈妈会不会同意……对了，菲莉亚，你妈妈过得也还不错吧？” 菲莉亚又乖巧地点点头。 点完头后，她又觉得自己一直一言不发实在太沉闷了，于是鼓起勇气，张嘴道：“妈妈她……一直很想你。” 罗格朗先生一怔：“……是吗。” 话题到此结束，气氛莫名地沉默了下来。菲莉亚更手足无措了，直觉自己可能不小心又做了什么让父亲生气的事。 明明她之前还一直暗暗期待早点见到父亲，可真的见面了，怎么又觉得比和洛蒂、索恩在一起的时候还要不自在呢？ …… 从王城到冬波利学院所在的小镇只需要几天时间，可这几天对菲莉亚来说却分外漫长。 她和罗格朗先生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多半是罗格朗先生问问关于她的事，然后菲莉亚结结巴巴地简短回答，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只能各自望着窗外，数着一分一秒过去的沉闷的时间。 罗格朗先生对菲莉亚很温柔也很细心，可两人之间却相当陌生，比起父女，更像是主人和客人，而且还是互相都不熟悉的主客。 “你考试期间，我们需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冬波利这里每年九月都会变得很挤，不过我之前就已经订好了旅店了房间，你不用担心。”抵达目的地后，罗格朗先生对菲莉亚道。 他看着菲莉亚似乎有点畏缩的样子，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不用担心，你很有天赋，一定能考上的。” 菲莉亚觉得被罗格朗先生摸头也有哪里怪怪的，她并不习惯。罗格朗先生的手和哥哥感觉很不一样，他的手比哥哥要大得多，也沉重得多。而且罗格朗先生似乎很少笑，看起来有点严肃，马丁哥哥却很温柔，每次注视她的时候，都会轻轻地微笑。 不过，菲莉亚还是对罗格朗先生用力点了点头。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习惯和父亲接触的。 这个小镇是完全围绕着冬波利学院建起来的，因此也叫做冬波利。小镇的常住居民很大一部分都是冬波利原本的学生，毕业后对学院还有所留恋，因此留了下来。附近的店面亦大多是针对学生的，菲莉亚从马车里看出去扫了扫，就看到了好几家文具店和武器店，当然似乎还有一家潮流服饰店…… 到了旅店，罗格朗先生帮菲莉亚把行李一件一件往下搬。罗格朗夫人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是为了菲莉亚在这里住宿一年以上而准备的，因此数量并不少。看着地上的行李越来越多，菲莉亚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 如果她考不上怎么办？如果她带着这么多行李一个人回到艾丽西亚，妈妈一定会觉得很丢脸吧？而且……哥哥也一定会很失望…… 然而，菲莉亚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足以让考官留下她而不是别人的优点，她小时候的确力气比其他人要大一些，可、可是因为害怕伤到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锻炼过了，也不知道力量还在不在……即使在，只不过能够抬起重物而已，相比较于其他人魔法、剑术、射击的天赋，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罗格朗先生订了两个房间，菲莉亚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在罗格朗先生隔壁。终于可以不必再和罗格朗先生在一个空间内尴尬独处，她稍微松了口气。 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罗格朗先生就带菲莉亚去进行应考生注册登记。 昨天刚刚进入冬波利小镇，菲莉亚就已经看到了学院的城堡。那是一座极高的石堡，最高的地方像极了尖塔。明明学院的整体色调灰暗，但不知怎么的，菲莉亚并不觉得它看起来很沉闷，相反有一种莫名的生气。 不过，等走近城堡，菲莉亚还是不禁对这所学院的气派感到吃惊……还有向往。 她真的……能成为这里的一员吗？ “参加入学考试的考生请往这里走。” 罗格朗先生说得没错，来参加考试的人果然很多，有不少看上去像是已经入学的学生正在帮忙维护秩序，还有引导他们走到正确的地方去。 菲莉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竞争对手”。 他们看上去都好强…… 左边有几个人结伴而来，他们都穿着长袍拿着魔杖，应该是来考魔法系的，菲莉亚还是头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魔法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右边有个娃娃脸却浑身肌肉的男孩，那些肌肉形状饱满地堆在手臂上，看得菲莉亚有点密集恐惧症发作，但有几个女孩子一直红着脸跟在他后面，像是伺机搭讪。 尽管海波里恩的确很欣赏肌肉，但这种欣赏更侧重于健康、健美，和浑身过于夸张的肌肉仍然有一定距离……不过，自从海波里恩的审美勇者化以后，也不乏有极端的肌肉爱好者随时准备和肌肉帅哥来一场旷世绝恋的恋爱。 当然菲莉亚并不是这一拨的，她不忍直视地掩面低头继续走。 走进学校的城堡，第一层整个都是亮堂堂的大厅，地板是大理石铺成的，十分干净，菲莉亚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紧张的脸。 这时，罗格朗先生道：“抱歉，菲莉亚，接下来你可能要自己走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听说冬波利学院不喜欢什么事都由家长代为操办的学生。别怕，我会一直在门口等你出来。” “好、好的。”菲莉亚吞了口口水，自己一个人往人群的中心走去，没走几步又回了头，看见罗格朗先生确实留在原地，正安抚地朝她挥手。 菲莉亚继续往前走，直到隐隐看到哪里是注册排队的队尾了，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正要加快脚步走过去，忽然，一条粗壮的手臂拦在她前面，挡住了菲莉亚的去路。 “等等，同学，这里是勇者类考生报道的队伍，”拦住她的学生皱着眉头打量她，“辅助类考生应该去楼上。” 这个学生的声音不小，他话音刚落，菲莉亚已经感觉到周围许多人看过来了，那些略带轻蔑的视线中，还夹杂着些许嗤笑声。 “那、那个，我、我就是勇者类的学生……”菲莉亚低着头，小声地辩解道。 在海波里恩，勇者是最受尊重的职业，相对的连学习中的勇者地位都比较高，勇者类也是勇者学校的主流类别。相对而言，辅助类的学生就显得可有可无，有种利用歪门邪道混文聘的感觉，地位较低，还常常受到歧视。 “啊？抱、抱歉。”拦住她的学生有些吃惊，他不由得再次打量菲莉亚。 眼前的女孩身材瘦弱，神情怯懦，看上去不太像是物理系的勇者，难道是来考魔法系？可她随身又没有带法杖，一般来说就算是还未入学的魔法师也会随身带魔杖吧…… “没关系。”审视的视线太令人难以承受，菲莉亚不得不局促地道，接着借着对方侧身的功夫，飞快地跑到了队伍的末尾站定。 果、果然…… 菲莉亚十分沮丧。 她从外表看上去就不像一个勇者。像她这样的家伙想要成为勇者……大概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第6章 冬波利学院显然并不准备给他们的考试太多准备时间，第二天，菲莉亚就不得不去面对第一场考试了。 第一场是笔试，也就是在考卷上回答一些罗格朗夫人经常抽查的那类问题。但由于前一天注册报到的时候受到打击，菲莉亚那比芦苇杆还脆弱的神经还没有恢复过来，考试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题目的意思都看不懂，她眼泪快掉下来了。 而另一边，欧文·黑迪斯……不，按照他在试卷上填得名字，应该是欧文·哈迪斯——感谢母亲大人起得名字很大众不用改——正用咯吱窝夹着一根魔杖，双手揣在口袋里，轻松地走出了考场。 什么啊，人类的勇者学校的考题，不是很简单吗！←这货极为不要脸极为欠揍地这么想着。 毕竟世界上没有人比魔族更了解魔族自己，今年冬波利学院考试的方向又侧重于魔族，对欧文来说，他只是把自己及家人的生活和特点描写了一下而已。至于别的问题……唔，魔族王子的家庭教师也不是吃干饭的。 当然，欧文目前还并不知道，几个小时后，他的那份试卷就会被一个眉心皱纹可以夹死蚊子的阅卷老师打下【虽然是可塑之才但是三观明显有问题，必须回炉重造】的评语（欧文把魔族的所有特征都用描写优点的口吻描述出来），而且险些一票否决性的不及格。 总之，欧文现在感觉还很不错，他觉得自己会有一个高分的，接下来只要准备明天的技能展示就可以了。他报名的专业是魔法系，魔法简直是魔族刻在血缘里的天赋技能，欧文完全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问题，哪怕他准备用的是一根在小摊上买的只值几个硬币的破魔杖。 不过，其实相比较于笔试，第二场的技能展示和第三场的实战测验才是重点。 冬波利学院很看重学生的个人实际能力，他们认为不会的知识可以反复地教，但只会背书不会应用的“书呆子”决不能要。 笔试比起考试，更像是性格测试，了解考生对世界的看法、个性，以及对待问题的处理方式，虽然也会打分作为因材施教参考的一部分，可实际上因为笔试被退掉的学生是很少的。 然而菲莉亚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第二天，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重新进入了冬波利学院的城堡大堂。 她昨天晚上在棉被里难过自责了一整晚，因为考试的巨大打击而睡不着觉，而且越想睡就越睡不着。今天早上一醒来，她已经陷入了精疲力尽的状态之中。在罗格朗先生告诉她，早上有冬波利的学生过来通知说她第一轮考试通过了的时候，菲莉亚还感到难以置信，直到来参加第二轮考试的路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罗格朗先生这一次仅仅把她送到城堡后门而已，菲莉亚只好缩着脖子一个人再去候考。她周围的看起来都极其有自信，似乎对冬波利的考试胜券在握，菲莉亚心里更没有底了。 时间到了以后，同样有学生模样的人给他们随机发号码牌，然后按照号码牌重新排队。那个发牌的人在看到菲莉亚的时候，同样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想到昨天她也被认为是辅助类的考生，菲莉亚不由得愈发压低了头。 “你好，你是十六号吗？” 忽然，菲莉亚的耳边响起一个友好的声音，她紧绷的身体不自觉一颤，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她说话。 菲莉亚赶紧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号码牌，上面果然写着十六号。 “是、是的，我是十六号。”害怕对方久等，菲莉亚慌张地回头。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孩和善的面颊，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皮肤很白皙，嘴角也挂着微笑，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十分好相处。 不过，菲莉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上移，落在了男孩的头发上。 啊，好浅的金发…… “我是十七号，那么，我就该排在你后面。”欧文晃了晃手里的号码牌，温和地微笑着说。 然而，尽管表面上风和日丽，他的内心其实是咆哮的：卧槽，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的头发看，你说！你说！你说！ 在风刃地区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自从进入王国之心地区，欧文之前为了掩饰而染得金发反而变成了极其惹眼的存在。但凡和他说话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一副极其可惜的样子对他摇头叹息：少年，你的五官很有潜力，就是长大以后练练肌肉染个头发吧。 然而现在再换个发色已经来不及了，欧文只好默默承受着那些异样的目光，将自己的崩溃隐藏在浅笑的皮囊之下。 欧文觉得自己迟早被逼疯，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了…… 菲莉亚并没有感觉到眼前的男孩周围气压已经变得越来越低，气氛也越来越危险了。她现在反而觉得很感动，从进入冬波利以后，没有人主动和她搭话，即使偶尔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也表现得很轻蔑。反观周围，那些看起来很强大的、自信的学生，都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了一起，和菲莉亚四周的真空圈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有一个学生主动和她说话，而且没有恶意、没有轻视，态度很亲和，菲莉亚觉得自己一定是碰到了好人。 在对方笑容的感染下，她也鼓起勇气，腼腆地笑了笑。 看到对方对他笑，这次倒是换欧文愣了愣。 这就是……人类的女孩子？ 感觉倒不算太糟糕……还、还挺可爱的。 欧文其实并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他的脸不自觉地红了红，然后默默侧过头去，抓乱了自己的金发。 重新排好队以后，所有的考生们都按顺序坐在一旁备好的椅子上等待，因为等待实在是件漫长的事，欧文和菲莉亚不知不觉聊了起来。 “你是勇者类物理系的吧？”欧文打量了一下菲莉亚，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魔法的气息，同时，她也没有携带魔杖，因此他虽然用了问句，其实很是笃定。 菲莉亚则是为对方没有用“你竟然是勇者类物理系啊？！”这种语气来询问而松了口气，甚至还隐隐有点被承认的感动，于是她用力点了点头。 接着，菲莉亚注意到欧文随手搁在一边的魔族，好奇地道：“你是魔法系？” 在艾丽西亚，菲莉亚从来没有见过魔法师，更别提跟他们近距离说话。听说魔法师大多都住在西方高原，因为那里离天空很近，空气稀薄，十分有利于魔法师占星；另外，在风刃地区也有不少魔法师，因为风刃地区的居民有魔法天赋的比例很大；繁荣的王国之心和富裕的流月地区凭借着经济和政治的地位，也吸引了一定的魔法师入住。总之，只有偏远又贫穷的南淖湾是最见不到魔法师的。 现在，菲莉亚的眼前有一个似乎会成为魔法师的考生，而且对方还愿意和她说话！ 看他的外形…… 菲莉亚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头金发，或、或许，他是来自风刃地区的吧？ “对，我准备考魔法系。”欧文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并极其流畅地开始扯谎，“我叫欧文·哈迪斯，来自风刃地区。” 欧文的想法很简单，他是准备混进人类之中，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和他们友好相处的，既然对方也是考生，那以后很有可能是同学不是吗？友善地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吗？ 但菲莉亚顿时感到受宠若惊，她这时才意识到他们还没有互通过姓名。 “我、我叫菲莉亚，菲莉亚·罗格朗，来自……南淖湾。”菲莉亚结结巴巴地说，讲到自己的出生地时，她不自觉地降低了声调…… 南淖湾……在帝国几乎就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菲莉亚从没离开过家乡，却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欧文的神情，发现对方的神情中并没有她想象出的轻蔑、鄙夷，依然十分正常。 欧文恍然大悟地道：“哦，你是来自南淖湾啊……”南淖湾是哪里来着？之前看得书上似乎有写……好像是离艾斯最远的热带地区？海波里恩的南部？ 欧文稍微顿了顿，绽开笑容道：“那是个很温暖的地方吧？真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那是个很温暖的地方吧？ 很温暖的地方吧？ 温暖的地方吧？ 我也想去看看。 想去看看。 去看看…… 菲莉亚简直被对方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连带着那头原本不是很顺眼的金发都忽然灿烂的如同阳光一般，她、她心跳好像有点快…… 哥哥，冬波利这里有天使。QAQ 毫无疑问，菲莉亚是爱她的家乡的。因此，在王国之心感受到其他人对南淖湾的蔑视以后，这来之不易的赞美瞬间就击穿了她本就薄弱的心防。 如、如果她说想和天使做朋友的话，天使会同意吗？QAQ眼前的女孩子呆呆的样子，让欧文觉得有点困惑，他奇怪地眨了眨眼，但并未太往心里去。 “那个……你的武器是什么？”欧文试图再找一个话题，绞尽脑汁后问道，“物理系的话，下面还要再按照武器的类别细分吧？” 魔法系接下来是按照使用的魔法类别细分的，欧文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会去学习冰系的魔法，毕竟这算是魔族的天赋技能。 然而，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刹那，菲莉亚却忽然僵硬了。 她、她的武器…… 真的……要说出来吗？ 第7章 ……说出来的话，对方绝对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的吧？ 菲莉亚用力绞紧手指，张了张嘴，却半天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好、好难开口。 “十六号，菲莉亚·罗格朗！” “那个，抱歉，到我了，下次再说吧。”菲莉亚大松一口气，报号的声音在这一刻简直犹如天籁，她连紧张是什么都忘了。 ——不过如果成为同学的话，迟早会被对方知道的吧。 幸好她估计是没办法通过的，在天使眼里的印象，至少不会更糟糕了。 菲莉亚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张皇失措地奔进考场里，只留下欧文一个人在原地莫不清楚状况。 候考的考生们都在彼此聊天，因此外面是很喧闹的，而考场里则正好相反，一切杂音都被屏蔽，安静地连蚊子煽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见。在这样静谧的空间中，短暂被菲莉亚遗忘的紧张，又欢天喜地地跑了回来。 她手心冒汗，心脏也跳得很快。 考场内是一片很宽广的场地，空地的一旁放着武器架，各种各样的武器都有，另一旁摆着一张长桌，五个面无表情的考官坐在桌后，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因此更衬托出考场的严肃性。 菲莉亚不由得缩了缩，咽了口口水。 坐在中间的是个戴着眼镜、脖子很长很瘦的女考官，她抬头看了她一眼，下巴对武器架的方向扬了扬，道：“去挑你自己趁手的武器吧。” 菲莉亚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慌张地对五个考官鞠了一躬，便跌跌撞撞地跑向武器架，因为步伐太过不稳，中途还险些跌了一跤。 呜呜，背后的目光好刺人…… 武器架上应有尽有，长刀、铁剑、匕首、盾牌、长矛、弓箭……种类十分丰富，但都是武器中最为普通的质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菲莉亚深呼吸一口，缓缓地将手伸向了武器架的下方。 拿到她准备用的武器后，她再次回头看向考官。五个考官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中间的女考官扶了扶眼镜，淡淡地道：“动手吧，看准靶子。” 菲莉亚只好再转过头去找靶子。 刚才太慌张了没看见，在空地的对面的确立了几个红心靶子，除了靶子以外，还有稻草人，大概是给选剑或者刀的考生用的。 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心慌。菲莉亚只觉得自己膝盖和手都抖得停不下来，恨不得拔腿就跑。她大脑放空，双眼一闭，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武器使劲往前一扔—— 砰！ 几秒种后，菲莉亚听到了不太像是命中靶子的巨响…… 她颤抖着睁开眼，只见所有的靶子和草人都好好地立在原地，只是考场另一面的围墙上裂了个大洞，她的武器不见了…… QAQ又、又没控制好…… 而且完全没有命中靶子…… 菲莉亚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并着双腿低着头，恨不得整个人都从空气里消失掉。 然而女考官依然淡定如常，仿佛对面的围墙上完全没有被砸出一个大洞，她也没有要求菲莉亚赔偿，只是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对、对不起……”菲莉亚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不像样的道歉，她向考官们又鞠了一次躬，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卧槽！”菲莉亚刚刚离开门口，坐在最右边的山羊胡考官立刻就跳了起来，“尼玛那是用铁饼砸的？！那是用我们准备的铁饼砸的？！” “刚才我差点就绷不住站起来了！”右边第二个身体健壮个头高大的考官也吃惊地道，他的眼睛望着那个森森的洞，瞪得比牛还大，“这也太惊人了吧！” 中间的女考官扶了扶眼镜：“你那是要站起来？要不是我拽着你，我看你都准备飞起来了吧？” 大汉不要意思地抓了抓头，但旋即辩解道：“呃……这不能怪我，汉娜，你也看到了，那女孩一开始就没看到起始线，她是直接从考试台这里扔的……你算算看，你算算看这有多少米？还把围墙砸了个窟窿……妈蛋！那个围墙用什么材料造的你是知道的吧？” “太疯狂了……”山羊胡考官配合地扶额。 被称为汉娜的女考官皱了皱眉头，说：“我理解你们看到一个有天赋的学生的心情，但能保持稳重吗？” “不，汉娜，像他们那样吃惊才是对的。你或许还没有完全领会到那个女孩子可怕的能力。”这时，坐在最左边的考官开口了，他也戴着一副圆形的黑边眼镜，深蓝色的眼睛幽幽地在镜片后放着光，“你注意到了吗？那里有两个铁饼，一个是给女学生准备的，两公斤重，另一个是给男学生准备的，四公斤重。她想也不想就选了四公斤的那个，而且拿起来的时候十分轻松，仿佛拿的不是一个铁饼而是一筐白菜……很明显，她是故意的，她是想要告诉我们，她的力道远远不止于此。她不对准靶子扔，恐怕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我们考试的标准，对她来说太简单了。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所以装作怯懦的样子，好让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大大地吃一惊，将考官玩弄于股掌之间……多么傲慢的孩子啊！” （走远的菲莉亚：不……那个铁饼我真的是随手拿的……） 汉娜考官推了推眼镜，说：“原来如此，查德，你是这样考虑的吗？那么你呢，伊迪丝，你怎么看？” “我？”坐在左边第二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年轻女性眨了眨眼，“老实说，她把铁饼拿起来的时候我觉得很吃惊呢……这个孩子看上去完全不是用铁饼的类型，我还以为她挑个温和可爱点的，比方说小匕首。唔，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以为她会是我的学生，那种怯懦的样子很容易就可以让人放松警惕的，然后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一刀……” 被称为伊迪丝的考官，舔了舔嘴唇，优雅地拨弄着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我不想知道你的进攻技巧，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怎么评价这个学生。”汉娜不客气地打断了伊迪丝的描述，她抬头往一片狼藉的场地里看了看，“要知道，按照我们的评分标准的话，这个孩子……是零分。” “什么！”右边的大汉急躁地站起来，“当然要留下她！这个女孩是可塑之才，她将是我的学生！” “冷静，冷静点，尼尔森。”山羊胡不得不安抚着身边的壮汉，“刚才那一幕是很惊人……但仔细想想，铁饼这种东西，作为运动项目来说还算有趣，可作为武器来说，攻击的里程和攻击里都很尴尬……如果说是远程武器，距离比不上弓箭；说是近战武器，杀伤力比不上重剑重刀……老实说，这也太冷门了，那块铁饼放在那里已经积了好几年灰，几乎没有学生会选它……” 汉娜又习惯性推了推眼镜，道：“希拉里说得对，铁饼作为武器来说太鸡肋了，而且很少有勇者的队伍愿意接收一个武器是铁饼的成员。那孩子的前途很困难。” 名为尼尔森的大汉根本听不见其他人说话，他愤怒地捶着桌子：“你们就要因为这种不可理喻的理由放弃一个足以被称为天才的学生？！不放弃任何一种潜能难道不是我们的办学理念吗？我对你们感到失望，你们这群思维不会变通的——” “闭嘴，尼尔森，你最好等冷静下来再说话。”汉娜不再理她，扭过头看左边的两个人，“伊迪丝，查德，你们两个说。” 伊迪丝噘着涂满鲜艳口红的嘴，无聊地拨着手指，道：“反正我无所谓，你们决定吧。” 查德平静地说：“我刚才翻了翻这孩子的档案，还有她上一场考试的试卷。她来自以贫穷落后为标志的南淖湾，家庭条件也很普通，父亲是个四处行商的商人，母亲经营面包店……她的考试成绩也很普通，61分……差一点就不及格了。” “这么说，你这一次是站在希拉里这边的了？”汉娜问道。 “啧。”尼尔森暴躁地又砸了一下桌面，他的体型横竖都是普通人的两倍，因此这一下格外吓人。 然而查德并没有被他吓到，他的表情依然极为冷静。 “不，事实上，这一次我觉得尼尔森难得地说到了点子上。”查德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他的魔杖，“我们的办学理念是不放弃任何一种潜能。那个女孩的身体里蕴含着十分令人期待的能量……” 他挥动了手里的魔杖，银色夹杂着灰色的魔力从魔杖的尖端涌了出来，扑向之前被菲莉亚砸出来的围墙上的洞。 那块铁饼从洞里飞了回来，自动归位到武器架，被砸开的围墙一片一片地合了回去，最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对物理系来说，所谓的武器，并不是不可更改的不是吗？那个女孩，显然认为铁饼对她来说游刃有余……汉娜，希拉里，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几十公斤的重物直接从几百米之外扔到敌人头顶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光景？”查德缓慢而沉稳地道。 汉娜皱起眉头：“你觉得……这种事，有可能做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摸着自己魔杖的尖端，说，“就像在杰克·格林之前，没有人相信世界上有人可以一动不动只凭一根木棍和几段咒语就横扫千军……后来，我们甚至不需要咒语了。” 汉娜和希拉里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看来有结论了。”查德点了点头，“那么，让我们看看下一个孩子吧。” 汉娜表示同意，她低头翻了翻考生的名单，道：“查德，希拉里，下一个是你们的学生。欧文·哈迪斯，魔法系。” 第8章 “十七号，欧文·哈迪斯！”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欧文从容地站起来。 他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因此并不害怕……如果一个魔族王子的魔力还比不上其他同龄的人类的话，他还不如早点自我终结魔王之血比较好。 不过…… 欧文轻轻蹙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那个叫菲莉亚·罗格朗的女孩，似乎在里面待得时间格外的久。她的技能需要展示的时间很长吗？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 由于冬波利学院各个空间的隔音都做得很好，欧文并没有听见铁饼砸破墙壁的声响。另外，考场的出口和入口在不同方向，他也无从判断菲莉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此，从他的角度，只能得出菲莉亚考试的时间似乎特别长的结论。 他并不讨厌那个人类女孩，唔……但愿她一切都顺利。 欧文也没有时间想太多，他已经进入了考场。 五个考官在经过激烈的讨论以后，好不容易才恢复到原本平静的样子。为了公平公正，避免考官的情绪对考生造成影响，他们必须在考生考试得整个期间都维持面瘫的形象……唔，有时候这怪不容易的，比如说碰到菲莉亚那种特殊情形。 总之，欧文看到的情况和菲莉亚完全一样：考场已经恢复原状，五个考官都面无表情，气氛安静得诡异。 ……反正再怎么诡异也不可能比和魔王爸爸两个人待在城堡里的时候更诡异了，至少这几个考官不会跑过来追问他对言情小说还有周围同龄女孩的看法。 于是欧文很快适应了环境，他露出矜持而礼貌的微笑，对五个考官微微鞠躬，说：“考官们好，我是十七号考生，欧文·哈迪斯，报考魔法系。” 坐在中间的汉娜考官对他冷淡地点点头，示意了解了情况。 希拉里从桌子下面摸出一个水晶球，摆在桌上，对欧文道：“过来，把手放在上面，然后输出魔力……越多越好。” 于是欧文听话地走过去，按照考官所说的，将手放在水晶球上，缓缓地将魔力注入其中，随着他的魔法涌入球中，水晶球里开始闪烁出白色的光点，并且变得越来越亮，逐渐成为一个光球。 ——然而欧文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下。 人类需要通过后天的学习和一定的天赋才能学会怎样在身体中储存魔力，从而使用魔法。然而魔族却不是，对魔族来说，魔法就和呼吸一样，是本能中最自然的一部分。虽然魔力有强有弱，但这就像心跳有人快有人慢，也是很正常的。 人类由于储存魔力的能力不同，魔力会有耗尽的时候。而对魔族而言……呼吸怎么可能会停下呢？ 现在，对欧文来说最大的难点，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不再输出魔法。 如果停得太早的话，或许他会因为魔力太弱被判不合格而失去入学资格；不停下来一直把水晶球撑爆为止，虽然可以保证一定能合格，还能出一把风头，但是…… 欧文想起出门之前，爸爸反复叮嘱他不要随便耍帅，为了保证身份安全得尽量低调…… 老实说，他觉得这是爸爸这几年来少有的智商上线的良心建议。 欧文暂时还不想太引人注目。 他努力从五个考官的神情中判断自己目前的水平，然而这实在是个比想象中更加艰巨的任务——五个考官全都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情况！ 欧文的额角开始流汗，水晶球的光芒越来越亮了…… 差不多了？现在是合适的时候吗？应该停止了吗？话说这个水晶球的容量是只能充满为止吗？还是说充满才刚刚及格？ 银白色的光芒已经快要填充满整个水晶球了，欧文咬了咬牙，在水晶球充满前几秒猛地收住手。 这几分钟的猜测和估算简直太刺激了，神经从紧绷状态突然松弛，欧文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耷拉下来，不停地喘气。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然而考官们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在希拉里收水晶球的时候，查德道：“对那边的靶子放几个魔法试试，或者别的不用瞄准的魔法也可以，只要你会的话。” 欧文揣测着他的意思，还有普通人类的水平…… 妈蛋！他又没见过几个人类怎么知道他们的水平！ 早知道就提前试探一下其他魔法系的考生了！ 最终，欧文决定采用比较稳妥的战术，用最简单的魔法来展示自己对魔法方向、力道的控制，用精准的程度来加分。 决定以后，欧文随手用魔杖甩了几个很基础的冰锥出去，每一个都正好扎进靶子的红心处，丢向稻草人的那几个，则稳稳地扎进了头部。 “可以了，你出去吧。”查德说。 “是。” 欧文最后看了一眼五个考官，依然无法从他们的神情中读出什么特别的意思，因此他也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说不定这正好是说明他的表现中规中矩？ 欧文乐观地想着，然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离开了考场。 在欧文离开后，整个考场在几十秒里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良久以后，查德才率先开口：“……上一个差点把水晶球炸掉的人，是去年入学的卡斯尔·约克森吧？” “不，卡斯尔不是差一点，他确实把水晶球炸掉了。”汉娜回答道，“你们魔法的事情我不太懂，这孩子的魔力容量看起来很不错，整体水平怎么样？” “幸好他最后一会儿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否则我就要怀疑他是怪物了。”希拉里囔囔道，他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汉娜拧起眉头：“有这么夸张？去年卡斯尔不是直接把水晶球炸掉了吗？他的魔力容量比刚才那个男孩要强吧……这样说来，也不是不能做到，不是吗？” “但是卡斯尔炸掉水晶球以后，就连放出一个冰锥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那个男孩，还放了好几个，还有力气从这个考场里走出去！”一贯冷静的查德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激动的颤抖，“他很聪明，他怕我们在测完魔法容量以后还要考别的内容，所以故意留了一点魔力下来，不过留得不是很多，他也只能再放几个冰锥了……” 希拉里接着卡斯尔的话往下说：“但他的头脑还很清醒，在消耗大量魔力以后，他还能准确地控制魔法的走势和力道！你看看他扎在靶子上的冰锥！太完美了！这是必须要有极高的精神力和毅力才能做到的……” 汉娜似乎对于其他考官试图证明欧文比卡斯尔要强感到不舒服，她严肃地推了推眼镜，说：“当初卡斯尔报考的是双专业，他是在进行了物理系考试以后才开始魔法系考试的，才魔法考试开始前，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这多少会影响他的判断。” “你说得对，汉娜，卡斯尔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天才，我们不否认这一点。”查德赞同地说，他的声音里依然隐隐透着兴奋，“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我们恐怕发现了一个同样惊人的魔法天才！刚才那个孩子，以后一定会很出众……他、之前扔铁饼的女孩和用剑的女孩，还有高年级几个出众的学生，再加上卡斯尔，如果我们能培养好他们的话，这几个孩子将来说不定真的能够杀掉魔王，统一整个大陆！” 查德的话一出口，所有考官都不由得感到一丝激动。 战胜魔王，统一大陆……这不正是千百年来的勇者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吗？而且，这些学生的天赋……或许真的能做到也说不定。 于是，连一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的伊迪丝也不由得露出一点兴趣，她抬头问道：“哦？这个孩子的元素亲和力怎么样？综合方面呢？” 希拉里捧着水晶球开始分析：“魔法容量之前已经说过了，在同龄人中很出众……魔法的控制力也很不错。不过……他是纯粹的冰元素亲和，似乎对其他元素都很不拿手。” 听到“纯粹冰元素亲和”这句话，汉娜终于松了口气。 “冰元素……对魔族的杀伤力可不大。对付魔族的话，还是卡斯尔的火元素更好，火天生就是魔族的天敌。他们生活在冰原带，对高温很不在行。” “我还没说完呢，汉娜。”希拉里道，“其实刚才那些，虽然厉害，但都还是在正常范围以内的。真正令我和查德震惊的是另一件事——他刚才发冰锥的时候，没有念咒语！卧槽，这孩子竟然没有念咒语！没有念咒语啊！！！” 此话一出，连汉娜考官都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她是外行人，但也至少知道，初学魔法的学生都是要念咒语的，只有在极度熟练以后，才能在不念咒语的情况下发出魔法，而这需要很多年很多年的练习。即使是在冬波利，五年级以上的学生还有很多不能做到瞬发冰锥这样的小魔法。 希拉里一脸悲伤地凝视远方，沉痛地道：“现在连九岁的小孩子都可以瞬发魔法了，像我这样的老魔法师……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呢？” “等等！这不对劲！”突然，汉娜考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纯粹冰元素亲和力，庞大的魔法容量，瞬发魔法……这些特征，难道不是魔族吗？！” 第9章 “……你的神经也太紧张了吧，汉娜。”这一次开口替欧文说话的人，竟然是伊迪丝，“你是说一个年幼的魔族专程跑到我们冬波利这种专门为对付魔族做准备的学校里来？这也太想不开了吧？” 汉娜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 没错，年纪这么小的魔族跑到勇者学校来，难道是千里迢迢给学生们练手吗？即使是天赋再强的魔族，也不可能对付这样整整一个学院的人的……没有任何理由。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查德推了推眼镜，“那个孩子是来自风刃地区吧？” 伊迪丝慵懒地回答：“我想没错。他长得不错，只可惜头发颜色太娘了……只有风刃地区的男孩头发颜色会这么娘……唔，要是他长大愿意染个发的话……” “够了，伊迪丝，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把那些肮脏的主意打到学生身上去！”汉娜反感地说，“你啃得草也嫩得太过分了！” 伊迪丝耸耸肩：“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查德没有理会她们简短的争执，继续道：“金发，灰眼，这些都是风刃地区居民的特征，嗯……他的资料上也这么写。大家都知道，风刃地区和艾斯接壤，有时候甚至会在和平带和魔族做生意。风刃地区的居民里混了不少魔族的血统，那个男孩恐怕也是这样。他的家里或许有魔族的亲人，刚才我翻了翻他的考卷……” 查德顿了顿。 “老实说他答得很好，所有的点都达到了，但是差点被取消资格。看笔迹……汉娜，这张试卷是批的吧？你认为这个叫欧文的男孩对魔族的态度太过友善了，对他来说魔族的那些特征简直像是值得称赞的优点一样……他对魔族没有敌意，或者可以说很友好。” “我们不能收这样的学生！当时没有立刻将他筛掉是我太优柔寡断了。”汉娜当机立断，“不管这个孩子多么有潜力，只要他不能对魔族下狠手，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勇者。这样的孩子，我们教不了——” 希拉里有点着急，他擦了擦汗，说：“可、可是放弃的话……也太可惜了……” 汉娜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扶了扶眼镜，道：“我们有五位考官就是为了这种意见难以达成一致的时候。来吧，投票吧。我反对他入学。尼尔森，你呢？” 尼尔森对魔法一窍不通，连基础常识都弄不清楚，因此另外四个人讨论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发言，突然被汉娜点到名，他不由得涨红了脸。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已经充分了解到那是个极有天赋的男孩，可是有可能带有魔族的血统…… 尼尔森极为纠结。 这个体积庞大的壮汉因为超出他能力范围的思考而汗如雨下，最终，他还是觉得魔族的血统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我、我反对。”尼尔森道。 “我同意。想想我们的校训，不放弃任何一种潜能。”查德毫不犹豫地说，“那个孩子只不过是有魔族的血统而已，又不是真正的魔族。从出生就带有魔族的血统又不是他能选择的，况且从他的外貌看，恐怕主要还是风刃地区人，即使有魔族血统也很稀薄……因为他自己不能决定的出身而否决他，冬波利不该是如此种族主义的学校。” “我承认你说得是对的，可我从心理上不能接受。”汉娜考官说，“你呢，希拉里？” 希拉里似乎也极为挣扎。 他是个瘦小、干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太多困难的抉择是他脸上细细的皱纹们都挤在了一起。 “我、我同意。”最终，对魔法天才的惜才心理战胜了对魔族的排斥，希拉里长长地出了口气，做出决定。 “好了，现在是两票对两票，决定权在你手里，伊迪丝。”汉娜总结道。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仅剩的没有说出意见的考官。 伊迪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头海藻般的美丽红发拖在脑后。 “真麻烦……”她松散地抱怨道，“你们明明知道，我挑学生从来都只有长得好不好看这一个原则……那孩子的话……啧，算了，头发颜色太娘染一下就好了……” 伊迪丝半躺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那么，我同意。” …… 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菲莉亚的魂魄还是从嘴里吐出来的，以至于正在门口等待的罗格朗先生，被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坦率地说，罗格朗先生和自己的儿女并不亲密，因此平时和菲莉亚交流也是一种客气疏远的感觉，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稍微顿了顿，才道：“……没有关系的，菲莉亚，你才九岁，这一次考不上的话，还有两次可以考呢。” “对、对不起，爸爸……”菲莉亚眼泪汪汪地将吐出来的魂吞了回去，然而完全没有被罗格朗先生的话安慰到。 马丁哥哥就是三次都没考上回家做面包了…… 虽然哥哥做得面包真、真的很好吃QVQ。 “你完全不用向我道歉，菲莉亚爸爸不会怪你的。”罗格朗先生拍了拍菲莉亚的肩膀，“走吧，我们回旅馆。如果和今天流程一样的话，明天一早就会有学生来通知有没有通过了……” 罗格朗先生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担心也于事无补，你尽力就好。” 罗格朗先生说得有道理。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把时间倒回考试前了。 菲莉亚默默地眨了眨憋红的眼睛，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又收了回去。 罗格朗先生牵起她的手，准备往旅馆的方向走。 “等、等等！”忽然，菲莉亚用力拉住了他。 “怎么了吗？”罗格朗先生被菲莉亚拽住他的力量抓得有些疼，于是皱了皱眉头，低头看向自己女儿，却发现她正望着考场的出口怔怔地出神。 然而没多久，菲莉亚的神情又黯淡下来：“对、对不起，没什么……我们走吧，爸爸。” 天使人那么好，没道理考不上的……果然，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菲莉亚的情绪不知不觉陷入了自我厌恶之中，她低下头，拉着罗格朗先生走了。 罗格朗先生看着她莫名失落的样子，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 万万没有想到，她第二轮考试也过了。 菲莉亚在拿到冬波利学生志愿者递过来的第三轮考试通知书的时候，手简直抖得停不下来。 哥哥，我可能把一生的运气都在这一场考试里用完了。＿（：з」∠）＿ 话、话说这真的不是做梦吗？ “第三场考试将在三天后的上午九点钟开始，请提前半个小时到学院大厅集合。”递通知的学生语调很是公事公办，“第三场考试是模拟冒险，学校会统一发放一些干粮、指南针、睡袋这类的物资，但这两天你也可以自己买一些东西携带，学校并没有限制。” “请问，那个，”尽管菲莉亚已经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可还是一不小心抓住了“睡袋”这样的关键词，“这一场考试，是要在考场里过夜吗？” 对方不耐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具体的规则和过程考试前会详细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哦、哦……” 菲莉亚也不敢多问，只好乖乖把对方送走了。 对方一走，菲莉亚就飞奔回楼上，将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告诉罗格朗先生，罗格朗先生象征性地鼓励了她。然后，菲莉亚又跑回自己房间。 那个学生的意思应该是暗示他们自己也要带一些东西才比较好吧？ 那要赶紧准备起来才行。 菲莉亚想了想，那人的话里好像没有提到会发武器，那么武器大概要自己带。 武器……武器…… 菲莉亚自己最大的行李箱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然而，箱子刚一打开，菲莉亚就僵住了。 她、她的铁饼呢？！ …… 此时，距离冬波利几十公里远的王城中—— 洛蒂：……你怎么又偷偷收集菲莉亚的东西了？话说这个铁饼你是怎么偷出来的？！ 索恩（脸通红）：要、要你管！ 第10章 在菲莉亚发现自己丢了铁饼的时候，欧文也正好接到了第三场考试的通知。 跟第一场考试的胜券在握不同，拿到通知时，欧文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没过多久又忧心忡忡。 看来那天的魔法表演应该是到合格标准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过头？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欧文面上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写出来，他显得自信而轻松，随意地扫了扫通知单，笑着道：“模拟冒险是吗？我知道了，谢谢你。” 给欧文传通知的是个魔法系三年级的女学生，他们今年开学后就要正式进入精灵之森冒险，给考生递消息算是“暑假兼职”。 欧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很友好亲切，女学生被这个笑容闪了一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一届的学弟长得真可爱，潜力股，可惜发色有点娘啊。 “详细的考试情况考试当天考官会亲自说的，记得要及时到场，为了防止你们忘记，通知单上也写有时间地点。”觉得这个学弟还不错的学姐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虽然只是模拟冒险，而且会有高年级的学长跟着你们，但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最好准备充分一些。学校会发的东西通知上也有写，你再带些你想要的就可以了。” 欧文乖巧地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学姐又感觉有一点被萌到，赶紧捂着胸口看了两眼欧文的头发清醒一下，恋恋不舍地说：“那我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千万不要不好意思问。” “谢谢，我没什么问题了。”欧文眨着眼睛回答。 “哦、哦……” 毕竟只是围绕着学校搭建起来的小镇，冬波利的规模只有几间店铺和几百名居民这种程度。在第三轮考试的通知下达后，冬波利的商铺们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没有被刷掉的考生们纷纷采集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 或许很多人在来冬波利之前，就准备得十分充分了。但在考试前几天，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还差了最后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说不定就在下一家店铺里。 菲莉亚此时也正在冬波利的集市里，她焦急地搜寻着武器店。 她极为需要买一块新的铁饼。 因为不敢告诉罗格朗先生自己竟然不小心把作为勇者来说最重要的武器弄丢了，菲莉亚在罗格朗先生问需不需要他陪同一起买准备品的时候，用“上学以后要尽量独立”这个十分得体的理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然后自己跑了出来。 现在，菲莉亚却对着人来人往的集市感到迷茫无措。不止是小孩，穿梭在各个商店中的也有不少成年人，大概是考生的家长、当地居民或者还有年长的学校学生，在这种情况下，九岁的菲莉亚即使拉长了脖子看到的也都是晃动的人影，连方向都快要迷失了。 幸好，在她彻底迷失方向前，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武器店。 武器店的老板正在热情地向几个考生家长介绍自己店里的武器，没有注意到走进店门的小不点菲莉亚。这对菲莉亚来说是件好事，她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知道被店员热情推销的时候该怎么拒绝。 她低着头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匆匆地跑去放铁饼的地方。 铁饼在勇者的武器中是冷门里的冷门，许多武器店都干脆放弃了铁饼。在看到店里有铁饼的时候，菲莉亚稍微松了口气。 尽管只有一块铁饼，而且这块铁饼上堆积着许多灰尘，似乎还有点旧……其实这倒也不算太奇怪的事，毕竟用铁饼的勇者很少，有可能是店家进货以后一直卖不出去，就被搁置在这里了。 菲莉亚四处找找，并没有发现铁饼的标价。她看了看店里的其他武器……价格几乎都不便宜，但愿这块铁饼能在她的承受范围以内。出来之前罗格朗先生给了菲莉亚一些采购的钱，可他不会料到菲莉亚要买武器，因此给得并不算很多。菲莉亚自己又带上了母亲给得生活费中的一大部分，才敢出来。 她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想等店里的客人走得少一点以后，再单独和老板问价。但此时显然是各个店铺的高峰期，客人一批接一批地涌入店中，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终于，菲莉亚等不下去了。 “那个，对、对不起。”菲莉亚小声地试图打断老板和其他客人的谈话。 武器店老板是个体格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菲莉亚：“怎么了？” 尽管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菲莉亚还是觉得被比自己体型大几倍的人盯着有点可怕，特别是武器店老板脸上还有一条长疤。 “请、请问，”感觉到周围的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菲莉亚更害怕了，“那、那边那块铁饼，要多少钱？” “铁饼？”武器店老板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想买那块铁饼？” 菲莉亚颤抖着点点头，她总觉得自己又让别人生气了。 只听武器店老板道：“那个并不是商品，那块是我的铁饼……我的意思是，我的武器。” “……” 尴尬。 菲莉亚的脸红了起来。没想到她想买的竟然是别的勇者的武器，这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提出购买别的勇者的武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挑衅，严重的话是会打起来的。 “对、对不……”菲莉亚连忙结结巴巴地道歉。 “没有关系。”武器店老板并没有生气，他低头打量看上去十分瘦弱的菲莉亚，道，“你是今年想考冬波利学院的考生，武器是铁饼？”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菲莉亚还是点点头。 武器店老板眯了眯眼睛，然后叹了口气：“那块铁饼其实就算送给你也没有关系，毕竟我已经很多年不用，而且大概再也不会用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换一种武器吧。弓箭、剑、刀……主流一点的，哪一种都好。既然你能抬得起铁饼，我想重一点的剑扛起来也没有问题，以后当一个重剑士，毕业以后的出路会比扔铁饼好得多。” 他稍微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以前也是从冬波利毕业的……这算是，毕业多年的前辈的建议吧。” 菲莉亚其实并没有明白武器店老板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她还是个没有入学的学生，毕业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不过，菲莉亚从老板的语气中，隐隐感觉到他此刻十分惆怅，还有……悲伤。 菲莉亚摇了摇头，说：“我、我用不惯别的武器……” 其实扔铁饼并不是菲莉亚自己选择的方向，这是罗格朗夫人替她选的。 自从她把哥哥扔出去那一天起，罗格朗夫人就无时无刻不做着女儿成为传奇大勇者的美梦。然而，菲莉亚的个性内向怯懦，坦诚来说，她绝对是不适合当勇者的。另外，她喜欢甜食，性格温柔，应该比哥哥马丁更适合继承那间开和不开都无所谓的面包店，但由于母亲对兄妹俩给予的厚望，马丁和菲莉亚都不得不从小学习如何当一个勇者。武器店老板说得没错，菲莉亚试过举起巨剑，对她来说很轻松，可是成为重剑士就注定要在一个勇者的团队中担当守护同伴的任务，要站在离对手最近的位置，用手上的铁剑和削弱之躯守护相对孱弱的魔法师和弓箭手…… 这种事情，菲莉亚做不到的，她连上前和别人打招呼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勇气，怎么可能在那样重要的位置去对抗敌人呢？ 菲莉亚有自知之明，从本质上讲，她是个很胆怯的人。 罗格朗夫人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最终让女儿选择了可以从远的地方攻击的铁饼。 武器店老板却温柔地摸了摸菲莉亚的头。 “你跟当年的我真像……”都是对铁饼有执着精神的人。 本来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的菲莉亚吃惊地抬头：老板你也是因为胆子小才选远攻武器的？ “但是现实太残酷了。从勇者学校毕业以后，尽管我成绩不错，却一直找不到愿意让我加入的勇者小队……”老板又叹了口气，蹲下身和菲莉亚说话，“他们害怕我的铁饼在扔的时候砸到前锋剑士和刀士的头。我只好当了很长时间的独行侠，但收入依然无法让我为生，最后只好回到冬波利这里，开了这家武器店。” 说起过去的时候，老板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周围的顾客早就自顾自地看起来了，没人注意老板在和一个小女孩在聊天。 菲莉亚并不明白武器店老板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可她能够感觉到对方话里的悲伤和难过。 中年男人说：“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果然我的意志还是很脆弱吧？” “不、不会，”菲莉亚手忙脚乱地安慰他，由于紧张，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我、我觉得老板你已经很厉害了，我长大以后，只要能够有老板你一半坚强的话，就会觉得非常高兴了……我、我很想变得像你这么强大……” 菲莉亚的赞美是由衷的。在她看来，武器店老板高大、强壮，完全看不出当年是因为害怕而选择了铁饼这样的武器。而且，他还选择了开店这种每天都需要和人交际的工作，根本就是完全克服了心理障碍，实在很了不起。 菲莉亚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变成这样。 老板表面上还维持着平静，可内心十分感动。 “那块铁饼，我送给你吧。” “那、那怎么行！”菲莉亚惊呆了，“这、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按照罗格朗夫人的考题，对于勇者来说，陪伴他多年的武器有可能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和勇者有着如同伙伴一样的感情。 老板见菲莉亚对铁饼的重要性如此看重，更加觉得这是个好孩子，说：“但是对武器来说，拥有一个善于使用它的主人才是最幸福的。我已经不会再扔铁饼了，可你还有希望……或许等你长大，这个世界就会对铁饼宽容一些了……” 第11章 最终菲莉亚也不能接受老板的馈赠，于是在拿了铁饼以后，偷偷往老板的桌子上放了一些钱……她自己也很穷，所以舍不得塞很多，大概还是比铁饼本身的价值要少的，菲莉亚对此很是愧疚。 在回家发现这是一块极好的铁饼以后，她心里更愧疚了。 ——以后要慢慢存钱再补上差价还给老板。 菲莉亚在心里暗暗决定。 不过，这块铁饼好像比她以前用得要重？ 菲莉亚有点疑惑，但最后还是认为自己多心了。 她从小到大的铁饼一直没有换过，最初又是罗格朗夫人给买的，所以菲莉亚并不知道铁饼分男女款，武器店老板一激动也忘了这件事，还忘了告诉菲莉亚这块铁饼是他当年为了追求攻击力特别加重加厚过的…… 悲伤的故事。 三天时光转瞬即逝，解决武器的问题以后，菲莉亚又在集市上购买了额外的水、食物还有其他作为勇者装备的必需品。终于，第三场考试的日子到来了。 相比较第二场考试时的人群，今天到来的考生人数看起来少了不少，但剩下的人看起来比上一轮时来的考生更自信、更强大。菲莉亚怯生生地混在人群中间，四处张望着。 和上回一样，考官还没有到来，周围的考生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看起来很热闹。但没有人和格格不入的菲莉亚搭话，她也没有勇气主动去搭讪其他人，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站在旁边，带着某种期待时不时到处看看。 欧、欧文……还没有到吗？ 不知道为什么，菲莉亚有莫名的信心认为欧文肯定可以通过第二轮考试，可是哪里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后，菲莉亚觉得心理空落落的，有种奇怪的失落感。 欧文是在冬波利第一个怀抱着友善的态度和她搭话的考试，他对她家乡的赞美也让菲莉亚对这个人的好感激增。在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地就希望可以再碰到似乎愿意和她说话的欧文。 果、果然不会再有像上次那样的好运了吗？ 菲莉亚有点难过，但她知道自己一贯运气不好，一生的运气大概都用在通过第二、三次考试上了，所以欧文并不是没有来，只是她再也没有碰到天使的幸运了而已。 然而，正当她失望地准备放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里忽然晃过一丝金色。 菲莉亚飞快地转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欧文今天看起来和上一次不一样，上回他穿得很随意，只是手边拿着的魔杖宣告着他魔法系考生的身份。这一次，他穿着一件正经的黑色魔法袍，熨烫整齐的平整黑色从头遮到脚，严肃体面许多，仿佛是个真正魔法师的缩影。 菲莉亚下意识地想要张嘴呼唤，可下一秒，声音却仿佛被空气堵住一般卡在了嗓子里。 欧文并不是一个人的，他和两个男性聚在一起。欧文笑得很开心，笑容亮晶晶得和太阳一样，一看就知道聊得十分愉快。 菲莉亚的肩膀一下子松垮下来。 啊……也、也对。像欧文那样友好的人，肯定很受欢迎的。大家都会愿意和他说话，愿意成为他的朋友…… 菲莉亚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退了两步。 他们好像都很开心的样子，不要过去扫兴打扰比较好吧…… ——并不是这样的。 欧文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和他说话的两个男孩似乎都出生于人类社会的名门望族，他们的父亲都曾经是出众的勇者。此时，他们正在互相攀比。 “三年前，我的父亲杀掉了魔族里首屈一指的大将军，”一个男孩得意地道，“用宝剑，把他的头颅砍了下来！谨献给了国王陛下！” 欧文的脸色发白，他知道那个将军，是热爱魔法的魔族中相当稀少的用剑的战士。小时候，大魔王为了锻炼欧文的身体，还让他教过欧文剑术，然而一整套还没有教完，他就在战争被杀了。 相比较其他魔族而言，他的手相当粗糙。但是，他会用那双粗糙的手揉欧文的头发，夸赞他打得歪歪扭扭的剑法。 “那、那算什么！”另一个男孩努力保持着语气的不屑，“我的舅舅是有名的大魔法师，他几年前也干掉一个魔族的祭司！我忘了叫什么了……但、但听说在魔族里的地位是很高的！” 欧文也知道他说得是谁。 那其实并不是祭司，而是魔族神殿的圣子。魔族信奉的是夜、幽灵与魔法的女神赫卡忒，圣子是献给女神的礼物，终其一生都必须要保持处男之身，虔诚地修习最纯洁最纯粹的魔法，直到投入女神的怀抱。 说实话，奉献圣子这种无聊的习俗早八百年前就被废除了，神殿也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这一任圣子是自愿成为圣子的，跑去当圣子只是为了在神殿里更安静得参悟魔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欧文的亲戚。上一任大魔王有许多母亲不明的孩子，圣子也是其中之一，算辈分，是欧文的叔叔。 不过，这个叔叔死得时候欧文还很小，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隐隐记得那一阵子整个国家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圣子在魔族的心中地位极高，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圣子，而是因为他是非常优秀的魔法师、出众的魔法理论家，他钻研的是魔法的核心和精髓，而不是攻击的技巧。某种意义上，他甚至并不擅长战斗。 欧文原本以为被嘲笑发色就是他在海波里恩遇到的最郁闷的事了，但现在，他的拳头死死地攥着，微笑的背面是紧紧咬住的牙关。 这个地方的人，把谋杀他的族人当做是荣耀。 对他来说，这里很可怕。 但他能做什么？举起魔杖把眼前这两个人类的男孩子杀掉吗？ 他做不到，也不能这么做。 他能做得只有转移话题，将刚才猛地从胸腔内部升起的仇恨压回去，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像一个正常的人类那样。 欧文扭动着脖子，在周围寻找可以转移话题的契机，在这时，他看到了菲莉亚。 “菲莉亚——这里！这里！”欧文冲菲莉亚挥手，一下子就打断了两个快要争吵起来的男孩的话，表情看起来完全是见到好友的兴奋和喜悦。 听到欧文的声音，菲莉亚受宠若惊，她一抬头，就看见似乎对见到她极为惊喜的欧文。 但是，在高兴之前，菲莉亚竟然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在刚刚一瞬间看到欧文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可怕？ 不过，菲莉亚很快就打消了那一点不和谐的念头。欧文和之前完全一模一样啊，笑容又开朗又友好，这样的欧文，怎么可能可怕呢？一定是她刚才看错了…… “欧、欧文！”菲莉亚连忙跑过去，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 见到有女孩子跑过来，另外两个男孩也无心互相攀比了，将注意力集中到菲莉亚身上来。 菲莉亚因为被欧文叫住，又跑了几步，脸颊有点红，恰好改善了她的肤色，看起来健康可爱。 “你是欧文的朋友？”其中一个男孩道，“我们也是考生。我叫迪恩·尼森，他是奥利弗。” “奥利弗·杜恩。”另一个男孩瞪了他一眼，坚决鄙视这种故意省略姓氏的行为。 两个人都故意把重音咬在姓氏上，显然是在等菲莉亚露出恍然大悟以及羡慕憧憬的神情。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菲莉亚这种连卡斯尔·约克森都不知道的家伙，对王国之心的名门望族当然一无所知，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自我介绍。 “我、我是菲莉亚·罗格朗。”她对两个陌生人不太流畅地道。 迪恩和奥利弗都使劲盯着菲莉亚看，试图从她的目光中找到崇拜之情。 “怎、怎么了吗？”菲莉亚下意识地缩缩脖子，有点畏惧对方打量的眼神。 “那个……”难道你没有觉得我们两个的姓氏特别帅气吗？难道你没有忽然发现我们自带圣光并且突然很想嫁给我们吗？ 咦，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但迪恩觉得十分疑惑，但他的话没有机会再问出口了。 “安静，请大家安静下来。”中年女人的声音以一种古怪的方式在整个大厅里响起，洪亮得不可思议，“接下来，我要说明第三场考试模拟冒险的规则。我只说一遍，请你们仔细听好。” 菲莉亚和所有人一样，都朝中年女人的方向看了过去。她发现这是第二场考试时坐在中间的那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女考官。 汉娜考官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道：“首先，这次考试以团队方式进行，你们每个人都要加入一个团队。每个团队的成员数必须在四人到七人之间，并且至少有一名魔法师、一名近战士及一名远程战士。组队完成以后，会有一名高年级学生带领你们进入学院森林，在森林入口处你们会领到学校发给你们的物资。你们的目标是按照物资中的地图，找到打开终点大门的钥匙，然后通过终点，在明天夜幕降临前抵达的学生，就算通过考试。” 她稍微停顿了几秒。 “现在，开始组队！” 第12章 “这一场考得是团队意识，你们知道，勇者都是团队合作的。独行侠只有极少数。”迪恩耸耸肩，一副对考试套路一清二楚的样子。 奥利弗又鄙视了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迪恩没搭理他，看向欧文和菲莉亚，问：“怎么样，我们四个组一团吧？我是剑士，奥利弗是重剑士。” 他们的武器都放在身边，不用说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欧文也举举他的破魔杖，道：“我是魔法师。” 他们都自报家门完了，菲莉亚知道她也应该说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就觉得放在背包里的铁饼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还、还是说不出口…… 扔铁饼什么的，果然很奇怪吧…… “我是……远程战士。”菲莉亚涨红了脸，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词汇。 “诶？弓箭手吗？”迪恩有点惊讶地道，“哈哈哈，想不到我们运气这么好，这下就不用再找别的人了，我们现在就去拿物资吧！” “不，那个……”我不是弓箭手来的QAQ。 然而没有人再听菲莉亚说话，刚才还吵架的迪恩和奥利弗已经勾肩搭背地往考官说得地方走去了。 欧文转头对她轻轻一笑，道：“我们也走吧。” “……好。”菲莉亚又被天使的微笑闪了一下，呆呆地跟着走了。 听到他们四个要组成一队，汉娜教官轻轻一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银光。 “嗯。”她冷淡地说，手指指了指门旁边，“一人拿一个包。还有，伊莱，你跟着他们。” 教官身后坐了许多看上去像是高年级学生的人，她说得伊莱就是其中一个，是个褐色头发、蓝眼睛、脸上长着许多小雀斑的男孩。 “好的，汉娜老师。”被点名的学生站起来，有礼貌地向教官鞠了个躬，然后才看向被分配给他的菲莉亚欧文四人组，“你们跟我来，接下来两天，我会一直跟着你们，我们彼此相互关照吧。” 菲莉亚也连忙向对方低头打招呼。 伊莱很自然地走到他们四人前头，替他们打开门。 原来大厅的后面就是森林。 伊莱走进去，四人也鱼贯而入。菲莉亚很紧张，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这里是学院森林，比起世界上的其他森林，规模大概算是很小的吧……不过主要是学生进来试炼和学习，所以这种程度也够用了。这里的野兽都是学校里的老师特意养的，根据不同年级学生的程度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因此不会出现太危险的动物的，你们可以放心。”伊莱一边领路，一边向他们介绍这里的环境。 菲莉亚每一个字都仔细地听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害怕。 或许是因为他们是第一组进入森林的组合，周围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一点儿人声，静悄悄的到了颇为诡异的地步。 欧文就走在她旁边，菲莉亚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对方依旧是一副温和的表情，没有任何异状。 奥利弗将重剑扛在肩上，询问道：“学长，你是几年级的学生？” “我？我是六年级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 迪恩眼前一亮，两腿一迈，几步跑到伊莱前面，兴奋地道：“那么，你对学校里的学习安排一定已经很了解了吧？我哥哥跟我说到时候我们会有真正的森林冒险，还有校外实习和学院竞赛！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唔……”伊莱看起来有点为难，但他还是回答了，“这些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的。前两年你们都会在学校里接受学习，三年级学校会安排你们去精灵之森冒险，学院竞赛主要是和王城的几所学校，那应该是五年级。” “太棒了，精灵之森！”迪恩和奥利弗两人默契地惊呼。 “啊，是啊，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我去之前也很期待的。”伊莱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无奈地苦笑起来，“只可惜后来的几个月过得没有想象中愉快。” 然而迪恩和奥利弗都没有注意听伊莱的话外之音，他们已经开始了兴奋地讨论。 这时，欧文开口了：“学长，这个叉是说明钥匙在这附近，而星号是终点，是吗？”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学校发的包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正眯着眼睛一边看上面的线路，一边对指南针。 “没错。不过你们得自己找到位置，从第一个岔路开始，我就不会带着你们走了，你们要有一个领队。”伊莱坦然地点点头，“还有，我只负责你们的安全，以及记录你们在冒险中的表现作为考评参考。我不会在你们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的。” 很合理的安排。 欧文理解地点点头。 欧文……好可靠。 看到欧文的行为，菲莉亚也才恍然大悟要坚持背包的东西——她的脑子从进入森林……不，从看到欧文起一直懵着。菲莉亚打开包：一瓶水、几块干面包、和欧文一样的指南针与地图，占据空间最大的是一只睡袋。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最初的几个小时，四个人还有说有笑的（迪恩和奥利弗说，欧文点头微笑），但太阳升到正当空的时候，迪恩和奥利弗都渐渐说不动话了。 森林的很多地方都根本没有路，只好他们自己开出来，这很耗费体力，而且容易让人烦躁。 “今天天气真热。”迪恩吐着舌头，勉强地道，“话说……你们都不热吗？” 目前是九月份，虽说盛夏已经过去，可正午的阳光仍十分热烈，让树木的枝叶无法挡住它强烈的攻势。 奥利弗瞪了他一眼：“我已经快要热成狗了。” “你好，热狗。” “滚。” 欧文其实十分难受，他从小生活在严寒的艾斯，一个冰的国家。对于冰来说，没什么比灼热的太阳更令人讨厌了。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偷偷用魔杖变出冰块，握在手心里，让自己稍微好受些。他不希望自己表现得比普通人类更怕热，免得被看破身份。 伊莱也擦了把汗，道：“这种程度还算可以，三年级那一整年的森林冒险，会教会你们什么是真正的勇者的。” 五个人里唯一一个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人恐怕只有菲莉亚了。她生活在热带的南淖湾，那是几乎没有冬天的地方，冬波利九月的太阳对她来讲简直是玩闹。另外，她虽然背了学校发的物资，自己的行李中还有一块特别重的男款铁饼，可如果问她这样的重量和一片羽毛有什么区别的话，菲莉亚也答不出来。 能有什么区别呢，不都很轻吗？ 想了想，菲莉亚觉得自己作为团队中最没用的一员，应该尽可能的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提供帮助，她对迪恩和奥利弗道：“那个，你们可以把包给我，我来替你们背吧，我还拿得动。” “……啥。”迪恩的表情顿时见了鬼了。 伊莱和欧文也忍不住侧目。 “我、我说我可以帮忙背。”菲莉亚被所有人盯着看，觉得有点不习惯，“那、那个，很抱歉，我只能帮上这么点忙。学长，还有欧、欧文，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 欧文刚来海波里恩不久，不太确定人类是否有在冒险的时候让女勇者背包的习俗，于是立刻看向迪恩和奥利弗，决定静观其变。 另外两个人的眼珠子都快滚到地上了。 他们最初都以为菲莉亚只是逞强随便说说而已，可仔细看了看菲莉亚，才发现对方是真的觉得负重走这些路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疲惫了，她根本连汗都没流！ 迪恩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个子比他矮体型被他瘦的女弓箭手，体力居然比他好！ 女重剑士就算了，菲莉亚偏偏是女弓箭手！ “不！不用！”他坚决地拒绝道，“我完全不需要别人帮我背包，区区这点重量，我就算再背二十公斤也没有问题！我可是大勇者的儿子！” “真、真的吗？”菲莉亚没有恶意地问道，“可是你的腿……”正在发抖。 “这是家族病！我们家的人都会因为挑战的兴奋而战栗！”迪恩一脸坚毅笃定地说。 “哦……” 接下来，伊莱、奥利弗、欧文当然也都拒绝了她。菲莉亚有点失望，她难得觉得自己有派的上用场的地方，却被拒绝了。 女孩子都没有叫累，四个男孩都默默地闭了嘴，埋头苦走。 很快他们遇到了一些试图攻击他们的野兽，不过正如伊莱所说，是凭考生的能力也足以对付的。近战士的迪恩和奥利弗扑上去，记下就解决了它们，菲莉亚甚至来不及拿出铁饼。 终于，夜晚降临了。 迪恩终于展示出了他身为大勇者之子的实力，熟练地在空地上点起一把火，五个人都掏出睡袋，围成一个圈准备睡觉。 事实上，迪恩是他们最终选出来的领队。 菲莉亚自知没有领导天赋，欧文并不准备出风头，奥利弗掰手腕输了。 总之，领队清了清嗓子，下达睡前命令：“今晚我们轮流守夜。欧文负责前半夜，我是午夜，迪恩负责后半夜……” “那个，我呢？”菲莉亚发现自己被忽视了，不安地道。 迪恩道：“怎么能让女孩子守夜？我们三个来就……什么声音？！” 空地边的树林传来沙沙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做出警惕的姿态，拿紧武器。菲莉亚的手也握上了铁饼，随时都可以掏出来扔。 “天呐！终于碰到人了！你们看，我就说这里有火光！”灌木摇晃了半天，跑出来的却不是野兽，而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女孩。 不，不是一个。 不一会儿，另外六个女孩子以及一个负责保护她们的高年级女生也从灌木丛中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 为首的女孩手里握着魔杖，头发上挂满了树叶，但红着脸，有点尴尬地走进围着火堆的迪恩一行人，客气地询问道：“那个……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露营，今天晚上，能不能和你们待在一起？” 第13章 “当、当然！”迪恩结巴地道，“你们睡在周围就好，我们会负责守夜的。” “真的可以吗？谢谢！”女孩立刻高兴起来，两眼发亮地对迪恩表示感谢，然后回头对其他人道：“你们听见了吧？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别的女孩顿时发出欢呼。显然，这对她们来讲也是十分波折的一天，女孩子们的头发都乱蓬蓬的了。 原本生了火的五个人则挪了挪睡袋，好给新来的姑娘们腾出位置。 菲莉亚将睡袋又拖得离欧文近了一些，欧文对她友好地笑笑，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反应。不过，这足够让菲莉亚受宠若惊了。 一个没加过的女孩则自然地将自己的睡袋摆在菲莉亚旁边。 “你们找到所谓的终点大门的钥匙了吗？”女孩问道。 菲莉亚没料到自己会被搭话，因为紧张舌头又不利索了：“没、没有。” “是吗……说起来，是不是每张地图上的钥匙位置都不一样的？” 菲莉亚这才想起，他们小组并没有核对过彼此的地图，因此她也不是很清楚钥匙的位置到底一样不一样。 “我、我不知道。”菲莉亚老实地道。 “你也不知道啊，好吧。”女孩耸耸肩，钻进睡袋里，不再搭理菲莉亚，和睡在她另一侧的同组少女聊天去了。 菲莉亚也乖乖躲进睡袋。 头一天在外露宿，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的，毕竟这里是阴冷又可怕的森林……不过，事实上出乎意料的安心，大概是因为周围有很多同伴吧。 一夜过去。 第二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钥匙，然后抵达终点。所有人都醒来之后，他们便一起核对了地图，果然，每个人的“钥匙”位置都不一样。 全是女孩子的队伍很快就告辞了，尽管有互通过姓名，可菲莉亚实在无法一下子记住那么多人名，只记住了为首的女孩子叫“丽莎”。 在女孩子们走后，菲莉亚的小组内也开始商量，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并没有讨论太久。最后的结论是不能因为钥匙位置不同而分开，单独行动太危险了，伊莱也不可能一次性跟着他们所有人。目前时间还充足，他们可以一把一把地找钥匙，再一起去终点。 因为菲莉亚在团队中实在没有做出什么贡献来，因此她在找钥匙的时候特别努力，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 藏钥匙的地点都很奇怪，一把挂在树上，一把藏在树洞里，还有一把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这样就只差一把钥匙了！”迪恩作为队长，收集了全队所有人的地图，并且排出一个合理的找钥匙次序，“按照这个状态的话，时间绰绰有余！哈哈哈，我们不会是第一队成功抵达的吧？” 迪恩说着说着就有点得意，他期待地看向伊莱：“学长，你给我们的评价应该还不错吧？可不可以透露一点？” 伊莱摸了摸下巴：“唔……当然是不行的。” “应该就在这附近！”很快，迪恩确定了最后一把钥匙的位置，“大家分头找，但不要分散，以防有野兽偷袭。我们开始吧！” 菲莉亚连忙四处寻找起来，先掏树洞，然后查看树枝。 欧文则用魔杖四处戳来戳去，完全不爱惜自己的武器。 “啧，到底在哪里呢……”迪恩忍不住嘀咕。 奥利弗时刻不放过任何一个让迪恩心塞的机会，道：“反正我们只差最后一把钥匙了，如果到时候找不到的话，队长你就有点献身精神，明年再来考吧。” 迪恩立刻就想说几句话塞回去，但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还有点耳熟。 菲莉亚从地上站起来，道：“刚刚，刚刚那个，是不是……丽莎？” “什么！”迪恩也跳起来，“我去看看！” “等等我，我也去！欧文，你照顾一下菲莉亚！”奥利弗追着迪恩奔了过去。 “等——！” 还没等菲莉亚的话说完，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她只好默默地把“不如大家一起去吧”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伊莱皱了皱眉头，他也只不过是个六年级的学生，遇到紧急状况也一时有点懵。他的视线在菲莉亚欧文和迪恩他们离开的方向中徘徊了一下，最终觉得还是迪恩那边更紧急。这几天观察下来，欧文是个很冷静的孩子，菲莉亚虽然个性软弱，体能却很惊人…… “你们留在这里，不要乱动，我也去看看。”最终，伊莱道。 于是，只剩下菲莉亚和欧文两个人了。 欧文：“我们继续找钥匙吧？” 菲莉亚：“嗯、嗯……” 找钥匙，找钥匙，找钥匙，找钥匙…… 不行，找不下去了QAQ。 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毕竟有迪恩和奥利弗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但她和欧文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太、太诡异了。 “那、那个，欧文，”菲莉亚鼓起勇气开口，试图寻找一个话题，“我、我有一个哥哥，你呢，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欧文有点困惑于菲莉亚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没有。” 沉默。 菲莉亚感觉更紧张了，开口试图延续话题：“我、我哥哥叫做马丁，他也参加过勇者学校的考试，但、但是没有通过……” 而且马丁和菲莉亚不一样，他几乎是把王国之心境内所有的学校都考了一遍，但没有被任何一所录取。菲莉亚这才想起来，她出来前忘记问哥哥有没有考过冬波利了……之前每次哥哥回家都没有好消息，母亲也就不想问他到底考了哪几所，菲莉亚也怕揭哥哥伤疤所以没敢问。 “妈妈说，哥哥以后会继承家里的面包店……不过哥哥他很有天赋的，肯定能做好吧。”菲莉亚磕磕绊绊地说了关于马丁的事。 欧文依然不明所以：“……哦。” “……” “……” QAQ哥哥，气氛好像变得尴尬了怎么办。 因为得到的回馈并不好，菲莉亚浑身上下的勇气都被消耗完了，于是不敢继续冒然找话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找钥匙。 这一把钥匙好像特别擅长捉迷藏，怎么也找不到。 欧文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菲莉亚对自己仅剩的同伴一举一动都很关心，一看他站起来，顿时有点紧张。 欧文问：“找不到可能放着钥匙的地方……你呢？” 菲莉亚也摇了摇头。 欧文看了看天色，说：“休息一下吧，反正时间还充足，一个下午时间总能找到的。” 找了这么久，菲莉亚倒是不怎么累，不过脑子却越来越糊涂，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了，于是她也同意应该休息一下，倚着树坐下。欧文很自然地在她旁边找了个位置，靠在树干上。 手上没有活干以后，菲莉亚又开始因为沉默的环境而坐立难安，她揪着手指，开口道：“那、那个……迪恩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欧文也皱了皱眉头，他本来以为迪恩他们只是去看看情况，最多十分钟也该回来了，可眼下至少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不知道。” “那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 “学长让我们留在这里不要乱动，”欧文想了想，道，“不过，如果再过十五分钟他们不回来的话，我们就去找吧。” 菲莉亚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坐了一会儿，忽然，头上一阴，菲莉亚感觉到脸上有水滴。 “是不是下雨了？”菲莉亚擦了擦脸上的水，困惑地问道。 可是对面的太阳光还很强烈啊。 她奇怪地抬起头，想要找到一片可能正在落雨的云，然后，却对上了一张流着口水的巨大猫脸。 菲莉亚：“……” 猫：“……喵。” “快跑！”还没等菲莉亚放声尖叫，欧文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带着她狂奔起来。 “喵嗷——”大猫狂叫一声，撒开四肢追着他们狂跑起来。 “那、那是什么啊啊啊啊。”菲莉亚边跑边叫，她感觉已经自己快被吓得哭出来了。 为什么这只黄底黑纹猫要追着他们跑……不，为什么它长得这么大啊QAQ。 “我不知道！”欧文一边回答，一边回头往后面砸冰锥，“但它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野兽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欧文的冰锥落在大花猫身上，如同雨点砸上石板路，根本没有一点效果。 该死。 欧文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对付这只猫恐怕需要更强力的咒语，可是即使他不需要像人类一样吟唱咒语，储蓄一个大的魔法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们之前也遇到过野兽，可只不过是寻常的狼群和狐狸之类的，即使是没入学的考生靠团结合作也能应付得来。 难道这个是终极考题？该死，偏偏是在队友和学长都不在的时候…… 欧文一边想，一边继续飞快地用更大的冰锥砸它，然而依旧没有用。 忽然，菲莉亚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欧、欧文，前面有个大洞！” 欧文回头当机立断：“跳进去！” 他话音刚落，两人也正好跑到洞前，越靠近，就越能发现它是个比想象中更深的洞。 可他们目前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菲莉亚心一横，纵身一跃，跳进洞里。 第14章 菲莉亚闭着眼睛落地的，冲击很猛烈，但她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是欧文闷哼了一声。 “嘶——” “对、对不起！”菲莉亚手忙脚乱地从将她护住并且充当了人肉垫的欧文身上爬下来。 真、真是个好人QAQ！ 欧文重重地喘着气，保护菲莉亚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他并没有想太多。不过，因为这个没经过考虑的举动，他此刻浑身都痛。 尤其是腿，可能断了。 “喵——喵嗷——” 那只大猫还在外面徘徊，时不时探个头伸个爪子什么的，似乎是在试图把他们两个扒拉出来，但这个对欧文和菲莉亚来说太大太深的洞，对这只体型夸张的猫来说显然还是太小了。 菲莉亚暂时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洞对她和欧文来说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它在外面徘徊不走他们也没法想办法上去。 菲莉亚看着欧文再次举起魔杖，眯起眼睛嘴皮不出声地动了动，魔杖的尖端迸射出一道亮光，直直冲着大猫砸过去。 “喵嗷——”大猫惨叫一声，但依然不肯走。 菲莉亚这才想到自己必须帮忙，之前情况太危急没法掏武器，现在勉强可以了，她连忙慌慌张张地从包里摸出铁饼。 欧文一看就愣了：“你不是弓箭手？” “嗯、嗯。”菲莉亚有点尴尬脸红，果然这种武器看上去很奇怪吧？ 欧文看到那块铁饼确实有点吃惊，但他依然对人类的武器体系还不是很熟悉，生怕铁饼其实是个很受人类女孩喜爱的武器只是他不知道，于是不敢冒然做出评论。 在菲莉亚看来，则是欧文没有对铁饼怀有偏见，又令她觉得很感动。 铁饼不同于别的武器，尽管攻击力还算比较大，但扔出去说不定就回不来。心知自己可能只有一次机会，菲莉亚非常小心，瞄准了大猫将头摊到洞口的一刹那，奋力将铁饼扔了出去。 “嗷嗷——” 大猫发出比任何一次受伤都惨烈地叫声，扭身跑掉了。 菲莉亚的运气还不错，她的铁饼正巧砸到猫的眼睛，又弹了回来，于是掉在地上。她赶紧跑过去把铁饼捡回来。 见大猫跑掉，欧文松了口气，可同时又觉得惊讶。 他往猫身上扔了很多攻击，因此它很清楚这只猫的皮有多厚多难打，菲莉亚只是一下就把对方打跑了……尽管或许有命中要害的因素包含在内，可刚才那一下，肯定很重吧？ 不愧是人类的勇者，随便一个小女孩都有这样的杀伤力。 欧文暗暗定神，重新打量了菲莉亚。比起之前随意而轻松地一扫，这一次，他观察得要认真得多。 然后，他有点意外地发现菲莉亚比他之前匆忙的印象还要可爱。 带有弧度的卷发轻柔地搭在肩上，因为刚才的奔跑显得有点凌乱；眼睛的形状像猫一样，又大又圆；微微上翘的睫毛很长，像一把羽毛扇；菲莉亚的鼻子和嘴都很精巧，另外，在海波里恩居民看来不够完美的肤色，在艾斯来的欧文看来也没什么问题。 就像洋娃娃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在欧文脑海中一直是个模糊概念的“人类女孩”这个词汇，形象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正在这时，菲莉亚转过头看着他，明明没做什么亏心的事，只不过是打量她而已，欧文却猝不及防地红了脸，十分窘迫。 “欧、欧文，我们要怎么上去？”菲莉亚害怕地问道。 大猫走了以后，她发现从下面看这个洞，比跳起来时的感觉还要深。 欧文摸了摸自己的右腿，因为太痛好像已经失去知觉了，这样的话他要爬上去应该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欧文一挥魔杖。 一条冰柱从魔杖的尖端上吐出，从洞底笔直地痛到洞口。 “哇……”菲莉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用魔法的场景，之前欧文砸大猫冰块的时候她也没空仔细看，所以现在觉得这个画面非常华丽漂亮，很有震撼力。 欧文道：“你试试看能不能顺着这个爬到外面去。” 菲莉亚点点头，立刻过去试着爬冰柱，但没爬一会儿，她就从冰柱上掉下来了。 “对不起，太、太冷了，我握不住……”菲莉亚愧疚地道。 欧文皱了皱眉头：“……你手给我看看。” “那个……” “给我看看。” 他稍微一用力，就将菲莉亚吞吞吐吐地藏在背后的手拿到了眼前。 仅仅是碰到冰柱一小会儿，那双手就已经出现了冻伤的症状，而且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冰渣刮的，菲莉亚的手心上有一道道血丝，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欧文心情稍微有点复杂：“……对不起。” 他是知道人类的身体不太抗冻的，但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 “没、没有关系。”菲莉亚连连摇头，“你也是希望我们两个能爬出去吧？” 但现在爬不出去了。 意识到目前的处境，两个人都感到有些郁闷。 菲莉亚在欧文的身边坐下，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欧文的神情。 尽管欧文表面上保持着冷静，可由于腿伤，他的脸色惨白，而且额头上冒着冷汗，看上去状态及其不好。 欧文被盯得有点不自在，侧过头看着菲莉亚，问：“怎么了吗？” “那个……欧文，”菲莉亚内疚地问道，“你是不是腿断了？都是因为我掉下来的时候压着你……对、对不……” “这不是你的错。”不知怎么的，欧文觉得自己生气不起来，“护着你只是个无意识的反应而已，换个人我还是会一样做的。” 真、真是个好人啊！QAQ 菲莉亚又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了。 欧文却没心情想太多，叹了口气，道：“目前看来，只好等其他人来救我们了。等下学长他们回来发现我们不见，应该就会过来找我们的。虽然刚才跑了一阵子，不过应该没有离开得太远。” 菲莉亚听得出欧文的话里还要安慰她的意思，她当然不想让欧文的好意落空，于是用力点头。 他们并不知道迪恩他们其实已经回去了。 “咦？菲莉亚和欧文人呢？”迪恩到处都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呼喊起来，“喂——菲莉亚——欧文——丽莎没事了，你们找到钥匙没？” 没有回应。 奥利弗考虑了一下，道：“会不会是我们离开太久，他们找到钥匙等不及就先去终点了？” 迪恩一拍脑袋：“有可能！啊啊，真是的，那两个家伙……另外三把钥匙还在我这里啊……算了，我们去终点和他们会合吧！他们肯定等急了！” “那个……”伊莱总觉得不安，看上去有些犹豫。 菲莉亚和欧文，看上去都不是那种因为等不及就自己走掉的学生。 迪恩回头道：“怎么了，学长？” “……没事。”最终，伊莱摇摇头。 太阳越走越西，天色渐渐暗了。 菲莉亚渐渐地焦虑起来，不安地道：“迪恩和奥利弗他们，怎么还没有来接我们啊……欧文，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碰上那只大猫了？还有丽莎的那声尖叫，会不会也是因为那只猫？” 欧文想了想，点头：“有可能。” “希望他们没事。”菲莉亚有点担忧地说。 “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 汉娜考官点点名单上拿到钥匙抵达终点的人数，停下笔，宣布道：“封锁终点吧，第三场考试到此结束，现在还没有到达终点的人，全部不及格。” “那还在森林里的学生怎么办？”收拾东西的学生好奇地问。 “不是都派了高年级学生跟着的吗？”汉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们会把没通过的考生带回来的，不用担心。让所有人在学校里住一晚吧，明天一早让他们收拾行李回家。” “好的，老师。” 第15章 当最后一丝夕阳的光晕也被夜空所遮盖的时候，菲莉亚仅剩的他们说不定能侥幸通过第三轮考试的希望也破灭了。 “考试截止时间……已经过了啊。”菲莉亚心里空落落的，她忍不住难过地喃喃道，“好不容易都走到这一步了……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肯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听到菲莉亚这么说，欧文也觉得十分烦躁不安。 德尼祭司说，他必须要尽快介入到那个预言里的勇者的命运中，否则魔王之血就会终结，艾斯即将面临毁灭…… #失败了一场背负着全族命运的考试应该怎么破# #就这样成为了整个魔族的罪人# 欧文感觉压力很大，已经默默地在脑海内搜索了一遍有没有可以混淆考官记忆的黑魔法。 尽管大部分用于战斗的魔法都需要用亲和的元素来完成，比如欧文丢的冰锥，但是还是有很多普通的魔法是亲和任何一种元素的魔法师都可以完成的，比如将破损的物品修复回原状、让扫帚自己打扫屋子之类的。 黑魔法从元素的角度来说，也是没有亲和力要求的普通魔法，但是它们被认为违反基本的道德人伦，因此在人类社会中被禁止使用。 但是，魔族对黑魔法却没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他们对待任何一种魔法都是平等的，他们认为每一种被创造出来的魔法都蕴含着宇宙某一部分的真理，不能被轻易地舍弃或消灭，即使非要消灭的话，也应当地是顺应自然的规律，让它自然而然地被遗忘。 魔族的意思是，魔法的种族。 他们的外形和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黑发红眼来作为魔族外表上的标志。不过，就像是风刃地区本土居民都是很一致的金发灰眼一样，黑发红眼作为外观差别来说并不是决定性的，真正将魔族和人族作为两个种族割裂开来的，是他们的魔法天赋。 像呼吸一般储存魔力，绝对的冰元素亲和力，魔法即是本能……几乎所有魔族从出生起就是天才的魔法师，他们在魔法上的压倒性优势使他们中愿意放弃便利的魔法而成为刀剑战士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到了凤毛麟角的地步。 对于魔族来讲，探究魔法，就是探究他们自身以及这个世界本身。因此，魔法没有高贵低贱，没有正义邪恶。 所以，当菲莉亚认为使用黑魔法有违道德的时候，欧文却认为这是一种很便利而且正当的手段。 当然，菲莉亚此时并不知道欧文正在想有点危险的事，她问道：“欧文，你呢？你有没有报名其他的学校？” 大概是因为被对方救了一次，菲莉亚对他的信任感更强了。大多数人都不会只把赌注压在一所学校上的，菲莉亚甚至有了“如果欧文报了其他学校我也去试试看吧”的想法。 “没有……”他从家里出来是很匆忙的决定，而且他不想放过那个很可能是预言里的勇者的叫卡斯尔的家伙，“我只准备上冬波利。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的话，明年再来考吧。” “那、那我也明年再来吧。”菲莉亚用力地道，“我、我会努力的！” 欧文对菲莉亚的信誓旦旦有点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回以了微笑，这对菲莉亚来说似乎是种鼓励。 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和欧文一起入学了，菲莉亚感觉好了许多。她挪挪屁股，想要坐得更舒服一点，却忽然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哎呀！” 菲莉亚吃痛地叫了一声，摸了摸身下，竟然摸到一把钥匙。 “……原来最后一把钥匙在这里啊……”竟然挖了这么大个坑丢在里面，“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人一旦倒霉起来拦都拦不住，天黑以后不久，竟然开始下起雨来了。 一开始是小雨，菲莉亚脱了外套顶在头上觉得还可以接受，但后来雨越来越大，隐隐还开始有雷鸣和闪电，不一会儿，两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被那只大猫追赶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有机会拿上行李，甚至记得拿了的也在路上丢掉了。现在，欧文和菲莉亚加起来的所有东西，只有魔杖和铁饼，以及菲莉亚放在铁饼包里的一瓶水和一点零食。 菲莉亚很慷慨地想把自己大部分的食物都分给欧文，毕竟人家是为了保护他才受重伤的。但欧文并没怎么吃，好像没什么胃口。 没有睡袋，又下着大雨。菲莉亚抱着膝盖缩在大洞的角落里，雨点根本避无可避，本来拿来挡雨的外套也全湿了，头发、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拧一把水。 好、好冷…… 菲莉亚冻得直打哆嗦，欧文也一样，她能感觉到他贴着自己的手和衣服都是冰冷冷的。 夜晚气温骤降，再加上欧文白天放出来的冰柱还在旁边释放冷气，周围更冷了。 “阿、阿嚏。” 菲莉亚打了个喷嚏。 她担心地看向旁边的欧文，问：“你还好吗？今、今晚可千万不能睡着啊……” 菲莉亚没有忘记欧文的腿伤很严重，她很为欧文的身体担忧。 欧文沉默一会儿，道：“我们抱在一起取暖吧。” “诶？”菲莉亚一愣。 “把衣服脱了，抱在一起会暖和很多。”欧文冷静地道，“我有看到过书上这么写。” 菲莉亚舌头打结：“这、这个不太好吧？” 欧文困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太好？” 漆黑的夜色模糊了欧文被打湿的发色，碍事的平光镜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这似乎隐藏了他平时外表上仅有的不完美。在雨夜微弱光影的勾勒下，属于少年的面庞立体而柔和。 菲莉亚也愣了。 为、为什么不太好？ 她只是隐隐记得罗格朗夫人说过，让她保护好自己，尤其要警惕陌生男性身体上的接触，还有试图把她带走的人。 可欧文既不是陌生的男性，也不会拐走她…… 菲莉亚想不明白为什么，于是怔怔地回答：“不、不知道。”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逊极了，于是作为补救，连忙道：“那、我们抱吧！” “嗯！” 于是他们利索地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并没有脱完，只是到能感觉体温的程度。脱下来的衣服都叠在一起顶在头上遮雨，这下确实比刚才好受很多。 但菲莉亚果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其实欧文也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气氛更诡异了，他们贴得很近却沉默着。 “千、千万不要睡啊！”菲莉亚忽然开口叮嘱道，她很害怕欧文真的睡过去了，“我们还是聊天吧！” 越靠近午夜，欧文觉得眼皮越重，但他头脑还很清醒，知道这种情况不可以睡着，于是表示同意。 菲莉亚想方设法找话题，问道：“欧文，你家里有哪些家人？” “我，爸爸，妈妈。”他老实地说。 “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欧文在黑暗里皱了皱眉头，回答：“爸爸有点傻，妈妈冷静一些，但有时候……”特别少女。 欧文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哦、哦。”菲莉亚笨拙地继续找话题，“那、那你家里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妈妈在家乡开面包店，爸爸在这里做生意……” 对欧文来说，家人做什么工作真是个敏感又严峻的问题。 他严肃地考虑了一下，道：“我家人都是魔法师。”这不算说谎。 菲莉亚：魔法师勇者家族吗？好、好厉害…… “啊，好厉害啊……”菲莉亚由衷地感慨道。 “……谢谢。”因为家人是魔法师被夸赞，而且一猜就可以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欧文的心情有点微妙。 其实不止我们全家是魔法师，我们全国全族都是魔法师。→＿→“难、难道你父母是比较有名的魔法师？”菲莉亚继续努力扯话题，尽管她只能报出几个罗格朗夫人让她背住的魔法师的名字。 “还可以吧。”欧文含糊地道。 毕竟全人类都想砍死他们……唔，应该算挺有名的。 他稍微一顿，又觉得这样告诉菲莉亚不妥当，补充道：“你不要跟我其他人说我家人的事，他们……不喜欢被讨论。” “对、对不起！”菲莉亚不知道自己越线了，连忙道歉，“我一定不会说的！” “谢谢。”欧文在黑暗中看见菲莉亚慌张的样子，尽管并不是很信任她做得承诺，却也忍不住笑了笑。 第16章 “高年级区的野兽越线了？！”听到返回来的学生汇报的消息，汉娜简直可以用脸色大变来形容，“是、是哪一种野兽？” “看脚印，好像是黄纹巨猫。”六年级的女生如实地道。 汉娜扶了扶眼镜：“有考生受伤吗？” “我刚刚问了一下，通过考试的考生里好像没有碰到巨猫的。没通过的考生里倒是有看到脚印或者类似巨猫的影子的，但好像都没有受到攻击。” 听到这个答案，汉娜考官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没想到高年级女生说话居然给她来了个大喘气，“刚刚我们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有两个考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好像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负责保护他们的六年级生和他们失散了，队友正在着急地找他们。” “什么？！” …… 菲莉亚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清晨的阳光穿过充沛的水蒸气洒在地上，每一块积水都亮闪闪的。 菲莉亚首先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欧文呢？ 一想到欧文，她本来还很迷糊的脑袋猛地清醒过来，慌张地寻找和她一起落难的同伴，然后身体一动，肩膀瞬间变轻，欧文从她肩上滑了下来。 “欧、欧文……你还好吗？”菲莉亚连忙惊恐地把他扶住，从他身上感受到体温的一刹那，她终于安心下来。 但并没有安心太久，欧文的体温太高了，他正在发烧。 菲莉亚将欧文翻过来，发现他的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呼吸急促，嘴唇干裂，一看就十分难受的样子。 这种时候，该、该怎么办？ 菲莉亚的家人都很少生病，她不懂得怎么照顾病人，尤其是在这种荒山野岭没有任何东西能提供帮助的情况下。 她让欧文靠在她的膝盖上，并试着给他喂了点水。他似乎喝下去了，这令菲莉亚多少松了口气。 菲莉亚自己也吃了点剩下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欧文迷糊糊地醒过来。 对他来说，笔直投来的阳光稍微有点刺眼，他不得不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眯着睁开眼睛。 属于女孩子的、柔和的面庞轮廓印入眼帘。 为什么，阳光这么耀眼？ “菲莉亚……？” “欧、欧文！你醒来吗？”听到对方虚弱的声音，菲莉亚激动地低下头看他，“还有一点吃的，你饿吗？” 欧文一点食欲都没有，于是摇摇头。 老实说，他的头现在痛得不行，像是随时会炸掉一般。嗓子也很不舒服，仿佛连呼吸都带着不正常的热度和痛苦。 ……感觉好丢脸，人类一点事都没有，他一个在极寒地区的魔族竟然因为受凉感冒了。OTL欧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刚一弓身体，就吃痛地抽气两声，又躺回菲莉亚腿上。 菲莉亚连忙道：“那、那个，你千万不要勉强！躺在我腿上好了，没、没有关系的……你再休息一下，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欧文勉强“嗯”了一声，不再试图挣扎。 菲莉亚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头，生怕他从自己膝盖上滑下去。 …… 这一次，菲莉亚对救援的乐观估计倒是没有错误。 听说有学生失踪，汉娜考官立刻带着当时所能集结的所有六年级生跑进森林寻找。他们先找到的是那只意外越线的黄纹巨猫，看到它身上有搏斗的痕迹时，所有人都心里一凉。 那两个学生显然是和巨猫发生冲突了。 黄纹巨猫是饲养在学院森林最中心地带，供六年级准毕业生和五年级优等生练习的野兽，尽管不会魔法攻击，动作也相对比较迟钝，但是皮厚肉重，一般的进攻难以对它造成伤害。另外，巨猫和房子差不多的体型即使是在整个大陆的所有物种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甚至赶得上一些体格不算太夸张的龙。它的力量也很出众，一脚踩下去，可以踩碎以坚固著称的成年盖龟的壳。 即使是平时训练的时候，黄纹巨猫也是给十人以上的优秀高年级学生团队作为目标的。两个还没有参加过学习的考生碰到……真是运气太差了。 现在，这只大猫正趴在地上接受特意带来的辅助类学生的检查。 学院森林里的动物毕竟都是学校养的，已经半失去野性。面对学生的时候会表现得很凶猛，但导师们总有办法令它们快速温顺下来。 “它身上有很多碎掉的冰渣和被冰渣弄出来的细碎伤口，有些冰甚至还没有融化。”辅助类医学系的学生道，“大概是受到一个冰系魔法师的攻击了……能在这种季节让冰凝结这么久，那个考生的魔力硬度应该很不错。” 汉娜考官的脑海中几乎是立刻就浮现了那个金发男孩的样子，他在第二轮考试中显然给两个魔法类的考官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尽管汉娜倒不是太喜欢他，可也知道这将是个好苗子。 医学系学生继续道：“但是巨猫最致命的伤是在眼睛，好像是被什么很硬的物体用很重的力道击中的。好像不是剑或者刀类插中的……唔，我想不出是什么武器。” ……恐怕是铁饼。 汉娜叹了口气。那个用铁饼的女孩子，那份可怕的力量实在令人难忘。老实说，她本来十分期待那个孩子的将来。 学院半放养的野兽一般都会控制好力量不把孩子们弄死，可那是在水平差不多相当的情况下……六年级用的凶兽和尚未入学的考生，等级实在差得太远了，即使是汉娜考官也不禁有“大概凶多吉少”的念头。 “我不太确定巨猫的眼睛能不能治好。”学生道，“我只能看出这些，剩下的可能要交给动物医学系的来了。” 然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动物医学系的学生，就连眼前这个医学系高年级生，也是在校医不能立刻赶过来的情况下临时抓的。 汉娜考官叹了口气：“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专业学得很好。” 学生有点脸红：“……谢谢您的夸奖，老师。” 汉娜转身对其他人道：“既然巨猫在这里，那两个学生应该就在附近了。大家分头去找！” “是，老师！” 最后，一个魔法类的学生找到了在洞里的菲莉亚和欧文。 他们的状况实在称不上好。淋了一夜雨，男孩发着高烧，腿骨折断；女孩满手冻伤，身体也有疲劳过度的症状。 一群人合力把他们从大洞底下弄了出来，医学系的学生赶紧从药箱里找出所有现在可以使用的药物来给他们进行紧急治疗，确定两个人状态都稳定后，才用最快地速度将他们送进学院医院。 菲莉亚再度醒过来的时候，罗格朗先生已经来了，正在旁边照料她。 见她醒过来，握着她的手罗格朗先生轻柔地问：“菲莉亚，你还好吗？” 菲莉亚艰难地开口：“欧、欧文……” “那个和你一起掉进洞里的男孩吗？”罗格朗先生顿了顿，回答，“他就在隔壁床，还没有醒过来……那孩子的父母好像没有陪他来冬波利，暂时联系不上，真是可怜。不过你不用太替他担心，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身上的伤也很快就会好的。” 听到这些话，菲莉亚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旋即看向罗格朗先生，有些愧疚地道：“对、对不起，爸爸……我还是没能考上。”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况且……”罗格朗先生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头。 “况且？” “况且你也不一定就不会被录取了。”他微笑着道，“你和旁边这个男孩是因为学院管理疏忽发生特殊情况，才会掉进那个洞里没法考试的吧？” 菲莉亚懵了：“唉、唉？” “你们是不是碰上一只大猫？”看菲莉亚的表情，罗格朗先生明白她还没弄清楚状况，“那只是给五六年级学生用的野兽，因为意外越过管理线才会被你们碰上……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况且你们找齐通过考试需要的钥匙了，不是吗？他们在你身上找到一把，还有你们队长身上有三把，所以你们的队伍实际上是找齐了钥匙的。” 菲莉亚还是反应不过来，眨着圆圆的眼睛。 看她这个样子，罗格朗先生倒也不勉强，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所以，考虑到你们的特殊情况，负责这次考试的五个考官正在临时开会商量处理方式，决定要不要破格录取你们。我想，你被录取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不要担心，菲莉亚。” 罗格朗先生稍微顿了顿。 “对了，之前没有和你说。其实我有个朋友的侄子也在这里念书，今年应该是上二年级……要是你能顺利入学的话，他肯定会照顾你的。” 第17章 会议室里，五个考官坐在一起，表情都有些微妙的复杂。 主持会议的汉娜率先道：“关于这次的意外事件，你们怎么想？” 查德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冬波利以前也发生过意外，可从来没有过破格入学的先例……而且，换做其他天资比较一般的学生就算了，这次偏偏是那两个孩子……” “你应该庆幸碰上黄纹巨猫的是那两个孩子。”汉娜冷静地道，“如果换做是别的考生，或许我们现在商量的就是怎么安抚狂暴的家长了。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活着，还没受什么会留下后遗症的伤，这是万幸。” 希拉里有点兴奋地道：“说得没错！这证明我们的眼光还是很准确的！两个九岁的考生，竟然从高年级组团才能应对的凶兽爪下逃生了！毫无疑问，我们必须留下他们！” 尼尔森依旧用拳头将桌子砸得砰砰响：“没错！留下他们！我之前就说过了，那个扔铁饼的女孩是我的学生！她叫什么来着……菲莉亚！对，菲莉亚！谁要把菲莉亚赶出去就是和我作对！” 查德的头看起来更疼了，他叹了口气，说：“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一旦破例一次的话，或许以后会有家长来找学校的麻烦的。” “难道你就愿意放跑那个小魔法师？”希拉里焦急地游说他的同事，“想想吧，那可是几十年不遇的天才。” 查德犹豫地道：“可是，如果他们是真心想要入学冬波利的话，明年一定也可以再来的。” “那可不一定！”希拉里更急了，“别忘了王城那里还有王室直属的帝国勇者学校，另外王城勇者学校也一直在虎视眈眈，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汉娜扫了扫乱成一团的会议桌，看向明明穿着超短裙却把双腿搁在桌子上的伊迪丝，她正一脸无聊地往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上抹红色的指甲油。 汉娜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伊迪丝，你的看法呢？” “我？”伊迪丝慵懒地将红发往后拨了拨，“那两个孩子的长相已经通过了我的标准，他们非要入学的话我无所谓……唔，反正一个魔法师一个远程战士，都跟我没有关系。” 汉娜道：“哦，这么说的话，现在是四票赞成他们入学吗？” 听到汉娜考官的话，查德考官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汉娜，四票？”查德略感吃惊地看向他在考官中唯一的戴眼镜同盟，“你的意思是，你这次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此话一出，另外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不苟言笑的汉娜考官——伊迪丝震惊到错手将指甲油涂到了指甲外。 被众人用诡异的视线盯着看，纵然是汉娜·怀特都有点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她推了推眼镜，忍不住道：“怎么，我赞同他们入学很奇怪吗？” 尼尔森：“……超奇怪的。” 希拉里：“Σ（っ°Д °；）っ查德你快去外面帮我看一下，艾斯的那个大魔王是不是已经开始毁灭世界了？” 伊迪丝：“不用看了，世界肯定已经毁灭了。” 查德：“……” 汉娜：“……你们够了。”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场面恢复到严肃正经的状态，然而她自己脸颊的微红却不是很听话。 “我承认这和学校的传统不符，不过我认为这两个孩子在森林的实践中完成了比找钥匙到终点难度更高的考验，他们有资格入学。” 汉娜稍微顿了顿。 “况且……卡斯尔在学院里一枝独秀一年已经够久了，我想是时候来些能给他压力的后辈，让他稍微有点竞争的压力感，这说不定可以进一步突破卡斯尔的潜能……” 希拉里松了口气：“什么啊，果然还是为了卡斯尔……这样我就放心了。” 伊迪丝：“你这个一到卡斯尔身上就没有原则的女人。话说学校里想啃嫩草的女教师真的只有我一个？” 汉娜又不得不推了推眼镜，警告道：“别将我和你相提并论，伊迪丝。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不想浪费掉一个优秀学生的任何一丝潜能。” 伊迪丝倒是一点都不生气，挑了挑眉：“无所谓，反正我是什么时候都没有原则的女人。” 汉娜索性不再搭理她，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反对者：“查德？” 查德耸了耸肩膀，道：“既然你都同意的话，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去告诉那些孩子，他们被录取了吧。” …… 菲莉亚接到她被录取的通知的时候，感觉简直难以置信。 “欧文！欧文！”菲莉亚极其惊喜地看向旁边床的金发少年，“我们被破格录取了！虽然没有完成第三轮考试，但是我们还是进冬波利学院！” 已经醒来的欧文无奈地笑了笑，道：“……我都听到了。” 看到欧文这么镇定，菲莉亚顿时有点为自己的手舞足蹈不好意思，她也应该成熟一点，像欧文这样才对。 不过……菲莉亚偷偷地为欧文为她露出的笑容高兴。 总觉得因为一起掉进洞里的事，和欧文变得亲近了很多。 难、难道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吗？这就是朋、朋友吗？ 好、好像有一点开心……啊，怎么能这样想，欧文可是因为这件事受了重伤，我、我好自私QVQ。 菲莉亚的心情因为想法的变动而上下起伏，欧文就看着她的脸一会儿胀红一会儿又低落下来…… ……怎么回事，有点好笑。 不过，欧文实际上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就是了。 他其实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证据就是他棉被下面紧紧攥拳的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缓缓地松开了。 德尼祭司的预言非同小可……要是没有被录取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唔……算了，还是先不想这些了。 欧文看向身边兴奋得脸颊扑红的少女，心里忽然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然而菲莉亚的高兴和激动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正式开学的时候，这些正面情绪全部都转化为了过度紧张。 由于要给受累的学生准备和休整的时间，当然……还有欧文腿断了的伤患，冬波利的正式入学是在五天以后。海波里恩的医疗很发达，重伤的勇者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因此，开学那天，欧文已经可以在床下蹦蹦跳跳了——虽然拐杖还是不能扔。 罗格朗先生确定菲莉亚没什么大碍后，就和她告别离开了冬波利，继续回王国之心做生意。只是他离开前反复叮嘱菲莉亚要“和他朋友的侄子友好相处”，另外还要注意安全按时吃饭。 因为在第三场考试中受伤，菲莉亚倒是因祸得福可以住在学校医院里，从而省下了好几天的住宿费，要知道学校宿舍还没有安排好，而冬波利考试期间的旅店住宿费是格外贵的。 而且，还可以和欧文住在一起。 相处几天下来，菲莉亚彻底确信她和欧文已经是朋友了，并且欧文确实是个温柔友善又善良的人，她能在刚一入学就碰到这么好的人，真是太幸运了。 因为欧文来自于和南淖湾气候风格都相反的风刃地区，菲莉亚还从他那里听到很多（欧文从书上看来的）风刃地区风土人情。出于礼尚往来原则，菲莉亚当然也说了不少关于南淖湾和她家庭的事。 于是，欧文就得到了很多海波里恩的情报，不是书上那些刻板的讯息，而是来自于一名海波里恩本土少女的真实感受。 虽然菲莉亚还说了很多对他没什么帮助的内容，不过欧文觉得自己并不讨厌她的声音，于是也耐心地停下来了。 并、并不是喜欢听她说话。 真、真的。＿（：з」∠）＿ 他们约定开学以后也要经常一起玩，有空的话还可以一起学习。 菲莉亚甚至还想提出等毕业以后和欧文参加同一个勇者团队的约定，但是看着那双清澈又温柔的灰眼睛时，她始终开不了口。 然后，在开学的前一天，欧文终于接到了他爹大魔王同志的来信，魔族千百年来都钻研魔法，因此魔法技术早已到了不用依靠信使也能送信的地步，送信速度自然也快得多。 大魔王的信是几分钟前写好的： 亲爱的儿子， 一别一个多月，你在海波里恩过得还好吗？ 爸爸一直没有给你写信，真的不是因为我一不小心完全忘了你。 由于让祭司给你占卜，我被你妈妈揍了。德尼说她从水晶球里看到，你在海波里恩也受了重伤，我们父子果然很有默契。 这封信真的不是因为你妈妈逼我我才想起来写的。 真的。 爱你的爸爸大魔王 欧文：…… 所以这么久不联系你只想说这个吗！（╯°Д°）╯︵┻━┻混蛋！ 第18章 因为早晨不小心睡过了头，搬进新宿舍的这一天，菲莉亚进屋的时候，她的室友都已经到了。 冬波利的宿舍是一栋一栋的房子，每个房子都有两层楼，住八名学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但必须共用整栋房子只有一个的厨房、餐厅以及一层只有一个的洗手间和浴室。 总体来说，条件还是很不错的，甚至比菲莉亚在艾丽西亚的家还要豪华一些，让她不由得手足无措，同时忍不住担忧起来。 这、这就是王国之心的生活方式……我真的能适应吗…… 还有，爸爸妈妈到底为这里的学费交了多少钱…… 菲莉亚深知自己的家庭条件在贫困的南淖湾应该还算不错，可是要赶上王国之心的生活水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因此不禁开始担心为她上学父母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会不会已经超过了家庭的承受能力。 听到又有人进来的声音，已经到了的其中一个女孩对她找了找手，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我们正在做自我介绍。” 菲莉亚这才回过神，匆忙地将行李搁在地上，快步跑过去。 宿舍餐桌一共有八把椅子，正好一人一把。菲莉亚坐在剩下的最后一把椅子上，紧张地打量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所有人表情都不是很好，桌上的气氛似乎十分紧张…… 七个女孩中的四个她都有些面熟，是在森林里临时碰到过的少女团队中的人，而且当时的领队丽莎也和她同一个宿舍，菲莉亚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另外三个人却很面生，她们并排坐在一起，身体不自觉地往同一个方向靠，大概是彼此认识熟悉的。其中，被另两人夹在中间的，是个面容十分出众的女孩，她似乎比菲莉亚大概要大一两岁，肤色健康而美丽，有一头柔顺的酒红色头发，眼睛则是澄亮的蓝色，鼻子高挺小巧，嘴唇嫣红饱满，即使是从海波里恩对身材和脸蛋都很苛刻的标准来说，她也是无可挑剔的美人胚子。 真、真漂亮啊…… 菲莉亚忍不住看呆了几秒钟。不过，当对方的视线迎上她时，她就不得不缩起脖子……这个室友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气质给人的感觉极为不好亲近。 说起来，桌上的氛围之所以紧张，好像就是因为以红发少女为首的三人组，和以丽莎为首的四人组正在进行雷鸣电闪的眼神交流。 噼里啪啦…… 然后，菲莉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因为红发少女的容貌光芒太锋利，这才让别人都黯然失色。 她、她真的能和这些看上去都很出色的女孩子相处好吗……QAQ正在菲莉亚发呆的时候，丽莎正好看向她，道：“我认识你，你是在森林里和迪恩他们一个队的女孩子……怎么了吗？你怎么看上去傻乎乎的。” 听她这么说，菲莉亚的脸不争气地爬上了红晕。 她老实地道：“你、你们都好漂亮……” 丽莎挑了挑眉，道：“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一期的考官里有那个传说中的伊迪丝，她可是出了名的颜控，长相不过关的统统不会放进冬波利里来的。你也很漂亮啊。” 突然被夸了一下，菲莉亚脸更红了，同时也变得局促不安。 丽莎没再管她，其实她一开始也将在座的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觉得只有那个红发女生长得比她漂亮。她一贯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菲莉亚肤色太惨白，其他人要么就是太瘦，要么就是五官协调性不好，反正比不上她。 不过，毕竟还有一个人的脸比自己长得好，还偏偏是这家伙…… 于是丽莎皱了皱眉头，她决定掌握寝室里的主动权，就像在森林里当队长一样。 “我叫丽莎·霍尔，来自王城。”说完自己，她又将坐在她身边几个曾在森林里组队的女孩子的名字也报了一遍，“我们在森林里一起组队的，那时候就认识了。” 忽然，她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有点咬牙切齿。 “不过，我想，你们三个和我们，也在森林里碰过面了吧。” 餐桌上的空气仿佛拧成了一根随时都会崩断的弦，四处都飞溅着激烈的火花。 诶、诶？！ 菲莉亚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事，只是感觉到气氛的冷凝和可怕。 “哼。”红发女生用鼻子发出声音，不屑地将脸扭到一边。 她旁边跟班一样的女孩子生气地拍桌，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当时我们只是凑巧站在那里罢了！明明是你自己把钥匙弄丢了，怎么能怪我们？” 另一个跟班也道：“就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嫉妒大小姐长得比你漂亮，所以故意诬陷她！” 丽莎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 她身边的几个女生也赶紧替她说话。 “丽莎人这么好，怎么可能嫉妒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大小姐！” “丽莎的钥匙忽然被抢了！扭头就看到你们站在那里，肯定是你们抢的！” “什么大小姐大小姐的，你们只不过是小偷的两条狗而已！呸！没下限！” “就是，说什么大小姐大小姐的，明明连个名字都不敢报出来！我们丽莎可是霍尔伯爵的独生女！至于你们那个谁，哼，谁知道是不是哪家的私生女？！” 毕竟大家都是考勇者学校的人，再加上年纪小，所有人吵起架来都很直白，口无遮拦。 于是红发女生的一个跟班急得大叫：“不要胡说！你们骂我可以，不准骂大小姐！” 另一个也忙说：“就是！我们玛格丽特·威廉森大小姐的名字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们这种下等人！” 玛格丽特：…… 菲莉亚：…… 一听到威廉森的姓氏，丽莎的表情更差了。 “威廉森”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和卡斯尔·约克森所在的“约克森”家族齐名的勇者世家，不过比起约克森家在勇者和贵族中更倾向于勇者的立场，约克森家更倾向于贵族。 他们本来就是在魔族和人类还没有势同水火时就诞生的古典贵族家族，当时还根本没有“勇者”这种职业。近年来演化为勇者家族，也是出于不让家族随时代衰落的考虑，他们家出产的勇者，实际上比起千里迢迢去艾斯讨伐魔族，更多得是留在王城之心担当皇家护卫队之类的职务。 丽莎早就听说过这个家族这一代有个女儿，但对方很低调，从来没有再公开场合露过面，丽莎自然没有见过，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 霍尔家即使再显赫，也无论如何比不上这种在王城扎根千年的老世家。 丽莎的小姐妹们显然也听说过威廉森的名号，她们的气焰稍微熄灭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又摇摇晃晃地燃了起来。 “贵、贵族家庭又怎么样？！威、威廉森家族又、又怎么样！出身好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 刚刚报出玛格丽特名字的跟班还在那里大惊失色：“你们怎么知道玛格丽特大小姐出身威廉森家族？！” 玛格丽特：…… 菲莉亚：…… 虽、虽然插不上话，但为什么这吵架还蛮好笑的…… “闭嘴，娜娜。”终于，大小姐皱着眉头开口了。 “……”被叫做娜娜的跟班马上闭了嘴。 “可、可是，大小姐……”另一个跟班急得快要哭了。 “温妮，你也闭嘴。” 于是这个跟班也委屈地不敢再说话了。 玛格丽特一双蓝色的明眸笔直地盯住丽莎，道：“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还有，我要二楼右边第二个房间。不要再烦我。” 说完，玛格丽特起身往楼上走，她的两个跟班纵然不甘心，也只好跟着她往楼上去。 菲莉亚这才敢拽拽旁边妹子的袖子，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她问问题，其他人立刻围住了菲莉亚，七嘴八舌地控诉玛格丽特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干了什么事。 菲莉亚理了好久，才把她们叙述中混乱的时间线理清楚。 原来当时他们在森林里听到的那声丽莎的尖叫，是因为她突然发现丢了钥匙。据说丽莎的女生团队和玛格丽特大小姐及其跟班的队伍擦肩而过，丽莎的肩膀被大小姐的跟班重重地撞了一下，丽莎险些跌倒。这时候，丽莎感觉有点不对，就去翻包，结果发现之前刚找到的一把钥匙不见了。 “肯定是玛格丽特指使她的跟班拿的！”其中一个女生义愤填膺地道，“她一定是自己找不满三把钥匙，就想着要来抢我们的！当时丽莎就把钥匙挂在包外面的口袋里！” 另外一个女生也连连符合。 只有一个人好像不太确定，她在刚才的吵架中发言也不多。此时，她有点小心翼翼地道：“可、可我觉得也未必是她唉，她当时一听我们说她拿了钥匙，不是立刻解了自己的钥匙丢过来吗？虽然我们没有拿……她还说她再重新去森林里随便找一把……我们会不会、会不会太咄咄逼人了？” “你别被她骗了！谁要她的钥匙！被她碰过的东西我看都不想看！这是激将法啦，激将法！如果那把真的是她自己找的钥匙，那她一张地图都废掉了，怎么可能在整个森林里再找到一把？她绝对是故意混淆视听！”丽莎旁边的女孩肯定地反驳道。 丽莎这时才说：“算了算了，我们后来不是又重新找了钥匙回来吗？对了，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了迪恩……菲莉亚，他是你们的队长吧？” 菲莉亚点点头，正要回答，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一个女孩“咦”了一声：“这时候还有谁要来？难道是宿管这么快就要来检查？我去看看！” 她咚咚咚地小跑到门口。 过了一会儿，传回来的是疯狂地惊叫：“卡斯尔·约克森！是卡斯尔·约克森！！是本人唉！！菲莉亚！他来找菲莉亚·罗格朗！我们中谁叫菲莉亚的吗？！”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刷”地落在了菲莉亚身上。 第19章 卡斯尔？卡斯尔·约克森？ 菲莉亚的大脑停止运转了整整十秒钟。尽管她也是最近才刚刚得知这个人的名字，但却知道这是个天赋出众、出身高贵的男孩子，而且还很有名。 但、但为什么他会来找自己？ 正在菲莉亚呆滞的时候，去开门的女孩子已经咚咚咚地跑了回来。 “天呐！你居然认识卡斯尔·约克森！天呐，天呐！”她十分夸张地尖叫着，“菲莉亚，我们做朋友吧！然后你把卡斯尔介绍给我好不好！” 菲莉亚表情为难：“那、那个……”我真的不认识卡斯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 但对方根本没准备等菲莉亚把话说完，她兴奋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然后一路往门口推：“你还呆呆地坐在那里干什么！快出去啊！怎么能让卡斯尔等！他可是卡斯尔·约克森啊！” 菲莉亚只好将信将疑地往门口走。 丽莎注视着菲莉亚走向门口的背影，感觉心情十分复杂。 她父亲是伯爵，在参加贵族聚会的时候，丽莎也偶尔能有机会远远地看到卡斯尔和别人交谈。就和其他早熟的女孩子一样，她对卡斯尔那种优秀过头的男孩子也是有朦胧的向往的，只不过实在不敢上前搭话，因此对方估计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为什么菲莉亚这种看上去没什么长处还很内向的女孩子会认识卡斯尔？他甚至一开学就专程来找她…… 难道说菲莉亚的身份其实也很高贵，只是和玛格丽特一样，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露面？ 在丽莎胡思乱想的时候，菲莉亚已经走到了门口。 刚一跨出大门，她看见的就是一头燃烧的火焰一般耀眼的红发，还有十分灿烂的笑容。 “哟。”站在门口的男孩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我是卡斯尔·约克森。你是叫菲莉亚吧？菲莉亚·罗格朗？” 菲莉亚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又有无数人对她铺垫过卡斯尔的容貌，菲莉亚还是有些被惊艳到了。 跟传闻中一样，他是海波里恩这里的人们最喜欢的长相。 他有着杰出的五官，小麦色的肌肤，金色的眼眸，笑起来嘴角有两颗张扬的虎牙。他只穿了适合运动的衣服，上衣敞开，因此露出了整齐的腹肌。此外，卡斯尔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看起来也强健有力。明明只比菲莉亚大一岁，个头却很高，看上去却足有十三四岁似的。不过，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果然还是那头红发，夺目、灼眼。 和太过醒目的人站在一起，菲莉亚下意识地就想躲进阴影里去。 不过，卡斯尔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他很自然地伸出手，道：“我姑妈说你是她朋友的女儿，让我多照顾你，所以以后请多关照啦。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可以来找我帮我。我住在西区十二号。” 冬波利的宿舍区分东西两部分，女生住东区，男生住西区。菲莉亚住得是东区六号。 菲莉亚连忙和卡斯尔握了握手。 原、原来爸爸说得朋友的侄子……是、是卡斯尔吗！ 为、为什么会是卡斯尔啊？！ 卡斯尔·约克森出生于显赫的勇者世家，家族异常高贵，这一点菲莉亚在一个月内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充分了解到了。像这种人，很显然和她这样出生落后地区家庭环境普通的女孩并不在同一个世界里，菲莉亚本来也是准备瞻仰瞻仰就好。结果…… 卡尔斯竟然是爸爸朋友的侄子？！ 虽然这个关系已经挺远了，但菲莉亚仍然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爸、爸爸，你是怎么认识这种等级的人的啊…… 菲莉亚的脑海中正在掀起惊涛骇浪，表现在脸上，就是彻底懵了。 卡斯尔倒是觉得菲莉亚的表情很有趣，他爽朗地笑了笑，伸手摸她的头发，道：“什么啊，姑妈让我照顾你的时候，我还担心是什么任性的小女孩。你不是很可爱嘛！我有预感我们会相处愉快的。别看我这样，就算有六年级的人欺负你，我也可以帮你揍倒他们。” 菲莉亚已经紧张到丧失了自主判断能力，不自觉地就乖乖点了头。 欧文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卡斯尔和菲莉亚看起来相处很融洽的这一幕。 他也已经去过宿舍并且收拾好东西了。欧文的室友里有迪恩和奥利弗，其他五个人也都是头脑简单个性开朗的典型勇者，而且还没有菲莉亚这里的过节，因此解决分房间的问题简单粗暴也很快。弄好一切事情，欧文就想起他到冬波利来的真正目的了。 德尼祭司说他必须提前切入宿命中的勇者的命运……按照欧文的理解的话，应该就是提前和卡斯尔当个朋友，然后让他放弃入侵艾斯的想法或者无法下手杀自己之类的。于是，欧文决定出门去找找卡斯尔。 他倒是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认识对方，只是先想弄清楚对方的性格、形式规律之类的。由于卡斯尔的知名度，欧文没费什么功夫就得知了对方住得地方，然后过去看看。因为卡斯尔的粉丝很多，住所经常被人慕名围观，因此欧文过去看两眼也没人怀疑，卡斯尔的室友甚至还专门告诉他，卡斯尔忽然跑去女生宿舍了，说是有亲戚朋友的孩子入学，如果相见本人可以过去看。 欧文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连忙跑来了东区。一路过来的时候，他还想着见到卡斯尔的样子以后，还可以顺便约菲莉亚一起去逛学校。 然后，他就看见了卡斯尔和菲莉亚在一起。 菲莉亚就是那个卡斯尔亲戚朋友的孩子？！ 一瞬间，欧文的心情很微妙。 就像在地上捡到了漂亮可爱的糖果，原本满心欢喜地准备装进口袋，却忽然有个人跑出来说这是他丢的糖，而这个人还凑巧是自己的死对头。 欧文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一口气被硬生生地憋在胸口。他甚至有种想要过去把菲莉亚拽回来的冲动，但他深呼吸了几口，最终也没有这么做。 欧文决定一个人默默地转身走掉。 他才不在乎菲莉亚和谁一起玩呢！（╯°Д°）╯︵┻━┻菲莉亚才不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完全不是！ 正在这时，菲莉亚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那抹令她在意的金色。 “欧、欧文！”她有些惊喜地叫道。 卡斯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体型削瘦的欧文身上，然后笑着露出虎牙，十分自来熟地对远处初次见面的欧文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哟！” 欧文：“……”为什么这家伙要跟我打招呼？ 原本只知道眼前这个红毛是他的目标和对手，还有可能就是那个预言中威胁艾斯的勇者，欧文本身其实对他是没有太大意见的。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欧文看着这个自然地站在菲莉亚旁边的二年级生，忽然觉得他浑身上下都让人不爽，怎么瞧怎么碍眼。 ……尤其是他和菲莉亚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外表、气质都差别很大，可却有种意外的和谐。 欧文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但表情上却看不出什么，双手插在口袋里，镇定地走了过去。 卡斯尔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对方默默起了个“讨厌的红毛”的绰号，仍然笑得很轻松，道：“我是卡斯尔·约克森，你是菲莉亚的朋友？” 欧文：“……欧文·哈迪斯。”为什么这家伙的语气好像他和菲莉亚是一家人而他是外人一样……啧。 “哈哈哈，看起来挺精神的嘛！还有，你的头发颜色很特别！”卡斯尔爽快地说。 欧文：“……哦。” 被敌人夸奖了，心情有点诡异的复杂。 而且头发颜色特别是什么鬼？从一个红毛口中说出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炫耀啊混蛋！ 菲莉亚感觉到了欧文对卡斯尔态度的冷淡，还有欧文今天周围的气压都十分的低，她不清楚原因，只能归结于欧文心情好像不太好。 卡斯尔肯定不可能完全感受不到的自己的不受欢迎，尽管他依然毫不在意般的微笑着，菲莉亚却忍不住忐忑。 “那、那个……欧文他在考试的时候一直很友善，很冷静……还救了我……”菲莉亚结结巴巴地试图向卡斯尔解释一下，说明欧文并不是个性讨人厌的男孩。毕竟卡斯尔在冬波利乃至整个海波里恩都有一定名气，菲莉亚很担心他会对欧文有坏印象，从而给欧文带来不好的影响。 听到菲莉亚的话，欧文倒是侧脸一红，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胡乱地拨弄起金发。 “……谢谢。” 第20章 欧文莫名其妙地和卡斯尔互通了姓名，算是认识了。之后，卡斯尔算是完成了在开学“照顾”菲莉亚的任务，于是爽快地离开。卡斯尔一走，欧文也离开了，弄得菲莉亚摸不着头脑。 欧、欧文不是来找我的咩？QUQ 不过，菲莉亚也感觉到欧文今天心情很不好，因此没有再挽留他。 目送欧文的金发在拐弯处消失后，菲莉亚也回到了宿舍内。然而，她一只脚刚一埋进宿舍大门，迎面而来的四双热切的目光就将她吓了一跳。 “我看见了，卡斯尔摸了你的头。”其中一个女孩严肃地道，“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关系。” 菲莉亚一愣：“他、他是我爸爸朋友的亲、亲戚的小孩……” “胡说！”另一个女孩一下子截断她的话头，“这么远的关系，像卡斯尔学长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一开学就跑过来看你？说实话！” 她稍微停顿几秒，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道：“难道是指腹为婚？未婚妻？同父异母的妹妹之类的关系？！”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个女孩都狐疑地瞪着她。 其中，丽莎的眼神格外复杂。 菲莉亚则是顿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真、真的是爸爸朋友亲戚的……” “那，卡斯尔学长跟你说了什么？”短发的女孩粗暴地打断她，追问道。 菲莉亚想了一会儿，回答：“没、没什么……卡斯尔学长只说他会照顾我……” “有人欺负你就去找他之类的？” “嗯、嗯……” “什么啊，没意思！”问话的女孩一脸无趣地撅了撅嘴，“我还以为会有更劲爆的话题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丽莎终于开口了：“本来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你们不要太为难菲莉亚，赶紧说正事。我们寝室房间怎么分配？” 说到这个，女孩中的一个又愤怒起来：“说起这个，想到那个什么威廉森大小姐自顾自地占了一个房间我就生气！呸！” “肯定不是一个啊，她要了右手边第二个房间，那她那两个肯定一左一右住在她旁边！上学还带着跟班，架子真大！”另一人也愤愤地道。 剩下的棕发女孩连忙劝两个正在气头上的人，道：“她、她占得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房间，你、你们不要生气……” “反正她不商量一下就占了，我就是不爽！” 丽莎说：“算了算了，我们自己管自己。剩下的五个房间你们先挑吧，把最后一个屋子留给我就好。” “丽莎，你就是人太好才会总被欺负。”短发女孩忿忿地说。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倒也没有和丽莎客气，想也不想就要了离玛格丽特三人最远的左边第一间。另一个女孩则要了她旁边的位置。 偶尔会替玛格丽特说话的棕发少女好像很纠结，她和菲莉亚互相谦让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住在右手边第一间房，短发少女对面，玛格丽特的一个跟班旁边。 最后，菲莉亚和丽莎分别住在左手第三间和第四间。菲莉亚正好在玛格丽特对面。 决定好以后，大家都各自开始整理东西。整理的过程中免不了又要交谈，和丽莎一起的三个女孩似乎已经默认菲莉亚是和她们在一块儿的，一直很热情地和她搭话，当然，其中很多都是问和卡斯尔有关的事。 菲莉亚实际上和卡斯尔并不熟悉，自然答得支支吾吾。不过，短发女孩似乎隐隐认为她是故意隐藏，时常不满嘀咕。 等收拾好一切，天空依旧被夕阳染成了鲜艳的橙红色，连云彩都带着醉醺醺的韵感。 菲莉亚终于可以休息了一会儿了，但她并没有坐下来多久，就有几个女孩敲门来找她。 因为和丽莎在一起的所有人——菲莉亚暂时还是分不清她们几个的名字——都认为菲莉亚是和她们秉持同样想法的一员，因此她们十分亲热地邀请菲莉亚一起去学校食堂吃晚饭。 菲莉亚当然也没有主动去和那个一看就很难相处的大小姐玛格丽特亲近的打算，因此被丽莎她们接纳反而松了口气。 冬波利的学生宿舍也有厨房，学生们闲暇时也可以自己到冬波利集市上去买菜做饭，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选择学校提供的学生食堂，比如今天，吵过架、打扫过卫生以后，无论谁都没有心情再自己做饭了。 在食堂，菲莉亚又暗暗为王国之心的伙食价格吃惊，她从不知道一道汤可以那么贵，简直是南淖湾的几倍。 罗格朗先生给她留下一大笔生活费的时候菲莉亚还被吓了一跳，认为这完全是小题大做。但现在，她明白罗格朗先生的估计是准确而必要的了。 不过，除菲莉亚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个价格有问题。 重新回到寝室时，天已经黑了。 “我们准备去丽莎的房间聊一会儿天，菲莉亚，你要一起来吗？” 一个女孩邀请道。 菲莉亚摇了摇头。 她今天实在很累了，不管是旁观他们吵架还是遇见卡斯尔，都极大地消耗了她的精力。其他人也不勉强她，吵吵闹闹地进了丽莎的屋子。 然而，菲莉亚在房间里坐下还没有一会儿，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那个，怎、怎么了吗？”菲莉亚以为是丽莎她们有什么事忘了说，因此一边大声问一边跑着去开门。 谁知，一看到外面的人，她就愣住了。 竟然是玛格丽特·威廉森。 身后还跟着她的两个跟班。 菲莉亚一见到比较强势的人舌头就打结得比平时还厉害，顿时有点懵，道：“你、你有、有事吗？” 玛格丽特的表情十分冷淡，甚至可怕。她那双湛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菲莉亚，问：“上午来找你的人是卡斯尔·约克森？” “是、是的。”菲莉亚紧张地回答，“怎、怎么了吗？” 难、难道大小姐也是卡斯尔的拥护者吗…… 但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菲莉亚就自己飞快地否定掉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大小姐这么冷淡的人怎么会和其他人一样为卡斯尔·约克森发疯。 谁知道，下一秒，菲莉亚就感到一阵凉风从耳畔擦过，带着破竹般的气势。 横在她脸侧的是玛格丽特出窍的宝剑，现在，那柄宝剑正深深地插在菲莉亚门边的墙中，一到迸破的裂痕从剑身蜿蜒而出。 “离卡斯尔·约克森远点，除非你想当我的对手。”玛格丽特一字一字冷冷地道，那双眼睛看上去并不是开玩笑。 她的跟班也一左一右上前。 娜娜：“没错！这个世界上只有玛格丽特大小姐能配得上卡斯尔少爷！你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温妮：“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娜娜：“卡斯尔大人是不可能看上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的！玛格丽特大小姐又漂亮又有才华，你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温妮：“比不上！比不上！” 娜娜：“所以，你对卡斯尔少爷所有的想法都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温妮：“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菲莉亚：……Σ（っ°Д °；）っ 骗人！！ 玛格丽特竟然真的也是卡斯尔的崇拜者？！ 骗人！！！ 菲莉亚感到的自己灵魂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不知是不是错觉，玛格丽特那玫瑰般的脸颊在她的跟班开口后，就浮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晕。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对菲莉亚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菲莉亚太过于震惊，以至于除了呆呆地望着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总之！”玛格丽特没有等到对方的回话，于是定了定神，自顾自地道，“从今天开始，你，菲莉亚·罗格朗，就是我的对手！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温妮：“心理准备心理准备！” “闭嘴。” “噢……” “那——”个。 然而菲莉亚还没来得及说话，玛格丽特已经一把拔出了插进墙里的长剑，转身走回对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只留给呆滞在原地的菲莉亚一个美丽的背影。 菲莉亚：我、我和卡斯尔真的不熟，真的啊QAQ。 第21章 因为不知怎么的就成了玛格丽特·威廉森的对手，菲莉亚在开学的第一个晚上就没有睡好。 怎、怎么办…… 虽然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玛格丽特·威廉森大小姐什么的明显很厉害的样子啊QAQ！ 哥哥……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菲莉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找欧文求助。在她看来，欧文冷静又聪明，在遇到那只大猫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拉起她跑，一边跑还能一边攻击对手，欧文真的很厉害！ 于是，菲莉亚谢绝了丽莎邀请她和其他人一起吃早饭的提议，空着肚子从东区跑到西区，直接去找欧文。 在学校医院的时候她和欧文就交换了寝室号码，因此菲莉亚找到欧文住得地方并不费力。但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始终不敢敲门。 因为这种小事来找欧文会不会被讨厌啊…… 果、果然还是回去吧…… 眼前上课时间马上就要来不及了，菲莉亚也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因此泄气地准备去教学区。就在这时，欧文宿舍的大门却打开了。 “菲莉亚，你怎么在这儿？”欧文惊讶地道。 “来、来找你……”菲莉亚慌张地道，还不小心咬了一下舌头。 欧文其实昨晚睡得也不好，他很在意菲莉亚和卡斯尔竟然关系很融洽这件事，同时也很在意为这件事而心烦意乱的自己。 不过，在菲莉亚说出来找她这句话时，欧文发现自己奇迹般地完全不在乎昨天的事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即使说如沐春风也不为过。 于是欧文果断地回头对寝室的室友道：“你们一起走吧，我先走了，我有朋友来找我。” 迪恩硬是把脑袋挤了出来，看了眼，说：“咦？这不是菲莉亚吗？你肯定是来找你的吗？菲莉亚说不定是来找我的呢。” “也可能是来找我啊。”奥利弗不服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菲莉亚连忙摆手纠正：“那、那个，我来找欧……” 欧文已经把迪恩的脑袋塞回了门里。 “我们走吧。”他镇定地将门一关，将所有的嗷嗷直叫屏蔽，握着魔杖走向菲莉亚。 欧文是魔法类的学生，菲莉亚是物理类，他们并不是一个班的。不过勇者大部分都不是以独行侠身份行动的，只有一个团结强大默契分工合理的勇者团队才能干掉强大的敌人，因此大多数勇者在毕业后会和不同职位的勇者组合成团队。冬波利学校作为海波里恩最出色的勇者学校，当然不会忽视团队的重要性。学校给学生们安排了很多大课，让不同专业的学生也能互相接触，培养感情，最好能在学校中就遇见能够彼此依靠一生的伙伴。 欧文和菲莉亚今天就是去上同一场大课（介绍学校制度和环境的公共课），是同路的。 一路上，菲莉亚将她寝室里发生的事，包括丽莎和玛格丽特的水火不容、玛格丽特因为卡斯尔和她宣战，都告诉了欧文。 倒不是真希望欧文能给出什么立刻见效的方案，菲莉亚其实只是希望能有个人和她分担一下忧虑而已。果然，全部都说清楚以后，菲莉亚觉得轻松多了。 欧文确实真心实意地想要帮上菲莉亚。 他考虑了一会儿，道：“丽莎身上发生的事，迪恩他们后来也跟我说过……唔，你等我几天，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稍微停顿了几秒，他又担忧地补充道：“现在你尽量不要离玛格丽特太近，小心一点。” 菲莉亚连忙点头答应。 想了想，菲莉亚又坦诚地对欧文道：“其实我觉得玛格丽特和卡斯尔很般配。他们都出身很好吧？长相又都很出众……玛格丽特为什么要把我当做对手呢？我觉得他们才是一对啊……” 听到菲莉亚这么说，欧文心里又莫名地舒服了几分。 第一天只有上午的一节大课，也就是讲讲学校规章制度，还有在学校里的生活设施以及紧急情况发生的处理办法，最后下发了个人课表。 这一年整个冬波利入学的勇者类新生大约只有几十个人，被分为物理系和魔法系两个类别，同时也是两个班级。但即使是同一个班的同学，由于使用的武器不同，教导的老师和参加的课程都是有差别的。比如菲莉亚主要授课老师是尼尔森，而使用剑的玛格丽特老师则是汉娜。 欧文的主要教师是查德，据说是因为查德教授比较擅长冰、水、风一类的魔法——大部分魔法师亲和的元素都不是只有一种的，像欧文这样只亲和冰元素的在正常人类里是极少数。 总之，第一天课的内容相当无聊，欧文一直懒洋洋的没怎么听。 好不容易，在那个据说是校长的大胡子（人家叫葛兰·格林，魔法创始人杰克·格林的后裔）讲完话以后，欧文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寝室，躲进自己房间里。 欧文很清楚自己对于人类和所谓的人际交往都不是很了解，光凭他想要给菲莉亚出谋划策太难了。他想来想去，决定问问他认识的人里最聪明而且可能比较有经验的一个。 当然不是他爹大魔王。＿（：з」∠）＿ 是魔后。 于是欧文将菲莉亚上午告诉他的内容都写成了一封信，用魔法发给他的母亲。 母亲的效率一向很高，但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欧文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收到一封简短的回信，回信人还不是他母亲—— 亲爱的儿子， 你说得这件事很显然是校园生活里常见的桥段，想不到你的同学这么快就碰上了。按照一般套路，接下来那个针对你朋友的女生会继续做出往你朋友头上放虫子、课桌上涂鸦、鞋里放钉子之类的行为，然后你说得那个红毛就会出现并且救她于水火，从来增加彼此的信赖感的和情感。你不用担心，你朋友最后结局肯定会和那个红毛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而那个女生则会有个悲惨的下场。 还有，下次请不要在我和你妈妈探讨生命和宇宙的问题时写信过来。 我们还要继续讨论，所以这封信请千万不要回信。 回信的话就打死你。 爱你的爸爸大魔王 欧文：……？ 生命和宇宙的问题？那是什么？ 他们两个是会做这种好像很严肃的事情的人吗？ 不过欧文没有在意这种奇怪的小事太久，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你朋友最后结局肯定会和那个红毛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行字吸引了。 菲莉亚和那个红毛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欧文顿时觉得这行字分外刺眼。 另一边，菲莉亚却在被玛格丽特宣战的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平静的下午。 上大课回来以后，玛格丽特就自顾自地回到房间里去了，之后的午餐、下午茶、晚餐都是由她的跟班替她做好，然后恭恭敬敬地送到房里去。当寝室里有人用“竟然不去吃食堂真是矫情”来嘲讽大小姐的时候，她的跟班立刻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大小姐怎么能吃学校食堂里那种下贱的食物这简直是在侮辱大小姐的人格”来进行回击，于是刚从食堂回来的丽莎和她的朋友们看上去都活像各吞了一只苍蝇。不过，除此之外，宿舍中再没发生别的摩擦，玛格丽特连个眼神都没丢给菲莉亚过，这反而令她松了口气。 入学的第三天，菲莉亚的校园生活终于正式开始了。 菲莉亚的室友里有三个是魔法系的，分别为丽莎、玛格丽特的跟班温妮和一个短发女生，另外几人都是物理系。其中玛格丽特用剑，她的另一个跟班娜娜虽然身材纤细，却出人意料的是个重剑士，另外两个女孩则是弓箭手和刺客。 出门之前，菲莉亚和丽莎她们互相交换了课表。 “你的导师是尼尔森？！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重剑士或刀客？”看过菲莉亚的课表后，她们都表示很吃惊。 “诶？”菲莉亚不太理解她们的问题，“不、不是啊……” “可是尼尔森的学生全部都是重剑士之类的强力量型勇者学生啊。”短发女孩将魔杖抵在下巴上，十分好奇地道，“你的武器是什么啊？” “铁、铁饼……” “铁饼——？？！！” 最后，菲莉亚就在室友们“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铁饼”的震惊目光下，尴尬地拖着她的武器去了教学区。 第22章 菲莉亚的室友们说得没错，尼尔森教授的学生全部都是侧重于强力量型的，因此，作为一群强力量型未来勇者的导师，尼尔森自己也绝不可能是个弱鸡。 纵然之前已经在考场见过尼尔森，第二次见面，菲莉亚还是为自己未来六年的指导老师的外形吓了一跳。 尼尔森非常高大，先前在考场时他是坐着的，因此还不算太引人注意，可此时他站在场地中间，后背挺得笔直，净身高恐怕有2.3米以上，肩膀很宽，一块块肌肉从腹部、手臂、大腿上有力地鼓出来，无处不宣告着自己可怕的力量，一动不动的时候，简直犹如一道强硬的高墙。 菲莉亚还没有上课，已经张大了嘴。 尽管新生中力量型的学生不多，但一年级和二年级同一个导师的学生是一起上课的，因此场地上聚集的人倒也不少。 菲莉亚还碰见了先前一起组队的奥利弗，他是重剑士。奥利弗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菲莉亚，稍微吃了一惊，他先前还一直认为菲莉亚是弓箭手。 看人差不多齐后，尼尔森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和外表一样粗狂而有力，如同雷鸣：“二年级的学生自己练习一小时！一年级的学生跟我来！你们今天是第一次上课，我想要知道你们每个人具体的水平，所以，先做一个小测试。现在，你们把自己的武器拿出来！” 老师话音刚落，大家都拿起了武器。 菲莉亚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人，他们有的拿出剑，有的拿出刀，但不管是刀还是剑，都有大而重的共同特点。奥利弗那柄重剑竖起来的时候，都快比他人高了。 果然没有人用铁饼。 所有人都拿好武器后，尼尔森让他们按照高矮排好队。 力量型勇者大多高大，这一点在新生身上已经体现了出来。尼尔森这里的学生多半人高马大，个个魁梧非凡，像菲莉亚这种娇小型身材的实在少见，于是她不出意外地排到了第一个，娜娜紧跟在她后面。 菲莉亚甚至听到有人在问“她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尼尔森教授倒是一派镇定，她将菲莉亚引到一个靶子前，道：“抱歉，我们学院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用铁饼的学生了，所以前年刚刚撤消了铁饼的场地……我昨天给你搭了个临时的，你先将就着用一下吧。” “谢、谢谢……”菲莉亚吃惊于尼尔森作为教授会亲自给她搭场地，同时又忍不住感动起来。 “不客气。”尼尔森低头看了看菲莉亚，她显得十分紧张。 唔，不错，明明天赋很高，开始学习的时候却还是很谦虚谨慎的。 虽然她在考场上显得比较傲慢，但这大概也是为通过考试的策略吧？ 尼尔森越看越满意，在心里默默地对菲莉亚点点头。 他指导道：“等下你不对准那个靶子扔也没有关系，就用最大的力气扔出去就行，我要判断一下你目前能够扔多远。” “好、好的。” 菲莉亚其实对自己靶子的命中率不太有自信，听到尼尔森让她只要尽量扔远就行，胸腔里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她抱着铁饼慢慢地走到尼尔森示意的地方。 尼尔森道：“你可以在扔之前大喝一声来蓄力，不要紧的。” 于是菲莉亚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奋力一吼：“嘤嘤嘤！QAQ” 铁饼应声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曲线，最后重重地砸在尼尔森在场地后拦的铁皮上，将铁皮硬是砸得凹进去一大块。 顿时，场地内鸦雀无声。 尼尔森在考场里见识过菲莉亚扔铁饼，算是唯一一个有心理准备的人，他在名单上淡定地记了几笔，拍拍菲莉亚的肩膀，赞赏道：“不错，继续努力。” 接着就轮到了排在菲莉亚后面的娜娜，她的那柄重剑简直和自己的身体一样宽，但娜娜却面不改色地举了起来，按照尼尔森让她做得，重重地和导师对砍。 砰！ 尼尔森的重刀和娜娜的重剑死死地咬在一起，一刹那，菲莉亚甚至感觉大地都震动了一下。 好、好厉害…… 虽然娜娜是玛格丽特的跟班，但是能够靠近学院，果然还是有本事的啊…… 但是尼尔森却收了刀，对气喘吁吁的娜娜道：“气势有余，力道不足……我感觉你不是很适合练重力量类的武器，你要不要考虑换一种？我可以去和伊迪丝或者汉娜说说，你转到她们那里去。” “不、不用。”那一剑已经耗尽了娜娜的体力，她上气不接下气，却极为坚定地道。 接下来，学生们一个一个上前和尼尔森过招，有些基础不错的学生，尼尔森会让他们多砍几下，看看发挥是否稳定。不知不觉，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忽然，自主练习的二年级生那里喧闹起来。 “卡斯尔，你终于来了。今天汉娜那里怎么样啊？” “你等下还要去希拉里那边吧？双专业真是忙啊……现在再加修一门重剑，你忙得过来吗？” “哈哈哈，虽然和你一起上课我是很开心，不过等一对一练习的时候我是不会让你的！剑术和魔法比不上你我认了，重剑你可别想轻易超过我！” 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卡斯尔的名字，菲莉亚心脏一跳，下意识地就扭头望过去。不过，她这么做并不显眼，因为几乎所有人——包括正在和尼尔森对招的学生——都一齐拉长脖子望向二年级的方向。 就连尼尔森教授都暂时停下挥舞巨刀的动作。 卡斯尔果然站在那里，而且看上去无比醒目。不止是因为个头高、头发红，有些人似乎就是天生有着引人注目的气质，存在感极高，即使混在脸一模一样的人群中也能一眼被挑出来，就像人们不可能忽略夏天的太阳一样。 他正和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自然地互相用拳头锤击胸口。 菲莉亚忽然发现，即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红发，但这些红发却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的。卡斯尔的头发就是红发中最耀眼绚烂的一种，别人无法取代。 连尼尔森教授脸上都露出欣慰满意的微笑，他抬起手臂，超卡斯尔的方向挥手，吼道：“喂，到这里来，卡斯尔！你是第一年修重剑，待遇和新生一样！” 卡斯尔在远处比了个“OK”的手势，笑着松开他的朋友，一点都没为尼尔森将他和新生塞在一起而觉得没有面子。 反而二年级生们还在拿这个开玩笑。 “哈哈哈，快滚吧，跟我一样大却还在修一年级课程的天才！” “你要乖乖叫我学长了，大天才卡斯尔！” 卡斯尔大笑着用无伤大雅的力道踹了损他的同学，这才跑到尼尔森这边来，正想到队伍最末尾去，尼尔森却拦住了他。 “今天我只准备测试一下能力，费不了太多时间。你等下还要去希拉里那里练魔法，先来吧。” “哦，好的。” 他走上前，冲被他插队的同学低声说了句“抱歉”，取下先前被他扛在背上的巨剑，摆好姿势站到尼尔森对面。 尼尔森道：“事先说好，我总听汉娜和希拉里夸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我也见过你用剑和魔法，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在这两方面做得很好。但是，我这门课和他们不一样，如果没有极度强健的体魄的话，再好的天赋也不能支撑你挥舞几分钟巨剑。所以，如果你做得不好，我可不会给你留情面。” “哦！正合我意。”卡斯尔露出两颗虎牙，眼中已经燃起了战意。 “好，那你砍过来吧！” 尼尔森一下令，卡斯尔便拖着巨剑飞快地跑起来，巨剑的锐刃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划痕，然后，卡斯尔借着奔跑的惯性一跃而起，高举起巨剑从上而下对着尼尔森迎头砍下！ 轰！ 菲莉亚差点以为是他们武器交汇的一刹那地震了，等她一回头，就看到好几个学生已经被震得坐在了地上，连二年级都停下手中的活，拼命想看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刀完后，卡斯尔矫健地落到地上。 “怎么样？”他爽朗地笑着道，“我尽全力了。” 尼尔森的脸上也有笑意，他还从来没有和一个学生过招的时候手被振到发麻，难怪汉娜那种个性的家伙都维护卡斯尔维护得这么厉害，真是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学生啊。 “哈哈哈哈！看来去年汉娜没有白教你，重剑和剑虽然重量差很多，但许多使力技巧都是一样的……你竟然还知道自己根据重剑的特点随机应变。”尼尔森高兴地拍着卡斯尔的肩膀，比起对其他学生的老师态度，对卡斯尔他仿佛更像对一个朋友，“我要说不错！但小子，你可不要过早就骄傲了！你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学的！要三个教师都坚固，可不容易啊……” 卡斯尔耸耸肩，道：“我知道。但我觉得只有了解所有武器的特点和特性，才能让不同类型的勇者在他们最合适的位置上……唔，况且我也需要知道，我自己到底最适合什么。” 换别人说这话，或许会让人觉得傲慢。可是说话的人是卡斯尔，大家都只觉得理所当然。 他将来注定会是一个勇者团队的领袖和核心的。 世界上有一种人，生来就是领导者。 尼尔森愈发大声地哈哈大笑，用力锤了锤卡斯尔的肩膀，才让他离开去找希拉里上魔法课。 卡斯尔自然地向尼尔森道谢，然后准备离开。不过，他在路过菲莉亚站得地方的时候，却稍微停了停。 “哟，难怪在剑术课上没有见到你，原来你是强力量类的学生。”卡斯尔友好地打招呼，“我是今年新修得这门课，所以应该会和你们一年级一起上。唔……想不到正好是和你一起，这下完成姑妈的任务就方便多了，我运气真不错啊。” 卡斯尔离得这么近，菲莉亚又有点紧张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低头看了看菲莉亚抱在怀里的铁饼，笑了一下，道：“原来你的武器是铁饼啊，唔……这个我不会，改天让我见识一下吧！” 女生修强力量类是很少的，比如这里的一年级生里只有她和娜娜两个女孩，另外二年级还有一两个女生，别的就没有了。尽管海波里恩是个崇尚力量的社会，但女生使用重刀重剑仍然引人侧目，更何况菲莉亚用得还是这年头几乎没人用的铁饼。 卡斯尔金色的眼眸因为微笑而眯起，他的目光却没有一点异样，仿佛她拿得是世界上最正常的武器。 菲莉亚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 一瞬间，她明白了洛蒂、玛格丽特和其他室友对卡斯尔的所有憧憬和崇拜。 第23章 在冬波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开学的第一个月就过去了。菲莉亚也终于把寝室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记熟。除了丽莎、玛格丽特大小姐及她的两个跟班以外，另外三个人分别是南希、贝蒂和凯丽。 南希是个性刚烈的短发魔法系女生。一头银发的贝蒂是弓箭手，老师是伊迪丝，她的性格比南希好不了多少，在寝室里和玛格丽特爆发的几次争吵，基本上都是她和南希一唱一和。凯丽倒是十分温和，主修是刺客，使用匕首，老师也是伊迪丝。 这一个月里，由于被玛格丽特宣战，菲莉亚总是惴惴不安的。不过，她渐渐发现玛格丽特其实也没做什么为难她的事，也就是在每周一次的学生切磋上次次选她当对手，还有在上大课的时候坚决要拿到比菲莉亚高的评价。 对于成绩上的事，菲莉亚是并不介意被压倒的……反倒是南希和贝蒂，不停地对玛格丽特挑衅菲莉亚的行为抱不平。在这种环境下，宿舍里彻底分成了两个阵营——玛格丽特派和丽莎派。 玛格丽特派当然只有她本人和她的跟班，丽莎派则是寝室剩下的其他人。菲莉亚本人倒并没有和玛格丽特作对的意思，但玛格丽特对她发起的局部战争显然已经成为了寝室大战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不是菲莉亚单方面想要停止就能停下来的。 这一天，南希吃好晚饭后消磨时间的活动又是吐槽玛格丽特。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和那种人分在同一个寝室里？”她双手环胸，极不情愿地道，“其他贵族家的子女就没有一个像她那么傲慢！你说，丽莎不也是伯爵家的小姐嘛？她却比玛格丽特谦虚低调多了。” 南希对玛格丽特的挑刺实际上说来说去都是同一件事，她不喜欢玛格丽特的傲慢。每次一说到玛格丽特的目中无人，南希就要把丽莎拖出来作对比。菲莉亚听得多了，几乎可以光凭上句猜出下句，但南希自己似乎浑然不觉，菲莉亚也不喜欢做让别人不愉快的事，因此也只好无奈地笑着听她继续说。 南希道：“你看她今天上课又那个样子！生怕谁不认识她似的！那么简单的问题，答出来很了不起吗？” 今天上得是整个勇者类都在一起的理论课，玛格丽特回答问题是为了和菲莉亚竞争，她每答一题都要回头看菲莉亚，菲莉亚被她看得差不多整个人都团在了桌子下面。 尽管玛格丽特一脸对她大失所望的样子，但、但她真的不喜欢举手发言啊＿（：з」∠）＿。 “那个……其实……”菲莉亚张口想替玛格丽特解释一下，“玛格丽特是因为想和我竞……” “咦，丽莎，你怎么呆呆地站在这儿？出什么事了吗？”南希并没有听菲莉亚在说什么。 菲莉亚顺着南希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丽莎果然一脸忧郁，一手搓着手臂，似乎有些慌张的样子。 她道：“没什么……只是我的项链好像不见了。” “你祖母给你的那条项链？！”南希的脸色一变。 丽莎忧愁地点了点头。 “……我房间里都找遍了，好像没有……我不记得我放哪儿了。” 南希猛地站了起来，冲动地道：“肯定是玛格丽特那家伙！她偷你一次就会偷第二次！我看她改叫小偷大小姐算了！” 这时连旁边的贝蒂都听不下去，张口道：“你也别什么帽子都扣到玛格丽特头上。她家那么有钱，没可能看上丽莎的项链吧？” 丽莎脸色稍微一白。 南希生气地反驳：“你可别忘了，贝蒂，那家伙是惯犯！” “但那个时候，就算她是大小姐没钥匙也不能入学，现在她想要项链的话，直接把钱砸在我们脸上不就好了？” 南希一时语塞，她憋了一会儿，怒道：“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偷东西的事情一定是她做的！我不管，我现在就要上去搜一下！她要是问心无愧，肯定不会介意这种事吧？” “等——” 一听这话，菲莉亚、贝蒂，还包括一言不发的凯丽，都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她。奈何南希的动作比脑子快，没等她们将话说出口，她已经奔上了楼。丽莎连忙跟过去。 剩下三人互相交换无奈的目光，都叹了口气。 凯丽道：“我、我们也上去看看吧？南希的个性，我怕闹出事情来。” 贝蒂头痛道：“简直是一定会弄出事情来，我们快走吧。” 等菲莉亚和她们一起追到楼上，正好看到丽莎站在南希背后，南希狂拍玛格丽特的门，然后玛格丽特把门打开的一刹那。 玛格丽特微微蹙眉，神情冷淡，问：“有事？” “丽莎的项链不见了，我要到你房间里去找找看！”南希开门见山地道。 玛格丽特眉头拧得更深：“……关我什么事？” 南希也不想跟她多说，硬是挤开玛格丽特进了房间。玛格丽特倒也没阻止，一直靠在门栏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翻了个底朝天。 南希当然什么都没有找到，于是她的脸色很难看。 玛格丽特说：“没找到的话，就把我的东西都恢复成原样。” “……抱歉。”南希也终于冷静下来，如同从头上浇下一盆冷水。 玛格丽特略一点头，然后扭脸看向菲莉亚，道：“你也觉得是我拿的？” 被点名的菲莉亚怔了一下，摇头说：“没有，怎么会。” “嗯。”玛格丽特平静地应了一声，稍微一顿，又道：“南希收拾的时候，我去你房间。” 为什么是我房间？ 菲莉亚又是一愣，还不等她点头，玛格丽特已经几步走到她房间前，自行开门迈了进去。 菲莉亚倒不是不同意玛格丽特进她房间，只不过她们两个之间好像并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她还以为玛格丽特不会想要进入她的空间内的。 贝蒂同情地拍了拍菲莉亚的肩膀。 而这时，丽莎却越过了玛格丽特的肩膀，将视线投入菲莉亚的房间内，然后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我的项链！怎么在你这里？” “诶？” 菲莉亚也吃了一惊，顺着丽莎的目光往里看，果然看见她自己的桌子上大大咧咧地摆着一条嵌着绿宝石的项链，正是丽莎经常佩戴的那一条。 丽莎也顾不得礼貌或者风度，她找这条项链找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现在竟然在菲莉亚的桌上找到，实在难以言喻是什么心情。 其实她之前不是完全没有怀疑过菲莉亚，从发现东西不见后的第一个小时起，她就控制不住地在思考会不会是寝室里的谁拿了她的项链，而且越看越觉得谁都有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玛格丽特和菲莉亚。玛格丽特就不用说了，她们从开学第一天起就不对盘，但如果说是她拿了项链……丽莎又觉得她作为威廉森家的大小姐确实不会垂涎她的东西。可菲莉亚不一样，寝室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出生于贫穷落后著称的南淖湾，家境也极其普通，平时连吃饭都很小心翼翼，好像生活费十分不够用的样子。 尽管菲莉亚平时好像并不注重着装打扮，对女孩子都有的首饰也很少露出兴趣，但是仔细想想……她不是不注重衣装，而是根本没有吧？ 如今从菲莉亚桌上找到项链，丽莎忍不住觉得自己的猜测真是每一寸都被落实了。 原本在收拾玛格丽特东西的南希听到动静，也站起了起来，走到门口，神情一脸震惊。 “菲莉亚……竟然是你？！” 没想到小偷人选一下子变成了她，还是人证物证都有的情况，菲莉亚一下就懵了，她本来就不善言辞，顿时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可、可是那条项链，为什么会在她桌子上呢？ 菲莉亚自己都想不通。 南希恨铁不成钢地道：“菲莉亚……怎么会是……我们知道你家境不好，但也不至于……啧！我真是看错你了！” 丽莎想了想，也说：“我不缺项链，除了这条……这是我祖母给我的，别的你喜欢的话，送你一些也没有关系。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说完，丽莎顿时觉得心里舒服许多，某种意义上也有了些优越感。 菲莉亚会偷她的东西，肯定还是因为羡慕嫉妒她。即使和卡斯尔有些不知道多远的关系又怎么样呢？果然她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罢了。 感觉她们已经下了定论，越来越说不清了。 菲莉亚自己都有点惊讶于她竟然还没有被吓哭，反而在这种局面下，不知从哪里鼓起了勇气。 “我、我没有拿过！”菲莉亚急道，“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在……” 她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人动作却比她更快。 玛格丽特如同箭一般干净利落地射了出去，猛地袭向并肩站在一起的丽莎和南希。她腰侧银光一闪，下一秒，丽莎和南希之间的墙已经被剑刺出一个深深的窟窿。 玛格丽特眉目微蹙，神情依旧冷淡。 “你们，在怀疑我的对手？” 第24章 玛格丽特的剑光刺过来的时候，南希的瞳孔瞬间放大，有一秒，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当然，发现没死的时候，方才的惊惧都瞬间化作了怒火。 “你干什么？！”南希大叫道，“会用剑很了不起吗？！贝蒂！去帮我拿一下魔杖！今天我要跟这个家伙——” “冷静点，南希！”贝蒂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事情都那么冲动？你就没想过可能是玛格丽特拿了丽莎的项链然后栽赃陷害给菲莉亚吗？” 的确完全没有想过。 南希顿时呆住，然后气恼地手指直指玛格丽特，道：“是这家伙陷害菲莉亚？！” 玛格丽特显然很讨厌被别人这样无礼地指着，厌恶地愈发皱起眉头。 “所以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贝蒂也对南希有点头痛，“你就不能稍微动脑子想想嘛？要是真是她陷害菲莉亚，现在还帮她干嘛，难道想让菲莉亚爱上她吗？！” 南希立刻哑口无言，一脸地想不通。 其实不只是他，菲莉亚自己都一脸想不通，玛格丽特打断她拿着剑冲过去的时候，她就呆掉了。 玛格丽特在自己房间进不去的时候决定进她房间，现在又主动帮她，还是那么强势的方式…… 话、话说她们真的是对手的关系，能做出这种行为的，难、难道不是朋友吗？！ 菲莉亚涨红了脸，尽管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可也知道偷东西这种罪名绝对不能认，更何况她也没干，用力地道：“不是我拿的项链！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希眼见自己好像又弄错了什么事，而且这一次还是一直一起玩的菲莉亚，有点尴尬，但依然狐疑未消地问：“真的不是你？” 菲莉亚摇摇头。 “那到底是谁？”南希气恼地问道，“不是玛格丽特，不是菲莉亚，肯定也不是我，丽莎难道自己把东西放到菲莉亚桌上去？！那不是只剩下四个人了吗？！” 玛格丽特眯了眯眼，说：“不会是娜娜和温妮。” “你怎么能肯定？！” “我没有让她们这么做。”玛格丽特说得很有底气。 玛格丽特“我没有让她们这么做所以她们肯定没有做”的内在逻辑强硬地让在场其他人都无言以对。 于是眼看怀疑人都要烧到自己头上了，贝蒂连忙道：“当然也不是我，你知道的，南希，我一直和你在一块儿。” 和南希在一起时间最多的贝蒂十分了解她的性格，南希就是个火药包，一点就会炸的，而且根本不管对象是谁，所以她根本不敢刺激她。 “也、也不是我！”凯丽也连连摆手，先前她们吵得太凶她都不敢搭话，现在南希都在瞪她了，她又不敢不开腔。 南希道：“那不是根本没有人吗？！” 这一次，没有再理她的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似乎眼中都徘徊着隐隐的怀疑。 这件事好像针对了丽莎和菲莉亚两个人，要说她们两个都不对付的对象就只有玛格丽特了，可偏偏玛格丽特这次帮了菲莉亚。 最后，贝蒂叹了口气，道：“算了，说不定只是我们中有人一瞬间做错了事，如果没有第二次的话就算了吧。反正丽莎的东西没丢。” 也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大家都接受这个说法，南希看上去很不甘心，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可能是谁。 玛格丽特也点了点头，看着南希，冷淡地道：“我房间还没有恢复原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南希显然心情不好，“我会帮你恢复的！啧！” 玛格丽特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又进了菲莉亚的房间。 菲莉亚：咦，还是要进我房间吗？！ 她连忙也跟进去。 因为刚刚受到刺激，她对门外的南希、丽莎她们还有点心有余悸，菲莉亚对她们稍微低头打招呼以后，就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由于太过于紧张和后怕，菲莉亚的手其实还在抖，掌心里全是冷汗。 要是玛格丽特不为她说话的话，菲莉亚真的没有把握她能用自己这条蠢笨的舌头让南希和其他人相信她没有拿项链。 她很感激玛格丽特。 “那、那个，玛格丽特……大小姐？”菲莉亚试探着叫了一声，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清楚应该怎么称呼玛格丽特，直呼其名似乎太亲密了，喊大小姐又不对劲。 玛格丽特虽然进了房间，但好像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她只是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听到菲莉亚喊她，才缓缓抬起眼皮。 “你可以叫我玛格丽特，我们是对手。”她平静地道。 “那、那，玛格丽特。”得到允许，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刚才，谢谢你……” 对方漂亮的蓝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视线。 “不用。” 玛格丽特顿了顿，难得地为自己的话解释了一下，道：“既然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只是交换而已。” 菲莉亚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玛格丽特指得是自己之前“不认为玛格丽特拿了项链”的回答。 她只是心里不认为而已，在南希狂拍玛格丽特门的时候，她却没有阻止她的行动。反而玛格丽特，强硬、果断地帮了她，只因为一句话。 菲莉亚很感动，也忽然很羡慕。 她突然觉得玛格丽特很帅。 “下、下一次！”菲莉亚努力地道，“如果再有类似的事的话，我、我一定会帮你阻止的！” 玛格丽特想了想，说：“……用铁饼扔吗？” 菲莉亚：…… ……对噢，她只会用铁饼QAQ。 在玛格丽特被诬陷的时候，她一个铁饼飞过去…… 总觉得哪里非常奇怪OTL。 菲莉亚第一次有了“要不我也试试看用剑吧”的念头。 玛格丽特用剑的姿态真是非常干净利落，漂亮又干脆，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玛格丽特今晚说了不少话，还帮了她的忙，于是菲莉亚忍不住产生了“玛格丽特实际上很好相处”的错觉，她用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勇气问道：“那、那个，玛格丽特，你为什么会喜欢卡斯尔呢？” 对卡斯尔抱有朦胧的憧憬是件正常的事，他长相出众、天赋惊人，难得个性不傲慢反而十分亲切，同时还有令人羡慕的家境。神似乎将这世上所有好的东西都一次性给了他，使得他只能接受普通人的仰望。 但玛格丽特憧憬卡斯尔又显得不那么正常，因为卡斯尔所拥有的在其他人看来遥不可及的一切，玛格丽特同样也拥有了。她有着并不逊色于任何人的美丽长相，显赫的家室，而且一个月相处下来，菲莉亚也知道玛格丽特是很优秀的，无论是理论课还是剑术。 对别人来说，卡斯尔或许是个高高地飘在云端上的人，她们对他的迷恋不过是一种被浅层现象迷惑的肤浅感情，她们甚至没有和他说过话。但对玛格丽特来说绝对不是，她离卡斯尔很近，因此不一定会被他那些引人注目的要素折服。 那么，吸引她的是什么呢？ 菲莉亚其实还并没有想到十分深入的地方，她只是单纯地隐隐感到奇怪。 玛格丽特好像没想到菲莉亚会问这种问题，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菲莉亚。 菲莉亚被盯得有点发毛，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连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就在她以为玛格丽特不会回答的时候，玛格丽特却开口了。 “他救过我。” “……啊？” “去年，我考过一次冬波利，没有通过。”玛格丽特道，“第三轮考试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他救了我。” 大小姐解释了，虽然还是一点细节都没有，但依然将菲莉亚炸得头皮发麻。 玛格丽特去年考试竟然没有通过？！ 她还被卡斯尔救了？！ 她是因为这样的事喜欢卡斯尔？！ “不过，”玛格丽特皱起眉头，“其实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我只看清他的眼睛是金色的。我去问过了，去年考试通过的人里，只有卡斯尔是金色的眼睛。” 菲莉亚听出了哪里不对：“你以前不认识卡斯尔吗？” 菲莉亚并不是很清楚王国之心的家族势力，只是不停地听人提起卡斯尔和玛格丽特出身可以比肩的世家，怎么想都应该以前有交流才对。 玛格丽特道：“不认识。我以前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妈妈也不想带我出门。” “哦、哦……”菲莉亚吃惊地看着玛格丽特。 在崇尚勇者的海波里恩，体质不好的人是会受到歧视的，病秧子非常不受欢迎，甚至会有点丢脸。 但玛格丽特现在看起来非常健康，剑也用得那么好，完全不像曾经病重到无法出门的样子…… 菲莉亚好奇地又问道：“所以，那个时候是晚上吗？”你为什么会没看清楚？ “白天。”玛格丽特简明地回答道，不过显然听懂了菲莉亚的问题。 她别过脸，面颊上泛起一丝红晕。 玛格丽特干巴巴地道：“我近视，不喜欢戴眼镜。” 第25章 寝室里又出大事，而且还听到了和玛格丽特有关的那么惊人的消息，菲莉亚迫切地想要和人分享一下。但玛格丽特肯定不希望那种涉及隐私的内容被到处乱传，因此菲莉亚使劲按捺下分享欲，只和欧文分享了丽莎项链疑似被偷的事。 听到菲莉亚被诬陷，欧文当然觉得相当生气，可同时又有点疑惑的感觉…… 之前爸爸的确说过菲莉亚以后可能还会再遇到麻烦，帮她的人确实也是个红毛，但是……不是说帮她的应该是卡斯尔吗？！ ……果然爸爸那个蠢货还是不靠谱。 想是这么想，听到不是卡斯尔帮得忙，欧文心里还是觉得很高兴，有种可以趁虚而入的感觉（……）。 不过，想到自己父亲还是猜对了菲莉亚会继续被针对，欧文严肃地道：“菲莉亚，所以你们还没有抓到偷项链的人？” 菲莉亚点了点头。 “感觉谁都不像小偷……” 其实她还有别的疑惑，小偷把项链放她桌子上，似乎目标不是财物，而是针对她……可是没有理由呀，她又没和谁结仇。 难、难道是单纯地被讨厌了。QAQ 欧文也想到这一重，说：“我觉得可能是有人针对你。” 菲莉亚：“果、果然？” “我觉得你们寝室已经不安全了。”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出自己的建议，“要不你先搬到我们寝室来？” 菲莉亚：Σ（っ°Д °；）っ 欧文：“……你为什么要这么吃惊地看着我？” 菲莉亚连连摆手，道：“这、这不太好吧？” 欧文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太好？” 菲莉亚：“……不、不知道……”等等，这个对话为什么这么熟悉？！ 菲莉亚感觉对话再这样发展下去她就要像上次一样答应什么奇怪的事了。 菲莉亚：咦，我为什么要说上次？！Σ（っ°Д °；）っ总之，直觉有危险预警的菲莉亚拼命拒绝：“你、你们房间肯定没有空的了吧？” “你可以和我住啊。”欧文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菲莉亚都快把自己憋窒息了，终于才憋出一句：“你们都是男生，只有我一个女孩住进去很、很奇怪……男、男女分开住肯、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欧文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你说得有道理。” 总算拒绝了欧文，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 可欧文依然觉得不放心。 他见过菲莉亚扔铁饼，但总是生不起“这家伙很强”的感觉，反而觉得她是那种在平地上走都要摔跤的……笨蛋。 于是，欧文叮嘱道：“那你平时离开的时候就把门窗都锁起来，小心不要再让人随便进去了。” 这一点倒是很有用的建议，菲莉亚郑重地点头答应。 事实证明，欧文的判断完全正确。 丽莎的项链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菲莉亚每天都很仔细地锁好所有能锁的门窗再离开，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寝室里其他人的物件依然隔三差五地从她房间里长出来，而且不止是丽莎的东西，南希、贝蒂、凯丽、娜娜、温妮……寝室里所有的物品都轮着在菲莉亚的房间里放了一遍，当她将玛格丽特出现在她房间的配饰还回去的时候，头都几乎要埋到胸口了。 幸好玛格丽特没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只是默默地将东西收了回去。 寝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尽管依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但任谁都知道怀疑的空气在四处蔓延。 作为漩涡中心的人，菲莉亚每天都如坐针毡，其他人的视线让她觉得可怕。 这种时候，反而还是和玛格丽特在一起舒服得多，至少玛格丽特那种不管事情重复多少遍都绝对不动摇的态度让菲莉亚觉得异常安心，所以她们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好了起来，虽然玛格丽特对这段关系的诠释依然是“对手”。 于是，这段时间里，菲莉亚得知了更多关于玛格丽特的事。 比如，为什么不喜欢出房间，即使吃饭都是跟班送进去？ ——因为怕自己走出来撞到墙或者从楼梯上摔下去。 玛格丽特的两个跟班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知道她以前身体不好还有一直视力不好的事，事实上，她们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严重近视却又讨厌戴眼镜的玛格丽特才陪在她身边的。 菲莉亚发现玛格丽特认为娜娜和温妮才是所谓的“朋友”，所以有一次她试图解除和玛格丽特的敌对竞争关系并转变为友好关系的时候，玛格丽特极其生气。 吓得她再也不敢问了。＿（：з」∠）＿ 菲莉亚也问过玛格丽特是怎么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练习剑术的，玛格丽特的回答是“听声音差不多可以分辨”，让菲莉亚崇拜了好久。 在紧张的氛围下，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消失在日升日落之中。 转眼，当这一年冬天的雪花开始飘落的时候，大家都知道，雪冬节到来了。 雪冬节差不多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象征着一年的终结和下一年的开始，时间是从十二月份的第一场雪开始，到一月结束。因为下雪的时间带有随机性，所有雪冬节每年的长短都不是很一样。曾经有过几年十二月份一直没有下雪，于是大家只好带着遗憾从31号那天才开始过节。 以前连各地放假的时间都不同，南淖湾因为地处南方几乎从不下雪，假期十分吃亏。后来才渐渐统一成以王国之心地区内的第一场雪为准。 今年的雪花不早不晚，是在十二月中旬的一个上午降下的。当时冬波利还在日常上课，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声“下雪了”，接下来整个学校都被疯狂地欢呼声覆盖，各种武器课本纷纷被扔上天空，差点砸上几个未来前途无量的小勇者，大家也不管老师笑得满脸无奈，全都狂奔回寝室度雪冬假。 雪冬节有一个多月，住在王国之心的学生基本上都会回家的。 这也意味着，玛格丽特和她的两个跟班都要离开。这令菲莉亚觉得害怕和担忧，玛格丽特目前是整个寝室里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的人，她在心理上很依赖这个外表不好相处但本质笨拙还有点内向的大小姐。 不过，也有幸运的事。丽莎的家同样也在王城，因此要回去。南希和贝蒂倒不是出生在王国之心，南希来自西方高原，贝蒂则是流月地区居民，本来也不能回家，但她们趁机约了一起去旅游。凯丽则说要和丽莎一起去王城，好像是探访家里的亲戚。于是，实际上留在宿舍里的只剩下菲莉亚一个人，可能会有点冷清，但室友都不在反而能让她从怪异的氛围中喘口气。 当天下午，丽莎、玛格丽特和跟班们坐着马车离开。第二天，凯丽、南希和贝蒂也各自出发。 宿舍只剩下菲莉亚一个人，最初一会儿她还觉得不习惯，但没多久就发现了自由自在的好处，放松下来。 留校的学生其实也不少，例如欧文。为了防止这群留校的学生在放假期间发生意外，教师团队把伊迪丝留了下来。据说伊迪丝教授是所有老师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亲戚一起过节的人，所以每年都留下她。别看伊迪丝平时懒洋洋地不成样子，又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但她实际上是真正把学校当成家、学生当做亲人的老师。 当然，这只是没有根据的小道传闻而已。 其实魔族也过雪冬节，毕竟尽管文化信仰敌对，但双方的宗教实际还是属于同一神系，因此许多节日也是重复的。甚至于，魔族对于雪冬节的狂热远远超过人类。 魔族生存于常年积雪的艾斯，视所有结冰的地方为自己的故乡，他们爱雪就像爱家乡一样，下雪的时候简直全世界天地之间都是家乡。十二月的艾斯正处于将长达三个月的极夜之中，黑暗使这个信仰夜之女神的民族更为兴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此时整个魔族都出于疯狂的狂欢之中。 放雪冬假，欧文当然也十分高兴。 不过，这倒不全是因为魔族对雪的喜爱。 他的室友里也有不少王国之心本地居民，以及一放假就想到处冒险（旅游）的文艺勇者，寝室里同样只剩他一个人，总算不用继续疲惫地维持符合人类习俗的“亲和友好低调完美室友”的形象，能松一口气了。 他必须时刻戒备的二年级那个卡斯尔亦滚回家了。 而且菲莉亚留校，他们可以整天一起玩，真是再完美不过。 然而，这份完美的构想仅仅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雪冬节开始的第三天，当他看清拖着行李箱出现在自己宿舍门外的男人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卧槽！爸爸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大魔王吗？！ 第26章 #在勇者学校读一年级，结果寒假第三天早上发现门口站了一只大魔王是怎样一种感受# 即使是大魔王的亲儿子，欧文也顿时产生了想要拔出魔杖亲手干死他的欲望。 混蛋你在这里干嘛？！ 你说！你说！ 还有你的政务呢？！我怎么不记得雪冬节里可以放假的职业包括大魔王啊混蛋！ 大魔王同志拖着行李箱，严肃而深沉地望向漫天飞雪的天空，缓缓地道：“我过来巡视国土，顺便看看你。” 就算魔族认为结冰的地方都是国土，你也不用真的过来吧？！ 欧文呆呆地盯着他爹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迅速决定关上门。 “等等，儿砸！”大魔王用手臂一把抵住门，幸好欧文关门的力道不重，他也没有被夹到，“你就这么对待亲爱的爸爸的吗？！说起来你写信的时候为什么开头从来不写‘亲爱的爸爸’？！” 欧文：→＿→ 大魔王嘤嘤嘤地委屈抱怨起来：“我才不信你是因为不知道要这么写嘞，你给你妈妈的信上明明就有写‘亲爱的妈妈’，嘤嘤嘤。” 欧文：……→＿→ 大魔王继续控诉道：“你偏心！你偏心！嘤嘤嘤，你一点都不爱爸爸！” #这个站在门口装哭的家伙才不是我爸# #好想装作不认识他# 欧文听得尴尬症都要犯了，满脸无语，忍了一会儿才道：“反正你也是因为被妈妈赶了才会跑出来吧？” 大魔王顿时震惊：“你已经学会用魔法偷窥了吗？！” ……这种事你一年要玩十几次，还需要偷窥吗…… 在欧文毫不掩饰的嫌弃目光注视下，纵然脸皮厚如大魔王也承受不住压力脸红了一下，他轻咳一声，解释道：“其实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的，你知道，这里全是一群丧心病狂的勇者，你又这么弱小……我和你妈都好担心你被人类欺负啊！还有，现在又是难得的雪冬节，一想到你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因为孤独而偷偷哭泣，我和你妈就心！痛！如！绞！所以，唉，虽然最近工作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我也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你了。” 欧文：哦，原来是来偷懒的，听上去比之前的原因可信多了呢。 不过，眼看着传说中的大魔王是这幅德行，再想到冬波利的同学每天勤奋热血的学习……他怎么对艾斯的未来这么绝望呢。 欧文叹了口气，侧身一让，略有几分不情不愿地道：“你进来吧，先说好，住在这里的话你只能打地铺。” “噢噢噢，儿砸我就知道你还是爱爸爸哒！╰（*°▽°*）╯”大魔王立刻兴高采烈起来，拖着行李箱进了欧文的宿舍。 把行李箱往地上一丢，大魔王立刻兴奋地四处打量，道：“这里看起来还不坏……怎么样，学校生活过得怎么样？成为校园王子女生偶像了吗？” 欧文：……那是什么鬼。 “……没有。”他老实地回答道，顺便附赠一个白眼。 大魔王立刻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那就好。我一直在担心爱上你的女生太多怎么办……咦，说起来你的头发怎么是金色的？” “你现在才注意到吗？”欧文又翻了个白眼，“我假装自己是海波里恩风刃地区的居民，所以弄成了金发灰眼。”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现在是浅灰色的眼珠子。 人类中也有黑发，但红眼的却很少。欧文当然不希望冒被发现的风险，因此当初索性将发色瞳色改了全套。 “噢……这样的话，我也和你弄成一样的吧。”大魔王这才恍然大悟，他用魔杖点了点自己，很快，他的一头黑发也成了浅金色。 大魔王对着窗户照照，很满意的样子。 听说自家蠢爸决定在这里待两个星期以后，欧文马上决定和他约法三章，道：“你住下来没问题，但尽量不要出去，少被别人看到。现在学校里人少，但还是有老师留下来的……另外，我会出去找朋友玩，你不许跟着我！” “你的朋友？”大魔王竖起耳朵，一脸超级感兴趣的样子，“是被寝室里的人欺负了的那个小姑娘吗？那个被预言里勇者特殊对待、还被情敌宣战的那个？” 大魔王就差在脸上刻上“我好想知道后续”几个字了。 “……她们不是情敌！”欧文否认道，这个词令他烦躁，“不过……嗯，是她，她也留在学校里。” 大魔王期待满满地道：“那我可以去见见她吗？” 欧文想都没想：“不行！” 大魔王：“为什么啊？” 欧文痛苦地扶额：“你是大魔王啊！这么随便走动还暴露长相没问题吗！” “我变装了啊！”大魔王不服气地指指自己的满头金毛，“而且我虽然是大魔王，可也是家长啊！”关心儿子的校园生活有错吗！ “反正就是不行！”欧文毫不留情地驳回父亲的无理请求。 然而，欧文还是低估了自家爸爸的蠢度。 快到傍晚的时候，他才发现大魔王拖来的那个大箱子是个空箱子！！完全空的！！！ 所以你拖这玩意儿来干嘛啊！（╯°Д°）╯︵┻━┻ 欧文感觉自从他爹一来，他的表情顿时丰富了很多，要知道平日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只需要微笑就够了，寝室里的室友还觉得他脾气非常好。 但毕竟是亲爹，欧文再三叮嘱他不准自己出去瞎逛以后，就决定亲自出门去给大魔王弄点生活用品回来。 ——没办法，总觉得把他放出去的话，没几分钟他就会用“其实我就是大魔王啦╰（*°▽°*）╯”的语气把身份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欧文离开后，魔王还是挺安分的，他检查了一下儿子平时的生活设置有没有对魔族有害的装置，以及平时住在寝室里会不会有不便。事实上，在过来找欧文以前，他就将冬波利逛了遍，当然，是在用魔法隐藏行迹的情况下。 然后，大魔王听见了门铃声。 如果是欧文回来的话，肯定不是按门铃而是直接用钥匙开门。况且，之前欧文也说他的室友都离开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那会是谁？ 大魔王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欧文似乎已经到不愿意把什么事都跟爸爸妈妈说的年纪了，他平时写信回来的次数很少，即使写一般也只是报平安，不太提及私事，说起朋友被宣战可能是唯一一次，所以才会那么引起他和魔后的重视。 鉴于身份敏感，大魔王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和太多人见面。不过……他摸了摸落在肩膀上的金发，他还不太习惯这个颜色，却同意这个和人类社会更合适。于是，他打开了门。 大魔王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看到人，正要皱眉，却一低头找到了自己的访客。 是个体格很小的人类少女，从魔王的角度能看到她头顶可爱的发旋，棕色的头发垂下来，掉进围巾里。她的表情显得很惊慌，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大人吓了一跳。 菲莉亚当然被吓了一跳。 她一开门竟然看到了长大版的欧文！！！ 同样的金发、灰眼，他们的五官仅仅是成熟版和幼稚版的区别，当然和在男生里个头也算偏矮的欧文不同，眼前的男人非常、非常高大，头几乎要顶到门框。 菲莉亚的第一反应是——欧文难道用错什么禁咒不小心长大了吗？！ “欧、欧文？”菲莉亚脱口而出。 “你是来找欧文的吗？”金发的成年人友好地道，“他刚刚出门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要进来等他吗？” 他一开口，菲莉亚就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人并不是欧文，他们长得很像，但气场很不一样。欧文因为顶着一头金发，所以偶尔会被同学开玩笑，就连在寝室里讨论学校里的男孩子时，菲莉亚都几次听到“其实欧文长得也不错，只可惜头发颜色太娘了”。但眼前这个人，即使是一头浅色的金发，也不会让人产生丝毫“娘”的感觉，因为他很强大……菲莉亚不确定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但她直觉地知道这并不是个可以轻易招惹的对象。在和对方对视的时候，哪怕他笑得和欧文一样亲和，菲莉亚也下意识地抖着腿往后退了退，险些一脚踩到台阶。 “不、不了……”菲莉亚连忙拒绝，“他、他不在的话，我下次再……” 她只是一天没有人可以说话，所以想来找欧文一起吃晚饭而已，没想到欧文今天会有客人…… “噢。”大魔王有点失望，他还是很想和欧文的同学接触一下的，毕竟只要是父母都关心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以及社交状况，还有在同学里的印象之类的。 菲莉亚赶紧手忙脚乱地道别：“那、那个……再、再……” 这时，欧文却正好回来，看见菲莉亚，他眼前一亮：“菲莉亚？你来找我吗？” 第27章 几分钟后，传说中无人可敌的大魔王端着锅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做着晚饭。 此时菲莉亚已经知道了这个金发的男人就是欧文的亲爹，想到之前欧文说过他父母都是有一定名声的魔法师，菲莉亚看着厨房里男人的后脑勺，不禁冒出敬佩之情。 “你们长得真像。”菲莉亚由衷地感叹道。 菲莉亚并不是太像罗格朗夫妇，和哥哥也不怎么像。她身上有父母的影子，却更像她自己，因此，看到和父亲长得如出一辙的欧文，不由得觉得惊奇。 欧文却耸耸肩，回答：“……不是我自愿的。” 给孩子们做晚饭的大魔王：Q口Q！！！ 菲莉亚羡慕地看着欧文和他父亲。其实以前她就感觉到了，欧文应该是在十分相爱的双亲的照顾和宠爱下幸福地长大的，而且和父母的关系很好。 欧文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父亲的玩笑，就是这一点的证明。菲莉亚就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她开罗格朗先生互相开玩笑的样子……尽管罗格朗先生是她父亲，却不让她觉得容易亲近，两个人一般每年只在雪冬节家庭团聚时见面，感情非常生疏，相处更像主人和客人。今年因为菲莉亚没法回南淖湾，就更没法和父亲见面了，现在他应该和妈妈、哥哥在一起吧。 大魔王扫了扫菲莉亚微微露出失落的脸，问道：“你是欧文的朋友吗？” “是、是……”菲莉亚点头，说着稍微瞥了欧文一眼，发现他对这个回答没有意义，才稍微松了口气，“我、我叫菲莉亚，菲莉亚·罗格朗。那、那个……” “你好，菲莉亚。”欧文爸爸语气轻快，他知道菲莉亚想说什么，“你可以叫我伊斯梅尔。” 欧文鄙夷的眼神立刻就扫了过去：你就这样把真名报出去了？你的名字可一点都不大众啊喂。→＿→大魔王眼神回答：没问题哒，人类不会想多哒。╰（*°▽°*）╯菲莉亚果然没有想多，她郑重地点点头—— 果、果然是欧文的爸爸，好亲切QUQ。 大魔王进一步问道：“你雪冬节不回家吗？” “我家离这里太远了，会赶不及返校的。”菲莉亚摇摇头，“不过爸爸妈妈和哥哥都给我写了信……” 当然菲莉亚也写了信回家，而且是一个月以前就寄出去了，为了防止雪冬节来得太早。只不过她的信里完全没有提及自己在学校里的危急，菲莉亚并不希望家人为自己担心。 很快大魔王把他胡乱做好的晚饭弄上了桌子。 对一个几十年没进过厨房的魔王的手艺自然不能要求太高，反正吃完饭后欧文和菲莉亚都还健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着实必须感谢冬波利过去三个月对他们体格的严格要求。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吃了一顿【真】大魔王做得晚餐的菲莉亚虽然觉得嘴里的味道怪怪的，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还是很认真地对今晚的厨师表示了感谢。 接着，欧文把菲莉亚带去他房间，准备进行惯例的饭后消食聊天。大魔王也想跟进去，却被欧文无情地挡在门外，他之后缩进角落里无聊地“嘤嘤嘤”。 欧文问道：“最近怎么样？寝室里的情况有好转吗？” 其实，哪怕没有回答，欧文也已经从菲莉亚灰败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至、至少，从雪冬节开始，就没有新的东西出现在我房间里了。”菲莉亚勉强笑着道，“大家都要一月底才会回来……这、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想想也对，要是在寝室里所有人都离开冬波利期间，菲莉亚的房间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室友的东西的话，他们就该考虑整场事件都是灵异现象的可能性了。 欧文想了想，拍拍菲莉亚的肩膀道：“但就算是现在，你平时也还是锁上房门保险些，实在不行的话……” 他顿了顿。 “你还是可以暂时住到我房间……” “噗！” 听到不和谐的声音，欧文的额角一跳，他先是对菲莉亚一笑道：“你稍微等我一下。” 菲莉亚当然也听到那个从床底下发出来的诡异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学院森林的野兽跑进来了，连忙点点头。 欧文倒是没有小心翼翼的意思，直接一把掀开了垂下的床单！方才对菲莉亚温柔又亲和的面容瞬间变得咬牙切齿。 “爸——爸——” “欧、欧文……那、那个，其实我……是想替你擦地板。”先前菲莉亚见过的做饭很难吃的伊斯梅尔·哈迪斯先生尴尬而心虚地趴在床底下。 欧文怒道：“滚出去！” 哈迪斯先生马上死死地贴在地板上开始“嘤嘤嘤”，菲莉亚赶紧道：“没有关系的，并不是什么不能和别人说的事情……” 话虽如此，菲莉亚的内心还是有点吃惊的。 刚刚欧文明明把他挡在门外还锁上了门，但此刻哈迪斯先生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房间里，要不是他发出了一点声音的话，恐怕她跟欧文绝对不会发现的。 好、好厉害这就是魔法师吗…… 菲莉亚惊叹道。这样一想，她忽然发现伊斯梅尔·哈迪斯这个名字的确是有点耳熟的样子，虽然并没有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果、果然欧文的爸爸是相当有名的魔法师！ 菲莉亚最后这样定论。 在菲莉亚默默吃惊的时候，大魔王已经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傻乎乎地笑着对菲莉亚道：“原来你就是欧文在信里写到过的女孩子啊！” 欧文听到他竟然把这件事讲出来，顿时杀气腾腾地瞪了过去。 菲莉亚没觉得不对，反而受宠若惊：“诶、诶？欧、欧文他，有提到过我吗？” 大魔王无视儿子可怕的目光，坦然地点头。 “欧文因为你遇到麻烦的事很难过，一直写信求我们帮你来着。” 大魔王话音刚落，欧文的目光已经变得更可怕了—— 我不就写过一次信吗！一直写是什么回事！还有求你们是什么鬼！ “谢、谢谢……”菲莉亚惊讶地对欧文的道谢，虽然一开始就是她向欧文求助的，但想不到欧文真的再努力帮她想办法，甚至求助了父母，菲莉亚稍微有点感动。 他、他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被菲莉亚饱含坦诚谢意的目光注视着，欧文脸红起来，他知道自己其实什么忙也没有帮上，没由来地反而有了愧疚。 “没、没事。” 欧文不自然地回答，移开视线。 于是大魔王问道：“咳咳，欧文信里写得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他使劲摆出一副“没有别的意思”的严肃正经的样子，欧文也能看出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八卦”二字，于是毫不客气地对自家蠢爹投以鄙视的目光。 菲莉亚不疑有他，乖乖地把先前告诉过欧文的事，又向大魔王复述了一遍。 大魔王越听越激动。 言情小说啊！！！活生生的言情小说！！！这女孩是活生生的言情小说啊！！！！！ 作为一个在城堡里废寝忘食地饱览了三千（言情）诗书的大魔王，伊斯梅尔摆出了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决定对下面的剧情进行预测。 无视儿子“敢乱说就冻了你”的凶恶眼神，大魔王沉稳严肃地问：“你有试过像卡斯尔求助吗？” “诶？”菲莉亚一愣，“没、没有。” 尽管卡斯尔说过要照顾她，但是菲莉亚始终将卡斯尔放在一个凡人触及不到的位置上，要麻烦他为自己出头，实、实在说不出口，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像他来求助。 大魔王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你不给他发挥的空间，这个事件怎么可能结束啊！” 菲莉亚：……？ 见自家爹硬是要把菲莉亚和他讨厌的红毛扯在一起，欧文心里升腾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如同有一把火焰在夏日的正午燃烧，让他恨不得去找一盆冰水浇到头上。 魔王解释道：“显然是因为那个卡斯尔才会发生的，既然因他而起，就需要由他来解决。” “因、因为卡斯尔？”菲莉亚愣住，“为、为什么？” 魔王正色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哦、哦……”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不愧是有名的魔法师啊。 魔王愉快地继续说：“按照一般的套路，仅仅在寝室里陷害你显然是不够的，如果不让卡斯尔知道这件事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或许一开始对方只是想给你找点麻烦，但既然这件事已经发展到现在，他肯定已经有更大的目的了。唔……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到时候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卡斯尔，还暗指你是小偷的人，就是那个想把自己隐藏在幕后的家伙。” 菲莉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天渐渐黑下来，菲莉亚差不多该回宿舍了，欧文和魔王将她送到门口。 “晚安，欧文，晚安……”菲莉亚停顿了一下，还是叫不出“伊斯梅尔”这个名字，总觉得太没有礼貌了，“晚安，哈迪斯先生……您、您真是个亲切的人，真、真的非常感谢。” 菲莉亚壮着胆子赞美道，她挺喜欢欧文地爸爸，他就像欧文一样友善。 大魔王也稍微一愣，接着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也不要总是太温和了。欧文说你铁饼扔得不错？这是你的优势，你应该发挥起来。如果其他人忌惮你的话，就不会轻易地想要到欺负你。” 总觉得欧文的爸爸说这话时，眼神和之前都不太一样…… 菲莉亚下意识地捏着手指，用力点头。 等菲莉亚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大魔王伊斯梅尔·哈迪斯忽然笑得一脸诡异地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儿砸，你喜欢她吧。” 第28章 “——啥？！”听到大魔王的问话，欧文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样子。 反应了一下，欧文的脸慢慢涨红，他辩解道：“没、没有！菲莉亚只是我重要的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你脸红干嘛。”大魔王耸了耸肩，“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魔族的爱情意识觉醒得比人类早，算起来也就是十岁左右的样子吧……咦，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欧文脸上的温度已经热到即使他想极力忽视也没有办法做到的地步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用魔杖往自己脸上砸两块冰，因为这个他甚至都没空管亲爹竟然忘了他生日的事了。 “你这么说我当然会脸红！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欧文反驳道，“我、我真的只认为菲莉亚是我的朋友！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并不是因为想要了解人类的才会去接近她……” 说着说着，欧文又觉得有点迷茫。 毫无疑问他喜欢菲莉亚，但他一直都认为这只是对朋友的感情。大魔王却将这当做是爱情……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爱情的喜欢又是什么呢？ 大魔王却一点都没有要相信他辩解的意思，同情地摇了摇头：“不要争了，我也是从你那么大走过来的。不过……你没戏的。” “为什么？” 话一出口，欧文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地就回问了。 “因为那个卡斯尔……你没看过人类写得书吗？在日常生活中，最后赢得女孩子爱的都是这种类型。”大魔王正经地道，“而你……唔……我怎么感觉会是一直在菲莉亚身边默默守候却最终都没能诉说爱意的那种普通朋友。” 总觉得大魔王的想象力走向越来越诡异了。 欧文：“……爸爸，你平时看得到底是什么书。” “从你妈妈书架上拿的呀。说起来，联想我们的魔族身份……”大魔王原本摸着下巴思考，却忽然大惊失色，“等等！你跟我说实话，欧文，那些事不会是你干的吧？！为了让菲莉亚被其他所有人讨厌，将她逼入绝境，然后自己跑来向你求助……” “当然不是我！”欧文懊恼地道，他比谁都希望能够帮上菲莉亚。 大魔王松了口气：“幸好，你可千万别做这种事……一般来说，这么做的人下场都不会好的。” 大魔王顿了顿，忽然语气一变，他摸摸下巴，又道：“其实你们年纪现在还小，你要是希望挤掉卡斯尔和菲莉亚在一起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欧文觉得他爹的说法和语调都很奇怪，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他说出的绝对是蠢话。但不知怎么的，欧文竟然觉得有点动摇。 他确实讨厌卡斯尔，希望菲莉亚只当自己的朋友。 犹豫了一会儿，欧文还是抵不住好奇心的趋势，问道：“什么？” “当然是去和她表白啦！”儿子终于询问了，大魔王高兴地一拍大腿，“现在你们都还不大，只要这种时候做下‘等长大以后你就当我的新娘吧’的约定的话，你的竞争力瞬间就会大幅上升了，挤掉卡斯尔的可能性会高达九成以……” “够了闭嘴。” 果然相信这家伙能说出什么严肃的东西来是他太天真了。 大魔王在欧文的宿舍里打了两周的地铺，两周结束后就欢呼一声滚回了国。 一月底，雪冬节进入尾声，菲莉亚的室友都陆陆续续地回来，宿舍里的气氛也重新变得压抑。幸运的是玛格丽特从家里回来的速度最快，这让菲莉亚减少了不少压力。 菲莉亚目前大概彻底算是玛格丽特派的成员了，虽然丽莎派的人也没有完全和她撕破脸，只是气氛尴尬而已。总之，宿舍里达成了四对四的微妙平衡，平时各派各自一起活动，平时很少互相干扰。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菲莉亚宿舍的门铃再一次被客人按响。 “菲莉亚，卡斯尔学长又来找你了。”去应门的丽莎神情怪异地走回来，眼神像是在躲闪又像是忍不住要看菲莉亚的脸。 “诶？卡斯尔吗？”菲莉亚也显得相当惊讶，据她所知，卡斯尔家住王城，才刚刚回来，甚至可能是今天刚刚到校。 难道他刚一落脚就来找她了吗？ 菲莉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菲莉亚不解又不知所措的脸，丽莎觉得很不是滋味。 明明出生于那么穷困的南淖湾，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她却认识卡斯尔。不仅认识，卡斯尔都是第二次主动来找她了。而再看自己，出身贵族，身份比菲莉亚不知道高到哪里去，却只远远地在聚会上见过卡斯尔和约克逊家族的人几次，连招呼都没有打过。 就在刚才，在她向卡斯尔做自我介绍之前，卡斯尔虽然表现得礼貌又友好，可明显对她压根没有印象，要知道他们的魔法导师都是希拉里，过去的几个月里经常在课上碰面！ 的确，卡斯尔因为要兼顾三种武器的课业，所以常常来去匆匆，一堂课经常只上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但丽莎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即使是在冬波利这种有伊迪丝教授把关的高颜值学校，她依然自信自己的脸足以引人注目。 然而卡斯尔就是注意不到她。 想到这里，丽莎简直心如刀绞。她忍不住不断地瞥过视线去打量菲莉亚——当然了，能被伊迪丝放进学校来，菲莉亚毫无疑问是漂亮的，而且，扔了将近半年的铁饼并经过体能训练，菲莉亚原本过于惨白的脸色得到了恰当的调整，变得红润而且健康。 这令丽莎更不舒服。 为什么乡下人不能有个乡下人的样子呢？如果菲莉亚是那种能和土地融为一体的村姑该有多好，如果她真的偷了东西该有多少，这样的话，高傲的卡斯尔一定就会对她不屑一顾…… 丽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像刚才她险些克制不住要把“很多室友丢的东西都在菲莉亚房间里找到”这件事告诉卡斯尔时一样。好不容易把这些话咽下去的时候，她简直浑身冷汗。 她什么时候被嫉妒心蚕食成这么令人讨厌的恶毒女孩了？ 丽莎愧疚又害怕地躲开菲莉亚的目光。 菲莉亚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地注意到丽莎的异样，她不敢让卡斯尔等太久，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冬天还没有过，昨晚刚下的雪还残留在地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因此，卡斯尔那头燃烧一般的头发在洁白中也格外醒目，他看见菲莉亚走出来，露出一个带虎牙的相当开朗的笑容，并且对菲莉亚挥挥手。 “那、那个……”菲莉亚小跑过去，她呼出的气在离开口腔的一刹那变成朦胧的水雾，“你、你有事来找我吗？” 因为跑得太匆忙，菲莉亚的头发稍微翘了起来，卡斯尔的视线落在那上面，不由得笑了笑。 “是有东西要给你，算是雪冬节的礼物吧？我找找……啊，不好意思，我路上没太注意，好像有点压扁了……” 卡斯尔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是个不及掌心大的方形小盒子，用缎带绑好并扎着一个蓝色的蝴蝶结，不过，正像他说得那样，因为随意地塞在口袋里而有一点压扁了。 “谢、谢谢。”菲莉亚连忙道谢，有些慌张地从卡斯尔手里将盒子接过来。 卡斯尔竟然送了她礼物！ 菲莉亚即使做梦都猜不到会有这种事，这比卡斯尔来看她更令她吃惊……好几倍！ 不过，卡斯尔的下一句话就让菲莉亚飞快地掉进了地狱。 “是一条项链……我不太懂这些东西，所以是我妹妹帮我挑的，希望你会喜欢它。”卡斯尔没有恶意地道，似乎还有一点紧张，看到菲莉亚收下才笑着松了口气，“你的室友跟我说你好像不太有首饰，所以我才私自买的，唔……我还担心你会觉得冒犯呢。” 他顿了顿。 “其实我还听说了些别的事……不过，我倒不觉得你是会侵害别人的人，别担心，菲莉亚。” 菲莉亚觉得浑身冰冷，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欧文的爸爸说过的话。 “或许一开始对方只是想给你找点麻烦，但既然这件事已经发展到现在，他肯定已经有更大的目的了。” “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卡斯尔的人，就是那个想把自己隐藏在幕后的家伙。” “是、是谁？”菲莉亚颤抖地问道，“请、请问，能告诉我和你这么说的人，是谁吗？” 第29章 事实上，即使卡斯尔不说，菲莉亚也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能够在雪冬节假期期间依然见到卡斯尔的人，在她的室友中，只有那么几个。 卡斯尔只是略微想了想，就点了头。 “唔……你的确有权知道这个。”他道，“她好像是叫娜娜，是经常和玛格丽特在一起的女孩子……你和玛格丽特的关系不好吗？” 从听到娜娜的名字后，菲莉亚的心脏就跳得很快，不过她还是用自己的左手攥紧右手，免得双手抖得太厉害。 “没有，我们是朋友。”菲莉亚道，“玛、玛格丽特是很好的人……她比外表看上去要亲切很多。” 卡斯尔看上去对菲莉亚的话有些怀疑。 “你确定吗？但你知道，那个娜娜，她似乎……什么事情都听玛格丽特的。”他顿了顿，“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在你和玛格丽特之间，我一定会选择相信你。” 菲莉亚点了点头，道：“我确定……谢谢你。” 菲莉亚当然明白卡斯尔是什么意思。 娜娜是玛格丽特的跟班，她遵照玛格丽特的意愿行事，或许有些人不会明说，但这一点任谁都看得出来。 欧文的爸爸说，会迫不及待地将“她是小偷”的事告诉卡斯尔的人，就是一直以来针对菲莉亚的家伙。而现在，这个人是娜娜。 那么，很有可能是玛格丽特让自己的跟班这么做的，大小姐也许是不想弄脏自己。 不过，菲莉亚相信玛格丽特。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相信玛格丽特比她的外表看上去更加单纯笨拙，比起不好相处，她更像是个不会表达自己的普通女孩。况且玛格丽特是个正直到有些不会变通的人，她不屑于用背后下手的手段。 菲莉亚难得对自己的观点这么坚定。 听到菲莉亚这么说，卡斯尔先是一愣，继而又笑起来，像平时一样爽朗地道：“哈哈哈，这一次算是输给你了。不过……你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我还是随时乐意帮你的。” 这一次，卡斯尔投向菲莉亚的视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菲莉亚的头发，真诚地道：“你是个好女孩。” 菲莉亚歪头：……？ 见菲莉亚好像没有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夸赞他，卡斯尔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实际上，他并不是不清楚有些他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子在莫名其妙地争风吃醋，菲莉亚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边。可能是因为个性看上去太大大咧咧，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对那些事并不在意，甚至一无所知。 尽管在卡斯尔眼里剑和魔法就像本能一样简单，但对于这些他却真的不知所措。因为一旦他发现自己插手，那些女孩子的情况不但不会好转，反而会变本加厉，有几次连他妹妹都被卷了进去。卡斯尔对此很无奈，也无能为力，因此他渐渐地就开始和女孩子保持距离，剩下的朋友全部都是男性。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的姑妈强烈要求他必须在学校里多关照菲莉亚的话，他也不会过来拜访两次。卡斯尔原本以为只是说这么几句话，菲莉亚又是那种一点早熟迹象都没有的普通小女孩，而他的外表比实际年龄大，一般由于他而争吵的女孩子年龄都至少在十二岁以上，所以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没想到还是让她遇到了麻烦。 “……我真的很抱歉。”卡斯尔半蹲下来，这才能够平视菲莉亚。 “没、没关系。”菲莉亚不明所以地回答，不敢对上卡斯尔金色的眼睛。尽管她并不知道卡斯尔突然为什么而道歉，可也没有勇气问出口。面对比自己层次高出太多的对象，菲莉亚总是很难不紧张。 等菲莉亚重新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原本只有几个人的客厅已经聚集了她的所有室友，丽莎派的四人和玛格丽特及她的两个跟班气氛并不友好地互相对视着，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大有憋死对手的节奏。 不过，等菲莉亚一跨进来，七双眼睛就极其统一地落在她身上……不，是落在她手上扎着缎带的礼盒上。 玛格丽特稍微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在以前，菲莉亚肯定会以为她是不高兴，但现在……她知道玛格丽特只是在努力想看清楚一点。 “那个是卡斯尔送的？”玛格丽特平静地开口问道。 菲莉亚点点头，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手上的礼品盒也变得烫手起来。 毕竟她知道玛格丽特喜欢卡斯尔……虽然她和卡斯尔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向玛格丽特解释过，可依然还是十分尴尬。 玛格丽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显然是再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于是她的表情似乎变得更生气了…… “是什么？”她问道。 “好像是……项链。”菲莉亚乖乖地回答。 说着，菲莉亚不禁看了一眼娜娜。卡斯尔说，是娜娜将他们寝室里发生的事告诉他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现在总觉得对方有些可怕，菲莉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正好，玛格丽特蹙眉道：“我们到楼上去聊吧。” 她不喜欢楼下压抑古怪的氛围，哪怕看不清楚，她也能察觉到每个人心情都不好。 菲莉亚也正想和她聊聊娜娜的事，连忙点头，回避开迎上来的另外六道视线，低着头往楼上走。 玛格丽特一站起来，娜娜和温妮也一块儿站了起来。玛格丽特制止她们，眯了眯眼睛，说：“你们不要跟过来。” “可、可是！”娜娜很焦急的样子，但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来。 “为、为什么？”温妮则着实吃了一惊，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里几秒钟就蒙上了雾气，“大、大小姐，您、您讨厌温妮了吗？QAQ” 玛格丽特：…… 太受欢迎真的好苦恼。 大小姐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不自然地道：“没有。我要和菲莉亚说话，你们不许跟过来。” “大、大小姐！” “大小姐啊啊啊！！” 玛格丽特没有再理会自己的两个跟班生离死别般撕心裂肺地惨叫，她已经很熟悉宿舍的结构了，虽然是个高度近视也能稳稳地快步往楼梯方向走，只是在上楼梯时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往上迈步。 菲莉亚听见南希幸灾乐祸地冷哼：“菲莉亚这下要吃到苦头了吧！谁让她跟玛格丽特那种人混在一起，物以类聚……” “嘘！”贝蒂忍不住掐住南希的话，“我不觉得那些事是菲莉亚干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偷东西放到自己房间里，还那么轻易就被发现了，难道菲莉亚是傻瓜吗？” “那你说还可能是谁？！凯丽？丽莎？还是说我？！”南希不服气地吼道。 贝蒂痛苦地挠头，她不讨厌南希的心直口快和直率，但有时候蠢得太过分了也是让人不禁想要在她脑门上射一箭。 丽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在楼梯上等待玛格丽特的菲莉亚，桌下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 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希望菲莉亚就是偷东西的人，还希望玛格丽特和她因为卡斯尔弄得两败俱伤，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她心底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样的自己，让丽莎觉得无比可怕。 此时，菲莉亚已经进了玛格丽特的房间。 因为回来还没有多久，玛格丽特的行李还没有全部收拾好。作为一个不爱戴眼镜的高度近视，她没法亲自动手，只能让娜娜和温妮来处理的，而偏偏来回一趟东西又很多，目前这项工作显然还没有完成。或许卡斯尔来找菲莉亚的时候，玛格丽特她们就正在归类行李，听到消息就跑去大厅里跟丽莎派一起坐着等热闹了，所以此时尚未拾掇好的行李箱东一个西一个凌乱地扔着，大小姐刚进屋就被横在门口的行李箱狠狠地绊倒了。 脸、脸着地。 菲莉亚：Σ（っ°Д °；）っ “玛、玛格丽特！” 菲莉亚跑过去要扶她，大小姐已经面无表情地自己爬了起来。 “我没事……这种事常有。”大小姐镇定地说，“你先把卡斯尔送你的东西拆开让我看看。” 你、你真的没事吗？ 菲莉亚看着玛格丽特脸上摔出来的红痕，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能默默把话吞了下去，专心开始拆礼物的缎带。 蝴蝶结打得不紧，一扯就开了。菲莉亚扯掉包装纸，然后打开盒子，不由得露出惊恐的表情。 菲莉亚：“这、这个……不会很贵吧？”QAQ 玛格丽特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半晌没出声。 玛格丽特毕竟是在王城的贵族家长大的大小姐，想必对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很有研究，菲莉亚毫不怀疑她的眼光，于是胆战心惊地问：“那、那个……怎么样？” 对方严肃地摇了摇头。 菲莉亚顿时有一种被拍进地狱里去的感觉，绝望地问：“很、很贵吗？我、我明天还是还回去吧。”刚才怎么就脑子短路地收了呢嘤嘤嘤。 玛格丽特道：“不是，这个项链反光太厉害，我看不清楚……” 第30章 卡斯尔送得项链并不是很复杂的款式，只是一条银链上挂着一只兔子形状的吊坠。兔子的眼睛是有数个切面的蓝色玻璃，在灯光下会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让玛格丽特的视线很不舒服的，就是这两颗兔子眼睛。 因为很漂亮，所以让人忍不住担心它的价格。 菲莉亚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还回去。但玛格丽特阻止了她。 “你还回去的话，卡斯尔会很尴尬。”她淡淡地分析道。 “可、可是……”可是留下来的话我很尴尬啊。 “收到这种类型的礼物，马上戴上并且表示喜欢，才是正确的做法。”玛格丽特叙述的语气相当平静，“这样才能表示对馈赠者的礼貌和尊重。” “是、是这样吗？”菲莉亚语气很不确定。 她仔细想了想，因为从小就不喜欢离开家门的关系，她的交际圈向来非常窄，送过她礼物的好像就只有父母和哥哥……家人送的礼物，自然不需要太强调礼貌之类的事，她的确不知道正确的礼节是什么。 玛格丽特肯定地点头。 “你不戴的话，卡斯尔会认为你不喜欢，别人会认为你看不起卡斯尔。退回去的话……非常失礼。” ……听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菲莉亚有一点被吓到了，看着手里的项链，不由得感到压力极大。 关于礼物的习俗倒并不是玛格丽特骗菲莉亚的，在王国之心，人们收到饰品类的礼物，都应该在一周内使用，以表示喜爱和礼貌，只有在收礼物的人地位高于馈赠者的情况下才有例外。不过，在卡斯尔这件事上，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卡斯尔自己并不会在意菲莉亚戴或者不戴，毕竟他很清楚海波里恩各地的习俗都不一样。另外，为了避免麻烦，卡斯尔并没有将他送菲莉亚东西的事告诉太多人，所以不会有人因为她不戴卡斯尔送得项链而觉得她粗俗无礼。 但玛格丽特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菲莉亚只要是个淑女的话，就应该立刻佩戴表示感谢，没有当场拆开礼物挂上，她动作已经太慢了。 于是玛格丽特当机立断：“明天你就戴上，然后去向卡斯尔道谢。” 这、这么急？ 如果非要戴的话，菲莉亚原本还准备花一两天打心理基础的。 “那、那个……”菲莉亚小心翼翼地观察玛格丽特的脸色。 “怎么了？” “对、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玛格丽特这才将视线锐利地扫过去。 菲莉亚心虚地低下头：“项、项链……” “如果是因为卡斯尔送了你东西的话，你大可不必对我有任何歉意。”玛格丽特有力地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是我的对手，我愿意和你公平竞争。” 但是我不想和你竞争啊，我只要祝福你就好了啊。QAQ菲莉亚回想了卡斯尔说的话，解释道：“卡、卡斯尔是因为听说了我们寝室的事，以为我很缺饰品，所以才会送这个给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听说了？”玛格丽特皱起眉头。 她很清楚菲莉亚说得“寝室的事”指得是什么。老实说，玛格丽特早已相当厌烦一日复一日的猜忌。 “是谁告诉他的？”玛格丽特问道。 菲莉亚犹豫几秒，稍稍瞥了眼玛格丽特的表情，心一横，回答：“娜娜。” “……娜娜？”玛格丽特迟疑地重复了一遍，她额头的皱痕都能夹住纸片。 房间里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良久，在菲莉亚坐立不安的时候，玛格丽特终于重新开口：“……原来是她吗。这件事我会处理，菲莉亚，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大小姐的态度冷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害怕。 她虽然看起来对谁都很冷淡，可菲莉亚知道玛格丽特相当依赖娜娜和温妮。大小姐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因此认识的人很少，娜娜和温妮却是例外，她们似乎一起长大。 菲莉亚不由得将手攥在胸前，试图再说些什么，玛格丽特却对她摇了摇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明天早上，我要看见你的项链。” …… 菲莉亚并不常戴首饰，因为扔铁饼的时候有东西在脖子或手腕上晃来晃去，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她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来搭配。 于是，第二天早晨，菲莉亚站在镜子前，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兔子项链，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果、果然还是只戴一次就好好地放起来吧。QAQ 菲莉亚暗暗决定了这件礼物被尘封的未来命运，壮着胆子从宿舍里走了出去。 这一天是上一年级整个年级的理论课，因此她并不会在课堂上碰到卡斯尔，菲莉亚的准备是在中午的时候去道谢。 对于优秀的勇者来说，再丰富的理论知识也比不上在格斗中一次次积累的真实经验，因此在冬波利，理论课并不是一门受重视的学科，很多学生都故意坐在后面方便睡觉，甚至有人直接给自己放假，也不管老师会不会点名。 不过，在所有人都不待见理论课的时候，总会有一两个意外。 比如，欧文。 和大部分能坐后面就绝不到前面来的学生不同，欧文每次都坐前三排，而且他并不是来课上发呆的，他总是认真地听课、做笔记，有时候还会去向老师提问。欧文的举动无疑令长期以来受到冷遇的理论课教师很有存在感，所以他非常喜欢欧文，总是毫不吝啬地称赞他。 “上一个在我的课上这么用功的还是卡斯尔，你知道，就是比你大一年级的那个天才……”菲莉亚有一次听到教授这么称赞他，“我敢说你长大以后肯定也会有相当出色的成就的，现在能意识到理论课重要性的学生可不多……” 玛格丽特倒也经常坐第一排，但她因为努力想看清楚黑板所以总是皱眉头，看起来完全没有始终保持微笑的欧文亲切，老师似乎很害怕她…… 其实，菲莉亚同样很喜欢理论课。 不过，她喜欢的并不是理论课本身，那些乱七八糟的定义和条条框框弄得她头晕。菲莉亚之所以对上理论课的日子很期待，是因为她可以和欧文坐在一起。 冬波利大部分课堂的座位都是自由调整的，于是只要是魔法系和物理系能一起上的课，菲莉亚都一定是欧文的同桌。 这一天也是，菲莉亚刚一进教室，就一眼从人群中找到了欧文那头显眼的金发。 “早、早上好，欧文。”在欧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菲莉亚总算松了口气。 挂着那条项链，使她整个人都压力很大。 “早安，菲莉亚。”欧文扭过头，笑得一脸灿烂地和她打招呼。 天、天使！ 菲莉亚再次被欧文漂亮的笑容闪了一下。 欧、欧文整个人都像阳光一样。 菲莉亚的心情明朗不少，她和平时一样将教科书、笔记本和笔都拿出来，整齐地摆在桌上。她稍微侧头看欧文，发现欧文托着腮歪着头，专注地看着课本。 好、好认真！ 菲莉亚顿时有点震惊，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也翻开课本，试图在上课前看进点什么作为预习。可是，她很快就不得不意识到，课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像诅咒一般令人头痛，她根本看不进去。 菲莉亚有点沮丧。 欧文并不清楚他身边的菲莉亚稍微受到了打击，他正在专注地阅读课本。 原本在艾斯的魔王城堡里时，欧文最讨厌的就是枯燥的理论课，除了干巴巴的定理就是异常无聊的概念，要不是魔后会生气的话，他甚至有过要把家庭教师的头发揪光的念头。老实说，冬波利的理论课课本的乏味程度和魔族的理论著作没什么差别，但欧文十分喜欢看这本书的魔法部分。尽管人类在弓箭、重刀、剑术方面都领先于魔族，但魔族在魔法上的造诣却也是人类难以企及的。这本书上的魔法理论，在欧文看来幼稚得十分可笑。 不过，想到在期末考时，为了避免太出头，自己不得不答错这么简单的题来保证成绩不要太夸张，欧文又感到一丝淡淡的忧伤。 又看到一条被人类认为是正确，但早已在艾斯被证明错误的理论出现在课本上，欧文忍不住笑了笑。 一直关注欧文的菲莉亚：Σ（っ°Д °；）っ欧文看课本看笑了！！！天呐，他竟然觉得这种课本很有趣！！！！不愧是欧文！！！ 忽然，随着菲莉亚的动作，欧文眼角的余光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欧文侧过头，发现闪到他的是菲莉亚脖子上挂的兔子挂坠的眼睛。 菲莉亚一向很少使用装饰品，欧文再清楚不过，于是他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指指兔子项链，问道：“这是什么？” 第31章 “这个？”菲莉亚用手指托起项链上的兔子挂坠，“是、是卡斯尔送的……雪冬节礼物。” 菲莉亚越说声音越轻，她并不想要强调这是因为卡斯尔听说了她寝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才会送给她的。 “卡斯尔？！” 提到这个名字，欧文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 他原本还准备夸赞一下它很漂亮，非常适合菲莉亚，现在却一个字的赞美都吐不出来。 他为什么要送菲莉亚项链？ 雪冬节礼物？！人类有这种习俗？骗鬼吗？我的室友根本没有提到过啊！ 欧文的脑子刹那间炸开，所有的思路全部中断，头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居心叵测！ “欧、欧文？”欧文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菲莉亚凑过去，谨慎地轻声问道。 因为他似乎呆住了，菲莉亚还举起手在他眼前晃晃。 被晃得眼晕，欧文一把抓住菲莉亚的手放到一边，语气不自觉地带上焦虑：“你很喜欢这个项链吗？”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艾斯居民，欧文自然不清楚王国之心收礼物的习惯。他刚问出这个问题自己就有点后悔了—— 如果不喜欢的话，菲莉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戴上？ 说起来，那个该死的红毛昨天才回到学校吧？难道说他一回校就立即火急火燎地给菲莉亚送项链？！ 因为卡斯尔有很高的几率就是将来那个要毁灭艾斯的勇者，欧文一直将他视作劲敌，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关心。卡斯尔什么时候离校什么时候回校，欧文不可能不清楚。 正是因为很清楚，欧文也越来越感到煎熬。在他看来，卡斯尔简直居心不良。 因为欧文在她面前的形象一向温柔又友好，菲莉亚完全没料到此时她的同桌心里正燃烧着一簇簇火苗，她无知无觉地往上浇油：“嗯，当、当然很喜欢。这个，很可爱啊。”虽然带来的心理压力远比喜爱更多…… 菲莉亚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闪动着晴夜的星光。 欧文觉得菲莉亚的笑容简直可爱到犯规，但他的脸刚刚烫起来就被自己的思路浇了一盆冷水。 菲莉亚是因为卡斯尔的礼物才笑的。 混蛋红毛！ 想到这里，欧文浑身不舒服起来。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大魔王之前说得话—— 向菲莉亚表白的话，做下成年后的约定，就能赢过卡斯尔。 “菲莉亚！”在脑子彻底冷静下来以前，行动已经挣脱了理智的掌控。 “怎、怎么了？”欧文的表情太认真，菲利亚有点紧张地抖了抖。 “等、等我们长大以后，长大以后……”欧文的脸颊慢慢地变红，思维系统已经完全崩溃，“你，能不能……能不能……和我……” 诶？ 欧文说话很少有这么吞吞吐吐，菲利亚感到有些反常，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于是欧文感到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就是……等我们成年以后，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我结婚！ “什么？”菲利亚歪了歪头，忍不住催促道。 菲利亚的视线太过干净，只有关切和疑惑，一丝一毫的杂念都没有，这让欧文无法与她对视。他索性闭上眼睛，心一横，一次性连贯有力不带喘气地说道：“毕业以后请你跟我一起组成勇者团队吧！！！” …… 欧文：……我刚才说了什么。 因为太害羞，发现表白果然还是说不出口，事到临头硬是将想说的话转个方向的结果，就是欧文发现自己好像说出了什么奇怪的话。 ……他是不是邀请了菲莉亚一起组成勇者团队来着……话说勇者团队的最终目标好像都是讨伐大魔王吧…… 所以他是邀请了喜欢的女孩子和他一起去砍他爹？不不不，等等，他才不是喜欢菲莉亚！ 欧文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完全理不开，而且不仅是理不清楚，他快把自己绕进去了。 欧文原本的计划是在毕业前处理好卡斯尔的问题，然后一毕业就回艾斯，以后大概就再也不会涉足人类土地了。所以，和其他勇者学生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就业问题，反正他不可能也不打算加入任何一个以魔族为目标的勇者团队的。现在他却主动向菲莉亚发出这么一个邀请，欧文简直有倒回几分钟以前把自己打死的冲动。 菲莉亚也呆呆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似乎是懵住了。 这样的反应反而令欧文松了口气，他正要用“如果为难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来下台，菲莉亚却忽然反应过来，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点头。 “当、当然！如、如果你不嫌弃像我这样的人的话……”菲莉亚紧张地舌头打结，“我、我们进同一个勇者团队吧！” 欧文：…… 糟糕！菲莉亚像这样看着他，他根本没法再开口拒绝怎么破。 菲莉亚是真的高兴雀跃，这差不多是她入学冬波利以来除了遇到欧文之外最好的一件事。菲莉亚一直认为像她这样的家伙毕业以后大概不可能被任何勇者团队收留，只能迎接失业的命运，现在欧文却愿意和她在一起…… 欧文，果然是天使！ 菲莉亚泪眼汪汪地感动地看着欧文，坚定地道：“我、我会努力，一定不拖你后退的！” 欧文：…… 看来只有下次再解释清楚了。 在菲莉亚喜悦激动的目光注视下，魔族小王子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金发。 结束他们两个对话的是上课铃声，消瘦枯槁的老教授弓着背，抱着比他头还厚的书，垂着脸上的褶子缓缓地挪进教室，好不容易才站到讲台上。 他用力咳嗽了好几声，才把不小心呛进气管里的气咳出来，然后像树懒一样悠悠地翻开书，用棺材里爬出来似得声音开始讲课。 因为被欧文激励到，菲莉亚燃起了“不能拖欧文后腿，一定要成为很优秀的勇者”的决心，以异常专注地态度听完了一上午的课。反倒是欧文，由于过于苦恼要编什么理由和菲莉亚解释，整整几个小时都心不在焉。 早知道还是干干脆脆地表白好了…… 菲莉亚先前的忐忑紧张一扫而空，整个人心情都很好，连带着中午去像卡斯尔道谢时，状态都相当不错，于是让卡斯尔相信了她是真的非常喜欢自己的礼物。 事实上，卡斯尔没有想到她会来和自己的道谢，所以在宿舍门口看到扑红着脸幸福感满面的菲莉亚时，稍微吃惊了一下。 真是个好懂的孩子。 卡斯尔笑得露出虎牙，摸了摸菲莉亚的头。 下午也和上午一样顺利，以致菲莉亚哼着歌回到的寝室的时候，被室友齐聚在餐厅的架势吓了一跳。 宿舍内的气氛比平时还要严肃僵硬好几倍。 不过，菲莉亚在餐厅里扫了一圈，发现聚集的室友中并没有娜娜，而温妮的眼圈红通通的，她忽然有了某种微妙的预感。 “你回来得正好，菲莉亚。”玛格丽特淡淡地道，“坐下吧，我有事情要说。” 菲莉亚拉开空着的一把椅子，战战兢兢地坐下。 南希不耐地催促道：“现在除了你那个跟班，人都齐了吧？你到底要说什么事情？” 玛格丽特的视线从南希脸上淡淡拂过，神情相当冷淡，像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般。就在南希快被玛格丽特的目中无人激怒的时候，玛格丽特却“扑通”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菲莉亚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去扶她，玛格丽特却做了个让她不要靠近的手势。 “是娜娜将东西放在了菲莉亚的房间里，我一直没有发现，所以纵容了她。”玛格丽特面无表情地道，“我……很抱歉。” 不知是出于自尊还是家教，玛格丽特习惯于让情绪保持在一个平稳的水平，久而久之就很少有情感外露的情况发生。但此时，尽管不是太明显，但菲莉亚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失落。 那是因为娜娜。 玛格丽特定了定神，继续道：“我已经让她递交更换宿舍的申请，她下午就搬走了。以后请大家不要再担心东西失窃，也不要再怀疑菲莉亚。” 大小姐的目光移向菲莉亚。 “菲莉亚，我替娜娜向她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 “没、没有关系……”菲莉亚手足无措地捏着手指，她还是头一回被这么认真地道歉。 不过，菲莉亚其实并不认为玛格丽特有必要为娜娜做这样的事。 宿舍里大概沉默了几十秒。 率先击碎沉寂的是南希，她愤愤地道：“为什么只是换宿舍，不是让她退学？！娜娜是你的人，你做得到的吧？” 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她是凭实力来到这里的，我无权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玛格丽特顿了顿。 “……但我将事情汇报给了伊迪丝教授，她做出的决定是让娜娜停学察看半年。” 伊迪丝教授常年留在学校，所以顺便管理了西区女生宿舍，平时有事都可以找她。 玛格丽特大概不想说太多细节，因此概括得都很简略。菲莉亚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针对她，为什么娜娜可以在她锁好门窗的情况下还把东西放进去……但玛格丽特不愿意说的话，她也不想太咄咄逼人。 或许有些事只有问娜娜本人才能知道，但娜娜已经搬离宿舍，而且按照玛格丽特的说法，她明天就会被遣送回王城，下学期再从一年级重新开始修学。 第32章 此时，伊迪丝教授正在教师办公室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吞云吐雾。 “……那孩子就不应该是重剑系，她应该跟着我学学怎么当一个刺客……这种能够凭自己琢磨出怎么用发夹开门锁的孩子可是很少见的，更别说她还学会了怎么锁回去。” 查德考官正痛苦地将窗户大开，半个身体探出窗外，仿佛只要把鼻子放在室内一刻钟他就会窒息。 “——咳咳咳，伊迪丝，咳咳咳，你就不能不在办公室里抽烟吗？” “不能。”伊迪丝毫不犹豫地回答，顺便又吐出一口灰烟，“只不过是这么点烟气而已，你也太娇弱了，查德，一年级的女生都比你强悍。” 查德：…… 伊迪丝这家伙不管长得多么漂亮，恶劣的个性却总能让人吐出一大口血来。 汉娜也不喜欢缭绕在伊迪丝周围的烟气，她眉间的褶皱压成一道深沟。 “孩子们没事吧？”汉娜问道。 “当然没有。”伊迪丝懒洋洋地耸耸肩，“只不过又是一个被你心爱的学生弄得丧失自我的小窃贼，能有什么伤害？” “我说得是心理伤害。”看着伊迪丝，汉娜头痛地扶额，“这件事，又是因为卡斯尔？三四年级的孩子们闹出事情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年级的也……” “别小看小孩子的心态。”伊迪丝慵懒的媚眼扫过所有人，“唔……我记得第一次有男人为了我互相殴打，好像是八岁的时候吧……那两个男孩都只比我大一岁……” 众人：绝对是因为你玩弄人家吧！！这个百分百是因为你玩弄了人家吧！！！不管怎么说八岁也太过分了吧！！！！ 趴在窗口的查德感觉胃里的翻江倒水更厉害了，该死，都是因为伊迪丝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 当然，只要他愿意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伊迪丝正扭着头，故意把烟圈往他趴着的窗口吐。 “真不敢相信我的学生里会有这样的孩子。”尼尔森失落地叹了口气，“我应该早点注意到的……娜娜和菲莉亚明明是一个同一个宿舍的学生，上课的时候却几乎从不来往，我应该注意到的……” 汉娜依旧拧着眉头，道：“我觉得你的惩罚稍微轻了一点，伊迪丝，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不该被留在学校里。” “……但我这样品行不端的教师不是一样被留在学校里了吗？”伊迪丝自然地将两条腿大大咧咧地搁到桌上，尽管是冬天，可她依然我行我素地穿着超短裙，因此这个动作一做，尼尔森、希拉里都尴尬地移开视线，至于查德……他的脑袋还在窗户外面。 伊迪丝道：“我们的校训是不放弃任何一种潜能。学校的工作本来就是教育不是吗？把走上歧路的孩子带回正确的道路……唔，虽然这话由我这个走上歧路的教师来说有点奇怪就是了。”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汉娜扫了眼伊迪丝，“不过，我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有道理的话。” 伊迪丝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忽然又转向尼尔森，说：“尼尔森，你下学期把这个女孩转给我，我见过她，她不适合学重剑类。” 大个子的强力量类导师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道：“……呃，这样不太好吧。我之前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她不愿意转专业。违背学生的意志，强行转的话……” 伊迪丝：“不转？那还是把她退学吧。汉娜，我改变主意了。” 汉娜：…… 说好的不放弃任何一种潜能呢。 汉娜叹了口气，眼神忽然严肃起来，看向伊迪丝，慢慢地道：“你不会是觉得那个女孩像你，所以才会对她网开一面吧，伊迪丝？” 汉娜话音刚落，伊迪丝周围的空气就像时间凝固一般完全停滞了几秒。 “怎么会。”伊迪丝抖了抖烟灰，将披在肩头的红发往后拨开，“我看了她的档案，这女孩的出身可比我高贵多了。” 作为这一届招新的总负责人，汉娜当然很清楚每个学生的身世背景，也明白伊迪丝的话是什么意思。 玛格丽特·威廉森入学并不是件小事，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孩虽然名义上也是正常入学，但其实是陪读的事大家都清楚。 不过，尽管都是陪读，她们的身份却还是不一样的。 温妮是负责照料威廉森大小姐的女仆的孩子，原本只是作为兼具照料只能的玩伴安排在玛格丽特身边，后来发现有不错的魔法天赋，于是干脆安排她在学校里也一并照顾玛格丽特。温妮的学费、生活费全部由底蕴深厚的威廉森家族来出，可以说她得到的条件很不错，远远超出她正常的待遇。 娜娜就不同了，她是依附于威廉森家族的小贵族家的女儿，从小就被送到威廉森家里学习，享受着和玛格丽特完全一样的启蒙教育，本应是以格调稍高一些的“朋友”身份留在玛格丽特身边的。 但是，这位威廉森大小姐实在被教育得太不通人情世故，在她眼中娜娜和温妮似乎并无区别，都是对她百依百顺的“玩伴”，于是她平时对待她们的方式一模一样。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女孩将来都会是玛格丽特的勇者团队成员，为了避免职能重复，原本适合练习普通剑术的娜娜不得不选择重剑作为专业。 尽管娜娜的家长将她带到玛格丽特身边，肯定存着讨好威廉森一族的意思——玛格丽特是独生女，任谁都知道，哪怕她是个废得不能更废的废柴，威廉森家也会倾尽全力使她前途无量——可贵族女儿的待遇和女仆孩子的待遇完全一样，不管怎么说都太过分了。那个叫娜娜的孩子估计不平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做出一些比寻常人阴暗的事也不算太奇怪……彻底远离玛格丽特，说不定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至于被她针对的菲莉亚…… 汉娜教授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毕竟一个将铁饼扔成那样的女孩实在无法不让人印象深刻。明明出身很普通，宿舍里最好的朋友却是最高贵的玛格丽特，连卡斯尔都格外关照她。 唔……娜娜会针对她，恐怕不止是卡斯尔，还有玛格丽特的原因在里面。或许是不能接受自己放低姿势讨好许久的对象，一下子就对另一个人另眼相看吧。 伊迪丝这次说得对，这个孩子从头培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纠正过来。 说到伊迪丝…… 汉娜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从对方淡然的脸上拂过，然后稍微安心了。 也对，就算伊迪丝真的非要从玛格丽特的跟班里找自己的影子的话，看到的也该是温妮。 …… 在娜娜停学，玛格丽特向所有人道歉后，菲莉亚的房间里果然没有再出现任何他人物品，寝室的气氛也前所未有地好了起来。 娜娜承载掉易燃易爆的南希所有怒火以后，南希反而变得好相处起来。丽莎、贝蒂和凯丽原本就没有爆发大型争吵的打算，温妮则完全听从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不想和同学掐起来的话，温妮就会成为一个热爱打扫、擅长做饭的好室友。 总之，造成恐慌半年多的宿舍危机总算彻底解除。 只是，没等菲莉亚轻松太久，期末考试就风风火火地到来了。 期末考试同样分理论课和实践课两种，对于菲莉亚来说，实践课就是扔铁饼，尼尔森教授对她很宽容，倒不算太难，理论课就相当令人紧张了。 最后一门理论考考完，菲莉亚筋疲力尽地走出教室，她身边的欧文双手揣在口袋里，神情十分轻松。 “欧文，你肯定觉得题目很简单吧？”菲莉亚羡慕地问道。 欧文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随意地嘀咕道：“……是挺简单的，不过我考得应该不会太好。” 他甚至不需要等成绩单，就能确定自己一定是不高不低中等偏上的八十分。 既不会太丢脸，又不会太引人注目，在欧文看来，自己拿一个八十分是最恰当的分数。 菲莉亚只当他这么说是在谦虚，眨了眨眼睛，还是觉得欧文很厉害。 考试完全结束后，暑假就开始了。因为成绩单会在假期里以信件的形式寄到家里，所以学生们暂时还能有一段安全又愉快的时光。 冬波利的暑假放假是从五月初到八月底，整整四个月，这样的长度使家乡偏远的学生，在扣除往返时间后，仍至少能在家里住上两个月。 于是，五月底时，菲莉亚的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她的家乡—— 南泥湾的小镇艾丽西亚。 第33章 转眼，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是大半年以前的事了，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离家这么久的菲莉亚，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快到自己家门口时，菲莉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总觉得像在梦里，她连自己家都快不认识了。 “菲莉亚！” 马丁一早就在家门口等待，远远地看见妹妹从车窗里探出头，立刻笑着向她挥手。 菲莉亚连忙抿着嘴挥回去。 马丁正值发育期，长高的速度堪比植物抽芽，相当惊人。菲莉亚不得不发现，自家哥哥比她离开前又高了很多，她必须吃力地抬着脖子仰望他。 望着菲莉亚的眼神，马丁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也会长高的，菲莉亚。” “……可、可是那还有好久吧。”菲莉亚失落地叹了口气。 因为只住两个月，菲莉亚带回家的东西远比带去学校的少得多，只有简单的几个箱子。马丁轻松地将她的东西一次性抱起来，送回房间。 看着哥哥游刃有余的样子，菲莉亚的目光呆呆的。 “怎么了？”马丁见状，耐心地低下头。 菲莉亚其实是想问哥哥为什么没有考上任何一所勇者学校……在她看来，比起自己，哥哥要优秀得多。 但菲莉亚更不想看到哥哥一贯温柔的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于是她摇了摇头，仰脸露出笑容，道：“没什么……谢谢哥哥！” 母亲照例在面包店里忙碌，见菲莉亚回来，才在忙碌之中探出头来，叮嘱她要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以后洗过手再吃午饭。 在路上奔波的一个月很累，菲莉亚什么都没做休息了一个下午，等晚上，就在她想着要熄灯早点睡的时候，却听见了有人敲窗户的声音。 菲莉亚的房间在二楼最后一间，邻着哥哥，同时，她的窗户和邻居波士家二楼的窗户相对应，中间隔着一棵大树。 稍微迟疑了一下，菲莉亚犹豫地过去拉开了窗帘。 贴在窗前的索恩的脸立刻吓了她一跳。 “菲莉亚！”索恩看见她倒是眼前一亮，“果然是你回来了！早知道今天我就不出门了……我刚才看到你房间的灯亮，就在想……” 菲莉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还是有些怕索恩，哪怕他们隔着一扇玻璃。 索恩好像是从他房间的窗户爬到树上，又从树上直接挂在她窗前的，所以，索恩现在一只手还拽着树枝。 那根树枝很细，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索恩的动作看得菲莉亚心惊胆战。 “你、你快退回去！”菲莉亚焦急地隔着窗户劝道，“太、太危险了！” “那你怎么不选择打开窗户让我进去？”索恩翻了个白眼，道，“放心好了，我是个弓箭手，去年整年都在学校里练爬树，这种小事对我来说……” “快、快回去！”菲莉亚还是觉得很可怕，不停地催促，闭上眼睛不敢看索恩挂在树上的画面，就像他下一秒就会掉下去一样。 索恩脸色一白：“啧……干嘛那么急，都说了不会有事的！你难道是一点都不想见到我吗？” 他甚至想伸手把菲莉亚禁闭的眼皮拨开，但无奈她的窗户锁得太紧，索恩根本没法硬来。 听着窗外乒乒乓乓的声音，菲莉亚更害怕了，她忍不住担心索恩到底还有没有把手放在树枝上，于是睁开一点眼缝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但她的视线一下子就触及到索恩狰狞的表情，吓得菲莉亚赶紧重新闭上眼睛。 索恩赶紧更恼火了：“喂！我给你写的信你为什么从来不回？！”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写了信啊啊啊啊啊！求你了快点回去吧！q口q菲莉亚简直欲哭无泪，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房门也被敲响了。 “菲莉亚？”马丁疑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哥哥一定是听到响动了！ 菲莉亚顿时有种救星来了的感觉，忙道：“哥哥，是我和——” “喂！你不会是准备告诉他我在这里吧？”索恩吃惊地瞪着菲莉亚，懊恼地单手抓乱自己的后发，“啧……不许说！一句都不许说出去！我回去了！” 索恩的动作很敏捷，菲莉亚只听到一些细微的沙沙声，他的身影就已消失在大树的叶片之中。 马丁还在担忧地询问：“怎么了？你和谁？” “没、没什么。”菲莉亚下意识地回答，“我、我要睡了。” “……没事就好。”马丁听起来松了口气，“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哥哥。” 与此同时，欧文正好收到了寄来的成绩单。 和需要一个月才能到家的菲莉亚不同，欧文耐着性子用人类的方式移到风刃地区中南部，就立刻搭上了专程来接他的魔族马车。相比较于主要将魔法运用于战争的人类魔法师，魔族更喜欢琢磨怎么用魔法来生活，因此他们有许多使生活更便利的小手段。 此时，欧文已经在魔王城堡里休假十多天了。 当然，他的成绩单并不是直接寄到艾斯来的。大魔王在风刃地区弄了个房子，给欧文在各种信息表上的“家庭住址栏”里填写，成绩单也是寄到那里。但大魔王一早就给房子设定了自动传送书信的魔法，一等成绩单寄到房子里，就会立刻送来魔王城堡。 听说成绩单送来，大魔王同志赶紧把政务都丢在一边，高高兴兴地过来围观。 “七十六，八十一，七十九，八十三……”大魔王一项一项地数儿子的成绩，完全没有太低或者高得很扎眼的，全都属于中等偏上水平的范围，看上去不难看，却也不至于引人注目。 伊斯梅尔·黑迪斯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做得太好了，儿砸，成绩控制得真是完美。我还在想要是你一不小心考了年级前三名该怎么办呢。” 欧文耸耸肩。 他并不觉得人类这边的学习很难，要将成绩保持在他想要的水平上相当简单。 魔王很满意，欧文也很满意，大家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然而他们忘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偏科。 大部分孩子都不能把所有事做得面面俱到，事情总要被分成擅长和不擅长。因此，在学校里总有一个常见现象，发挥稳定没有死角的学生即使每科都很平庸，最后得到的排名也会比他的单科成绩高。尤其是在勇者学校，大多数学生都更擅长实践课，讨厌无聊的背书，而一年级的大部分课都还是理论学习。 大部分理论课只是起普及作用，即使不及格也不影响毕业以及优秀学员推荐考评，所以大家都不重视。 欧文每科都是中上，同时这一年的学生里没有像上一届的卡斯尔·约克森一样突出的学生。 事实上，他的总成绩是今年五十几个新生中的第六名，离十分用功又不介意锋芒毕露的第一名玛格丽特的确还有差距，但已经足够登上教授们的优等生名单。 幸好冬波利的规定是在毕业前都不正式公布学校的排名，所以他暂时还不会被其他学生注意到。 眼下，欧文的烦恼是如何在暑假剩下的三个月里补上他的魔法课，人类教育魔法师的方式，并不完全适合魔族。 菲莉亚收到她的成绩单比欧文迟得多，已经是放假的一个半月后了。 实际上，第一个拿到信的并不是她，而是她母亲。 罗格朗夫人看着那张记载成绩的纸的脸色，让菲莉亚觉得度日如年。 “为什么你的草药辨认学没有及格？这样的话，以后作为勇者去冒险半路受伤又找不到急救的时候怎么办？！还有，你的魔法基础概论怎么会只有六十三分？我开学之前让你背下来的东西你全忘了吗？”罗格朗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 她对勇者学院的制度了解不比艾斯的魔王父子多，因此在她看来，菲莉亚的成绩一定会使她的将来蒙上不可磨灭的阴影。 要知道波士夫人才刚刚对她炫耀，说她家的洛蒂和索恩在王城勇者学校成绩都很好，老师甚至暗示可以将他们推荐给首都骑士团。尽管罗格朗夫人并相信波士夫人的话完全没有夸张的成分，可她既然敢这么夸口，肯定至少有些依据……再看自己的女儿菲莉亚，罗格朗夫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塞。 “你看看隔壁的洛蒂和索恩！”她责备地道，“这样下去的话，你怎么比得过他们？以后你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说不定将来他们都进了皇家护卫队，你还只能留在这个小破镇里卖面包！” 罗格朗夫人顿了顿，觉得这么说还不够解气，又补充道：“就和你哥哥一样！” 听妈妈这么说，原本半搂着菲莉亚安慰她的马丁有些不知所措，无辜地眨了眨浅色的眼睛。 菲莉亚羞愧地低下头。 目前说得没错，她太不争气了。 “——不过，幸好你的成绩还不算太一无是处，”怒气发泄完，罗格朗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变得温和下来，“武器实践课……这个签名是尼尔森教授吗？他给了你满分。” 第34章 “一、一百分？”听到母亲的话，菲莉亚自己都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她能够感觉到尼尔森教授对她相当友好亲切，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有得到一个满分这么夸张的野心。 罗格朗夫人点点头，常年拧着的眉头难得地松开了点，夸奖道：“你做得不错……如果其他课也能这么好就好了。” 这对菲莉亚来说是来之不易的夸奖，她激动地涨红了脸，从母亲手里接过成绩单时，都下意识地挺直腰背。 她看着成绩单，纸张上确实印着一个清晰的一百分，菲莉亚觉得心里暖洋洋，脚下却软绵绵的。 马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暑假的时光总是相当短暂，永远是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就结束了。 菲莉亚在家里的两个月过得还是十分愉快的，她吃到了哥哥烤得面包，和洛蒂一起逛了一次集市，母亲虽然经常会催促她写作业，但也会给她煮夜宵。 要说唯一的烦恼的话，大概就是隔壁的索恩总是锲而不舍地在半夜拍她窗户，白天见到她又是一副爱答不理厌恶她的模样，索恩的奇怪举动无疑让菲莉亚变得更怕他……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邻居，菲莉亚怕他早已变成习惯了。 因为要赶上八月底参加二年级的入学仪式，菲莉亚必须在七月底就离开艾丽西亚。在她启程前一天，马丁忽然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睡了吗，菲莉亚？” 菲莉亚连忙放下捧在手里的画册，回应：“没有，进来吧，哥哥。” 马丁转动门把手走了进来，走到菲莉亚的床边，屈膝坐下。 在菲莉亚眼中，哥哥无疑已经看起来十分硕长，他眼中总是含着温柔的神情，这使得即使是敏感胆怯的菲莉亚也能在他身边感到安心。 由于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菲莉亚其实正准备要睡了。她的半个脑袋已经埋进枕头里，随时把自己整个人都团进被子。此时，看见哥哥，菲莉亚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我明天就要回学校去了。” 在家住两个月，两个月花上路上，剩下的八个月全部都在冬波利，这样算起来，反倒是冬波利更像是她的家。 马丁笑了笑，伸手摸菲莉亚半藏在枕头里的脸颊。 他的手既暖和又柔软，菲莉亚并不觉得难受，只是最初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就乖乖让他摸了。 “不喜欢学校的话，留在家里也没有关系。”马丁语气和缓地道，“我可以去和妈妈说，你不要怕。” 菲莉亚认真地用几秒钟考虑这个意见，最后还是慢慢把自己往被子里挪了挪。 “算、算了，我、我也不是讨厌学校……”菲莉亚斟酌着措辞道。 上半年她确实有过逃回家的念头，寝室里怀疑的气氛使人极为不安。但娜娜搬出去以后，现在的状况已经明显好了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相处愉快。南希和玛格丽特偶尔依然要拌嘴，但不再是你死我活的攻击性质。 “而、而且，不回学校的话，就见不到欧文了。”菲莉亚的脸慢慢红起来。 “欧文？你信里经常说起的你的朋友？那个天使？”马丁扬了扬眉毛。 菲莉亚点了点头，同时脸更红了。 平时她经常认为欧文是天使，但从哥哥嘴里讲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菲莉亚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她的形容好像太小孩子气了。 对，她今年十岁，不再是八九岁的小孩子了，下次写信要成熟一点！ “他、他人很好的，”菲莉亚试图把哥哥对欧文的印象从天使上扭转出来，“平时一直都在努力帮我……他个性很温和，成绩又好……” 菲莉亚使劲想把欧文的优点堆到马丁面前，马丁耐心地听她讲完，却没有发表对欧文的评论，反而问道：“那你喜欢铁饼吗？” “诶？”菲莉亚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喜欢去学校，是因为有朋友在那里，还是因为喜欢你的专业？”马丁这次的问题稍微详细了一点，不知是不是错觉，菲莉亚觉得哥哥的神情竟然有点严肃。 马丁顿了顿，又道：“菲莉亚……如果按照妈妈的希望的话，你从冬波利毕业以后，就要去考皇家护卫队。考不上的话，或许就要去考城市护卫队，也可能是王城勇者团或皇室佣兵……总之，就是留在王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这只是妈妈的意思而已，你大可不必完全照做，要是不喜欢当勇者的话……” 菲莉亚呆愣了眨了眨眼睛。 她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马丁的话，大致上应该是在问她不考虑母亲意见的话，她自己愿不愿意扔铁饼吧？ 菲莉亚想了想，觉得有些迷茫。 “不、不知道……其、其实，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想尝试一下巨剑……”因为面前的人是马丁，所以菲莉亚知道自己可以把脑袋里最荒诞的想法也说出来，哥哥绝不会嘲笑她，“铁饼每次扔完都要跑过去捡回来……拴上链子的话，链子经常会缠住靶子，很、很麻烦。” 菲莉亚是认真地在苦恼。 大家的武器基本上都能重复利用，只有她是一次性的。虽然尼尔森教授说，铁饼的特点就在于伤害奇重，一击毙命，而且也有勇者会用栓链子来重复利用……但，菲莉亚也发现了，她的武器一点都不方便。 学过武器演化学以后，菲莉亚已经知道铁饼是人类最古老的武器之一。它能够在和目标保持一定距离时攻击，而且伤害极大，不需要像弓箭那么精准也能达到可观的效果，在人类勇者还停留于和野兽单打独斗的时期是理想的工具，曾经焕发过异彩，历史上有不少传奇勇者都是用铁饼砸死魔王的。 但是，随着魔族和魔王都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团结，人类的勇者也日渐注重团队合作，独行侠的时代过去了，勇者团的辉煌终于到来。铁饼这种无法适应团队作战的武器，也在时代中被人们抛弃。 想换武器…… 但是用铁饼是罗格朗夫人决定的，现在的铁饼是武器店老板送的，收下的时候她好像还答应了“要让世界对铁饼宽容一点”之类奇怪的事。 不、不敢换qaq。 没有人比马丁更熟悉他妹妹的脑回路，看着她欲哭无泪的样子，就已经将菲莉亚在想的事猜了七七八八。 马丁失笑，他用力揉了揉菲莉亚软软的头发，道：“这样就好……有什么想尝试的话就试试看吧……早点睡，晚安。” “晚、晚安，哥哥。” 他们互相亲吻了脸颊，马丁把菲莉亚塞进被子里，替她熄掉灯。 临别前，马丁又对菲莉亚微笑了一下，这才关上门离开。 菲莉亚半窝在床上愣了一会儿。 她忽然发现，哥哥的眼睛在幽暗里看起来几乎完全是金色，和欧文的头发一模一样。 …… 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好不容易从艾丽西亚抵达冬波利，菲莉亚回到学校的时候，新一年的新生考试已经结束，许多或忐忑或自信的新面孔出现在校园中。 菲莉亚入学时算年纪小的，因此新生里其实有不少和她差不多大，甚至比她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是一年级生，就给人一种稚嫩的感觉。 为避免交通堵塞，学院不允许马车驶入学院，菲莉亚只好在门口就从车上下来，抱着她的行李一路往寝室拖。菲莉亚其实并不觉得重，只是小小的身体被一叠行李箱压住的画面看起来挺触目惊心的。 忽然，手上一轻。 菲莉亚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一头燃烧般的红发。 “哟。”见菲莉亚看她，卡斯尔露出虎牙，笑着打了个招呼。 “哟、哟……”菲莉亚生涩地学着卡斯尔的方式打招呼，可惜发音一点都不自然，音调也怪怪的，整个招呼都很僵硬，完全不像卡斯尔的爽朗。 卡斯尔将菲莉亚的行李箱叠起来，然后全部一把抱起。 “我帮你吧。”卡斯尔轻松地道，“这么多行李竟然能一个人搬到这里，真不愧是你啊，菲莉亚！” 这些箱子……真的很重？ 其实只是被叠得太高的箱子挡住视线因此感到不方便的菲莉亚疑惑了一瞬间，但很快反应过来。 Σ（っ°Д°；）っ怎、怎么能让卡斯尔干搬箱子这种事！ “那、那个，”菲莉亚小跑追上卡斯尔的步伐，“还、还给我吧，我能……” “我今年要去精灵之森，所以整年都不会在学校里。”卡斯尔打断她，侧过头，冲菲莉亚眨了眨左眼，“可我又答应过姑妈……为了交差，这次你就让我帮你吧？” 菲莉亚愣了愣，然后，又愣了愣。 ……对哦，卡斯尔已经三年级了。 冬波利对学生进行系统勇者教育的时间只有两年，接下来的四年时间更多的都是将知识运用到现实的实践。比如三年级去精灵之森冒险，五年级则是王国之心的学院竞赛。 作为二年级生，菲莉亚的理论课会大幅减少，所有课程都更侧重于实际运用，还会特别针对三年级的森林冒险开设特别讲座。 菲莉亚忽然紧张了起来。 第35章 二年级的课程无疑比一年级更辛苦。 一年级有大量的理论课，这些课通常都可以拿来睡觉。二年级则不然，为了替第三年的精灵之森冒险做准备，这一学期的课程里大多数是实战训练课，而且除了自己最初选定的武器训练以外，还必须再学习一到两门别的训练课程，以备不时之需。例如魔法师也得学学用匕首，免得碰到魔力耗尽敌人又突然逼到眼前的情况时不知所措。 最受欢迎的辅修课是剑术和弓箭，这两项相当实用，门槛又低：既不像重力量型那样有硬性的体魄要求，也不像魔法系那样被天赋局限成就——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即使拿着世界上最好的魔杖，也只能试试用魔杖上的宝石砸死对手。 其实辅修当一个刺客亦是很实用的选择，但刺客在海波里恩是见不得光的职业，地位很低，备受歧视，但凡有头有脸的家族都不会让自家的孩子去尝试当刺客的。 菲莉亚选择的辅修是弓箭。首先，她还是无法克服近身攻击对手的恐惧，其次，欧文也选择了这门课。 想到能和欧文一起上课，菲莉亚还是相当雀跃的。 欧文其实一直想试试看人类擅长的物理系，最初他想选和菲莉亚一样的重力量类，但他试着举了一次巨剑以后……呃…… 由于训练的侧重点不同，侧重精神力的魔法师体质肯定比不上天天锻炼的物理类勇者，但完全举不起巨剑还是让欧文产生了些许危机感：开玩笑的吧！！ 那把剑真的不是长在地上的吗？！ 为什么菲莉亚能够轻轻松松扔来扔去的东西，我完全举不起来？？！！ 当时是奥利弗带欧文到重力量类的活动场地去的，所以欧文虽然内心已经刷满了吐槽，表面上还是很淡定，他摇了摇头，道：“果然不太行，我还是选弓箭吧。” “魔法师是不太擅长太侧重体力的活动啦。”奥利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担心了，你也不是第一个扛不起重剑的魔法师。” 说完，奥利弗轻轻松松地单手拿起重剑，往边上随意一扔，轻盈地仿佛只是捡起一支插在地上的铅笔。重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最后优美地插回武器架上。 欧文：…… 这、这就是人类吗……好可怕…… 奥利弗勾住欧文的肩膀，眼神扫了扫他的金发，并无恶意地道：“唔……虽然我知道你人很好，魔法师本来就一向不擅长体力活动，但……我觉得你平时还是稍微锻炼一下比较好。现在的女孩子都讨厌娘炮，你又是这么一头金发……” 听到“娘炮”两个字，欧文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伸手推了推脸上的平光镜：“……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真的得考虑一下了。 欧文忍不住想起了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众人热议的卡斯尔·约克森，他不止是受女生欢迎，也很受男生的崇拜。欧文好几次听到宿舍里的人讨论卡斯尔，都是那种羡慕憧憬的语气——“那家伙真是帅气。”“我也想像卡斯尔一样爷们。”—— 显然，那个红毛才是海波里恩的人类最为推崇的类型。 欧文不禁想起了菲莉亚脖子上挂着的兔子项链。 ……菲莉亚，她也喜欢卡斯尔那样的男孩吗？ 总之，在欧文默默地将锻炼身体提上日程的时候，辅修课学习也开始了。 弓箭课属于伊迪丝管辖的范围，她将课程地点安排在学院森林的边沿上，这里有足够茂密的树木，特别适合需要掩藏的弓箭手爬行。 第一次上伊迪丝的课，菲莉亚感到紧张，又隐隐地有点兴奋—— 从进入冬波利以来，她已经听到不少关于伊迪丝教授的事迹了。 比如她偏执到可怕的颜控，长相不够漂亮的学生一概在入学会议上投否定票，直接把冬波利变成了现在这所美与力量结合在一起的学府。 比如她原本是佣兵集团里佣金天价的刺客，工作从来没有过失误，尤其擅长暗杀。 比如她过去同样毕业于冬波利，汉娜教授还当过她的老师。 虽然这些事肯定有有真有假，但伊迪丝教授无疑是个活着的校园传说，她恣意妄为得夸张，又强得十分任性，让人拿她没办法。 这一天，空气中隐隐弥漫着青草的香味，介于夏天和秋天之间的九月使森林带上了青黄相间的颜色。 和上学期一样，一年级和二年级是混在一起上课的。 菲莉亚背着她新买的弓箭站在二年级的第一排，她左边是个子矮小的凯丽，右边是神色轻松的欧文。 凯丽看菲莉亚紧张地后背都绷紧了，安慰道：“别怕，其实伊迪丝教授人很好的，只要是脸长得够可爱的学生她都不会骂……” 就是说长得不够可爱就会被骂了吗！！！qaq 菲莉亚觉得自己妥妥会被骂，变得更紧张了。 伊迪丝新学期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半个小时，等学生们都开始三三两两地聊天了，她才拖着那一头亮眼的红色大卷发姗姗来迟。 “呃……二年级好像也有几个新面孔，你们是辅修弓箭的，还是匕首？”伊迪丝懒洋洋地拨着脑后的头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专业按照惯用武器来分，匕首专业指代的就是刺客。尽管刺客用的武器远远不止匕首，所需要的技能也异常庞大，但职业的形成都是从远古的历史延伸而来，人们早已习惯了刺客就是使用匕首的家伙。 事实上，如今的刺客从工作方式来说的话，也不能再叫刺客了。他们在勇者团队中担当的职能应该是“潜行者”，只不过大家都不习惯用新的名词，以至于对刺客这个职业还保持着长久以来的偏见，认为他们都是肮脏、卑鄙的。 所以，在伊迪丝提问后，大家都回答了“弓箭”。菲莉亚似乎没有听到“匕首”的答案，要不就是她的听力太差。 不过，她注意到凯丽低着头，把腰间的匕首往衣服里藏了藏。 伊迪丝无所谓地“唔”了一声，随口道：“那就让专业的学生随便教你们一下吧……我去看一眼一年级生。” “等……” “什么？！” 二年级的辅修生们一下子炸了开来，专业生倒是早已对伊迪丝的教学风格见怪不怪，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看那群男生，嘁，”贝蒂在菲莉亚身后轻轻地嗤了一声，“他们都是冲着伊迪丝教授来的，真是恶心！” 菲莉亚顺着贝蒂说得方向扫了一眼，果然是几个来参加辅修的男孩子，他们是二年级生中比较大的一批，都有十二三岁了。 这群刚刚迈入青春的少年都是在荷尔蒙的驱使下跑到弓箭课这里来的，他们的每双眼睛都黏在伊迪丝性感的背影上，似乎根本舍不得收回来。 贝蒂又不屑地轻哼一声，挽住菲莉亚的手，道：“伊迪丝教授不会回来的。走吧，我教你弓箭……唔，还有欧文。” 贝蒂的目光其实也扫到了欧文，不过，欧文眼神清澈，他看向其他人的视线带着疑惑，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男孩会对伊迪丝教授如此痴迷，最后，他重新看向菲莉亚，菲莉亚也不解地摇头。 贝蒂对男孩的敌意在欧文身上减轻了些。 伊迪丝说得“去看一眼一年级生”，真的只是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迷茫的一年级生就被赶到了二年级生的阵营里，说是伊迪丝让他们自己观察二年级生来学习。 伊迪丝教授自己则大大咧咧地找了棵树爬上去睡觉，对学生们不闻不问，而且完全不存在对放学生鸽子的任何愧疚。贝蒂偷偷在菲莉亚耳边说，伊迪丝去年就是这个德性，她几乎完全不教学，只在心情好的时候在偶尔教他们一些技巧，别的时间都让一年级看着二年级自己摸索，他们的技能全是自己练出来的。 听到这些，菲莉亚赶紧心里一凉。 她对自己的智商本来就没什么信心，老师教都学不会，更何况自己学。 “欧、欧文……”菲莉亚下意识地想去向欧文求助，他总是让她很有安全感。不过，菲莉亚一扭头，就看见欧文已经学着贝蒂的姿势拉开了弓，将箭搭上弦，瞄准不远处一个靶子的把心，流畅地松手…… 正中红心。 欧文：唔……虽然重剑拿不起来，这个还是挺简单的嘛。 听见菲莉亚在叫他，欧文转过头，心情愉悦地灿烂微笑道：“怎么了吗？” 菲莉亚看着欧文射出的那根紧紧插在靶子上的箭，又看到欧文轻松惬意闪闪发光的脸，忽然生出一种无形的压力来。 “没、没什么……” 第36章 时间在伊迪丝教授的懒散和尼尔森教授的认真负责中匆匆而走，转眼十二月末的冷风悄然而至。 不过，冷归冷，这一年的雪冬节却来得比平时更晚一些，寒风早已刮光了树叶，可学生们左等右等，始终也等不到降落的第一朵雪花。 晚饭后正好是最闲的时间，不知道是谁率先提出这个话题的，反正等意识到的时候，菲莉亚寝室的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男孩子，经过最初的风波，她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变得十分稳固。 贝蒂平时对所有男性嗤之以鼻，但此时却显得兴致勃勃，问道：“你们觉得学校里面谁长得最帅？” 丽莎：“卡斯尔吧？” 凯丽：“卡、卡斯尔学长？” 温妮：“当然是卡斯尔大人！只有他才配得上玛格丽特大小姐！是吧，大小姐？” 玛格丽特默默地移开视线。 ……因为看不清楚，她根本不知道学校里的人长成什么样，更别提长得帅…… 温妮：“对、对不起！q口q我忘了小姐你不喜欢我们讨论这种没有品味的问题！我、我这就去准备你喜欢的古典音乐……” 玛格丽特：…… “我当然也觉得是卡斯尔，他不像其他男生那么幼稚，还很有风度。”贝蒂道，“你呢，菲莉亚？” 被提问到，菲莉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是她被点名时的一贯反应。 “欧、欧文吧……” “欧文？！” 宿舍里炸了开来。 贝蒂虽然不讨厌欧文，但也对菲莉亚的审美不能接受：“欧文哪里比卡斯尔帅了？！你看欧文那头金发……卡斯尔可是那么漂亮的红头发啊！亏卡斯尔学长还来找过你两次，送过你项链……” “可、可是欧文人很好啊。”菲莉亚试图为欧文争辩一下，“而且他笑起来，很、很阳光……” 贝蒂的表情还是维持在难以置信的状态上，凯丽却说了句良心话：“那、那个，其实欧文如果不看头发的话，确实长得很不错啊……头发的话，以后稍微染染就可以了。” 可是凯丽存在感太低，贝蒂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而是已经疑惑地转向了竟然到现在都没说话的南希，要知道南希平时什么事都要插一脚，今天话题又明显是她最感兴趣的那种，她会沉默实在太奇怪了。 “南希，你怎么不说话？”贝蒂不喜欢拐弯抹角，相当直白地问，“你难道也不觉得是卡斯尔？” 总算问到她了，南希先前故意端着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一下子灿烂起来。 “卡斯尔算什么，最帅的人当然是我的男朋友！” 南希说完最后一个词，现场立刻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数十秒后，贝蒂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竟然交了男朋友？！”学校里的男孩子都那么蠢！ “对啊，”南希脸上满是喜色，“你们也见过他的，强力量类的杰瑞，和我们同一年……唔，好像就和菲莉亚常说的那个欧文一个寝室吧？” 信息量丰富起来，贝蒂那里又是一阵爆炸。 菲莉亚却懵了。 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自己的南希。南希是室友中年纪最大的，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十一岁了，她在一个月前刚刚过完十三岁的生日。因为比其他人都要年长，她的个子也显得高挑，身材瘦长。南希一直保持着短发，她不发火的时候会有种飒爽健康的感觉。 现在还交了男朋友…… 总、总觉得她好成熟啊。qaq 菲莉亚有点羡慕地想。 …… 此时在欧文的宿舍里，南希的男朋友杰瑞也刚刚公开了这个消息。 于是他被揍了一顿。 当然，作为一个典型的强力量类学生，杰瑞浑身都是满满的肌肉，个头也高大，他还是相当耐揍的，其他人也只是意思意思地打他，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身为魔族的欧文则完全不能理解人类揍来揍去表达感情的方式，他只是微笑地站在旁边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话说人类的男女朋友，跟魔族的男女朋友意思一样吗？ 打完杰瑞浑身舒爽的迪恩揉着自己有点痛的拳头，问道：“所以呢？你女朋友是谁？” 杰瑞的脸涨得通红，他挠挠头，道：“住东、东区六号，很、很漂亮的那个……” 众人震惊：“你搞定了玛格丽特？！” 欧文心脏莫名一颤：“菲莉亚？！” 寝室里的所有人同时说话，然而话音落后，大家的视线都不在杰瑞身上，而是“刷”地看向了欧文。 奥利弗神情复杂地道：“欧、欧文你怎么会觉得是菲莉亚？” 欧文对他们的态度同样不解，他蹙眉，奇怪地问道：“你们不觉得菲莉亚很可爱吗？” “呃，倒不是说菲莉亚不可爱，菲莉亚当然也很可爱……但是，但是……”迪恩手舞足蹈地费尽解释，最后找不到形容词变得不耐烦了，“啊啊啊，但是不管怎么样，一般来说都会觉得玛格丽特简直美得没边吧？！她皱眉头不耐烦的样子简直是维纳斯啊！她的眼神好朦胧、好梦幻！我好想每天都被她瞪！相比之下的话，菲莉亚……呃，比较像是家里的妹妹或者养得兔子的那种可爱的感觉？” 欧文眉间的褶皱拧得更深了，他完全不理解迪恩的形容，菲莉亚哪里有妹妹的感觉了？！说是兔子倒有一点…… 然后欧文瞬间想到卡斯尔送给她的兔子项链，于是马上自我否定：不不不，菲莉亚一点都不像兔子！卡斯尔送给她的东西一点都不合适！ “哈哈哈，欧文还太小了，”寝室里一位比较年长的室友大笑着拍拍欧文的肩膀，他之所以和欧文一个寝室，据说是因为留级了两年，“他还是那种觉得关系最好的女生最漂亮的年龄，你们不要为难欧文！” 一听最年长的室友这么说，其他人顿时有了种比欧文年长成熟的感觉，立刻背不弯了，胸不含了，身体仿佛也变得高大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大人才有的表情”，同时用“大家都懂”的语调“嘿嘿嘿”起来。 迪恩锤了一下杰瑞的肩膀，道：“所以呢？真的是玛格丽特？行啊你！” 杰瑞憨厚地挠头，头几乎埋到胸口：“不不不，是南希，南希·贝克。” 迪恩：“……谁？” 寝室里有个学生也是魔法师，导师和南希一样是希拉里教授，他道：“我知道，是我们魔法系的学生，擅长用火的……呃，个性也挺火爆的。” “很漂亮？” “呃，还可以，但跟玛格丽特比的话，就……” 迪恩立刻用被欺骗了一般的目光谴责地看着杰瑞。 杰瑞急了，辩解道：“南希她人很爽朗，又精神！她在风中把头发丝别到耳后的样子，很、很漂亮的……” “得了吧。”迪恩明显不信地翻了个白眼，“我对她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见长得很普通嘛。” “你、你闭嘴！”杰瑞气恼起来，举起拳头就要去打迪恩。 杰瑞是强力量类，且是整个宿舍块头最大的，抡起拳头说不定能在地板上砸个坑。相比之下迪恩就比较瘦小了，他完全没想到这句普通的话能激怒好脾气的杰瑞到这个地步，连忙咋舌后退，跳出杰瑞的攻击范围。 “有、有话好好说嘛！”迪恩道，“大家都是室友，干嘛为了女孩子打来打去……你说是吧，奥利弗？” 迪恩和奥利弗虽然总吵架，但他们却是相当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斗嘴归斗嘴，真的开战了肯定统一站在一条战线上。迪恩本以为奥利弗这次也会和先前一样支持他，谁知奥利弗竟然看起来很心不在焉，根本没听他说话。 “喂，奥利弗，我问你是吧？”迪恩奇怪地又催促了一遍。 “嗯？嗯……”奥利弗这才抬头，迷茫地点了点，又恢复神游状态。 奥利弗走神这么厉害，迪恩也没心情和杰瑞吵了，这场对话只好在不太愉快地气氛中结束。 欧文还在考虑为什么其他人都感觉不到菲莉亚的可爱这个问题，见散伙了，连忙往房间走，想在安静的地方继续思考。谁知，奥利弗却一把拽住了他。 “那、那个，欧文，你现在有空吗？”奥利弗难得有些期期艾艾。 “怎么了吗？”欧文微微皱眉，他正赶着去思考问题。 “我、我有些话想问你。”奥利弗说，“你、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怎么了，奥利弗？”迪恩热心地凑上去，“我也可以帮忙啊！” “不不不。”奥利弗忽然连连摆手，“抱歉，迪恩，我只想和欧文谈谈。” 等等，为什么是欧文？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吧？！ 听到奥利弗的话，迪恩感觉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他们从小无话不谈，奥利弗从没有任何事把他排除在外过，从没有！！！ 欧文也感到奇怪，他在学院里和谁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不觉得和奥利弗的关系有特别好。不过…… 不想和室友有任何矛盾，欧文按捺住心底隐隐的不耐烦，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他们到的“外面”，是宿舍区的一片小树林。和学院森林不同，这里并没有会攻击人的猛兽，只是个普通的观赏性质的公园，也设有锻炼场，可以让学生们在闲暇时光自己练习。 在这个公园中，景色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树林中央的湖泊，历届的学生都管它叫“月光湖”。湖泊旁边有两棵巨大的毛榉树，夏天树叶相当茂盛，它们相偎相依地种在一起，因此被称为“情人树”，天气热的时候会有不少学生在这里乘凉，当然也有不少学生会在这里表白或约会。 冬季的天总是黑得早，树荫使奥利弗的身影变得隐隐约约。月光洒在镜一般的湖面上，皎洁的白光顺着水波蔓延到湖的周边，使它流露着浪漫的光阴。 奥利弗站在欧文前面，他比欧文大一岁多，刚进入生长期，几个月里身高就拉得很修长，再加上平时作为重剑士的锻炼，他的身材矫健，排布着均匀的肌肉；肤色在今年夏天被晒成小麦色，似乎充满精神和力量。 此刻，奥利弗的脸颊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 欧文顿时有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终于，奥利弗在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鼓起勇气开口了：“那个，欧文……你，为什么会在刚才回答最漂亮的是菲莉亚？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她？” “没有！” 这是继亲爹大魔王后第二个问他这个问题的人了，欧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做出了回答。然而，在他答完后，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某种不好的预感变得更强烈。 果然，奥利弗立即表现出松了口气的样子，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 “太、太好了！”奥利弗激动地握住欧文的手，“不，不，我是说，那个……其、其实我……你知道，我一直和菲莉亚一起上尼尔森教授的课。我完全理解你会认为菲莉亚最可爱，我完全理解！” 他话说得语无伦次，欧文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 奥利弗继续道：“菲莉亚她个性温柔，又很努力……你知道吗，她脸颊旁边有一撮头发比别的短一点，有时候会挂在脸上，真的……真的太可爱了……呃，抱歉，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我情绪有点激动……你知道，我、我，其实我一直喜欢菲莉亚！” 欧文：…… 不用你告诉我这种事！我当然知道菲莉亚脸颊边有一撮头发短一点！我当然知道！你怎么敢和我比对菲莉亚的了解？你知道她头顶的头发颜色比末梢深吗混蛋！ 欧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反正他就是突然看奥利弗觉得不爽，想要往他那张俊脸上揍。 然而因为天色太黑，奥利弗情绪又比较失控，他并没有注意到欧文僵硬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我、我很清楚你和菲莉亚是好朋友！但、但我们也是朋友对吗？所以，欧文，你、你人这么好，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第37章 等欧文反应过来的时候，奥利弗已经被他扔出去的冰球砸晕躺在地上了。 看着奥利弗一动不动的身体，欧文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他握着魔杖的手仍然在微微的颤抖，他的呼吸并不是依靠鼻子，而是依靠嘴，他正在紧张地喘息着，胸口大幅度起伏。 欧文十分后悔，他从来没有准备过在学校里主动攻击人类，刚才行动却快过思想，在他甚至没弄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之前，身体就自动做出了判断。 奥利弗没什么大碍，只是头上被砸了个大包。毕竟欧文并不是为了杀死他才丢出的魔法，下手并不是很重，而对方本身又是个身强力壮的勇者候补。 欧文小心翼翼地把奥利弗从地上扶起来——不得不说，奥利弗相当沉，所以光是这个动作就费了欧文好多功夫。等他好不容易把自己这个倒霉的室友扶到其中一棵毛榉树的树干上靠好，他的一身冷汗早已变成了满头大汗。 不一会儿，奥利弗缓缓地醒过来。 “嘶……呃，欧文，你怎么在这儿？”他吃痛地撑起僵硬的身体。 “……是你叫我出来的，说有事情找我谈。”欧文表情微妙地回答，“你过来以后就在这里沉默地坐着，结果睡着了。” 欧文对自己随口扯得慌感到些许心虚，因此视线躲闪，不敢直视奥利弗的眼睛。 奥利弗却没有怀疑欧文的话，他只是对自己无礼的所作所为感到吃惊：“什么！我竟然做了这种事！真是对不起，欧文。让我想想我找你是要做什么来着……呃，说起来我的头怎么好像隐隐作痛……” 奥利弗伸手去摸头上被砸出包的地方，手指刚一触到肿块，就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其实趁奥利弗还没醒的时候，欧文就用魔法造了些冰给他的伤口冰敷过了，然而现在看来效果并不怎么样。 欧文只好继续圆谎：“你睡着的时候忽然失去平衡，从树干上摔下去了……这个包是那个时候砸的，抱歉，我当时在发呆，没有及时阻止你。” 奥利弗震惊了—— 他竟然这样都没醒！！果然是因为最近学业这么辛苦还要熬夜想菲莉亚太累了吗…… 不不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他这么失礼，欧文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他的灰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真诚和关怀啊！多么温柔，多么体贴！真是个好人，真是个好室友啊！ 奥利弗特别感动，但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既然想起菲莉亚，又看到欧文，他差不多就把要问的事记起来了。 ……难怪我之前会沉默地坐着以致睡着，这件事实在太难开口啊！ 奥利弗扭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那、那个，欧文，我是想问你……咳，你之前说你觉得菲莉亚最可爱，是、是因为你喜欢菲莉亚吗？” 欧文：…… 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以后，他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怎么破。 从欧文深沉而复杂的眼神中，奥利弗仿佛感悟到了什么。 “呃，难、难道你已经看出来了吗？”奥利弗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其实，其实我、我也……” “你见过菲莉亚戴得那根兔子项链吗？”欧文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你说得是她上次雪冬节过完时戴过一次的那根吧？”尽管不解，奥利弗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甚至自豪地挺了挺胸，“我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关于菲莉亚的事……她是很少戴装饰品的，所以那次她戴项链我一下就注意到了。那条项链很漂亮，在她的脖子上看起来很合适。” “那是卡斯尔·约克森送的。” 欧文面无表情地说出来的一句话，让奥利弗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卡、卡斯尔·约克森？是、是那个卡斯尔·约克森？二年级的那个、那个……”奥利弗的声音有点发抖。 “对。”欧文肯定地点头，“那个跨两个专业，选修三种武器的红……红头发的学长，现在正在精灵之森训练，所以不在学校中。” 事实上，欧文对自己不得不拿出卡斯尔来做挡箭牌感到很烦躁，烦躁到他简直开始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他非要把菲莉亚和卡斯尔联系在一起？明明他才是菲莉亚最好的朋友！ 从某种意义上承认讨厌的对手比自己强已经糟透了，然而更令欧文觉得恼火的是，“卡斯尔”这个名字的效果相当好。 奥利弗似乎立刻就被镇住，他张着嘴巴整整呆愣住几十秒。 如果说冬波利学院里能有哪个学生让人一听名字就熄灭所有与他为敌的心思的话，这个人一定是卡斯尔·约克森。奥利弗敢和与他家境、天赋、长相都相差无几的迪恩每日吵到天翻地覆，但如果将对面换成卡斯尔的话，他迅速地偃旗息鼓了。 在奥利弗好不容易将下巴合到原来位置时，他整个人都激动地抖了起来：“等等，这、这么说的话，我和卡斯尔的品味是一样的咯？！” “呃……” 奥利弗的情绪和想象中偏差太大，欧文有些反应不过来。 “神啊，这太棒了！”奥利弗无比激动地道，“我现在就要回去给我爸妈写信，告诉他们我竟然和那个卡斯尔·约克森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子！！欧文，你还能想象到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比这件事还令人高兴吗！” 被抓住肩膀拼命摇的欧文：…… 我真的不懂人类。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欧文！谢谢你！实在太好了！”奥利弗的脸色灿烂地放光，“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其实我也觉得菲莉亚应该不喜欢我，不过对方是卡斯尔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所以说对手是我你就觉得还有机会一试了吗？ 欧文：……心塞。 “……你不准备再试试了吗？万一菲莉亚会喜欢你呢。”欧文忍不住问道，哪怕这个假设让他的胸口一阵痛苦，“毕竟……她只不过是收下一条项链而已。” “没可能的，别开玩笑了。那可是卡斯尔啊！”奥利弗双手背在身后，口气虽然无奈，却斩钉截铁，“谁能斗得过卡斯尔？他是完美的！唉，我只要有生之年能达到他一半的成就就满足了。你听说过吗？卡斯尔他去年打败一个试图挑衅他的六年级生！六年级生啊！也就是说，卡斯尔现在已经超过毕业水平了！” 奥利弗顿了顿。 “能亲眼见识一个奇迹的诞生，你难道不觉得很兴奋吗？嘿，其实我目前最大的理想就是毕业以后能加入卡斯尔的勇者团队了……那样的话，说不定也能和卡斯尔一起名留青史。哈哈哈，现在看来是时候放弃菲莉亚了，但和卡斯尔一起杀死魔王的梦想，我是不会放弃的！你说，等菲莉亚和卡斯尔结婚以后，她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尽管欧文的本意就是要灭掉一个情敌……不不不，不对，是灭掉一个对他的好朋友心怀不轨的家伙，但看到奥利弗果然如此轻易地就被灭掉了，不仅不伤心还相当高兴的样子，他反而觉得十分诡异。 “你怎么会觉得菲莉亚和卡斯尔一定会结婚？”欧文忍不住夹起眉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难道菲莉亚还会拒绝卡斯尔吗？”奥利弗奇怪地看着欧文，“卡斯尔是个不错的家伙，菲莉亚个性温柔，我觉得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争吵……还是说你觉得菲莉亚的出身会有问题？别担心，约克森家不是那么看重门第的家族，我见过他们，他们很开放的。要说注重门第的话，威廉森家还比较重视一点。” 奥利弗同样出生于王城的贵族家庭，他说得信息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于是，欧文变得更烦躁了—— 为什么不看重门第！给我看重啊混蛋！ 没有注意到欧文奇怪的脸色，奥利弗伸了个懒腰，舒展自己莫名酸痛的身体，一边舒服地叹了口气，一边说：“抱歉啦，欧文，让你这么冷的天还陪我到这里来。咱们回去吧，咳，我还没和迪恩说过这件事呢，还得跟他说说。哈哈哈，你看到我把你交出来时，迪恩那家伙的表情了吗？” 欧文胡乱地点头，此时再让他有心情和奥利弗开玩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他一边低头跟着奥利弗往寝室走，一边分神思考菲莉亚的事时，一阵冷风忽然从西方吹来，欧文的金发被吹得在空中张牙舞爪。 “天呐，这是什么！”奥利弗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并从上面弄下来一块冰晶，只是它刚一触及奥利弗的体温，就缓缓地融化成一滴小小的水珠，“下雪了！欧文，这里总算下雪了！雪冬节！万岁，是雪冬节！” “嗯。”欧文随意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他的兴奋，反正雪冬节对他来说除了不用上课以外，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嘿，你知道吗，欧文，二年级的雪冬节过后就是家长会了。”奥利弗自顾自地道，“我是听我表哥说的，他从冬波利毕业有好几年了。因为我们明年要去精灵之森冒险，有一定危险性，所以学校得提前和家长做好沟通工作。家长会邀请函大概趁雪冬节这几天就会发出去了。我想我家来得会是我爸吧，你呢，欧文？” 第38章 家长会是什么鬼！！！ 奥利弗说完这个爆炸性的大消息以后，就拍拍屁股回王城老家了，留下欧文一个人在宿舍里崩溃。 虽然去精灵之森这种危险的地方之前，先跟家长打个招呼所以要开家长会听上去还挺合理的，但他父母…… 欧文想到自家的爸爸就感到一阵头痛。 冬波利有不少学生都是出生勇者世家的，也就是说有不少同学的父母都是……呃，杀魔英雄。把一只毫无紧张感的魔王放到这么一大群凶残的人类中间，怎么想都不是个好主意的样子。 其实自从上一任行为极近、暴力倾向明显的魔王死后，海波里恩和艾斯就处于难得的“和平”期，相对来说进入艾斯攻击魔族的勇者数量是减少的。 本来勇者工作的目标并不只是对付魔王，还有对抗狂暴的野兽、变异的魔兽、清理强盗团之类的，除少部分担任国家公职的勇者以外，大部分勇者都是靠接受佣兵任务过活的。但是，因为长期以来的敌对，以及击败魔族中有头有脸人物的勇者都能在王城获得较高的地位，所以勇者们还是将魔王视作最大的敌人，击倒魔王则是最大的荣耀。 卡斯尔的父亲，就是最近一位击杀魔王的勇者，而且也是目前成功杀死魔王的勇者中唯一在世的一位。 海波里恩和艾斯的官方宣布休战，可不意味着仇恨依旧得到化解。实际上，两国的边境依旧冲突不断，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都对对方抱有偏见。反正大陆上只剩下两个国家了，他们根本不必考虑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有损明面上的道义。从目前的举措来看，海波里恩甚至相当支持勇者们自发自主地侵入艾斯这个魔国，当然，艾斯也对自己的国民闯入海波里恩的行为没有任何限制，两国之间的边境模糊不清，关系自然不可能友好。 总之，把魔王放进勇者学校来怎么看都很不对劲就是了。 可问题是，怎么想他爸爸那家伙都会超开心地跑过来啊！！ 想到他爹那天真无邪的表情（╰（*°▽°*）╯），欧文就不得不痛苦地把脑袋往枕头上重重地砸。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提前把事态的严重性汇报给最后的王牌—— 在欧文看来，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挡一个智商下线的大魔王的话，那绝不会是海波里恩的任何一个强大的勇者。 能阻止魔王伊斯梅尔·黑迪斯的家伙，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魔后，塞莉斯廷·斯托克。 和人类不同，魔族并没有夫妻结婚就要同姓的习俗，在以魔法为主要斗争方式的情况下，女性在生理力量上的弱势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在艾斯的历史上，魔女王出现的次数并不比男性魔王少。在魔族婚姻中，如果有一方改姓的话，通常是出于提高自身地位的需要，地位较低的一方，会将姓氏改为社会阶层较高一方的姓氏，以此来摆脱旧的阶级。 魔后塞莉斯廷出生于相当显赫的魔族贵族家庭，本身也是魔力强大的魔族女性，因此哪怕她的结婚对象是个魔王，也不足以让她获得充足的改姓的动力，至今都保持着族姓。 在母亲无疑比爸爸靠谱得多的情况下，欧文最终还是决定给妈妈写信，让她来处理这件颇为棘手的事。 …… 雪冬节开始后几天，菲莉亚也终于从学校那里收到即将召开家长会的官方通知。 家长会的时间将会安排在二年级学年考试结束以后，即是说，今年的学生成绩会在家长会上顺便发表。 和欧文担忧的内容不同，菲莉亚更担心她妈妈能不能从南泥湾及时赶过来，还有……看到新学年的成绩，妈妈会不会又一次大发雷霆。 对，菲莉亚认为来参加她家长会的一定是母亲。她在所有的家庭联系簿上填得地址都是远在南泥湾的艾丽西亚的家，从这一点上来说收到邀请函的只能是母亲，即使有心想要通知过来比较方便的父亲……也有心无力，因为菲莉亚忽然发现她根本不知道罗格朗先生在王国之心的居住地址。 或许罗格朗先生以前是说过的，但对菲莉亚来说这个地址没有任何必要，和不存在没什么差别，所以她根本没记住过。 今年的雪冬节比去年热闹一些，丽莎和玛格丽特等王城的居民照例还是回家了，但其他人却留了下来。南希留下来的主要原因是她正处于热恋之中，贝蒂和凯丽则是今年没有计划。 她们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跨年那天晚上一起弄了一顿丰富的晚餐，尽管厨房差点被南希的火魔法炸掉，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雪冬节过得很快，二年级的下半学期亦相当短暂，在菲莉亚还没来得及用功最后挽救一下她的成绩的时候，期末考试就结束了，相应的，她担心已久的家长会也终于进入倒计时阶段。 二年级总共有五十几号学生，同时意味着会有五十几位家长来开家长会。学校为这件事已准备了几个月，六年级的毕业生空出来的宿舍正好作为临时招待所安置家长们，另外，一旦有家长到校，管理学校进出的门卫就会及时汇报给学校，让学生过来找他们，确定没有错误。 菲莉亚接到通知，说她的家长来了时，她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没有搭理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睛还带着疲倦的朦胧。 妈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难道她是熬夜赶路没有睡觉吗？ 菲莉亚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一边飞快地穿好衣服，狂奔去校门。 被五月份微凉的春风一吹，菲莉亚总算渐渐清醒过来，还未到校门口，菲莉亚就便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他带着并不算很多的行李，孤零零地在门外站着，但即使看不清楚，也莫名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菲莉亚有点吃惊，连忙加快步伐走过去。 “哥、哥哥？” “嗯，是我，菲莉亚。”马丁微微点头应声，顺手抚平菲莉亚乱翘着的头发。 哥哥比去年暑假见面时更明显地长高了，十四岁的男孩子已经和小松树一般挺拔。马丁并不是时下流行的十分强壮的美男子，但却有一种格外让人安心的感觉。 没想到来得会是哥哥，菲莉亚说不清自己的惊讶和喜悦哪一边更多。 “妈妈呢？”菲莉亚问道。 “妈妈要看顾面包店的生意，不太走得开。”马丁苦笑一下，“我的水平还上不了台面，如果妈妈走开的话，店面就只好暂时关门了。” 菲莉亚家的面包店其实并没有多少收入，他们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依然是罗格朗先生。但艾丽西亚小镇的生活单调无聊，罗格朗夫人并没有多少家务要做，又不喜欢和她看不起那些邻居聊天，索性借开面包店来打发无聊的时光，后来面包店就成为罗格朗夫人重要的“事业”了。 “我、我觉得哥哥烤得面包很好吃！”菲莉亚努力地道，想要安慰眼底隐隐存在沮丧的兄长。 “谢谢你，菲莉亚。”马丁笑着摸了摸菲莉亚的头，“如果客人可以和你一样觉得就好了。” 男性家族的住宿全部都安排在西区，菲莉亚边向马丁介绍校园里各项环境，边带着他往西区走。马丁很认真地听菲莉亚说，考察一般仔仔细细地打量冬波利的每一个角落。 “到了，哥哥。”菲莉亚拿着门卫给的住宿安排卡，核对了这间宿舍的号码，然后推门进去。 马丁跟着她身后步入房子中，然而，当他看清屋内的景象时，动作却不自觉地稍微一顿。 “玛格丽特！”菲莉亚惊喜地喊道。 玛格丽特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用力拧起眉头，想看清楚来的是不是菲莉亚。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看见的依然只是两团模糊的影子。 不过…… 玛格丽特使劲眯了眯眼睛。 菲莉亚旁边的那个是她家长吗？如果是爸爸之类的成年人的话，好像未免矮了一点…… “菲莉亚。”终于，玛格丽特放弃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了。 她微微颔首，算作是招呼，然后用手示意了自己身边高大的男性，对菲莉亚说：“这是我叔叔，邦奇·威廉森。我父亲很忙，来不了。叔叔，这位是我的对手，菲莉亚·罗格朗。” 为、为什么还是对手！ 被玛格丽特当着家长的面这么介绍，菲莉亚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不会被玛格丽特的家长当场铲除掉吧？q口q玛格丽特的叔叔看起来相当严肃，他眼神深邃，有个大鼻子，毛发都是棕红色，眉毛又深又浓，且留着两撇胡子。 同时，这个男人一身整整齐齐的正装，打领带，穿皮鞋，从头到脚看起来都相当昂贵。配上一丝不苟的表情，他给人的感觉相当有压力。 因为玛格丽特的介绍，他也对菲莉亚稍微点头。 菲莉亚惶恐地小幅弯腰：“您、您好，我、我是菲莉亚。还、还有我的哥哥，马丁。” 原来是哥哥。 玛格丽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菲莉亚很喜欢她哥哥，她听她提过好几次。 不过，她哥哥好像年纪也不大，可以当家长吗？ 玛格丽特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就皱着眉对马丁伸出手：“你好。” 马丁礼貌地微笑，虚握了一秒便松开，用刚进入变声期的少年人的声音回答道：“你好。” 第39章 是夜，晚春的微风带着丝丝的暖气，晴朗的夜空中星星的光点变得分外清晰，但地上的人影却反而极为朦胧。 “妈妈。” “好久不见，在海波里恩过得好吗，宝贝？” “……虽然我知道你说得不是哄小孩子的那种昵称，但能不要叫我宝贝吗……” “唔……可以。” “谢谢。走吧，妈妈，我带你去招待所。” …… 等带着哥哥将冬波利从学校到集市都跑了一遍，家长会的日子终于到了。 冬波利的家长会大概要持续两天，第一天用来说明三年级生前往精灵之森的注意事项，学生和家长要一起听，最后由家长签署同意书，没有拿到同意书的学生不能前往精灵之森冒险，这一整年只能跟随二年级学习，同时，他们也不能拿到冬波利的毕业证明，六年级结束后只能获得一张肄业证明。 尽管精灵之森存在一定危险性，但既然将孩子送来了勇者学校，大部分家长还是具有承担风险的胆量的。反正就菲莉亚所知，去年没有任何一个三年级生被留在学校。况且，精灵之森在海波里恩的众多大型森林之中，属于相对安全温和的一个，适合经受过两年专业训练的学生进行真实的冒险，至少最近十年之内，冬波利并没有学生因为三年级的冒险死亡或者残疾，受点小伤则是不可避免的。 至于家长会第二天，那当然就是发表成绩了。不过，既然菲莉亚家来的是哥哥马丁，她就对发表成绩没有任何担心了。 哥哥永远不会骂她，永远愿意保护她。 这是菲莉亚从小就知道的事。 第一天家长会的地点设置在会议大厅，足以容纳三百人，所以即使有学生的父母同时到来，装下所有人也绰绰有余。 马丁打量了一下周围其他家长，他们多半是学生的父母，年龄都在中年以上。冬波利的学生不少都出生于家境优越的勇者家族、魔法师家族乃至贵族，所以周围所有人的外表都端正得体，其中还不乏有一看就很强壮的高大之人。 马丁其实也穿上了他最正式的一件衣服，但十四岁少年的体型毕竟尚比不上成年人。他牵着菲莉亚穿梭在人群中，比起家长和孩子，更像是两个学生。 “抱歉，菲莉亚。”马丁叹了口气，“要是当时让妈妈联系爸爸就好了……” “怎、怎么会！”菲莉亚连忙道，“哥、哥哥你来，我很高兴的！” 这是句实话，一方面菲莉亚确实很想念又是将近一年没有见面的兄长，另一方面……她并不想让罗格朗先生见识她的成绩单。 尽管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事实上，菲莉亚确实和她爸爸不熟。 罗格朗先生从她有记忆起就是个早出晚归的人，后来变成了一年只回家一两次，再后来他只有雪冬节才会从王国之心回来住几天，不等雪冬节结束就又匆忙地跑回去。 听哥哥说，去年爸爸甚至连雪冬节都没有回家，说是有一单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大单子，于是只寄来道歉信、雪冬节礼物和一大笔钱，妈妈气得一天没有吃饭，还被整天等着看邻居笑话的波士太太嘲笑了。 父亲在家庭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菲莉亚原本并没有觉得她所习惯的家庭模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前年的雪冬节见识过欧文的爸爸以后，菲莉亚忽然有点迷茫了。 欧文的爸爸是个外表相当高大的男人，但却相当温柔。不仅在雪冬节的时候千里迢迢赶来看欧文、帮他做晚饭、躺在床底下擦地板（……），还因为她是欧文的朋友就对她很友善，给她当时的困境提建议，而且事实证明很有用…… 总、总之，和欧文一样都是很好的人。quq 菲莉亚不禁有点羡慕欧文。 对菲莉亚来说，只要罗格朗先生愿意多回几次家，不要总让妈妈伤心，就已经是相当大的惊喜了。 在人群中挤了一会儿，菲莉亚终于找到一个她觉得很不错的位置，刚要坐下来，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菲莉亚！”欧文的声音伴随着惊讶和喜悦，“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欧文的想法是很单纯的，既然他是菲莉亚最好的朋友，他们所有一起上的大课都坐在一起，那么理所当然，开家长会的时候也应该坐在一起。 不过，对于自己儿子如此简单粗暴的脑回路，站在他身后的魔后不禁扬了扬眉。 诶嘿，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难道伊斯梅尔被她塞进衣柜锁起来以前最后的遗言是真的，儿子在冬波利果然交了一个人类的小女朋友？（衣柜里的大魔王：Σ（っ°Д°；）っ不不不，我说得是他喜欢上一个绝逼不会喜欢他的妹子，再不去做结婚的约定可能就要被甩了……还有，亲爱的，这不是遗言啊！qaq） 嗯？等等，这个人类小姑娘仔细一看相当可爱嘛…… …… ^＿^ 如果欧文此时愿意稍微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他那尊贵的母亲的表情已经变得有点诡异乃至不怀好意了，身为一个非常了解自家父母个性的儿子，他此刻应该早早地进入高能预警状态，尽快带着菲莉亚逃离危险地带。 然而，从看到菲莉亚的第一眼，欧文就满心满眼的菲莉亚，从而遗忘自己身边还站着个妈，于是……不小心错过她那个预示着危险的饱含深意的微笑。 “欧、欧文！”菲莉亚赶紧打了个招呼。 她倒是对欧文在家长会上到处找她有点吃惊，她原本以为这种日子欧文肯定更愿意和爸爸或妈妈在一起的，毕竟他一看就和父母感情很好。 不过，欧文这样的举动，菲莉亚不由地产生一种他们真的是好朋友的感觉，心里不知不觉便有暖流温柔地流淌而过。 她拉过马丁的手，对欧文道：“欧文，这是我哥哥马丁……哥哥，这是欧文·哈迪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我和你提过的……” 说着，菲莉亚有点脸红。 其实她并不只是和哥哥提过而已，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非常要好的朋友，因此简直时时放在嘴边说，大概也只有哥哥有这个耐心听她一遍一遍重复同一个人的事了。 菲莉亚提过我！ 欧文莫名也有种激动的感觉，但他努力保持着平和镇定，仿佛觉得一切都很正常一样，缓缓对马丁伸出手：“你好，我是欧文·哈迪斯。” 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魔族女性，是个将他从小养大，洞悉他一举一动的女人…… 此时的魔后：^＿^原来如此…… 又错过一个危险flag的欧文正和菲莉亚的哥哥握完手。虽然相当（友情意味上地）喜欢菲莉亚，但这并不会使欧文提升对马丁的基础好感。就和观察其他人类一样，欧文按部就班地观察了马丁。 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成长期人类少年，比他的室友（除留级那位）大概都要大一些。如果硬要说什么特别的话……或许只有他和菲莉亚长得很像。 毕竟是兄妹，马丁的脸型、发色、眼睛的形状、五官的排布都和菲莉亚有着微妙的相似，就像是两个画家对同一幅画的临摹，尽管不可能完全不存在差别，但毕竟是出自同一个样板的。 唔……因为长得像菲莉亚，所以在人类应该算是长得不错的男孩吧？ 欧文下了一个严重充满主观意识的判断。 马丁倒是对欧文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觉得妹妹在学校里能有愿意照顾她的朋友很不错，特别是眼前这个年纪尚小的男孩看上去的确是个友善的人。 与此同时，菲莉亚的视线落在了欧文身后的女性身上。 那是个身穿银色铠甲的成年女性，不过，虽然穿着一般来说是物理类勇者才会穿着的铠甲，她却在手臂间夹了根魔杖……这个动作和欧文的习惯一模一样。 菲莉亚的目光渐渐上移，然后，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可能是欧文母亲的女人有着风刃地区标志性的金发，这些头发被整齐地修剪到下巴，它们平直地垂下来，如同阳光下被横空截断的瀑布。她无疑长得十分漂亮，有着午夜月光一般的肌肤，还有发亮宝石似的眼眸…… 然后，菲莉亚忽然发现对方那双宝石般的灰眼睛正一动不动凝视着她。 忽然，对方动了起来。 “你叫菲莉亚，是吗？”她的眉眼微微上挑，语调亦比平时压低了些，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沙哑，“真是可爱的名字。” 欧文这时才想起来他妈妈就站在他身后，顿时感觉不妙，然而此时再想阻止已经迟了。 她将右手放在左肩上，左手缓缓执起菲莉亚的手，角度刚好地弯腰。 “难怪我今天早上修剪花园的时候，发现玫瑰丛里的花少了最漂亮的一朵。”塞莉斯廷·斯托克轻轻地在对方的手背上完成一个吻手礼，然后抬起头，目光直视有些惊慌的猎物。 “原来你掉在这里了，我的小玫瑰。” 第40章 如果要评选艾斯第一有病的问题青年的话，斯托克的家长们都对自家的塞莉斯廷小姐相当有自信。 #她不只是个普通的问题青年# #她简直就是个精神病# 他们极度信任塞莉斯廷惹麻烦的水平，并坚决相信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的麻烦程度超过她。 事实上，被冠以精神病大名的塞莉斯廷·斯托克小姐，只不过是个年方十七岁的大龄中二病而已，又凑巧……呃，魔力有点强。 这一天，塞莉斯廷的母亲，斯托克女士，终于忍不住向魔族信奉的夜之女神赫卡忒祈祷：“尊敬的女神啊，只要能让我的女儿塞莉斯廷变成一个得体的淑女，我什么都愿意做！” 看大斯托克女士的年迈的女仆管家心疼地叹了口气。 要是她能够帮上夫人一星半点就好了……虽然魔族向来不是什么完全循规蹈矩的，但小姐的离经叛道实在让人操碎了心啊。/＿\就在这时，或许是女神赫卡忒真的听到了斯托克女士的虔诚祷告，老女仆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主意从里面生长出来。 “夫人，我想到一个方法，说不定可行。”老女仆连忙颤巍巍地走上前，握住斯托克女士的手，“塞莉斯廷小姐之所以行事总是这么随心所欲，就是因为她太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只要她有个在意的人，行为肯定就会收敛很多吧。” 斯托克女士想了想，觉得老女仆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 “唉，她连我的看法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其他人呢？” 老女仆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夫人，您是她的母亲，小姐她知道您会无条件纵容她，所以才不在乎您的看法。这个让她在意的人，必须是塞莉斯廷小姐无法掌握的才行。” 她顿了顿。 “我想，塞莉斯廷小姐只是太迟钝晚熟了而已……以前和她一起玩的那些小姐们，在进入青春期以后，行为举止都优雅得体了许多，不是吗？塞莉斯廷小姐缺的，是少女情怀啊！” “……的确，她到这个年纪，却好像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斯托克女士摸了摸下巴，似乎领悟出一些味道来，“要是她能关注一下异性对她的看法的话，肯定就会有所收敛了……唔，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她开窍呢？” 老女仆沉思起来：“这个……” …… 不久，塞莉斯廷·斯托克看见母亲放在自己房间的一大堆言情小说，不由得挑了挑眉。 一小时后。 老女仆：“夫人，塞莉斯廷小姐把书拿起来看了！说不定真的有用！” 三天后。 老女仆喜极而涕：“夫人，塞莉斯廷小姐看得废寝忘食，连上厕所都舍不得放下，她好像入迷了！夫人，我们会成功的！” 一个月后。 老女仆：“夫人，刚刚塞莉斯廷小姐刚刚看完了最后一本言情小说，她沉默地在原地坐了五分钟，好像有所感悟的样子。我看见她剪掉了自己的头发，还把剩下的头发扎起来了，难道是彻底挥别过去的意思吗？等等，夫人，这某种意义上难道不是打扮吗？！塞莉斯廷小姐会打扮自己了啊！！神啊！！塞莉斯廷小姐醒悟过来了啊！！！她终于醒悟过来了！！！感谢女神！！！” 然后，老女仆和斯托克很快得到了一些相当诡异的消息。 上周刚刚雇佣的十个女仆里，有三个宣称塞莱斯廷少爷对她说过“很好，你已经引起了本少爷的注意”，另外三个宣称塞莱斯廷少爷对她说过“你是本少爷见过最特别的女人”，另外三个宣称塞莱斯廷少爷对她说过“你……让我变得再也不像我自己了”。哦，对了，剩下的最后一个天真的小女仆坚决相信，在塞莱斯廷少爷弯下腰亲吻她脸颊的一刹那，她已经怀上了少爷的孩子。 先不说别的东西……塞莱斯廷少爷是什么鬼！！！ 斯托克女士记得自己明明只生过两个女儿，这栋房子里根本不会存在少爷这种东西啊！ 而且，这些信誓旦旦地称自己已经和塞莱斯廷少爷相爱的女仆，都是刚刚雇佣进宅子的新人…… 斯托克女士痛苦地按住隐隐跳动的太阳穴，道：“……塞莉斯廷在那里？让她过来跟我解释一下！” “那个……夫人，塞莉斯廷小姐刚刚出去了……呃，好像是去城堡那里了……” “什么？！” 与此同时，魔王的城堡。 在这个时代，众所周知，艾斯的君主、城堡的主人，即现任的大魔王，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渣。 ……嗯，强大的魔渣。 他继承了他的母亲，即上一任魔族女王无与伦比的魔力，这使他拥有足以佩戴魔王之角的实力。然而，他的人品却和这份强大的实力不怎么相称，更和上一任英明的女王全然不同。 赌博、嫖娼，用魔法做一些丧心病狂的事，用国库来填充私欲，不理政务却胡乱对海波里恩发动战争……整个艾斯乌烟瘴气，一团混乱。 可是大魔王如此强大，他对魔法的掌控无人能敌。魔族们憎恨他、厌恶他，同时也……敬畏他。 总之，尽管大魔王将世界上所有荒唐的事都玩了个遍，却任谁都无法阻挡他继续变得愈发糟糕的步伐。他和一大堆女人有染，生了一大堆孩子，大魔王那份在政治上从来不会苏醒的责任心这时候却莫名地醒了过来，他将和各种女人生的所有孩子都养在了宫殿中。 然后又不管了。 城堡里各种各样的小王子小公主们明争暗斗，每月都要死掉几个，但鉴于大魔王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他有多少个亲生孩子，所以这些事当然没有人在乎。大魔王本人更是对无趣的魔王宫殿没什么兴趣，不愿意待在里面，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人。于是，城堡渐渐成了连贵族都不愿意踏入的是非之地：开玩笑，万一在城堡里走得时候被杀来杀去的冷箭误伤了怎么办，魔王那个混蛋才不会赔好吗。＿（：3」∠）＿ 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眼下成了艾斯最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仆人在勉强地照料数量多如星辰的皇室子嗣。 十三岁的伊斯梅尔·黑迪斯，就是这里众多王室后代中的一员。 矮小，瘦弱，卑微，沉默，和这里的大部分年幼的王子公主一样。 魔族的魔力要在成年后才会完全发育完全，因此在城堡里生活，成年的或年长的魔族，要远比年幼的有利得多，所以年纪小的孩子活下来的越来越少。目前主要掌控着不存在魔王的魔王城堡的，是年龄仅差半个月的二十五岁的大公主和二王子，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紧张的竞争，可又联手制裁年幼的皇族，使尚未成年的皇室们只能在他们阴影的缝隙里艰难地生活。 此时，伊斯梅尔缩在城堡通往地窖的阴暗走廊上，他的头埋在膝盖中，缺乏打理的黑长发全拖到了地上。 伊斯梅尔需要一点个人空间的时候，就会躲到这里来。今天他也在严肃认真地思考关于魔生和未来抉择的问题—— 【如果去死的话，会不会幸福一点？】 …… “啧，我最见不得男孩子哭了。” 意外地被打扰，伊斯梅尔迷茫地抬起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塞莉斯廷·斯托克—— 一个在女人上混乱程度比之大魔王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花花公子，一个明明全世界都爱她却坚决不肯为任何人停留的浪子，一个彻头彻尾玩弄感情的魔渣。 当然，等他悲愤地意识到真相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现在，伊斯梅尔看到的还是一个介于青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长的魔族，身材高长，不长不短的黑发扎在脑后，从侧脸不难看出外表极其出众。 她——也可能是他——正有些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像真的因为看到有男孩在这里“哭泣”而很为难的样子。 是意外，是恶作剧，还是阴谋……？ 没有料到会被人撞见也从未被撞见的伊斯梅尔有些发怔，除了哥哥和姐姐终于也准备解决他了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在这时被抓到还有的第二种的可能。 不过，伊斯梅尔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被这个外貌出色、声音清朗的魔族杀死……不如说，比起其他几个弟妹的死法，这样还不错？ 这时，那双明亮的红色眸子笔直地看了过来。 伊斯梅尔下意识地后缩。 陌生的魔族青年举起了右手，魔法的光团在昏暗的走廊中缓缓凝聚起来，星星点点的魔法之光从各处飘散而来，由暗变亮。 终于要杀我了？ 伊斯梅尔本想闭上眼安静地迎接死亡，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视线被对方手中的魔法光团吸引，一刻也移不开眼睛。 终于，对方手心里渐渐有什么显现出形态来。 花茎、花叶，舞裙般层层叠叠的花瓣…… 用魔法做成的晶莹剔透的冰玫瑰。 伊斯梅尔的瞳孔渐渐收缩。 多么精巧的东西…… 在顷刻之间做出这个，需要多么充沛的魔力和多么可怕的魔法控制力？ 在伊斯梅尔注视着花朵发呆的时候，青年已经单膝跪下，将冰玫瑰递到他眼前。 “不要再哭了，你的哭声让我心碎。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已经对你一见钟情。”青年温柔地道，她的眼睛是红宝石般澄澈的海洋，“来，收下我为你用自己的灵魂做成的玫瑰。如果你现在愿意为我笑一下的话，我就把这个国家摘下来送给你。” 她上挑的眉眼隐隐含笑。 “对了，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我是塞莱斯廷·斯托克。” “他们管我叫少爷，但你，赫卡忒的小天使，可以叫我的名字。^＿^” 第41章 小玫瑰又是什么鬼！！！！！！ 还有你修剪个什么鬼花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连浇水都懒得拿壶！！家里难道没有花匠吗！！！话说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家的玫瑰有几朵吧！！！！ 欧文的脑子里在一刹那就刷满了吐槽，简直人都要崩坏了，他冲过去将菲莉亚的手从魔后手里拽出来，下意识地将菲莉亚护在身后。 魔后轻轻扬眉，无所谓地耸耸肩。 菲莉亚其实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好奇怪，明明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烫。qaq欧文难得敌视地瞪着魔后：“你在干嘛？！” “那么紧张做什么？”塞莉斯廷耸了耸肩，“我只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 说完，她将视线从欧文身上移开，重新看向菲莉亚，道：“抱歉，你是不习惯我们家乡打招呼的方式吗？” 原、原来是欧文家乡打招呼的方式啊！ 菲莉亚松了口气，摇摇头，回答：“还、还好。”没有心理准备稍微吓了一跳而已。qaq旁边略微吃了一惊的马丁同样感到一阵轻松。 也对……冬波利学生的母亲没道理会对菲莉亚做什么吧……菲莉亚年纪还这么小，对方又是个女人……说是地方习俗就说得通了，果然，刚刚有一瞬间觉得妹妹被调戏应该只是错觉而已。 欧文：→＿→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家乡有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伪装的家乡风刃地区好像也没有，这样胡扯真的不怕穿帮吗。妈妈，想不到你也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欧文有那么几秒钟有些后悔写信让魔后来参加家长会了，爸爸的举动有时候确实很让人担忧，但至少不会像魔后一样遍地调戏美少女。 据说塞莉斯廷在结婚以后已经收敛很多。听外祖母讲，以前家里每年都有新来的女仆宣称自己怀了少爷（过去魔后让她们这么叫）的孩子，以至于外祖母每次看到他这个外孙，都要摸着他的头感慨魔后竟然愿意结婚还生了孩子真是太好了。 她还以为塞莉斯廷迟早会被爱极生恨的少女们群殴而死呢。＿（：3」∠）＿ 欧文却越想越觉得意难平： 她竟然那！么！自！然！地吻了菲莉亚的手背！我都没有吻过！ 不不不，我并不是想吻菲莉亚的手背，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公平而已！不公平！ 就在欧文一边否定自己，一边用鄙视的目光瞪着她的时候，魔后一本正经地在做自我介绍了：“我是欧文的母亲，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哈迪斯夫人。” 听到她这么说，欧文终于松了口气。 魔后遵循了人类的习惯，让别人根据丈夫的姓氏来称呼她夫人。尽管不知道自家妈妈的内心到底在怎么对这种习惯嗤之以鼻地吐口水，但至少表面上，她的微笑面具相当完整，无懈可击，仿佛这种称呼方法完全不奇怪。 “您好，哈迪斯夫人。”马丁微笑地伸出手，普通地和魔后打招呼。 魔后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见自家母亲没有再做出奇怪举动的意思，欧文终于收回怀疑的视线，放心入座。 家长会会场陆续被家长们坐满，这次家长会不止有勇者专业的人参加，连辅助类的学生和他们的家人也全部在场。菲莉亚环顾四周，一下子就找到了玛格丽特那头特别漂亮醒目的酒红色头发，但玛格丽特正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坐在原地，姿势僵硬，显然没有看见她。 啊……也不能指望她能看见自己啊。qaq “你在看什么？”忽然，身边的哥哥开口问道。 “玛格丽特在那里。你知道，我、我之前向你介绍过的。”菲莉亚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玛格丽特坚持她是对手，所以菲莉亚不确定将她说成自己的朋友是否合适，“她、她其实人很好的，在学校帮我解围过好几次……” 菲莉亚并没有将自己在寝室里的遭遇告诉过哥哥或者母亲，不想让他们太过于对自己担心，所以此时有点难以解释细节，只好含糊带过。 幸好哥哥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具体内容，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摸菲莉亚的脑袋。 “我知道。而且我相信你的判断，菲莉亚。” 没过一会儿，汉娜教授带着一叠文件走到了演讲台上，她身后跟着查德教授。 家长会大概要正式开始了，菲莉亚连忙规规矩矩地坐好，原本正在说话的其他家长和学生也纷纷安静下来。 今天的主要主题是下学期前往精灵之森的事，查德教授挥了挥魔杖，一幅闪着荧光的巨大地图就在雪白的墙面上铺开。 “是精灵之森的地图。”欧文凑到菲莉亚耳边小声地道，“我之前在图书馆里看过这幅地图。” 不过，现在呈现在学生和家长眼前的这幅地图，无疑比欧文在风刃地区图书馆看到的地理图册详细得多，上面不仅清晰地表明了各种等级的野兽栖息地，还有以后一整年他们的行进路线和计划，不同时期的安排都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和字迹进行标注。 汉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嗓子，沉稳地张口道：“接下来一整年，我们将安排三年级的所有学生去精灵之森进行一次真正的冒险。相信各位家长对这些多少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同时也知道，这一次冒险并不是完全没有危险的。” 欧文的母亲懒洋洋地拖着下巴，颇有兴趣地“诶”了一声。菲莉亚则感觉哥哥握着自己的手稍微收紧了一些。 “精灵之森距离冬波利二十公里，和学院森林相连。精灵之森并不完全是森林，里面有和森林完全融为一体的村庄。这里是帝国的少数民族精灵一族的主要聚居地，精灵居民的数量大概在两万人左右，他们全部居住在精灵之森的中心地带，也就是精灵族的母树附近。” 汉娜教授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大堆关于精灵族和母树的关系，还有精灵族的习性之类的。大意基本上就是这是一个很和平的种族，而且已经完全融入了海波里恩帝国，不具备任何危险性。同时冬波利勇者学校和精灵族合作已久，他们愿意友好地为学生提供尽可能的帮助，同时也会在学生遇险的情况下全力救助他们。 “全校所有学生，将统一在今年九月一日出发，至明年四月二十日结束返回学校。辅助类学生将由学校的教授们护送至精灵族的村庄，并由精灵族安排他们在这一年里的工作职位。勇者类学生则以每团五到七人的形式，自行前往村庄……我们会给每个团安排两名跟随的勇者，但在非必要情况下，他们并不会主动出手帮忙。另外……” 汉娜教授用相当平板的语调将精灵之森每个区域的野兽都分析介绍了一遍，证明它们是经受两年专业训练的少年勇者完全可以对付的以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查德教授慢悠悠地又挥了一次魔杖。 墙壁上的地图同时碎裂，一片一片的魔法之光从墙面上滑落，却又在落地前完全消失，再也找不到踪迹。 “请同意学生参加精灵之森冒险的家长到这里来千字，并且领取注意事项、安排表和地图。”汉娜教授一推眼镜，将先前拿着的一大叠文件放到讲桌上，“如果选择更稳妥的留校的话，这一年将继续留在学校跟随教师们学习，不过除非在日后跟其他年级的学生补上一次冒险，否则毕业时冬波利学院将只给留校生颁发肄业证。决定参加的学生请自由组合成团队，并在回家前将名单报给我。” 汉娜教授话音刚落，不少家长就已经牵起孩子的手，走到演讲台前准备排队签字。 “我们也走吧，哥哥？”菲莉亚小声地问道。 马丁握着菲莉亚的手，神情有些犹豫：“……你确定吗？菲莉亚，这个冒险有些危险性……我来的路上打听过，冬波利学院的肄业证也足以找到不错的佣兵工作了……” 菲莉亚当然明白哥哥对自己的担心，毕竟没有人比家人更清楚她骨子里的软弱，尤其是一直保护她的哥哥…… “没、没关系的，我已经学习了两年，变得以前强多了。”菲莉亚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笃定更让人信服，“去年尼尔森教授还给了我满分，对、对吧？” 想到那个满分，马丁愣了愣，但仍然显得迟疑。 “那团队成员呢？你有想要一起组队的对象吗？” “玛、玛格丽特应该会愿意和我一起的……”菲莉亚的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了，这是她有点心虚的表现，但她旋即又有信心起来，“还有欧文！欧文，我、我们会一组的，对吧？” 欧文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内心激动，却保持着看似冷静的微笑，道：“没错，当然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魔后：哦？^＿^ “还有我和迪恩！”忽然，奥利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直接单手撑着椅背，自以为帅气地直径翻过两排座位跳到欧文和菲莉亚中间，“我和菲……咳！我和欧文是室友，还是关系非常好的伙伴！平时就特别默契！新生入学测验的时候我们就是一组的，还有菲莉亚，我们配合得相当好！是吧，欧文？” 欧文努力微笑。 我可以没有你这种把别人落在洞里，还对别人的好朋友居心不良的默契伙伴吗？ 迪恩抓抓头，道：“既然奥利弗说要和你们一组，我当然没有意见。” 听到迪恩这么说，奥利弗愉快地拍了拍胸口，对马丁保证道：“放心吧，哥哥！我绝对会好好保护菲莉亚的！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卡斯尔学长啊！” 欧文的微笑都快僵了。 （╯°Д°）╯︵┻━┻你管谁叫哥哥啊！那是菲莉亚的哥哥吧！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哥哥吗！还有为什么是为了卡斯尔！ 马丁：？ 第42章 当天晚上，菲莉亚忐忑地向玛格丽特表达了希望邀请她一起组团参加精灵之森冒险的意愿之后，玛格丽特皱眉了。 “我们是对手。”她简明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但……也可以是朋友啊。qaq” “……既是对手，也是朋友吗？”玛格丽特用手指抵住下巴，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菲莉亚的心脏砰砰跳，不安地等待着玛格丽特的决定。 “好吧，我接受这个想法。对手，也是朋友。”良久，玛格丽特才道，“我和温妮加入你们。” 太好了！ 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她将团队目前决定加入的成员名字都报了一遍，但玛格丽特显然听得心不在焉。 “菲莉亚，”玛格丽特忽然开口，“你哥哥……” “嗯？” 菲莉亚有些惊讶大小姐会突然提起她哥哥的名字。玛格丽特因为视力不好的关系，非常不喜欢交际，对周围人不熟悉也不关心，菲莉亚偶尔会担心她是否真的记全了同班同学的名字。 但玛格丽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算了，没什么。” 她低下头，默默地陷入思考中。 先前，和菲莉亚的哥哥握手的时候，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的确从那双手上感到了一种奇异的熟悉。 明明体型、声音都不同…… 由于视力不佳，玛格丽特的其他感官都很敏锐，同时，她比其他人更依赖自己的直觉。而此刻，她却不由得有些怀疑。 难道那一刹那的熟悉……会是错觉吗？ 马丁·罗格朗。 要是能够仔细看一次他的眼睛就好了。 一夜过去。 第二天的家长会是发布成绩，菲莉亚难以避免地比前一天要紧张很多。 “别担心，我不会责怪你的。”马丁无奈地摸了摸从早晨就一直在抖的菲莉亚的头，希望借此安慰她，“要是你不想的话，我也不告诉妈妈。” 菲莉亚摇了摇头。 “不、不用，没有关系的，我、我会自己和妈妈道歉的。” 她已经过了相信哥哥什么都能搞定的年纪了。等回家以后，罗格朗夫人一定会问起她的成绩的，想要隐瞒的话，哥哥只能用不小心弄丢成绩单之类的借口，并且会将过错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不够努力才会造成这种局面的，怎么能反而让哥哥来承担责任？ 马丁又揉了揉菲莉亚的脑袋，这才走进教师办公室去。 菲莉亚一个人在门外度过了不安的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过后，马丁才重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见他的表情还是十分温和，菲莉亚松了口气。 “尼尔森教授夸赞了你，说你明明很有天赋，却依然很努力。”马丁将刚才在办公室里，教授对菲莉亚的评价大致复述了一遍，然后将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你今年的成绩单，我没有看，你想自己先看看吗？” 菲莉亚紧张地从马丁手中接过薄薄的信封，因为太过手忙脚乱，不小心将信拆歪了。 理论课的成绩仍然不怎么样，都在及格线上下徘徊，不过武器实践课……满分。 看到尼尔森教授一如既往地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高评价，菲莉亚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一直觉得去年的满分可能是教授手滑打错，要不就是她看错名字了。但考虑到还有一丝尼尔森教授真的很喜欢她的可能性，菲莉亚特别担忧自己这学期的表现会让她失望。 哪怕到现在，她扔二十次铁饼还是总有几回砸不到靶子上，偶尔还会把学校的墙砸烂…… 菲莉亚并不知道她的教授尼尔森每天都要在办公室里炫耀“不管我把墙加厚多少次，菲莉亚都能准确无比地完全砸烂，她真是个天才！”，在她看来，学校竟然没有来找她要赔偿费，真是太好了。qaq这时，菲莉亚的视线稍微下移，看到了自己的弓箭辅修课成绩…… 一百。 菲莉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 还是一百。 诶？！ 可、可是，她考试的时候一根箭都没有射中靶心啊？ …… 与此同时，查德教授“砰”地撞开了伊迪丝教授休息室的门。 “太胡闹了！伊迪丝，你到底在做什……咳咳咳。”查德教授冷不丁被伊迪丝休息室中弥漫的烟气呛住，咳嗽了半天，但他仍艰难地在令人恶心的香烟味中斥责伊迪丝。 “你、你……咳咳，你竟然给了所有辅修弓箭课的学生满分！你到底在想……咳咳咳，你到底在想什么，伊迪丝！” 伊迪丝懒洋洋地侧过脸扫了眼查德，纤细的手指一抖，烟灰便掉在地上。 “有什么问题吗？” 查德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激怒，双手用力地拍在伊迪丝的写字台上，然而伊迪丝立刻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烟，查德呛得几乎说不出话。 伊迪丝道：“他们选我的课只不过是想修够学分而已。难道你指望那群笨蛋能从每周只有一个上午的课里学到什么本事吗？有个漂亮的成绩单回去应付家长不是很不错？我不用考虑他们的实际状况，也比较轻松……大家都得益，有什么不好的？” 查德一时哑然，他竟然被伊迪丝的逻辑带进去了。 几秒种后，他才吼道：“学生们学不到东西，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教他们！你有脸说你上课都在干什么吗！” 伊迪丝用指甲拨了拨卷发，毫无愧疚地回答：“睡觉啊。” “……” 查德简直被伊迪丝的脸皮厚度惊到了。 “把你的成绩都撤回来，重新按照实际评估！然后向所有选修了你的课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道歉！”查德迫使自己从极端愤怒的状况下冷静下来，他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不看衣着暴露且招人烦的伊迪丝，“听着，基本上所有家长都还没有离开，立刻撤回成绩是来得及的，你现在马上……唔。” 查德终于睁开眼睛，死死地瞪着伊迪丝。 伊迪丝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着腮，从下往上仰视他，柔软的舌头有意无意地滑过鲜艳的红唇，轻轻舔舐着。 这个动作无疑在提醒刚才他嘴唇上被贴上了一个触感很不一样的东西，而且因为他正在说话，牙关毫无防备，似乎还有什么带着烟草味的物体和舌头纠缠了一下…… 纵然冷静刻板如查德，也不由得，在沉默中孕育着一次爆发…… 伊迪丝倒是显得很无所谓，她眯起眼睛，再次轻舔嘴唇，缓缓地道：“还想继续说下去吗？我有一万多种方法让啰嗦的男人闭嘴……” 忽然，伊迪丝笑了笑，查德震惊的样子似乎取悦了她。 “你不会是初吻吧？嗯？”她微微扬起脖子，将嘴唇凑到浑身僵硬的查德的耳垂边，故意把夹杂烟味的温热气息往他耳朵里吐。 伊迪丝轻笑一声，剩下的话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地说了出来—— “我说得对吗？老、处、男。” …… 八月底，过完暑假重新返回学校，准备前往精灵之森参加试炼的菲莉亚，在新学年开始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因为私人恩怨，在校内斗殴并炸掉一间休息室损坏大量公物，不得不双双接受处分。 这个处分是，他们必须一起滚去精灵之森，和学生一起在那种远离人类社会的环境下艰苦生活，并给他们提供帮助。他们原本在负责的学生就将交给正在指导高年级生的同学科教师来教授，作为补偿，下一年他们要带比往常多一倍的学生，好让替他们上课的教授们放个假。 据说汉娜教授的本来意图是希望查德和伊迪丝能借机冰释前嫌，从此和睦相处，但就菲莉亚的眼光来看，或许汉娜教授的美好愿望是难以实现了…… 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之间，连外人都能看到噼里啪啦的可怕火光…… 好、好可怕。 菲莉亚不敢再看那电闪雷鸣地景象，缩着脖子移开视线，立刻眼前一亮。 “欧文！” 欧文本来就远远地看见了菲莉亚，见她一看到自己就高兴地挥手，眉眼弯弯，嘴角弯弯，脸颊倒是红扑扑的，他心里不由得一暖。 菲莉亚很可爱，尤其是几个月见不到面，她更可爱了。 但觉得她可爱的人好像也变多了…… 欧文心脏忽然一沉，再面对菲莉亚单纯的笑脸，他不禁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又等了一会儿，和他们一同组团的人都陆续到达。先是玛格丽特和温妮，接下来迪恩和奥利弗也勾肩搭背地来了。 在学院森林聚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不止是勇者类的学生，辅助类也要参加冒险，所以场面比平时要壮观得多。 汉娜教授推了推眼镜，冷着脸点完名，确定所有人都到了以后，道：“我们给每个队伍雇佣了两名勇者随行保护，你们这一学年的成绩将由随行勇者和当地的精灵共同给出。希望大家接下来一年都不要松懈，争取提高自己的水平，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勇者。” 交代完后，汉娜将所有学生交给了被处罚的伊迪丝和查德，查德被迫和伊迪丝站在一起，显然还是努力按捺怒火，伊迪丝教授则一脸无所谓。 所有队伍都对自己的随行勇者翘首以盼。 在看到自己队伍随行勇者中的一员时，欧文竟然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了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应该说不愧是宿命的敌人吗，又见面了，卡斯尔·约克森。 欧文默默地打量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 和欧文淡然甚至有点厌烦的反应不一样，奥利弗简直兴奋地要在地上打滚，迪恩也露出激动之色。 菲莉亚对卡斯尔竟然是他们的随行勇者感到紧张又尊敬，毕竟这一次学校雇佣的都是经过勇者协会认证过的勇者……虽然考虑到精灵之森的危险性其实不高，雇佣的勇者都是信誉高但星级不高的那种，但…… 勇者协会的认证并不局限于年龄或者学历，因此偶尔的确会跑出一些十几岁的年轻天才，不过，像这样近距离切切实实地看着一个没毕业就成为正式勇者的学长，还是认识的人，菲莉亚仍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四年级的确是校外实习的一年，但能够接到冬波利学校的工作…… 还是好厉害啊…… 卡斯尔看见她，爽朗地笑起来，露出虎牙：“哟。” 菲莉亚勉强打了个招呼，连忙去看玛格丽特和温妮。 温妮已经完全傻了，呆看着卡斯尔，一只手狂拍玛格丽特的背。 玛格丽特的视线朝着卡斯尔的方向，深深地皱起眉头。 第43章 精灵之森和学院森林相连，辅助类的学生们坐着马车，在伊迪丝和查德两位教授的护送下率先离开，勇者类的学生们则各自扛着大包小包和武器徒步上路。 尽管精灵之森和冬波利之间的距离，说起来只有区区二十公里，但这是在直径横穿学院森林的情况下。学院森林的深处养殖者大量猛兽，要横穿是很困难的，所有勇者团队都不得不绕路，大约完全穿过学院森林就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而进入精灵之森后情况会更糟糕……精灵之森倒是没什么特别可怕稀有的凶兽，里面的猛兽理论上来说在学生们齐心协力又有职业勇者帮助的情况下都能应对，但它面积特别大，宽度是学院森林的十倍，长度更是二十倍有余。 “我们去年来的时候，运气最不好的队伍一直到十一月才抵达，他们迷路了。”卡斯尔友好地向他们介绍去年的事，“不过大部分还是能在九月底按时到达营地的，你们不需要太担心，这一年不会太糟糕的……唔，我要说精灵的伙食很有意思的。” 卡斯尔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阳光仿佛穿过密林，自发自主地打在了他身上。 迪恩和奥利弗近乎虔诚地听着从卡斯尔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迪恩迫不及待地问道：“森林里的医生怎么样？要是受伤的话，会很严重吗？还有，我们的武器需要维护的时候怎么办？你知道，我的宝剑不可能连续用一年都不去修一修……万一它断了呢？” 菲莉亚原本和玛格丽特走在一起，听到这些和他们将来的生活息息相关的问题，也不得不竖起耳朵。 卡斯尔勾了勾嘴角，道：“这就要看你们这一届辅助类学生的水平了……除非病到万不得已，否则精灵们是不会出手救治的，一般的小伤都会交给医学和药学的学生负责。至于武器，绝大多数精灵最擅长的都是魔法或者弓箭，所以别的武器就很难在森林里找到了。学校定期会提供一些，但数量不多，武器制造系也会出产一些，只要你信得过他们……普通状况的话，找装备维护系的学生就能应付。” “辅助类的学生？”迪恩的语气颇为不以为然，“那不是笨蛋和残疾才会读的专业吗？” 卡斯尔扫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迪恩心惊肉跳。 “最优秀的武器大师也是从学徒开始的，就像最强大的勇者也得先练习拿起武器。辅助类是勇者类的命脉，正是因为有他们在后方服务，勇者才能高枕无忧地战斗。”他淡淡地说，“我知道的辅助类的学生都是很优秀的人，他们值得得到任何程度的尊重。” 听到卡斯尔这么说，迪恩明显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缩缩脖子，不敢再开口了。 菲莉亚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玛格丽特，她对卡斯尔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挺直背脊，微微皱着眉头，平视前方地大步走着。 菲莉亚不由得暗暗替她焦急——她还从没见过玛格丽特和卡斯尔一起相处，所以此时格外关心他们的状况。 因为这个原因，她甚至放弃了欧文一起走，而选择站在玛格丽特旁边，顺便好在她快被什么绊倒的时候扶她一把。 然而从进入森林开始，玛格丽特就没有和卡斯尔说过哪怕一句话。在菲莉亚看来，卡斯尔无疑是被迪恩和奥利弗这两个脑残粉缠住了，可卡斯尔本人竟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十分自然地和两个男孩子聊天。 玛、玛格丽特可是喜欢你啊！ 在她看来，玛格丽特和卡斯尔相当般配，还有一年前见过面什么的听起来好浪漫的样子，说不上话真的好可惜，菲莉亚快被他们急哭了。 另一方面，奥利弗其实也快急哭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在别人眼里他也是满脸开心崇拜地在和卡斯尔聊天，他觉得自己明明是潜伏在卡斯尔和迪恩附近机智地观察。 迪恩简直是个傻瓜！蠢货！读不懂空气的笨蛋！ 他难道看不出卡斯尔超！想！和！菲！莉！亚！说！话！吗！（并没有） 竟然阻挠卡斯尔谈恋爱，这实在太过分了！为了一己私欲就不让他和菲莉亚说话，无耻！ 奥利弗简直想把迪恩抓到一边打一顿，把他那颗迟钝的脑袋摁进泥里清醒一下。不过，考虑到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 奥利弗凭着一颗不知从哪里长出来的骑士心庄严发誓，只要他奥利弗·杜恩在这里，就绝对不让迪恩这个逗比破坏偶像追妹子！绝对要为他们的恋情保驾护航！ 放心吧，菲莉亚，放心吧，卡斯尔学长！ 相比较于奥利弗的满腔热情，欧文就比较冷静了。 他双手揣在口袋里，沉默地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后，打量着所有人：迪恩和奥利弗缠着卡斯尔说话，让他没空去找菲莉亚——干得漂亮！ 菲莉亚频频看向卡斯尔又频频看向玛格丽特……呃，菲莉亚你在干什么？ 温妮一直在咕咕唧唧地和玛格丽特说话，但玛格丽特相当心不在焉地样子……唔…… “你是叫做欧文？”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欧文的思路。 欧文这才略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他是被学校分配来的跟随他们的另一个勇者，因为外表很普通又比较沉默寡言，不知不觉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不。 欧文脑海里某个警惕的部分否定了他的看法。 或许并不是不知不觉没有注意到他，而是这个男人不想让他们轻易地注意到。 欧文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能被轻松地牵着走的魔族，尤其是进入海波里恩之后，他看似和所有学生都轻松自若地交往，其实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如果硬要说在什么时候可以放松一下的话……大概只有和菲莉亚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菲莉亚很单纯，而且她无条件地信任他。这让欧文和她在一起时感到安全和舒服。 总之，能轻易被他忽视的人，欧文不得不警觉起来。 “对，我叫欧文·哈迪斯，魔法系三年级生。”欧文笑着自我介绍，他在脑海中回想了一圈关于这个男人已知的信息，“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一阵子了，约翰·史密斯先生。” 连姓名都大众得一抓一大把，太过普通反而显得可疑。他简直没什么特别的特征，像这样的人绝对能无比成功地淹没在人海里，一旦失踪的话，找起来的难度很大。 欧文的视线不经意地滑过对方的手。 他说得他是个剑士——没错，勇者中数量最多的那种——但他真的是吗？ 欧文本想帅气地从他手的老茧来判断他最惯用的武器是不是剑，但很快他发现作为一个举国上下都不常使用物理武器的魔族……呃，即使在勇者学校待了两年他也判断不出这种事，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怎么会，怎么会……你们都很省心，精灵之森又是安全的地方，费不了我什么事。”他沉沉地道，“冬波利给的报酬很高……这是我这种年纪大等级又不高的勇者，难得能接到的好工作了……” “哦，是吗？” …… 不久，进入森林的第一日进入尾声，黄昏到来。 迪恩双手背在脑后，扫了眼摇摇欲坠的夕阳，道：“今天就走到这里吧？差不多该生火扎营了。” 听到这句话，菲莉亚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尽管经过两年的训练，她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成长了许多，一天的行走还算不上多累，可是想到接下来还要像这样走二三十天，菲莉亚就不禁有点想要退缩。 温妮差不多颓了，她本来就是魔法师这种不擅长体力活动的专业，听到“今天就走到这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玛格丽特倒还站得笔直，她平静地道：“我们需要柴火。” “对，柴火！”奥利弗仿佛找到自己一生的人生价值般兴奋起来，“我们两两分队出去找怎么样？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到尽可能多的地方！” 一听还要站起来，温妮看上去要哭了。 别人倒是都同意。 奥利弗立刻暴露出他隐藏已久的阴险用心，抢先道：“这样的话，我看菲莉亚和卡斯尔学长一……”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好几张嘴竟然一齐出声发表意见。 “不如让玛、玛格丽特（大小姐）和卡斯尔学长一起……”←不小心异口同声的鼓起勇气的菲莉亚和一心为大小姐的温妮。 “那，我和菲莉亚……”←欧文 “奥利弗！不如我们……”←迪恩 因为同时说话的人太多，大家都没能说完话，都在半途闭了嘴，然后面面相觑。 迪恩掰着手指理了一下，兴奋道：“哈哈哈，那我和奥利弗先走了，反正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然而没把卡斯尔和菲莉亚凑合到一起，奥利弗一点都不想走，他拼命怒瞪“知情人”欧文，示意他赶紧放弃和菲莉亚组队的机会。 欧文果断地假装完全没看见奥利弗，转向菲莉亚，问：“菲莉亚？” “我、我跟你一组！”菲莉亚连忙道，并顺势挽住欧文的手臂，表示她是坚定不移的“卡斯尔与玛格丽特派”。 奥利弗恨铁不成钢地捂脸。 于是温妮期待地看着卡斯尔，尽管如果卡斯尔和玛格丽特组队的话，就意味着她要和那个陌生的中年勇者一组了，但只要玛格丽特大小姐能够开心的话…… 卡斯尔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道：“哈哈哈，我是很高兴你们把我算进队伍里……不过我是随行勇者，按照规定，是不能帮你们做这些事的。” 温妮顿时萎靡下来。 一直没说话的玛格丽特倒是点点头：“我和温妮一起。” “不好意思……”卡斯尔愧疚地道。 “没什么。” 玛格丽特停顿了几秒。 “不过……卡斯尔。” “什么？” “能给我几分钟吗？我有事情想问你。” 第44章 玛格丽特刚一开腔，菲莉亚就竖起了耳朵。 卡斯尔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友善地微笑道：“好啊。” 菲莉亚其实很想知道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但玛格丽特的意思显然是要和卡斯尔单独谈话，所以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玛格丽特和卡斯尔两个人进入了有树木遮掩的森林，玛格丽特还差点被树根绊倒摔了一跤…… 欧文有点开心地看着菲莉亚挽住他忘记放开的手，道：“我们去找柴火吧？” “嗯、嗯，好……”菲莉亚只好眼巴巴地收回视线，乖乖跟着欧文走了。 等他们返回实现定好的营地地点时，其他都已经回来了，玛格丽特曲着腿坐在地上，平静的神情看不出想法，卡斯尔则坐在男生中间，高兴地和奥利弗、迪恩讨论些什么。 地上生了一堆火，在早已变得昏暗的森林中分外使人有安全感。 尽管今晚有明月挂在空中，可夜晚仍然不适合人类活动，菲莉亚仿佛听到森林的远处有野兽的嚎叫声。她将自己的行李都放在玛格丽特身边，小心翼翼地凑在她旁边坐下。 菲莉亚紧张又期待地问道：“怎、怎么样？你之前和卡斯尔……” 玛格丽特正直、勇敢又漂亮，卡斯尔更是格外出色的前辈，他们难得地从外表、才华、家境上都旗鼓相当，十分相配。让菲莉亚说的话，只要能够确定玛格丽特先前的事没有认错人，他们的关系一定会很顺利……哪怕不能这么快变成恋人，至少也能成为朋友。 “不是他。” “什么？” 菲莉亚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玛格丽特稍稍一顿，重复了一遍：“不是他……那天救我的人，不是卡斯尔。” “诶？不是卡斯尔？”菲莉亚总算明白了。 玛格丽特以前的确说过她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没有看清楚，但她去问过，整个冬波利在他们上一届入学，同时拥有金色眼睛的人，就只有卡斯尔·约克森而已，因此菲莉亚对此从来没有怀疑过…… 卡斯尔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他碰到玛格丽特需要帮忙的话，肯定会出手相助的。 菲莉亚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卡斯尔不想让你觉得困扰，所以才故意说不是他的？” “不会。”玛格丽特的脸上没有失望或者别的情绪，她相当镇定，“我知道不是他。” 以前和卡斯尔没什么交集还感觉不到，这一次从一开始，玛格丽特就在不停地观察对方。她视力不好，所以格外依赖听觉、嗅觉、触觉和直觉。 卡斯尔并不是她想要找的人。 他们的嗓音、身形、气息和周围的温度都不一样……不过，最终让玛格丽特如此确定的，是她的直觉笃定地告诉她不对。 之所以还特意去询问一次，只不过是确认而已。既然卡斯尔自己也否认的话，说明她的直觉没有出错。 相比之下，之前那一次，她的直觉倒是…… “菲莉亚……你哥哥……”玛格丽特张了张嘴。 这是玛格丽特第二次提起她哥哥了，菲莉亚有点困惑，他们明明只见过一次面，而且相当短暂。但因为提起的人是玛格丽特，所以菲莉亚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后文。 然而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将要问出口的话咽回喉咙里。 “……没什么。” 玛格丽特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问出口……不过，即使问出口也没有意义，菲莉亚显然从未从马丁口中听到过救人之类的事，进入精灵之森后也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络……即使现在问她，也只不过是多一个人干着急。 玛格丽特的反应却让菲莉亚觉得更奇怪了。 在森林里露宿肯定不能所有人都安心睡觉，卡斯尔和另一个勇者约翰又被规定不能帮忙，因此剩下的六个人必须轮流值夜，一人一个半小时就能熬到天明。温妮本来想替大小姐值，但被拒绝。迪恩再次自封成了队长，他自发自主地承担了最难值的午夜。最开始一班由奥利弗来，玛格丽特和菲莉亚则是临近清晨的两轮。 决定好守夜顺序后，为了第二天继续精神饱满的赶路，大家都开始铺睡袋准备睡觉。 除去年纪比较小的欧文、菲莉亚，其他人都在十二岁以上，过了可以忽视性别的年纪，因此晚上睡觉的睡袋泾渭分明，男生在一边，女生在另一边，大家都默契地将自己的位置安置在性别相同的一侧。 只有一个例外。 奥利弗目瞪口呆地看着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睡袋铺在菲莉亚旁边的欧文：“欧文，你在干嘛？！” “准备睡觉。”欧文皱起眉头，不明白奥利弗和迪恩诡异的眼神，还有卡斯尔想笑又拼命忍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那你干嘛把睡袋铺在那边！” “不是一边四个人吗？你们那里已经满了。”欧文不解地道。 对面是勇者约翰、卡斯尔、迪恩和奥利弗，而这一边是菲莉亚、玛格丽特和温妮。在欧文看来，他当然应该把睡袋铺在这里，首先他和菲莉亚是好朋友，其次他也睡另一边的话，那边就太挤了，人数也不对称。 迪恩简直要笑得捶地：“可你是男孩子！欧文，别以为你长着一头金发就可以混到对面去了好吗！” 他从来不放弃能够拿欧文的头发颜色开玩笑的机会，反正大家一个寝室都很熟了，欧文脾气又好。 欧文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眉头锁得更深，默默推了推鼻梁上起雾的眼镜。 最后，在迪恩和奥利弗不厚道的狂笑声中，欧文被无奈的卡斯尔拖回了男生阵营。 “……其实你在那里也没关系，”卡斯尔忍笑道，“不过还是早点习惯起来吧。我想再过一两年你就会懂了……我也只不过比你大一岁而已。” 平白被嘲笑却没有人愿意解释一下，欧文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他看了眼自己的室友，迪恩和奥利弗显然还在拿他不成熟的事开玩笑，笑得前仰后合。他又看向菲莉亚…… 菲莉亚已经把自己塞进了睡袋里，她个子不大……应该说很小，一埋进睡袋里就看不见了，欧文只能勉强瞧见她翘起来的头发，还有头发间隐隐露出来的一小块白皙的耳朵。 不过，睡袋的前段还在轻轻颤动，这说明菲莉亚还没有睡着，她或许正在和玛格丽特聊天。对……菲莉亚说过，她终于让玛格丽特接受她这个朋友了，而且从她的语调中欧文能够感觉到，她很喜欢玛格丽特。 不知道为什么，欧文对菲莉亚现在竟然更关注玛格丽特而不是他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空虚。 ——她头顶的头发颜色比末梢深。 ——她脸颊两侧的头发剪得比其他地方短。 ——她脸红的时候会先红耳侧。 ——她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嘴和后退。 ——她笑得时候眼睛会先弯起来，嘴角两边浮现出很浅的酒窝…… 欧文闭上眼睛，菲莉亚的音容笑貌渐渐完整而清晰地呈现出来。他发现自己或许比镜子更了解菲莉亚的长相……不，不止是长相，他了解她的声音、动作、神态、习惯，有时候他甚至能猜到她的想法。 为什么会这样？ 只因为他们是……朋友？ 奥利弗说他喜欢菲莉亚…… 奥利弗的那种情感，和他对菲莉亚的感情，不一样吗？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欧文带着对菲莉亚外貌的印象和满腔的疑惑皱着眉头睡了过去，他暂时有很多无法理解的问题，也许他需要找个机会一个人静静地考虑考虑。 而另一边，菲莉亚还全然没有困意，她正一点一点往玛格丽特身边挪过去。 “玛、玛格丽特……”菲莉亚小声地问，“你睡着了吗？” 玛格丽特刚刚躺进睡袋里，但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月光而在眼睑下打上一片可爱的阴影，她的样子很安静，漂亮得令人不忍心打扰。 然而菲莉亚对玛格丽特的关心令她不得不去打扰这一幕。 玛格丽特之前透露的信息太少了，她又不习惯于感情外露……菲莉亚不知道玛格丽特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样对卡斯尔的否定答案无动于衷。 她知道她对那个金色眼睛的救命恩人感情很不一样……菲莉亚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弄错人，而回归到没有目标从头再来的状态的话，一定会很难过的…… 玛格丽特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就在菲莉亚相信她已经睡着，准备躺回去的时候，玛格丽特却侧过身，睁开了眼睛。 “……还没有。” “你……还好吗？” “嗯。”玛格丽特的答案简洁。 菲莉亚定了定神，打量着玛格丽特的神色，鼓起勇气问道：“那、那个……你愿不愿意跟我说说，就是那个……那个救了你的人的事？” 第45章 由于涉及隐私，菲莉亚又不是很善于焦急的类型，她问完问题，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幸好玛格丽特没有生气，她拧起眉头像是考虑了一会儿，良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菲莉亚连忙又往她身边凑凑，准备好听。 “……那是我九岁第一次参加冬波利考试，”玛格丽特回忆道，“我父母都是从冬波利这里毕业的，所以他们很希望我也能从这里毕业，但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没想到后来身体好起来了，所以他们就赶在最后一秒替我报了名……我当时其实还没怎么摸过剑，也不太清楚什么是冒险，温妮还没有到可以参加考试的年纪……只有娜娜陪着我。” 提到娜娜，玛格丽特又顿了顿。 为了维持宿舍内和睦的气氛，大家都很少提到娜娜了……玛格丽特等了一会儿，确定菲莉亚的情绪没有变化后，才继续说：“……我近视，找不到钥匙。娜娜找到一把就先给我了，接着让我在原地等，她和另外两个队员去找另外一把。但我等了很久他们都没有回来，我就过去找。然后……” 菲莉亚不禁咽了口口水。 玛格丽特面无表情地道：“我掉进洞里了。” 菲莉亚：Σ（っ°Д°；）っ诶？好、好熟悉的…… “那是个很深很大的洞，我试了几次，爬不出去……又崴到了脚，只好在里面等，很久以后才听到有脚步声，连忙大声呼救……他就过来了。”玛格丽特叙述时很镇定，她的逻辑清晰……尽管在这之前没有这么详细地将情况告诉过任何人，但她独自一个人时，将那两天的情况回想过千万遍。 菲莉亚不敢打断她，眨眨眼睛，安静地听着。 “他一开始想把我拉上去，但发现我找不准绳子的位置，于是就跳了下来。”玛格丽特想了想道，“他让我抱着他的脖子，然后就背着我爬上去了……我看到他金色的眼睛，还感觉到他应该比我大一些。” 等等！背、背着爬上去了…… 原、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菲莉亚感觉玛格丽特当时掉下去的可能和她跟欧文掉的是同一个洞，毕竟学院森林里不是到处都有莫名其妙的大坑的……而且玛格丽特说得情形和菲莉亚经历过的很像，欧文的腿当时也出了问题，所以他们才上不去。 然而菲莉亚完全没有想到可以背着欧文爬上去……她现在不由自主地重新开始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Σ（°△°）好、好像是可以的！ 她可以背着欧文爬上去！ 菲莉亚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手被冻伤了，如果硬要爬肯定很痛，想到她压断欧文的腿还连累对方淋了一夜雨而感冒……菲莉亚不经觉得十分愧疚。 qaq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玛格丽特则观察着菲莉亚的神情，发现她有点呆滞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果然，她应该从来没有从她哥哥口中听到过类似的事……难道真的不是吗？ 菲莉亚回过神，问道：“那你那一年为什么没有通过考试？” 玛格丽特说：“……我把找到的钥匙掉在洞里了。” 菲莉亚：…… Σ（っ°Д°；）っ难道我当时在洞里捡到的是玛格丽特上一年掉在洞里的钥匙？！仔细一想，那把钥匙的位置确实离地图标注得远了点…… “我本来以为救我的那个人……既然能把我背出洞的话，肯定也可以通过考试被录取。但既然卡斯尔不是的话……”玛格丽特皱起眉头，“他大概也没通过吧。” …… 和菲莉亚互相道过晚安以后，玛格丽特蜷缩进睡袋之中，缓缓地将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钥匙。 而且并不美观，只是一把陈旧甚至有点土气的再普通不过的钥匙。 玛格丽特将它放在唇边吻了吻，然后重新放回衣服里，她才闭上眼睛。 事实上，她说谎了……不，不算说谎，玛格丽特讨厌谎言，所以……她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 玛格丽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钥匙丢了，直到娜娜找到她，并把她带到终点，教授让她用找到的钥匙开门的时候。 她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钥匙。 但它的厚度、重量和质感都和娜娜给她的那把有微妙的差别。玛格丽特的触觉敏感，毫无疑问，哪怕外表一样，它们却完全是两把不同的钥匙。 鬼使神差地，玛格丽特对考官说她的钥匙不见了，于是放弃考试……这是个很任性的行为，因为这样一来娜娜也不得不一起放弃了，而娜娜当时已经十岁，她只剩最后一年入学的机会。 玛格丽特没有逼迫过娜娜，但她很清楚娜娜一定会选择一起放弃，就像她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选择。 那个男孩似乎把自己的钥匙给了她，不知道是发现她的钥匙掉了，还是以为她还没有找到钥匙……总之，玛格丽特选择将这把钥匙藏下来，一直随身携带。 她本以为能有这么慷慨举动的人，肯定是意外找到了两把钥匙。没想到他竟然没有通过考试，也就是他将钥匙给自己的举动相当于主动放弃考试…… ……难道，他其实并不想入学吗？ …… 菲莉亚观察了玛格丽特好久，确定她确实没有十分受打击，精神状态相当正常以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几天后，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出学院森林，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精灵之森。 精灵之森是海波里恩面积最大的森林，以身处其中的菲莉亚的视角看来的话，简直无边无际得到处都是树木。 这里幽暗却不阴森，安静却不诡异。树叶摇晃摩擦的沙沙声拧成一种动人的旋律，每一处灌木都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这是精灵独特的魔法，有精灵的地方植物就不会枯死。”卡斯尔摸着一棵松树的树干，笑着道，“我去年来的时候很为这些着迷……看见那个了吗？那个就是精灵的母树……唔，现在看是看得见，但走到那里大概还要十几二十天。” 菲莉亚顺着他指得方向看去……其实不需要任何人指使方向，谁都会一眼看到那棵大树。它从茂密的森林中脱颖而出，枝叶伸展开来，巨大而茂盛的树冠如同一把连接天地的伞，将大片树林笼罩在自己下方…… “真漂亮啊。”欧文睁大眼睛，忍不住惊叹道。 他在魔王城堡里就听说过精灵，知道这是一个数量稀少的种族，曾经也以森林为界有过自己的国家……就像魔族拥有艾斯，人类拥有海波里恩。不过，后来精灵被征服了，成为人类王国中的少数民族，算是和人类和睦相处……毕竟比起不肯投降而被完全灭绝的固执的矮人族，他们的待遇实在好得多。 矮人遗迹分布在王国之心、无人沙海和南淖湾这三个地方，正在被人类学者考古开发，试图发掘出这个古老文明曾经拥有的秘密，然而进度缓慢……完全开发遗迹说不定得有个几百年时间，矮人曾拥有过庞大的国家，有过辉煌的文明。 作为硕果仅存的在艾斯长大的魔族，欧文对这两个种族的感情都比较微妙和复杂……总觉得艾斯的命运迟早是两者之一。 除非完成弄死全人类这种高难度任务啊，想想就觉得心好累。＿（：3」∠）＿ 卡斯尔的判断完全正确，即使能看见母树，走到那里仍然是个极其艰难的过程。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走了十来天，母树始终在眼睛看得见的地方，而且似乎越来越近，只是始终走不到而已。 “我想应该快到了，别担心……我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抵达的。唔，你们说不定还比我当时快，搞不好会是第一队到达的呢。”卡斯尔试图安慰他们，但效果并不怎么好。 这同样是疲倦的一天，母树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但又好像总也走不到。 暮日西垂，黄昏渐渐到来，又到准备宿营的时候了。 出行这么多天，干粮虽然还没有吃完，但大家都吃腻了。从几日前，一行的所有人就在找各种各样的机会从森林里弄东西出来吃。浆果、蘑菇、野萝卜，这些能够靠沿途采集的食物暂且不论，一些兔子和小鸟也遭了秧。 菲莉亚今天一个人就用铁饼砸死两只兔子，还砸中一只麻雀，收获颇丰。就在她捡起刚刚被砸死的一只兔子时，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欧文，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菲莉亚不确定地问，她对自己的听力向来不大有自信。 “没有，”欧文抱着一大把干木柴，眨了眨眼睛，“怎么了吗？” “我、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救命。” 听她这么说，欧文闭上眼睛，静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隐约好像是听到了点求救的声音。 他将柴火放在地上，说：“……说不定是我们的同学，去看看吧！” 菲莉亚连忙也将猎物都放在地上，跟上欧文往有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求救声离得并不远，没走几步，菲莉亚就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是个清脆的女声，音调很高，但好像已经失去了力气。菲莉亚有点紧张，连忙加快步伐。 而当菲莉亚真的见到那个呼救者时，不由得愣了愣。 ——是个精灵。 第46章 进入精灵之森十多天，菲莉亚还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精灵。 她的身材纤细娇小，皮肤雪白剔透，金色波浪般的短发贴着脸颊，奶白色尖尖的耳朵从头发中露出一角，水汪汪的蓝眼睛惊惧地望着他们。 ——像是从古老的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既脆弱又梦幻。 菲莉亚由衷地惊叹。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古代人们会认为精灵是美的象征——当然现在不是了，现在肌肉男比较吃香——眼前这只精灵纤巧柔弱的状态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一种艺术的感觉，仿佛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你、你们是来救我的吗？”精灵无辜地从上而下俯视着菲莉亚和欧文。 对，她是被一个笼子般的网装挂在树上了…… “你踩到森林里设置的陷阱了？”欧文抬头问道。 精灵含着眼泪点头。 “是我的族人设置的陷阱，昨天他们让我过来看有没有猎物落网，当时阳光有点刺眼，我一不留神就踩上去了……” 菲莉亚：…… 想、想不到精灵是这么笨拙的生物。 欧文顿时也有种“难怪这个族群会被人类征服”的恍然大悟感，同时他心不在焉地挥了挥魔杖，一个锋利的冰锥“噗”地从魔杖顶端蹦出来，嗖得割断了网与树枝之间的绳子…… “啊！” 没想到欧文动作这么快于是根本没准备好的精灵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脸着地。 精灵：好、好过分，今年来森林的人类真的好过分啊嘤嘤嘤。qaq“你没事吧？”菲莉亚连忙吃惊地跑过去扶她。 精灵的身体轻盈纤小得不可思议，以人类的标准来看的话，她这样的体型顶多只有六七岁。 “没事才有鬼啊嘤嘤嘤，”精灵伤心地哭了起来，“割绳子之前都不能先打个招呼吗，所以我才最讨厌人类了嘤嘤嘤，人家脸上肯定都砸出红印子了啦，不知道鼻子塌了没有嘤嘤嘤嘤嘤……” 成功把箭射到人类膝盖上的魔族小王子摸摸鼻子，默默扭头看向别处。 被手忙脚乱的菲莉亚安慰一会儿后，精灵总算不哭了。 不过，既然已经能见到精灵的话…… “这里离母树已经不远了吗？”菲莉亚问道。 精灵泪眼朦胧地点点头，说：“从早上开始走的话，大概晚饭之前就能到达……可现在都傍晚了，肯定到不了啦！村长要是发现我在这么重要的时期还夜不归宿的话一定会骂死我的嘤嘤嘤……” 说着又要哭起来，菲莉亚连忙继续把她搂到怀里安慰，欧文双手抱在脑后无语地看着这一幕。 欧文：……这只精灵怎么只会哭，好烦……他竟然还敢把头靠在菲莉亚的胸上……你们这种生物在成年前没有性别的吧！离女孩子远一点啊混蛋！ 诶？我为什么要要求他离女孩子远一点？ 半个月前还险些把睡袋铺在菲莉亚旁边的欧文陷入苦思之中。 并不知道精灵在成年前没有性别的菲莉亚终于把她眼中的“精灵小女孩”重新哄好，同情地道：“那……不如你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回我们的营地吧？我们有火，还会有一些食物……”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嘤嘤嘤。”精灵的嘴撅得如天高。 当然还有啊！你可以选被我们扔在这里啊！ 欧文面上笑得温和，心中却有些恶意地想道。 精灵抱着菲莉亚继续说：“我腿吓软了，站不起来，你要背我嘤嘤嘤……” 欧文：==#不要得寸进尺好吗，菲莉亚才不会背你！ 欧文微笑得嘴角都要僵了。 菲莉亚却想到之前和欧文在山洞里的事，她没想到自己可以背欧文所以连累他淋了一夜雨，还发了高烧…… “那、那我背你吧。”菲莉亚意外果断地点点头。 精灵眉开眼笑，蓝眼睛弯弯的，嘴角弯弯的，像是每个月的新月。 然而欧文完全没get到这种生物的可爱点，终于忍不住道：“……我来背你好了。” 精灵明显对让他脸着地的“人类”心怀戒备，一听欧文这么说，连忙极其惊恐地摇头。 菲莉亚很感激欧文准备帮她的举动，欧文果然一如既往地乐于助人，她感动地道：“没、没关系的欧文，我来就好了，我、我是强力量类的，这么点重量不要紧……” 于是娇小的精灵很高兴地在欧文可怕目光的注视下趴上菲莉亚的背。 一路往回走，菲莉亚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艾尔西，我叫做艾尔西。”精灵回答道，他稍微有点信任菲莉亚了。 “啊，我叫菲莉亚，菲莉亚·罗格朗。他是欧文·哈迪斯，我们是朋友和伙伴。” “你、你好，菲莉亚。”艾尔西选择性忽视了后半段关于欧文的介绍内容，只和菲莉亚打招呼。 不知是不是错觉，菲莉亚赶紧自己背上被精灵的脸颊贴着的位置，好像在微微地发热。 背上的重量相当轻，菲莉亚感觉这只精灵比铁饼重不了多少，于是问道：“艾尔西，你多大了？”六岁？七岁？ 艾尔西羞涩地道：“我前几天刚满十五岁。”（*/w＼*） 菲莉亚手一抖，差点直接把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精灵摔在地上。 艾尔西没察觉到菲莉亚的不对劲，继续娇羞地道：“这对精灵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年龄，其实……我、我马上就要成年了。” “恭、恭喜你！”菲莉亚吃惊地说。 让她再重新猜一万次她也猜不到她背的是一位即将成年的精灵，毕竟她看上去这么柔弱而娇小……菲莉亚努力回忆了半天，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确实听说过“精灵的体型比人类小一些”之类的内容，但她绝对想不到是小这么多。 菲莉亚原本以为所谓的体型小应该是纤瘦一点的感觉，就像魔族的平均体型比人类大但这并不是什么十分夸张的差距，没想到精灵会是如此迷你的生物…… 呃，也可能是艾尔西凑巧特别小一些？人类中偶尔也会有特别矮小的个体…… 就在菲莉亚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营地。 因为中途救了一只精灵，欧文和菲莉亚又是回来最晚的。迪恩和奥利弗一看见菲莉亚背上背得东西，立刻惊呼起来。 “那是精灵？！菲莉亚，你带回来是精灵？！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带回来的晚饭……简直太棒了！应该怎么烧？” 迪恩保持着一手拿着调味品一手拿着烤肉的姿势，还舔了舔嘴唇，如果硬要说他是在讲笑话好像很没有说服力。菲莉亚明显感觉到艾尔西又往她背上靠了靠。 欧文温和地淡淡一笑：“你说对了，我也在想呢……说起来，你有孜然吗？” 精灵：Σ（っ°Д°；）っ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欧文只是坐下来撒着孜然吃了一块烤兔肉。头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精灵的迪恩和奥利弗则一直用“好奇”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艾尔西看，这让某只孤立无援的精灵感到极其恐怖。 温妮倒是很喜欢精灵，一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试图摸摸她，还有摸摸那头漂亮柔软的金发。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温妮期待地问艾尔西。 艾尔西还来不及用嫌弃的表情回答，卡斯尔就已经率先开口了：“……最好不要，看上去不大的精灵可能并不是小孩……唔，让我想想，我记得我还有备用的睡袋。” 卡斯尔在大包大包的行李中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一只多余的睡袋，他把它递给艾尔西。 艾尔西挑剔地摸了几下，显然有些不情愿。 “哈哈哈，抱歉，”卡斯尔不太在意自己被嫌弃，反而笑起来，歉意地抓抓红发，“今晚只有这个了，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在森林中相处过一年，卡斯尔已经充分了解到精灵是怎么一种任性而苛刻的生物，而且他们几乎全部嗜美如命。 不过，精灵的审美和人类有很大的区别……不，应该是和现在的人类有很大的区别。在勇者成为最受人追捧的职业以前，人族的审美和精灵还是很相近的。曾经他们都喜欢白皙透明的肌肤、亮丽柔顺的金发还有细瘦的身体，病怏怏的美人亦会得到追捧。在这种状况下，精灵无疑是最美丽的生物。 ——但，人类的审美逆转以后一切都变了。 精灵的模样太过于柔弱，似乎缺乏力量，对于崇尚阳刚的海波里恩人族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特征。 减肥？那是什么鬼？不吃东西怎么能练出八块腹肌？ 美白？你是在逗我吗，难道阳光下蜜色的肌肤还不够性感？ 总之在日新月异的人类审美变化下，精灵逐渐失去曾经美与时尚之王的光环，有时候沦为被嘲讽的对象—— 金发之所以被嘲笑为娘娘腔，就是因为精灵。 精灵的品味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到人类的影响，现在男性精灵就不再一味地涂脂抹粉了，他们同样开始锻炼肌肉……这一点从这些年精灵的职业构成里弓箭手的比重大幅上升就能看出来，即使能当魔法师的精灵男性也宁愿选择去射箭，这和过去可完全相反。不过，女性精灵的审美变化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体现。 如果没有判断失误的话，被菲莉亚和欧文捡回来的这只娇气的精灵应该是立志成为女性的那种。 卡斯尔这么想着。 第47章 “不、不对啦！走那边绝对是绕路！天黑也到不了母树的，你们不要乱走啊！” “嘤嘤嘤，回到村庄以后我绝对会被村长骂死的……嘤嘤嘤，你们走快点啊，要是我错过成人礼了怎么办嘤嘤嘤。” “我一点都不想当几百年里唯一一个在十六岁才成人的精灵啦！人类走路的速度都这么慢吗？嘤嘤嘤，快点啊！快点啊！今年满十五的精灵肯定只有我一个还没到了……” “——吵死了！”迪恩恼火地回头，“这么挑剔有本事就不要让我背着你跑啊！” 艾尔西顿时缩起脖子，乖乖地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艾尔西还是不肯自己走路，所以大家只好轮流背着她走。但问题还是有，艾尔西一开始很不情愿，好像只想让菲莉亚背她，大概是因为前一天习惯了……菲莉亚倒是不觉得太费体力，艾尔西的体型决定了她的体重不可能太惊人，菲莉亚连十个铁饼都能轻松地抱起来，难道还背不动一只精灵吗？ ……然而其他人确实这么觉得。 迪恩拍着胸脯断定菲莉亚绝对是在逞强，让她一个人全程带着艾尔西负担绝对太重，本着团结友爱的精神，背精灵这种任务一定要所有队员共同分担才行！否则菲莉亚就是看不起他！ 艾尔西：qaq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想把我偷偷带走撒孜然吃掉…… 不管艾尔西本人怎么不满，反正事情是这样决定了……不过，不知是不是为了宣泄对这个决定的恼火，艾尔西一路上都在对他们的行程指手画脚，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哭，迪恩和奥利弗有好几次都差点“失手”把她扔地上。 只有欧文，在轮到他背艾尔西的时候依然保持着文雅的微笑，哪怕这只精灵在他背上的时候不止要抱怨还要为昨天砸到脸的事加上人身攻击。 不愧是欧文，他真是有礼貌又谦和啊…… 菲莉亚敬佩地想。 然而菲莉亚并不知道某位魔族小王子其实好几次都已经在手心里凝好冰锥，随时准备插死背上的混蛋精灵，是经过艰难地心理斗争才忍下来的…… 因为艾尔西一直在一刻不停地抱怨，菲莉亚零零碎碎地听了一些，多少理出了关于精灵的习俗。 好像每年刚满十五岁的精灵们会在同一天聚集起来，由精灵长老进行洗礼，然后进入母树举行某个仪式，仪式后才能算是真正的成年精灵，可以开始担当精灵族中的职务。 这是个相当冗长而重要的仪式，持续时间将近三个月，一年只举行一次，所以一旦错过就只能等到下一年再补上……按照艾尔西的说法，不及时成年是很丢脸的，而且精灵族向来守时并且注重承诺，至少在五百年内都没有错过成人礼的精灵。 今年的成人礼开始时间就在明天一早，艾尔西也是必须要参加仪式的未成年精灵……她本来以为一天肯定能够到达母树，所以还不怎么急，没想到菲莉亚他们不怎么认路，所以到中午情绪就明显得恶化了，又哭又闹跟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完全不肯消停。 本来大家或多或少都对精灵抱有好奇，迪恩虽然开过精灵的玩笑，但其实没有恶意……而一天下来，感觉对精灵的幻想全部都幻灭了。 真的好烦啊这玩意儿…… 总之，在艾尔西不停地催促下，他们一行人几乎一整天都是跑步前进的，踏进第一个精灵村庄时，大部分人都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只剩菲莉亚、卡斯尔和那个名叫约翰的职业勇者还站着，玛格丽特艰难地扶着树，试图保持平稳的站立。 瘫倒的欧文看着面不红心不跳的卡斯尔，还有一脸担心地给大家递水喝的菲莉亚，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看来下个暑假一定要开始锻炼了吗…… 艾尔西却没有觉得这是结束，他不停地捶打着正好又轮到背他的迪恩的背部，带着哭腔用尖锐的声音哭道：“快起来啊！还没有到母树呢！不要停下来啊，村长和其他人肯定都已经在母树等我了嘤嘤嘤……” “吵死了你快闭嘴啊啊啊，”迪恩痛苦地捂耳朵，“你这只娘娘腔！欧文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嘲笑你娘了！这种东西简直是噩梦啊啊啊啊！” 欧文：…… 菲莉亚连忙道：“那、那个，好像又轮到我了，把艾尔西交给我吧……我想离母树应该已经不远了。” 话说为什么要说艾尔西是娘娘腔？她本来就是女孩子吧？ “其实我可以再忍一会儿啊啊啊啊。”迪恩抱着头半崩溃地说，看上去不太像可以再忍一会儿的样子，他对自己最初提出的建议早已后悔，可现在想把话咽回去已经晚了。 不过，他尽管对精灵不耐，但对其他成员的态度仍然不错，他颇为担忧地道：“菲莉亚，你真的没问题吗？今天除了玛格丽特，就属你带这个东西的时间最长了……” 在接受被轮流背以后，艾尔西仍然喜欢女孩超过其他男孩，证据就是她在男孩背上的时候哭闹的频率要大得多。所以为了减轻队伍的负担，玛格丽特和菲莉亚都会默默地多背他一会让，温妮也想这样做，可她的体力不够，魔法师的力量毕竟比不上剑士和铁饼手。 “这个东西！你竟然用‘这个东西’来形容我！”精灵又被气哭了，“你好没有礼貌！所以我才最讨厌人类嘤嘤嘤……” 听到这尖锐的哭声，迪恩又惨叫一声躺回地上。 终于，在黄昏到来之前，他们还是带着艾尔西抵达了母树。 “你们慢死了嘤嘤嘤！母树都已经变成粉红色了嘤嘤嘤！我去找村长了，讨厌！”被菲莉亚从背上放下来后，艾尔西就火急火燎地跑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母树附近。 “到底谁才没有礼貌啊！连说句谢谢不会！”迪恩大声地抱怨道，“卡斯尔，所有精灵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卡斯尔“哈哈哈”了几声，回答：“怎么可能，精灵也有自己的个性啊。不过所有精灵都是从母树出生的，他们相信自己的个性也是由母树赐予，因此很少有精灵会试图改变自己的性格。” “也就是说一出生性格就这么差，然后一辈子这么差咯？”迪恩翻译了卡斯尔的话，然后把手往脸上一甩，绝望地遮住眼睛。 卡斯尔不可置否地耸耸肩。 “不过，”他稍微顿了顿，“精灵会在十五岁成年时，重新回到母树进行二次发育，有个别精灵的个性会在二次发育后发生变化……当然变化也不太大就是了。” 菲莉亚新奇地听着卡斯尔说这些事，毕竟已经来过这里一年，他对精灵族的事果然比较了解。 从树上出生，回到树里二次发育……听起来就像是植物一样。 …… 与此同时，艾尔西气喘吁吁地狂奔进了位于母树下的招待所。 这个最靠近母树的村庄叫做神树村，但艾尔西并不是神树村的居民，年幼的精灵从树里出生后就会分到精灵之森的各个村庄里，然后被成年精灵抚养长大。艾尔西是在母树西面的一个村庄长大的。每年到成人礼的季节，所有村庄的村长都会集结在这里，为即将成年的孩子举行入树仪式……所以当然，临时来的时候只能住在神树附近的招待所里了。 “艾尔西，你终于来了！你明明一直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年迈的精灵看到跑来的艾尔西，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母树都已经进入准备阶段了，你得赶紧找一个果子躲进去，不然会来不及发育的……过来，先填成年申请表吧。” 其实成年申请表填和不填都对精灵的发育没有任何影响，但融入海波里恩以后，精灵无论是出生、成年还是回归母树，都得先填表格存档，方便人类进行少数民族人口管理。 “对、对不起，村长qaq。”艾尔西连忙拿过笔潦草地填起来，“都是路上那几个人类的错，他们跑得太慢了，还总是走错路……” 村长皱了皱眉头，说：“不要随便责怪人类，我还不知道你吗？我不知道母树为什么将你生成这样，艾尔西，但是种族歧视是不对……精灵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可、可这是母树给我的想法……”艾尔西慌张地道，同时把申请表递回去，“给，我填好了。” 见表格填好，而且成年礼的时间确实紧迫，村长没有再纠缠于种族的话题，而是接过表格飞快地查看，母树从早上就变成了粉红色了，艾尔西必须要尽快。 ——母树在萌发出果实时会变为淡粉色，此时未成年精灵可以进入果实中，等果实成熟时母树会变成橙红色，此时就说明发育完成的精灵即将重归大地。 村长取下老花镜，有些意外地看着艾尔西：“你想发育成男性？你不是从小就想当女孩子吗？” “我改变主意了，就在昨天。”艾尔西撅了撅嘴，“人类的女孩子是不是只能找男性的伴侣？我见识过人类的男性了，男孩子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肮脏……想到人类女孩子只能和这种无耻、缺德、动不动就让人家脸着地的生物结成伴侣，我就觉得好可怜。所以我想要变成一个漂亮干净又有风度的男孩子……” 艾尔西顿了顿。 “去拯救她们！” 第48章 艾尔西离开后，没过多久，菲莉亚他们也终于迎来了将近一个月里头一个不用露宿野外的夜晚。 精灵的村庄大部分的房屋都是树屋，建在较高的树枝上，只有少数房屋是在地面上的，一般都是方便其他种族来访时生活的临时居所。不过，为了锻炼未来的勇者们，冬波利学院让精灵们为学生准备的房屋也全部安置在树上，和精灵的住所一般无二，只是略小一些。每个小屋能住2-3人，每个团队的屋子都安排在同一片树木中。 菲莉亚的小队一共分到三间树屋，作为职业勇者随行的卡斯尔和约翰·史密斯共住一间，剩下两间则按男女分配。 男女各方的三人在学校里就都是室友，生活上基本都互相了解，因此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冷淡地交代完平时生活的注意事项，查德教授转身要走，但迪恩叫住了他。 “等等，查德教授！”迪恩期待地问道，“我们不会是第一组顺利到达精灵营地的人吧？” 他们在教授介绍村庄各个布置的时候，都没有碰到勇者类的学生，只有一些辅助类的学生在四处忙碌……剩下的人类，就只有充当了一次向导的查德教授了，这个工作往年都是由精灵担任的。啊，至于伊迪丝教授……她要是在才不正常，对于一个平时就喜欢在上课去树上睡觉的教授来说，这座森林简直全是床位。 查德黑边眼镜后深蓝色的眼睛缓缓扫过迪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你们是第一队。” “太棒了！”迪恩立即欢呼起来，奥利弗也一下子露出笑容，显得相当振奋。 菲莉亚的心跳也加快了，激动得脸颊扑红，没想到竟然是第一名，这一天超负荷地奔波果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努力能够有所收获显然让大家都觉得很高兴，就连玛格丽特镇定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不一样的颜色，她双手抱胸，默默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查德教授的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到欧文身上。 “欧文，你这段时间感觉还好吗？” 欧文略微耸肩，轻松地道：“还算不错吧。” 查德是欧文主修课的教授，而且欧文在入学考试上的表现无疑令他印象深刻，这使他平时都有意无意地格外关注这个学生…… 不知道怎么回事，欧文在顺利入学后反而变得平庸下来，再也没有露出过当初在考场上那样惊艳的力量控制，而且平时规规矩矩地吟唱魔法，从未再瞬发过哪怕一个冰锥。不过……尽管每次其他同学休息恢复魔力时，欧文也会跟着休息，但他却从来没有露出过魔力枯竭的疲态，不管每天扔出多少魔法都显得游刃有余……比起真的需要恢复魔力，他倒是更像在“从众”。 查德教授推了推眼镜。 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隐藏实力了吗？难道是担心成绩太突出会受到排挤…… 不管怎么说，查德还是很喜欢欧文的，明明拥有出众的天赋却不炫耀，没有那种小孩子常见的虚荣心……这份心性在普遍心高气傲的勇者学生中显得分外难能可贵。 想要在未来打败艾斯的那个大魔王，需要的就是这种沉得住气的年轻人……他，再加上卡斯尔，还有听尼尔森教授说起来也谦虚努力的菲莉亚和汉娜教授大加赞赏的玛格丽特……他们将来说不定真的能有前有古人的成就也说不定。 学校雇佣了那么多随行勇者，最终却让卡斯尔分到这个组，肯定也正是有让他们提前培养感情的意思。 想到这里，查德推了推眼镜，轻轻地拍着欧文的肩膀，道：“加油，平时不要忘记练习对冰的掌控……冰的温度、放出的时机、持续的长短，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到这个魔法的效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还有，不要总是压抑自己。” 人类魔法师的身体是魔力的容器，因此魔力强大的魔法师通常都不会太矮。每一次将魔力耗空，都会刺激魔力的增长，和物理系的勇者锻炼肌肉是同样的道理。 而欧文……虽说他在三年级学生里算年纪小的，但毕竟也快十二岁了，而体格仍然变化缓慢。欧文能以目前的身高拥有这种程度的魔力，无疑说明他的魔力密度很高，这是巨大的优势，可如果容器不够大的话，密度再大也…… 在查德教授看来，欧文不长高肯定和他总是压制自己的魔力不释放脱不开干系。 “你必须尽可能地多使用魔法……否则不利于发育。”想了想，查德又补充道。 “是的，教授。”欧文看似虚心接纳地回答。 人类提高魔法的方式并不适用于魔族，因此欧文很少真的按照查德教授的方法去做，不过……不可否认查德教授确实是个认真负责的魔法师，欧文相信自己如果真的是个人类的话，按照他的话肯定能够有不少提升。 他并不讨厌查德。 但是不利于发育是什么鬼？ 欧文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号。 因为魔法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魔族的生理更优先头脑成长，他们的意识成熟得比人类早得多，身体发育却要晚一些……但是，生长一旦开始，速度就会很快，魔族的平均身高是要高于人类的……体格另论。 反正，欧文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发育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查德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然而查德教授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他对他们又点了点头，普通地叮嘱“早点休息”以后，就离开了。 菲莉亚羡慕地看着欧文。 虽然查德教授表面上很冷淡，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对欧文有特别的关注——温妮同样也是查德的学生，但查德刚才就没有特别和她说话，反而一眼看到欧文。 真不愧是欧文啊…… 菲莉亚忽然有种没有来的失落： 欧文聪明、温柔、善良，和谁都能愉快地相处……和我不一样…… 不一样啊…… 赶了一天的路，所有人确实都累了。菲莉亚并没能失落太久，她用最后的力气爬上树屋，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菲莉亚是在精灵之森清脆的鸟鸣中苏醒的。 树屋很小，只有一个房间，而且除了屋顶之外什么都没有。玛格丽特和温妮就躺在她手脚边上，她们还没有醒。菲莉亚轻手轻脚地绕过她们，爬下树屋，准备弄点水来洗漱一下，然后去看看能不能跟附近的精灵要点食物。 不过，菲莉亚没料到自己在树下碰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卡斯尔。 在普遍都是金发精灵的村庄之中，卡斯尔的一头红发依然十分耀眼，尤其是现在，他被一大群精灵包围了。 包围他的精灵有高有矮，既有艾尔西那样的小孩，也有相对个高像是已经成年的大人，看上去错落不齐，但大家好像都很高兴的样子。卡斯尔也在精灵中爽朗地哈哈大笑，对这种状况相当习惯。 ……也对，卡斯尔在学校里也是像这样被学生们包围的。 以后，欧文会不会变得越来越优秀，也和卡斯尔一样？ 菲莉亚感觉自己那种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又跑回脑海里了，她赶紧甩甩头，把奇怪的念头遗忘掉。 欧文是多么好的人，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友善，肯定不会因为她不够优秀就和她绝交的。只不过，以后欧文的朋友肯定只会越来越多而已，或许他会碰到更出色、更能与他共同进步的人…… 菲莉亚觉得自己应该由衷地替欧文高兴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感到难过。 “菲莉亚！”这时，卡斯尔越过几个矮小的精灵看到了菲莉亚，立刻对她挥手，“早上好……对了！你也一起过来吧。” 菲莉亚疑惑地走过去，卡斯尔将一块糖放在她手心里。 “去年我带了一些这种糖过来，本来是自己吃的，结果这里精灵小孩倒是很喜欢，我就答应再回精灵之森的时候给他们带。”卡斯尔笑着解释道，“结果今年母树变粉的时间比去年早，有些孩子已经进树里去了，没来得及给他们，多下来了。” 难道卡斯尔是为了践行诺言今年才跟着三年级生一起来的？ 菲莉亚握着糖有些发怔。 “怎么，你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吗？”见菲莉亚没什么反应，卡斯尔担心是她不喜欢在为难。 “不、不是。谢谢……”菲莉亚回过神，连忙摆手道。 “那就好。”卡斯尔松了口气地笑起来。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问：“那个……学长你……喜欢吃甜食？” “对啊，你也觉得有点奇怪吗？”卡斯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但并不掩饰，“其实我因为这个经常被嘲笑……哈哈哈，但我自己也没办法啊。” 坦率地承认完，卡斯尔笑得更开心了，露出虎牙。 “真的是，明明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吃糖……人类不是都觉得男孩子要强壮一点，吃甜食是软弱的表现吗？”一旁一个看外表是成年的精灵一边含着卡斯尔给的糖，一边抱怨，“而且你回来得太慢了！下一批小精灵都快出生了……” “哈哈哈，抱歉。” 眼看卡斯尔又要重新回到被精灵包围的状态中去，菲莉亚也准备离开，一个体型比艾尔西还要矮小的精灵却忽然拉了拉卡斯尔的裤管，指指菲莉亚，歪着头，用小孩子软糯的声音绵绵地问道：“卡斯尔，卡斯尔，这是你的女朋友？” 第49章 小精灵的话让菲莉亚瞬间红了脸，她张皇失措地摇头要澄清：“不是的，怎、怎么会！我、我……” 好像给卡斯尔学长惹麻烦了啊啊啊！qaq 虽然玛格丽特都说她的救命恩人不是卡斯尔了，但是残留的罪恶感好像还在嘤嘤嘤…… “哈哈哈，不是的，不要欺负菲莉亚啊，她会为难的。这个词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啊？”卡斯尔大笑着回应小精灵，顺便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是女朋友，不过是女性朋友，现在还是重要的同伴。” 说完，他看向菲莉亚，金色的眼睛里笑意未散，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在这一刻全集中在他脸上。 “你不要在意啊，精灵靠母树繁殖，因此本身就没什么婚姻或者爱情的观念，乔伊纳说这句话没有那种意思的……对精灵来说比较亲密的关系是伴侣，一般都是不限定男女和种族的，唔……和我们相比的话，大概爱情的成分要少一些？” 问出这个不该问的问题的名为乔伊纳的年幼精灵咬着手指，一副完全听不懂卡斯尔在讲什么鬼的样子。 然而就算他这么说，菲莉亚脸上的温度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就降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让头发烧起来了。 “你还真是容易害羞啊。”卡斯尔扬了扬眉，略带调侃地说，但神情并无恶意。 菲莉亚下意识地道歉：“对、对不……”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卡斯尔毫不在意地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放心吧，我不介意。” 卡斯尔并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他说不介意应该就是真的不介意了……何况他的表情和神态都很自然，确实不像会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的人。菲莉亚总算小小地松了口气。 望着菲莉亚如释重负的样子，卡斯尔却略微收敛了笑容。 一开始的确只是因为姑妈的要求，才试着尽量照顾菲莉亚而已。但随着两人之间相处的加深，他倒真的有些在意菲莉亚了。 这个女孩……比想象中更简单。 不管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笨蛋哪怕在勇者学院这种盛产笨蛋的地方都找不到几个，迪恩算一个，菲莉亚也算一个……当然，卡斯尔倒并不讨厌这些家伙。 王城的贵族圈子里，几乎人人都带着面具……卡斯尔自己并不是个喜欢伪装的人，可也从不干涉那些喜欢或善于伪装的人，不过……如果硬要选的话，他依然更乐意和好懂的家伙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离开王城来到偏远的冬波利。 王城的学校，多少带着首都贵族圈里那种皮笑肉不笑的风气。 至于菲莉亚…… 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而且本质并不坏。 想起今年暑假短暂地回到王城老家里听说的事，卡斯尔稍稍有些犹豫。看情况菲莉亚恐怕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其实也只是隐约从父亲那里听说一点而已，并不是很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菲莉亚平时说起家人，总是围绕着“哥哥”和“妈妈”，像是对父亲并不了解的样子…… 考虑了一会儿，卡斯尔还是觉得这件事由他来讲太不合适，况且信息也未必完全准确……他重新恢复招牌的笑容，自然地摸了摸菲莉亚的头，道：“放心吧，这里的精灵都是不错的人，这一年可能会比较累，但是……” 卡斯尔笑得愈发灿烂。 “一定会有收获的，我保证。” 会不会有收获尚且不清楚，但很累这一点，菲莉亚迅速地感觉到了。 冬波利学院给三年级学生们安排的冒险流程基本上是这样的：精灵给他们分配任务→在距离精灵村庄远近不定的地方取回某样东西或者收集哪些材料，有时候需要露宿→返回汇报任务，根据任务完成度取得精灵的评分→休息两到三天→得到下一个分配任务。 说起来并不复杂，可因为身处货真价实的森林之中，而且没有教授的指导，一切都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还必须照应同伴，需要承担的责任比在一二年级的学习时大得多，所以……沉重的心理压力使得身体比平时更容易疲惫，哪怕是强力量系的菲莉亚和奥利弗，每天都过得相当精疲力尽，回到树屋的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没过几天，菲莉亚就觉得自己比在冬波利的时候瘦了一圈。 十一月到来的时候，冬波利的学生们已经陆续地全部抵达神树村，精灵之森因为大量人类学生的到来，忽然热闹起来。 “约翰先生，下午好，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天气渐寒，夏日里闷热的午后反倒成了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光。刚刚完成一次任务，正好是在难得的休息期，欧文春风满面地微笑着和他们团队的随行勇者打招呼。 约翰看到欧文，仿佛有些吃惊，但他立刻反应过来，道：“你不用叫我‘先生’什么的，欧文，我只不过是个底层的老勇者，直接喊我约翰就好了……勇者协会里也有人把我喊作老约翰之类的……我不像你们，大概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哪里的话，我们要向你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欧文亮闪闪地笑着，“不过，你也是来这里晒太阳的吗？” “啊，是啊……”约翰感慨地道，“在王国之心总是很少有像精灵之森这么好的空气，还有，这么清澈的阳光……” 听着约翰平和地赞赏着精灵之森与城市不同的环境的美好，欧文始终维持着被菲莉亚誉为“天使一样”的那种其实某种意义上有些可怕的微笑，并观察约翰身上被动作牵扯的每一块肌肉。 不知道为什么，欧文发现自己对这个看似各方面都相当平庸的中年勇者十分戒备，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每次见到他一个人落单，都忍不住上来试探。 仅仅是一种没有缘由的直觉而已，欧文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图谋不轨，而且正好相反。事实上，约翰·史密斯是个极为负责的勇者，他的资质或许确实平庸，有时候甚至连十三岁的卡斯尔都赶不上，但极为恪尽职守，只要是在做任务，他就绝不会离开学生。每次遇到野兽的时候，由于学校勒令除非遇到危险，随行勇者不得出手，所以他和卡斯尔都只能在旁边干看，但约翰次次都摆出戒备的姿态，等迪恩他们解决掉野兽，他也差不多满头大汗。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普通又老实的人，可太过平庸，反而令欧文觉得不安。 “你为什么会来精灵之森呢？”欧文装作随意地问道，“对勇者来说，陪着一群孩子过来装模作样的冒险，挺无趣的吧？” “怎么会，我已经过了那种意气风发的年纪了，和你们这些充满希望的年轻人不一样的。”听到他这么问，约翰忧愁地叹了口气，他又重复了一遍“和你们不同”这种强调年纪衰老的话，“人一到中年，就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些生机问题，而冬波利给得报酬很不错……难道国王陛下还会指望像我这种快五十岁还是低等勇者的人打败魔王吗？没可能的，我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勇者这种工作干不了一世的，我去年前几年开始就觉得手脚僵硬了……” 他稍微停顿了几秒，像是很悲伤的样子。 “得趁现在还能活动多存一点钱，养家糊口，还有以后老了能过得舒服些……” 听到这些，欧文浅笑着道：“哦？说起来，倒是很少听你说起你的妻子和孩子呢。” “我哪有什么妻子和孩子啊。”约翰苦涩地干笑几声，“我说得养家只不过是我自己和一条老狗，那可真是条好狗，以前它还能帮我，可惜现在老了，只能趴在院子前面晒晒太阳，等我拿到佣金回去喂它……” 和老年人说话是件无趣的事，他们一重复过去引以为傲的英勇事迹就停不下来，不管对方有没有兴趣。同样的情况体现在约翰身上，就变成了滔滔不绝地说他的狗，大概是他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讲出来回味的过往。 欧文依然有风度地保持着微笑，但这类没有营养的话题实在很难让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提起兴致，哪怕他平时沉得住气。 他开始有些后悔过来试探约翰了，看起来他今天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实在普通到使人困倦。 约翰也渐渐地注意到欧文并不喜欢他的话题，只好啧啧嘴，干巴巴地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抱、抱歉，和我说话很无聊吧？我看得出来……” “没有，你的话题很有趣。”欧文昧着良心说。 两个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看来这一次也是浪费时间，早知道就去找菲莉亚呢。 欧文在心里撇了撇嘴，准备告辞，摆脱目前这个令人发困的状况，但他正要开口，约翰却率先一步又说话了。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他真诚地道，那双被沉重的眼皮压扁的眼睛里晃着怀念的光，“还这么年轻，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还有激情……你喜欢菲莉亚吧？我看得出来，以前我也很喜欢住在我家隔壁的那个女孩子……” “——哈？！” 欧文反应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我我我哪里看起来像是喜欢菲莉亚啊？！” 对欧文来说，这个问题简直太熟悉了，第一次被问是他那个胡思乱想的爸爸，第二次是奥利弗的试探……就连欧文自己有时候都会在深夜睡着前问自己这个问题，每次都会想得辗转反侧。 然后，猝不及防地从他万万想不到的无关人士口中听到同样的问题，他顿时就炸了。 难道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喜欢菲莉亚吗！！！（╯°Д°）╯︵┻━┻（对） 第50章 眼睁睁看着几秒钟前还从容冷静的早熟男孩，一听到“菲莉亚”这个名字就瞬间炸毛，老勇者约翰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不是吗？”他不太确定地说，“可是，你们总是在一起啊，而且，你看她的眼神……” “总是在一起就一定是喜欢她吗！”欧文悲愤地道，“如果这样的话，你怎么不说迪恩和奥利弗整天都在一起？” “呃，如果你硬要说的话，迪恩和奥利弗的确关系很好，但这不是一回事，该怎么讲呢……”老约翰苦恼地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对待菲莉亚的感情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吗？” 老约翰忽然低下头，考虑似的顿了顿。 “不过，菲莉亚那女孩对你倒像是没什么特殊感情……可能是还没开窍吧……” 欧文忽然感觉自己胸口被狠狠插了一刀。 但他仍然嘴硬道：“这是当然的！我和菲莉亚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她对我是这样，我对她也是！我对菲莉亚才没有别的想……” “说谎！”突然，查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丛后传来，打断了欧文的话。 欧文顿时有种被人抓住的窘迫感，尤其说话的还是一贯以冷静自持著称的他的主修教授查德，他下意识地想用“我才没说谎”之类的反驳再挣扎一下，一回头，却发现根本没有查德的影子。 然后，查德教授略带恼怒的说话声继续从树丛后传出来：“你不要太过分了！伊迪丝！我也不指望你能真的在这里帮上什么忙……但你能至少不要添乱吗！” “……我哪里添乱了？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干什么值得你这么生气的事。”伊迪丝教授懒洋洋地回答，还顺便打了个哈欠，“我明明每天都很老实地在树上睡觉。” 欧文下意识地和老约翰对视了一眼，老约翰皱皱眉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两个都站在原地没有动，教授对周围环境的动静都是很警觉的，而且专程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说事，而不是在村庄里，就说明他们并不希望这段话被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发出声音现场抓到被当做偷听的话，一定说不清楚，大家都会很尴尬的…… 虽然现在这样，已经变成真的偷听了…… 人类魔法师亲和的元素多少能反应出自身的个性，比如亲和火、雷电等元素的希拉里教授就是个比较闹腾的人，偶尔还会比较容易暴躁。而亲和冰、水和风元素的查德教授一贯是严肃冷淡的，至少欧文从未见过他在课堂上发过哪怕一次火，全校能够让他像炸弹一样炸开来的人，大概就只有让人捉摸不透的伊迪丝教授了。 此时，查德教授正在控诉伊迪丝的行为：“你敢说你没有四处勾搭森林里的精灵吗！光是我看见的就有……我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伊迪丝，你平时和什么人在一起鬼混我不管，但离精灵远一点！学院和精灵村庄有协议，如果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的话，学院会有麻烦的！你最好……” “有什么可麻烦的，难度我还会让精灵怀孕吗？”伊迪丝漫不经心地道，“再说，只不过是玩玩而已，你知道，他们不喜欢和我说话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他们的……还是说，查德，你其实是在吃醋？” “什——！” “查德，你可不要想太多了。”伊迪丝语气懒散地说，“虽然我吻过你，但你知道那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玩笑而已。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像你这种无趣的男人，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何况，你还是学院里的教授……啧。” 树丛后的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下来，欧文几乎要怀疑他们凭空消失了。 说起来，冬波利有教授之间不能谈恋爱的规定吗？为什么伊迪丝要说“何况你还是学院里的教授”？ 不过，伊迪丝吻过查德教授……这恐怕也是个恐怖的大新闻了。 欧文胡思乱想了几秒钟，查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比刚才平静温柔很多：“……伊迪丝，你要是离开学院依然害怕的话，就回去吧。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一年，算是替你。” “别想这样卖我人情，查德。你怎么会觉得我还在怕那种事？”伊迪丝说，“汉娜特意把我弄到这里来，不就是想告诉我外面已经安全了吗？还一并把你送来做保险……啧，我不会和你道谢的！” 又是一阵沉寂。 许久，查德道：“伊迪丝，你要是真的没有在害怕的话，提起那件事的时候，就不要发抖。” 这句话让偷听的欧文也不由得一愣。 发抖……这搁在常年违反校规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伊迪丝教授身上，可真有些难以想象。 伊迪丝再开口的时候，也听得出她变得十分恼火了：“没有人逼你非要发表看法，你可以闭嘴，查德！我记得你是在我毕业那年才进冬波利的不是吗？你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而已，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查德没有接腔，根据欧文的判断，他此刻极有可能在扶眼镜，这位教授几乎每次感到紧张或者不安的时候，就会稍微推一下眼镜。 伊迪丝道：“我想我们最好保持一点距离，这对我们两个都好……离回校顶多还剩下六个月，这段时间我会和精灵保持距离，尽量不做惹你烦的事，你也不要来和我说话……谢谢。” 树丛后传来一阵零落的沙沙声，听上去像是伊迪丝教授躲回了树上。 许久以后，查德教授叹息了一声，也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欧文感觉自己腿都快站麻了。 旁边的老约翰有点不明所以地问道：“你们学校里的这两个教授……呃，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我不太清楚。”欧文心不在焉地回应，“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种事……” 学校里流传的关于伊迪丝的传闻有一大堆，大多都是乱编的……伊迪丝是因为害怕才躲进冬波利学院这种事，欧文更是一次都没有听到过。 查德教授和伊迪丝教授的对话不清不楚，弄得欧文相当烦躁，恨不得跑过去摇着他们的脖子让他们说清楚，然而不行…… 不管怎么样，伊迪丝教授虽然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她这次和查德教授冷战却是认真的。她果然没有再继续在精灵村庄里乱晃，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 查德教授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这让过来冒险的学生们都摸不着头脑，可又不敢问。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西风越来越冷，精灵的母树由粉红色一点点变深，最后成了极为浓艳的橙红色，远看如同一大朵晚霞。 然后，在雪冬节时期的某一天早上，母树温柔地弯下它的枝杈，将一个成熟的果实放在地上。果实碰到地面旋即裂开，早已围在母树周围等待果实成熟的精灵村长们赶紧上前，把藏在两片果壳里的雪白的婴儿抱出来。 这一年的第一个小精灵出生了。 作为人类的学生，菲莉亚他们当然对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感到非常好奇，于是每天过来围观，因此这天早上他们运气很好地看到了这一幕。 卡斯尔已经是在这里的第二年了，所以对精灵的很多习惯没有新生那么惊奇，他双手放在口袋里，悠闲地说明道：“这几天小精灵会陆续出生，然后才是二次发育的成年精灵回归大地……这一次出生的小精灵数量不会太多，因为大部分果实都拿来给未成年精灵发育使用了。听说夏末的那一批果实，新精灵降生的数量会是这一批的两三倍……唔，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啊。” “哈？万一都跟那个艾尔西一样的话不是很烦吗？”迪恩胡乱地抓弄自己的头发，完全不理解卡斯尔的意思，“说起来，那家伙是不是也快发育好了？啧……” 迪恩说得没有错，在小精灵出生后，终于发育成熟的十五岁精灵们也陆续从果实中出来，母树用树叶为他们编织了合体的衣服，好让这群已知羞耻的新生成年精灵不必面对赤身裸体的尴尬。 神树村一下子热闹起来，不时有新出生的大人在村庄中乱晃。菲莉亚偶尔也会觉得艾尔西有些娇气，但她不像迪恩那样厌恶她，毕竟任谁都很难讨厌一个明显地格外喜欢自己的人……所以，菲莉亚其实经常会期待艾尔西从果实里出来的样子的。 她未成年的时候就那么漂亮，成年以后一定会是非常美丽的女性精灵？ 这段时间菲莉亚倒是也知道了精灵要在成年后才会有性别的事，但她仍然先入为主地认为艾尔西一定会成为女性……她的外貌和行为无一不透露着她是一只想要长成女性的精灵。 然而艾尔西一直没有第二次出生。 母树的橙红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树上剩下的果实不多了。 各个村庄的村长们每天望着树上的果实发愁……这些未成年精灵再不重回大地的话，果实就要烂掉了……这种事并不是没有，的确时常会有在发育中出现问题的精灵直到果实烂掉都没有降生，这种情况一般会被成为“被母树留住了”。 一月底的时候，母树上终于只剩下一个果子没有出生。 看着艾尔西长大的那个精灵村长总是站在树下，安慰其他担心的精灵说：“别急，别急……艾尔西是最后一个进入树里的，晚一点出生也很正常……再等几天，说不定再等几天，艾尔西那孩子就蹦蹦跳跳地出来了。” 一等又是一个礼拜。 菲莉亚总是在完成任务以后，就到树下来看看。就连平时提起艾尔西就没什么好话的迪恩和奥利弗，最近也不再说了。 然后，在越来越凝重忧愁的气氛中，最后一颗果子总算在一个黄昏时被母树轻柔地放在地上。 焦急地等了这颗果子这么久，神树村几乎立刻就炸了，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奔走相告，不一会儿果子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 菲莉亚和欧文他们也都被拽了出来，费了好大功夫才挤到前面。老村长紧张地手都在抖。 这时，果子的硬壳在众目睽睽之下裂开。 一个比其他所有精灵都要高大、健壮的金发青年，睁开澄澈的蓝色眼睛，缓缓舒展四肢站了起来。 第51章 刚刚睁开眼时，新生的艾尔西看上去还有些茫然和迷惑，他无辜地用宝蓝色的眸子打量着四周，仿佛不理解为什么会被这么多人包围。然后周围汇聚的人群也默契地保持沉默，无声地围观这个庞然大物。 ——对，庞然大物。 精灵通常都是纤细而娇小的，尽管经过二次发育后体型会有一个飞越，几乎能长到原本的两三倍大，但仍然改变不了精灵体型比人类小得多的这一点，而此时众人目光下的艾尔西……他好像比旁边的老勇者约翰还要高啊！ 于是，在一大群精灵和刚进入三年级的学生们的衬托下，艾尔西的高大分外鲜明。 迪恩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这、这……这还是艾尔西那个娘娘腔嘛？！” 菲莉亚也觉得好吃惊，她这几个月来都是认真地把艾尔西当成是女孩子，还跟玛格丽特和欧文都这么说过几次……好丢脸嘤嘤嘤。 果然她还是太年轻了……下次有结论之前绝对不能乱说话。quq不过，就算感到十分吃惊，菲莉亚仍然由衷地为艾尔西能够顺利回归大地感到开心……说不定就是因为母树想要让他长得这么高大，所以才让他在果壳里待了那么久吧。 刚出生的精灵通常很疲惫，需要尽快休息，在发愣之后，几个精灵村长很快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费劲地搀扶艾尔西的手臂——没办法，精灵村长的体型在艾尔西面前简直和小矮人一般。 提前给艾尔西准备的衣服也用不上了，他完全没法穿为精灵成年人准备的“均码”。 想到很快还要给这么大一只精灵找工作，精灵村长感觉头都大了。 他到底当魔法师好还是当弓箭手好啊啊啊啊，当魔法师感觉浪费肌肉，但这么大的体型树木藏不住他吧…… 艾尔西被扶走后，温妮忽然双手捧胸：“好、好帅啊……” “啥？！”迪恩吃惊地望着温妮，“那个娘娘腔是稍微长高了点，但离帅还是有点远吧？你看艾尔西的那头金发……” “他是精灵啊！精灵当然应该是金发。”温妮反驳道。 欧文：那你怎么不说风刃地区的居民就应该是金发…… 菲莉亚默默地看着温妮和迪恩开始争执，她偷偷瞥了眼浅笑着的欧文。 金、金发明明……本来就挺好看的呀…… 艾尔西顺利出生后的第二天，菲莉亚的勇者队伍就又接到新的任务，全体出发离开神树村。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时间又是小半个月后了。 他们重新抵达神树村时是早晨，赶了一整夜的路，大家看起来都相当狼狈。 “菲莉亚！玛格丽特！温妮！”忽然，村庄的某处有个欣喜的声音准确地喊出了队伍中所有女孩子的名字，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 一路跑过来的青年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高大的身影差不多挡掉一片阳光，他羞涩地摸了摸金发，问：“你们终于回来了！还、还记得我吗？”（*/w＼*） 菲莉亚勉强抬起头，眯着眼睛辨认，她实在很困很想睡。 “艾、艾尔西？”菲莉亚不确定地问。 听到菲莉亚叫出他的名字，对方高兴地点点头。 同时，他发现几个女孩脸上都有泥巴，于是拿出手帕来替他们擦脸。 此时的艾尔西和刚从果实里站起来的艾尔西看起来又不一样了，首先……他穿上了衣服，而不是身上只有几片母树的大树叶蔽体。而且头发没有了刚爬出来时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变得干净飞扬，他的神情也一扫当时的混沌迷茫，目前是精神中带着些许腼腆。 但，完全是……大人的感觉。 菲莉亚乖乖地任他擦着脸，觉得很吃惊，明明就在几个月前艾尔西还是个闹着要别人背着走路的“小女孩”，短短几个月，就变成这么高大的男人了。 “我要向你们道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们做了很无礼的事。”艾尔西将擦过脸后变脏的手帕丢到一边，弯下膝盖，单膝跪在地上，湛蓝的眼睛轮流凝视着她们三个，但最后还是停在菲莉亚身上，“之后还没有礼貌地要求你们背我来母树这里，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真诚的歉意。” “我、我没有关系的。”菲莉亚连忙摆手，她并不觉得艾尔西重，而且那么久远的事，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温妮也道：“我也没有关系……当、当时你很可爱啊。” 说着说着，温妮微微红了脸。 玛格丽特没说什么，但明显也是没往心里去的样子。 迪恩抱着胸，在旁边没好气地道：“喂，我们也有背你吧？怎么只和她们三个道歉啊？” 然而艾尔西对会说话的空气没有任何兴趣，他继续凝视着三个女孩，眼神温柔而深情：“我也要感谢你们……是你们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我，我怀抱着为你们成为男性的愿望进入了母树，而母树成全了我的愿望……所以，现在……” 艾尔西顿了顿，一手握住站在左边的菲莉亚的手腕，另一手握住站在右边的温妮。 “现在，你们愿意和我……按人类的说法是……你们愿意和我结婚吗？”（*/w＼*） “噗！哈哈哈哈……”卡斯尔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不过，除了卡斯尔，另外三个年轻的男孩脸色都不好，尤其是欧文，他差不多是面色惨白了。 欧文用最快的速度把菲莉亚的手从精灵手里拽了出来，并且下意识搂住她的肩膀拉进自己怀里，摆出维护的姿势。 欧文自己对这个姿势没觉得哪里不对的，但菲莉亚之前没被艾尔西的求婚弄红的脸，却在一秒钟内烫了起来！ 诶诶诶诶—— 靠、靠得好近。Σ（っ °Д °；）っ 先是脸颊不可控制地发热，接着菲莉亚的心脏也跟发了疯一样跳动起来。 菲莉亚原本并没有将艾尔西说得求婚当真，毕竟六七岁的小孩子就算外表一下子变成大人，她也很难真的把他完全当成当然。况且艾尔西一次和她们三个求婚，怎么看都不像是认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欧文较真的反应，让她莫名地觉得……觉得…… 有点高兴。quq 菲莉亚感觉自己肯定是疯了…… 另一边，欧文把菲莉亚抢回来以后，也看见她脸上极其不自然的红晕，顿时心口一痛。 她竟然因为眼前这只蠢精灵的求婚而脸红了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欧文发现他看这只精灵更不顺眼了…… 这个时候，卡斯尔终于笑够了，他用手指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很抱歉，艾尔西，按照海波里恩的法律，你不可能同时和三个人类女孩的结婚的。国家只保障和支持一男一女的婚姻。” 艾尔西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我只能和她们中的一个结婚吗？” 听到这个问题，欧文下意识地又把菲莉亚往自己胸口藏了藏，菲莉亚的脸也变得更红了。 “哈哈哈，也不行。”卡斯尔道，“她们年纪都还太小了……玛格丽特，我记得你和我同龄，是十三岁？而且比温妮和菲莉亚要大？” 玛格丽特点点头。 “那样的话，即使是和玛格丽特结婚也还要再等一年。”卡斯尔忍笑地说，“不过，艾尔西……你确定你是同时喜欢她们三个吗？” 他顿了顿，神情稍稍严肃起来。 “精灵不需要通过结合来繁衍后代，所以我知道你们对待异性的态度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艾尔西，你要明白，对我们的女孩来说，婚姻并不是这么轻率的事。不止是你喜欢她们，她们也要喜欢你才能在神面前进行宣誓。” 艾尔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我只要再等两年，然后和她们中最喜欢我的一个结婚就行了，对吧？” 迪恩：“明显不对吧？！”话说她们谁都没答应你的求婚吧？！ 这种懵懂天真的话，从一个外表是成年人的男性口中说出来，效果是怪诡异的。迪恩咆哮的同时，奥利弗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坚定地站在迪恩这一边，完全反对精灵男性勾搭自家妹子的可耻行为。 玛格丽特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菲莉亚听到温妮有点期待地凑在玛格丽特耳边用期待的声音小声地问道：“那、那个，大小姐，要是最后是我最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和他结婚嘛？” 玛格丽特：…… 菲莉亚明显地感觉到，欧文放在她肩膀的手又略微收紧了些。 卡斯尔则又哈哈哈地笑了一会儿，宽容地道：“你姑且就这么理解吧，更深入的东西，万一你以后需要离开精灵之森时再了解也不迟。” 第52章 将艾尔西哄走让他一个人去思考人类的婚姻观以后，菲莉亚他们又得到了几天的休息，短暂的休息过后，新的任务又来了。 迪恩有些疲惫地抱怨道：“不能再等几天吗？这几天下雨下得很厉害啊。” “越等只会下得更厉害而已。”给他们发了任务的精灵村长摸着白花花的胡子道，“春天到了嘛，雨只会月下越多的……” 天气的变化是最近几天开始的，首先是气温开始上升，接着就是时不时降下的雷雨……精灵之森的雷声有时候非常吓人，菲莉亚有几次晚上睡觉，甚至觉得树屋会被雷声震塌。另外就是雨水，雨时大时小，不知是不是因为森林的关系，只要土壤刚一变干，天空就会降下另一场大雨，让它变得重新湿润起来。 总之，晾晒衣服变成了一件麻烦事，菲莉亚总是觉得身上潮潮的。 这种天气在外露宿绝不是件舒服的事，尤其是碰到晚上下雨，菲莉亚光是想到那种冰冷又湿哒哒的感觉，就已经有点想要拒绝了。 老村长道：“不要这么紧张，你们这些年轻人……这次给你们的任务很简单的，只要将这几种春天生长的植物带回村庄来就可以了，要是顺利的话，顶多三四天的功夫。” “啧，三四天也很讨厌啊！我怎么觉得今天晚上就会下雨了……”迪恩有些不高兴地说，但还是从精灵村长手里接过画有植物样式的卡片，“话说，你不会是借我们干苦力吧？” 村长不可置否地笑得高深莫测，道：“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的？” 刚来精灵之森的新鲜劲早已过去，任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冒险进行到现在，大家都感到相当疲倦了。尤其最近天气不好，其实所有人都不大愿意离开遮风挡雨的地方。 一行人有些厌倦地走着，忽然迪恩猛地停住脚步。 “——我们分开行动，怎么样？” “什么？”欧文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 迪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自信地解释道：“那个老头子给了我们好几种植物要找，如果我们分开找的话，会快得多……现在我们对周围的地形也熟了，这附近根本没什么特别凶猛的野兽，只要有两个人就足够对付了。我们两人一组，每组找一到两样，说不定今天黄昏之前就能完成任务！最后我们再在神树村村口汇合就行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说完自己的计划，迪恩感觉简直不能更完美了，他兴奋地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希望能够得到赞赏。 欧文摸了摸下巴，的确没有想到特别大的缺陷……唯一可以算得上漏洞的大概就是不聚在一起肯定会削减战斗力，万一遇上危险的话风险会增大。但迪恩说得没错，几个月下来，精灵之森他们都很熟悉了，这里几乎没有算得上是凶兽的野兽，碰上的几率太小了，应该不会像和菲莉亚在学院森林落难那次那样运气不好地遇上黄纹巨猫…… 难道迪恩这个家伙这次真的提了个好建议？ 奥利弗因为对自家基友的不靠谱程度有深刻了解，因此不敢轻易答应他的计划，可他翻来覆去考虑也没发现什么漏洞，只好推给欧文：“欧文，你觉得呢？呃……我好像没发现什么不好的地方，今晚十有八九会下雨，我一点都不想露宿。” 欧文点了点头。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玛格丽特向来不喜欢参与决策，只在他们的想法极度不靠谱的时候才出声，温妮则事事跟随玛格丽特，因此她们好像也没有意见的样子。 菲莉亚则在保险起见和不必露宿淋雨中挣扎了一下，最终对下雨天的厌恶还是战胜了对安全的渴望，最终绝对支持分头行动。 分组其实没什么悬念，和之前一样，菲利亚与欧文一组，奥利弗和迪恩，然后玛格丽特和温妮。 随行勇者不能干预勇者团队在冒险中的决定，尽管不是很赞同，但卡斯尔却不能提出意见，他苦恼地摸了摸头发，说：“你们分成三组的话，我和约翰要跟着你们就有点麻烦了……总不能切开两半吧？” “没事！”迪恩拍着胸脯说，“你们提前回村庄等着吧！我们弄到东西就回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可不行。”卡斯尔摇头，“这可是我的工作。” 总是保持沉默因此存在感相当低的老约翰忽然开口道：“我跟着玛格丽特她们吧。玛格丽特小姐视力不太好，温妮相对来说实力不是很强……我觉得她们会需要照顾。”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厌恶地皱皱眉头，但她很清楚这些是实情，因此没有反驳。 卡斯尔的脑残粉奥利弗立刻从这些话中找到灵感，激动道：“我和迪恩都是近战类的勇者！攻击距离近比较容易有危险！菲莉亚和欧文攻击距离都很远，比我们安全多了。学长，你跟着我们吧！” 卡斯尔稍微考虑了一下……某种意义上来说，缺乏远程战士的队伍的确危险性会高一些，而且欧文和菲莉亚都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尤其是欧文……他看上去温顺，其实是所有人中警惕性最高、最冷静的一个也说不定。 “哈哈哈，好啊！”于是卡斯尔笑着答应下来，他转向落单的两个人，“抱歉，菲莉亚，欧文。你们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一定要发出求救现象，我会尽快赶过来。” 菲莉亚用力点头。 欧文微笑着道：“放心吧，卡斯尔学长。”和菲莉亚在一起的时候才不需要多余的人好吗！尤其是讨厌的红毛！ 决定好后，大家就在下一个岔路口分开，到各个方向寻找分布地点不同的植物。 村长给的目标并不是什么特别难找的东西，欧文和菲莉亚这一边相当顺利，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正准备往回赶，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天忽然开始打雷下雨。 春天的天气就像婴孩的情绪一般阴晴不定，最初雷声虽大但雨点不大，他们还能顶着雨继续往村庄走，但没过多久，雷声停了，雨水却不要命地往下砸，还伴随着夸张的大风，仿佛有意阻断他们回村的步伐。 “今晚可能没法继续走下去了，菲莉亚……我们暂时露营吧。”欧文斟酌了一下，提议道。 菲莉亚被迎面而来的风刮得张不开嘴，只好用力点头。 这里离精灵村庄群已经并不远了，他们运气还不错，没几步就找到一个建在高树上的废弃树屋，屋顶还没全破，尚可遮风挡雨的样子，两人赶紧互相支持着爬上去。 “好、好冷啊！”菲莉亚抱着自己，哆嗦着说。 本来就还没有完全回暖，一下雨就变得更冷了，何况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等到半夜……菲莉亚简直不敢想象。 欧文拿着打火石打了两下，摇摇头道：“不行，太潮湿了，火点不起来。” “树屋里面不能点火啊，要、要是烧起来的话怎么办？”菲莉亚连忙制止。 菲莉亚本来穿着保护用的盔甲，但是太沉重了，水又渗进了盔甲里，非常不舒服，所以她进树屋之后就把盔甲卸了下来，并小心翼翼地拧干身上的衣服。 欧文的眼睛则渐渐地适应了黑暗，他不经意地将视线落在了菲莉亚身上，但只是匆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不敢再看，脸上和火烧一样。 因为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菲莉亚铠甲内的所有衣服都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开始发育的少女有着隐约曲线的身形。 欧文不由得坐立难安，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有个古怪的声音再怂恿他再去看一眼菲莉亚，看清楚她胸部和腰肢之间的弧度，这个声音还让他过去抱住菲莉亚，寒冷下雨的夜晚绝对是个绝佳的借口，他们只不过是取暖而已，就像之前被困在那个大洞里时一样，菲莉亚的体温，他的体温…… 混蛋我在想什么啊啊！！ 欧文粗暴地阻断自己脑海里越走越诡异的思路，然后用脑袋砸树屋的墙好让那个讨厌的声音赶紧停住。 他绝对不是喜欢菲莉亚！！！绝对不是！！！他对菲莉亚是最忠诚而纯洁的朋友感情！！绝对没有侮辱菲莉亚的别的任何想法！！绝对没有啊啊啊啊！！ “欧、欧文，你、你在干什么？”菲莉亚被欧文忽然以头抢墙的动作吓到了，停止了拧头发水的动作，爬过去一把拉住他，“这、这里本来就不是很稳，墙会坏掉的……” 菲莉亚的话还没说完，树屋外闪电一闪，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声应运而来，硬生生将她的话打断。 欧文的视线极不自然地落在菲莉亚握着他手臂的手上。 这可是赤裸裸的身体接触啊！ 然后，他忽然有种跑到树屋外淋淋雨冷静一下的冲动…… 菲莉亚觉得今晚欧文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不过，尽管稍微有点奇怪，她还是在短暂困惑后就自然地休息了。或许早点睡觉，这个夜晚会过得快一点。 她和欧文这一次的状况远比先前被困洞里好得多，至少他们没有丢掉行李，食物和水都充足，睡袋也在身边。 钻进睡袋后，菲莉亚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欧文那边就是另外一个情况了。 根！本！睡！不！着！ 树屋本来就小，菲莉亚又为了安心又直接把睡袋铺在欧文边上，现在她睡着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是不是就会擦过某只躁动的魔族少年的脸颊和脖子……完全没法平静地睡着啊！ 欧文悲愤地睁开眼睛，菲莉亚把自己埋进睡袋里只露出脸以后，他总算又可以坦然地看她了……因为平时露营男女各睡一边，欧文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菲莉亚熟睡的样子。她看起来毫无防备，微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打上一片小小的阴影，呼吸微微发颤，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抿嘴。 鬼使神差地，欧文默默地把脸靠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声巨大的雷鸣。 欧文猛地坐了起来。 树屋外面似乎有人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都快半夜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 欧文皱了皱眉头，总不会是迪恩或者玛格丽特半夜还在赶路路过吧…… 他缓缓地从睡袋里爬出来，某种直觉提醒他必须保持谨慎，因此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欧文慢慢地将头探出窗外，眯起眼睛查看外面的情况。 混沌的黑暗中，地面上有一团黑影在瓢泼大雨中拖着什么东西缓慢地移动。 这时，一道闪电刹那点亮了夜幕的背景，借着这一瞬看见状况的欧文瞳孔骤得收紧—— 轰鸣声如约而至，比此前任何一声雷鸣都来得响亮可怕。 菲莉亚被吵醒了，她疲惫地揉揉眼睛，发现身边的睡袋是空的，于是困惑地喊了一声：“欧文？” 菲莉亚的声音，在这只有雨声的夜晚，分外清晰。 下一道闪电紧接着到来，照在拖着一动不动的伊迪丝教授的老约翰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顺着声音往上看，恰与探出头来的欧文四目相对。 第53章 此时，受伤的玛格丽特正困难地背着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温妮，在风雨中横冲直撞。 从第一次见到老勇者约翰·史密斯，玛格丽特有一种极为讨厌的感觉。 因为多年自我放弃视觉，她的感官都在多年的锻炼中变得十分敏锐，另外，还有对危险的感知力，这是她在严重近视的情况下赖以生存的筹码。 但这一次，虽然对约翰·史密斯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之情，她的危险感知却并没有报警，那种不好的预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因此，玛格丽特仅仅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而已。同时，不知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好像有一种容易被人忘却的特质，玛格丽特没多久就忘记了这个随行勇者的存在。他相当低调，很少说话，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后，对于看不清楚的玛格丽特来说，不说话的人就和消失了没什么区别。 直到他主动提议跟着自己和温妮，玛格丽特才猛地记起这么一号人来。 几乎是立刻，她就想要拒绝……但只要用理智想，就会知道对方的提议是对的。 从约翰单独跟着她和温妮后，玛格丽特的神经就没有产生过警惕，然而对方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他并不是自己所说的剑士，而是个刺客。 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对方如此善于隐藏。 玛格丽特是在和对方格斗中受伤的，温妮则是替她挡下来最初那根出其不意飞来的匕首。她差不多是从反应过来就在试图逃命……这个约翰·史密斯并不是造诣普通的刺客，他显然在这个领域有相当的水平。 很强，说不定要强过伊迪丝教授。 玛格丽特并不知道其实约翰·史密斯已经跟踪了伊迪丝好几天……不，他从一开始充当随行勇者的目标就是伊迪丝。自从伊迪丝和查德开始冷战，极少出现在学生视野中以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实际上也并不叫约翰·史密斯，他的名字利奇·芬克尔……在伊迪丝教授就职以前的上上一任刺客学教授，也是引导伊迪丝走上刺客之路的老师。 他是被冬波利革职开除的。 当然，利奇从不接受冬波利开除自己的理由，他的行为绝不能算性骚扰。他只是爱上了一个学生而已，强烈的爱情让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本来准备杀掉玛格丽特的，并断定这会让伊迪丝觉得高兴。 这个女孩傲慢、高调，她实在太像伊迪丝侍奉过的那位贵族小姐了。 不过，玛格丽特此时逃了出来。 她只能凭着方向感前行，尽量不想磕碰到背后的温妮。她并不知道自己选择在风雨中逃亡是对还是错……无论如何，让玛格丽特在那个约翰·史密斯在的附近休息实在太令人不安了，鬼知道他会不会找过来。 玛格丽特的直觉告诉她，离得越远越好。 可玛格丽特实在太累，她身上那可怕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痛感都麻木了。几分钟后，她跌在地上。 重物着地的响动终于把一只在风雨交加里思考婚姻哲学的成年精灵从思维殿堂中唤醒，艾尔西从树上冒出头。 “玛、玛格丽特？温妮？我的天，你们身上好多血！”他连忙从树上冲下来，母树给他的身体终于派上用场，让他可以同时抱起两个人类女孩。 比起人类，精灵更耐得住雨水，雨水使他们的头脑更清醒，精神更活跃。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来着…… 她、她们是不是有一个负责的导师，叫查德还是什么的？ …… “欧文。”容貌平庸的中年勇者松开手，于是没有意识的伊迪丝跌在地上，那头引人注目的红色秀发被泥水浸染，“你和菲莉亚怎么还在这里，没有及时回到营地吗？” 对方平常的语气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显得更加诡异。 欧文推了推眼镜，努力抑制住恐惧的颤抖，维持着镇定道：“晚上好，约翰先生。比起我和菲莉亚，你和伊迪丝教授……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菲莉亚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同时她那声无意识地呼唤很可能造成了什么巨大的麻烦。她走到窗边，然后在看清楚他们的随行勇者那张在雨水中分外惨白狰狞的脸，还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伊迪丝教授时，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欧文。 约翰慢慢地从衣服里摸出他的武器，并不是那根一直挂在腰间的长剑，而是一把匕首，一步步走向树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欧文，我一直知道你很聪明。”他的喉咙里有气流摩擦着声带，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应该猜得到我在做什么，还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哪里猜得到你这种变态在做什么！大半夜的绑架一个妙龄女教师怎么看都是变态吧！ 欧文内心咆哮了大约有好几秒钟，但表面上仍然是胜券在握的微笑，道：“你可真是太高估我了，我什么都猜不到。” 欧文的脑袋飞速运转着，他的心脏一沉，略微有了打算。 “既然你能打败伊迪丝教授……我想我们打不过你，约翰先生。”欧文将他的魔杖从树上扔了下去，表明自己没有武器，“我和菲莉亚会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你把那个一向对学生不负责任的教授带到哪里去都没问题，怎么样？” 约翰的表情不再是平时的木讷呆板了，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欧文，还有地上那根魔杖。 他踢了踢这根镶着宝石的棍子，坦诚地说，以他多年经验来看，这并不是一根好魔杖，或者可以说非常烂，大概在任何一个魔法道具的非法小摊上，花几个硬币就能买到，但……它的确是欧文惯用的魔杖，也是唯一的一根。 既然对方主动将武器送到他手上，当然没有浪费机会的道理，老约翰将欧文的廉价魔杖从泥里捡起来，轻轻一掰…… “啪”。 魔杖断了。 听到魔杖断裂的声音，菲莉亚就是一抖，她下意识地拽住身边的男孩的袖子，道：“欧、欧文……” 魔法系的学生们都以拥有昂贵新潮的魔杖为傲，因此通常隔几个月就会换一根魔杖。但将近三年以来，欧文至始至终都用着同一根魔杖，从来没有换过，在菲莉亚看来，欧文对这根魔杖绝对有特殊的感情。 竟、竟然就这样断了！不、不可原谅！ 菲莉亚的心底里悲伤和愤怒同时升了起来。 “没关系的。”欧文笑着拍了拍表情极为紧张的菲莉亚，“只不过是根便宜的魔杖，等回到村长，我去精灵那里买一根就是了。” 后天学习魔法的人类释放魔力必须借助媒介，也就是魔杖。但将魔法刻进生命里的魔族不同，他们不需要媒介也能自由地释放魔力。当然，魔杖可以使释放的速度更快、效果更好，因此大部分魔族还是愿意在不嫌麻烦的时候用魔杖的。 另外，一些魔法本身就很强大的魔族用魔杖和不用魔杖都没什么区别，比如说经常玩魔法徒手捏玫瑰的魔后，当然魔王也可以。欧文的魔力还在成长中，没有父母那么强大，但他在艾斯的家庭教师不希望他过于依赖魔杖，所以从不给他使用。因此，欧文平时带着那根魔杖，只不过是为了伪装成人类而已，有没有他完全不在乎。 现在放弃魔杖，是为了给约翰造成他确实没有攻击能力的错觉。欧文自然不会傻到相信放弃武器对方就会乖乖走掉，他也没准备让他带走伊迪丝……啧，那个生活随性的女教师如果死了的话，菲莉亚肯定会很伤心的。 他的计划是等到那个老约翰靠近的时候，就直接用冰糊他一脸，趁他没有防备，把那些冰渣的尖刺全都扎进他脸上去，再用另一只手凝聚冰锥攻击他。从这家伙用得武器就能看出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剑士……刺客最重要的就是敏捷的身手，而他竟然能干掉伊迪丝教授，恐怕是这一行中的佼佼者，欧文并不认为自己的直接攻击能有效，那么还不如玩点偷袭的阴招。 ——即使杀死他，也决不让他那双脏手碰到菲莉亚。 然而，光是看着欧文似乎云淡风轻的神情，菲莉亚就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他绝对是故意装出毫不在意的！太坚强了……欧、欧文真是个好人！qaq同时，她对老约翰的怒火上升得更厉害。 对方掰断魔杖以后，又对菲莉亚扬了扬眉，道：“只有魔杖太没有诚意了。如果我转身以后，菲莉亚用铁饼攻击我怎么办？” 欧文皱了皱眉头：“那块铁饼对菲莉亚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但我又不可能徒手掰断铁饼。”老约翰怪异地勾着嘴角说，“等我离开后，你们再下来捡就是了。” 欧文还要再说什么，菲莉亚却打断了他：“我、我去拿。” 菲莉亚扭身跑回树屋里，抱着铁饼跑了回来，欧文感觉到菲莉亚贴着他的那一部分在轻轻地发颤。 菲莉亚用力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决心，没有任何停顿，以她有生以来最标准的一次姿势，对准老约翰，将铁饼甩了出去！ 老约翰轻轻弯起嘴角笑了笑。 年轻的学生……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缺乏谋略，天真，还不理智。这种偷袭跟开玩笑差不多。 作为一个担当教授多年、被辞退后独行多年的经验丰富的刺客，他有无数种方法来应对各种各样的攻击，不管对手是弓箭手、魔法师、剑士亦或是重剑士，哪怕是冷门又难以破解的铁饼，都一样。 更何况他跟着菲莉亚都有几个月了，对于学生的水平早有了解。 躲开的话可能会误伤他身后的伊迪丝，老约翰只是微微侧身，准备使巧劲将铁饼打回去。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一块被上一任主人加重加厚过的男用铁饼，而且菲莉亚平时都有克制自己的力量…… 第54章 菲莉亚的铁饼与老约翰的匕首之间擦出一道电花，老约翰在感觉到那股远远出乎意料之外的可怕力道时，眼睛便已经不受控制地睁大，他手腕上预备好的力道根本无法阻止铁饼的进攻。最终……铁饼狠狠地砸在老约翰的肩膀上。 老约翰闷哼一声，感觉肩膀是断了。 他对自己的身后很自信，自己之前的那一下抵挡绝对能化解掉一大半力量，然而肩膀却还是这么干脆地断裂，那原本的力量的话…… 老约翰有些不情愿再想下去。 难道说，这女孩是抱着杀心的吗？太可怕了。 他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菲莉亚，那眼神盯得她直发毛。 看见铁饼只是砸中肩膀，菲莉亚不由得失望，她本来是希望一口气把老约翰砸晕之类的。 但她没有时间沮丧太久，这一次攻击差不多是僵持双方的开战宣言，老约翰迅速放弃了废掉的右手，将匕首换到左手上…… 风雨夜，这是适合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人行动的日子。 一瞬间，中间男人的身体化作一道剪影融入黑夜里，他的动作快如疾风，下一秒，他直接跳上了欧文和菲莉亚暂时栖身的树屋，银亮的匕首和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仿佛是夜里唯一的光源。 “闭上眼睛！”欧文喊道。 菲莉亚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接着眼睑外似乎有白光闪过，然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没事了，菲莉亚，睁开眼睛吧。”欧文喘着气道。 菲莉亚重新睁开眼，老约翰并没有跳进屋里来，相反，夜晚仿佛又安静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老、老约翰呢？” “我把他打下去了，他没想到我还藏着一根魔杖备用。”欧文松了口气后感觉十分疲惫，因此心不在焉地找借口解释他怎么还有攻击力，“你知道，迷你型的那种……刚才用力过猛跟着掉下去，可能也断了。” “是、是吗？”菲莉亚迟疑地回应。 她往窗口望下去，果然借着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电光看到老约翰倒在地上，脸上好像附着一层冰，大概是欧文的魔法。 欧文说：“他一时半会儿应该爬不起来，我们过去看看伊迪丝教授吧。” 尽管还是有点害怕，但菲莉亚仍然用力点头道：“好。” 从树上爬下来，菲莉亚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老约翰，直奔伊迪丝。她蹲下来，将手放在教授的脖子上——温热，有血管在里面有规律的搏动着。 “还、还活着！伊迪丝教授还活着！”她惊喜地道。 “那就好。”欧文长出一口气，“我们背上她，看看能走多远，现在风好像没有之前那么……” 欧文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感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然后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老约翰左手高举着匕首站在他身后，脸上还有未完全取下来的冰渣，表情犹如望着一个死人。 要完了！ 欧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不怎么美妙的念头，此时要继续在手中准备一个魔法已经来不及，该怎么…… 忽然，一个冰锥横空射出，笔直地击打在老约翰的手腕上。老约翰猛地一松手，匕首掉落在地上。 “卡斯尔，你带上他们先跑！”查德教授喊道，“这个家伙我会应付。” “是的，教授！”卡斯尔大声回应。 他飞快地将伊迪丝教授背到背上，一边跑，一边示意呆在原地的欧文和菲莉亚跟上他。 “你、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欧文惊讶地问道，同时努力往前跑追上卡斯尔的步伐。 “玛格丽特被浑身是血地被艾尔西带回村庄。”卡斯尔拧着眉头回应道，“她中间醒过一阵子，说是老约翰突然发难……听说老约翰的真实职业是刺客的时候，查德教授脸色都变了。我们本来是来找伊迪丝教授的，幸好……” 卡斯尔没有说下去，但菲莉亚知道他在幸好什么。 要是查德教授和卡斯尔学长再晚来几分钟的话，或许她跟欧文就不是活蹦乱跳的了。 菲莉亚担忧地问：“那、那玛格丽特呢，她有没有事？” “她和温妮都受重伤，精灵这边的医生正在照顾她们。”卡斯尔简单地说了情况，“抱歉，要是我早点发现这个约翰·史密斯有问题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有。”菲莉亚和欧文都摇头。 “那就好。” 等他们跑回神树村，雷雨已经停下，天也蒙蒙亮了。 菲莉亚想要赶紧去看玛格丽特和温妮，不是辅助类学生，而是精灵医生在救她们，就说明问题已经有些严重了。但她被卡斯尔拦了回来。 “别去打扰玛格丽特和温妮，她们两个肯定需要静养……你们两个也需要休息。”卡斯尔严肃地道，“不用担心迪恩和奥利弗，他们两个昨天天黑前就回到村庄了。” 听到卡斯尔说大家都没事，菲莉亚总算松了口气，同时，提着的心一旦放下，疲惫感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这一晚本来就没睡几分钟，还参加了战斗，又在风雨中赶路……菲莉亚觉得相当累，感觉神经放松以后连躺在水塘里都能睡着。 卡斯尔看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好心道：“你还能爬回树屋吗？需不需要我抱你上去？” 欧文本来也困，听到这句话顿时精神一震。 “还是我来吧，我是菲莉亚的搭档。”欧文努力笑得很自然。 卡斯尔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是在较劲，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想故意提醒欧文魔法师的体质不太好这个问题。 卡斯尔其实也是魔法师，但他是双专业，体力当然和其他魔法师不同。 菲莉亚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在她看来卡斯尔学长和欧文肯定也很累了，再说她还没到自己回不到屋子里的程度，怎么能麻烦他们，连忙摆手拒绝。 于是她自己爬回树屋。玛格丽特和温妮都被留在精灵医生那里静养，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比平时宽敞得多……但也有种莫名的寂寞。 菲莉亚换掉一身又脏又湿的衣服，找出棉被盖在身上，一闭眼睛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地睡着，中间迷迷糊糊醒过几次，但没等有意识，身体就自动又进入休眠，等菲莉亚终于完全恢复状态的时候，竟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看见窗外的亮色，菲莉亚被自己吓了一跳，连滚带爬从树屋里出去，直奔精灵医院。 精灵医院同样依树而建，只不过为了方便病患进出，不是把房子建在树上，而是树下，木头建的屋子隔成好几个房间，算作是病房，还有几个小病房则是直接将树干掏空。 问了问医院工作的精灵，因为太过慌张，最初说得不是很清楚，菲莉亚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玛格丽特和温妮的房间。推门进去以后，她才发现里面有一大堆人。 卡斯尔、欧文、迪恩、奥利弗……查德教授也回来了，只是神情看上去似乎相当疲惫，可能从那天晚上起就没有休息过，看见菲莉亚进来，他推了推眼睛，沉稳地道：“菲莉亚，你醒了？” 菲莉亚赶紧点头，顿时有种窘迫感。 她只不过是累而已，并没有受伤，和玛格丽特、温妮相比的话，情况要好得多……她果然还是太软弱了，为什么没能在上一次隐隐苏醒就过来确认她们的状况呢？ 目光晃了晃，菲莉亚不小心发现玛格丽特和温妮的床边已经摆上了相当精巧的水果和食物，相比之下的话……她羞愧地将空荡荡的双手藏在身后。 玛格丽特和温妮倒是没在意这些，察觉到进来的好像是菲莉亚以后，玛格丽特虽然没说话，但眼睛亮了亮。 “玛格丽特和温妮都没事，再躺几天就可以好。”查德教授平静地说，“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大家都围着伤患，有查德教授这么个个性冷淡的大人在，多少放不开，迪恩和奥利弗就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样子，脸都要憋红了。见他要走，大家都按捺着迫切道别。 菲莉亚仔细端详了玛格丽特和温妮的脸色，见她们面颊已经红润，像是真的再躺几天就好的模样，松了口气。 查德教授从学生病房里退出来，转身就进了隔壁。 清晨清透的阳光从树叶间穿过，落在慵懒地躺在床上的人身上。伊迪丝正拿着勺子挖水果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十分惬意的样子。 连学生都受伤了，这家伙却一点事没有，顶多浑身沾满了泥。利奇·芬克尔那个人一向心狠手辣，却在伊迪丝这里一次次心软，始终舍不得真的伤害她…… 查德似忧虑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伊迪丝。” 伊迪丝抬起头，一边继续嚼水果，一边对查德挥了挥勺子，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不用再担心了，利奇右边的整条手臂都废了。”查德闭上眼睛解释，“以后他就算再跟踪你，你也不至于打不过他。” “你做的？”伊迪丝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他跟踪我十年，你应该把他留给我。” ……明明没几下就被打晕了，还真好意思说啊。 忍住抓着伊迪丝肩膀骂她的冲动，查德默默地推了推眼镜，道：“……不是我，我到之前利奇的肩膀就碎了……被菲莉亚的铁饼打中。” “……菲莉亚？”伊迪丝正在挖水果的动作猛地一顿。 “对。” 查德亲自检查过那个伤口，如果不是利奇的右肩骨头几乎完全变成了粉末的话，就连他也没把握这么快在单打独斗中制服这个独行多年的老刺客。 要知道他曾经是整个海波里恩数一数二的刺客，甚至于那几十年里最出色刺客毕业生都是从他手上培养出来的。利奇·芬克尔的地位无可动摇——如果不是他疯狂地迷恋上了自己的学生，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伊迪丝的话。 最初伊迪丝的主修课并不是刺客，而是弓箭。她是个贵族小姐的女仆，就像娜娜和温妮一样，选择这个专业是为了毕业以后可以填充小姐的勇者队伍。但利奇一眼就发现了伊迪丝的天赋，她从骨子里就该当个刺客，而不是个平庸的弓箭手。相较于普通的师生，利奇对伊迪丝更有知遇之恩。 查德进入学院的时间比较晚，因此对当年的事并不如其他教授知道的清楚。他只隐隐听说利奇和伊迪丝一开始只是关系很好的正常师生，但不知什么时候利奇的感情发生可怕的质变，后来甚至变得怪异和变态了。 他因为在学校里对伊迪丝犯下的罪行被辞退，在伊迪丝毕业后，又跟踪了她好几年，于是伊迪丝不得不离开佣兵集团，回到学院寻求庇护。冬波利学院，大概是利奇这种程度的刺客也不敢轻易涉足的少数几个地方之一。 汉娜教授肯定是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执着如利奇也放弃了，所以才让伊迪丝离开学院来精灵之森……没想到利奇的执念比想象中更加恐怖。改变相貌亦是刺客必备技能，“老约翰”只不过是一张假皮而已，但却成功躲过学院的排查，几个月中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真是宝刀未老。 想到这里，查德教授又不得一阵心悸。 菲莉亚的铁饼完全弄碎了这样一位高级刺客的手臂……他检查过那块铁饼，上面还有利奇抵挡的痕迹。利奇的手法任谁都不可能诋毁，铁饼的威力在砸中前一定已经抵消掉不少了，要是利奇不躲不闪被直接命中的话…… 说不定他当时碰到的就是一坨肉泥了。 ——尼玛这哪里还是学生，简直就是人形杀器。 查德感到后怕。 菲莉亚也算是他从入学以来看着成长起来的，她的本性善良，有时近乎软弱，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将利奇如此残暴地杀死的念头。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她对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概念，这可比强大的力量本身更加可怕。 菲莉亚显然是尼尔森教授最钟爱的学生，过去查德没有觉得尼尔森对菲莉亚一天到晚的夸奖有什么不对，现在却隐隐不安起来。 尽管目前尚且没有迹象，但要是一个对自己实力估算不准的学生傲慢起来的话…… 这一次遇到的利奇经验丰富，暂且抵挡住攻击，没有酿成大祸……万一，她下次碰到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对手呢？ 说起来，菲莉亚这一届的学院大赛再有一年也要到了，到时候她的对手都只是普通的学生而已，菲莉亚无知无觉地将铁饼扔过去…… 查德简直不敢往下想。 第55章 做勇者这一行，哪怕是在学校里当老师，直面生死也是迟早的事。大部分时候，勇者只需要对付野兽，但……面对人或者魔族这种和自己相貌相似的智慧生物的鲜血，总归是不可能避免的，早晚而已。 尽管心里很清楚这些，但作为未来勇者的导师，查德还是私心希望这些年幼的学生能够晚一点再面对这些过于残酷的事实。 不止是他们的对手在生和死之间徘徊挣扎，勇者本身的性命也只不过是暂时别在腰带上而已。 不过现在，查德不希望菲莉亚意外地染上杀戮，她必须学会如何控制自己。 查德默默决定，等回学院就要立刻和尼尔森提这件事，让他不要一味地开掘菲莉亚的潜力，而是尽快让她知道轻重，然后…… “你们这种冰系或者风系的魔法师，是不是外表看起来冷淡，但内心戏都特别复杂？”伊迪丝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查德的思路，“你足足发呆好几分钟了，怎么，那个叫菲莉亚的学生值得考虑这么久吗？” 查德的注意力终于重新回到伊迪丝身上，她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水果，将勺子往地上一扔，眯着眼睛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伊迪丝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查德有种怪异的感觉，他忍不住不安地推了一下眼镜，问：“有什么问题吗？” 伊迪丝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告诉你，关于利奇的，你把耳朵凑过来，我说给你听。” 查德教授皱了皱眉头，他觉得伊迪丝肯定不止是想说个事而已。 犹豫了一会儿，查德还是决定缓缓地弯下腰，凑近伊迪丝。 还没等他的动作完全停住，伊迪丝已经出其不意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然后双腿猛地夹住他的腰，反身将这个比自己高大但体力却一般的魔法师男性压在床上。 “你……！”查德大吃一惊，短暂失神后，脸颊后知后觉地红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一觉醒来忽然觉得你比平时英俊很多。”伊迪丝舔了舔嘴唇，“怎么样，陪我玩玩吧？” 查德看起来又气又恼：“我……” 他挣扎地想爬起来，却被伊迪丝压得死死的。 伊迪丝一手把他按在床上，一手将长发撩到身后，道：“要是现在不干脆地拒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以后你要是想告我强奸，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别闹了！伊迪丝！”查德恼羞成怒地吼道，他简直要被女人的厚颜无耻气疯。 “诶？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吗……”伊迪丝稍稍压低了嗓音，“这样的话，查德，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在我睡着的时候吻我？” 查德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起来。 伊迪丝继续说：“是你把我一路抱回来的吧，就是在路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中途就醒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疑惑地蹙眉。 查德简直感觉自己的脸要烫得炸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在什么时候和火元素这么亲和。 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和伊迪丝之间存在着磁场，但他的理智更清楚这个女人就是毒品，一旦沾染，就会堕入地狱。所以查德一次又一次试图拉开距离，却一次一次地再被拉得更近。 ……大概平时越克制自己的人，就越容易被离经叛道的东西吸引。 天呐，神啊，你到底怀抱着什么心情创造出了伊迪丝？ 为什么要让她如此可恨，却又如此……美丽？ 感觉到查德的态度软化，即使松开力道，他也没有再挣扎，伊迪丝满意地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查德在这一瞬间觉得她单纯得像个孩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不是恶魔，而是天使，简直有白色的羽毛从她的脸颊边掉下来。 ……如果人一生非要对什么东西沉沦至此，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查德。” 伊迪丝伏在他身上轻轻地吻他的嘴唇，然后慢慢地凑到他耳边。 “谢谢你……你知道，各种意义上。” …… 精灵对草药非常了解，因此治疗的水平相当高超。玛格丽特和温妮休养了小半个月，便重新活泼乱跳起来。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因为他们遇到这种事，有成员受重伤，大家都相当疲惫，同时随行勇者少了一个，精灵村长宣布接下来不再给他们发布任务，他们可以在精灵之森里好好玩，然后养伤，不会影响成绩。 对迪恩和奥利弗这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担心了一个晚上的人来说，这几乎是白捡来的假期，他们兴奋异常。 “就是还不知道那个约翰·史密斯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想想，他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随口编的。”迪恩懊恼地抱怨道，“我问过查德教授好几次，他什么都不肯说，啧。” 菲莉亚其实也十分好奇，因为从教授们的反应来看，他们非但认识“老约翰”，还对内情相当了解，只不过不愿意对学生说太多的样子。 先前菲莉亚把铁饼落在废弃树屋下了，查德教授制服老约翰以后，还特意把铁饼捡回来还她，还的时候菲莉亚也壮着胆子问过，但什么都没问到，查德教授欲言又止。 ……可是他越不说，感觉就越好奇啊……而且好像还介于说和不说之间，因为似乎有问到的可能，所以反而更想去问。 菲莉亚不知道查德教授欲言又止并不是因为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老约翰的事，他并不觉得这些适合和学生说，实际上，查德是在考虑菲莉亚杀伤力的事……查德教授发现她那块铁饼不仅是男用还重得超乎寻常，很想问她是不是故意的。查德教授本想把伊迪丝、老约翰和铁饼一块儿弄回去，但他试了试就知道，让他一个魔法师干这种重活，估计等抵达村庄老腰都断了，于是只好先把老约翰捆起来打晕，先送伊迪丝回村。幸好卡斯尔很快过来帮忙了，他的力量比普通魔法师大得多，可以背老约翰这个成年男子，查德教授拿铁饼。 然而光是拿铁饼，查德还是觉得老腰都要断了。 倒不是说铁饼比伊迪丝还重，但抱着伊迪丝的时候就算他的理智不停地否认，查德内心还是有点开心的，而这块铁饼…… 想到菲莉亚平时就背着这个不知道到底多少公斤的纯粹负担若无其事地走来走去，查德感觉人都要疯了……当然，尽管有些巨剑和巨刀的重量他根本拿不起来，但没看那些学生为了省力都是拖着走的吗？还有干脆装轮子的呢，还常常有人抱怨武器太重。 他使劲回忆，也没有想起菲莉亚什么时候抱怨过铁饼太重，不知道是她忍耐性太强还是真的完全不觉得重过…… 强力量类真是难以想象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学生放了假，时间过得异常的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五日，距离官方结束的日期还有五天。 按照学校惯例的安排，二十日结束后，学生们自由回校，哪一天回到学校就从哪一天开始放暑假，只要在离校前登记过确认人生安全就行。大概是因为目标明确，所以这群即将步入四年级的学生们动力都很足，他们又对精灵之森相当熟悉了，故每年回校的速度都是很快的。还没有到回校日，查德就已经感觉到学生中的骚动了。 对比欢乐的学生而言，查德就觉得有些心理负担了。 来之前他想着越快结束这场和伊迪丝的共事越好，而现在他和伊迪丝大概算是关系稳定了……呃，总感觉回去以后会被同事用奇怪的眼光看。 大概不止同事，可能学生也…… 话说回来其实现在学生们看他的眼光就够奇怪了…… 对比查德的担忧，伊迪丝一如既往的一点事都没有，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办公室里吃水果，利奇落网后，她倒是不用因为担忧有跟踪狂而一天到晚躲树上了。 伊迪丝什么都不怕，对道德、法律之类寻常的东西都毫不在意，唯独畏惧利奇。利奇原本的外貌并不平庸，而是相当地丑陋，就连查德看到他的真面目以后也被那种丑态吓了一跳……难怪以前听说过伊迪丝挑学生只挑好看的是因为心理有阴影。 “喂，查德。”伊迪丝忽然开口，“我要提前回学校。” 查德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伊迪丝又在玩什么。 不过现在他对伊迪丝的纵容程度恐怕谁都比不上了，于是他只是拿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之前道：“为什么？只剩下五天而已，你又碰到什么不想做的事的话，我帮你做就是了。” “哦，是这样的，我感觉自己好像怀孕了，准备回去做一下检查。”精灵又没有妇产科，他们完全不知道怀孕是什么鬼。 查德一口水喷在桌子上。 第56章 “命运只不过是神的计算而已，没有什么是注定的。预言只不过是通过目前拥有的数据，计算出最可能发生的结果。” “所以，只要改变原始的数据，命运就有可能被改变。” 德尼祭司沙哑着嗓子说道，她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水晶球，光滑的皮肤上由于一次性输出的魔法过多，暴露出一根根的皱纹。 尽管魔族的魔力如呼吸，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一口气呼出的气太多，也是会窒息而死的。 魔王屏息凝神，不敢打扰德尼夫人。 这一次，魔后也站在他身后，神情难得严肃，一直蹙着眉，盯着桌上那颗在他们看来清澈无比的水晶球。 良久，德尼夫人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刚才全身调动的魔力，满是褶皱的脸颊和手背也渐渐恢复到细腻青春的状态。 “怎么样？”魔后问道。 德尼夫人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慢慢地开口。 “没有改变，命运依然在继续，魔王之血断绝，艾斯终将毁灭。那位人类的勇者，仍然走在他既定的道路上。不过……” 她稍微停顿了几秒。 “我感到了命运的一丝偏差，它正在动摇，我想我们做得事并不是完全没有用……” …… 五月初，菲莉亚他们总算回到了冬波利。 他们抵达时正是傍晚，去汉娜教授那里登记报敏感后，就各自回到空置一年积了很多灰的宿舍里，洗洗弄弄休息一晚，第二天醒来又神清气爽。 果然比起森林，还是学校舒服啊。 第二天一早，学校的信差就来敲门，说是有菲莉亚的信。 在精灵之森通讯极为不便，基本上就是和外界断绝联络了，有什么事都要出来以后再说。里面的学生无法给家人寄信，外面的人自然也无法递信进去。菲莉亚虽然一回校就能收到信很高兴，毕竟她已经相当想念哥哥和妈妈了，但同时又觉得疑惑…… 她明明说过她这年没法回信的呀？还寄信过来做什么，她不是马上就要回家了吗…… 不过，困惑归困惑，菲莉亚向信差道谢以后，就跑回房间拆信读了。 信是哥哥写的，尽管母亲总是说马丁哥哥不好好学习，但其实他字写得相当漂亮，在菲莉亚看来，哥哥的知识储备也绝对不小，只是个性很温和不适合做勇者而已。这封信也一样，字清晰又流畅，带着温柔的气质，只是相当简洁。 菲莉亚更不明白了，因为南淖湾离冬波利太远，过去他们通信都会满满当当，把几个月要说的话都一次性写完，这次的信却只有一张信纸…… 她翻了翻信封，发现哥哥写信的时间是在雪冬节前夕，都过去将近半年了。 菲莉亚困惑地读起来。 亲爱的菲莉亚， 抱歉，我知道你可能没法立刻收到这封信，更不可能回复，但我想你应该越快知道越好，免得没有心理准备。 家里出事了，爸爸和…… “菲莉亚！”南希响亮的叫声从楼下传来，打断了菲莉亚读信的思路，“快下来！有人找你！” 南希顿了顿，过了几秒钟，高声补充道：“好像是你爸爸！” 爸爸？ 怎么看信刚刚看到父亲，他就亲自冒出来了…… 菲莉亚略微一愣，她到冬波利已经有三年，除去送她来参加入学考试那一次，父亲从没再来过学校，每年都是她独自过来，独自回家，算起来……那一次分别就是她和罗格朗先生最后一次见面，这么说，他们三年没见面了。 尽管和罗格朗先生相当生疏，三年间隔仍然算是有些久远的事。 菲莉亚稍稍感到奇怪，不管怎么也想不到父亲忽然来学校看她的原因。菲莉亚只得放下手上的信，下楼去见罗格朗先生。 难道爸爸终于准备回家了吗？ 菲莉亚怀抱着一丝期待想……去年罗格朗先生连雪冬节都没有回家，也不知他今年回去过没有。 她抱着满肚子的疑问跑下楼，果然看见宿舍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此时正是暖春，他穿得相当单薄，但很得体，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风衣，头上戴黑色宽边的帽子。 菲莉亚还记得她上一次见罗格朗先生时，很为他和南淖湾不同的城市装扮吃惊。但在冬波利学院学习三年，她的同学许多都出身富裕的贵族家庭，最显赫的大约就是卡斯尔学长和玛格丽特大小姐了，菲莉亚早已习惯这种环境，故而也不再特别为自己父亲的打扮惊讶了。 不过，她仍然注意到罗格朗先生是个英俊的男人。 他和罗格朗夫人结婚时很年轻，生下马丁和菲莉亚也很早，此时不过三十五六岁，正值壮年。 “爸爸。”菲莉亚生涩地加了一声，叫完就缩起脖子。 她和罗格朗先生见面的日子总数说不定用手指就能数清楚，所以哪怕是亲父女，仍然相当生疏。 罗格朗先生似乎也觉得被菲莉亚这么喊怪不习惯的，身体僵直地略一点头，干巴巴地回应道：“菲莉亚……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比之前长大许多……也漂亮不少。” “谢、谢谢。”菲莉亚连忙道谢，然后就不禁感觉哪里更诡异了。 ……好尴尬的气氛。 罗格朗先生亦是不知所措，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一点和菲莉亚还是挺像的。 两个人互相僵直了一会儿，菲莉亚不太自然地侧过身，问道：“那个……那你要进来坐吗？” “……不了。”罗格朗先生道，“我们去集市那里吧，我请你吃个饭。” “嗯、嗯，好。” 罗格朗先生指得是冬波利的镇上的商业区。 冬波利只是个围绕学校而建立的小镇，东西并不丰富，魔法师用品店、勇者必需品店之类的店铺倒是比较多。菲莉亚毕竟在这里住了三年，比看上去有些迷糊的罗格朗先生熟悉的多，于是她带着罗格朗先生到处乱逛，快到中午时就随便找了家小餐厅。 哪怕罗格朗先生会付钱，菲莉亚也不敢点太贵的食物，只是小心翼翼地弄了点吃的，罗格朗先生全然不在意价格的模样，但吃了两口就皱起眉头，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菲莉亚发现自己的选择似乎没有让父亲愉快，顿时不安起来。 “菲莉亚，”罗格朗先生张了张嘴，接着又闭上，然后又张开，“……你在学校里感觉还好吗？” 菲莉亚胡乱地点头。 罗格朗先生又问：“有朋友吗？” “有、有的……”菲莉亚回答，“我、我和欧文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就认识了，还有最近玛格丽特也……” 罗格朗先生淡淡地笑起来：“欧文？当初和你一起掉进洞里的那个风刃地区的男孩吗？” 菲莉亚再次点头，她这次想起罗格朗先生也是见过欧文的。 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周围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菲莉亚埋头苦吃，脑海里却乱糟糟的。 罗格朗先生到现在都没说他为什么过来，而且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菲莉亚觉得很难受，可又不敢问。罗格朗先生从来没有给她单独写过信，哪怕是她进入冬波利学院之后也一样，她和父亲真的不熟悉。 不知过了多久，罗格朗先生忽然放下了餐具。 “那个，菲莉亚……你妈妈和马丁，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父亲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但还有些躲闪…… 菲莉亚下意识地就想到她刚收到的哥哥的信，但她还没看完，只是那句“家里出事了”一直让她觉得心口发凉。 “没、没有。”菲莉亚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还是摇头，“怎、怎么了吗？” 听她这么说，罗格朗先生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看上去更紧张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天了，只是你昨天才回来。” 菲莉亚感觉更愣了。 罗格朗先生顿了顿，继续说：“菲莉亚，事实上……我和你母亲准备离婚了。” “……什么？”菲莉亚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我和你母亲准备离婚了。”罗格朗先生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我和你母亲之间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我在王国之心，你母亲在南淖湾，一年见不了几次面，有时候几年也未必能碰面一次，分开是迟早的事。” 就算罗格朗先生说得很含糊，菲莉亚也听得出来绝对是罗格朗先生先替的，妈妈绝对不会想到要离婚，她每年都那么希望爸爸回家…… 菲莉亚张了张嘴，道：“妈、妈妈答应了吗？” 罗格朗先生点头，她躲闪着女儿的视线。 “我已经写信和你妈妈说过，她同意了，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南淖湾，只要签完离婚协议就算正式离婚。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菲莉亚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果然，罗格朗先生继续道：“你和你哥哥的抚养权……” 第57章 在海波里恩，一般来说有两个孩子的夫妻离婚的话，会一边抚养一个，这是约定俗成的事。不过，在双方经济条件很不对等或者一方不想要孩子的情况下，也有一个家长同时照顾两个孩子的先例。 罗格朗先生其实和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很熟悉，马丁刚出生的时候他是头一次当父亲，前几岁的时候还照顾过。但等到菲莉亚出生后不久，他就决定要到王国之心来碰运气做生意了，之后每次见到菲莉亚，都觉得她比记忆里大了一大截，简直认不出来了。但即使如此，他仍是不太希望同时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的。 他估计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资产和罗格朗夫人的经济水平……家实际上基本还是他在养着，罗格朗夫人的面包店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娱乐而已，收益相当微薄，如果他以经济实力为由的话，拿到兄妹两人的抚养权把握还是很大的，只不过…… 罗格朗先生也清楚，一次带走两个孩子跟要罗格朗夫人的命差不了多少，她非得拼命不可。罗格朗先生自己也是希望好聚好散的，他只是和妻子分离太久，婚姻名存实亡罢了，并不是死敌，估计最后也是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那么谁跟谁呢？ 罗格朗先生考虑了很久，他隐隐觉得菲莉亚跟着他会更合适，尽管在两个孩子中，他还是和马丁更熟悉一点。 菲莉亚现在在冬波利学校念书，如果和他一起住在王城的话，开学和回家都会方便的多。而且只要住在王城的话，她将来找王国之心的工作也会顺利不少。马丁好像一辈子不准备离开家乡了，况且没有勇者学校的学历，进城以后的生活也会比菲莉亚困难……他和罗格朗夫人相处得时间比较多，个性比较温和，万一罗格朗夫人发脾气的话能够及时安抚她…… 想了想去，觉得菲莉亚跟着自己会更合适。 但菲莉亚…… 罗格朗先生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比如她相当内向腼腆、缺乏自信就是显而易见的事。菲莉亚显然不擅长人际交往，这样的话，等搬来王国之心，或许会有些麻烦…… 越考虑越麻烦了，罗格朗先生停止复杂的思维，道：“菲莉亚，你和马丁的抚养权，我和你妈妈还在商量……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中有一个要和我一起到王城居住的话，你愿意跟着我吗？” 菲莉亚身体都僵了，她惊恐地摇头。 诚然南淖湾是海波里恩最落后的地方，但菲莉亚还是相当喜欢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的。它气候温暖，阳光明媚，四处都有漂亮的河流和沼泽丛，尤其是到了秋天，农作物都会成熟，四处都是灿烂的金黄色…… 总、总之就是哪里都好…… 下意识地拒绝罗格朗先生后，菲莉亚又感觉哪里不对，她壮着胆子问道：“那、那你会带走哥哥吗？” 女儿担忧又恐惧的神情让罗格朗先生的心脏有点难受，当初来冬波利时，菲莉亚就满口哥哥，可见这对兄妹关系很好。 “……有可能。”他说，“具体怎么处理，我会和你母亲再商量一下，等回到南淖湾，再看看吧。”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不愉快，菲莉亚之后就几乎不开口说话了。罗格朗先生也觉得气氛不对，他需要给菲莉亚更多时间消化，因此没有再吐露别的信息。 将菲莉亚送回冬波利学校，罗格朗先生道：“我们后天启程去南淖湾，可以吗？” 菲莉亚心不在焉地点头。 “那我后天来接你。”罗格朗先生重新将帽子戴到头上，略一颔首作为道别，就离开了。 菲莉亚一个人发着呆走回宿舍。 然后，她刚一进门，就看见玛格丽特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像是等她许久了。 “菲莉亚。”一见她回来，玛格丽特就笔直地看过去，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后、后天。”菲莉亚勉强从和罗格朗先生的对话中回过神，略有几分僵硬地回答玛格丽特。 她现在其实很想立刻和谁倾诉一下，但菲莉亚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 玛格丽特面无表情地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诶？”菲莉亚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你是说到王城为止和我一起顺路吗？” 玛格丽特摇头。 “……我要去你家。” 这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从确认自己认错人开始，再去见一次菲莉亚哥哥的念头就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已经徘徊了半年，只是玛格丽特一直憋着没有说而已。 菲莉亚的哥哥显然很少离开家乡，家长会那一次只是破例来的，如果在王国之心干等的话，恐怕就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再见面了。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 要是换做平时玛格丽特希望去她家的话，她肯定是很高兴的。她还从来没有带朋友回家过，如果前年暑假索恩半夜爬窗进来那一次不算的话…… 可现在…… 菲莉亚神色黯然，道：“对、对不起，玛格丽特。最近我家里可能不太方便。” 玛格丽特感觉到菲莉亚的情绪不大对劲，皱了皱眉头。 “出什么事了吗？” “我父母……”菲莉亚刚一口开口，就又闭了嘴。 罗格朗夫人对面子看得很重，要是这一次她真的和父亲离婚的话，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哪怕是完全不认识的人。 于是菲莉亚摇了摇头道：“很难说清楚……” “那就算了。”察觉到菲莉亚低落地情绪，玛格丽特尽管疑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那么……” 她稍微一顿。 “下次有机会，再带我去吧。” 回家的时间很快到了，当天一早，罗格朗先生就如约租了马车来接菲莉亚。 这可能是回家的路途最遥远的一次，菲莉亚和罗格朗先生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很不自在，特别是在知道父母即将离婚，自己和哥哥的抚养权还没有决定以后，这种怪异的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终于，六月初的时候，他们抵达了小镇艾丽西亚。 哥哥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等家人回家，见到菲莉亚满面愁容，他温柔地笑了笑。 “别担心，事情不会太糟糕的。”他轻声对菲莉亚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马丁冷静温和的声音，菲莉亚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安略微少了一些，于是乖乖地点头。 罗格朗先生似乎并不想耽误时间，他匆匆脱下帽子和鞋，就去找罗格朗夫人，发出“咚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 马丁则将菲莉亚带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消息后，菲莉亚一路上都还好，在和马丁独处的一刹那，她忽然控制不住地难过起来，鼻子发酸，眼眶也红了。 马丁拿出手帕替她擦眼睛，动作很轻柔。 “爸爸寄信说这件事是雪冬节前一个月，他可能考虑了很久了……”他慢慢地和菲莉亚说来龙去脉，“这是没办法的事，爸爸和妈妈都有两三年没见过面了，婚姻状态并不正常，持续下去没什么意义……” 他略微停顿几秒。 “现在妈妈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我也会尽量帮她的忙。” “可、可是……”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菲莉亚。如果最后爸爸还是要带你去王城的话……我就过去找你，好吗？如果是我去的话，就可以经常到冬波利看你了。” 马丁的语气舒缓、平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好像他说得不是家庭破裂的问题，而是春天花要开了一样。 菲莉亚不知不觉被安抚下来，肩膀不再抽动。 “别怕。”马丁慢慢地揉她的头，“我会保护你的。” 菲莉亚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害怕……只不过，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没用。 对爸爸想要离婚的事一点都不知情，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明明她入学的时候，父亲的反应就已经有点奇怪了…… 妈妈刚知道的时候一定很难过，肯定是哥哥让她平静下来的，自己依然没有帮上忙，现在反而还需要哥哥来安慰她…… 如、如果可以能像哥哥那样就好了…… 如果不是被保护，而是保护哥哥和妈妈就好了…… 明明她才是家里唯一的勇者…… 菲莉亚其实从马丁浅棕色的眼底看见了忧虑，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镇定，只是为了不增加她的不安才尽量克制罢了。 哥哥只不过比她大两岁而已啊…… 另一边，罗格朗夫人和罗格朗先生正在一种几乎凝固的气氛中商量离婚协议。 “菲莉亚交给我照顾吧。”罗格朗先生说，“我以后会一直住在王城，照顾她比较方便。另外，我每年会给马丁生活费，直到他成年为止。” “嗯。”罗格朗夫人低着头回答。 这样对菲莉亚才比较好…… 罗格朗夫人想。 以她在南淖湾的收入无法支付菲莉亚昂贵的学费，还有在王国之心这种物价高昂地区的生活费。罗格朗先生在王国之心做生意也有好几年了，虽然她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丈……前夫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水平，但既然能在王城定居，说明不会太差，多少会有些门路，等菲莉亚毕业之后，找工作会方便很多。 虽然婚姻破裂了，但罗格朗夫人依然很确定，罗格朗先生并不是个坏人。以后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尽力帮助菲莉亚，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相比之下，她这个母亲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罗格朗夫人沉默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南淖湾的房子、店铺都属于她和马丁，另外，还有一笔数量不少的补偿金。 接下来只要等公证生效，他们的婚姻关系就算完全解除。 “你还会再结婚吗？”罗格朗夫人问道。 “……我不清楚，也许会。”这个问题令罗格朗先生有些不舒服，还有点不安，但他依然回答了，“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冷落菲莉亚。” “……是吗。” 罗格朗先生有些迟疑地最后仔细地看了一眼他的前妻。 毫无疑问，在十几年前，罗格朗夫人是非常漂亮的，特别是在微笑的时候。艾丽西亚就这么一点点大，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差不多青梅竹马长大，后来顺理成章地结婚。 罗格朗先生依然记得多年前那个如同白百合一样的少女。如果只论个性的话，两个孩子里，应该是马丁更像她，温柔、亲和，喜欢浅浅地笑，菲莉亚的内向自闭反而时时让罗格朗先生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罗格朗夫人渐渐衰老，也变得不再爱笑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罗格朗先生觉得很有压力。在第二个孩子出生以后，这种压力达到顶峰，于是他半是为了改善经济半是逃避地去了王城，由于做生意慢慢治好不善言辞的毛病，然后见到了更大的世界。 罗格朗夫人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孩子、面包店的客人、隔壁讨厌的波士太太、艾丽西亚的大事小事。她口口声声要去王城，却不知道王城离南淖湾到底有多远；她说一定要让菲莉亚去好的学校，却在他好不容易替菲莉亚报上冬波利学院的名以后，写信来抱怨。 罗格朗夫人看不懂他信里在说什么，而他也认为罗格朗夫人太过肤浅。 随着共同话题的减少，婚姻的裂痕亦逐渐扩大。如今，他们已经不能互相理解了。 罗格朗先生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纸张收拾起来，转身离开。 几天后，罗格朗先生带着菲莉亚离开了南淖湾。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确认离婚之后，罗格朗先生就不便住在家里了。艾丽西亚这种小镇很少有外地人来访，旅店主要以卖酒为营生，房间十分脏破，罗格朗先生光是踏进去就要皱眉了……况且，菲莉亚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熟悉一下她在王城的新家，再把户口从南泥湾迁到王国之心。 马丁一直将菲莉亚送上马车，罗格朗夫人则在楼上目送他们远去。 她此前此前一生的愿望，就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够通过成为勇者离开南淖湾这个穷困的地方，去王国之心那样富饶高贵的地方生活。 现在，她的女儿终于提前达成了这份夙愿。 菲莉亚，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 城里人。 第58章 “你是不是还没怎么逛过王城？你有在王城的朋友吗？”马车里，罗格朗先生紧张地对离开南淖湾后就精神不振的菲莉亚说，“我希望你会喜欢王城，我保证南淖湾有的东西王城都会有的，不过你的房间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添置……” 罗格朗先生观察着菲莉亚的反应，但她好像正在神游，根本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唤道：“菲莉亚？”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抬起头，这才反应过来的样子。 罗格朗先生知道菲莉亚和自己不熟，不能吓到她，于是尽量亲和地道：“……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尽量和我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菲莉亚摇了摇头。 “……那个，爸、爸爸，我可以不可以早点回学校？” 因为离婚的关系，菲莉亚感觉喊“爸爸”这个词，比以前还不自然。 罗格朗先生则是一僵，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我好像把铁饼落在学校里了。”菲莉亚目光躲闪，“暑假作业里有练习的部分，没有铁饼的话，我没法做作业。” 听到不是因为排斥自己才要早点回学校的，罗格朗先生多少松了口气。他想了想，和蔼地道：“说起来，你那块铁饼好像也用了七八年了？唔……这样的话，回到王城我再给你买一块吧，我知道在王城有几家口碑很好的武器店。勇者的武器太久不更换也不太好。” 罗格朗先生并不知道菲莉亚在入学的时候就换过一次铁饼，因此以为菲莉亚还在使用最早的那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罗格朗夫人太节省了……在王城，他认识的那些本地居民的孩子，如果是在读勇者学校的话，武器至少一年就会换一次，除非是特别好的珍品。 菲莉亚连忙摆手：“不、不用了。那块铁饼……”有特殊的意义来着。 “没关系的，一件武器而已。”罗格朗先生还以为菲莉亚是不好意思收礼物，笑着道，“而且多买一个放在家里的话，你两边跑的时候就不用背这么重的武器了。” …… 此时，在大陆的另一头，魔族王国艾斯的首都冰城，魔王陛下今天也很闲。 “儿砸，爸爸好无聊啊……”魔王伊斯梅尔·黑迪斯躺在铺着新地毯的地板上打滚。 他一路滚到正坐在地上看着什么的魔族小王子欧文旁边，扫了眼他正专注地盯着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欧文觉得他爸有点烦，但还是皱着眉头回答：“……这是铁饼，是菲莉亚的武器。” “Σ（っ°Д°；）っ你竟然偷了那个小姑娘的武器？！”大魔王震惊了，想不到儿子竟然已经沦为这种魔族，“儿砸，就算你喜欢人家也不能这么做啊！像这样的变态的行径会被当做反派角色打死的啊！！” 欧文：……请问你是我亲爹吗。 “你才变态，还有我不是那种喜欢菲莉亚！”欧文不耐地道，“菲莉亚把它落在学校里了，她的室友托我带给她，好像是有作业……我正在想办法。” 发现菲莉亚把铁饼落在客厅的是欧文室友的那个女朋友南希，好像菲莉亚收拾行李的时候本来已将铁饼放在一起了，但最后走的时候忘记拿了。南希是菲莉亚宿舍里最后一个离开的，和菲莉亚关系特别好的玛格丽特和温妮都回家了，剩下她认识的菲莉亚的朋友就只剩下欧文，误以为他们暑假里也会时常书信来往，可以帮忙把铁饼用邮局寄过去之类的。 然而欧文其实只知道菲莉亚住在南淖湾的一个小镇，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又不想当着在旁边看的奥利弗的面承认不知道菲莉亚的地址，所以硬着头皮答应了。 ……现在淡淡后悔。＿（：3」∠）＿ “原来是这样啊！”魔王松了口气般地擦了擦汗，“那你现在想到办法了吗？” “……没有。” 据说菲莉亚今年回家的时候状况不大对劲。听她室友讲，自从她爸爸来过以后，她就心不在焉的，而且很快就收拾东西回家，好像有急事。 ……连跟欧文道别都忘了。 欧文表示自己并没有觉得心塞，完全没有。虽然菲莉亚往年都会特意和他道别再回去，但今年没有他也不会觉得不对劲，他们坚固的友谊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产生裂痕！绝对不会！ 总之，回到艾斯以后，他闲着没事就盯着铁饼，一边琢磨怎么把铁饼送还给菲莉亚，一边回想菲莉亚那边到底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欧文瞥了眼身边的魔王陛下，尽管不想承认，可成年魔族的魔力的确比较强大，知道的魔法也比较多…… “……喂，爸爸，你有没有办法？” 伊斯梅尔一直面不改色地凝视着墙壁就是在等欧文问这个问题，见他终于问了，仍然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狂喜，深沉地道：“你猜。” “……不说算了，我去问妈妈。” “等等！” 欧文重新扭过头看他，大魔王伤心地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爸爸觉得好受伤，好难过，嘤嘤嘤……” 欧文的头仿佛开始痛了，他勉强地拍了拍爸爸的背安慰他，等他稍微好点以后，问：“所以你知道怎么弄？” 大魔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自信地拍拍胸膛道：“当然！让它自己跑回去找主人不就可以了？”给它装个两条腿什么的，剩下的就交给铁饼自己好了…… 欧文将信将疑地望着信心满满的父亲，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并没有想到自家蠢爹的方法就是字面意思的“让它自己跑回去”，还以为他是知道什么能够让物品自动寻主飞回去的方法，这样说不定能让菲莉亚误以为是自己已经把铁饼带回去了，只是之前没找到之类的…… 既然爸爸治理艾斯几十年了艾斯也没有垮，他应该该靠谱的时候还是靠谱的……吧？ 于是欧文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爸爸。” 从未被儿子如此信任的大魔王伊斯梅尔顿时产生了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强烈荣誉感，说：“放心吧，我保证女孩子会很喜欢哒。我会尽量让它跑快一点的，运气好的话，菲莉亚说不定再过半个月就能拿到这块铁饼啦。” 欧文：？ 跟女孩子会很喜欢有什么关系？ 反正大魔王爸爸经常说胡话，欧文没有将这句话往心里去，既然菲莉亚的事告一段落，他一直在考虑的另一间就浮出心头。 “对了，爸爸。”欧文说，“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有没有合适的能教剑术或者重型武器的老师？” “哎？！你也要学扔铁饼嘛？”难道是抱着铁饼一个多月不小心培养出感情了？ “……不是，我只是想锻炼一下体力。” 想到之前拿不起奥利弗随手举起的巨剑，还有常常被同学因为发色和体力嘲笑，去精灵之森的时候菲莉亚经常一脸担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拿行李……欧文下意识地想要推一下眼镜，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就没有近视，在家里的时候并不戴眼镜。 望着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儿子，大魔王担忧地问道：“可是你暑假的课程表已经很满了哦？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吗？锻炼体力的话，肯定会比现在更累的……” 勇者学校的魔法训练并不适应欧文，况且他还是魔族唯一的王子，所以回家的时候是根本没有办法闲着的。勇者学校的数学、文学之类的素质课程教育倒还不错，但他仍需要学习魔族的魔法、艾斯的国家地理知识、政治体制、历史进程、各地风俗……包括首都冰城在内，艾斯共有十三个地区，别看大家都是魔族，其实不同地区的魔族生活方式、习俗和思想都有相当大的差别。另外，魔族中也有少数民族，尽管不像人类和精灵的种族差距这么大，但魔族的少数民族之间仍时有争端，更别提有些民族相当好战……不管怎么说，管理好这个国家各种意义上都挺麻烦的。 另外，他有时候还需要跟着魔王和魔后去认识一下大臣，作为王子参加一下贵族聚会，时不时皮笑肉不笑地和根本不太认识的魔族寒暄一下之类的…… 总之，欧文还是挺忙的。 大魔王会担心他能不能承受得了目前的压力很正常。 事实上，欧文自己都十分担心他能否负担住，想了想，他道：“卡斯尔——就是那个可能是德尼夫人说得勇者的家伙——他是魔法和物理武器的双专业，在学习普通剑术的时候，还用一年时间通过了重力量型武器的考试，将来很可能会一次拿到三个学位……如果我必须面对和他交锋的命运，又想要赢的话，不止是魔法，体力也必须要锻炼。” 他稍微停顿了几秒，表情坚定下来，澄澈的红色眼眸后仿佛燃起了火。 “给我安排课程吧，爸爸。” 第59章 就在大魔王承诺给欧文找合适的锻炼体力的老师，并开心地抱着铁饼准备在上面动动手脚后不久，菲莉亚和罗格朗先生的马车抵达了王城。 罗格朗先生这一次租得马车显然比罗格朗夫人以前给菲莉亚租得好得多，马匹速度快不说，还不怎么需要休息，他们从南淖湾一路走回王城的时间，比过去整整缩短了三分之一。 尽管在王国之心上学，每年都要从王城旁边路过，但菲莉亚实际上从未好好逛过这里，跟着罗格朗先生从王城主城区的街道上经过的时候，她不由得感到吃惊。 ……这里，比菲莉亚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繁荣。 每一条街道都铺着干净平整的石板，每一栋房子都外都漆了漂亮的漆。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一间挨着一间，衣着端正的绅士显然别别处多得多，时不时还会有打扮高贵的妇人带着仆从经过。 另外，在市区的正中心立着一座高大的城堡，白色的墙壁和蓝色的尖顶，一扇扇玻璃窗在阳光照耀下散射出夺目的光彩，气势极其庞大。 “那就是国王的城堡，你之前路过王城的时候应该也看过吧？”罗格朗先生微笑着看着掩饰不住惊奇的菲莉亚，“从这个角度可能看不见，其实国王城堡的后面还有两座小城堡，那是和冬波利齐名的帝国勇者学校和国都勇者学校，要是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菲莉亚点了点头。 她听说过这两所学校，等明年她升上五年级就要参加一年一度的勇者学校竞赛了，参加就竞赛的除了冬波利学院以外，就是罗格朗先生说得帝国勇者学校和国都勇者学校……说起来，索恩和洛蒂好像就是国都勇者学校的学生。 学院竞赛每年的主办学校都不一样，菲莉亚念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时候分别是轮到国都勇者学校和帝国勇者学校主办，上一学年虽然是在冬波利，但他们凑巧全部都去精灵之森冒险了。于是今年又轮到国都勇者学校，等菲莉亚这一届，应该是要在帝国勇者学校参加。 马车越行驶越靠近市中心，菲莉亚并不是很清楚罗格朗先生究竟要将她带到哪里去，于是不由得有些紧张。 终于，十几分钟后，马车远离主要市区街道，在一块相对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菲莉亚，我们到家了。”罗格朗先生有点自豪和对菲莉亚反应的期待，隐隐带着激动道。 菲莉亚从马车的车窗内往外看，然后不由得愣住。 ……这、这是新家？ 她看见的一座被不高不矮的灌木围住的豪宅，用一扇铁门区分里外。从铁门镂花的空隙间，能隐约看见蔷薇园和一条通往豪宅的宽路。豪宅大部分被漆成白色，还有窗沿和屋顶之类的边角被漆成蓝色，主要色调和国王城堡相近，看起来干净又高雅。 菲莉亚听过母亲好几次念叨王城的寸土寸金，因此她原本是做了和罗格朗先生一起蜗居在一间租赁的小房子里的准备的，完全没想到罗格朗先生不仅拥有房产，还是这样一座跟童话故事的一样豪宅，远比她、母亲和兄长在南淖湾的那所旧居要大得多……也远比它漂亮得多。 “好、好漂亮……”菲莉亚眨着眼睛赞叹道。 罗格朗先生露出笑意，女儿的赞美让他觉得很有满足感，但过了一会儿又颇为遗憾地说：“其实这栋房子在王城的生意人里只是普通的水准，等你去看过就知道了，更靠近城堡的地方有很多更大更豪华的房子，一般都是属于贵族和富商……我把现在能动用的现金基本上都留给你母亲和马丁了，但房子是生意人的门面，所以这里我自己留着，我还需要它来招待一些重要的客人……唔，不过短时间内想要换到更好的地段，就有点难了。” 他稍微顿了顿，低下头慈爱地看着依然望着窗外的菲莉亚。 “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商铺吧。如果你以后不想做勇者那么危险的工作的话，也可以继承我的生意。” 他们交谈间，一个身穿燕尾服、头发整齐梳到脑后的中年男子已经匆匆跑到门前，替他们打开了铁门。 “先生，您回来了。”中年男子恭敬地道。 罗格朗先生浅笑着点了点头，拍拍菲莉亚的肩膀，隔着窗对他说：“这就是菲莉亚，我的女儿。” “菲莉亚小姐。”男子同样低着头打了声招呼。 菲莉亚：Σ（っ °Д °；）っ他、他是在叫我小姐吗？和玛格丽特大小姐的那个叫法是、是一个意思吗……诶？诶诶？！ 菲莉亚完全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阵仗，顿时感觉十分慌张，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罗格朗先生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可以直接喊他乔治，或者管家。你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住，但有时候忙不过来，所以需要他帮我安排事务。而且这么大的房子我总不可能靠自己打扫卫生，所以还雇佣了两个女仆。” 菲莉亚说不出话来了。 罗格朗先生带给她的震惊太多了，她原本一直认为自己家境十分差，在冬波利上课都很勉强那种。而现在，她的父亲显然比她想象中要富有得多。 ……其实罗格朗先生每年给罗格朗夫人、马丁和菲莉亚的生活费数量并不少，但罗格朗夫人不懂生意之类的东西，并不清楚自己丈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忘不掉罗格朗先生小时候是个十分内向单纯的人，于是总是觉得他在外经商会被人骗，说不定哪天就破产了。 罗格朗先生寄回去的钱越多，罗格朗夫人的担心就越重。所以她将大部分的钱都存了起来以防万一，平时生活仍然很节俭，给菲莉亚的生活费亦并不是很多，让菲莉亚产生了自己家经济状况没有好转的错觉。 铁门打开以后，马车一直行驶到豪宅门口才停下。 这时两个女仆也出来了，她们和名为乔治的管家一起，将车上的行李往屋子里搬。菲莉亚不习惯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帮她做事，很想伸手帮忙，但罗格朗先生制止了她，还摸了摸她的头。 菲莉亚得尽快习惯在王城里新的生活才行，虽然罗格朗先生并不觉得女儿淳朴一些有什么不好的，但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习惯必须要改掉才行。倒是不奢望她能成为名媛什么的，不过至少希望她能抛弃胆小瑟缩的毛病，落落大方一点。 菲莉亚年纪还小，现在开始教的话，应该来得及。 女仆和管家一起将行李都搬走后，菲莉亚不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们为安置箱子里的东西忙忙碌碌。 因为什么忙都帮不上，觉得好愧疚…… 罗格朗先生眼角的余光瞥见好像很不自在的菲莉亚，心中依然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她在南淖湾的时间还是太久了，早知道之前就应该找机会把她接到王城来。 想了想，他放轻语气，道：“菲莉亚，你的房间好像已经布置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总比站在这里干坐着看别人干活好。 菲莉亚略一考虑，就点头跟着罗格朗先生上了楼。 这栋豪宅有好几层，有专门的书房、会客室、画室、观景台，甚至于一楼还有个可以用来开舞会的大厅。罗格朗先生一边带菲莉亚往楼上走，一边给她介绍房子的格局，不过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大部分功能房间是用来充场面的，比如罗格朗先生对绘画一窍不通，根本不需要画室，只不过是跟着卖弄风雅而已，另外，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舞会要怎么举办，更何况这栋房子没有女主人，就更没必要弄出这种招待活动了。 菲莉亚的房间在三楼，离罗格朗先生住得主卧很近。毫无疑问，它比菲莉亚原本在马丁哥哥隔壁的小房间要大得多，还有一张非常华丽的公主一般的床。屋内摆放着精致的家具，书架上已经排满适合青少年的读物，窗户正对着家里的蔷薇园，能看见外面干净的街道和湛蓝的天空。 罗格朗先生有些抱歉地道：“衣柜还是空的，我不太清楚你合适穿什么尺寸……等过几天完全安顿下来，我就带你到城里去订做几套日常的衣服吧，还有礼服也需要……我有几个朋友推荐过适合小女孩的服装店……” “不、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有带衣服来。”菲莉亚有点惊恐了，连忙摆手拒绝。 还有礼服什么的，太夸张了吧…… 罗格朗先生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菲莉亚的旧衣服不少都是在南淖湾买的，有些甚至直接出自于他们的老邻居波士太太……老实说，和王国之心的主流时髦有些脱节了，恐怕无法融入王城当地的居民之中。 倒不是嫌弃菲莉亚什么的，只是担心她会因为着装问题被排挤，加重自卑的情绪。 犹豫了几秒钟，罗格朗先生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下子把太多信息灌给菲莉亚她恐怕接受不了，还是一点点来吧，反正距离开学还有两个月。 罗格朗先生离开房间后，菲莉亚总算松了口气。事实上，她依然不是很擅长和父亲在一起。 王城固然很美丽很繁荣，可却始终不是她所熟悉的家乡。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生活方式，就连家人都是陌生的……菲莉亚感到一丝迷茫，以往这种时候她会去敲隔壁的门找哥哥寻求安慰，但现在，她隔壁不再是永远会包容指引她的温柔的哥哥了。 好孤单啊……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晚霞，接着星星相继升上夜空，跟罗格朗先生打过招呼以后，菲莉亚钻进了被子里。 ……连被子里的温度都好陌生。 今天晚上，妈妈和哥哥在做什么呢？ 菲莉亚闭上眼睛，疲惫了一天，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她想着要是这里有什么稍微熟悉一点的东西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菲莉亚揉揉眼睛，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接着，她看见一只相当狼狈的铁饼，正抱着膝盖，一脸严肃地坐在她枕头边。 铁饼：●△● 第60章 猛地一个激灵，菲莉亚彻底清醒了，她默默地与这块莫名眼熟的铁饼四目相对。 铁饼长着约火柴细的手脚，银白色的脸（？）上扣着两颗约纽扣大的黑眼睛，疑似嘴巴的位置是个小小的三角形，似乎还会砸吧。 菲莉亚：…… 铁饼：…… 菲莉亚：…… 铁饼：Σ（°△°） 菲莉亚：…… 铁饼：“……嘤嘤嘤。”quq ……为什么这只铁饼有四肢能说话看上去还很可怜的样子，难道我还没有睡醒吗。 菲莉亚感到一阵压力。 在她依然感觉脑袋有点晕的时候，铁饼已经伤心地哭了起来：“嘤嘤嘤，主、主人，是你吗？” 铁饼不仅说话还哭起来了啊啊啊！ 菲莉亚震惊了。 她先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揉，却发现铁饼始终坐在那里嘤嘤嘤地哭泣，一颗颗小冰球从它黑色的圆眼睛里滚出来，啪啪啪得从床上滚落到地上。 菲莉亚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她的舌头，难以置信地道：“你、你是我的铁饼？” 铁饼憋住眼泪，用力点了点它的头（？），接着又开始掉冰泪：“我、我穿过了四片冰原、一片森林、好几条河流才到这里，过马路的时候还差点被马车撞了，嘤嘤嘤，这里好可怕，嘤嘤嘤……” 话说差点撞到一块过马路的铁饼的马车夫才会觉得比较惊恐吧…… 看菲莉亚还在发呆，铁饼拉了拉菲莉亚的袖子，哭得更大声了。 菲莉亚：…… 听它哭得如此凄惨，菲莉亚不由得也感到有些可怜，于是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铁饼的头——如果这个地方算是头的话。 触感相当冰凉，而且很硬，某种意义上……还蛮奇怪的。 铁饼被摸了一会儿以后满足了，渐渐收起凄惨地哭声，转为小声地啜泣。 菲莉亚其实在暗中掐了自己好几把，确定这真的不是在做梦以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个，你怎么……” 没等她说完，这块极有可能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武器的铁饼早已机智地领会了主人的意思，它泪眼朦胧地道：“是一位温柔又英俊的魔法师大人将我变成这样的，他帮我做了手脚、眼睛和嘴巴，然后让我来找主人。我记得主人的爸爸是住在王城这里的，主人之前又是跟着爸爸走的时候把我落在了客厅里，所以我就来王城找主人了。魔法师大人让我尽量不要出现在人类面前，最好晚上趁夜色行动……可是这边的房子好多，我一间一间地找了好久嘤嘤嘤……” “是、是吗。” 这么说这只铁饼是误打误撞找到这里的了，如果今年罗格朗夫人和罗格朗先生没有离婚的话，她应该是住在南淖湾才对，啊，早知道应该把家庭住址提前告诉它…… 话说谁会特有把家庭住址告诉铁饼啊！！！没有把家庭住址告诉铁饼难道是她的错吗！！！ 菲莉亚觉得信息量太大她心里有点乱。 不过…… 魔法师吗？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能让武器开口说话完全活过来的魔法师，简直太厉害了……虽然不知道那位不认识的魔法师是出于什么契机和理由把她的铁饼变成了这样…… 尽管身上有多了很多磨痕，但菲莉亚基本能肯定这就是她从冬波利武器店老板那里买来的铁饼没错。注视着仰头望着她的铁饼，菲莉亚压力有点大。 铁饼敏锐地察觉到了菲莉亚微妙的态度，它紧张地一抖，道：“主、主人，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q口q“不、不是。”菲莉亚开口有些艰难，“但、但……” 但你会说话啊啊啊啊！！谁家的铁饼会说话啊！！！还会掉眼泪啊！你的手还放在膝盖上！！作为一只铁饼竟然有膝盖！！！qaq！！ ……而且它竟然还记得被落下之前的事，感觉再也不能直视铁饼了。 仿佛能察觉到菲莉亚神情和话语中的纠结，铁饼也觉得很委屈，它吸了吸并不存在的鼻子，道：“主、主人你不要讨厌我……其、其实我比以前好用很多的嘤嘤嘤……以后你再把我扔出去，我就可以自己跑回来了！而、而且我还可以帮你背行李……我、我可以在你扔偏的时候自己调整姿势，保证狠狠地砸中敌人，然后把他们身上可以重复利用的东西拿回来给你。我、我真的超级有用的，还不用吃饭，平时稍微擦擦我我就觉得很高兴了嘤嘤嘤，主人你不要把我扔掉嘤嘤嘤嘤嘤……” 见菲莉亚仍然满脸复杂，铁饼坚毅地眨眨眼睛，下定了决心站起来，一把拉住菲莉亚的衣角，用力把她往外拽。 “不信的话，你就扔扔我嘛。你扔一扔就知道我真的变得超好用了嘤嘤。” 罗格朗先生的豪宅后面就有铁饼练习场，大概是专门为菲莉亚准备的。菲莉亚其实对这只哭哭啼啼的铁饼的话将信将疑，但在铁饼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被半推半拉地拽去了练习场。 菲莉亚将铁饼抱起来，但扔之前果然仍觉得诡异，不确定地道：“……真的要扔吗？” “快、快扔！”铁饼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作为一只铁饼，如果不被扔得话活着还有什么价值！人、人家最喜欢风从脸颊两边吹过的感觉了！快扔！” “那、那我扔了？” “不要犹豫！再不扔人家都忍不住要睁眼睛了嘤嘤嘤！” 想来想去菲莉亚还是不敢扔全力，她摆好姿势，控制住力道，轻轻地将铁饼往前一甩…… 旋转的铁饼一脱离菲莉亚的手，就用自己的双手捂住眼睛，放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呀！好疼，嘤嘤嘤。” 铁饼撞到墙上，又脸着地摔回地上，它坚强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嘤嘤嘤”地往回跑。 菲莉亚：…… 等铁饼好不容易跑回菲莉亚脚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随便往地上一趟，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 ——这样没法扔吧，扔一次就感觉好愧疚。qaq 菲莉亚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以后不会再扔你了。” “诶？！”铁饼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其、其实我刚才并、并不是害怕地叫的说，是我飞上天太兴奋忍不住唱、唱起来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可以换个别的唱啊，一边飞一边唱歌给你听，跑回来的时候也可以唱。你觉得我太过早的话我可以把四肢缩起来，闭上眼睛和嘴假装成普通的铁饼，你不要去买别的铁饼嘤嘤嘤，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别的铁饼像我一样爱你了……” 没等铁饼哭诉完，菲莉亚就熟练地将它抱起来，放在胸口，顺便摸了摸它冰冷的头顶弧度，道：“我也不会扔掉你的。” “真、真的嘛？” 菲莉亚肯定地点头。 她道：“其实我一直在考虑换武器的事。” 菲莉亚顿了顿。 最开始选铁饼，是因为她不敢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但本身又比较适合练习重力量型的武器，这才会一直使用能够同时兼顾两者的远程重型攻击武器。 而现在…… 总是躲在队伍最后是没有用的……她不能被其他人挡在身后保护，在家里是妈妈和哥哥，在学校里则是以“对手”的名义庇护过她许多次的玛格丽特，还有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将她护在后面的欧文……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够挡在他人前面，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 明明……她才是最适合站在前面的人。 菲莉亚差不多下定决心了，不过她倒是从来没想过第一个得知这件事的人会是她自己的铁饼。 “我想换成重剑之类可以站在最前面抵挡攻击的武器。”菲莉亚道，“最近也正好存够钱了……你觉得呢？” 虽然罗格朗先生说到王城以后可以给她买新的铁饼，重剑的价格也没有比铁饼高出多少，但菲莉亚毕竟还没有完全和父亲熟悉起来，总不好意思主动从他那里索要太多东西，亦不太确定爸爸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她平时都尽量节俭，能省则省，目前买一把普通的巨剑应该是够的。 ……就是不知道到学校后要怎么更换主修武器，她都四年级了……高年级生比起校内学习更注重实践，四年级生和六年级生大多都是在实习中度过的，五年级则是参加学院竞赛。 这么晚才想换武器的学生，冬波利学院可能此前都没有先例。考虑到这些，菲莉亚又感觉有些犹豫。 不过她的铁饼并没有思考这么多，它听见菲莉亚既不准备扔它又遗弃它，呆呆地看了她几秒钟，难以置信极了。 “真、真的可以吗？可、可是我作为一块铁饼就是应该被扔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恐高嘤嘤嘤……”铁饼沮丧地低下头，“但如果你不扔我的话，我就没有作为武器的价值了。” ……原来铁饼也会恐高啊。 菲莉亚默默地想。 但她摸了摸心情低落的铁饼，依然道：“那你就陪我聊聊天吧。” 哥哥、母亲、欧文全都不在，也许她过段时间能运气很好的碰到玛格丽特和温妮，但一时半会儿可能性恐怕不高，菲莉亚还是很孤独。对她来说，这块铁饼反而是比较熟悉亲近的对象。 铁饼听到自己肩负的是这么温和又重要的工作，顿时高兴起来，银白色的脸盘浮现出幸福的红晕，它兴奋道：“交、交给我吧！聊天的话，我很擅长哒！魔法师大人不仅教会我怎么跑步，还教了我应该怎么说话和聊天。”（*/w＼*） 提起魔法师大人，铁饼看起来既开心又骄傲。忽然，它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主人，魔法师大人还让我多在你面前夸夸他的儿子，他儿子好像喜欢你的样子……” 第61章 儿子？魔法师大人的儿子？诶？ 菲莉亚听到这句话有些发怔，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能够让铁饼蹦蹦跳跳的厉害魔法师，更别说什么儿子了。但听铁饼的描述……怎么对方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呢？ 还、还有喜欢什么的…… 菲莉亚正是对“喜欢”“爱”这种词汇敏感的年纪，尽管下意识地将这个词往普通层面上的意义拉，仍然止不住地有点脸烫。 “喜、喜欢我什么的……”菲莉亚结巴地道，总觉得说这些词让人害羞，“那、那位魔法师先生是我认识的吗？”然而想不起来认识什么魔法师啊。 铁饼苦恼地道：“魔法师大人让我不要透露他的姓名，不着痕迹地赞美他儿子的说。不过，主人你应该是见过面的。魔法师大人有一头特别漂亮的长发，眼睛像是宝石一样，笑起来的时候特别亲近温和，帮我做手脚的时候动作非常轻柔……” 是、是女性的魔法师吗？感觉更不认识了…… 听到铁饼的外貌描述，菲莉亚觉得相当困惑。 说到女性魔法师，除去学校里的同学以外，她认识的就只有欧文的母亲了，但欧文的母亲虽说的确是个亲近温和的人，可却是金色的短发。 诶？难道是欧文的父亲？ 菲莉亚想想觉得挺像的，但又不敢十分确定，万一是她自作多情就有点尴尬了……还是开学再去问问欧文确定吧。 另一边的铁饼其实心里也憋着一口气。魔法师大人交代他千万不要说他的发色和眼睛颜色，说出去的话就把它的嘴摘掉。＿（：3」∠）＿ 可、可是它很想告诉别人魔法师大人的眼睛里仿佛装满红色的晚霞啊。 嘤嘤嘤，然而魔法师大人说不能说就不能说嘤嘤嘤…… 铁饼感觉又要伤心地哭起来了。 菲莉亚拍了拍这只好像胆子比她还小的铁饼，不禁怀疑是自己软弱的个性影响到了它。 考虑了几秒钟，菲莉亚问：“那个……你有名字吗？” “没有。”铁饼难过地低头回答，“魔法师大人没有给我起名字……因为不知道我的性别。” 它又有点期待地仰脸。 “主、主人，你准备给我起名字吗？” 菲莉亚没给谁起过名字，这个请求令她感到苦恼。原本铁饼还不会动的时候，平时也只是“我的铁饼”“我的铁饼”这样喊的，整个学校里就她一个人用铁饼，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弄混。 “我、我不知道。”菲莉亚只好道，“你有什么想叫的名字吗？” 铁饼顿时来了精神：“那、那个，其实我从北方跑过来的时候就想好啦！我、我想叫威廉姆斯·戴安娜·劳伦斯·格温多琳·罗格朗……” 所以到底是男的女的…… 而且好长好难记…… 菲莉亚考虑了一下，道：“还是就叫你铁饼吧。”反正应该不会搞混的。 铁饼：！！qaq 结束这一次训练并且下定决心换武器以后，菲莉亚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和罗格朗先生说一下她的铁饼不仅自己跑回来而且还会说话的事。 她想把铁饼放在家里的话，不可能永远瞒着罗格朗先生。因此，尽管仍然有些不擅长和罗格朗先生相处，她还是抱着铁饼去敲了父亲的门。 罗格朗先生先是惊讶女儿会主动来找他，接着看到女儿手里抱着的害羞地红着脸的铁饼，听完她解释事情的经过，变得更惊讶了…… 罗格朗先生已经起床许久，却还是有种自己可能是没睡醒的感觉。 不过，他毕竟是生意人，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并不少，很快冷静下来。 “我没有见过能够用魔法这样改造物品的。”罗格朗先生一边端详铁饼，一边奇怪地说道，“……难道是新出现的魔法吗？” 他本想从菲莉亚手里接过铁饼自己看，但刚刚拿了一下就被铁饼的重量吓了一跳，险些将它失手掉在地上，最后还是只好借着菲莉亚的手看。 因为时不时需要翻个面转个圈什么的，这块铁饼一直在喊“哈哈哈痒痒痒”“嘤嘤嘤我好晕”，情绪相当复杂，于是罗格朗先生感觉更困惑了。 “你确定这个不会有危险吗？”他迟疑地说，“会不会对身体有伤害？” “应该……不会吧？”菲莉亚也不是很确定，她看了看手里的铁饼……它既恐高又爱哭，怎么看都不像是又危险的样子。而且，也没听说过魔法改造的物品会对人体有伤害。 罗格朗先生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算是基本赞同这块铁饼不太会伤人的想法，于是道：“那就留着它吧，不过尽量少带出去，可能会吓到路人……”而且王城实际上没有表面上那么安全，看到稀奇的东西就会生出不好念头的家伙并不少，拿走一块铁饼还没什么，他们如果伤害到菲莉亚的话就糟了。 罗格朗先生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眼中看上去柔弱又内向的女儿，在学校的某些教授眼中已经有了“人形杀器”这样的评价，她和不法分子碰上的话倒霉的说不定是对方，毕竟如果她在反抗途中不小心用力把人往墙上一推的话…… 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它还挺沉的，你平时拿的时候稍微小心点。”万一砸到脚肯定很疼，会骨折都不一定…… 菲莉亚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 看着将自己都觉得很沉的东西当羽毛一样摆弄的女儿，罗格朗先生不由得有点好笑，颇为怀念地道：“说起来，你妈妈以前也不怎么怕重的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连瓶盖都拧不开了。”原本直接把瓶口掰断都没问题。 罗格朗先生笑着笑着忽然顿住。 过去觉得女儿更像自己些，但此时菲莉亚看起来又哪里都是罗格朗夫人的影子……他有种眼睛被灼伤的刺痛感，不得不移开视线。 他们的婚姻束缚双方都已经太久了，伤害也太大…… 离婚让他心理上终于轻松了很多，结束掉才比较正确吧。 罗格朗先生想了想，又安下心神。 为了让菲莉亚熟悉新家的环境，罗格朗先生这几天并没有带菲莉亚出门，而是让她把家的里里外外都跑了一遍，差不多把家的格局和周围的交通线路、公共设施都弄清楚了。 这一片居民区的住户大概有十几户，大多都是和罗格朗先生一样的外地生意人，另外还有一些世代住在王城的本土居民。附近的设备很齐全，基本上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菲莉亚甚至找到几家不远的武器店和一家社区图书馆。 罗格朗先生好像在前往南淖湾期间积累了很多工作，因此时不时就要往外面跑，不在外面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过为了不让菲莉亚觉得不舒服暂时没有往家里带客人……其实听女仆说，罗格朗先生除了生意伙伴以外，本来也很少有客人。 菲莉亚能感觉到罗格朗先生的确是个相当繁忙的人，另外，王城紧张的生活状态也和南泥湾的悠闲完全不同，偶尔从窗口往外看，路上的马车和行人看上去都是匆匆忙忙的，只有星期天的时候会好一些。 一个多星期以后，菲莉亚基本和房子里的女仆以及管家混熟了。 除去管家乔治有点严肃，年纪又较大，菲莉亚有些怕他以外，两个女仆都是年轻未婚出来谋生计的姑娘，一个十六岁，一个二十四岁，平时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很亲热，和在学校里的感觉差不多，让菲莉亚觉得十分容易亲近。 “我下半年就要辞职啦！”十六岁的那个女仆特别甜蜜地和菲莉亚说，“虽然先生给得工资不错，也不像其他那些爱骂人的有钱人那么苛刻，但是我就要结婚了！” 她展示了自己纤细手指上的订婚戒指，菲莉亚好奇地看去，那是一枚刻着字的银白色细戒，被白色的皮肤衬得亮闪闪的。 “恭喜你。”菲莉亚惊讶地说，且不说这个女仆是两个女仆里年纪比较小的一位，她才比自己大四岁…… 总觉得结婚什么的还很遥远的菲莉亚，顿时有些奇怪的感觉。 小女仆笑嘻嘻地道：“我的未婚夫有自己的房子，只不过离市区远一点……以后我只要做自己家里的工作就好了。露西，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你都二十四了！” 露西是另一个女仆的名字，她把夹杂着棕丝的浅金色头发都包在白色的头巾里，看上去很干净利落。 “没什么，我不太急。”露西理了理头巾，顿了顿道，“以后再找这样的工作，就不像现在一样容易了。” 小女仆睁大眼睛，满脸不信：“你骗谁呢，我知道你在相亲。还有你参加那个什么奇怪的组织，我是不懂啦……我们只不过是女仆而已，又没什么前途，早点结婚有什么不好。你还想像乔治一样当管家吗？” 露西皱起眉头，张嘴想说话，但小女仆没有理她，而是又好奇地看菲莉亚。 “菲莉亚小姐，我们夫人……唔，前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啊？听乔治说这次先生回去就是和夫人离婚的，为什么呀？夫人出轨了吗？” “没有……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离婚。”菲莉亚低落下来，她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想回答，平时都刻意忘掉的。 按照罗格朗先生和哥哥的说法，这段婚姻早已名存实亡，破灭是迟早的事。 露西不高兴地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先生做了对不起太太的事？” “先生的情况我们都清楚呀！他平时来往的对象不是生意伙伴，就是约克森女士了，但那个约克森女士和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啦？”小女仆撅起嘴，不满地回答，“再说，我们在这里工作都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有见过太太，也没见过传说中的少爷，一年才有几封信……连菲莉亚小姐也是最近才来的呢！先生以前什么都没有就一个人来了王城，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先生这么忙，回不去，他们怎么也不来看看先生啊？” “……菲莉亚小姐还站在这里呢。”露西忍不住提醒道。 小女仆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闭嘴了。 菲莉亚有点尴尬。 王城与南淖湾隔得很远，其实本来一年就传不了几封信。 至于拜访…… “妈妈她可能是……不想打扰爸爸吧？”菲莉亚想了想，道。 “怎么会是打扰，太奇怪了吧？”小女仆跺跺脚道，“先生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又没有人来看他……我常常看见他一个人对着墙发呆呢。菲莉亚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来之前我还从来没见先生这么开心过，你数数看，他上个星期都笑了多少次啦？” 这一点露西倒是觉得没什么错，她考虑一下，点头道：“好像是，先生虽然以前就很温和，但心情总是不好的样子。小姐来了以后，就算不怎么和先生说话，我也感觉先生的状态好像不错。” …… 这个时候，罗格朗夫人正在整理家中的旧东西。 一旦接受事实以后，她发现离婚的生活也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难熬，反而是十几年来少有的平静。至少，她终于借着清理罗格朗先生东西，找到了好好打扫一下仓库的机会。 这个仓库里的东西很多都是上一辈乃至上上辈传下来的，罗格朗夫人世代都住在南淖湾，因此莫名其妙的玩意攒下来许多。 罗格朗夫人找到很多她已经遗忘掉的东西，比如小时候喜欢的玩具、学生时代爱看的书。她还发现不少菲莉亚以前用的东西，望着这些，她有种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菲莉亚去了王城，她过得好吗？ 罗格朗夫人忽然发现，她以前一直强迫菲莉亚学习，希望她将来能到王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却从来没有问过她想不想去。菲莉亚……她喜欢王城吗？ 忽然，罗格朗夫人的手顿住了。 她在仓库中找到一幅画，上面是一个相当美丽雍容的美人，她穿着华美的衣装，戴着镶满宝石的王冠，从画中望着罗格朗夫人，眼神有些锐利。 罗格朗夫人先是一愣，接着伸手擦了擦画的右下角，上面果然写着这个女人的名字。 艾丽西亚·琼斯。 那位曾令南淖湾无比自豪荣耀的王妃。 望着上面既熟悉又陌生的姓氏，罗格朗夫人忽然有点愣神。 她嫁给罗格朗先生已经太久了，久到每天忙于相夫教子、忙于和邻居家的太太攀比丈夫、忙于嘲讽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忙于自怨自艾自己生于乡下城镇的命运、忙于每天做梦借着女儿或者丈夫成为城里人，并为此责骂和嫌弃无法为自己达成梦想的儿子……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事。 比如，在成为罗格朗夫人以前，她有一个叫做安娜贝尔·琼斯的名字。 那位被历史渐渐遗忘的那位百年前的王妃的后裔…… 不，她并不是被历史遗忘的，她是被人们强行遗忘的。 那位王妃生前做了太多惊世骇俗的事。 她原本是个优秀的勇者，使用巨剑，天赋异禀，据说能够单手举起巨石。她曾经杀死过一任魔族女王，在接受表彰的仪式上，当时的国王对她一见钟情，并娶她做王妃。 对于一个出生南淖湾平民家庭的少女来说，嫁入王室似乎是无比荣耀的事，因此没有人问她的意见，也没有人想到她会做之后的事。 弑亲，杀夫，夺位。 在海波里恩，人们允许女人担任社会工作，允许女人拥有私产，但他们似乎仍然不觉得女人应该掌控权力。 于是，在那位惊世骇俗的王妃艾丽西亚死后，人们将她的孩子赶回老家，重新拥立老国王的侄子为王，并对这段历史闭口不谈，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就连她的孩子都告诉族谱中的女孩，要做一个好女人，听从丈夫的安排，管好家里的事，不要给在外打拼的丈夫添麻烦。 于是，她的事就在统一的缄默中被渐渐遗忘。 事实上，比起王妃艾丽西亚，那个女人更适合另一个名字--女王，艾丽西亚。 罗格朗夫人轻放在地上的手默地收紧。 结婚时铺上的如今已经陈旧的木地板，碎成一片。 第62章 等罗格朗先生将这段时间积累下的所有工作处理完，已经又是几天后的事了。 “抱歉，菲莉亚，这段时间都没有空陪你，你很无聊吧？”罗格朗先生愧疚地说，“最近几天我都空下来了，我带你去城里逛逛，怎么样？” 其实菲莉亚并没有觉得特别无聊，对她来说，这里还是个新环境，光是熟悉就需要好几天了。她还可以和铁饼聊天。她的铁饼好像特别怕寂寞，只要菲莉亚离开太久就会“嘤嘤嘤”个不停。 而且…… 之前从女仆那里听了些罗格朗先生的事以后，菲莉亚对父亲的感觉变得更复杂了。 “真的不会太麻烦你吗？”菲莉亚想了想，问。 “怎么会，”罗格朗先生笑道，“假期就是用来陪你玩的啊。我去让乔治准备马车。” 罗格朗先生的家离市区并不太远，坐上马车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商业区。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在一间门面看上去很不错的店铺门口停下。 看到店面的名字，菲莉亚不由得愣了愣。 “那个时候你刚出生，这家店和你一样是新生儿，所以就用你的名字命名了。”罗格朗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另外在王国之心的其他地区有两家分店是马丁和安娜贝尔……” 他稍微顿了顿。 “你知道你妈妈叫安娜贝尔吗？她好像觉得这个名字土气，不是很喜欢，所以很少提，小时候就不喜欢我们这么叫她。我倒是认为挺可爱的呢……” 菲莉亚点点头。 她在家里的证件和暑假作业的家长签名上见过母亲的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会忘掉的。 等走到店里，一致穿着正装的店员显然都认识罗格朗先生，纷纷恭敬地打招呼。这里和南淖湾的商店都不太一样，它异常得干净，地上的瓷砖亮闪闪的，能照出人影。店面很宽敞，却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展示架，里面摆放着用玻璃罩罩好的商品。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店面给菲莉亚一种很有压力的感觉，如果不是罗格朗先生在的话，她是不敢进来的，这里的东西一看就相当昂贵。 但菲莉亚来不及注意这些太久，她看见了摆在架子上像是的商品，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知道这是什么吗？”罗格朗先生有些自豪地道，“在海波里恩还没有和我们一样的商人，所以目前生意还不错。” 他顿了顿。 “菲莉亚，你知不知道王国之心这一带，包括周围更大的地区，以前都是矮人遗址？” 菲莉亚在学校的地理课和历史课上都学到过，目前海波里恩的中心地区，包括王国之心、南淖湾北部、无人沙海西部都在数千年前曾经是矮人一族的领土，不过最主要还是王国之心，王国之心的大部分土地都曾是矮人的家园。 距离矮人被人类灭亡已经有上千年，但他们繁荣的文化直到如今都依然辉煌。即使现在，人类使用的大量技术都是矮人开发出来的。这个种族当年是所有族群中最矮小的，没有高大强健的体魄，而且既不像精灵天生受母树的庇护，又不似魔族擅长操纵魔法，他们生存所凭借的，是聪明的头脑和发达的炼金术，他们制造火器来攻击，制造高大又能被操纵的铠甲来弥补生理上的缺陷，他们还能够制造战斗力强悍的木或铁人偶来代替自己战斗……一度，矮人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大陆。 比如今天人类还在使用的制作魔杖的方法，就是矮人最先发明的。 不过，矮人天性中的固执以及对传统的过于执着最终害了他们，他们不如人类那么思维灵活。在一次次智慧博弈的战争后，最后一批矮人全部被困在当时矮人帝国的国家研究所中，那里是矮人千万年来天赋经验财富的凝聚之地。最后的矮人直到最后一刻也拒绝让他们的财产遭受掠夺，于是引爆了整个研究所。 矮人灭族的同时，大陆的炼金术成就亦倒退几千年，无数珍贵的资料和技术就此断绝，从此到底是先有魔法还是先有魔杖成了至今魔法研究者及哲学家都争论不休无法解答的问题。 要知道传说中的魔法创始人杰克·格林是个人类，他现存所有的活动遗迹全都位于远古的人类王国，即风刃地区和西方高原。如果没有魔杖的话，他是怎么发现的魔法？如果没有魔法的话，矮人为什么要发明魔杖？ 再联想到杰克·格林有个形影不离的矮人同伴，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有了更多可能的解释。 从目前已有的证据来看，魔族是在魔法诞生后，经过不知道多少年才从人类中延伸出的体质更适应使用魔法的新种族，后来建立自己的国家，和原本的人类完全区别开来。至于精灵，则是母树在孕育过程中改变原本精灵的体质，诞生了能够任意使用魔法的新精灵，即繁衍至今的精灵族。 总之，如今的世界是由无数远古的谜团堆砌而成的，而这些谜团的答案，全都埋葬在矮人覆灭的最后一仗之中，令万千学者捶胸顿足。 矮人文化知识的丰富程度远远超过人们想象的极限，现在海波里恩的学者们还在努力开发尚存的遗址，希望能找到矮人留下的珍贵技术。然而矮人是极其排外的种族，除去杰克·格林那个名字长得根本记不住的矮人同伴，从没听说过有别的矮人和外族有所牵扯；他们对自己的技术亦相当吝啬，甚至有些秘术是靠口口相传来防止被外族偷窃，所以开发遗址的难度极高，进展一直缓慢。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上课内容后，再看罗格朗先生放在玻璃柜里的东西，菲莉亚顿时睁大眼睛：“……这些是矮人机械？” “对。”罗格朗先生弯起嘴角笑起来，“不过只是一些小型、基础的，大型的机械我们还在研究，暂时做不出来。” 罗格朗先生将柜子里那只木马拿出来，转了几圈发条，刚一松手，木马用螺丝和木条固定的关节就活动起来，动作如同真马一般。罗格朗先生将他放在玻璃柜的平台上，它就自由地跑动起来，跑到边缘处，还知道转个弯继续跑。 菲莉亚惊奇地看着木马，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以前顶多是在教科书上看到所谓矮人机械的概念图。 如果将这种小马做大的话，它岂不是可以代替真的马拉车？而且不需要休息，只要定时上发条就好…… “矮人遗迹里开发出来的技术通常都是很昂贵的，但那些一般指得是能用上的武器、药剂之类的技术资料。像这种机械类的，以前因为没人能做出来，所以简直是废纸，只能当做古董使用，数量相对来说也不少，一开始价格很低，我就收购了几张，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做的。不过最近几年，我们做出一些机械以后，其他人也在收购，图纸的市场价就被越抬越高了。”罗格朗先生颇为苦恼地道，“但我们目前还是只能做出小型机械，一般是卖给贵族或富商当稀奇的玩具或者小工具之类的，价格比较昂贵，市场不是很大。大型机械的图纸虽然也买了几张研究，但目前还没有头绪，有几个关键部分的组装无论如何都……抱歉，菲莉亚，你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吧。” 菲莉亚赶紧摆手：“不、不会，我听着呢！”就是听不太懂。 罗格朗先生叹了口气，他又不是没看见菲莉亚迷茫的眼神。 大部分人都会觉得矮人机械很有趣，但它的制作过程和销售运作就变得枯燥乏味，大家都没什么有耐心听。 “我房间里有很多图纸。”罗格朗先生摸了摸菲莉亚的图，“回去以后你挑挑看，有什么喜欢的话，等闲下来，我……卡斯尔？” 罗格朗先生忽然停止和菲莉亚说话，抬起了头。 菲莉亚先是一愣，接着也回过头，果然看见卡斯尔正在她身后。 “哈哈哈，抱歉啦，罗格朗先生，”因为被发现，卡斯尔笑着抓了抓头发，“其实你不用管我，我本来准备等你们说完再打招呼的。” 他又看向菲莉亚。 “上午好，菲莉亚……你已经搬来王城了？” “……对，我大概两个星期前搬来的。”菲莉亚回答。 卡斯尔学长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搬来一样，而且似乎一直认识爸爸……也对，当初就是因为爸爸和他的亲戚是朋友，才会特意在学校关照自己啊。 菲莉亚想了想就释然了。 罗格朗先生却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露出微笑，喊出了店内一位带着孩子的中年客人的名字：“莉奥妮！” 这位拥有女士的客人回过头，却让菲莉亚吓了一跳。 她是皇家护卫队的打扮，一身银白色的护甲，胸口全是勋章，她的腰间佩剑，眼神锐利如鹰，红发，平头，深色皮肤，要不是脸颊线条还算柔和的话，根本看不出是个女人。 而且，她大概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比罗格朗先生或是罗格朗夫人都要再大五六岁，身边带着的小女孩年纪却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且怯生生地拽着她的袖子。 罗格朗先生推了推菲莉亚的背，对她道：“菲莉亚，这是我的朋友兼合作人，约克森女士，还有她的女儿乔伊娜。” 顿了顿，罗格朗先生补充道：“她是下一任皇家护卫队总队长的热门人选。” 第63章 在海波里恩，已婚的女人通常会被冠上丈夫的姓氏并被称作“夫人”，这种称呼甚至会一直延续到丈夫去世或与前夫离婚之后，只有对未婚或丈夫入赘的女性才会用在她们的族姓后加上“女士”的称法。 但不管怎么样，约克森女士的一身皇家护卫队银甲和她在“女士”前面的那个姓氏都足以令人尊敬。 “您、您好。”菲莉亚连忙和约克森女士打招呼。 对方个子很高，说不定比罗格朗先生还要高一些，菲莉亚今年也长高不少，但依然不得不仰视她。 菲莉亚下意识地注视着约克森女士身上的护卫队银甲。 罗格朗夫人以前常常念叨，菲莉亚毕业以后最好去加入皇家护卫队，那里待遇最好，危险最小，而且护卫队不管是骑士还是普通士兵地位都很高，退役后仍旧能得到好分配。如果以后能当上分队队长甚至是总队长的话，不仅愈发受人尊敬，而且还能延长退役年龄，在护卫队中留更长时间，乃至获得终身任职和名誉爵位。 风险小，回报高，前途无量，简直是整个海波里恩最好的职位了，只不过与此伴随而来的就是竞争极其激烈。护卫队每年固定会招收两百新兵，而报名人数次次都超过两万，真正的百里挑一。 菲莉亚由于罗格朗夫人的期望，时不时会关注一些皇家护卫队的信息，知道要竞选总队长一职的话，目前的职位一定是在总副队长，同时兼有将军以上的军衔，另外还得有军功。 在艾斯更换新魔王，两国之间暂时保持明面上的和平后，军功的要求就显得很苛刻了。能得到军功的机会不多，除非凑巧碰上贵族谋反或者连续歼灭数个大型强盗盗贼团伙，要么就是有人刺杀国王或其他皇室成员。 此外…… 如果菲莉亚没有记错的话，皇家护卫队到目前为止，只有过三任女队长。 约克森女士即使家族显赫，胸前勋章足以证明她功绩累累，但竞争的难度仍然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约克森女士稍微动了动，对菲莉亚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约克森女士像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眉头紧紧地锁着，眼神凶恶。但罗格朗先生好像不怎么怕她，轻松地道：“莉奥妮，在这里凑巧碰到你真是太好了。菲莉亚正想换一把新的武器，巨剑或是巨刀之类的……你知道，我对这些不太懂，你能帮忙挑挑吗？当然，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因为铁饼没法扔了，菲莉亚又凑巧想换一种主修武器，于是和罗格朗先生已经提过这件事。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眉头拧得更深，捏了捏菲莉亚削瘦的肩膀，道：“……强力量战士？” 菲莉亚点点头。 约克森女士的威压很重，再加上迟疑的语气，菲莉亚的惯性冲动差点让她下意识地将脖子缩起来。 约克森女士又捏住菲莉亚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她的脸。 ……真像啊。 约克森女士想了想，对罗格朗先生道：“我记得我哥哥好像有一把闲置的巨剑，你女儿要是能举得起来，就送给她好了。” ——约克森女士好像是卡斯尔学长的姑妈，那么她哥哥就是卡斯尔学长的爸爸，但卡斯尔学长的爸爸不是…… 上一个杀掉大魔王的勇者吗？！ 菲莉亚呆住了。 罗格朗先生也十分吃惊，连忙道：“这、这怎么好意思。菲莉亚还只是初学者而已，用不了那么好的巨剑……” “……只不过是些老旧的东西，应该也适合初学者。”约克森女士平静地说，“我哥哥是个武器收集狂，巨剑多得堆不下，他却不怎么用……” 她顿了顿，露出些许嫌弃的表情。 “看起来很占地方。” 菲莉亚：…… 可是哪怕只是被那位约克森勇者摸过的武器，都能立刻暴涨好几倍价格吧……毕竟，他可是曾经杀掉一任大魔王的勇者啊…… 卡斯尔大笑着拍拍菲莉亚的肩膀，道：“这倒是真的，姑妈没说谎，爸爸他的确买了不少用不着的东西，而且买回来就不管了，就算少掉一两件他也发现不了的。” 菲莉亚：…… 怎么听起来像是准备不打招呼直接拿？错觉吗？ “那过两天我找人给你们送过去。”约克森女士像是做了决定，“还有，罗德里克，我最近……比较需要钱。” “我明白。”罗格朗先生道。 她既然愿意弄一把勇者的剑给菲莉亚，完全没有要求才会让罗格朗先生比较担心。她的意思是最近可能会弄走一些店内的流动资金……不过，这些本来就是约克森女士投入的资金和产生的利润，她要调用也无可厚非。 目前正在总队长换任的关键时期，另一个对手来自同样强悍的威廉森家族，而且是个男人。罗格朗先生能够理解她的压力。 他考虑了一会儿，道：“目前的话，应该不会有影响。” “……你最近刚离婚，财务状况也不好吧？”约克森女士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总不至于饿死自己和女儿。”罗格朗先生耸了耸肩。 既然合作人自己都这么说，本来过得就并不轻松的约克森女士便也不再跟他客气，略一点头，算是商定这件事。 她知道自己做事情比较冷硬，因此朋友不多，罗德里克·罗格朗勉强算她相处起来比较容易的一个。平时也不介意互相帮些小忙，比如让侄子照顾一下同校的对方女儿。 处理完准备做的事，还当场还了人情，约克森女士了无牵挂地带着女儿离去。 “约克森女士是个挺严肃认真的人，一般的事情都可以通融，但和护卫队有关的事情就不一定了。”罗格朗先生摸摸菲莉亚的头，有点遗憾地道，“不过先混个脸熟吧……你妈妈还总是希望你去皇家护卫队吗？” 菲莉亚先是点了点头，继而疑惑地抬脸问：“……你们……是朋友？”总觉得不太像，不管怎么看关系都很普通。 “她只是比较适应公事公办的态度，其实人很不错。”罗格朗先生笑道，“一开始如果没有约克森女士的帮助的话，我的店未必开得起来。” 莉奥妮·约克森借给他了第一笔资金，在罗格朗先生还完这笔债后，她也一直有在矮人机械的生意里注资。对罗格朗先生来说，约克森女士是位很值得感激的对象。 罗格朗先生带着菲莉亚逛完自己家的店铺以后，又和她到中心区去逛了一圈，订做了几件衣服。菲莉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干被量身这么正式的事，因此很不自在，僵硬的动作被裁缝小姐笑了好久。 裁缝小姐说这些定制的衣服在一个月内就能拿到，这样菲莉亚就能开学时带到学校去。 然而，在订做的衣服送过来之前，约克森女士答应送给菲莉亚的巨剑就如约送到了。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替约克森女士送巨剑的不是她手下的士兵或仆人，而是她的亲侄子——卡斯尔·约克森本人。 “哟！”卡斯尔笑容满面地对刚刚听到声音跑下楼的菲莉亚打了个招呼，露出漂亮的白色虎牙。他才刚刚进门，女仆正帮他拿室内的鞋子换上。 “学长？”菲莉亚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给你送剑啊。”卡斯尔笑着道，“还挺沉的，姑妈怕别的人背不动，半途弄坏了。” 菲莉亚这才注意到卡斯尔背后的确背着一个被布一圈圈缠住的东西，看形状应该就是那把巨剑。 这可能是卡斯尔背过最沉的剑了。他二年级时辅修过重剑，因此背过好几把巨剑，清楚巨剑的一般重量水平，但这柄剑仍然重得出奇，即使是他，一路背过来也感觉出了不少汗。 姑妈把剑交给他的时候就没有让他看到剑的全貌，卡斯尔不由得感到有些好奇。老实说，他并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有这么一把收藏品，真不知道姑妈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我可以看看吗？”菲莉亚的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期待。 但凡杀死过大魔王的勇者都会被授予传奇勋章，属于传奇级别的勇者，他们的名字肯定会被人们记住，甚至变成童话故事一代代讲给小孩子听。 能够拿到这样一把剑，菲莉亚真是做梦都没有想过，有种被幸运砸晕的感觉。 “当然，它本来就是你的剑了。”卡斯尔道，他将剑小心翼翼地放到地板上，就地将裹着的布打开，银亮的剑刃渐渐显露出来。 这把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它的剑身依然明亮锋利，一点锈迹都没有，能清晰地映出人影。 “你举起来试试看，怎么样？”卡斯尔说，“小心些，这把剑有点……”沉。 卡斯尔不得不把他的最后一个字咽回喉咙里，因为他看见菲莉亚已经随手把剑拿了起来，就跟吃饭时拿起勺子一样。 他忍不住失笑。 对啊，怎么忘了，她可是菲莉亚。 卡斯尔和她在同一个课堂上上了一年课，还一起在精灵之森度过了一年，菲莉亚那股可怕的力量，他并不是不知道。 外表并不高大健壮的女孩子若无其事地拿着一把夸张的大剑的样子，构成了一幅莫名有趣的画面。卡斯尔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厉害了一些。 菲莉亚并没有注意到卡斯尔的目光，她正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把剑，不知道为什么，这柄巨剑异常得合她的心意，仿佛连剑柄上的条纹都能一一合上她手掌的纹路，宽大的剑身上映出她的脸来，菲莉亚看见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浅棕色眼睛正从剑里望着自己。 不愧是传奇勇者的武器啊。 菲莉亚难掩惊叹地想道。 卡斯尔亦借着菲莉亚的手充分满足了好奇心，同时，他更确定自己没有在父亲的藏品中见过一样的东西了……这柄巨剑确实很不错，但又不是新的，好像也不像是姑妈打着他父亲武器的幌子买来送人的剑…… 卡斯尔感到有些古怪，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回去再问问姑妈。 “既然你已经拿到剑的话，我就回去了。”卡斯尔笑着说。 菲莉亚这才将黏在剑上的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卡斯尔。她眨眨眼，吃惊地挽留道：“你就要走了？不进来吗？” 卡斯尔几乎只是在门边上走了几步，菲莉亚意识到自己待客不周，微微有些脸红。 “嗯，其实我放假也要跟父亲学剑术的，另外还有老师指导魔法，下午的练习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哈哈哈，虽然偶尔也会想偷懒休息一下的。”卡斯尔耸耸肩膀，坦率地回答，“不过，你知道，马上就要开学了，今年的学院竞赛轮到我们这一届……要是我输得太惨的话，总觉得很丢脸啊。” 他的表情像是真的十分苦恼的样子。 “不、不会吧？”菲莉亚由衷地为卡斯尔谦虚的言论震惊，“学长你……很强啊？” “哈哈哈，谢谢你，菲莉亚。”卡斯尔像是很高兴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么，我走了，下次再见吧。” “再、再见！” 菲莉亚连忙慌张地和对方告别。 卡斯尔走后，菲莉亚又忍不住继续捧着剑上上下下地看。 忽然，她发现剑身和剑柄连接的地方，刻了一个极为细小的名字—— 艾丽西亚。 …… 诶？ 第64章 菲莉亚抱着她的新剑仔细看了好几天，以至于她的铁饼每天都坐在她枕头边“嘤嘤嘤”地表示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她相当在意剑身上那行写着“艾丽西亚”的小字。 ——难道这把剑的产地是艾丽西亚？ 不会吧……艾丽西亚除了农业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产业了…… ——难道卡斯尔学长母亲的名字是艾丽西亚？ 不、不是，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 ——难、难道是特意为我刻的？！Σ（っ °Д °；）っ那为什么要刻家乡而不刻我的名字？ 菲莉亚将脑海里可能的猜测一一排除，最后仍然对这个名字一头雾水。 …… 另一边，卡斯尔已经回到家里，正困惑地和约克森女士对话：“姑妈，你送给菲莉亚的那把剑，不是我父亲的收藏品吧？” 约克森女士没有否认，只是道：“但它同样属于一位传奇级别的勇者，我只是不希望她低估这把剑的价值。” “是这么古老的东西吗？！”卡斯尔惊讶地道，说到上一任传奇勇者的话……起码也是好几百年前了吧。 约克森女士微微垂下眼眸。 “虽然的确是在你爷爷那一辈出生之前的勇者，但倒也没有那么久远。” 卡斯尔为这话感到奇怪，他从小就听过所有传奇勇者的故事，但…… “不过，那的确是把很不错的巨剑。”他评价道。 无论是重量、形态、硬度……都无可挑剔。 约克森女士不置可否。 “但是，从小就使用你父亲的武器的你应该知道，武器的好坏只是有限的，世界上并没有什么能让普通人一下子变成传奇勇者的神器。只有足够出色的勇者，才能驾驭最合适她的武器。”她伸手摸了摸表情仍然有些不解的侄子的头，道，“卡斯尔，那个女孩有很大的几率成为极其出色的战士……关注她，帮助她，引导她，让她成为你最重要的伙伴吧。” 如果一个时代能够出现两个足以成为传奇勇者的年轻人的话，统一大陆的时机，说不定真的到了。 卡斯尔点头答应，但他感觉到这一次姑妈的叮嘱和先前一次让他关照菲莉亚，显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本来这个学期他准备一只留在王城直到学院竞赛结束，现在看来，还得时不时回到冬波利才可以。 …… 暑假剩下的时光转瞬即逝，就在菲莉亚感觉自己刚刚要适应在王城的生活时，她又要面临开学了。 不过，今年回校总算不再需要长途跋涉了，从王城到冬波利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而且一路都是平坦的官道，相当好走。 两个女仆替菲莉亚收拾好行李，然后她一手抱着铁饼一手拖着巨剑地上了马车，几天后，回到了久违的学校冬波利。 菲莉亚拖着行李抵达寝室的时候，贝蒂、南希和凯丽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她进来，南希特别兴奋地朝她挥手：“快过来，菲莉亚！你听说了没有？查德教授和伊迪丝教授的事？” “没有。”菲莉亚困惑地将行李暂时搁在一边，走到她们身边去，“出什么事了吗？” 查德教授和伊迪丝教授原本关系一直不好，但上个学期老约翰被抓以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查德教授救了伊迪丝教授的关系，菲莉亚能够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融洽许多。 ……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菲莉亚不由得有些担忧。 谁知南希却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尽管压低了嗓音，但其实声音并不小地道：“查德教授暑假期间向伊迪丝教授求婚了三次！可能还不止！应该说光是被目击到的次数就有三次了……啧啧，真是想不到，原来查德教授平时总和伊迪丝教授过不去是因为喜欢她啊……不过，伊迪丝教授好像全部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好、好可怜啊……”凯丽捂着胸口道，“伊迪丝教授未免太……” “活该！”贝蒂冷哼了一声，“男性都这个样子，说到最后还不是看脸？要是伊迪丝教授不像这么漂亮的话……” “啊，说起来！”南希打断贝蒂的话，颇为奇怪地道，“你们这学期见过伊迪丝教授没有？我前几天见到她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伊迪丝教授好像胖了一点……” “不可能吧？那可是伊迪丝啊！” “但我确实觉得她胖了啊，脸倒是没怎么变，就是腰有点粗了……难道是暑假里不小心吃多了，还没怎么锻炼？” “……” 南希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不知不觉话题就往减肥的方向狂奔而去，拉都拉不回来，菲莉亚苦笑了一下，刚准备自己跑回房间收拾东西，就听见她随手抱在怀里的铁饼开口道：“那、那个……为什么要减肥，重重的、圆圆的……难、难道不好嘛？”qaq菲莉亚这才想起自己还抱了块会说话的铁饼，连忙捂住它的嘴。 好在南希头也没回，一边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块小饼干塞到嘴里，一边含糊地道：“你在开玩笑吗？当然不好啦！小孩子的话倒还算得上可爱吧……唔，不过其实现在连小孩子也最好不要胖，果然还是健壮才比较棒吧？肌肉什么的从小就应该练起来。” 铁饼：Σ（っ °Д °；）っ我、我没有肌肉啊！ 贝蒂笑着戳戳她：“你一个魔法师还好意思说啊！” “魔法师怎么啦？！”南希翻了个白眼，撩起衣服，露出马甲线，“我平时也有锻炼啊？！” 贝蒂一言不发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撩起上衣，露出结结实实的六块腹肌。 南希：…… “……我才不和你这种物理系的比呢。”南希败下阵来，但又有些不甘心，“你有本事就和菲莉亚这种强力量系的比啊，听说她是这一届强力量类被尼尔森教授最看好的学生，腹肌什么的肯定早就有八块了吧？” 菲莉亚苦笑起来：“那个，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怎么练得出来qaq。 “对了！”南希没在意菲莉亚的回答，她忽然想起别的什么事，“菲莉亚，上学期你把铁饼落在客厅了！我让欧文把铁饼带给你，你……等等！你怀里抱着的这个是什么？！” 铁饼：（*/w＼*） …… 此时，并不清楚自己被一块铁饼卖了后又被菲莉亚室友卖了的欧文，正和奥利弗站在校场上。 奥利弗双手背在脑后，颇为无奈地看着欧文道：“算了吧，你的手还要拿魔杖的吧？万一脱臼的话不太好吧？” “嗯，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试试而已。”欧文微笑着推了一下眼镜，仿佛确实只是对自己的力量有些好奇，“毕竟我在精灵之森生活了一年，而且也比两年前长高了多少，力量应该多少会有提升吧……唔，我会量力而行的，拿不起来就算了。” “啊、啊，是吗。”奥利弗仍然有点怀疑，他并不知道欧文在家里经过了几个月的体能训练，还有些不忍心打击欧文的自信。 想了想，他依然斟酌着道：“那个……其实，欧文，你是长高不少啦，但力量的提升不是这么容……诶？！你竟然拿起来了？！” 奥利弗难以置信地看着双手握着剑柄、将自己的巨剑慢悠悠地抬了起来的欧文。尽管剑的底端仍然沾着地面，靠大地的力量支撑，但比起去年的纹丝不动，欧文的进步显然极其惊人。 奥利弗忍不住咋舌：“……啊，我也没见你锻炼啊，身高的效果，有这么显著吗？” 大概是今年春天开始，欧文长高的进程终于加快了许多，开始追赶其他人了。当然，因为几乎所有男孩都有这么一段时间，所以其他人并不以为意，他们并不知道魔族的生长期比人类要长，而且要再过一阵子才会到生长高峰。 况且，欧文目前确实还暂时赶不上寝室里比他年长的室友。 欧文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奥利弗的巨剑放了下来。 总算能将剑搬起来了，这种显而易见的进步令欧文心中无法控制地涌出一股强烈的雀跃之情。 不过，碍于奥利弗还在，欧文仍然按捺下心底里涌动的激动，平静地道：“我也很吃惊……其实我只是今天忽然有一种好像可以拿起来似的的感觉而已，所以就像试试看，想不到真的拿起来了。” 顿了顿，欧文补充：“可能是因为我前段时间挥魔杖挥得比较用力，所以手臂得到了锻炼吧。” 奥利弗：……挥魔杖挥到可以拿起巨剑，你是在逗我吗？ 奥利弗顿时有种“难道就连欧文其实都很有当重力量系战士的天赋吗”的紧张感，他复杂地注视着欧文那头娘气的金发，此时，那头灿烂的金发正和欧文那种让人莫名想揍的爽朗笑容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忍了忍，他果然还是没忍住。 “我可以揍你吗，欧文？” 两个人互相打闹了一会儿，欧文重新理了理身上有些弄乱了的长袍，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奥利弗。那么，我先走了。” “不一起回寝室？”奥利弗有些奇怪地问。 “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我要去找菲莉亚怎么能告诉你，她一回来我画在校门口的小魔法阵就感觉到了好吗！ 奥利弗不明所以：“啊，是吗。” 欧文不主动说要做什么的话，他倒也没有非要问到底的习惯，如果换做迪恩可能就不一定了。他只是抓了抓后脑勺，目送着欧文步伐愉快地离开。 望着欧文的背影，奥利弗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似乎真的不止是长高了，体格的确是壮了一些……身形渐渐褪去小男孩的稚嫩，展现出属于少年的雏形来。 ——卧槽，这家伙再染个头发，不会真的变得受欢迎起来吧？！ 欧文并不知道奥利弗的心理活动，就像他并不知道他正准备前往的菲莉亚寝室此刻完全为一块铁饼炸锅了一样。 此时，菲莉亚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在铁饼的补充下——基本叙述了一遍，不管是南希、贝蒂还是凯丽，完全都是一副下巴滚到地上的样子。 “所、所以，”贝蒂感觉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现在已经连这样的魔法都已经存在了吗？！” “好厉害啊，这样下去的话，以后主导世界的就要变成魔法师了吧。”南希往沙发上一靠，感慨道。 “不过……”贝蒂疑惑地皱起眉头，“原来欧文的父母是这么厉害的魔法师啊？都没有听说过。” 听贝蒂说起来这个，菲莉亚一下紧张起来。 她倒是早就知道欧文的父母是相当出众的魔法师了，但欧文好像并不想让学校里太多人知道的样子……真是谦虚又低调啊，不愧是欧文。 不不不，不对，现在不是赞赏欧文的时候，她答应过这件事不乱说的。qaq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透露太多的菲莉亚，连忙试图挽救一下：“可、可能是风刃地区刚刚弄出来的新魔法吧？不是说风刃地区好像比较擅长魔法什么的……” 菲莉亚说谎的次数不多，因此眼神有些躲闪。 好在贝蒂沉浸于思绪之中，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不自然，反而被说服似的点点头：“说得也是啊……西方高原和风刃地区的确魔法师比较多，魔法发展也比较快呢……” 海波里恩各个地区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况且交通不大方便，所以信息传播需要一定时间，某一地区某一领域发展较快而其他地区跟不上是正常的，哪怕在王国之心也一样。 见贝蒂不再提欧文父母的事了，菲莉亚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里的门铃响了。 “欧文！肯定是欧文！”南希笃定地拍着大腿，“玛格丽特回来的话肯定直接拿钥匙开门的。一开学就跑来我们寝室找人的只可能是欧文！菲莉亚，你自己去开门！” 凯丽弱弱地提醒道：“那个……南希，说不定是你男朋友呢？” “怎么可能啦！”南希立即假装娇羞地捂住脸，“是他的话，我感应得到啦！” 贝蒂：…… 凯丽：…… 菲莉亚：…… 不过，四个人里只有菲莉亚是站着的，所以她还是抱着铁饼去开门了。 一开门，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欧文。 他们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铁饼已经兴奋地叫起来：“魔法师大人的儿子！他就是温柔的魔法师大人的儿子啦！” 第65章 欧文和一块铁饼四目相对的时候，就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了…… 这块铁饼是什么鬼…… 此时铁饼正在菲莉亚怀中欢快地挥动着细细的四肢，一副看到欧文极其开心的样子。它虽然没有见过欧文，但从他那和大魔王相似只是比较稚嫩的外表轮廓中，铁饼一眼就能确定他一定是让自己活过来的魔法师大人的儿子。 铁饼：魔法师大人和主人都很喜欢我的话，魔法师大人的儿子肯定也会喜欢我吧！╰（*°▽°*）╯……然而并不。 欧文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很快就想起自己好像委托过他爸魔王解决一下送铁饼回家的问题，当时他爸说得是…… 让它自己跑回去不就好了…… 原来是这么个跑回去吗！！！ 欧文顿时有种想冲回艾斯把他爸弄出来打一顿的冲动。 不过知道菲莉亚的室友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两个，他还是保持理智，先一把将菲莉亚拽到宿舍外，随手关上了门。 “抱歉菲莉亚。”欧文痛苦地扶着脑壳，“因为我想尽快把铁饼送还给你，所以就让我爸来想办法……没想到他把你的铁饼变成了这样。真的很抱歉。” “不不，没什么关系的，其实……”菲莉亚连忙摆手表示没事。 但欧文继续歉意地道：“我可以试试看把它变回去，要是弄不回去的话，我去买一块新的还给你。” 听到这样的话，菲莉亚怀里的铁饼顿时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纽扣大的黑眼睛里又开始跳出冰珠子。 铁饼：“Σ（っ°Д°；）っ要、要换掉我吗！！” “真的没什么关系，老实说，我还挺喜欢它的。”菲莉亚摸了摸铁饼的头安抚它，“它、它很可爱的啊。” 欧文嫌弃地看了眼铁饼：“……可是这样的话不能扔吧。”→＿→“我正好也换新的武器了。”要不是巨剑搁在宿舍里的话，菲莉亚简直立刻就想举起来给欧文看，这种迫切想要向好友炫耀武器的心情，好像还是第一次，“我换了把巨剑，等正式开学就去和尼尔森教授说这件事。” 菲莉亚在练习的时候也是用过学校里的巨剑的，而且虽然没有正式学习过，但在她平时相处的同学里有不少都是使用巨剑，她多少算是看了几年，现在在脑袋里回想，还能想起不少知识。 尽管历史数学之类的知识不太记得住，但和武器有关的东西，倒是意外地容易学呢…… “巨剑？”欧文却皱了皱眉头，“和奥利弗一样那种？” “嗯！”菲莉亚没感觉到欧文的语气不太对劲，非常幸福地笑起来，“是卡斯尔的姑妈送我的剑，刻了我家乡的名字……还是卡斯尔的爸爸，你知道，就是传奇勇者用过的武器！好厉害啊……” 卡斯尔把他爸爸的剑送给菲莉亚是想干什么！！！ 还有为什么他姑妈送的！怎么听上去像是他把菲莉亚带回家了啊！！他家人还很喜欢菲莉亚的样子怎么回事！！ 欧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了，后背简直丝丝地冒着寒气。 “菲莉亚，你暑假里怎么会见过卡斯尔学长？” 卡斯尔的名字欧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啊……这个……”菲莉亚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把父母离婚的事告诉过欧文，当然玛格丽特和其他室友也都没有说过，“是、是这样的……” 尽管刚刚听说的时候是很震惊，但过去好几个月，她已经适应并平静下来了。暑假的时候哥哥也有写信到王城来，说妈妈的状态恢复得不错，等过段时间完全适应新的生活方式，他就到王城或者冬波利学校来看她。 菲莉亚将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打量欧文的神情。 欧文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那、那个，不用为我担心，爸爸对我也很好的。”菲莉亚试图安慰他道，“爸爸和妈妈分居都这么久了，现在本来就和原本没什么变化……我只是换个家住而已。”况且也只有暑假回去住。 知道卡斯尔和菲莉亚果然还是没什么关系，上个学期没跟自己打招呼就回家也是有原因的，欧文的心情其实已经雷阵雨转阴了，剩下的情绪是因为怕菲莉亚难过。 “抱、抱歉，菲莉亚。”欧文忽然有点讨厌自己的嘴笨，不知道这种时候和菲莉亚说什么才好。 于是他重重地握了握菲莉亚的手。 看到欧文果然关心自己，菲莉亚觉得心口暖暖的。 可以和欧文做朋友果然太好了。qvq “主、主人！”见菲莉亚一直看着欧文而没有注意自己，铁饼终于焦急地拽她的领口，小声地提醒道，“他就是魔法师大人的儿子啊，就是温柔的魔法师大人的儿子，喜欢你的那……” 菲莉亚猛地把手从欧文手中抽回来，吓得一把捂住铁饼的嘴！ 铁饼：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嘤嘤嘤。qaq 欧文手心忽然空了也吓了一跳，他并没有听见铁饼说了什么，只是转头看菲莉亚，却看见菲莉亚神情焦虑地用力捂着铁饼的嘴，整个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红了…… 脸、红、了！ 欧文就这样看着菲莉亚的脸颊由花瓣般的浅粉色慢慢地变成赤红，颜色从脖子一直爬上耳后，最后整张脸都仿佛散发着蒸汽。 为、为什么……这只铁饼到底干了什么…… “菲莉亚？”欧文奇怪地喊她。 “怎、怎么了？”菲莉亚躲闪着欧文的视线，不自觉地将铁饼的嘴捂得更紧。 哪怕知道自己被加厚过，这种力道也不由得让铁饼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即将被摁碎的恐惧…… 欧文伸手去摸菲莉亚的额头，说：“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奇怪，难道是……”生病了吗。 他的下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菲莉亚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弹了起来，躲开欧文快要触到她皮肤的手，紧张地道：“那、那个，欧文，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不过是……”过来打个招呼啊。 然而菲莉亚又没等他说完。 “那我室友叫我了！明、明天见！” 欧文眼睁睁地看着菲莉亚抱着铁饼像有怪兽追她一样冲回寝室，“咚”得一下关上了门。 果然好奇怪…… 隐隐察觉到菲莉亚是在躲他，而且绝对和那只铁饼有关，欧文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而另一边，菲莉亚躲进房间里以后，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刚刚放松心脏又重新提了起来。 qaq！！！她刚刚打断了欧文两次！还把欧文关在外面了！！ 欧文人这么好，她竟然这么对他！ 欧、欧文不会生气吧？ 菲莉亚忍不住愧疚起来，但又没勇气开门出去和欧文道歉，要知道她脸上还烫得可以煎鸡蛋呢…… “菲莉亚？今天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南希半坐半躺在沙发上，把脑袋从沙发背上后仰过来看着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之前的室友对话好像已经结束了，宿舍的客厅里只剩下南希一个人。 “啊、啊，嗯。”菲莉亚含糊地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窘迫感，脸颊上刚刚消退的温度又飞快地蹿了上去。 “难道是吵架了？”南希随意地问道。 “那倒没有……” “不要不好意思嘛！”南希摊开双臂，大大方方地说，“我和我男朋友也偶尔要吵架的，唔……虽然你们两个吵架是比较罕见啦。” “真、真的没有……” 南希一旦在心里肯定的事就很少听得进别人的辩解，于是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理会菲莉亚的话，反而指了指她放在地上的行李，菲莉亚刚刚得到的那把大剑正搁在行李外面。 “说起来，菲莉亚你怎么带着把巨剑？”南希好奇地问道，“你不是用铁饼的吗？” 菲莉亚解释道：“我准备换武器……而且我现在也不能仍它。” 她指指自己抱着的，一听到“扔”这个词就开始嘤嘤嘤的铁饼。 “……原来如此。”南希扫了眼铁饼，刚刚已经惊奇过，现在对铁饼没什么兴趣，她还是对菲莉亚的新武器更有兴趣，她蹲下来端详这把巨大的剑，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好旧啊……这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啦。上面还刻着你家乡的名字呢，是南淖湾那里生产的吗？”南希摇摇头，“你家最近的经济状况难道比以前还不好？怎么不买一把新剑？这种老剑用不了多久就会坏掉的啦。” “这是别人送的……而且，我也很喜欢。”菲莉亚轻声道。 菲莉亚也知道不能逢人就说这把剑的来源和来历，毕竟当初光是卡斯尔第一次跑来寝室的事就让她麻烦了好久。 不过，这把巨剑在大多人眼中大概的确不怎么起眼。它确实很旧，剑刃虽然仍然光亮，但剑柄却早已满是伤痕，而且也没什么繁复的花纹，外表相当普通。 只是菲莉亚莫名地觉得它顺手。 南希无法理解菲莉亚会喜欢这样的剑，满脸不可思议。 第66章 几天后，冬波利勇者学校正式开始了这一年的新学期。 菲莉亚今年已经四年级，真真正正地加入了“高年级生”这在几年前看来还十分遥远的高端人群，成为了学校里大部分学生的前辈。 ……虽然这些后辈里有不少年纪比她还大就是了。 本来四年级生是不用去上课的，他们只需要到学校报到登记，然后从学校按照他们的水平层次找好的实习中选择一个工作，在一个月内上任，第二年四月上交考评表即可。不过，有时候也会有比较特别的实习工作，比如去年的卡斯尔·约克森，因为他提前拿到正式勇者执照，所以被学校特别安排为实习勇者，又去了一次精灵之森。 但菲莉亚准备更换使用的武器，这关系到她毕业证上写得专业，尽管已经拿了新的巨剑，可菲莉亚实际上并不确定自己可以顺利地更换成功。 于是开学第一天，菲莉亚将吵吵闹闹的铁饼放在房间里，扛着巨剑去了强力量系的场地。 一年没有来，这里却一如既往地聚满了人，只不过由现在的菲莉亚看来，这群一二年级看起来十分稚嫩，还和小孩子似的。尤其是刚刚入学的一年级，从懵懂的神情中就能一眼将他们区分出来。 低年级生们没见过她，而且作为人群中唯一的高年级生亦显得很突兀，许多学生都好奇地盯着她看。菲莉亚则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下就找到体型极为高大显眼的尼尔森教授。 “尼尔森教授！”菲莉亚一边喊，一边跑过去。 尼尔森教授应声回过头，一见是菲莉亚，顿时眼前一亮。 “菲莉亚！”他满面笑容地对菲莉亚张开双臂，弯下腰拥抱了她一下，“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暑假有好好练习铁饼吗？实习选定了吗？还有，你好像又长高了！也比去年要更漂亮一些……” 尼尔森教授的赞美是由衷的。以海波里恩的审美来说，菲莉亚原本的肤色过于苍白，但在勇者学校训练两年多，还在精灵之森住了一年，她的脸颊变得红润起来，健康的皮肤泛着层层可爱的玫瑰色，变得更贴合海波里恩居民对“美人”的概念。另外，她进入从儿童到少女的生长期，身体在抽条的同时渐渐有了微妙的弧度，胸脯小幅度的隆起，腰则微弱地凹下去，由于长期在指导下正确地锻炼，菲莉亚的形体非常优美。 另外，罗格朗先生还给她购置了一些更符合时下时髦风尚的衣服，锦上添花，让尼尔森教授暗暗点头。 菲莉亚真的有少女的样子了。 他虽然结婚了，却暂时没有孩子，由于太过于偏爱菲莉亚，总时不时就将她错当成是女儿，看到菲莉亚的成长，不管是生理、心理还是学业上，尼尔森教授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宽慰。 要是他真有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尼尔森教授一边暗暗对菲莉亚点头，一边不禁这么想。 “谢谢你，教授。”菲莉亚被夸奖地脸红。 她能感觉到尼尔森教授很喜欢她，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有他夸奖得那么好。 尼尔森教授摸摸她的头，觉得菲莉亚的谦虚温和正坐实她的良好品性，真不愧是自己看好的学生。 “我听说了在精灵之森发生的事，你没什么事太好了……还有那个叫欧文的孩子，他是查德的学生吧？万幸，你们都没有受伤。真是没想到……唉。”尼尔森教授感慨地摇头叹息，他知道当年伊迪丝的事，但想起这件事不适合向学生提及，只好在此停嘴。 跟年轻的查德不同，尼尔森教授是有过和利奇·芬克尔共事过的。事实上，他甚至稍微替利奇感到惋惜。如果没有迷恋上伊迪丝的话，他实在是位前途无量的教授……在那件事发生前，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文雅睿智又有才华的教授，或许相貌不佳，却极有风度，简直称得上品行端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外貌太糟糕，才会如此疯狂执着地沉迷于美丽的伊迪丝，要知道他在伊迪丝毕业后还跟踪她近十年，使伊迪丝不得不放弃当佣兵回来寻求学校的帮助…… 尼尔森教授又叹了口气，将自己从短暂的感慨中剥离出来，他拍拍菲莉亚的肩膀，作为安抚，坚定地道：“放心吧，这次是学校的严重失误……我们都已经在检讨了。以后同样的事情不会在发生第二次的。” “没、没有关系的。”菲莉亚腼腆地笑了笑，事情过去以后，回忆起来反而不觉得害怕了，反正她和欧文都没有受伤。 再说……现在想想，欧文当时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还始终保持着冷静，实、实在是挺帅的啊…… 菲莉亚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又烫起来了，她赶紧晃晃脑袋恢复冷静，对尼尔森教授道：“那个，教授，其实我来找你，是、是因为我想换个武器……” 菲莉亚将约克森夫人送给她的巨剑拿到眼前，让尼尔森教授看见。 尼尔森这才注意到菲莉亚今天带得不是铁饼而是重剑……这柄剑的体积不小，看起来还是很醒目的。但这里是强力量类的场地，到处都是带大刀大剑的学生，因此他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尼尔森教授一愣，道：“你要换武器？” “对……” “……能把你的巨剑给我看看吗？” “好的。” 菲莉亚连忙将剑递给尼尔森教授，尼尔森教授一接过，先被它的重量吓了一跳。 这把剑即使在侧重力量的重型武器中也算重得出奇，刚刚看菲莉亚轻松地拿着的样子，他还以为是相对来说轻巧的女式重剑呢。 尼尔森教授细细地端详着它的每个部分，然后暗暗心惊。 ……虽然旧了点，但的确是柄相当出色的重剑。它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部分是累赘，每一处设计都恰到好处，以最简约的状态达到最高效的攻击……或许它并不是出自极其杰出的工匠之手，但设计出它的人一定非常清楚什么才是一个重剑士最需要的东西。 尼尔森教授简直想弄一把一模一样的自己使用，甚至是直接做一堆作为学生的标准武器，但弄成这个重量的话……说不定都不是所有学生都举得起来了。 毕竟不是谁都有像菲莉亚这样的天赋的。 “你很有铁饼的天赋，菲莉亚。”尼尔森将目光从剑上挪下来，重新看向眼前的学生，“不过重剑的确是更适合你的武器，也更实用……唔，你一二年级的时候也听到过我给用重剑的学生上课吧？我想知道你到底到什么程度……对了！正好！我正想让你给现在的新生做一次示范呢！不如这样吧，菲莉亚，等下你再扔一次铁饼，然后和新生一起做一下水平测试，我看看你到底更适合哪一边。” 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确实更适合重剑的话，我同意你换毕业武器。只不过这一年可能就要辛苦一点了，你得在实习期间还得回学校来，我帮你补一些课。” “好、好的！” 听教授这么说，菲莉亚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神情亦严肃起来。 尼尔森教授重新组织起一二年级学生的队伍，但他们却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在菲莉亚周围打转。在他们看来，菲莉亚好像是个和教授关系很好的高年级生，不仅如此，教授还很赞赏她的样子…… 因为菲莉亚没有带自己的铁饼，尼尔森教授就拿了学校公用的铁饼给她，菲莉亚接过来，正要去瞄准靶子，尼尔森教授却轻轻咳嗽一声，阻止了她。 “菲莉亚，你对着墙砸就好。”他道，“尽全力，今天我比较想看看你的力量水平。” 尽管不明白尼尔森教授的用意，但菲莉亚依然点点头，将铁饼对着墙壁猛力一甩…… 墙壁果然又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而且整个墙面都从那个窟窿那里延伸出来蜘蛛网状的裂痕布满，视觉震撼力相当强大。 新生们看菲莉亚的目光顿时尊敬了很多…… 真不愧是高年级生啊…… 尼尔森教授想向新生炫耀自己引以为傲的优等生的心愿亦得到满足，他高兴地走过去拍拍菲莉亚的肩膀，道：“很好，菲莉亚。做得很漂亮。” 真、真的吗？qaq 菲莉亚看着再一次被自己砸烂的墙壁，实在不明白尼尔森教授的评判标准。 不过，其实她每次砸烂墙，教授都没有责怪她，因此菲莉亚对尼尔森教授向来十分尊重和感激，在她看来这是教授不希望她丧失自信心。 “那么，接下来再来看看你重剑的水平吧。”他将菲莉亚的剑还给她，同时将自己惯用的重刀拿了起来，道，“菲莉亚，不要犹豫，用力砍过来。” 第67章 看自己的同学用重剑看了三年，况且她在这方面好像的确比较敏感，菲莉亚对重剑最基本的姿势、招式和套路都已经清楚，因此不同于新生在测试时的慌乱和生硬，她从一开始下意识摆出来的姿态就十分标准，令尼尔森教授又是眼睛亮了亮。 真不愧是菲莉亚……光用看得就能记得这么准确…… 尼尔森教授对于菲莉亚的将来不禁又增加了几分期待，于是也摆好姿势。作为菲莉亚的专业教授，他不可能不知道菲莉亚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来吧，菲莉亚！”尼尔森教授喊道。 听到指令，菲莉亚咬了咬唇，手指紧紧地握住剑柄，让皮肤与剑柄上的纹路紧紧贴合，腿上的肌肉绷紧发力，朝尼尔森教授冲了过去！ 几十秒后，菲莉亚冲到了教授面前。 尼尔森的瞳孔下意识地一收。 老实说，菲莉亚的体格在女生中并不算突出，无论是身高还是健壮程度，都相当普通，就连她的专业导师尼尔森教授都不清楚她那股怪力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由于身材娇小，菲莉亚拿着巨剑的姿势即使再标准，也谈不上有什么可怕的气势，反倒有点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感觉。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逼近的一刹那，尼尔森竟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压力，菲莉亚那双棕色的眼睛真是冷静得过头了，仿佛没有波澜的一潭死水，里面的所有情感全都在刹那间消失，被她盯住的时候，居然有种作为猎物被盯上的感觉…… 尼尔森教授还是第一次承受来自菲莉亚的正面攻击，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些，因此不禁暗暗吃惊，忍不住要怀疑这双眸子的主人是否确实是自己的学生。 ……她是腼腆内向又认真善良的菲莉亚？ 就在尼尔森教授感到心情复杂而愣神片刻，菲莉亚已经的剑刃已经吃住了尼尔森的重刀。因为教授之前让她不要犹豫，所尽管心中有些不安，菲莉亚还是使出了全力。 全力的菲莉亚，加上一把格外沉重的好剑…… 尼尔森教授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查德教授从精灵之森回来以后，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要让菲莉亚学会控制力量，不能再让她这么自由放任自己了。他先前还对查德的警示不以为然，以为他是在森林里和伊迪丝谈恋爱弄得有点神经质了，重力量类的战士本来就应该体能越强大越好，但现在…… 菲莉亚的力量的确太可怕了，不过最可怕的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她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动作尽管标准，却算不上多么完美优秀。可就是这种不太专业的动作，竟然靠单纯力量的碾压让尼尔森产生了一种正在和势均力敌……不，甚至可能是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对手过招的错觉，而且对方显然正抱着杀死他的意志。 要不是知道菲莉亚绝对不会有这种念头…… 尼尔森教授感到自己的后槽牙已经在威压下咬得隐隐作痛，支撑着重刀的手腕似乎随时会拗断，口中弥漫上血腥味…… “停下！可以了！菲莉亚！”尼尔森教授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沙哑吼道。 查德说得对，他必须让菲莉亚学会控制和运用自己的力量，不仅如此，他甚至认为让目前这个状态的菲莉亚单独去校外实习都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她可能会因为不知道体力使用的度而闯祸的…… 菲莉亚的能量，既是难得的天赋，也是潜在的危险，一切都只看她的老师要怎么教育…… 尼尔森教授暗暗下定决心。 听到教授喊停，菲莉亚连忙停止了发力，将重剑放下，紧张地等待尼尔森教授的评价。 “你可以把武器换成重剑。”尼尔森教授道，“不过今年上半学期，你暂时不要去校外实习了。我会给你开证明，安排你做我的助教，然后指导你使用这把剑。” 想到这几年一直让菲莉亚肆无忌惮地扔铁饼这么不容易操纵杀伤力又极大的武器，尼尔森不禁一阵后怕……这可真是几十年来在他身边有可能发生的最恐怖的事了，幸好菲莉亚暂时除了利奇还没有伤到其他人。 他顿了顿，又道：“等雪冬节结束，我会重新考评你。如果认为你已经合格达标的话，我再给你安排别的实习工作。” “好、好的，教授！”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继而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她迫不及待地要去和欧文、玛格丽特他们分享这个消息。 并没有怀疑尼尔森教授将她留在学校的动机，菲莉亚只是单纯地高兴，她认为这是尼尔森教授特别照顾她这种高年级换武器，水平和天资还很有限的学生。 尼尔森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会去和汉娜说你的实习……” 说起来，菲莉亚今年出手的动作比以前坚定了很多，往常这是件好事，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在我安排你练习前，你先不要再碰武器，巨剑和铁饼都不要。” 菲莉亚非常郑重地点头。 尼尔森教授是很有经验的教授，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比如扔铁饼太多会影响对重剑的掌控之类的，还有不专业的学生乱用重剑会加快重剑的损伤之类的…… 菲莉亚走后，尼尔森教授又开始安排新生们的水平测试。 今年的新生，在招生的时候他多少都就有过了解了，程度层次不齐，但并没有像菲莉亚这样天资杰出的学生。 新生们多少也被学姐刚才做得测试所震撼……用巨剑的那一场他们看不出门道，但铁饼可是确确实实地把墙砸烂了……这样教授都认为比起铁饼她更适合重剑的话，肯定是说明那位学姐用重剑威力更大吧？ 这、这就是四年级生的实力吗？ 想到自己几年后也能变成这样，新生们都露出向往的神情，愈发努力地投入测试之中，渴望得到老师的夸赞。 “……切。” 看着周围其他人崇拜羡慕的神情，站在最后的黑发男孩不屑地瞥了瞥嘴。他轻蔑地扫了眼菲莉亚离开的背影，又沉默地移开视线。 菲莉亚并不知道自己从此就留下了一个“在新生测试上曾有位学姐一下就用铁饼砸烂墙然后却毅然决然地选择用重剑”的校园传说，而且这个传说将流传几十年并且越传越离谱，此时她正心情愉悦地往寝室走。 “诶？这不是菲莉亚吗……菲莉亚！” 走到半途，菲莉亚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她顺着声音扭过头，却看见奥利弗正一个人走在路上，兴奋地冲她挥手。 “奥利弗？”菲莉亚同样打了个招呼。 她又在他周围看看，并没有发现欧文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微弱的失望。 奥利弗立刻跑了过来，高兴地问道：“你也是在弄实习的事情吗？怎么样，你实习选好了吗？” 菲莉亚回忆了一下尼尔森教授的话，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将实习选好了。于是她点点头，道：“我准备换武器……所以尼尔森教授让我当他的助教，方便教我怎么正确地使用巨剑。” “巨剑？你要用巨剑？！”奥利弗吃惊地道，她刚才还以为菲莉亚的那把巨剑只是拿着玩或者帮别人暂时拿着的呢。 但奥利弗旋即高兴起来，他自信地拍拍胸膛，说：“那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不好意思问教授的话，就来问我吧！我会教你的！啊……不过，我父亲给我安排的实习工作是在王城那里，但……呃……你来王城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发现自己前后语句不搭，奥利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谢谢。”菲莉亚还是感激地道。 除了学校安排的实习工作外，的确会有学生自己找实习，自己找得实习只要提交申请并通过学校的考核，确定安全性和难度都适合的话，就和学校安排的实习一样能拿到学分。每年都有学生会选择家里安排得更为合适、对未来更有帮助的工作，而且一般由于有关系的缘故，都可以得到更高的评价。 奥利弗家境不错，家里会给安排工作也很正常。 又和奥利弗简单地聊了几句，菲莉亚没有想太多，扛着巨剑告辞。奥利弗却在和菲莉亚说再见以后，望着她扛剑离去的背影呆了半晌，好久以后才回过神来。 一回过神，奥利弗拔腿就跑，一路重回寝室，直奔楼上，撞开欧文的房间门，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欧文原本正在看书，上一次和菲莉亚分别时，她的行为令他费解。和母亲练习过以后，魔后就用魔法给他寄了几本被撕掉封面的书过来，让欧文潜心研究，据说对探究人类在两性交往中的行为举止很有帮助。 欧文才刚刚看了个开头，还没弄明白，奥利弗就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欧文！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因为对手是卡斯尔就放弃得那么早的！”奥利弗死死地瞪着欧文，眼睛瞪得很大，表情极为严肃，“我觉得，菲莉亚喜欢上我了！” 第68章 人生有很多错觉，其中最严重的一种就是“他/她也喜欢我”。 听到奥利弗的话，欧文还捏着书的手指关节啪啪作响，同时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温和亲切了。 “……我什么时候劝过你不要放弃地那么早了？” “我告诉你喜欢菲莉亚的那天晚上啊！”奥利弗理所当然地道，“你说菲莉亚只不过是收下了卡斯尔的项链而已，他们不一定会结婚的！我还有机会啊！” 欧文也想起了那个他用魔杖不小心揍晕奥利弗的夜晚…… ——他好像的确问过奥利弗为什么他放弃得这么快，以及为什么卡斯尔和菲莉亚一定会结婚，但他真的只是因为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谁要劝你了啊混蛋！给我放弃啊！ “……可之前你不是说你也觉得菲莉亚不喜欢你吗。”欧文勉强继续挤出僵硬地微笑，按捺住把魔杖拿出来，再给奥利弗一冰锥的冲动。 “因为当时我被卡斯尔的光环蒙蔽了。”奥尔夫松开欧文的肩膀，将手指抵在下巴上，深沉地道，“但现在我不会再这么想了！你知道吗！欧文！菲莉亚她今年换了新的武器！重剑！是和我一样的重剑！如果她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特意换成和我一样的武器？！她铁饼扔得这么好……” 因为她铁饼不能扔了啊！ 欧文听见自己的后槽牙吱吱作响。 奥利弗却越说越兴奋了：“而且我现在想想，菲莉亚和我说话的时候经常脸红！” “……是吗？” 那是因为菲莉亚和谁说话都脸红好吗！前几天我去找她聊天的时候她还红透了呢！ “不过今天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倒是没有脸红，和平时不一样呢，神情很轻松的样子……呃……卧槽，欧文！菲莉亚不会是准备和我表白吧！”奥利弗一拍大腿，顿时觉得这个假设极有可能，如果菲莉亚喜欢他的话，用这个来解释反常再自然不过了！ 欧文因为太生气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本来应该用“你就不想想卡斯尔也用重剑吗”以及“菲莉亚的剑就是卡斯尔家人送的”这种理由来轻松和平地摧毁奥利弗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心，但这一次，他不想再这么做了。 于是欧文带着温柔灿烂的笑容，一手拿起魔杖，令一手轻轻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说：“决斗吧。” “……啥？” …… 三十分钟后，奥利弗躺在决斗场上喘气。 为了增进学生们的友情和实战能力，冬波利学校设有专门的决斗场来让学生们切磋，而且位置就在学校医院旁边，虽然决斗场的规定是点到为止，但万一出事的话受伤的学生还是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救护。毕竟是勇者学校，平时使用决斗场的人还是挺多的。 不过，因为要保持低调，欧文一向避免和同学发生冲突，也不接受他们的决斗邀请，所以决斗场还是第一次来。此时，他默默地擦了擦使用完的魔杖，然后将它收了起来。 和奥利弗精疲力尽躺下的狼狈相比，欧文只不过理了理衣衫就整齐了，看起来倒是相当从容不错。 奥利弗：救命我真的好想弄死这家伙。 “……欧文，其实你在嫉妒菲莉亚喜欢我吧。”奥利弗休息一会儿，体力稍微恢复，也能开口说话后，笃定地道。 “没有。”欧文平静地道，“而且菲莉亚又不喜欢你。” 奥利弗狐疑地躺在地面上盯着他。 刚刚决斗的时候欧文真是完全没有客气。虽然的确没有伤害他，从魔杖里放出来的冰块全部都将肩头削钝，不会真的伤到人，但欧文全都对着关节和膝盖这种被砸到会特别痛的地方打！他绝对是故意的！ 除了嫉妒，奥利弗根本想不到别的理由。 奥利弗：“所以……你果然是喜欢菲莉亚吧！” “没有。”欧文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问题，因此神情仍然很平静，“我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好朋友。” 奥利弗的内心极为悲愤：鬼才信啊！！！谁会因为室友向普通朋友表白就决斗啊！！！打得还超级痛好吗！！！有几下我感觉你恶意都要满出来了啊喂！你有一瞬间想杀了我吧！你绝对有一瞬间想杀了我吧！！ 老实说，奥利弗的自尊心是真的有些受挫了。 不仅是因为菲莉亚，还因为正常决斗他几乎完全被压着打。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强力量类的优等生，在全校应该排名也会不错，而面对欧文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要知道他虽然能感觉到欧文成绩不错，但欧文主要是文化课高出平均水平，实践课总是中规中矩的，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听魔法系的同学说，查德教授确实颇为相信欧文的潜力，常常暗示他不要藏拙。可奥利弗和其他人并不知道入学考试时的事，所以是真的觉得普普通通就是欧文的实际水平，欧文提出决斗的时候他还想怎么让对方不要太丢脸，然而刚才…… 这家伙还真的一直在藏拙啊！！！ 不仅如此，欧文的体力看来是真的变好了，刚才他追着对方跑的时候，欧文竟然跑得比他这种物理系还快！而且完全不觉得累！ 要说这种变化能是生长期自然出现的，奥利弗打死都不信。 世界上许多出众的勇者都是在学校念书期间就留下惊人的事迹了，所以他完全不明白欧文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同时还纠结既然知道欧文的实际水平不止于此，他要不要和其他人说这件事…… 啊啊啊啊，好烦，菲莉亚已经完全不是重点了！ “喂，欧文。”奥利弗心情复杂地从地上爬起来，“你要是真的喜欢菲莉亚的话，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我们公平竞争，我又不会笑你。” 欧文下意识地又把已经收进去的魔杖拿出来反复地摩擦，淡淡地回答：“没有。” “……你到底在嘴硬什么啊？”奥利弗感觉欧文嘴的硬度已经让人十分想揍他了。 如果不是情敌的话那和我决斗的是什么，大舅子吗？ 总之奥利弗表示对欧文的言辞十分不信任。 他抓了抓头，皱着眉头说：“你们魔法师真是优柔寡断，我是不明白……啧，算了，我去医务室上点药，你自己玩吧。” 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决斗场，冲欧文挥挥手。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停下脚步，转过头。 “既然是你不希望我喜欢菲莉亚的话，你就应该直接跟我说，不要把卡斯尔学长什么的搬出来啊。”奥利弗回头对欧文喊道，“啧，不过这次我真的放弃了……唔，仔细想想我又觉得菲莉亚应该确实不喜欢我吧……用重剑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欧文虽然看见奥利弗在说话，也听见了他在说什么，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回话。 于是奥利弗撇撇嘴，又冲他摆手，然后继续一顿一顿地往学校医院走。 欧文其实自己的心情也挺混乱的。 本来向奥利弗提出决斗就是个很冲动的决定，是表面平静实际惊涛骇浪的内心做出的判断。现在他确实平静下来了，但回想起刚才的决斗，欧文仍然觉得后背发毛。 有几秒钟，他感到自己的愤怒差点就要盖过理智，甚至险些抛弃魔杖直接用双手来使用魔法，并且真的伤害奥利弗了。 这种情感，让欧文觉得十分陌生。而奥利弗说得那些话，又加剧了欧文自己的混乱。 难道他真的喜欢菲莉亚？ ——但到底什么是喜欢呢？为什么呢？这种感情和普通的友情有什么区别呢？ 欧文站在决斗场上想了好久，却始终没有答案。 然而当天晚上，他却做了一个梦。 时间回到在精灵之森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也可能是最开始入学考试他们掉进洞里的那个时候……总之，时间和地点都模糊不清，欧文仿佛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好像在含糊敷衍的背景之中，只有菲莉亚是清晰而明确的。 外面肯定是下雨了，因为她的衣服全部都紧紧地贴在身体上，睫毛和头发都沾着水。菲莉亚正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水拧出来。 湿漉漉的衣物朦胧地勾勒出她身体的线条。 这一次欧文没有把视线移开。 为什么？ 欧文想。 明明看上去还是菲莉亚，但却好像比他记忆里的任何时候都要大一些。肯定不是入学考试时的菲莉亚，似乎也比在精灵之森时要更成熟。 仅仅是因为几个月的成长吗？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菲莉亚却抬起头，十分无助地盯着他看。 “欧文……我觉得还是好冷啊。”菲莉亚好像的确有点发抖，“今天晚上的雨好像太大了……” 欧文问：“生不起火吗？” “嗯……柴火都潮了，点不着。”菲莉亚难过地道，“这样下去……我、我们不会冻死吧？” 两人沉默下来。 “那、那个，欧文……”她忽然低低地开口。 菲莉亚慢慢地解开了湿衣服的扣子。 “要、要不我们抱在一起取暖吧……就、就像以前一样……” 欧文看见菲莉亚蜷缩在角落里，却颤巍巍地向他张开了双臂。 然后，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他听见自己回答道：“好。” 第69章 凌晨，欧文睁开了眼睛，在认清这里是宿舍，他躺得是床，看见的是天花板的一刹那，他猛地跳了起来！ 然后用头砸了一会儿墙壁…… 等头脑从被烤焦的状态冷却下来，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 说不清楚内心究竟更多的是庆幸还是失落，欧文默默擦掉撞出来（也可能不是）的鼻血，用魔法清理一下床铺，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竟然正好碰到同样来洗澡的年长室友，对方了然地对他森然一笑。 室友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欧文：“那个……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出来清醒一下。” 室友的表情分明是“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对方没有说话，愈发用力地拍他的肩膀。 欧文：…… 于是欧文沉默地拍掉室友放在他肩上分外沉重的手，逃一般地跑回房间，把自己塞回被子里，痛苦地将脸埋进枕头里…… 怎么办，天亮以后怎么见菲莉亚…… 还没有问她准备去哪里实习呢…… 欧文那边好不容易才辗转反侧地重新睡着，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仍然昏昏沉沉的，而菲莉亚却抱着铁饼度过了一个神清气爽的夜晚。 既解决实习，又换好武器，菲莉亚浑身轻松，唯一的问题就剩下…… 从那天把欧文关在门外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otl并不清楚欧文比自己还纠结，菲莉亚十分担心她最好的朋友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欧文在照顾她和帮助她…… 要、要不赶紧去找欧文道歉吧！ 下定决心，菲莉亚整理好衣装，穿上鞋子准备出门。 床上还没睡醒的铁饼听到动静，揉着眼睛拉了拉菲莉亚的衣角：“主、主人，你要出门吗？” “嗯，我要去找一下欧文……”话说铁饼为什么会喜欢睡觉？ 铁饼迷迷糊糊地道：“欧、欧文？那位喜欢主人的魔法师大人的儿子咩？” 菲莉亚的脸刷得红了。 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忘掉，可铁饼一提醒又想了起来。 喜、喜欢她什么的…… 应该没可能的吧……欧文人这么好，只要能和他一直做朋友就很开心了。quq“主人？”见菲莉亚许久没说话，铁饼将眼睛缝勉强地撑大了点，困惑地问道。 “嗯、嗯……”菲莉亚含糊地点点头，然后下意识地将铁饼往棉被里一塞，逃似得夺门而出，等关上房间门才终于松了口气。 总、总觉得，和铁饼解释太多的话，才、才显得很心虚啊…… 然而菲莉亚其实已经不能更心虚了，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提到欧文有关的字眼跳动速度就会超频。 叹了口气，菲莉亚打算下楼。 这时，对面的门“咯吱”一声打开，玛格丽特从门里走了出来。 “菲莉亚？”玛格丽特微微皱眉，“你也是出门去挑实习工作吗？” “玛、玛格丽特？”菲莉亚一愣。 菲莉亚还来不及告诉室友们她接受在校内实习的工作的事，因此她发愣并不是因为玛格丽特的问题，而是因为—— “你戴上眼镜了？” 玛格丽特的鼻梁上正架着一副细边的眼镜，透明的玻璃使她蓝色的眼睛不再像原本那么清亮，却更多了一丝冷静严谨之感。 听见菲莉亚这么惊奇的问句，玛格丽特略有几分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她还不太习惯脸上多出一副东西的感觉，总觉得到处都怪怪的。 “嗯。”她回答，“暑假就去配了，今天开始试着戴。”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 “……没有眼镜还是不太方便。”并不是因为先前认错人了觉得很丢脸。 而且…… 玛格丽特抿了抿唇。 下一次不会再认错了。 菲莉亚倒没有想太多，她只是用力点头，单纯地为玛格丽特终于能够突破对眼镜的心理障碍而高兴。她端详了一下玛格丽特的新形象，由衷地赞美道：“其、其实你戴眼镜也很好看的！” “……谢谢。” 就在菲莉亚出门的时候，欧文的寝室正极为热闹。 四年级生没有课，在决定实习内容和实习正式上任之前又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如果不是需要回校报道的话简直就和多放一个月假一样，所以四年级生们总是有大把的闲暇时间……来八卦。 奥利弗并不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昨天欧文和他决斗时给他带来的冲击又太大，于是他一回寝室就找室友们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然而室友们的重点显然不是在欧文隐藏自己的实际实力上—— “什么？！欧文为了菲莉亚和你打了一架？！” “欧文为了菲莉亚差点把你杀了？！” “等等，你们都喜欢菲莉亚？卧槽，我怎么不知道！” “你太傻。老实说欧文这家伙我早就怀疑了，别看他平时一脸镇定，一提到菲莉亚那个表情绝对不对劲！倒是奥利弗，啧啧……藏得好深，想不到你是这么有心机的男人啊奥利弗，对了，这件事迪恩你知道吗？” “啊？我倒是知道唉……” 于是，当欧文由于睡眠不足而头昏脑涨地从楼下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包括奥利弗在内的七双齐刷刷盯着他看的眼睛，尤其是昨晚他起夜撞到的较年长的那位室友，他简直就差在脸上写“嘿嘿嘿”了…… 欧文顿时感觉头更痛了。 “欧文，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一名室友竭力用满脸的严肃来试图掩盖眼底的八卦之色。 “解释什么？”欧文皱起眉头。 他下来得比较晚，没有听见他们讨论的内容，不过从这群人的表情来看，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几个室友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眼，“菲莉亚啊……” 一听到菲莉亚的名字，欧文瞬间清醒了一半。 昨晚梦中真实到难以忘怀的画面潮水般地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她的发丝，她的皮肤，她的神情，她的声音和温度…… 几乎是一刹那，欧文的脑袋连同脸颊“轰”得一声被烧炸了。 迪恩怀疑地看着他：“……欧文，你的脸好红啊。→＿→” “没有！”欧文几乎没有思考就下意识地反驳，同时他拿袖子用力搓了搓脸。 因为被袖子搓过，脸变得更红了。 “你在脸红什么？怎么一提到菲莉亚你就这样……”一名魔法师室友一边戏谑地扬眉，一边走过来勾住欧文的左肩，“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 欧文恼怒地把脸颊转向另一边，然而迪恩却掐着时间从另一侧勾住他的右肩。 “承认吧，欧文，不就是喜欢菲莉亚吗？”迪恩一边摇头一边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事先说好啊，虽然奥利弗宣布他放弃了，但我还是站在奥利弗这边！” “什——” 欧文惊得说不出话来，由于做了昨天晚上那样的梦，他立即产生了一种心思被人戳穿的窘迫感，而且不仅仅是被戳穿，还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欧文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以非常夸张的速度不断加快，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他几乎无法动弹，舌头亦不受控制，仿佛被人扼住咽喉，说不出话。 “为、为什么你们要提菲莉亚！”好不容易，欧文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可惜他试图像平时保持泰然是不可能做到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提到菲莉亚的名字时绷紧的肌肉。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迪恩耸耸肩，“你昨天不是因为菲莉亚和奥利弗决斗了吗！奥利弗都把事情告诉我们了，你肯定是因为嫉妒吧？” 但我昨天发起决斗的时候还没做过这种梦！！！ 欧文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到今天早上醒来为止，他都是真的相信自己对菲莉亚的感情是纯粹而干净的，绝对没有别的肮脏的念头！然而——然而—— “嗯？有人按门铃，你们等等，我去开个门。”没有注意到欧文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奥利弗从沙发上跳起来，走过去开门。 完全走出去前，奥利弗同情地看了眼欧文。 其实大家逼问的都是这方面他也觉得很无奈，他说出来的本意是想强调欧文隐藏实力的事情来着。昨天被欧文打中的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可是其他人完全不关心他魔法水平的样子…… 就连个性一向温吞内向、正在和南希交往的杰瑞也相当老实地抓了抓头发，热情地捶捶胸脯，激动地道：“我、我理解你，欧文！如果有人要和我抢南希的话，我、我也会和他决斗的！” 如果不是欧文的肩膀两边都有人的话，杰瑞简直想慷慨激昂地去拍拍他。 欧文的心跳跳得极快，不仅是因为他们不断地提起菲莉亚，使他勾起某些昨天晚上的回忆，而且这一次他们都不再是询问，而是直接在他对菲莉亚的感情上盖了章。 实际上，由于欧文总是被调侃和菲莉亚的“普通朋友关系”，多少也习惯了，平时只要微笑着强调一下他们友情的纯洁性就好，欧文自己也相信他对菲莉亚的感情相当纯净，是极为正常的友谊。 然而……昨晚他竟然做了那样子的梦。 欧文混乱了，他有种自己亵渎了菲莉亚的罪恶感，是他先背叛了自己和菲莉亚之间的关系…… 杰瑞的话是压垮他情绪最后的稻草。 “不是你和南希那样！”欧文下意识地想要辩白自己，吼道，“我和菲莉亚是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房间内的气氛诡异地忽然安静下来。 欧文本来以为他们会继续不闹不休地调侃，没想到所有人都刹那熄火，不由得感到很不对劲。 魔法师室友悻悻地放开了欧文，尴尬地道：“那个……欧文，咳……菲莉亚来找你了。” 菲、菲莉亚？ 欧文下意识地抬头往门口看去，果然看见奥利弗刚刚打开了门，菲莉亚双手握在胸前，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眼中似有泪光。 她显然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欧文的心脏一瞬间几乎停住。 “菲、菲莉亚！”犹如从上而下被浇了一盆冷水，欧文顿时被强行冷却，脸上的红晕快速地消退，脸色转为惨白，“那、那个，我、我不是……” “欧文……”出乎意料地，菲莉亚走进来，特别感动、特别激动地握住了欧文的手，“我、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一、一点都不喜欢你！真的！” 第70章 听到欧文说并不喜欢她，菲莉亚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心底里却又隐隐泛出一些莫名的失落来，有种被小刺扎了一下的痛苦感。 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 她本来就是过来道歉希望和好的，可欧文都说她是最好的朋友了，这样，已、已经不能更好了吧？quq而且铁饼说得“喜欢”什么的，肯定不是她想得那个意思，指得也是普通意义上的友谊…… 好险，差点就会错意了，幸好没有主动问，好、好丢脸啊。＿（：3」∠）＿ 相比较于菲莉亚的酸楚兼失落再杂有一点庆幸的情绪，欧文这一边……完全是遭遇了会心一击，还是自己射的箭…… 尽管早就料到菲莉亚对他除了友情以外肯定什么想法都没有，但实际听到仍然觉得刺耳，特别是在这一天晚上之后—— 欧文发现自己竟然有内心深处的幻想被打灭的感觉。 菲莉亚很单纯，就像昨天之前的自己一样，对他们之间友情的纯洁性坚信不疑。 欧文试图将菲莉亚的言行做出解释来安慰自己，可这份安慰的作用相当有限。他不知道菲莉亚什么时候会意识到友情和爱情的不同，难道她也做一个那种梦吗？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而且，即使她真的恋爱意识萌芽，对象也未必是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欧文忽然浑身难受。 欧文的室友们都屏气噤声地望着寝室里互相握着手的两个人，特别是欧文变幻莫测的表情……然后，他们不由得露出同情的表情。 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好苦逼啊，欧文。 最后还是奥利弗叹了口气，上去替欧文解围。他过去拍拍菲莉亚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对了，菲莉亚，你之前说要当尼尔森教授的助教，是要实习留校的意思吗？” 菲莉亚连忙放开欧文的手，点头。 “不过只有半年而已。”她补充道，“是尼尔森教授担心我没法兼顾实习和换武器，才特别帮我的。” “你要留校？”欧文皱起眉头。 再次得到菲莉亚的肯定回答后，欧文忍不住苦恼地推了推眼镜。 欧文已经看过实习项目表了，留校的实习工作可不多，一般不是教授主动要求学校留校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而且……就连冬波利都没有太多的实习工作，一般来说实习都要被分布到王国之心各地，甚至有些工作会远到其他地区。 如果菲莉亚留校的话，他们这一年恐怕就要分开了…… 怎么能分开！奥利弗这家伙离得这么近！而且万一她碰到别的什么人一下子开窍了呢！（╯°Д°）╯︵┻━┻这时，菲莉亚同样紧张地咬咬唇。 “欧文，你呢？实习准备去哪里？”从入学考试到精灵之森，她都和欧文组队，除了暑假，基本上从来没有分开过，菲莉亚不想和他分得太远。 万一欧文要去其他地区的话，不是就只能和哥哥一样写信沟通了吗？ 要知道今年也有去风刃地区的实习项目，有不少学生都是为了回家方便才选择在自己家乡的地区实习的。 但欧文的下一句话让菲莉亚半是安下了心。欧文仿佛已经从之前的窘迫中冷静下来，重新换上菲莉亚最熟悉的微笑，温和而冷静地道：“那我也去问问看有没有教授愿意让我留下来帮忙吧。”如果不同意的话，只能丢几个在人类看来是有悖伦理的黑魔法过去了…… “你疯啦？”迪恩顿时瞪大眼，“实习对以后的工作倾向可是很重要的吧？！” 奥利弗赞同地点头。 菲莉亚是要换武器才留校的，这没有办法，再说虽然菲莉亚很强，可她温柔胆小的个性给人印象太深刻，大家总还是隐隐存着她毕业以后说不定就会因为害怕危险而转业的想法。但欧文不同，他将来如果想要作为勇者活跃于魔法师之中的话，一份和勇者项目有关的实习，例如佣兵，会很有利于他了解这份行业的实际情况，同时毕业后更受佣兵团队的青睐。 比如迪恩想要在毕业后服役于皇家护卫队，他今年的实习便申请了被推荐去护卫队下属的少年军进行实习。奥利弗家里给他准备的工作亦差不多有同样的作用。 相比较来说，欧文的想法实在不能理解，只是为了陪菲莉亚就选择轻松但没什么用的留校？难道他准备毕业以后留校当教授吗？而且连学校也比较喜欢有过实际经验的人当老师啊喂…… 听到奥利弗和迪恩说法，菲莉亚刚刚腾起的喜悦亦快速冷却下来，担忧地道：“对哦……欧文，你留下来陪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欧文无所谓地耸肩，“不是只有半年吗？” 其实作为一个准备毕业就回回国，家里还有一对魔角等着他戴的魔族王子，实际上完全不担心在海波里恩的就业问题，他本来到勇者学校来就只是因为预言。 想到预言，欧文愈发觉得烦闷起来。 德尼夫人的预言要点有三个：1、这个勇者会操纵世界上最强大、最神秘的魔法，那么他一定是位魔法师；2、他在年少时就已经展现出非凡才能，这说明他应该是位天才型的人物，并极有可能在小时候便已扬名；3、他会在帝国的心脏学习，并在这里集结到宿命的同伴，可见他应该在王国之心的勇者学校就读，并且他的勇者团队成员会从他的同学里选。 欧文目前认为这个预言里的勇者最有可能是卡斯尔，一定程度上讲，他能够完全符合所有条件。但入学整整三年多，他除了监视和观察卡斯尔之外，并没有做出太多行动。一来是欧文毕竟不和他是一个年级，更是不同导师指导，因此接触的机会不多，他能动手的机会也不多。二来…… 尽管卡斯尔很符合预言，可同样存在不少疑点，这令欧文不敢十分肯定他宿命的对手就是卡斯尔。 首先，那个最强大、最神秘的魔法。 卡斯尔虽然拥有使用火系魔法的天赋，魔法水平亦很高，但他的主要重心似乎还是在物理系的剑上，毕竟他父亲是个主要使用剑的传奇勇者，对魔法并没有特别关注，更没刻意去寻找什么厉害的新魔法。另外，在欧文看来，海波里恩的魔法水平很低，远远落后于全民都是魔法师且不限制任何种类魔法发展的艾斯，作为魔族小王子，他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都无法想象会有足够毁灭一个王国的强大魔法出现在魔法技术滞后的海波里恩。 其次，所谓的命运的同伴…… 卡斯尔朋友的确不少，或者说，整个学校都是他的崇拜者。不过，可能是因为所有人都太过推崇他的原因，他反而没什么特别深交的朋友，在学校里和谁都打得开，却仍然独来独往。欧文并不认为所谓的“命运的同伴”会是卡斯尔的那些崇拜者，盲目迷恋一点都不利于一支勇者团队的长期稳定。而且，尽管大家都知道卡斯尔等毕业后肯定会阻止属于自己的勇者团队，且大多数人都迫切地想加入卡斯尔的阵营，和他一起组团的吸引力简直不亚于进入皇家护卫队当军官——谁都认为卡斯尔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个传奇勇者——然而，卡斯尔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向任何人发起毕业后一起组队的邀请。 ——他都五年级了，还剩两年毕业，再不找队友真的来得及吗？ 连欧文都忍不住对此有所怀疑。 德尼夫人只说足以灭亡艾斯的勇者会在王国的心脏入学，但王国之心地区的勇者学校并非只有冬波利学院一所，在王城就有两所和冬波利齐名的勇者名校，此外大大小小的勇者学校还有很多…… 万一预言的勇者真的不是卡斯尔呢？ 明年的勇者大会可能是个观察其他学校勇者的好机会…… 他自己也没有太多时间了，他今年四年级，只有三年就要毕业，在海波里恩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欧文暗暗计算着剩下的时光和需要做的工作。 接下来如果再没什么进展的话，他也许会考虑暑假亦继续留在海波里恩。 …… 相比较于常年积雪的风刃地区、地势高峻因此四季清爽的西方高原，还有逐渐入秋的流月地区和王国之心，九月份的南淖湾，仍然是没有任何凉爽迹象的盛夏。 不过，多亏了这种炎热多雨的气候，南淖湾的作物总是可以一年三熟到四熟，以农为业的居民们四季无休，过着终年充实而平静的生活。 然而，在这个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季节，只有一户人家的处境与艾丽西亚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便是经营镇中唯一一家面包店的罗格朗夫人和她的儿子马丁。 小县城里没有秘密，罗格朗先生和罗格朗夫人婚姻破裂的事，哪怕他们自己谁都没有往外说，也会有管不住嘴巴的风将秘密吹进隔壁邻居的耳朵里。 波士太太无疑是得知这个消息后最开心的人，她和罗格朗夫人常年势均力敌的状态终于被打破了，而且还是以她的胜利告终。 她恨不得每天都能到罗格朗夫人的面前以优胜者的姿态炫耀个够，可出乎意料的是，罗格朗夫人既没有如同她想象一般哭天喊地，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或者凄惨的状态。她的腰背甚至比以前挺着更直，脸色更好，还默默地关掉了经营许多年的面包店，据说是要休整。落败的对手竟然完全没有落魄的模样，这令波士太太那颗渴望优越感的心无处落脚，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极为不舒服。 如果不是她的丈夫在离婚时给她留下一笔巨款的话，只凭罗格朗夫人怎么可能停掉唯一的生计休息，还过得那么好呢？说什么休整，肯定只不过是偷懒而已。 波士夫人对着对门的窗子不屑地冷哼一声，高高地抬着下巴走回房间里。 就在这个时候，住在波士太太隔壁的十五岁的马丁·罗格朗，收拾好了包裹，准备踏上离家的道路。 “妈妈，那么我去王国之心了。”马丁道，他之前已经和罗格朗夫人商量过，“我准备去冬波利，我答应了菲莉亚要去看她。” 罗格朗夫人……不，安娜贝尔·琼斯女士，同时也是菲莉亚的母亲，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去吧……我在艾丽西亚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完我就来找你。” 经过这段时间的讨论，他们决定卖掉在艾丽西亚的房子和一些难以转移的资产，离开这个实际上总人口只不过几千人的小镇，然后……重新开始。 是时候去看看王国之心到底有多远了。 琼斯女士这么想着。 第71章 不出三天，欧文竟然真的批到了教授助教的留校实习工作。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让他留校当助教的并不是十分看重欧文的查德教授，而是伊迪丝。 菲莉亚知道这个消息后，对不用和欧文分开自然十分高兴，但…… “——伊迪丝，你为什么把查德的学生留下来当助教？” 汉娜推了推眼镜，细长的眼睛透过镜片锐利地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戳个洞。 不止是菲莉亚和一些学生不明白伊迪丝的想法，就连伊迪丝教授的同事们都无法理解她突然就来一套的脑回路。 汉娜作为这个教师组中的组长，自然有一定威压。在她审视目光下，有时候连人高马大的尼尔森教授都忍不住要抖一抖。可伊迪丝仍然不为所动，就像汉娜根本不存在一样，一条胳膊搁在椅子背上，一条腿架在桌子上，懒洋洋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听见汉娜教授的问话，她才勉为其难地张了张嘴，道：“他不是冰系的魔法师吗？” “啊？” 见汉娜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伊迪丝勉强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稍微详细地解释：“这个说不定也是冰系的魔法师……我又没养过会魔法的小孩，先演练一下。” 汉娜：…… “说得好像不会魔法的小孩你就养过一样。”汉娜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怀得确实是查德的孩子了？” 尽管查德暑假里向伊迪丝求了几次婚，可实际上由于伊迪丝一向随便又任性的作风，大家一直不太确定她怀孕真的是因为查德。 “大概吧。”伊迪丝翻了个白眼，“不是说会给学校添麻烦，所以不能碰精灵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同时看着对方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汉娜心情有些复杂地将视线转移到伊迪丝渐渐显怀的腹部。 她让查德和伊迪丝一起去精灵之森，当然不是为了让他使伊迪丝怀孕的……虽说他们都是成年人…… 在汉娜看来，尽管伊迪丝实际已有二十七岁了，可心智仍是个孩子呢，让这样一个大孩子去照顾婴儿……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安。 “那你怎么不接受查德的求婚？”她问。 查德虽然碰到伊迪丝的事头脑就会一下子变得很不清楚的样子，但感觉多少比伊迪丝自己要可靠多了。 伊迪丝略微沉默了几秒。 “我为什么要接受？” 汉娜竟然被这个无论答案还是问题本身都很直白明了的问句噎了一下，她皱起眉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定下来……但你不是都怀孕了吗？” “我怀孕是因为我想要孩子，跟和查德结婚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生了孩子却不准备结婚？” “我想要孩子，但不想结婚，哪里矛盾了？” 两个人之间互相连抛了几个问句，却谁都说服不了谁。汉娜望着伊迪丝坦然地望着她的漂亮眼睛，忽然生出一种和年轻人无法沟通的无力感。 汉娜自己也没有结婚，同时也没有孩子，因为她一直沉浸于提升自己的各种技术，并将大部分生命都献给教学，希望能培养出很多优秀的未来勇者。和放纵的伊迪丝不同，她一贯冷静自持，并和异性保持距离，认为那些亲密的行为太过轻浮，很不端庄。 汉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伊迪丝，你的孩子会需要父亲的，你多少要为他考虑。” “我哪里不为他考虑了？我最近都没有抽烟。” 汉娜：…… 对于伊迪丝理直气壮的话，汉娜竟然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的确，让伊迪斯为什么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相比之下，说艾斯的那个大魔王准备一口气炸掉世界上所有没有结冰的大陆听起来可能性还要一点。 伊迪丝的烟瘾是在她从冬波利毕业、被老利奇纠缠不放地跟踪的那十年里染上的，之后从来没有戒掉过，一旦她感到有压力或者无聊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地吸烟。自从怀孕后，汉娜的确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吸烟，刚从精灵之森回来时有时候还会忘记，不小心就摸出几根烟出来，但刚刚点上就会皱起眉头吐掉。最近一两个月，伊迪丝已经完全不碰烟了。 办公室顿时清新很多，只剩下希拉里身上偶尔魔法元素暴走时会有的焦味，以及尼尔森教授有时工作过度又没时间及时洗澡的汗味。 “……伊迪丝，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查德吗？”汉娜的口气软化下来，无奈地问道。 然而这个问题却让伊迪丝沉默下来。 大概一两分钟后，她那双一贯妩媚的眼中露出些许迷茫。 “我不知道。” 伊迪丝说。 …… 和其他还没有决定实习工作，以及决定以后还有一个月实习缓冲期、最晚可以拖到十一月开始的学生不同，菲莉亚是助教，尼尔森教授只让她休息了两三天，在新生们开始上课的第二周，她就得开始自己的工作了。 她不仅是助教，还是学生，在帮助尼尔森教授的同时，还要学习新换的武器重剑。 目前，尼尔森教授的安排是，让菲莉亚早晨上课前提前一小时到达，然后他单独指导菲莉亚如何使用重剑。等一二年级的学生到达以后，尼尔森教授先教导一年级，菲莉亚去指导二年级的学生；等尼尔森教授转来教授二年级生时，菲莉亚再去照顾一年级生。 她的工作主要有两项，一是纠正低年级生们不标准的姿势和动作，二是防止他们在练习中发生冲突或者受伤。 第一天不管是练习还是工作都很顺利。菲莉亚使用巨剑的基础本来就已经比其他新手好了，同时尼尔森教授知道菲莉亚温吞的个性，也不想将她逼得太急，所以今天只是进一步检查她使用的姿势，并进行一些微小细节和发力的调整。 那天第一次看菲莉亚用巨剑时只是大致瞧了瞧，所以尼尔森教授还没有太吃惊，只是欣赏而已，而这天早晨他是单独辅导菲莉亚，在观察过她是如何挥出一剑之后，尼尔森确确实实被震惊了。 标准……除了教科书一般的标准之外，几乎无法做出别的评价。要知道教科书般的姿势只是作为一种理论存在的，是理想化的状态，在实际操作中绝对无法复制出一模一样的动作来，哪怕是最重视细节、基础最扎实的勇者，也只不过是在无穷小地接近那个理想值而已。但菲莉亚…… 她简直就是教科书本身。尼尔森在最初调整了菲莉亚手臂用力的幅度后，她就保持着那个最完美的姿势练习了一个小时的挥剑。菲莉亚浑身上下的肌肉仿佛都有自己意识，并且天生就知道该如何运用自己在整体协调中的作用。 尼尔森教授亲自摸过那把剑，当然知道菲莉亚挥得是比寻常重剑更重上许多的武器，而菲莉亚没有停歇地挥了一个小时，脸色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孩子…… 菲莉亚并不知道尼尔森教授的内心活动，她认为自己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任务，在上课以后，很快就把重心放到一二年级的学生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低年级生虽然都很认真，但好像十分怕她啊…… 没过几个小时，菲莉亚就疑惑地发现不少学生看她的眼神充满敬畏，还有每次她将视线放到谁身上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忽然变得卖力起来，不要命地开始刷手上武器。 ……尽管这样对当助教来说还挺方便的，但为什么呀。qaq难、难道她长得很可怕吗？ 菲莉亚一肚子困惑。 ……其实这只是她上一次和尼尔森教授试剑的后遗症，新生们都还深刻地记得这位外表可爱亲切好像没什么杀伤力的学姐是怎么用铁饼砸碎一面墙的，巨大的反差实在难以忘怀……尤其是在经过一个星期学习以后，当时画面的震撼被记忆放大，而且越来越感到自己和四年级学姐之间鸿沟般的差距，低年级生都不禁有一种身为弱者的无力感。 于是这种无力感，在重新见到菲莉亚后，就全部被转化成了尊敬和恐惧。 学、学姐她竟然是助教…… 要是偷懒被看见的话她会不会一个铁饼甩过来…… 会死吧，绝对会死吧…… 为了不被铁饼甩死，学生们练习的时候顿时卖力了许多，当然，某种意义上也是隐隐期待引起菲莉亚的注意，如果被那么优秀的学姐表扬的话肯定会很有面子…… 这种现象落在尼尔森教授眼中，则无疑变成了一种令人欣慰的状态。 果然大家都被菲莉亚的精神感染，变得更有朝气了吗……真不愧是菲莉亚啊！ 尼尔森教授暗暗再次对菲莉亚点头。 此时，注意到教授对菲莉亚欣赏的眼神，站在队伍最边上的黑发男孩用力咬了咬牙，气恼地将手里的大刀往地上一砸，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喂，你干嘛啊！”站在他旁边挥剑的女生不满地道，“知不知道乱扔武器很危险的啊！你再这样的话，信不信我把菲莉亚学姐叫过来了！” “关你什么事！”男孩翻了个白眼，“连她都怕，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告诉你，像那种小女孩，我十分钟就可以潦倒！” “说得你好像年纪很大一样。”女孩被激怒，冷哼了一声，她的目光地面上飘了一下，语气愈发不屑，“你是从哪里来的乡下人，用得刀摔一下就断了……就算是用南淖湾的泥土捏得武器，都不至于这么烂吧？！” 男孩的脸蹭得红了：“是、是我力气大好吗！” “就你？”女孩上下扫视了一番男孩的身材，口吻轻蔑，“不要吹牛了。就你这样，竟然还想打败菲莉亚学姐！而且连武器都买不起……我看你还是早点退学回家或者转到辅助类去吧，小矮子！” 练习的队伍是按照身高排的，男孩站在最边上一个，说明他是所有人中最矮小的，连女生都比不过。这些侮辱性的话显然正好戳中他的痛点，男孩顿时暴怒起来。 “你给我闭嘴！告诉你，等我武器修好，我马上就去挑战那个什么菲莉亚！让尼尔森教授……不，让你们所有人都见识一下！谁才是教授最优秀的学生！” 第72章 转眼，菲莉亚担当助教已经有三个星期时间了。这期间，包括室友在内的同届同学，都相继挑好了自己的实习工作，陆续离开学校上岗。在菲莉亚看来，学校顿时变得冷清不少，到处都见不到熟面孔，反倒是一些她担任助教的重力量类新生经常跟她打招呼。 寝室里也只剩下她和玛格丽特，连温妮都率先一步离开冬波利了。玛格丽特之所以还留着，据说是为了再适应下戴着眼镜的生活，最近她戴眼镜出门已经比之前自然了许多，正因为如此，温妮才敢放心地离开。 “……菲莉亚，我看上去真的不会很奇怪吗？”玛格丽特站在镜子前，不安地拉了拉菲莉亚的袖子。 “不会，很适合你啊！”菲莉亚笃定地道。 她其实并不是很确定玛格丽特问得“奇怪”是指眼镜还是衣服，不过在菲莉亚看来，玛格丽特无论怎样都十分漂亮就是了。 玛格丽特比她大一岁，十三岁的年纪如同含苞待放的玫瑰。她高挑、美丽，一头引人注目的酒红色长发总是柔顺地披在肩头，由于常年练剑，玛格丽特身上又有种凌冽飒爽的气质，相当吸引人。 ——当然，因为视力一直不好，即使戴上眼镜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她僵硬冷淡的表情仍然没有好转，可能会让不熟悉的人有距离感。然而，正因为知道这些，和玛格丽特关系很不错的菲莉亚，才会觉得在镜子前面努力摆出一个温和亲切表情的玛格丽特大小姐实在笨拙得可爱。 “真的……真的不奇怪吗？”玛格丽特微微蹙起眉头，不太肯定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菲莉亚无奈地苦笑起来，其实这已经是她今天上午第五次回答大小姐同样的问题了，“而且……我哥哥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的。” 事情是从一周前菲莉亚接到哥哥马丁的来信开始的。 马丁说家里的事情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他这几天会来冬波利看菲莉亚，像之前约定好的那样，不仅如此，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妈妈也会一同到王国之心来。 菲莉亚得知哥哥要来，当然很高兴，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玛格丽特知道以后，似乎比她更高兴…… 当天下午菲莉亚做完尼尔森教授那里的实习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玛格丽特拎着许多大包小包回来了。 因为温妮已经到别处上岗，所以玛格丽特平时跟班会主动做的事，现在她只能自己来。菲莉亚看到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摆满一地的玛格丽特时，实在难以不吃惊。 “玛、玛格丽特，你去干什么了？”菲莉亚惊讶地问道。 “买衣服。”玛格丽特微微蹙眉，“合适平时穿的衣服，我没有带来。” 菲莉亚：诶？Σ（ ° △ °） 菲莉亚使劲回想了一下，玛格丽特的确是平时用来上课的剑士服或者护甲比较多，甚至有时候休息日为了图方便或者干脆依然要练习也依然穿着剑士服，但普通的衣服并不是完全没有，尤其是最近放假，菲莉亚明明记得前几天刚见过玛格丽特穿了条裙子。 所以她又去买了很多来？为、为什么啊？ 要知道大小姐虽然漂亮，但并不是十分注重外貌，而且她不喜欢出门，买衣服什么的……太稀奇了。 就在菲莉亚惊讶的时候，玛格丽特顿了顿，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问道：“你哥哥他……哪一天会到达？” 时间回到现在。 玛格丽特好像默认要和菲莉亚一起去见她哥哥马丁了，菲莉亚倒是无所谓，她的朋友愿意去见她的家人，而且准备还十分隆重，她当然是很开心的。 只不过，还是有点疑惑而已。 玛格丽特和哥哥，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不知道马丁是不是特意掐好的时间，这一天凑巧是休息日。由于一二年级生都不用上课，菲莉亚自然也不用参加实习，她帮莫名对这件事极为认真的玛格丽特收拾了一两个小时，然后两人才一起到校门口去等马丁。 因为放假的关系，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也有住得近的家长特意过来看孩子。菲莉亚站在校门口探头探脑，目光不停地从所有棕色头发的男性身上掠过。 忽然，菲莉亚感觉到身边的玛格丽特一下子捏紧了她的手，她意识到什么，顺着玛格丽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鉴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高瘦的男性，缓缓地朝这里走过来。 “哥哥！”菲莉亚一眼就认出了马丁，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用力朝那个方向挥手。 不远处的青年似乎也看见了菲莉亚，嘴角慢慢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然后抬手轻轻朝菲莉亚挥了挥，同时步伐加快。 没一会儿，马丁就站到了菲莉亚眼前。 看到菲莉亚，马丁的眼睛便略带笑意地弯起来，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之前几个月你和爸爸相处得怎么样？在王城还习惯吗？” “还、还可以。”菲莉亚点点头，回答。 实际上还是不太习惯的，毕竟王城和南淖湾的艾丽西亚实在差得太多了，而且，和罗格朗先生也不怎么熟悉…… 不过不想让哥哥太担心，菲莉亚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 作为看着她长大的兄长，不可能感知不到妹妹试图隐藏起来的低落。马丁又安慰地摸了摸菲莉亚的头，将她本来就微微打卷的头发摸得稍稍翘了起来。 这时，他视线落到菲莉亚身边的红发女孩身上，然后不由得愣了愣。 “这是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威廉森。”菲莉亚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哥哥，去年家长会的时候，你们有见过……” 她总觉得玛格丽特好像特别期待和哥哥见面，因此深怕哥哥已经把玛格丽特忘掉了。 幸好马丁只是短暂地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恢复成平常温柔的微笑：“我记得的。你好，玛格丽特。” 他伸出右手，想和玛格丽特礼节性地交握。但玛格丽特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地注视着马丁那双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色的眼睛。 戴上眼镜以后，玛格丽特原本熟悉的模糊世界离她而去，取之以待的是一片更加清晰，却也更加陌生的新天地。她能看见树叶随风微微摆动，看见雨水落进湖水泛起涟漪，另外，她还是头一次看清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温妮，以及入学以后始终与她关系密切的菲莉亚的长相。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青年，无疑也是个十分陌生的人。 不再是记忆中只有一双金色眼睛分外鲜明的剪影，而是一个高长而削瘦、神情柔和的男性。 玛格丽特一言不发地仰头望着他。 马丁奇怪地侧了侧头，保持着微笑皱起眉头，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马丁正要收回抬在半空中空荡荡的手，却被玛格丽特毫无征兆地一把抓住！ 趁着马丁发怔的几秒钟，玛格丽特的另一只手已经将一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拽了下来，然后猛地塞进对方手中。 “……还给你。”她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能通过考试。” “……啊？”菲莉亚被突然发生的事吓了一跳，尚不再状况中。 而且……总觉得玛格丽特的语气，比平时还要生硬…… 其实不止是语气生硬而已，玛格丽特的脸颊微微发红，刚将钥匙塞进人家手里，双手就背到身后攥紧，这显示出她的情绪极为不稳定。 马丁却从一瞬间的惊讶中回过神，然后无奈地笑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啊……抱歉，我做了多余的事。” 第73章 诶？ 诶诶？ 诶诶诶诶诶？！Σ（っ°Д°；）っ 菲莉亚足足傻了五秒钟，才从哥哥和玛格丽特的对话里意识到什么来。 她仍然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明所以，但多少能够猜出一点头绪。玛格丽特拿出来的那把钥匙很眼熟，由于已经隔了几年，菲莉亚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入学考试时要求他们寻找的钥匙。 说到入学考试的话……还有联想到这几天玛格丽特情绪反常的行为…… 能够让玛格丽特这么激动的，难、难道说…… 难道说她总提起的那个在入学考试上帮了她的人，竟然是哥哥吗？！ 说起来，玛格丽特落选那一年，凑巧是哥哥能够参加考试的最后一年。而且如果是最后一年的话，哥哥为了抓住机会把王国之心内所有的学校都考一遍也不奇怪啊…… 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同时菲莉亚的心情亦变得有些复杂，她小心地端详着两位当事人的脸色。 哥哥的脸上像是写满歉意，而玛格丽特…… 即使是十分熟悉大小姐脾气的菲莉亚，看着她将头扭向另一边的姿势、饱含怒意的表情，也不禁有一些疑惑。 所、所以，哥哥他真的做了什么让玛格丽特非常生气的事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尽管玛格丽特看上去还是那幅既冷淡又傲慢的样子，且眉宇间满是怒气，实际上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她、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些……她并没有想要责怪对方，更没有希望对方因帮她的事感到愧疚。在过去的这几年中，她明明已经将道谢、道歉的话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每一天睡着之前都在想象终于重新见面的时候，要怎么样才能露出不被讨厌的表情。然而这一天真真切切地到来的时候，她的行为、话语、神情竟然都不再受控制了！ 玛格丽特饱受煎熬。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么讨人厌的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如果可以倒流的话…… “算了。”玛格丽特生硬地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又沉默了几秒，玛格丽特再次开口。 “……还有，以后我会戴眼镜。”不会再认不清长相，不会再认错人。 “……嗯？”马丁并没有太理解玛格丽特跳跃的思维，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 他回忆了一下，想起当时玛格丽特的确好像因为没有戴眼镜而视力不太好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在他当时看来，十一岁和九岁是很大的差距，玛格丽特只是个很小的小女孩，比他妹妹大一岁而已，因此那些有点傲慢、冷淡的神情，反而带着让人忍俊不禁的可爱，会让他想到同样不擅长和人交往的菲莉亚。而现在，当年的小女孩转眼就成了少女，实在很难让人不产生一种恍惚感。 还终于决定要戴上眼镜了吗？ 于是马丁笑着鼓励道：“那太好了，你戴眼镜其实也很好看。” 他只不过觉得决定戴眼镜是个比较成熟的决定，但这句话成功让玛格丽特的脸颊隐隐又红了一层，同时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不安渐渐平静下来。 ……这样的话，等下次回家再去挑几副眼镜吧。 马丁这一次过来主要还是探望菲莉亚，因为父母离婚的突发事件，他们没能像往年一般在家里好好相处几个月，所以有许多话没有说。其他室友们都去实习，玛格丽特也没有意见，于是菲莉亚干脆将马丁带回了宿舍。她向哥哥汇报了去年一年在精灵之森发生的事，哥哥则多少说了些艾丽西亚和妈妈的情况，得知母亲和家里都没有问题，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黄昏，马丁准备告辞离开。 “……你住下来也没有关系。我们有空的房间。”在马丁要走的时候，下午一直比较沉默的玛格丽特忽然开口挽留道。 自从娜娜休学一年以后，菲莉亚她们宿舍并没有新人搬来，因此常年空着一个房间，多住一个客人并不是难事。 马丁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外面的旅店租用了房间。行李都放在那里。” 听他这么说，菲莉亚也隐隐有点失望。 马丁对学校内的路还不太熟悉，所以菲莉亚将她送到校门外，临别之前，马丁再次摸摸她的头。 “我还会在这里留几天，你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还有……” 马丁顿了顿。 “不用担心我和妈妈，妈妈现在的状况好像比以前还要好。我想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重新步上正轨了。” 哥哥回旅店以后，菲莉亚也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 “喂——等等！停下！该死，我让你等等！——停下，你是聋子吗？！菲莉亚！” 听到自己的名字，菲莉亚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个吵吵闹闹的声音是在叫她。她略带疑惑的回过头，这才看见一个扛着一把大刀的黑发男孩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满脸凶狠不满之色。 “你是叫……佩奇？”菲莉亚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个男孩似乎有点眼熟，她恍惚记得他是尼尔森教授课上的一个一年级生，也是自己助教工作需要辅导的学生之一。但尼尔森教授的学生数量不少，菲莉亚暂时还只能将他们的名字记个大概。 佩奇其实还算是个显眼的学生，因为他之前某节课不知怎么的把武器弄坏了，最近几周一直用学校武器库里的标准武器。另外，黑发虽然在海波里恩也不算少见，但毕竟是魔族的标志之一，并不算是受人欢迎的发色，且佩奇自己的个性有些急躁，总是和他周围的人发生争执，菲莉亚调解过好几次。 不过，菲莉亚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待见自己的样子，这也是她意外佩奇会在马路上叫住她的原因之一。 休息日，校园门口人来人往的，不少学生都被佩奇的大嗓门喊得看了过来。 菲莉亚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吗？” “我的武器修好了！”佩奇重重地将那把大刀往地上一戳，吼道，“听着，菲莉亚！我要和你决斗！” …… “……啊？”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佩奇不耐地哼了一声，再次大声道：“我要和你决斗！” …… 尼尔森教授听说佩奇向菲莉亚宣战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想起菲莉亚那可怕的力量再结合她一向她对自己的能力没什么概念的现状……尼尔森教授第一时间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过，刚跳起来，他便又缓缓坐了回去。 “菲莉亚……她性格这么温和，应该没有接受吧？”尼尔森教授擦了把汗，放心地道。 “不，菲莉亚学姐答应了！”来报告的女生兴奋地道，相比较于教授内心的担心，她其实更对佩奇终于惹恼菲莉亚学姐的事感到幸灾乐祸，“因为佩奇纠缠了她半个多小时，还威胁她如果不答应的话，自己以后就天天找人单挑而且不再去上课，所以学姐就……” 尼尔森教授连忙拔腿往决斗场跑。 佩奇那个学生他记的，几年前他出差的时候随手救过他，对手只不过是普通强盗，对付起来只是举手之劳，想不到那孩子记了这么久，还因此非要跑来报考冬波利。他家境贫穷，性格刚烈极端，身材矮小，体力其实也不怎么达得到重力量系的标准。入学考试的时候，教授们就劝过他不要修重力量系，但那双炽热坚定的眼睛打动了尼尔森教授……尼尔森一直牢记冬波利的校训，不能放弃任何一种潜能，他相信对一件事的执着有可能突破天赋和身体的条件限制，只要有决心的话，佩奇一定有机会成为优秀的刀士。 事情也的确如尼尔森教授预料得那样，佩奇一直很努力，每天都拼命克服着瘦弱的身体带给他的限制，进步缓慢但并非没有，只要假以时日…… 只是，尼尔森虽然早就知道佩奇个性并不温和，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去招惹菲莉亚。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菲莉亚还是佩奇都是他十分重要的学生，都是拥有希望的未来勇者……但，恐怕菲莉亚只需要一击就…… 尼尔森闭了闭眼睛，勉强逼迫自己先不要想最可怕的结局，加快步伐往决斗场冲去。 决斗场上早已围满人群，主要是留校的基本都是一二年级生，他们认识并且不喜欢佩奇的人不少，再加上又是休息日在靠近校门的地方闹出来的阵仗，因此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尼尔森气喘吁吁地抓住外围的一个学生，问：“已经结束了吗？佩奇没事吧？” “教、教授，你也来看？佩奇会有什么事啊……”被抓住的学生既奇怪又兴奋地道，“不过真不愧是菲莉亚学姐，徒手就掰断了佩奇的刀，自己都没有用过武器！” 第74章 十五分钟后，教授办公室。 “菲莉亚……”尼尔森教授叹了口气，“下一次再有学生缠着你决斗的话，你就带他来找我，不要再答应决斗了。” 这一次真是吓得心脏都要停下来，还以为佩奇绝对已经…… 即使是现在再回忆他之前的思路，尼尔森教授都感到一阵后怕。 “抱、抱歉，教授。”菲莉亚道歉道。 她现在冷静下来，也感觉自己的处理方式并不是最好的。在去决斗场之前，她就考虑好要弄断对方的武器，尽快结束这场奇怪的决斗了。但是，在她掰断佩奇的刀后，对方那种绝望恐惧的眼神，仍令菲莉亚不禁心生愧疚。 她是不是，还是做得太过分了？ 如果假装势均力敌地和对方交战一会儿是不是会更好？佩奇有着极高的自尊心，这样直接的手法，可能还是太粗暴了吧…… 尽管菲莉亚对自己的实力并不是很有自信，但却也不至于对自己的评价低到连一年级的新生都对付不了，因此对自己靠年龄和经验碾压后辈的行为产生了些许负罪感。 ……如果换做是欧文的话，肯定能处理得更好吧。 菲莉亚不乏失落地想。 欧文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知道说什么是正确的。 不过…… 菲莉亚想起欧文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事，又不禁觉得一阵高兴。 没关系的，她和欧文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而且已经约好了毕业要参加同一个勇者团队，她可以慢慢向欧文学习。 这时，看着菲莉亚愧疚的模样，尼尔森教授的心又不禁软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菲利亚德肩膀，放缓语气道：“不过，你只是掰断佩奇的武器，没有真的和他决斗，这一点很好……菲莉亚，你知道……你很有天赋，但……” 话到嘴边，尼尔森教授又有些犹豫。 之前他因为害怕戳伤菲莉亚的心，因此只是指引和暗示菲莉亚控制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十分直白地指出过她的力量有伤人的可能性。可现在看来，还是及早让菲莉亚意识到这些才好，不然万一类似佩奇的事再发生，而菲莉亚没有这一次清醒怎么办？ 下定决心，尼尔森教授张开嘴，决定和缓地切入话题。 “那个……菲莉亚……你应该还从来没有在使出全力的情况下，正面攻击过什么人吧？”毕竟要是有的话肯定已经…… 菲莉亚却是明显地一怔，神情亦低落下来。 “有、有的。”她艰难地张嘴，慢慢地说，“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妈妈和我说……” 她稍微停顿了几秒，要讲出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不算太容易。 “我小时候把哥哥扔出去过……” 尼尔森教授惊呆了。 想不到他只是想找个比较温柔的角度引出话题，竟然一下子就牵出这么惨烈的过去来。这么说的话，就难怪菲莉亚这么敏感内向了，她肯定和家人之间都有芥蒂吧，又是在没有记忆的时候发生的事…… 不过，既然有过这种事，她的家人怎么还不让菲莉亚学会收敛力量？ 尼尔森教授一皱眉头，又奇怪起来。 菲莉亚继续道：“哥哥一直考不上勇者学校，说不定就是因为我……” “等等，菲莉亚！”尼尔森教授意外至极，下意识地打断了菲莉亚，“你哥哥他……”还活着？ 想想这样问太直白，他又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重新说道：“你哥哥他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菲莉亚不明白教授忽然问这些做什么，却还是老实地回答。 真的活着啊！ 尼尔森教授不禁激动起来。 尽管菲莉亚小时候的力量可能不会有长大后这么强，可他哥哥只不过比她大三岁……就连尼尔森教授自己都不敢说，他如果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的话，被如今的菲莉亚扔出去还能毫发无损地站起来。 考虑到天赋一般都有家族遗传的特性……难道说，菲利亚的哥哥也是个天才吗？！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考不上魔法学校呢？ 短暂的振奋后复又疑惑，尼尔森教授忍不住问道：“菲莉亚，那你哥哥，来考过冬波利吗？” 本来菲莉亚是不清楚的，可是想起玛格丽特确定她哥哥就是当初的恩人的事，她点了点头。 “在我入学前一年，哥哥应该来考过。” 尼尔森教授连忙思考起来，奈何时间太久远，始终什么都没记起来……也对，如果真有和菲莉亚一样惊艳的孩子来考过试最终却没有成功入学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会怀抱着遗憾记住才对。 想了半天，尼尔森教授也没想出原因来，最终只能归结于“或许菲莉亚的哥哥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以及“可能他后悔报考于是故意隐藏实力放水导致考试失败”两个可能的原因。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菲莉亚身上，表情不自觉得严肃了许多。 “菲莉亚，你的力量比一般人强很多，你知道吗？” “我……”菲莉亚犹豫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点头，“知道。” 母亲也是因为她的力量比较强大，才会认为她很有当上勇者的可能。更何况，她是重力量系的学生…… 比普通人强壮一些是一定的吧？不过，如果和其他勇者或者同学比的话…… “但我、我和别人还差得很远。”菲莉亚谦虚又紧张地道，“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的……” 看到菲莉亚一副明显还是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尼尔森教授颇为无奈。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尼尔森教授耐心地道，“我是说，菲莉亚，不止是普通人，你远比一般勇者更加强大……” …… 从尼尔森教授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菲莉亚还没有完全回过神。 教授的意思好像是说，她是很特别的，特别到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反而会变得相当危险…… 一直以来认为自己和别的重力量类勇者没什么不同，甚至应该差平均水平不少的菲莉亚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冲击。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将手指们往掌心用力捏了捏，感受掌中的力道。 在她看来，这力量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可是按照尼尔森教授的说法，这是勇者——更不用提普通人——都无法承受住的力道，如果她不抑制自己的话，会酿成非常严重的后果，远比可能造成她哥哥无法考上勇者学校更严重。 那、那么哥哥为什么没事呢？ …… 几周时光转瞬即逝，这一天马丁和菲莉亚一起散过步后，对她道：“我差不多该离开了，菲莉亚。” “……啊。”哥哥在冬波利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菲莉亚并非没有预感，只是果然还是有些失望罢了。 马丁浅笑着摸了摸菲莉亚的头：“等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 “……你接下来去哪里？”忽然，玛格丽特开口道。 自从马丁来以后，玛格丽特时不时和菲莉亚一起去见马丁。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不说话，作为一个安静的同伴，只是偶尔才会接嘴几句话。 听到她的问话，马丁看向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却好像不习惯被盯着一般，将视线换了个方向。 “王城。”哥哥说，“我会去王城。” 他顿了顿。 “我和妈妈准备去王城落脚，看看能不能留下来。家里的面包店关了，我们暂时没有收入……唔，我也会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合适的工作？”玛格丽特皱起眉头。 “在王城开面包店吗？”菲莉亚歪了歪头，问。 哥哥微笑着摇头，回答：“妈妈好像没有再开面包店的意思了……有点苦恼啊，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王城。” 突然，玛格丽特坚定地道。 “我的实习到岗期限快要到了，我也要去王城。” “……嗯？”马丁一怔，“这样好吗？” “……可以互相照应，而且……”玛格丽特两眉间拧起的沟壑简直能夹死蚊子，“……省钱。” 听到大小姐如此蹩脚的理由，菲莉亚险些摔在地上。 太牵强了……同住三年多，玛格丽特可从来没有为钱担心过。 但哥哥并不知道这些，他相信了这些话，眼神温柔得如同春风，他轻柔地注视着玛格丽特，道：“好。” …… 此时，欧文正在往家里写信。 菲莉亚和尼尔森教授学习的时候，他也正担当着伊迪丝教授的助教，因此这段时间十分的忙。 ……其实伊迪丝教授倒是没给他分配什么工作，就是闲着无聊时会把他叫去放个冰锥看看，或者喷点雪出来，这种时候伊迪丝教授就会看着他和魔杖若有所思一会儿。另外，她偶尔会问一些关于魔法师是怎么成长的问题。 欧文怎么可能知道人类魔法师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他只好老实说忘掉了，或者随便编造点内容然后加上书上看来的知识糊弄伊迪丝，好在伊迪丝好像仅仅是随便问问而已，并没有在意太多。 然而，尽管伊迪丝没有主动给他工作，助教这份工作还是因为她变得分外艰难。 主要是由于伊迪丝不喜欢上课，经常露个面就去睡觉，让学生们自己学。以前学生们没有办法，只好照她说得一年级找二年级，二年级自己练，现在有了欧文这个助教，他们自然全都来找欧文了。 欧文辅修过弓箭，而且练得不错，还算能指导一下。刺客类的项目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只好又去自学，然后和二年级生交流，再去尝试着指导一年级、沟通二年级，才凑合着能继续干下去，伊迪丝不睡觉的时候偶尔也会称赞他。 ……但说不定当刺客也很有天赋什么的，这种称赞一点都不想要好吗。 总之，欧文过得并不轻松，他还要抽空来思考和传奇勇者有关的问题，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着想着，菲莉亚就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让他不由自主地走神。 ……希望专注，却又不想让菲莉亚脑海里消失，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很纠结。 欧文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最近在某个问题上犯了难，决定还是问一下现任的魔王陛下。 粘上墨水的笔在暗米色的纸张上飞快地书写着，一行淡蓝色的字迹流畅地出现。欧文这么写到—— 如果找到那个勇者的话，我应该杀了他吗？ 第75章 将信用魔法送出去以后，欧文伸了个懒腰。 他考虑这个问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在他看来，目前最可能是传奇勇者的人依然是卡斯尔，但杀死卡斯尔……尽管他讨厌卡斯尔有时候会和菲莉亚有种怪异的亲密感，菲莉亚还很崇拜卡斯尔，但好像这还没有到非要杀死他的地步。 欧文尚没有杀过人，老实说，他并不厌恶人类，相处下来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比如，让他杀掉迪恩或者奥利弗的话，他恐怕做不到，更不要说菲莉亚…… 别说杀死菲莉亚，连让他重重地拍菲莉亚一下他都觉得十分心痛，菲莉亚不管是皱眉头还是掉眼泪看起来都很可怜。 但在战争中，魔族和人类之间的厮杀是不可能避免的。而且，那个勇者的存在会威胁到整个艾斯的安全，为了保险起见的话，直接杀死他，让他无法毁灭艾斯，似乎是最好最简单的选择。 欧文无法做出结论，他决定还是问一问他的父亲，大魔王伊斯梅尔。 几分钟后，父亲的回信出现在了桌上。 欧文拿起来一看—— 亲爱的儿子， 为什么你信上又不写“亲爱的爸爸”？ 还有，这件事很难说清楚，我雪冬节来看你的时候我们好好讨论一下吧。 爱你的爸爸，大魔王。 ——等等你雪冬节还要来？！ 尽管回信的后半段完全是严肃重要的内容，但欧文还是忍不住歪掉了重点，狠狠地盯着“雪冬节来看你”一段文字。 混蛋，这家伙难道是度假上瘾了吗！这样我怎么和菲莉亚单独在一起啊！ …… 今年十二月份的雪来得很早，上旬的一阵冷空气，就把雪花和假日一同带上了陆地。和往年一样，本来还在上课的学生一哄而散，欢呼着回家的回家，度假的度假，走亲戚的走亲戚，留下教师们在办公室里头痛“今年课时这么短，又被假期冲掉了这么多课，教学进度赶不上了吧……”。 因为现在算是跟随父亲生活，按理说菲莉亚雪冬节期间也可以回家了。但尼尔森教授好像不准备休息，因为他给菲莉亚批得助教实习时间是半个学期，雪冬节过后菲莉亚就要去找更有用的实习工作，所以不得不抓紧假期，将她的课补完。 最近菲莉亚的训练内容除了进一步完善姿势以外，主要就是控制力气。尼尔森教授时常会让菲莉亚和他进行过招，并在她力量过强的时候及时喊停，好让她把握到和普通勇者切磋时的争取力道。 “你不想杀了对手的时候，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要是不够的话，力量就一点点地加上去，不要太突然。尤其是明年你就要参加学院竞赛，到时候一定要注意。”尼尔森教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不过，如果是遇到真正的敌手，比如战场上的魔族，就千万不要留手！越快解决越好！明白吗？” 菲莉亚郑重地点头，她好像隐约摸到窍门了。 尼尔森教授满意地摸摸她的头，说：“那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跟尼尔森教授道别后，菲莉亚往自己在东区的寝室走。然后，在看到自己门口伫立着一团火焰一般的红发时，她不由得愣了愣。 听到菲莉亚的脚步声，卡斯尔回过头，露出一个带着虎牙的灿烂笑容。 “哟！” 卡斯尔的后背永远笔挺，双腿笔直，手按在身体一侧的剑上，姿态很优雅。尤其夕阳投来的光晕恰到好处，世界仿佛也特意对卡斯尔和他的影子进行了渲染，将他突显成世界的中心。 身体锻炼到恰到好处的、英俊的少年，实在很难让人完全没有炫目的感觉。 菲莉亚愣了愣，连忙上前打招呼。 “卡斯尔学长？”你怎么在这里？现在所有的五年级生不都应该在王城参加竞赛吗…… “雪冬节放假了，学院竞赛也暂时休息。”似乎听到了菲莉亚心里的疑问，卡斯尔体贴地解释道，“我们目前上半学期的随机排名赛已经结束了，雪冬节暂时休战，等明年再决出前五十名和最终的学院名次。唔……我想想今年还没有回过学校，就回来看看。很意外吧？” 菲莉亚下意识地点点头。 雪冬节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回家和家人团聚，特别是平时在外地读书的学生。像卡斯尔这样反而跑回学校的，确实比较少见。 “哈哈哈，我这学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家里，放假会想要回学校看看的话，也不算很不正常吧？”见菲莉亚呆呆地承认了，卡斯尔忍不住笑了几声，然后摸了摸菲莉亚的头，“毕竟之前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学校差不多也算我另外一个家了……而且，我答应姑妈要照顾你了啊。” 卡斯尔的身高每年都攒得很快，且他们在精灵之森这一年混得比较熟了，因此他摸起最近同样在长高的菲莉亚来很是顺手。菲莉亚甚至隐隐感觉，他说不定比十五岁的马丁还要高一些，如果只看外表的话，大概很少有人会相信卡斯尔只比她大一岁吧。 菲莉亚不太舒服地侧了侧头，卡斯尔便也收了手。 菲莉亚犹豫了一下，拿出宿舍的钥匙，问道：“你要进来吗？” 进入雪冬节后，冬波利总是断断续续地下雪，上一次下雪后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房屋外面还是挺冷的。菲莉亚刚刚在尼尔森教授那里运动完还不觉得太难受，可卡斯尔不知道站了多久…… 卡斯尔问：“你们宿舍现在你有一个人吗？” 菲莉亚点头，其他人都在实习，恐怕要明年开学才能见到了。 于是卡斯尔不再拒绝，笑道：“那就打扰了。” 屋里果然暖和许多。卡斯尔还是第一次进入女生宿舍，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局，便在沙发上坐下来。 可能是因为整个宿舍目前只有菲莉亚一个人住，因此显得有些冷清空旷。 菲莉亚对卡斯尔仍然是敬畏多过熟悉，因此在他进屋后一直显得局促不安。 卡斯尔问：“那把剑你用得还习惯吗？” “很顺手。”听到这个话题，菲莉亚眼睛一亮，紧张感稍微没有了，“它的手感很好。那个，学长，谢、谢谢……” “没有必要谢我，本来也是闲置的。”卡斯尔笑着道。 不过…… 手感很好吗？ 卡斯尔想起他将剑背到罗格朗先生家时感受到的重量，再看到满脸喜悦、似乎十分轻松的菲莉亚，笑容不禁带了几分无奈。 应该说，真不愧是她吗？ 卡斯尔这一次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就跑回冬波利的。自从他姑妈再次提醒他要多关照菲莉亚以后，卡斯尔就想找机会和菲莉亚进行更多的接触，只是今年凑巧在学院竞赛，想要碰面实在很难。他本以为今年菲莉亚可能会去王城过雪冬节，到时候就能碰面，但后来听罗格朗先生说，菲莉亚由于换武器的事，雪冬节假还要留在学校补课，于是他只好亲自来冬波利了。 “菲莉亚一定会是个十分优秀的勇者。关注她，帮助她，引导她，让她成为你最重要的伙伴……” 想起姑妈交代过的话，卡斯尔不敢漫不经心。 姑妈的判断总是很准，当初他父亲之所以能够斩杀一任魔王，姑妈作为队友的价值绝对不容忽视，只是因为她是个女性，且不是队长，所以容易被人们忽视罢了。 而且…… 父亲也交代过，他差不多该开始物色毕业以后一起建立勇者团队的同伴了。 想到这里，他重新将目光落在菲莉亚身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菲莉亚渐渐褪去稚嫩，侧脸露出属于少女的轮廓来，此时她还保持着谈起武器的轻松愉快，眉眼弯弯的，像刚刚吐出些许皓白的新月。 忽然，卡斯尔感到自己心脏的节奏乱了一下。 …… 另一边，欧文自从收到自家蠢爸的回信以后，一进入雪冬节，就不得不每天坐在家门口等大魔王过来，然后直接把他塞进房间里，免得在外面暴露。 好不容易放假了却因为这种事不能去找菲莉亚，欧文内心的怒气值蹭蹭蹭地往上窜，脸上的招牌微笑也愈发温柔可亲了呢。 就是牙齿磨得有点响。 所以，伊斯梅尔终于到达冬波利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台阶上的儿子因为过于友好反而显得有点可怕的脸。 大魔王惊喜地问道：“儿砸，你在这里等爸爸嘛？（*/w＼*）” 欧文：“……没有染头发就不要在外面说话！快点进去！”→＿→欧文一看到自家爸爸顶着一头黑发和一双红眸毫无紧张感地凭空出现在大门口的姿态就暴躁，虽然到雪冬节了宿舍区人流量很少，但万一有人路过呢？！消除记忆的魔法很麻烦的好不好…… 于是大魔王伊斯梅尔陛下一边拖着行李箱走进屋内，一边在心中欣慰地感慨：欧文终于知道心疼我了嘤嘤嘤，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有时候和他妈妈真像…… 不过，关上门以后，伊斯梅尔就将不知道这次装没装东西的行李箱摆在一边，露出严肃的姿态，直切正题，道：“欧文，我们来谈谈你上次那封信吧。” “比起这个，”欧文回以大魔王一个极其亲切的微笑，“爸爸，你介意我们先谈谈菲莉亚那块铁饼的问题吗？” 第76章 　　“怎么了？”大魔王严肃认真地正色道，“那块铁饼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它没有自己跑回去吗？” 　　欧文的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脸上却笑得愈发温和灿烂，道：“我可没有想到，你说得是那种‘跑回去’啊！” 　　欧文其实将这件事憋在心里内伤很久了，只是几次下笔想给大魔王写讨伐信，都觉得不管画几个感叹号都无法表达出咆哮的效果。 　　所以说让一块铁饼长出四肢到底是什么鬼啊！！！ 　　那天可是在它说话以后，菲莉亚才会把他丢在门口跑掉的啊！！！(╯°Д°)╯︵┻━┻ 　　想到菲莉亚可能每天都和铁饼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睡觉、一起洗澡…… 　　魔生还不如一块铁饼啊！！！ 　　要知道欧文可是因为要做助教非常忙的关系，这段时间都没什么机会去找菲莉亚。 　　——并不是因为上次说过“一点都不喜欢菲莉亚”这种话以后立刻就发现自己喜欢菲莉亚，所以不敢去。 　　——真的。 　　且菲莉亚一边要上课一边要实习，显然比他更忙，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显著地减少了。然而这种时候一块会说话的铁饼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每天粘着菲莉亚！怎么想想都觉得好生气！ 　　“难道它不可爱嘛？”伊斯梅尔对欧文的反应感到很是不解，于是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小女孩应该会很喜欢才对啊……” 　　欧文：“呵呵。”→_→ 　　是啊，她现在愿意喜欢一块铁饼也不喜欢我了。 　　想到那句“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你”，欧文就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直到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感觉到儿子莫名一下子低落下来的心情，并想起自己在让铁饼跑掉的时候交代的话……其实伊斯梅尔也稍微有点心虚。 　　要知道虽然让一块武器拥有了意识，但这一类的魔法相当复杂，并不完善，也不能决定它们会伴随而生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另外，这些靠魔法拥有意识的物品，一般来说智商都不会特别高，想法单纯简单，再结合欧文一脸“好想弄死你”的可爱表情，难道…… 　　它做了什么特别优秀的事情？=L= 　　把两个人晚上一起锁在库房里之类的……从背后推人来了个意外接吻之类的……直接替欧文表白了之类的…… 　　这么一想，大魔王立刻觉得欧文的表情不善应该只是不擅长表达喜悦的感情而已。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必要的剧情推动桥段都只在开头发生吧，现在开心可能确实还太早了一点…… 　　于是伊斯梅尔郑重地拍拍儿子的肩，道：“不要太激动，任重而道远啊。” 　　欧文：……啥？ 　　父子两个又互相扯了一会儿，欧文本来也并没有非要让大魔王把那块铁饼弄回去的意思，等他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便平静下来。 　　欧文推了一下眼镜，让刚才还比较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语气也比较严肃，道：“所以呢？如果找到那个勇者的话，我应该第一时间杀了他吗？” 　　大魔王同样收起欢快的表情，正经地注视着欧文看起来。 　　没一会儿，欧文就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皱眉。 　　“怎么了？” 　　“欧文，你学过魔族史，应该知道，魔族是从人族中分裂出来的种族，在大陆所有种族中是最新的一种，而且，没有哪两个种族的外表能比我们和人类更相似，也没有哪两个种族的渊源能比我们和人类更深。”大魔王并没有直接回答欧文的问题，只是慢慢地道，“但，现在却没有哪种种族之间的仇恨，能比我们和人类之间更强烈……” 　　伊斯梅尔稍稍停顿了几秒。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欧文想了想，回答：“矮人和人类之间的仇恨，应该比我们还要深吧？”毕竟被逼迫到让矮人自己炸毁他们数千年来所有心血的程度，即使这样都不愿意向人族投降，也不愿意将一丁点东西留给他们。 　　“但世界上已经没有矮人了。”大魔王面无表情地说，“一个种族一旦毁灭，它所积累承载的仇恨也会跟着烟消云散……在当时，矮人的顽固、自私以及暴躁的脾气几乎惹恼了所有种族，不止是人类，还有魔族和精灵……据说连当时尚未消失的、一贯厌恶争斗的半神族也是如此，所以哪怕当最后一批矮人被困于国家研究所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出手相助。你想想看，你现在还讨厌矮人吗？还有，当初最憎恨矮人的人类，现在还仇恨矮人吗？” 　　当然不。 　　欧文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矮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憎恨的情绪，反而被对方留下来的无数珍贵的文献和曾经的辉煌文明所折服。 　　其他人类也一样，他不止一次听到过有人类的同学对着书感慨，当时的人实在太激进了，如果不把矮人全灭的话多好啊。 　　矮人的自私自利、固执暴烈、傲慢狂妄之类的种族缺点，以及包括实际上是矮人先发动的对其他种族的战争以及紧接而来的屠杀这些事，对于现在生活在海波里恩的居民来说，都只是种族学和历史书上真假难辨的简单文字而已。 　　“所以，关系最糟的，还是我们和人类。”大魔王下了结论。 　　听到爸爸这么说，欧文也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所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道，不过，话刚一问出口，他就皱了皱眉头。 　　……怎么有种被爸爸牵着走了的感觉，明明他平时是那么没有紧张感的家伙…… 　　于是为了挽回刚才一瞬间好像掉落在地的智商，欧文马上自己提出几种原因：“是因为宗教吗？我们信仰女神赫卡忒，而他们则信仰相反的光明神谱里的……”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宗教不同。”伊斯梅尔点了点头，“赫卡忒虽然象征黑暗，但同样也是掌管魔法的女神。天生能够使用魔法又依赖魔法的魔族，即使在尚未从人类中剥离的时候，会转而信仰赫卡忒也很正常。但，仅仅是宗教斗争的话，随着宗教力量的衰退，仇恨应该减弱才对……你见过几个人类现在还会常常参拜神庙？” 　　很少，或者没有。 　　欧文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答案。 　　随着对世界认知的扩大，信仰早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不止是人类，魔族也一样。艾斯境内的神庙信徒数量一直在逐年下降。 　　大魔王继续道：“维持仇恨的，是仇恨本身。已经足够庞大的仇恨，会不断地扩大和自我生长……你知道，我们和人类之间有几次战争，在战场上，难免会有牺牲……被我们的士兵杀死的人族士兵的家人会憎恨我们，同样的，我们士兵的亲眷一样将憎恨全部放在整个人类头上。最后，两族之间的仇恨已经无关于宗教、生活方式、伦理体系之类的事，仇恨已经只是仇恨本身。而当仇恨积累到一定程度上的时候，就会再一次爆发战争，然后加重一次彼此之间的仇恨……几千年来，人类和魔族就持续着这样的循环。” 　　他顿了顿。 　　“最糟的是，我们无法终止这种循环。” 　　欧文明白父亲的意思。 　　因为仇恨太强烈，人类和魔族中的普通居民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对对方怀着强烈的敌意。即使官方主动和解，居民们也不会同意。 　　假设他的父亲以大魔王的身份宣布放弃王位，让整个艾斯加入海波里恩的话，欧文能够想象得到会发生什么。 　　——艾斯的普通民众绝对不会认同，他们会选择拥立新的魔王。 　　虽说艾斯是世袭君主制，魔族无条件服从于魔王，黑迪斯这一姓氏的魔王互相传承王位少说也有五百年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魔族王室就真的坚不可摧了。魔王最重要的还是必须要拥有强大的魔力，当有实力相当乃至更强的家族出现时，其他魔族也是不介意换一个魔族王室的，在黑迪斯王族之前艾斯历史上起码有过长短不一的十余个魔族世家统治时期。 　　另外，海波里恩的人类也不可能就这样接纳魔族，而且他们会生出优越感，甚至可能发展出更严重的种族歧视、地域歧视和暴力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最终恐怕还是只有走向分裂一种可能。 　　反过来，人类的王室主动加入艾斯的话，结果也一样。 　　欧文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好难解的题。 　　最终，欧文放弃考虑他父母考虑了这么久都没有定论的问题，叹了口气，重新凝起神，看着大魔王，问：“所以，哪怕找到并且确认了那个预言中的勇者是谁，我也不能杀他，是吗？” 　　伊斯梅尔颔首表示同意。 　　“杀掉那个勇者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继续加重我们和人类之间的矛盾和仇恨，让目前的处境变得更麻烦。”他说，“人类的数量庞大，繁衍也很快……一个传奇勇者的死去，只会让对魔族怀有更浓烈的恨意的下一个传奇勇者以更快的速度诞生。” 第77章 　　“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迟早是要统一的，不管最终的胜利者是海波里恩还是艾斯，这都是大的趋势。但，假使是艾斯征服了无论面积还是人口都在我们三倍以上的海波里恩，那么我们主要人口将不再是魔族，而是人类……难道我们要把没有参加战争的人类也都杀光吗？那么，为了适应这些新的国民，我们势必得做出一些文化、政策还有生活方式上的妥协，到时候……尽管统一的是艾斯，可是那个国家真的还是原本艾斯吗？” 　　“如果胜利的依然是海波里恩，结果也一样。虽然我们并不是人口多的一方，可仍然能占到他们总人数的四分之一。魔族并不向精灵的数量那么稀少，更不必被局限在母树周围那一方土地，一旦统一，魔族肯定早晚会融入人群的。到时候，海波里恩也将不再是如今的海波里恩。” 　　“不管是艾斯还是海波里恩，本来就不可能永远存在，我们终究还是会统一，只是统一的对象和方式问题。另外……” 　　“谁能肯定在这片大陆以外，没有别的大陆？别的种族？将这片土地的版图都纳入一个国家之中，就真的高枕无忧了吗？” 　　欧文躺在床上，思考大魔王最后和他说得这一番话。 　　的确，尽管人类和魔族一直在互相仇恨，但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万一整片大陆都变成一个国家以后的事……而且，按照大魔王的说法，整体本来就是相对于部分而言的，如果大陆的版图最终完成，那么所有种族都将失去“国家”的概念，“地区”会成为新的划分方式。再加上没有共同的敌人，如果一旦发生地区矛盾，就有可能出现整个国家分裂成种族混杂的各个小国的可能……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吧。 　　至于海之外……真的会有东西存在吗？ 　　人类的造船技术并不足以出航到非常远的地方，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魔族的魔法只能用于探索已知的领域。倒是据说已经灭族的矮人曾经用登峰造极的炼金术造出过一条简直如同小型岛屿一般的巨船，并命名为起始号，数百名矮人带着大量种子、金币还有书籍乘坐起始号出海，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和可靠的文献资料流传下来，又是千年前的事，所以这件事比起史实，反倒更像是神话传说一类的东西…… 　　反正，现在看来，只要不杀那个传说中的勇者就行了吧？ 　　…… 　　因为前一天晚上和大魔王谈到很晚，现在又是雪冬节，伊迪丝教授肯定不会有工作要让他做的，所以欧文干脆睡了个懒觉。等他醒来，揉着眼睛从楼上走到一楼客厅的时候，就看见他爸已经把头发弄成金发、眼睛染成浅灰色，然后在客厅里挥舞欧文的那根破魔杖挥舞得很开心╰(*°▽°*)╯。 　　欧文：…… 　　救命，为什么感觉这个魔王已经无药可医了，艾斯会完蛋的吧，绝对会完蛋的吧。 　　“儿砸，你醒啦？”看到欧文下来，魔王终于将手里那根其实和木棍也没什么差别的魔杖往地上一扔，“我帮你做好早饭啦！还有……” 　　他从口袋里一把摸出一个小盒子。 　　“我整理你房间的时候，在床底下发现了这个东西！” 　　欧文顿时老脸一红。 　　“还给我！” 　　他伸手想去捞盒子，大魔王下意识眼疾手快地闪开，欧文毕竟只是刚过十三岁，身高远远比不上作为成年魔族的大魔王，于是只好看着他把盒子举在自己摸不到的地方干瞪眼。 　　欧文想了下，默默抬手开始凝魔法阵。 　　“嘤嘤嘤，欧文你竟然这么对爸爸，爸爸好伤心，嘤嘤嘤。”没等欧文将魔法放出来，大魔王已经委屈地嘤嘤嘤起来，“难道爸爸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盒子吗？” 　　欧文：……怎么办更想把魔法糊他脸上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欧文还是将在掌心旋转着魔法停了下来，转而向大魔王摊开手，道：“那就快点还给我！” 　　“所以这个是什么啊？”他一边还是将盒子放到欧文手里，一边好奇地问道。 　　“……给菲莉亚的礼物，”欧文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盒子的完好程度，没好气地道，“她的生日快要到了。” 　　见盒子没什么异状，里面的东西亦很完整，欧文总算松了口气。 　　大魔王则摸摸下巴，回忆一番，问：“菲莉亚？那不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嘛？” 　　“……嗯。” 　　“哈哈哈，不要不好意……” 　　突然，大魔王猛地刹住了将要说出的话，空气顿时一片寂静。 　　……………… 　　………… 　　…… 　　大魔王：“Σ(っ°Д °;)っ等等！你竟然承认了！” 　　完全没有料到欧文竟然会承认的伊斯梅尔·黑迪斯震惊了，这个世界可能没有谁比一个父亲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对他来说欧文如此坦率地承认自己喜欢菲莉亚，听上去的震撼程度绝对不亚于海波里恩人民载歌载舞地向艾斯投降了。 　　……女神赫卡忒啊，果然我家的儿子终于疯……不，终于恋爱了吗！ 　　在魔王毫不掩饰地惊讶以及欣慰还夹杂着些许调侃地目光下，欧文尴尬地移开视线，脸颊愈发赤红。 　　“很好啊，欧文！你总算成长了！”伊斯梅尔感慨地用力拍自家儿子因为锻炼刚刚健壮一点的肩膀，“所以你是怎么发现自己真实的感情的来着？” 　　欧文：…… 　　这个问题他一点都不想回答怎么破。 　　“反正就是知道了！”欧文涨红了脸，用不满的表情来掩盖说起菲莉亚时狂跳的心跳，视线始终在伊斯梅尔直勾勾的眼神外游移。 　　“诶，是吗？” 　　魔王怀疑地看了看他，老实说，以欧文平时表现出来的迟钝程度，还有把那种明显带有情愫的感情归于“纯友谊”这么久的前科，他实在很难相信自家儿子能靠自己开窍。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知道了总是件好事，原因他不想说的话，大魔王也没有强行逼问的意思，于是他又指了指欧文紧张护住的装有生日礼物的小盒子，问：“那个是戒指？”果然还是要求婚嘛？ 　　“怎么可能！”欧文炸毛，“是项链！项链！”并不是因为菲莉亚总是戴某个红毛送得兔子项链很碍眼，所以才想送她别的东西换下来！ 　　“所以，那女孩是在雪冬节期间出生的吗？” 　　“不是。”欧文不太自在地回答，“是雪冬节结束以后，二月末。”每年冬季的冰雪开始消融，而春天即将复苏的时候。 　　原本欧文并不觉得这个时间段有什么不同，但自从知道它是菲莉亚出生的时候以后，这个冬末春初的季节忽然异常美丽起来。 　　而大魔王则又震惊了：“那不是还有两个月嘛！”准备得太早了吧！ 　　就知道会被这样说的欧文有点恼羞成怒：“所以我才先藏起来啊！” 　　其实这条项链他从秋天就着手选了，挑了好久才定下来这一条。迫不及待地买下来以后才发现离菲莉亚的生日还有好久，如果被室友发现他这么急切地买了礼物的话，肯定又免不了一顿调侃和嘲笑，所以欧文才会藏在床底下，怕积灰还经常会拿出来擦一擦。 　　没想到竟然被某个蠢爹翻出来了…… 　　想到这里，欧文不自觉地又将小盒子拿在手指间摩擦起来。 　　“那个……爸爸。”忽然，欧文犹豫地开口。 　　“什么？”大魔王看他。 　　“……你说得对，我、我喜欢菲莉亚。”下定决心，欧文终于完整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就像被桎梏已久后终于得到自由的野马一般脱缰狂跳起来，过于激烈的心跳甚至于让他呼吸不畅、有种会窒息的感觉。 　　伊斯梅尔没有插话，静静地等待着欧文的下文。 　　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后，欧文慢慢握紧了拳头。 　　……向自家父亲求助，果然还是有种莫名的不甘心感，但此时，他的确想不到什么能和他交流这方面经验的男性长辈了。 　　吸了口气，欧文不敢直视大魔王的眼睛，脸颊不可抑制地依然保持着高温，他问道：“所以……那个……爸爸，我应该怎么办？” 　　就等着儿子问这个问题呢！ 　　伊斯梅尔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于是立刻正襟危坐，并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 　　他说：“儿砸，这你就问对人了。我最知道怎么让女孩子喜欢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其实当年是你妈妈追的我。” 　　欧文：“……你在说什么，她只不过是谁都追而已吧。”撩你也只是顺便的来着吧。→_→ 　　“咳。”大魔王清了清嗓子，假装没有听见欧文的话。 　　正当他准备张嘴给出建议的时候，视线却不知不觉被一旁放在茶几上的书吸引了。 　　那本书虽然没有封面，但光看厚度和纸张的样式伊斯梅尔就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塞莉斯廷当着他的面给欧文打包的书。 　　大魔王并没有阻止，反正魔后做得事情肯定是对的。_(:з」∠)_ 　　而此时，他却忽然有了个新的想法。 　　儿砸难得谈个恋爱，果然还是帮他一把吧？ 　　这么想着，大魔王伊斯梅尔陛下的唇边露出“嘿嘿嘿”的笑容。 　　…… 　　当晚，菲莉亚也做了个梦。 　　在梦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嘲笑了欧文的金发。 　　菲莉亚明明记得自己并不讨厌欧文的金发，还觉得十分好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唇里说出刻薄的话。 　　然后，欧文低下了头。 　　菲莉亚以为他是由于自己的话而沮丧，因此努力想要上前安慰他…… 　　就在这时，欧文那头亮闪闪的金发的光泽像是花朵枯萎一般萎缩黯淡，仿佛烧焦一般成了黑色。 　　菲莉亚吓了一跳，刚想问他怎么回事时，他抬起了头，和菲莉亚四目相对的却不是平时那熟悉亲切的灰眸，而是仿佛被血色浸染的、红宝石般的双目。 　　菲莉亚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后退。 　　黑发红眸的欧文步步紧逼。 　　最终，菲莉亚的后背贴上墙，到了无法再继续退的地方。 　　欧文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 　　啪！ 　　欧文的右臂横在她的脸侧。 　　壁咚…… 　　他微微弯腰，脸颊凑向菲莉亚，鼻尖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那双红眸近在咫尺。 　　温热的气息喷在菲莉亚的脸侧和耳畔，欧文用比平时更低哑的声音说道：“怎么样，菲莉亚，这样，还娘吗？” 第78章 　　菲莉亚醒过来的时候，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 　　接着，她的脸颊飞快地烫了起来，并在数十秒后完全变成了赤红色。 　　天、天呐，她竟然在梦里把欧文想象成魔族了！！QAQ 　　……虽然很帅……啊不对不对！！ 　　欧、欧文人这么好，个性又温柔亲切，怎么可能是魔族？他明明是金发灰眼的，虽然黑发红眼好像的确更帅一……啊啊啊不对不对啊啊啊啊！！！ 　　菲莉亚羞愧地用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默默地把自己整个埋进棉被里散发蒸汽。 　　好不容易被欧文当做是最好的朋友了，她竟然在梦里嘲笑他！还将欧文想象成了魔族！ 　　她明明也许诺要和欧文永远当好朋友了…… 　　菲莉亚并不知道自己的梦是某只魔王在研读言情小说后精心编排出剧本后再用魔法投影到她脑中的，在她看来，做这种梦无疑是对天使般的欧文的亵渎，还有对他们之间友情的背叛…… 　　早就隐隐察觉到自己对欧文的好感其实有点不对劲的菲莉亚，顿时忍不住心虚起来，然后更加用力地把自己在棉被中紧紧地裹起来，让自己蜷起的身体看起来更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对、对不起，欧文。QAQ 　　深深感觉自己辜负了欧文的信任，背叛了他们之间永久“友情”的菲莉亚十分自责，虽然她并没有信仰但仍然决定立刻向女神忏悔。 　　于是她双手交握闭上眼睛，脑袋里面浮现出了…… 　　黑发红眼的欧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如果不是今天还要上尼尔森教授的加课的话，菲莉亚简直想死在床上算了。但因为不能让教授等，所以眼看时间就要不够，菲莉亚还是顶着一张可以煎培根的红通通的脸爬了起来，梳洗完毕后，为了赶时间不得不背着巨剑一路小跑到训练场地上。 　　然而…… 　　为什么训练场上除了尼尔森教授还会有两个人啊啊啊啊！！ 　　本来已经在心里决定“先把欧文的事情忘掉，今天的课业结束以后再考虑”的菲莉亚，在看到站在一边的欧文时，原计划立刻破产了。 　　欧文仍然是一头金发，头顶的发丝被早晨并不十分剧烈的风地吹得微微颤抖，他胳膊下面夹着魔杖，双手插在口袋里，随意地站着，只是对上菲莉亚视线的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菲莉亚顿时感到好不容易被冬季的气温冷却下来的脸颊又有隐隐发烫的趋势。 　　其实欧文也一样，他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来找菲莉亚了，平时偶尔碰到也只是简单地聊几句就落荒而逃。如果不是昨天大魔王说必须要主动的话，欧文可能仍然无法下定决心过来。 　　在确定自己喜欢她以后再次见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不好意思。 　　欧文已经长得比菲莉亚高了，因此菲莉亚低着头的时候，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头顶被棕色头发围起来的那个可爱的发旋。此时，在他眼中，菲莉亚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像是白色的灌木里绽放的玫瑰。另外，由于看她的姿势从平时变为俯视，欧文的视线很容易就能看见菲莉亚下巴下的锁骨，还有她微微露出缝隙的领口…… 　　啊，好热，虽然昨天刚下过雪但今天未免也太热了吧。 　　欧文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另一边的卡斯尔倒是没在意他们两个之间颇为尴尬的气氛，他笑起来对菲莉亚打了个招呼：“哟！” 　　“早、早上好，卡斯尔学长。”菲莉亚心不在焉地道。 　　连卡斯尔都没有太注意他们两个之间的微妙，尼尔森教授就更没有感觉到气氛有哪里不对了，在短暂地寒暄以后，他相当器重地拍拍卡斯尔的肩膀，欣赏地道：“今天卡斯尔过来和你一起训练！”雪冬节还回学校练习的学生可是很少的，尤其卡斯尔还在忙学院大会的事，尼尔森教授当然会格外看重这样的学生。 　　听说回来的这几天，他已经去找过汉娜和希勒里了，最后强力量类这里也没有遗漏。 　　尼尔森还是很感动的，毕竟卡斯尔的主业并不是强力量类，他学这些更多的是为了了解别的勇者，可卡斯尔从未因为只是随便学学而已就放松，相反，他甚至比一些主要专业是强力量类的学生更加认真刻苦。 　　卡斯尔笑了笑，道：“如果一直不碰武器的话会手生，而且我最近也很闲。教授，麻烦你了。” 　　尼尔森愈发欣慰地拍他的背。 　　“啊，对了，还有欧文。”尼尔森教授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男孩，“他说也想试试看重剑，唔……我记得武器库那里还有一把闲置的新手剑。” 　　欧文平复了一下心情，微笑着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只是想试试而已……菲莉亚，你介意我和你用同一把剑吗？” 　　听到欧文和她说话，菲莉亚立刻紧张得后背都绷紧了。 　　她刚要点头说没问题，卡斯尔却一把勾住欧文的脖子，率先说：“不如你跟我用一把剑吧？菲莉亚的课程比较重要，我比较简单。” 　　卡斯尔的想法很单纯，他知道菲莉亚那把剑很重，尽管他感觉到欧文的确比在精灵之森时强壮了些，但毕竟是个魔法师，未必能举得起那么重的剑，万一拿不起来的话，可能会损伤他的自尊心。 　　欧文原本不喜欢卡斯尔，他离菲莉亚太近，又极可能是预言的勇者，下意识地就想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脖子从他手臂底下弄出来，但欧文忽然想起大魔王说的话，不应该杀掉传说的勇者，还有魔族和人类之间的仇恨…… 　　他勉强按捺住自己，没有挣扎。 　　卡斯尔说得有道理，欧文点头答应。 　　菲莉亚有点遗憾地摸了摸剑身，她还是有点想向欧文炫耀这是一把多么顺手的剑的说。 　　于是尼尔森教授开始轮流指导卡斯尔和菲莉亚，只不过，对菲莉亚主要是教她力量的控制，而对卡斯尔则是更注意教他出击时的动作、速度，还有如何才能更高效地造成伤害。 　　教两个天赋优秀又努力的学生是很愉快的事，尼尔森教授时不时就满意地点点头。 　　欧文则会在卡斯尔休息的几分钟里举起剑挥一挥试试，尼尔森教授对他竟然真的能将重剑拿起来还有点惊讶，于是也赞赏地拍肩道：“不错！很有架势！其实魔法师也应该多锻炼才对！唔……尤其是你。” 　　尼尔森教授温和又略带一点为难地揉了揉欧文带上汗水后格外闪亮的金发。 　　欧文：…… 　　…… 　　“好，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三个都很不错。”几小时后，尼尔森教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宣布结束。 　　菲莉亚小幅度地喘着气。 　　虽然她并不觉得很雷，但毕竟强度有点大，而且她需要感受力量的强弱，所以精神消耗得厉害。 　　经过几小时一起训练，欧文感觉和菲莉亚在一起时的不自然和尴尬减缓一些了，他想了想，道：“菲莉亚，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等等！”卡斯尔忽然道。 　　欧文和菲莉亚一齐看向了他。 　　卡斯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着道：“那个，其实我有个请求。” 　　欧文顿时心脏一提。 　　菲莉亚颇为惶恐，她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可以让卡斯尔学长请求的，于是奇怪又紧张地露出疑问的神态。 　　“哈哈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卡斯尔将重剑往地上一放，将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是这样的，菲莉亚，你可以和我决斗吗？” 　　“决、决斗？”菲莉亚更吃惊了。 　　“对！” 　　卡斯尔欣赏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菲莉亚。老实说，她个子并不算高挑，肌肉亦并不算强壮，但不知为什么，身材却给人一种极为舒服和谐的感觉，仿佛她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被神安置在最完美的位置上。那她用这种身材难以置信地举起巨剑时，带给卡斯尔的并不是不协调感，而是一种难言的艺术性的优美。 　　没错，优美。 　　在他看来，菲莉亚是一件暴力的艺术品，既脆弱又强韧。以前她总扔铁饼还不太感觉得出来，而这一次，在和菲莉亚一起训练重剑以后，卡斯尔极其强烈地确认了这一点。 　　菲莉亚很强。 　　但他想要更真切地、用自己的身体来感受她到底有多么强大。 　　尼尔森教授还没有离开，听到卡斯尔这么说，他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阻止，如果菲莉亚伤到卡斯尔这么出色的天才的话…… 　　等等，卡斯尔？ 　　尼尔森教授冷静了下来。 　　对于菲莉亚来说，恐怕的确没有比卡斯尔更安全的对手了。 　　卡斯尔敏锐、聪明、勇敢、果断，几乎所有作为勇者或者作为战士需要的一切素质，在卡斯尔身上都被发挥到极致。毫无疑问，他是个极为优秀的学生，但更是个极为出色的勇者。尼尔森教授毫不怀疑，只要给这个红发的男孩足够的舞台，他一定能够焕发出比他父亲更华丽的光彩。 　　想到这里，尼尔森教授将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咽回胸口，他推了推菲莉亚的背，将她推向卡斯尔，道：“试试看吧，菲莉亚！卡斯尔对你来说会是个很好的对手！” 　　菲莉亚原本是想立刻就摆手拒绝的，对、对手可是卡斯尔学长啊！ 　　她怎么可能赢过在她入学前就十分有名的天才卡斯尔学长，怎么想都会立刻被碾压吧…… 　　但尼尔森教授的目光十分热切，好像是真的觉得她和卡斯尔决斗是个很好的选择的样子…… 　　菲莉亚想了想，如果都成为重剑士了还一直缩在后面不敢战斗的话，好像的确不像话。她本来就是为了成为能够守护团队的人才选择放弃铁饼使用重剑的，迟早，会碰到十分强大的对手…… 　　“好吧。”菲莉亚点头道。 　　“哈哈哈，谢谢。”卡斯尔笑着露出了虎牙。 第79章 　　“我看清了！” 　　尽管在占卜的时候，内心必须保持平静，但德尼祭司在发现那未来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声音仍然止不住地夹杂了激动的颤抖。 　　第一次！ 　　她第一次将那份可怕的艾斯灭亡预言中的画面看得那么清楚！ 　　原本色彩斑驳错杂的模糊色块渐渐分裂开来，逐渐形成独立的个体，并组成一副整齐干净的图画。 　　德尼祭司无法按捺住内心的兴奋。 　　她敢说，从古至今所有拥有预言天赋的预言家，绝对没有谁能在如此重大的预言中看得像她一样清晰！ 　　愈来愈鲜明的画面刺激着她不断透支魔力，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水晶球上。 　　她的黑发以极快的速度枯萎变白，脸颊、手臂、脖子……浑身上下所有的皮肤全部瞬间萎缩，骨骼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收缩，没过几秒，原本外貌看上去青春貌美的德尼祭司就仿佛成了一具死去多年的皮包骨干尸，尤其是她双手的五指，完全成了冬季树叶掉光后的枯枝，宝石与玉石雕刻成的戒指由于失去血肉的支持，纷纷掉在桌子上。 　　但德尼祭司此时无心管这些事，水晶球带给她的东西太令人震惊了。 　　“婚礼！是一场婚礼！”她忍不住用衰老沙哑的声音大声嘶嚎起来，“毁灭艾斯的是一场婚礼！是一名棕发女孩和一名红发青年的婚礼！” 　　然而，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占卜室中，为了保持占卜室占卜环境的安静，这里做了极好的隔音，她的吼声没有人能听见。 　　德尼祭司死死地闭着眼睛，她已经忘记了魔王去了海波里恩，而魔后正在代为处理政务，没有人在这里，她只是拼命想要将这个可怕的讯息传达出去。 　　下一秒，最后一丝透支的魔力也消耗殆尽，德尼祭司干瘪的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她一瞬间丧失所有力气，从椅子上滑落，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骷髅一般摔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德尼祭司想道： 　　难怪她看见的始终不像厮杀……原来她预言到的画面并不是艾斯毁灭的一瞬间，而是起因吗…… 　　………… 　　…… 　　…… 　　这个时候，菲莉亚正短时间内第二次站在训练场上。看到对面将手放在剑柄上、立得笔挺的卡斯尔，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卡斯尔很强，这件事从入学开始就不断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而且，菲莉亚和卡斯尔一起上过一年课，尽管卡斯尔经常只上小半节就走，却已足够展现出他的实力。 　　尼尔森教授端详了两边的状态，点点头，道：“开始吧。” 　　菲莉亚紧张地举起剑，卡斯尔亦将自己的武器从腰间抽了出来。 　　他略等了几秒，发现菲莉亚并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考虑到菲莉亚的确在战斗中是相对偏于被动、防御胜于攻击的类型，卡斯尔略略低头，说：“那么，我先开始吧。抱歉，菲莉亚！” 　　下一秒，卡斯尔冲向了菲莉亚。 　　菲莉亚尽管一惊，但仍以最快的速度回过了神，举起剑用早已习惯的标准姿势抵挡！ 　　此时，在一旁观战的欧文眼中，两道武器交错迸射出的银光实在令人炫目，当锋刃交接时，他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替菲莉亚担心。 　　卡斯尔的进攻速度、力量、角度、气势都无可挑剔。 　　而菲莉亚…… 　　不知道为什么，欧文竟然觉得在训练场上的菲莉亚令人感到有些陌生。明明还是原本菲莉亚的脸颊、身体，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欧文使劲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决斗场上那两个人的速度却让他难以反应过来——按理说，重剑士的优势在于力量而并不在于速度，但菲莉亚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她那并不庞大身形给了她自由活动的空间，那柄大剑轻盈得仿佛只是纸片制品。 　　如果战斗缝隙有时间这么做的话，欧文甚至想将自己那副没用还妨碍视线的眼睛摘下来，好好揉揉眼睛，再重新看他们的斗争。 　　尼尔森教授更是遗忘了世界上还有别的东西，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决斗场的两个学生身上。 　　这两个都是他抱着极高希望的学生，只不过他和菲莉亚关系更亲近，卡斯尔比起他的学生，说是汉娜的得意门生更合适，毕竟他在汉娜那里学习的时间是三个导师中最长的。当然，这并不妨碍尼尔森教授看好卡斯尔的将来。 　　此时，眼眸中倒映着场上的刀光剑影，尼尔森教授热血澎湃，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手指不禁用力握成了拳头。 　　真是优秀啊…… 　　果然，海波里恩的未来，还是系在年轻人身上的吗。 　　尼尔森教授心中的感慨亦不禁一波接一波地涌起。 　　两个观战者都没有出声，这里只剩下武器挥动发出的风声、兵器的碰撞声、决斗者偶尔混乱的气息声。 　　卡斯尔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由于三大学院竞赛的关系，他几乎已经和百余个学生作战。他们全部都是最优秀的三所学校里的五年级生，其中有魔法师、重武器勇者、剑士、弓箭手、刺客……他们中自然不乏有佼佼者，只是，任谁都无法带给他像菲莉亚这样的感觉。 　　实话实说的话，在卡斯尔看来，菲莉亚的动作固然标准，却仍有些生硬。但是，她那份可怕的力量令人心悸，在自己的剑与对方的重剑对上的一刹那，那压倒性的力道令卡斯尔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战斗的意志被强大的对手完全激起，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呼吸都在燃烧！ 　　菲莉亚！菲莉亚！ 　　卡斯尔的脑海和胸腔都被这个名字所充满，他知道自己本质上是个热爱战斗和渴望战斗的人，这份全所未有的畅快淋漓的体验刺激着他的神经。 　　菲莉亚一旦挥舞起巨剑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她的动作不再犹豫迟疑，而是干脆又果断；她的气质不再是平时那种怯懦柔软的感觉，而是变得刚硬勇敢；她的眼神不再因为缺乏自信而四处游离，而是专注地注视着对手，如同狩猎中的狼……被那双棕色的眼眸注视，卡斯尔感觉到自己的皮肤都在因为兴奋而战栗！ 　　菲莉亚！菲莉亚！菲莉亚！菲莉亚！ 　　菲莉亚的巨剑正随着她手臂注入的力量携着风挥下！ 　　正面进攻和重力量系的对手拼力量无疑是一个勇者可能犯的最愚蠢的错误，卡斯尔眼神一定，一手握剑柄一手扶剑身横挡住菲莉亚的进攻。 　　菲莉亚最近都很注意控制自己的力量，不敢一次用太多力，哪怕对手是卡斯尔，她也不敢真的一下子出全力，一直在小心地试探，一点一点地往武器加力。之前卡斯尔每次都巧妙地化解了，一来，卡斯尔本身也算是强力量类的战士，体力并不差，此外，他的技巧极为熟练，懂得如何用巧力来化解菲莉亚的进攻，懂得如何用敏捷来避免自己受伤，因此菲莉亚始终伤害不到卡斯尔。 　　菲莉亚的额角渐渐渗出汗珠，即使是她，经过这么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亦不禁有了一些疲惫。 　　老实说，卡斯尔竟然会用普通的剑和她的重剑硬拼，菲莉亚感到十分意外，这绝不是卡斯尔应该犯的错误。但她没有想太多，只是继续往剑上施压。 　　咔……咔……咔…… 　　卡斯尔那柄银剑的剑身慢慢地出现裂痕，一道道皲裂如同蛛网，仿佛它下一秒就会碎裂。 　　咔！ 　　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菲莉亚重压的一刹那，无数闪亮的银铁片碎散开来，从半空中旋转而下，从所有角度印出卡斯尔和菲莉亚的表情、面容、动作…… 　　在双手从武器上释放的一瞬间，原本因为承压弯曲膝盖的卡斯尔终于站了起来，侧身躲过菲莉亚劈下的剑。 　　锋利的重剑刃离卡斯尔的脸是如此之近，连尼尔森教授都不禁为他捏一把冷汗，险些大叫出声冲进场内去阻止菲莉亚。 　　菲莉亚亦是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收手，但这一刻，卡斯尔抓住了菲莉亚的手腕，顺势将她拉近自己，菲莉亚的背贴向卡斯尔的胸口—— 　　然后，巨剑不知怎么回事，就从她手中脱落，进入了卡斯尔手中。 　　尼尔森教授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好久没有看见过学生之间这么让人惊恐的决斗了，他刚才呼吸差点喘不上来。 　　“卡斯尔，胜利！”尼尔森教授宣判道。 　　说完以后，尼尔森又不禁感到一丝难言的失落和遗憾。 　　果然，卡斯尔还是最强的……即使是菲莉亚，最终也无法战胜他吗？ 　　这个年轻人，将来的成就一定会十分了得吧。 　　今年学院竞赛的情况，尼尔森教授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卡斯尔没有一场败绩，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能在他手下撑上超过五分钟，即使是被帝国勇者学校和王城勇者学校看好的种子选手也一样。 　　卡斯尔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层次内。 　　菲莉亚做得已经十分不错了，有几秒钟几乎处在上风。 　　“抱歉，吓到你了。”听到结果，卡斯尔松开了菲莉亚的手腕，主动退后一步，并将武器还给她，“还好吗？” 　　“还好。”菲莉亚低下头，也有点低落地回答。 　　最后一分钟的时候，还以为真的能赢呢。QAQ 　　果、果然还是比不上卡斯尔学长吗？毕竟是真正的天才啊…… 　　听到答案，卡斯尔仿佛放心般地笑了笑：“那就好。” 　　菲莉亚愧疚地说：“抱歉，弄坏了你的剑。”碎成那样，肯定无法复原了。 　　她顿了顿。 　　“我、我会赔偿给你。” 　　“不用了，没关系。”卡斯尔道，“我今天带的只是从兵器库里随便拿的普通的剑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早就知道菲莉亚的力量，如果真的是很贵重的东西，卡斯尔自然也不会用那种方式来取得几秒钟的空隙。 　　两人又互相确认了都没有受伤后，又执行了一些决斗的礼节确定战斗结束。 　　然后，注视着菲莉亚带着剑走下决斗场的背影，卡斯尔渐渐敛起笑容，眼神深沉起来。他慢慢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这颗心，现在还在疯狂地跳动着，过于激烈的心跳，让卡斯尔的胸腔都难以控制地疼痛起来。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最后几秒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从出生起就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等待着，等待着，然后由于等得太久，连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 　　而那一瞬间…… 　　无尽的等待有了终点，长久以来的空虚被填满，缺失的灵魂被补全…… 　　他终于明白他一直在等的是什么，一直在寻找的是什么。 　　那是菲莉亚。 　　那是…… 　　他命中的女孩。 第80章 　　不过…… 　　尽管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命中注定什么的…… 　　卡斯尔走到决斗场的边栏边，往上面一趴，从上而下地望着慌张地跑去和欧文会和的菲莉亚，和欧文重新聚在一起的一刹那，她由于刚刚运动完还带着玫瑰红的脸颊上浮现出些许羞涩的表情，既高兴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嘴角边浮现出小小的酒窝。 　　看到她笑，欧文明显地脸上一红，然后十分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这样的话…… 　　卡斯尔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青涩的样子笑了笑，剧烈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方才还由于灵魂的震荡而沸腾的情绪此时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般冷却。 　　卡斯尔的喉咙动了动，转眼，他的语调已经恢复正常。 　　“菲莉亚！欧文！”他像往常一般爽朗地笑着喊道，“成为我的同伴吧！” 　　“诶？”菲莉亚惊讶地回头，便看见卡斯尔趴在边栏上心情很好的样子，风吹动了他的红发，虎牙在阳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 　　卡斯尔将手撑在栏杆上，从决斗场上一跃而下，几步走近菲莉亚和欧文，道：“唔……我准备明年毕业实习的时候跟着我父亲的勇者团实习，然后等毕业就组建我自己的勇者团队。到时候，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加入我，成为我的同伴，怎么样？” 　　菲莉亚吃惊地下意识地就要摆手拒绝。 　　她倒是不惊讶卡斯尔准备组建勇者团队的事，从几年前，就不停地有人告诉她卡斯尔迟早会有自己的队伍、他迟早前途无量、如果能加入卡斯尔的团队将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但…… 　　怎、怎么想都会拖学长的后腿吧？ 　　明明就在刚才还输掉了……QUQ 　　但想到卡斯尔学长邀请得还有欧文，菲莉亚不能替他做决定。再说……他们早就约好毕业要去同一个勇者团了，这是个能在一起的机会，另外……尽管想起来有些厚颜，可能够得到卡斯尔学长的邀请，菲莉亚内心隐隐还是高兴的。 　　于是，她看了一眼欧文。 　　欧文扶了一下眼镜，皱起眉头：“为什么还有我？” 　　他邀请菲莉亚可以理解，刚才的决斗中，卡斯尔肯定是从菲莉亚身上找到他想要的闪光点了。但欧文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有自己的份，他平时在学校里并没有表露自己，各种课程的成绩都很中庸。 　　卡斯尔道：“因为你是优秀的魔法师啊！” 　　由于学校里的教授都十分关注卡斯尔未来的同伴问题，一个勇者团队是不可能没有魔法师的，因此查德教授和希勒里教授早就在给他推荐人选了，其中被提名次数最多的就是欧文。希勒里教授一直对欧文最初入学考试的表现津津乐道，查德教授则相当笃定地表示欧文有隐藏自己实力的成分，既沉得住气，又有天赋，这样的学生相当难得。 　　当然，还有……他似乎比自己更能让菲莉亚感到安全和稳定。 　　但他这句话却让欧文惊得险些把魔杖拔出来。 　　只是看好像卡斯尔的样子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恶意，这才勉强暂时没有行动。 　　看到对方略有几分紧张的样子，卡斯尔了然地笑笑，补充道：“你们不用急着答复我，我自己还需要再修行一年。你们可以考虑很久。” 　　欧文想了想，略一点头。 　　“我会想想。” 　　他的吃惊并不菲莉亚少。 　　到目前为止，卡斯尔仍然是他名单上可能是预言中勇者的第一人选，尤其是在看过他如何打败菲莉亚以后，欧文对此更加确定。 　　那个勇者的一条特征就是“会在帝国的心脏学习期间，集结到宿命的同伴”。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宿命的同伴……难道是…… 　　菲莉亚。 　　欧文不由得胸口一紧。 　　感受到欧文打量的视线，菲莉亚歪了歪头，露出询问的表情。 　　“没什么。”欧文连忙淡淡一笑，掩饰过去。 　　卡斯尔似乎总是很忙，和欧文和菲莉亚匆匆告辞就离开了。尼尔森教授则是夸奖了菲莉亚几句以后才走，但菲莉亚始终觉得教授的夸赞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卡斯尔学长真的好厉害啊。”只剩下她和欧文两个人，菲莉亚叹了口气。 　　“你不是差点就赢了？”欧文安慰道，“而且你没出全力吧。”要是出全力的话，卡斯尔现在不定怎么样了。 　　菲莉亚摇了摇头，说：“可是学长也没有用全力呀……他今天只用了剑。如果是实战的话，在我没有靠近的时候，他就可以先一步压制我了。” 　　武器换成重剑以后，菲莉亚就远程勇者成了近战勇者。对于重剑士来说，离敌人远就没有意义，必须要靠近才能发挥威力。卡斯尔一开始就选择拔出剑而不是魔杖，本身就是在让她。 　　对于这番话，纵使是欧文亦没有办法反驳。 　　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话能安慰菲莉亚，忽然，欧文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菲莉亚的重剑上。刚才她和卡斯尔打斗的时候，他就不禁有些觉得这柄剑乍一看貌不惊人，但挥起来却相当漂亮，有种和菲莉亚合二为一的感觉。 　　鬼使神差地，欧文问道：“菲莉亚，你的剑能给我看看吗？” 　　尽管不解欧文为什么要看她的剑，菲莉亚还是点点头，将剑递给他。 　　欧文在开学后也没有放松锻炼身体的计划，现在一般的重剑都已经拿得起来了，甚至还能挥一挥，菲莉亚也是因为之前见过欧文将卡斯尔的剑举起来了才敢将自己的剑直接递给他，谁知她刚一松开放在重剑上的力气，欧文身体就是一歪。 　　欧文则是被那出乎意料的重量吓了一跳，勉强才稳重身体没有被它带着摔到地上，好不容易才将它平稳地放下来，然后吓得直喘气。 　　好、好重。 　　菲莉亚刚才就是挥这么个东西，不喘气地挥了这么久？ 　　老实说，欧文锻炼有一定原因就是为了不被菲莉亚看轻，只是没想到等他有自信能扔几下铁饼的时候，菲莉亚竟然又开始玩更重的东西了！ 　　还要继续锻炼！ 　　欧文暗暗下定决心。 　　平复了一下心情，欧文微笑着将剑还给菲莉亚，道：“谢谢，我果然还是拿不起来。” 　　看着欧文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菲莉亚一下子就想起自己昨晚那个梦，欧文的头发变黑、头发变红，还有，贴在她耳边那种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 　　她的脸刷得一下红了，别扭地移开视线，不大自然地道：“没、没关系。你是魔法师嘛。” 　　欧文：……？ 　　…… 　　雪冬节的两个月时间过得很快，一月份初始的时候，大魔王伊斯梅尔接到“祭司德尼夫人疲劳过度昏迷未醒”的消息，匆匆回国。随后，卡斯尔又和菲莉亚、欧文在一起训练了一段时间，眼看下半学期的学院竞赛又要开始，于是告辞返回王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菲莉亚感觉欧文和卡斯尔学长碰面时态度好像软化了一些，有时甚至还会询问卡斯尔一些关于功课上的问题，要知道欧文以前好像一直和卡斯尔不太对付，提起学长的时候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明显夸张地崇拜，反而隐隐有不耐的感觉。卡斯尔学长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对欧文问得是总是回答得很耐心。 　　不愧是成熟的卡斯尔学长啊！ 　　转呀就到了一月底，这一天的特训后，尼尔森教授终于欣慰地拍拍菲莉亚的肩膀。 　　“你已经能把力量控制得很好了，菲莉亚。” 　　“是、是吗？”菲莉亚不太确定地问。 　　尽管她最近也的确感觉到一点轻重的分别，可那毕竟是有点模糊不清的东西，菲莉亚仍然不是很有自信。 　　“放心吧，没错。”尼尔森教授笃定地又摸了摸菲莉亚的头。 　　他了解这个学生的性格，也相当信任她，知道这是个内心温柔的孩子，只要知道那个最关键的“界线”，就不会随意在对手不够强大的时候越界。再说，菲莉亚本来就是未来的勇者，不可能总让她将自己压制住。 　　想了想，尼尔森教授又鼓励地补充道：“我很期待你明年学院竞赛的表现，如果有空的话，我回请假去看你的比赛的。” 　　冬波利的教授各自都有负责的学生，一般都是一个教师组互相合作，请其他教师组的教师代课或者请假都是很难的，听到教授竟然这么说，菲莉亚个果然受到鼓舞，用力地点了点头。 　　…… 　　雪冬节结束后，欧文和菲莉亚在尼尔森教授的推荐下，直接就任了冬波利的城市护卫队的实习工作，并将在护卫队里度过接下来的几个月实习工作。 　　另一边，王城，皇家护卫队副总队长驻皇宫临时办公室。 　　总副队长莉奥妮·约克森女士正拿着一份奇怪的简历，和坐在她面前的女人做对比。 　　马上就要到毕业季，因此一年一度的护卫队招新亦开始了。目前开始报名筛选，然后度过试用期的新兵就正好可以拿上毕业证过来正式任职。老实说，虽然护卫队士兵的招募年限是十五到三十五岁，每年也不是没有年龄较大的应征者，但三十四岁还结过婚的女性，约克森女士也是第一次见到。 　　更何况…… 　　她的名字还是安娜贝尔·琼斯。 　　这个名字，这个姓氏，这个年龄，还有这个和罗格朗先生暑假带出来过的女儿隐隐相似的相貌…… 　　约克森总副队长感觉头有点痛。 　　所以……这个算不算关系户？ 　　“你知道即使我让你入伍，如果不能升到士官的话，你明年就必须退役了吗？”她视线逼人地问道。 　　安娜贝尔点了点头，回答：“我知道。” 　　她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不过，对于王城里的工作，她发现自己竟然只知道一个她希望菲莉亚能够去做的皇家护卫队。她本来也没有指望能够被选上，只是过来看看而已……看看，自己一直希望女儿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想了想，约克森女士指指自己的桌子角，对她道：“你试试看捏碎它。” 　　安娜贝尔愣了愣，但还是伸出手，在桌子的边缘用力捏了捏，桌子果然碎了。 　　约克森女士将手指抵在嘴唇上，考虑了一会儿，道：“老实说，我不建议你加入皇室护卫队。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差一名私人助理。” 第81章 　　雪冬节假期结束后不久，回到学校的一二年级生和在学校周围实习的四、六年级生们，忽然发现之前突然长胖的伊迪丝教授瘦了回去，并且脾气和耐心都比之前好了，偶尔和学生说话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温柔的感觉。 　　伊迪丝的学生们全都震惊了。 　　这个世界还有比和颜悦色地摸低年级生头的伊迪丝教授更可怕的吗？ 　　然而，大家很快发现她更中意那些个头小巧、娃娃脸、年龄较小的孩子，而且，她留在学校的时间也比原来短了，基本上上完课就会很快离开。本来伊迪丝教授是直接住在学校里的，但今年却好像在外面租或买了房子，因此在校园内见到她的机会大大减少。 　　——倒也没什么，反正伊迪丝教授本来就神出鬼没。 　　不过，原本伊迪丝教授在校园内不太受欢迎是因为她个性懒散又不好好上课，现在教学比原来认真了很多，对学生们又明显比以前友善了，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冬波利学院内最年轻的教授，还有高颜值的加成，顿时在校园内人气飞速上升，大有成为偶像教师的趋势。 　　……不过，欧文并不太关心这些事。 　　比起教授什么的，他更在意菲莉亚的生日快要到了。 　　上次将生日礼物藏在床底下竟然被某只魔王掏出来以后，欧文就干脆开启了随声携带的模式，参加实习有时候要在冬波利市区里巡视，他也随身揣在身上，隔几分钟就拿出来看看还在不在。 　　眼看终于要到菲莉亚生日的日子了，欧文不由得越来越紧张，有时候光是对着礼物发呆就会脸红。 　　菲莉亚会喜欢吗？ 　　还有，她会不会察觉到他的心意？ 　　想到这里，欧文的心就突突直跳。他的心情正处在一种既希望菲莉亚知道他的感情并给出回应，又害怕菲莉亚知道以后反而疏远他的矛盾的紧张感之中。 　　终于，这一天到了。 　　像欧文和菲莉亚这种只是在护卫队里实习的学生一般都不需要工作一整天，他们只要跟着正式的护卫巡视、学习、了解工作流程就可以了，因此假请起来也很方便。菲莉亚过生日，按照规定，队里也会给她特别放半天假，于是欧文自己也请了半天假出来，然后专门约了菲莉亚。 　　吃过午饭后，看到欧文有些不安地不停调整自己的领口和魔杖放的位置，负责带他实习的护卫队士兵忍不住打趣：“怎么，要去约会？” 　　尽管士兵自己年纪也不大，十八九岁光景的样子，可在他眼里欧文和菲莉亚这么大的仍只不过是孩子而已，就算有好感也只是玩闹，这句话纯粹只是开玩笑，并没有认真的意味。 　　但欧文却顿时脸一红，辩白道：“不、不是。只不过是去帮菲莉亚过生日。” 　　“哈哈哈，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士兵大笑，并且用力锤了锤欧文的背，“过生日……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欧文迟疑地点头。 　　……两个人的确是两个人没错，但…… 　　“那不还是约会吗！”士兵随口扯道，“唔，不过……菲莉亚啊……” 　　他顿了顿，回忆着摸了摸下巴。 　　“那个女孩子，长大应该会挺漂亮的吧。你眼光不错啊，小鬼。” 　　他说得没错。 　　菲莉亚今年十三岁，正是稚气褪去而逐渐长成少女的时候。她的身体抽高，并显现出胸部、腰部和臀部的线条来，五官渐渐长开，声音也少了孩子气的感觉，由于在勇者学校的课程里经常锻炼，菲莉亚的曲线很好，脸色健康，有种隐隐的生命力和活力。 　　欧文远远地看见她，不由得愣了愣。 　　看到欧文走过来，她立刻高兴地冲他的方向挥了挥手：“欧文！” 　　看到温柔的魔法师大人的儿子，菲莉亚怀里的铁饼也特别激动地朝他挥动双手：“魔法师少爷！╰(*°▽°*)╯” 　　欧文：…… 　　魔法师少爷是个什么鬼叫法啊！(╯°Д°)╯︵┻━┻ 　　还有这种时候真想把这块铁饼扔出去啊混蛋！好碍眼啊！尼玛这么个玩意儿凭什么可以靠着菲莉亚的胸！ 　　没错，明明本来可以假装成是和菲莉亚两个人的约会，中间却活生生夹了一只铁饼，欧文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现在菲莉亚虽然不再把铁饼作为自己的武器了，但却比原来更加宝贝它，平时只要空闲就抱在怀里带着走，欧文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对菲莉亚产生了朋友以外的感情，所以偶尔也会暗搓搓地期待和菲莉亚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生点什么，但他很快发现…… 　　根！本！没！这！种！机！会！啊！ 　　开始护卫队的实习以后，仿佛只要有菲莉亚在的地方就会有铁饼，但凡欧文和菲莉亚在一起，这块傻铁饼就总在旁边一脸纯良地望着他们，欧文立刻有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种现象落在铁饼眼中无疑成了魔法师大人的儿子害羞腼腆爱在心中口难开的表现，作为一只忠诚勇敢的铁饼它当然义不容辞地拼命给欧文使眼色，还从菲莉亚怀里探出去用手拽欧文的衣服，压低声音焦急地提醒道：“少、少爷，别怕！主人人很好的，你不要不敢说话啊……” 　　欧文：…… 　　你以为是因为谁我才没法说话啊混蛋。 　　菲莉亚并没有察觉到他比平时暴躁的情绪，看到欧文，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开始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要将目光从欧文身上移开变得越来越困难，要流畅地呼吸也越来越难…… 　　下意识地，菲莉亚将铁饼搂得更紧了一些，这样让她安心—— 　　不管怎么说，和欧文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也太刺激了。QAQ 　　把铁饼带来真是太好了嘤嘤嘤，至少这样她因为紧张接不上话的话不会冷场啊嘤嘤嘤。 　　“那个……生日快乐，菲莉亚。”努力无视菲莉亚怀里抱着的那块存在感意外强得不行的铁饼，欧文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认真地说道。 　　菲莉亚的眉毛、眼睛和嘴角都笑得弯起，她红着脸回答：“谢谢。” 　　周围的空气怎么又热起来了……春天要来了么，真讨厌啊。 　　欧文不自觉地抓了抓头发。 　　往年菲莉亚和欧文也会在一起过生日，两边的生日都是。不过，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年的生日过得像今年这么暧昧。欧文直到去年都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对菲莉亚是对普通朋友一样的感情，递礼物自然很自然，但今年不同，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以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送的礼物是别有用心。 　　于是，他一直拖到和菲莉亚逛完集市，天色渐渐被黄昏染红的时候，才终于将早已准备好的那个小木盒子从口袋里摸出来。 　　然后心脏不禁跳得快了些。 　　“……这是生日礼物。”欧文略有几分僵硬地说。 　　“谢、谢谢。” 　　看到菲莉亚伸手要拆，欧文连忙制止她，总觉得让她当面就做出评价，还是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你还是回去再看吧。”欧文掩饰地推了一下眼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喜欢的话你扔掉就好了。” 　　菲莉亚连忙摆手：“怎么会！你、你送得礼物我肯定不会扔掉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听到“最好的朋友”几个字，欧文又有种胸口中箭的感觉。 　　“……是吗。” 　　欧文又推了推眼镜，希望借反光来掩饰自己的眼神。 　　于是菲莉亚的注意力不禁到了眼镜上。 　　她记起来自己梦里的出现过的那个黑发红眼的欧文好像是不戴眼镜的，另外，在精灵之森的时候欧文有几次早上忘记戴眼镜，好像影响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欧文，你是真的近视吗？”菲莉亚忽然问。 　　“……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菲莉亚连忙低下头，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傻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欧文就戴眼镜了，她竟然还会问这种蠢问题！ 　　果然，梦和现实不应该混起来啊。_(:з」∠)_ 　　按照欧文的要求，菲莉亚和欧文告别，回到宿舍里、又让铁饼自己一个饼去玩以后，她才独自打开欧文送得盒子。 　　一条坠着宝石的项链静静地窝在天鹅绒垫子上。 　　好、好像一看就很贵！QAQ 　　尽管欧文平时就隐隐会给人一种家境很不错的感觉，但菲莉亚还是稍微吃惊了一下。 　　她将项链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慢慢拿到眼前。 　　项链上配得是一块不算太大的椭圆形红宝石，表面被打磨得极为光滑，且内部通透澄澈，灯光能够穿过半透明的宝石，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红色的阴影。 　　不过，虽然宝石看上去有些厚重，但链子却相当纤细，这种设计多少增加了它的随意感，即使是不重要的场合随意搭配亦不会显得太奇怪。 　　菲莉亚拿起宝石在手上摸了摸。 　　总觉得，像梦里面那个欧文的眼睛一样…… 第82章 　　由于是雪冬节后才开始的实习，欧文和菲莉亚实习得时间本来就不是很长，一眨眼就过去了。在冬波利和欧文道别后，菲莉亚抵达王城后，第一时间拽着项链跑去找了玛格丽特。 　　知道菲莉亚父母离婚并且搬到王城以后，玛格丽特就和她互相交换了地址，因此看到菲莉亚来也不是很吃惊，直接把她带到自己房间，并让女仆准备了些茶和点心。两人面对面坐在玛格丽特房间的沙发上，周围十分安静。 　　“那个……玛格丽特，”菲莉亚双手捏紧项链，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我……” 　　“等等。”玛格丽特皱了皱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菲莉亚顿时震惊：“你、你已经知道了？” 　　“嗯。”玛格丽特点了点头，“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尽管已经戴上眼镜，视线变清晰了，但她这么多年都不怎么表露感情，所以也习惯了。玛格丽特的神情仍然比较镇定，只是脸颊靠耳根的一侧微微有些红晕。 　　“没错。”玛格丽特说，“我喜欢你哥哥。” 　　菲莉亚：“……啊？” 　　……………… 　　………… 　　…… 　　“什么？？！！”Σ(っ°Д °;)っ 　　玛格丽特喜欢她哥哥？！ 　　菲莉亚已经完全不能用大吃一惊来形容了，玛格丽特说出来的话太意外以至于她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菲莉亚的表现明显也在玛格丽特意料之外，她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你不知道？”你难道不是来问我这个的？ 　　菲莉亚连忙摇头。 　　玛、玛格丽特喜欢哥哥？！太不可思议了。 　　倒不是菲莉亚觉得自己哥哥不好，只是玛格丽特对她来说一直是个家境好、相貌好、天赋惊人的大小姐，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这种遥不可及的大小姐居然喜欢自家的哥哥……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_(:з」∠)_ 　　见菲莉亚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玛格丽特愣了愣，终于回过神，然后红晕后知后觉地爬上脸颊，最后整张脸全部都成了朝阳一般的红色。 　　忽然，玛格丽特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搁在沙发边上的剑，然后直接凭单膝跪在沙发上快速地身体前倾，一把将剑插在菲莉亚坐得沙发上—— 　　“给、给我忘掉！” 　　菲莉亚：“……没可能的吧。”QAQ 　　幸好她对玛格丽特害羞的几种方式十分了解，并没有被吓到，只是随着沙发抖了抖。 　　两个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菲莉亚率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玛格丽特，你认真的？” 　　玛格丽特从手指到发丝都是一僵，良久才慢慢地移开视线，将剑抽回来，坐回椅子里。 　　“……嗯。” 　　“那、那我哥哥知道吗？” 　　玛格丽特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回答：“应该不知道。” 　　菲莉亚原本还想问为什么，但在问出口之前又默默地把问句咽了回去。 　　冷静下来之后，头脑好像清晰不少。想到玛格丽特和哥哥一起来王城之前，她凑巧认出哥哥才是当初在入学考试时帮她的人，菲莉亚感觉自己明白为什么了…… 　　大小姐她好像一直对当初救她的人相当在意，一开始误以为对方是卡斯尔的时候，她不也十分激动吗。 　　菲莉亚又想了想，道：“我哥哥今年十六岁，个性温柔，没有不良嗜好，擅长做面包，父母离异单亲随母，家境……普、普通？” 　　菲莉亚目前对自己家的家境有点拿不准，对父母目前的经济状况亦不太了解了。罗格朗先生尽管在王国之心有共有三间商铺，可能即时周转的资金似乎并不是很充裕；罗格朗夫人储蓄应该不少，但可能并没有什么收入来源。 　　考虑了一下，她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一边，继续补充道： 　　“平民，非贵族家庭，之前收到信他好像在王城找工作，但我还不太清楚现在找到没有……那个，你、你确定真要喜欢他？” 　　玛格丽特：…… 　　“上一周他的工作刚刚确定下来，在机械商行……”玛格丽特揉了揉额角，没有正面回答菲莉亚的问题，可她对马丁的状态显然极为关注，“好像是学习制作矮人机械什么的。不过，说起来……” 　　她顿了顿。 　　“矮人机械商行的经营者，罗格朗先生，是你们的父亲？” 　　菲莉亚点头，这么说来，哥哥应该是在跟着爸爸学习了。 　　停顿几秒，菲莉亚又看向玛格丽特：“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玛格丽特略微颔首，表示明白，“罗格朗先生好像很擅长摆弄炼金术之类的东西。我听说他的机械商行最初的产品都是他自己做的。” 　　罗格朗先生的矮人机械商行其实是最近几年才稍微有名起来的，因为产品比较鸡肋，只能算作是玩物，最初只有一些贪图新鲜的有钱人购买。而近一两年，他们总算做出了一些矮人遗址发掘出的图纸中比较有用的东西，尽管还只是时钟一类的小物件，但毕竟摆脱单纯的玩具身份，稍微实用起来，于是本着猎奇心态来买的人就多了。 　　据说他们最近在试图开发一些比较大型的古老机械。 　　玛格丽特以前很少出门，对矮人机械什么的不太感兴趣，商行本身也不是十分有名，因此她并不清楚有这么个店。听说马丁要过去工作，特意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这间商行本店的名字就是“菲莉亚”。 　　菲莉亚点点头，表示玛格丽特的信息并没有错。罗格朗先生有说过如果她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小机械产品的话，他可以给她做。 　　不过，菲莉亚对这类东西并不十分清楚，因此暂时没什么需要劳烦罗格朗先生的。 　　又和菲莉亚交流了一些关于她家人的状态，玛格丽特终于想起菲莉亚过来的最初目的，微微蹙眉，问：“……所以，你是为什么特意过来找我的？” 　　既然不是因为知道了她喜欢马丁的事的话，那自然就是有别的原因了。 　　菲莉亚原本遗忘了窘迫的心跳迅速重新加快起来，她握着木盒子的手又紧了紧，磨蹭许久，才终于又下定决心。 　　玛格丽特都把喜欢哥哥的事告诉她了，作为秘密交换，她也应该将自己的感情告诉玛格丽特。 　　“我、我好像喜欢上欧文了。”菲莉亚涨红着脸道。 　　…… 　　等了几秒钟后，玛格丽特反应相当冷淡：“哦。” 　　“那、那个，你不吃惊吗？”见玛格丽特一脸“这有什么好说的”的表情，菲莉亚略微有些挫败感，她、她知道玛格丽特喜欢哥哥可是相当吃惊啊。 　　“……我应该吃惊吗？” 　　玛格丽特迟疑地拧起眉头。 　　她的确不怎么惊讶，或者不如说反而有种“果然如此”、“预料之中”“她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反射弧比我还长”的感觉。在大小姐看来，菲莉亚和欧文从入学之前关系就很不错了，又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明明是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关系好过头却一直没有火花的话好像才比较奇怪。 　　玛格丽特理所当然的神情，让菲莉亚觉得更不安了。 　　“难道，我、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欧文不会也看出来了，只是怕关系尴尬才故意不说吧？QAQ 　　“那倒不是。”玛格丽特手指抵在唇上想了想，“只是觉得你们如果互相喜欢的话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形影不离，彼此之间的好感又快要满出来了。 　　听到这里，菲莉亚的神情不禁流露出黯然。 　　“但欧文应该只是把我当成是好朋友吧。之前我去找他的时候，凑巧听到他的室友调侃他……欧文很生气地说一点都不喜欢我。” 　　顿了顿，菲莉亚继续道。 　　“不、不过，他还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呢。”QUQ 　　玛格丽特：……为什么你这样看起来还有点开心的样子，要求太低了吧。 　　如果这样说话的是自己的话，玛格丽特肯定觉得对方是在口是心非。但如果这样说的是欧文…… 　　在玛格丽特的印象里，欧文是个总是微笑的温柔的男孩，只是这种温柔和马丁那种轻柔温暖的春风般的感觉不太一样，他更像是把真实的情绪隐藏在眼睛和微笑的假面背后，有时候，玛格丽特甚至会直觉欧文有些危险，下意识地和对方保持距离。 　　那种人，恐怕说不喜欢的话，就是真的不喜欢吧？ 　　但是，又不忍心直说实话打击菲莉亚……玛格丽特轻轻地命了抿唇，安慰道：“……他可能只是没有反应过来吧？” 　　不过，说完，玛格丽特又怕菲莉亚存了太多希望，喜欢的程度不断加深，到时候会受到伤害。 　　“……但也可能不是。” 　　“我、我知道的。”菲莉亚明白地点头，“那个……其实我还问问你关于这个。” 　　菲莉亚将木盒子递过去。 　　“这是欧文送我的生日礼物。如果要回礼的话，应该送点什么比较合适？” 　　她对珠宝首饰没什么了解，因此能求助的对象只有玛格丽特。 　　——其实玛格丽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不怎么看得清宝石之类的东西，所以戴上眼镜了仍然觉得这些东西很陌生。不过，她也知道菲莉亚实际上并不是希望她说个价值出来，只是想得到令人安心些的答案而已，于是玛格丽特还是将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来，里面是一条红宝石项链。 　　由于菲莉亚的关系，玛格丽特和欧文的接触其实并不少。 　　欧文的衣着、谈吐、举止、见识，都能让人感觉到他其实出生在一个十分不错的家庭……不仅是经济条件方面的不错，而且底蕴相当深厚。尽管欧文使用得魔杖品质相当低劣，但这反而更显示了他对自己实力的傲慢。 　　极其傲慢。 　　只有世代显赫的人，才会有这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自信高傲，哪怕表面上再谦逊随和，仍然掩饰不了这一点。 　　玛格丽特一直猜测欧文可能是魔法世家或者流落到风刃地区的老贵族家庭出身。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判断不出红宝石项链的价值，也能猜测出不会是太随便的东西。 　　直白地将结果说出来大概只会给菲莉亚徒增烦恼，而且，送给好朋友贵重的礼物的话，通常也并不是希望对方回礼的…… 　　“多戴吧。”最终，玛格丽特这么说道。 　　解决了菲莉亚的问题，玛格丽特考虑了一下，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菲莉亚。”她说，“你学院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第83章 　　——并没有怎么准备。 　　对玛格丽特的发问，菲莉亚实际上十分心虚。从今往后，她的武器就是重剑了。她的毕业考试、毕业鉴定、毕业证、档案全部都会证明她是一个学习了专业重剑知识的重剑士，而不再是铁饼投手。 　　因此，当然了，她参加学院竞赛使用的武器也必须是重剑。 　　然而菲莉亚实际上是从上个暑假结束后才开始正式学习如何使用重剑的，而且还是用半工半读的形式。哪怕尼尔森教授保证她的专业水平不会亚于任何一个从一年级就学习重剑的强力量类学生，并且时常夸奖她掌握得很快，可菲莉亚仍然强烈地不安着。 　　要知道她几乎没怎么拿重剑实战过。尼尔森教授不允许她和低年级生过招，和佩奇的那一架只持续了没几分钟，她没有用武器，直接掰断了对方的剑。仔仔细细算下来的话，菲莉亚除了偶尔接受尼尔森教授指导的时候会互相挥几下剑以外，唯一一次用重剑的实战就是和卡斯尔学长…… 　　然后还输掉了。QVQ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让菲莉亚去参加学院竞赛，她自然会觉得自己是全无准备的，可能一下子就要刷下来了。 　　啊……接下来要用只学了半年的武器和全国最优秀的同年级学生打实战了，菲莉亚不禁感到淡淡的心累。 　　可惜学院竞赛并不准备给菲莉亚缓冲的时间，暑假的时间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没过几天就刷拉地过完了。没等菲莉亚感觉到自己剑术的提升，学院大会便已经近在眼前。 　　学院竞赛由海波里恩最顶尖的三所勇者学校联合举办，并由各所学校轮流承办。今年将在王城的帝国勇者学校举行，因此菲莉亚不必回冬波利，只要继续住在罗格朗先生在王城的家中就行。等她注册报名勇者竞赛，就会算作已经进行过五年级的报到注册了。 　　于是，往常应该准备开学的八月底，菲莉亚约了玛格丽特一起去报名。 　　虽然之前也路过过帝国勇者学校，可真正进入里面报道时，菲莉亚仍然吃了一惊。 　　冬波利勇者学校对菲莉亚来说其实已经极为不错了，各项设施都很齐全，教学楼、寝室都经过严密的设计，另外还有一整片学院森林。可帝国勇者学校的风格和冬波利完全不同，在踏进去的一刹那，菲莉亚就有种被晃花眼的感觉。 　　每一栋教学楼都像是一座缩小了一些的宫殿，华美的屋盖、精致的门栏、雕刻着古典纹路的窗纹，每一处细节都隐隐透着奢侈和华贵的气息。分不清是教学区还是生活区的宫室群包围着学院中心的高塔型钟楼，肃穆的深色钟楼傲立在学院的正中心，楼身上是一副浮雕，楼顶时钟钟面上巨大的时针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旋转到下一个角度。菲莉亚抵达时时钟凑巧走到一个整点，钟楼庄严地打响了恰合时段相合的钟数，低沉而响亮的声音瞬间贯彻到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帝国勇者学校的整个学院区都被强大的威压感和逼人的贵气所笼罩，令人下意识地想要含胸收背，抬不起头来。 　　菲莉亚自然也不太适应这样的气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到当初罗格朗夫人最想让她上得就是这里，她忍不住庆幸地叹了口气。 　　——当初光是进冬波利就够惶恐了，要是真的考到这里来的话，恐怕会起码持续一年心惊胆战吧。 　　相比较于明显不习惯的菲莉亚，玛格丽特倒是相当镇定，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参加学院竞赛的报名同样有人指引，负责引导的似乎是帝国勇者学校本校的学生，他们都统一穿着笔挺的白色正装制服，看起来相当整齐。 　　“那个是他们的校服？”被带到目的地排队后，见对方离开，菲莉亚凑在玛格丽特耳边，小声地问道。 　　“不是。”玛格丽特回答，“应该只是为了学院竞赛准备的。” 　　稍微停顿几秒，她又补充道：“勇者不应该被服侍所约束。” 　　像冬波利学院就没有校服一说，毕竟不同专业适应的服装不一样，像刺客就需要穿着轻巧方便、颜色暗沉低调的服装，而重剑士则需要厚重的铠甲，大家是没有办法使用一样的着装的。 　　菲莉亚赞同的点头。然后，她的视线又不禁被目前所处的这个大厅富丽堂皇的装潢所吸引。 　　“……帝国勇者学校，肯定很有钱吧。”菲莉亚感叹地道。 　　玛格丽特微微颔首，不可置否。 　　“帝国勇者学校是皇室直属的学校，是用王宫里的经费创办的。”想到菲莉亚去年才刚刚住到王城来，可能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于是玛格丽特耐心地解释，“修建成这样，是为了维护皇室的脸面和尊严……王室子嗣多半也会直接在这所学校入读，因此吸引了很多贵族子弟。” 　　回忆了一下，玛格丽特说：“现在王室里排行第三的那位王子好像和我们同一届，就在帝国勇者学校，或许到时候会碰上他。” 　　这么说来的话，是真真正正的贵族学校啊…… 　　敬畏之心刚刚涌上来，菲莉亚想到些什么，又不禁奇怪地问道：“玛格丽特，那你和卡斯尔学长为什么不来这里就读？” 　　她记得室友们一入学就反复和她强调过，目前在海波里恩，除了王室直系，就属约克森和威廉森这两个姓氏最为显赫了。 　　“……冬波利学院是海波里恩三所最有名的勇者学校中历史最悠久的。我父母都是毕业于冬波利，卡斯尔那边的情况好像也差不多。”玛格丽特平静地解释，“他们家的勇者应该也基本上都是从冬波利毕业的。而且……只有冬波利有学院森林。” 　　学院森林是学生们实战的重要机会。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就会定期安排学生们进入森林，平时学生也可以自己个人或组团向学校提供申请进入适合自己学习程度的地区和野兽实战。另外，冬波利的入学考试和毕业考试都将是在森林进行的。 　　的确，像这样的森林只有地处偏僻的冬波利才有可能拥有，在王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是王室支持的帝国勇者学校也很难凭空种出一片森林来。 　　又和玛格丽特交流了一些关于三所的信息，菲莉亚知道了王城勇者学校相对于帝国勇者学校来说比较朴实低调，更重视学生的基础功底。同时，对比于帝国勇者学校的贵族子女扎堆，王城勇者学校更多的是出生中产家庭乃至中下层家庭的优秀的孩子。 　　然后，队伍终于轮到了她们两个。 　　菲莉亚在表格上如实地填上了自己的姓名、性别、年龄、学校和专业，接着就被发了一张考试证和一枚浅蓝色的徽章，徽章上用白色印刻着冬波利学院校徽的图样。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另外还有金色和灰色两种颜色的徽章，大概是分别代表了另外两所学校，所以这可能是用来在比赛中确认身份的。 　　很快，玛格丽特同样填好表，然后拿到了考试证和徽章。 　　“回去吗？”玛格丽特问。 　　就算视线变清晰以后不用再担心摔倒和撞到东西了，玛格丽特不太喜欢在户外的习惯却仍然没有改变，她更喜欢留在房间里。 　　菲莉亚正要点头，却穿过玛格丽特的肩膀，看见一个既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人影正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 　　“菲莉亚！”来人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只是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菲莉亚愣了愣，看了他好久，直到对方大步走到她跟前，才犹豫地道：“你是……索恩？” 　　“没错！亏你还想得起来啊！”对方从牙缝里挤道。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索恩是什么时候了，大概至少是两年多。最关键的两年时光带给一个发育期男孩的变化显然是巨大的。索恩就像原本刚打基座的房子终于建成了高塔，本来和菲莉亚差不多的身高现在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他是弓箭手，因此身材和菲莉亚时常见到的重力量类战士不太一样，索恩身体瘦长，但也有肌肉，只不过比较含蓄，蕴藏着隐含在体内的力量而不是全部都向外生长出来，只要穿上衣服就不大显眼。 　　单说脸的话，索恩算不上英俊，由于脾气很臭表情不善，还给人一种凶恶的感觉，如果考冬波利的话，他可能在第二轮就会被伊迪丝教授刷掉。但由于长期的训练，他偏白皙的肤色变黑成了蜜色，多少掩饰住五官的平庸，再加上锻炼使他充满活力，他看上去还带了几分海波里恩的审美。 　　印象里面还是小孩子的邻居，忽然一下子长大了，菲莉亚有些反应不过来。 　　索恩却好像菲莉亚在他眼中从来没有过变化一样，他一把揪住菲莉亚的领子，道：“你竟然一言不发就搬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我和洛蒂——知道你父母离婚的时候有多担心你啊！你为什么没有来向我们道别！后来你妈妈和哥哥也搬走，我还以为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了！啧——还有！上学这几年你竟然一封信都没有寄给我……我们！一封信都没有！” 　　索恩就像要把这几年的苦水一吐为快一般，每个字都说得恶狠狠的，而不自觉地将菲莉亚的领子往上提。 　　菲莉亚怔怔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她终于回过神准备将索恩放在她领子上的手掰掉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欧文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进来，菲莉亚一扭头，就看见他正握着魔杖脸色煞白地往这里走。 　　欧文的嗓子里隐隐藏着怒意，他严厉地道：“放开菲莉亚！” 第84章 　　欧文是今天刚刚抵达得王城，他准备先将一些不能拖延的必要事项处理好以后就立刻去找菲莉亚，来帝国勇者学校报道就属于优先事项之一。不过，事实上，他从踏进帝国勇者学校就开始寻找菲莉亚的身影了，毕竟菲莉亚也会来报名，要是可以提早一些见到的话，自然最好不过。 　　然而，他终于看见菲莉亚那隐藏在众多高大勇者里的显得相对瘦小的侧影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她被另一个勇者提起了领子！ 　　这怎么能忍！ 　　欧文立刻就炸了，想也没想就举着魔杖跑了过来，全然忘记如果菲莉亚被人欺负的话，欺负她的人可能更危险一点。 　　索恩突然碰到一个来打断他和菲莉亚说话的人也很不高兴，尤其还是个准确叫出他青梅竹马名字的男性，那个维护菲莉亚的亲密姿态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 　　索恩松开菲莉亚的领子，弯曲的脊背直起来，直直地盯住欧文，于是顺理成章地注意到了他那头亮闪闪的金发。 　　“啧——娘炮。”索恩轻蔑不屑地哼了一声。 　　欧文总是被调侃头发颜色早就习惯了，何况这不是他天生的头发颜色，所以通常面对这种言辞他是不在意的。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对方却显然让他更火大了。 　　一时间，两人眼光交汇之处火光四射，简直可以放烟花。 　　欧文一把将菲莉亚护在身后，举起魔杖，笔直地对准索恩。 　　“滚开！”他隐藏在平光眼镜后的灰眸透着威胁的意味，“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对象！” 　　听到这话，索恩胸腔的火焰简直蹭蹭蹭地往上冒，直窜喉咙口，心说我把菲莉亚惹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魔杖呢！ 　　开玩笑，他从小揪着菲莉亚的辫子长大，菲莉亚个性胆小怕事有他一半功劳，他不能招惹菲莉亚难道还轮到眼前这个金毛魔法师嘛？！ 　　“该滚开的是你！”索恩也赌气将弓从背上拿下来，熟练流畅地取箭上弦，箭头对准欧文，“该死的魔法师！” 　　见两边都掏出武器，菲莉亚真的急了。要知道索恩今天随身背着的箭上可不是供弓箭手和其他系同学友情战时使用的特殊箭头，而是货真价实尖锐无比的实箭，他要是手一抖的话，是真的会把欧文射穿的！ 　　菲莉亚一下挡在两人中间，先向欧文慌张地解释道：“那、那个，欧文，你弄错了，索恩没有恶意的……” 　　说出“没有恶意”几个字，菲莉亚自己都十分心虚，毕竟在她看来这个男孩对她从小就是满满的恶意。咽了口口水，菲莉亚才继续道：“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欧文一愣，皱起眉头放下魔杖。索恩冷哼一声，怕伤到菲莉亚也收起了弓箭。 　　菲莉亚总算松了口气，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见欧文气成这样……不，或许是她第一次发现欧文会生气也说不定。 　　欧文在她面前什么时候都是微笑的，既温柔亲切又可靠。就算是精灵之森里碰上老约翰那么可怕的事，他仍然保持着冷静……可这次…… 　　菲莉亚在“难道他是为了我而生气”这个自作多情又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之前，连忙用力甩了甩头。 　　好不容易凝起神，她又看向索恩，说：“索恩，这是我在冬波利最好的朋友，欧文，欧文·哈迪斯。” 　　“……嘁。”听到“最好的朋友”这种形容，索恩就是一阵巨大的不高兴，他忍不住嗤了一声，扭开头。 　　欧文则推了推眼镜。 　　平时他听到菲莉亚这么说的话肯定会觉得内伤，但看到索恩的表情以后，他忽然觉得这个称呼也十分不错，毕竟“最好的朋友”和“小时候的邻居”比的话，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亲疏远及。 　　赢了！ 　　于是欧文恢复镇定，将魔杖移到左手上，空出右手伸向索恩，露出一个胜利者姿态的微笑：“那么，你好，这位……” 　　“索恩，索恩·波士。”菲莉亚小声提醒道。 　　“索恩。”欧文的笑容愈发灿烂，“我是菲莉亚的朋友，欧文·哈迪斯。” 　　索恩根本不想和欧文这种明显是对手的家伙握手，特别是从他嘴里听到“菲莉亚的朋友”这几个极为刺耳，因此他厌烦地挥开他。 　　欧文被挥开倒也不生气，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反而菲莉亚很愧疚地道歉：“抱歉，欧文，索恩他……”心情好像永远不太好。 　　欧文大方地耸耸肩：“没有关系，我不在意。”反正已经赢了。 　　欧文真是太温柔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风度。 　　菲莉亚忍不住想道。 　　这时，站在菲莉亚身边一直没发言的玛格丽特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麻烦，因此一直没有参与这次短暂的交锋。不过，等双方看上去像是暂时平静了以后，她打量了一下索恩，问道：“你是帝国勇者学校这边的学生？” 　　这才注意到菲莉亚身边还有一个女孩，而且漂亮得十分惊人……即使是索恩亦不由自主地对着那头耀目的红发愣了愣，但很快回过神来。 　　“不是。”他撇撇嘴，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灰色的徽章，举到其他人眼前，“我是王城勇者学校的，别把我和帝勇这群做作的家伙混为一谈。” 　　提到“帝国勇者学校”，索恩表现出些许厌恶。 　　玛格丽特：“哦。” 　　帝国勇者学校和王城勇者学校向来不合，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这两所学校都在王城不说，地址还都在王宫后面，基本上算肩并肩地靠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偏偏它们的教学理念和接收的学生类型还完全不同，自然不可能合得来。 　　帝国勇者学校专注于贵族学生，认为家庭传承对勇者的塑造有着不可取代的影响；王城勇者学校却正好相反，他们认为养尊处优的环境不利于培养出意志坚定、信仰纯正的学生，太过优越的物质会腐蚀学生的精神，因此他们招收的学生出身多半在中产阶级以下，还有不少是从偏远贫困地区（如南淖湾）招来的。冬波利则因为离得远又不认为学生潜力和家庭有关的缘故，不怎么参与这两所学校的争斗，颇有种在角落自己玩的意思，只在学院竞赛时才来露个面。 　　其实如果按照波士太太的风格，她应该使劲让洛蒂和索恩上听起来比较高级的帝国勇者学校才对，奈何门槛太高实在爬不进去，至少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好歹还在王城的王城勇者学校。 　　菲莉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索恩的徽章，上面同样用白色绘着图文，从冬波利徽章的套路来看，这枚徽章上的很可能是王城勇者学校的校徽。 　　这么说来，金色的徽章应该就是帝国勇者学校的了。 　　见菲莉亚盯着徽章看不注意他，索恩又感到不太高兴，于是将徽章一收，揣回口袋里。他的视线在另外三人身上一扫，问：“你们三个都是冬波利的？” 　　菲莉亚将目光收回来，老实地点点头。 　　“啧。”索恩面露厌烦的抓了抓微卷的棕色头发。 　　过了几秒，索恩重新看向他们，最终目光恶狠狠地盯在欧文身上。 　　“等着吧！在比赛场上碰面的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 　　这个时候，皇室护卫队副总队长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在王宫有一场关于调整护卫队队列安排的会议，总队长和杜恩副队都会前来商讨，然后……” 　　前·罗格朗夫人，即安娜贝尔·琼斯，对照着记事本将零零总总的事情汇报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在王城的第一份工作任职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她从一开始对皇室护卫队的事和王城的各种部门关节一窍不通，到现在也终于得心应手起来。 　　和她以前接触过的大多数南淖湾的女性都不一样，直系上司约克森女士是个干脆的人，也比安娜贝尔最初想象得要好相处得多，即使是在她一开始手忙脚乱的时候，约克森女士亦没有过多得责备她，反而偶尔还会抽空指导她一些事情。她不仅提供给她工作，还教会她如何在王城这样的大都市里生活，罗格朗夫人相当感激约克森女士。 　　听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莉奥妮·约克森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每年一到这个时间就会特别忙，哪怕是她有时也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幸好她的助理渐渐地能帮上忙了…… 　　距离下一项工作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约克森女士默默地将注意力落在安娜贝尔·琼斯身上。 　　她认识罗格朗先生有好多年了，不过见到他夫人还是最近的事。 　　老实说，她有些吃惊。 　　约克森女士知道罗格朗先生和妻子离婚的事，也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因此，尽管对安娜贝尔的家庭历史有些了解，她仍然没有对这个一步都没有踏出过落后小镇的妇人抱有多大的期望，仅仅是看在她惊人的力量，还有或许能找准时机卖罗格朗先生人情的份上，才会让她留下来。 　　不过…… 　　现在看来，对方倒是出乎意料地认真和上进，只是刚刚进入和原本生活完全不同的环境多少还会有迷茫罢了。 　　她并不讨厌安娜贝尔。 　　考虑了一下，约克森女士又扫了一眼时钟。 　　休息时间还剩下二十八分钟。 　　约克森女士开口：“安娜贝尔。” 　　“是，约克森队长？” 　　“你现在想打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Q：请问索恩同学从小就这么放荡不羁爱作死，乱揪菲莉亚辫子，为什么他还活着呢？ 马丁（无奈笑）：把我扔出去过以后菲莉亚就比较小心不乱碰普通人了。而且我碰到她被欺负的话会过去救她……唔，后来稍微长大一点，她就变得不爱出门了。 【停顿几秒】 马丁：啊……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很幸运吧。 第85章 　　罗格朗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赶时髦学过武器，只不过，是当时在她父母看来最为淑女的“弓箭”，她玩了几天就兴致缺缺，扔到一边再也没碰过。 　　来到王城以后，毕竟是在军队里工作，罗格朗夫人空的时候也可以跟着训练，于是最近她多少学了点武器基础。不过，这一次，她按照上司约克森女士的推荐学了重剑。 　　不得不承认，重剑玩起来比她当年用得弓箭要顺手很多。 　　于是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以后，安娜贝尔就跑去买了一把自己的重剑。虽然她的前夫罗格朗先生的确留给她不少钱，而且每个月还要寄生活费，但是莫名的，她想用自己赚来的钱购买武器。 　　事实证明，这样做的确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快感。 　　反正马丁目前跟着罗格朗先生工作应该不会有事的，安娜贝尔正好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思路和生活状态。 　　约克森女士并不是第一次邀请她打架了。说实话，约克森女士热爱战斗的程度，有时候会让安娜贝尔觉得她之所以需要一个私人助理，就是为了随时随地能打一架来改善心情。 　　最初安娜贝尔还有些迟疑，但发现约克森女士其实很克制，对她这样的新手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后，便渐渐放开了手脚。 　　于是，这一次，面对约克森女士的邀请，安娜贝尔也只是花了几秒钟想想，就回答道：“好啊。” 　　…… 　　几分钟，局面再一次以安娜贝尔的失败而告终。 　　因为是在办公室这种狭小还有家具的地方打架，两人都是不动武器的。安娜贝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道：“抱歉，副队长，我太弱了。” 　　哪怕约克森女士放慢动作，减缓力道，她仍然不是她的对手，而且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觉太遥远了。安娜贝尔感觉自己只是稍微一动，就已经被对方看穿。 　　约克森女士勾起唇角笑了笑。 　　“你起步太晚，技术太差，身体太僵硬……力量的话，倒是无可挑剔。” 　　她心情颇好的伸展了一下躯干。尽管罗格朗夫人和她之间的水平差得太晚，可对方那种令人震惊的压倒性力量，扔给她带来一些战斗的刺激和畅快感，并不让人太失望。 　　只不过…… 　　想到对方的婚姻状况，还有罗格朗先生那间名为“安娜贝尔”的店铺，约克森女士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安娜贝尔，你这个休息日有时间吗？”她问。 　　罗格朗夫人奇怪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上司：“有，怎么了吗？” 　　约克森女士是个公事公办的人，平时从来不过问下属的私人生活，这也是罗格朗夫人在这里工作感到安心的原因之一。老实说，尽管对离婚什么的已经不太在意了，可讲出来的话，仍然会有种尴尬的感觉。 　　“我需要你加班，这周末一个上午，高于平时工资20%的加班费。”约克森女士道，“陪我去见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他是我的合伙人，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安娜贝尔考虑了一下，反正她最近不用照顾孩子，也没什么非要做得家务，更不用和邻居聊天攀比，对街坊之间的八卦亦没什么兴趣了，留在家里反而无聊…… 　　于是她点了点头，拿起工作笔记翻到最后，又往上记了一笔，道：“好的，没问题，约克森队长。” 　　…… 　　就像去年说得那样，罗格朗先生先前雇佣的那个年轻女仆已经辞职结婚去了，房子里还剩下露西和管家老乔治。房子里的工作对露西一个人来说太过繁重，据她说老乔治已经在安排招募一个新女仆的事。 　　菲莉亚报完名后，又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然后她很快收到帝国勇者学校寄来的学院竞赛行程安排表和规则说明书。行程表上最近的行程是周日，那天会举行一个开幕式，开幕式后所有参赛选手的抽签来决定个人号码和第一场比赛的对象，然后，星期一正式开始竞赛。 　　坐在客厅沙发上将寄来的所有信息都翻了个遍，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菲莉亚终于确定自己没什么遗漏的信息了，刚松了口气，正碰到罗格朗先生从楼上走下来。 　　罗格朗先生揉着自己的眉侧，看起来很疲惫，脸色相当憔悴。听露西和她说，他已经熬夜了好几个晚上，因为一位顾客定做的产品。 　　好像是那位客人自己送来的图纸，要求罗格朗先生的商行在规定时间内按照图纸上制作，如果成功的话，就会将图纸送给他，并且酬劳不菲。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东西，不仅图纸上的东西没有见过，而且光是已经罗列出来的步骤就极为细致费神。 　　罗格朗先生似乎是第一个做出矮人机械的人，不仅是商行的主人，也是目前为止对最有经验的机械师，因此不得不亲自出手。 　　他看到菲莉亚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有些虚弱地露出微笑，道：“下午好，菲莉亚。” 　　“……你最近很累吗？”看到罗格朗先生的神色，菲莉亚有些担心地问，她和爸爸仍然不如像对妈妈和哥哥一样熟悉亲近，但最近多少好了一些。 　　想了想，菲莉亚补充道：“如果是不想做的工作的话……不如推掉休息一下吧？” 　　“不，是很有趣的工作。况且你哥哥也在帮忙。”罗格朗先生笑道，“那位小姐送来的是相当惊人的东西，如果能做出来的话一定会轰动的。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工作室看看。” 　　顿了顿，罗格朗先生看见菲莉亚摊在茶几上的那堆信件。 　　“学院竞赛的通知过来了？”他问道。 　　菲莉亚点头：“星期天开幕式……” 　　犹豫了几秒，菲莉亚还是邀请道：“那个……爸爸，你想来看吗？” 　　学院竞赛大都设有观众席，可以方便学生们互相观摩学习、家长来看孩子的成果，偶尔也会有校外不相关的人来看。不过，一般的比赛大多没什么人会去旁观，只有开幕式、颁奖仪式和雪冬节过后的排名赛观众席才会稍微满一点。 　　“……抱歉，恐怕不行。”罗格朗先生歉意地道，“我之前已经约了约克森女士谈生意，不能失约……你知道，就是之前在商行的那位女士，我的朋友和合伙人，她送了你剑。” 　　菲莉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卡斯尔学长姑妈的样子，那位平头、打扮利落、神情严肃的女士，她的外形和气质都相当独特，只要见过就很难忘掉。 　　于是，菲莉亚尽管有些失落，但还是能够理解。如果提前约好的话，的确不要临时更改比较好。 　　罗格朗先生走过来摸了摸菲莉亚的头，道：“我想你哥哥应该可以去的，我去跟马丁说一声……唔，还有，我保证会找到时间来看你的比赛的。” 　　尽管目前跟着罗格朗先生学习，马丁毕竟还是跟着妈妈的，所以平时并不住在罗格朗先生这里，只是偶尔会过来探望爸爸和菲莉亚。从妈妈和哥哥搬到王城后，菲莉亚也去看过他们，但总体来说，碰面的机会仍然不多。 　　其实罗格朗先生的住处空余房间还是很多的，要不是有女仆定期打扫的话，大多数都要积灰。 　　“爸爸，”菲莉亚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不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住？那个……我有一个好朋友家乡在风刃地区，住在这边并不是很方便……” 　　她说得当然是欧文。 　　其实家不在王城的学生，当年主办学院竞赛的学校也是会提供宿舍给他们居住的，但肯定比不上自家住宅舒服。而且……菲莉亚隐隐有些不可告人的私心，如果欧文住宿舍而她住家里的话，他们见面的机会肯定就会不如以前多了。 　　反、反正欧文只是把她当做普通朋友而已，应、应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QUQ 　　菲莉亚抱着点侥幸心理想。 　　罗格朗先生也没有多想，家里的房子也挺宽敞的，因为平时没有客人，所以有时候显得太过空荡荡了，再说女儿的同学肯定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于是罗格朗先生没有怎么考虑就略一点头，道：“当然可以。” 　　…… 　　转眼，周日如期而至。 　　菲莉亚一早就起来了，她背上重剑，整理好战斗用得着装，在和女仆露西以及管家乔治告别后离开家去和玛格丽特汇合。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踏进帝国勇者学院，可是菲莉亚仍然感到有些难以习惯这个地方给人带来的压力感，想到之后所有的比赛都要在这所学校中进行，她不禁有些担忧。 　　另一边，罗格朗先生也如约去见约克森女士。 　　他们就约在商行旁边的餐馆。老实说，听到地点的时候，罗格朗先生还稍微有点意外，因为他们一般直接在商行或者办公室里谈问题。 　　不过，约克森女士做事一贯靠谱，而且有理有据，所以他并没有担心太多。 　　时钟的指针转向上午十点，罗格朗先生准时踏进了餐厅。 　　他一步步往里走，一排排桌椅往后散开，他很快先看见了坐在外侧的约克森女士，对方果然和平时一样保持着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罗格朗先生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继续往前走，他看见了约克森女士带来的同伴，不由得一愣。 　　约克森女士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接着，她指指自己身边露出和罗格朗先生一样表情怪异的同伴，面无表情地介绍道：“这是我的新助理，安娜贝尔。” 第86章 　　罗格朗先生：…… 　　前罗格朗夫人：…… 　　约克森女士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四目相对的尴尬，继续平静地往外抛炸弹道：“接下来我还有事，生意的事你跟我的助理谈就好，她会全部汇报给我，我先走了。” 　　故意的吧！！！这个绝对是故意的吧！！！不管怎么样至少掩饰一下吧！！！ 　　罗格朗先生和安娜贝尔差不多同时别开了视线，气氛简直要僵住了。 　　然而约克森夫人不愧是身处战场漩涡多年而存活的女人，她就像根本没察觉到任何问题一般，淡然地拿起剑站了起来：“那么，再见。” 　　然后她就真的走了，留下罗格朗先生和他的前妻两个无比僵硬的人。 　　良久，罗格朗先生叹了口气，默默地坐下来。 　　见对方没有转身就走，或者别的什么更让人难堪的反应，安娜贝尔绷紧的肩膀亦稍微放松下来。 　　这还是他们去年离婚以后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的目光无法交汇，似乎只要一旦触碰就会烧伤。不过，他们都在找机会飞快地打量对方。 　　罗格朗先生隐隐感觉到她和以前不同了，脸上终于有了厌烦、不耐和无聊以外的表情，尽管只不过是眉毛微蹙的苦恼和窘迫而已，却使安娜贝尔整个人看上去比她还是“罗格朗夫人”的时候鲜活了许多。 　　安娜贝尔却发现罗格朗先生和她记忆里面一样憔悴……或许是更憔悴了。他的眼底有些许疲劳的青黑色，眼球亦有些浑浊，脸色疲惫。她之前听马丁说过，罗格朗先生正在忙一件比往常更耗神的工作，经常整夜整夜的不睡觉。 　　“那么……”安娜贝尔逼迫自己从罗格朗先生疲劳的神态中回过神，去直视对方的眼睛，然后她熟练地翻出工作笔记，“……我们开始谈工作吧。” 　　罗格朗先生：…… 　　他不禁愣了愣，从安娜贝尔嘴里听到除了抱怨、邻居八卦以外的事，也是好久没有的新奇体验了，更何况这个新话题竟然是工作。 　　“那个……等等，安娜贝尔。”罗格朗先生颇为生涩地喊出安娜贝尔的名字。 　　对方仿佛也因为这个名字有一瞬间的失神。 　　过了一会儿，她回复道：“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菲莉亚这学期要参加学院竞赛的事？”罗格朗先生不安地将双手交叉在一起，不敢看安娜贝尔的脸，“那个……我是想说，也许你会想去看看？” 　　…… 　　等安娜贝尔重新回到约克森女士的办公室里，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约克森女士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问：“怎么样？” 　　安娜贝尔神情有些复杂地注视着她的上司，之前她以为约克森女士从来不问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为什么单身带孩来王城工作是出于尊重和礼貌，没想到其实是因为约克森女士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 　　罗格朗先生说他和约克森女士是多年的朋友，菲莉亚能在冬波利报上名、他能在王城安定地做生意，全部都有约克森女士的功劳。 　　“……我们约了一起去看菲莉亚的第一场比赛。”安娜贝尔低着头道，“我想……我还爱他吧。” 　　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从安娜贝尔有记忆开始，罗格朗先生就在她身边了。 　　“……谁问你这个了？”约克森女士严厉地皱起眉头，“我不是让你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吗？你的私事我不关心，你没必要把这种事也跟我汇报。” 　　安娜贝尔：…… 　　惊觉自己好像会错了意，安娜贝尔顿时老脸一红，她居然以为约克森女士是故意安排他们见面的！真是想太多了！也对，约克森女士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会把私人问题带进工作里的人…… 　　手忙脚乱地拿出工作笔记，她将罗格朗先生跟她说得生意上的事一一汇报给约克森女士，然后安静地立着等待回音。 　　约克森女士沉吟了一会儿。 　　“安娜贝尔，你知道这些词汇都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她心虚地回答道。 　　其实直到几个小时以前她还是不知道的，但是了解到她必须要向约克森女士汇报以后，罗格朗先生全部帮她解释了一遍，这导致这次碰面比最初预计得要长了一个多小时。 　　听到答案，约克森女士轻轻地“嗯”了一声。 　　…… 　　另一边，菲莉亚他们整整听了一个上午的废话演讲。 　　帝国勇者学校的校长显然是个话唠，他能把一句话掰成十句说，说完一遍又倒着说一遍，翻来覆去还是一个意思。要不是周围还有几个老师在维护秩序的话，这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勇者们简直能把武器砸上去。 　　不过，虽然暂时还没有把校长的脑袋当成靶子，但早就没有人听他讲话，大家都自己窃窃私语了起来。 　　菲莉亚寝室的七个人和欧文宿舍的八个人凑在一起，交流关于学院竞赛的咨询，说着说着，大家就把话题扭到了去年的学院竞赛上。 　　“去年我们总分是第二名，输给了帝国勇者学校。”迪恩双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地说道，“差了十二分，真是可惜。” 　　“但卡斯尔学长在学生排名中是第一名！”奥利弗兴奋地道，“从雪冬节前的随机赛到雪冬节后的排名赛，学长他一场都没有输过！对他来说三个学校里简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奥利弗一向很崇拜卡斯尔，提到对方的名字就一脸振奋。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道：“听说本来校长想邀请他留下来当这一届学院竞赛的评委的，可惜学长拒绝了，他好像要跟随一个勇者团队去实习冒险……真好啊，不愧是学长，真正的勇者啊……” 　　菲莉亚也听得有些向往。 　　据说卡斯尔学长不仅是没有败绩，而且没有在任何一个对手身上浪费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果然是传说中的勇者的血脉…… 　　果然，和她决斗的时候卡斯尔学长肯定是放水了。_(:з」∠)_ 　　想起自己和卡斯尔僵持不下的半个多小时，菲莉亚笃定地想。 　　然而，菲莉亚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优秀的卡斯尔学长那里停留太久，就不知不觉地飘到了欧文身上。 　　欧文穿着普通简单的魔法师专用长袍，将魔杖随意地揣着，然后安静地微笑着听迪恩和奥利弗聊着聊着就开始吵“为什么卡斯尔学长那么强但去年学校排名还是只有第二”的问题。 　　欧文看起来还是和平时一样，但菲莉亚却因为自己对他怀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而羞愧地红了脸。 　　尤其是眼角的余光瞥到完全不顾及场合秀恩爱、几乎要贴到一起的南希和杰瑞那对情侣以后，菲莉亚感觉脸颊更烫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 　　欧文的那几个室友正活泼地打闹在一起，丽莎刚才就去找她在帝国勇者学校的朋友了，贝蒂则瞪着搂住男朋友的南希，玛格丽特在和温妮说话，凯丽好像在发呆…… 　　很好，没有人注意她。 　　菲莉亚装了装胆子，小心地拉了一下欧文的袖子。 　　欧文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菲莉亚身上，只不过如果表现得太关注菲莉亚的话，用头发想也知道他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室友会起什么哄……欧文的底气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足了，他现在可说不出什么“我一点都不喜欢菲莉亚”的话来。 　　为了不让单纯地相信“他们是最好的普通朋友”的菲莉亚失望，欧文只好努力忍下那种每一秒都想听她的声音、看她的笑脸、触摸她的皮肤的可怕冲动，继续维持住表面的淡定和从容。 　　不就是伪装吗？都假装成人类这么久了，戴个面具而已，他很在行的。 　　于是，发现菲莉亚拉自己以后，欧文虽然心跳停了一瞬，仍然强迫自己挂着普通的微笑转了过去，仿佛是被拉以后才注意到菲莉亚地道：“怎么了吗，菲莉亚？” 　　欧文天真无邪如清晨阳光般干净闪亮的纯真笑容让隐隐心怀不轨的菲莉亚愈发感觉到了自己的阴暗。 　　不、不行！我应该要像欧文一样用纯洁坦荡的心灵面对我们无暇的友情！QAQ！ 　　菲莉亚努力晃了晃头，借以摒除杂念。 　　然后她重新看向欧文，拼命遗忘掉自己那不正当的暗恋，站在关心朋友的角度正直地问：“那个，欧文，你现在是住在帝国勇者学校这边的临时宿舍里吗？八个人一间？” 　　帝国勇者学校自己学生的宿舍是两个人一间的，还配有仆人定期打扫清洁，但外来生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不明白菲莉亚问这些做什么，但欧文还是点了点头。 　　“嗯，还是和原来的室友的住在一起。” 　　“那、那个……”菲莉亚使劲鼓起勇气，使劲让自己看起来更正气凛然，以证明自己绝无杂念，“其实我家里还有很多空的房间，我和爸爸说过了，他同意我让朋友进来住……” 　　没等菲莉亚说完，欧文大脑一懵…… 　　…… 　　…… 　　不，等等！冷静点，欧文！ 　　他听见自己的理智在拼命敲击他的灵魂—— 　　菲莉亚肯定不是那个意思！！而且这个邀请绝对不能答应！！！你知道你每天看着菲莉亚都在想什么！！要是住到她家里的话，你真的能保证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 　　…… 　　于是，开幕式结束后，欧文拖着行李平静地走进了菲莉亚和罗格朗先生的家。 　　望着这栋有些出乎意料的豪华的房子，欧文淡定地想—— 　　要是在这一年里犯罪的话（比如控制不住忽然抱住了菲莉亚或者更可怕一点亲了她之类的），是跪下来向菲莉亚道歉，还是立刻逃回艾斯呢？ 　　…… 　　…… 　　如果换做是爸爸的话，应该会哭着跪下来道歉吧。 第87章 　　努力摒除杂念、保持正直以后，菲莉亚总算可以单纯地为和关系最好的朋友住在一起而开心了。露西已经提前为即将过来暂住的访客安排了在菲莉亚房间旁边的客房，并且将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 　　菲莉亚带着欧文在家里转了一圈，向他介绍各种各样的地方，生怕他会迷路似的。 　　欧文的内心却完全平静不下来，出于内心深处那一点点不可名状的期待，他不停地仔细地观察着菲莉亚的表情，然后不得不沮丧地确定对方的确只是出于关心朋友，才会邀请他住进来。 　　不能辜负菲莉亚的一片好心，这一年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欧文默默下定决心。 　　虽然还是有点能看不能吃的怨念啊…… 　　于是，等到罗格朗先生忙完工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菲莉亚带着欧文在家里团团转的场景。 　　见到他回来，菲莉亚连忙拉着欧文过去介绍。 　　“那个……爸爸，这是我之前说想带回来暂住的朋友，他叫欧文·哈迪斯，来自风刃地区，是个很优秀的魔法师。” 　　菲莉亚一口气说完，接着小心地打量罗格朗先生的神色。 　　发现女儿口中的朋友竟然是个男孩子，罗格朗先生不禁愣了愣。他还以为以菲莉亚的性格，肯定不擅长和异性相处，所以说要带回来的朋友肯定是女性呢。 　　不过，是男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又不是住在同一个房间，况且自己通常会在家，还有女仆跟管家……想想某些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小，罗格朗先生只是在脑海里转了几秒钟的担忧，就释然了，反而为自家内向的小女儿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善人际交往而松了口气。 　　然后，他开始尽量不着痕迹的打量对方。观察自己即将有接触的对象，这是商人的本能。 　　眼前的男孩大约十三四岁，正好是不能再被单纯地称作小孩子，又离青年尚有一定距离的年纪。他有风刃地区本土居民的标准特征，金色的头发，浅灰色的眼睛，个子在同龄人中应该不算太高，但相当挺拔，站得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气度，这说明他至少出生于中上层家庭……甚至更好，接受过较为优秀的礼仪教育。 　　单看五官的话，这的确是个相当英俊的孩子，但因为是魔法师，即使似乎有着一定程度的锻炼，他的身板仍不像罗格朗先生见到的其他学生勇者那么强壮，而且，他还是一头金发…… 　　这个男孩，平时恐怕不太受女孩子的欢迎吧？ 　　罗格朗先生在心里大致有了自己的判断，于是向对方伸出手：“你好，欧文，我是罗德里克·罗格朗，菲莉亚的父亲。” 　　欧文并没有注意到罗格朗先生对自己的审视，刚才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菲莉亚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上……太棒了！到现在为止她都忘记松开了！ 　　感受到喜欢的女孩掌心传来的温度，欧文雀跃不已，心脏跳得快要飞起来了。 　　听到罗格朗先生在和他说话，欧文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移开，幸好菲莉亚牵的是左手，他不用松开，于是直接伸出空着的右手和罗格朗先生轻轻一握，他礼貌地淡笑道：“你好。” 　　掐着罗格朗先生回来的时间，乔治和露西已经布置好了晚饭，三人入座就餐。 　　罗格朗先生问：“抽签的结果出来了吗？你的第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星期三。”菲莉亚回答，“不过欧文明天就有一场比赛。” 　　上半年还是混战，由于学生数量较多而场地不够的关系，通常每天比赛的人数都有限制，一般每个人一周只会比上三到五场，等到雪冬节的时候，大约能和所有学生中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有过战斗。 　　对手有可能是其他学校，有可能是自己学校的。因为最后学校排名是按照进入前五十名的学生数算，所以对手还是别的学校的人比较好，以免发生内耗。上半年的战斗每胜一场就计一分，只有最终排名的前四十八人才能参加下半年的排位赛，四十九名和五十名虽然能计入学校得分，但无法继续排位。 　　另外，学生还可以通过自主报名的团体赛来赚取额外积分，毕竟有些人比起单打独斗更善于团队合作，每年都有凭借团队赛成绩获取决赛资格的学生。 　　菲莉亚第一场比赛就要等到星期三，估计她这周只能比三场了，想到一开始积分就要落后于其他人，她稍微有些心理压力。 　　虽然不期望能拿到特别好的名次，可也不想当拖学校后腿的人啊。QAQ 　　罗格朗先生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欧文摆出那副对他来说很官方的笑容，进一步解释道：“我和菲莉亚的第一个对手都是帝国勇者学校的人。” 　　说到帝国勇者学校的话，就是一大群出生豪门的少爷小姐。虽然目前最显赫的约克森和威廉森两家都把独生子和独生女送进了冬波利勇者学校，但总体来说，帝国勇者学校才是未来贵族社交圈的雏形、当权者的摇篮。基本上选择相对历史比较悠久的冬波利的贵族家庭都是因为世代有勇者背景，而且即使送一个孩子去冬波利，也会有别的孩子去帝国勇者学校。毕竟对将来想往高处走的世家来说，“同学”是建立稳定的人际交往网里极为重要的一环。比如奥利弗，尽管他在冬波利学习，但他的两个哥哥都是帝国勇者学校的学生。 　　听到菲莉亚和欧文的对手都是帝国勇者学校的，罗格朗先生不由得隐隐有了些担忧……虽说是学院安排的决斗，可在通晓人情世故的生意人看来，这种小事弄得不好也是会结仇的。如果非要打斗的话，和王城勇者学校那些相对没有背景的学生决斗肯定比和帝国勇者学校的家伙打起来好。 　　于是，他忧虑地问道：“你们都知道对手的名字了吗？” 　　菲莉亚点点头，将她之前看到的对手的名字报了出来。罗格朗先生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个人的家室在帝国勇者学校中可能碰到的对手里不算太麻烦，稍微安了心。 　　出于礼节，罗格朗先生看向欧文，友善地问道：“那你呢？” 　　欧文平静地回答：“理查德·怀特。” 　　“怀特？！”罗格朗先生顿时震惊了。 　　菲莉亚同样吃了一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欧文对手的名字，之前欧文没有主动说她还以为是因为他的对手也和自己一样是无关紧要的人。 　　然而怀特…… 　　这不是皇室的姓吗！！QAQ 　　先前隐约听玛格丽特说过好像有个什么排行第三的王子和他们是同一届，就读于帝国勇者学校的时候，菲莉亚还没有在意，觉得哪儿有这么巧，皇室成员这种遥不可及的东西说碰上就碰上…… 　　真的碰上了啊！！ 　　还是第一轮！ 　　海波里恩的现任国王有一个王后和三个王妃，而且国王显然精力很充沛，在执政的这些年里不禁没出什么政治问题还一口气生了七个王子和四个公主，眼下三王子才不过十三四岁而已，国王尚是壮年，在他为国事日夜操劳的情况下，皇室成员大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和隔壁好像不太热衷于生孩子的邻国艾斯的魔王一家形成鲜明对比。 　　听说艾斯到现在都只有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王子呢……光是凭王室继承人人数，海波里恩就已经碾压艾斯了。 　　不过，虽然这年头皇室成员不太值钱，但毕竟对方还是个王子啊…… 　　菲莉亚瞬间无比担心欧文，在她看来欧文是很优秀的，肯定不会输……要是王子气度很差，对他怀恨在心的话怎么办啊…… 　　罗格朗先生亦不禁露出惊讶和担心交杂的神情：“我是听说和你们同一届的帝勇的学生里有一个王子……就是这个理查德吗？” 　　因为王室成员太多了，要把名字完全背住也挺难的，何况只是个小王子，因此罗格朗先生只觉得这名字耳熟而已。 　　“好像是吧。”欧文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他对竞争对手的家庭情况一直以来还是挺关心的，毕竟对他来说这是重要的政治课题。别人或许记不住国王全家的名字，欧文却记得相当清楚。 　　理查德·怀特的确就是海波里恩国王家的老三。 　　同样出生于王室，却是敌对的两个国家。欧文对对方无疑非常有兴趣。然而，纵使如此他也没想到第一场就能碰到这么好运。 　　想到即将和人类的王子碰面，能试试对方的水平，还是敌在明我在暗的理想状态，欧文不禁隐隐感到了一丝兴奋。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保持着平静镇定的样子。 　　欧文为了按捺兴奋伪装出来的淡定，落在菲莉亚眼里，无疑就成了气定神闲、不卑不亢的表现。 　　这种情况下还可以如此冷静地切牛排，好像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真、真不愧是欧文啊！QAQ！ 第88章 　　阳光，微风，高气压。 　　难得一见的极其适合进行决斗的好天气，合适的空气、温度和好心情能够让勇者发挥出最好的实力。 　　如果是往常的话，菲莉亚肯定会为欧文碰到这么有利的天气而感到高兴，但今天，她心中却满是担忧。 　　欧文的对手是个王子啊！是个王子啊！王子啊！QAQ！ 　　如果对方是个和卡斯尔学长一样洒脱大方的人或许还不要紧，可要是他真的是个斤斤计较的王子的话…… 　　会很糟糕吧…… 　　相比较于菲莉亚强烈的担忧，欧文表现得十分镇定。 　　他已经站在比赛场地内等待了，只要对手来了就可以开始。因为还是随机赛，裁判中亦没什么重要的人物，只不过是帝国勇者学校的教师们而已，见那个名为理查德·怀特的三王子没有来，还好心情地对观众席上的菲莉亚挥了挥手。 　　菲莉亚：QAQ 　　怎么办欧文看上去这么轻松反而更担心他了…… 　　旁边的玛格丽特看不下去，拍了拍菲莉亚的肩膀，道：“你不用这么担心。” 　　尽管不太清楚欧文的来头，但玛格丽特直觉对方不会有事……这份直觉来得莫名其妙，玛格丽特却相当笃定。 　　“你认识那个三王子吗？”菲莉亚问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玛格丽特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在宴会上见过几次……但没怎么说过话，不太熟。”她以前身体不大好，视力又糟糕，根本不喜欢出席社交场合，所以其实不止是和王子，玛格丽特基本上跟王城贵族社交圈里的同辈都不熟。 　　忽然，玛格丽特的眉头蹙得更深。 　　“……今天来的人真多。”她说。 　　菲莉亚这才注意到今天的观众席几乎是填满的，望过去全是起起伏伏的人头，要知道按照以往的情况，雪冬节前的随机抽签赛一般观众极少，即使有也是过来加油的家长或者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和同班同学。 　　听说欧文的对手是王子以后，欧文的另外七个室友倒是全体跑过来“撑腰”了，另外就是菲莉亚和被菲莉亚一起拉过来的玛格丽特，他们应该算是欧文的全部亲友团。这样说来，剩下的人全部都是来给…… 　　“啊啊啊啊！！” 　　“王子殿下来了！好帅啊！王子殿下！” 　　“看这里啊！殿下！看这里！” 　　没等菲莉亚想完，旁边一片观众席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尖叫就打断了她的思路，放声大叫的大多都是女孩子，菲莉亚这才注意到今天来观战的很多人看起来都并不像是勇者，只不过是普通居民而已。虽然一些忘情呐喊的女性显得很突兀，但其实大叫的男人也不少，而且不止是和菲莉亚他们年纪相仿的青少年，人群中不少是兴致勃勃的成年人，一些被抱在怀里的小孩子也挥动手中的小国旗奶声奶气地喊着“王子王子”。 　　听到这种一边倒的呐喊声，欧文的室友们也按捺不住了。他们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立即纷纷站起来应战，大喊欧文的名字，为场面的进一步混乱做出杰出贡献。菲莉亚连忙也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玛格丽特厌烦地捂住耳朵。 　　菲莉亚顺着众人的尖叫方向看向场中，只见一个穿着剑士服的少年已经在近乎沸腾的气氛中步入场内，只不过因为离得太远，她不太看得清长相…… 　　所以，隔壁那些叫着好帅的少女……到底是怎么看见的？ 　　对自己的视力还勉强有几分自信的菲莉亚，不禁奇怪地歪了歪头。 　　和在普通观众席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的群众不一样，欧文所处的位置就是特等席了。他可以尽情打量自己的对手。 　　人类的三王子看起来和他差不多高，一头长度覆盖到脖子的红棕色头发在额前三七分成整整齐齐的两股，顺着脸侧垂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类贵族的流行。他论五官的确长得不错，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好像也对周围太过火热的气氛感到不愉快。海波里恩的人类大多将剑视为风度、气度和高贵的象征，贵族大多用剑，王子也不例外。他腰间佩剑，浅金色剑柄的十字中心嵌着一颗眼睛大的蓝宝石。 　　欧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理查德王子的头顶轻轻飘过。 　　然后不禁有些失望。 　　据说人类的王族头顶会戴一个金色的王冠，按照身份高低王冠的大小不同、镶嵌的宝石数量不同，是身份的象征，类似于魔族的魔王之角，他还没有亲眼见过，一直挺期待的，然而今天这位王子却没有戴。 　　和欧文细致地打量不同，理查德对对手的打量只是轻轻一扫而已。 　　他自然对自己的对手有过详细的调查，对方只是冬波利勇者学校一个资质平平的魔法师而已，从考试成绩到性格为人都没什么亮点，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尽管是王子，什么都不干躺在家里当米虫都饿不死那种，但理查德向来对自己还是很有追求的。他每天都坚持练剑，闲暇时间乐于和同学老师讨教，平时还经常阅读剑术的理论书籍和勇者传记，每学期在帝国勇者学校的成绩都名列前茅，怎么想都没可能连冬波利的普通水准魔法师都打不过。 　　魔法师对剑士的优势仅仅在距离上而已，用对方吟唱魔法的时间冲过去，然后比赛就结束了。速战速决吧，下午还要和哥哥下棋呢。 　　理查德王子飞快地在脑内拟定了一个完整的策略，于是拔出剑，准备开始。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观众席上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 　　玛、玛格丽特？！ 　　那种发色……绝对是玛格丽特吧？！ 　　尽管隔得远，可玛格丽特头发那种极其特别的酒红色还是让理查德王子一下子就将她认了出来。 　　理查德王子顿时心脏一停。 　　玛、玛格丽特竟然来了！天呐，她不会也是来给我加油的吧？！ 　　老实说，三王子和这位威廉森家的独生女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偶尔在宴会上碰面或者擦肩而过而已。但是，玛格丽特的美貌即使是在美人云集的王城顶级社交圈也是极为引人注目的，她远比理查德的几位公主姐妹都要漂亮得多，即使只是偶尔出现都让人难以忘怀。尤其是在玛格丽特进入青春期以后，那种勇者才有的活力充沛的身段、健康的玫瑰色脸颊、闪亮清澈的蓝眼睛，再加上绝无仅有的美丽红发，只要她一出现，几乎连鲜花都要失去色彩、明月都要失去皎洁。 　　在这种程度的美貌下，玛格丽特“生人勿近”的个性和不喜欢出现在公共场合的生活方式，反而使她更具有一种神秘的魅力。 　　三王子不禁心神一荡，手中的剑握得更紧，坚定了要一招秒掉对面那个魔法师、不辜负不爱出门的玛格丽特特意来给他加油的一片真心。 　　见对方摆好阵势，欧文自然也抽出魔杖。 　　在裁判宣布开始后，理查德小腿立即发力，猛地冲向欧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欧文放出来的魔法比想象中更快，还没等他跑到对方面前，他魔杖中喷出的白雾已经缠住了他的剑，等雾气消散后，他的剑刃上已经附上了一层薄冰。 　　太快了！ 　　理查德王子顿时一惊。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个魔法师不需要吟唱魔法的吗？！ 　　——的确不需要。 　　不过即使给理查德一万次机会，他也想不到眼前的魔法师勇者就是隔壁魔王家那个唯一的王子，毕竟未成年魔族孤身一人跑进勇者学校听上去实在太找死了。 　　其实欧文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装模作样地吟唱了魔法的，只是吟唱速度比寻常魔法师快很多而已。在观众席上的人对速度和时间的感受没有直接竞赛的两人那么敏感，因此他们对第一次对招的感受实际上是—— 　　“咦？那个三王子怎么跑得这么慢？”迪恩奇怪地道，“我记得欧文用得这个冰雾的魔法吟唱时间很长的吧。” 　　“毕竟是王子嘛，可能平时偷懒没训练吧。”另一个室友耸了耸肩回答。 　　然而场内的三王子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外面的人民群众判断为“训练偷懒”了，他还在为抵挡对手一个接一个飞过来的魔法感到暗暗心惊。 　　速度太快了……这种熟练程度和魔力的控制力简直吓人，对方明明只是冬波利学校成绩普通的魔法师，难道说……冬波利魔法师的平均水平就有这种水准？！ 　　另一边，欧文在观察理查德的动作和反应节奏几分钟后，对他的程度大致有了判断。 　　人类学校的学习方式并不适合欧文，却帮助他弄清楚了人类勇者的学习体系和套路。现在，欧文有自信比艾斯的其他魔族，都要更了解人类的勇者。 第89章 　　大约十几分钟后，理查德才终于发现了对面那个魔法师的弱点。 　　尽管他施法的速度很快，间隔很短，但好像魔法的力量并不是很强大。例如那个用冰雾冻结武器的魔法，凝成的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阳光烤化，另外他的冰锥力量亦很小，打在身上也不怎么痛。 　　原来是重视速度而忽视力量的类型吗？难怪在冬波利成绩普通了。 　　发现这一点后，理查德总算松了口气。 　　他堂堂王子如果输在第一战上，实在未免有些丢脸，况且还是在玛格丽特面前。既然对手没有想象中那般不可战胜，事情就好办多了。 　　于是他不再畏惧欧文迎面飞来的一次次魔法进攻，用昂贵的铠甲抵御那些力量并不怎么强大的攻击，一步步直接走向欧文。魔法师的距离优势失去后，理查德轻易地就夺取了胜利。 　　裁判宣判理查德胜利后，观众席上立刻传来对王子殿下的大声欢呼。 　　“欧文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今天扔出去的魔法特别无力啊？”熟悉欧文的室友皱起眉头，表示奇怪，“他难道是太阳太大中暑了吗？明明前半场看起来还不错啊。” 　　迪恩也有些被打击得失望，毕竟是自己学校输了，他将双手背在脑后，说：“可能吧，欧文那家伙好像一直有突然就后劲不足的迹象，之前考试的时候不也是？一开始好好的，突然就扔不出魔法了。” 　　菲莉亚亦心情低落，不过不是因为欧文输了，而是她担心欧文输掉会很难受。 　　刚才考试的时候，她紧张地把玛格丽特的手都抓红了，幸好玛格丽特只是皱眉头，并没有甩开她。 　　奥利弗望着眼前这群愚蠢的人类，不禁露出深沉的表情。 　　他觉得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欧文后劲不足……呵呵，你去试试？ 　　这货认真起来的话放出来的才不是那种软绵绵轻飘飘的冰锥好吗，当初他连续打在我身上的简直不要太痛好吗，用肉身顶着那种硬度的冰锥硬往前冲根本不可能的好吗，他今天放水简直不能更多了好吗…… 　　你们都被欧文的演技骗了啊！！！ 　　奥利弗的内心十分悲愤，可是他不能说，因为即使说了也不只不过被嘲笑而已…… 　　在他看来，欧文应该不是不想让王子输得太惨，自己惹上麻烦所以才会故意输掉，反正排名赛是积分制的，只要赢够足够的场数就行，即使真的分数不够还能报名参加团队赛蹭分，输掉一场并不要紧。难怪他第一场就抽到王子还这么镇定…… 　　太阴险了啊这家伙！！！ 　　奥利弗都能想象到欧文在前期卡着分数进决赛，然后在所有对手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放大招震惊所有人的场面了。 　　实际上，奥利弗只猜对一半。 　　欧文的确不想惹麻烦，所以一开始就没准备赢。而且充分了解过人类王子的水平后，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收获相当令人满意。另一方面，他本来就没准备在学院竞赛中取得太显眼的名次，他是来改变预言的，又不是来碾压人类的，学院竞赛的名次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低调更重要。他那个蠢爸魔王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在学校里不要引人注目。 　　欧文的计划是取得四十九或者五十名，那两个名次既可以获得给冬波利的学校积分，又不必参加雪冬节后的排名赛，还符合他平时中等偏上的学习成绩，实在很不错。 　　于是，尽管输了，但欧文一点都不觉得沮丧，心态平和甚至还相当愉快地和王子互相点头行礼表示尊重。 　　发现对方一瞬间的实力惊人只是错觉之后，理查德也就对欧文失去了兴趣，反倒更多些取得第一场胜利的自得。他和欧文点完头后，就假装不经意地将目光扫过观众席……啊，玛格丽特果然好像还在看这里！ 　　虽然是王子，但也是青春期的少年。理查德精神一震，潇洒地转身离去，微风穿过他的头发，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背影肯定高大了很多。 　　下一次，下一次再在宴会上碰面的时候，玛格丽特说不定就会克服内心深处对王族的恐惧，主动来和自己搭话了呢！ 　　理查德越想越开心，步伐不禁轻快了起来。 　　等欧文和菲利亚他们汇合，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的事了。 　　看到菲莉亚既是遗憾又是担忧的表情，欧文感觉心里一暖，正要开口和她说话，旁边的迪恩已经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没事啦，欧文！今天太热了，本来就对你这种冰系魔法师不利，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啊，对方又是个王子，说不定平时还有请家庭教师开小灶什么的……一场输了不丢脸，还有下一场啊！”迪恩用力锤欧文的肩膀，安慰道。 　　菲莉亚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草稿，但听到迪恩这么说，她顿时觉得自己原来要说的话实在没什么分量，远远比不上迪恩，于是连忙拼命点头。 　　欧文微笑道：“没事，我本来实力就不足，只好下次再努力了。抱歉，拖了你们的后腿。” 　　奥利弗：呵呵。→_→ 　　迪恩却显然没觉得欧文这番话有什么不对，反而十分受用。听他这么说，迪恩连忙拍拍胸膛，保证道：“放心吧！你输得这一场，本大爷分分钟替你赢回来！” 　　寝室里的另一个火系魔法师也忽然觉得手中的魔杖已经饥渴难耐，摩拳擦掌地说：“没错！我的比赛就在下午，对手也是帝国勇者学校的家伙，到时候也肯定替你赢！不就是什么帝国勇者学校吗？分分钟干了他的！” 　　欧文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因此看到室友分外仗义的样子时，不由得一愣。 　　人类的勇者真是大多是傲慢的笨蛋…… 　　……但稍微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他们说得太豪情万丈，菲莉亚亦有一点被感染。她握了握放在胸口的手，看着欧文，脱口而出：“我、我也不会输的！” 　　…… 　　——大概。 　　两天之后，就轮到了菲莉亚自己站在决斗场中。 　　等站进来以后，她才发现尽管决斗场是全国统一的标准格式，但是帝国勇者学校和冬波利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帝国勇者学校的观众席更高、更大，有一种气势浩大的压迫感，对于菲莉亚这种不喜欢被人注视的人来说，这种布局安排无疑增加了她的不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欧文对王子的那一场结束后，观众席的人数已经回到了正常水平，几乎没有人会特地来看两个普通学生的比赛。菲莉亚这一场的观众格外少一些，因为欧文和玛格丽特今天也有比赛所以不能来，其他说要来看的朋友都被她拒绝了。菲莉亚一点都不喜欢被围观，人越多她越紧张，输了的话还会很愧疚…… 　　所以，过来看比赛的人只剩下了…… 　　菲莉亚忍不住担忧地看向了观众席，唯二的两个观众之间隔着微妙的距离坐着。 　　爸爸妈妈，你们真的没问题吗……OTL。 　　——当然是明显很有问题的样子。 　　明明是相约而来，两人之间却隔着相当大的空间，并且双方都“心无旁骛”地笔直看向决斗场中的菲莉亚，视线犹如两道平行线，完全没有交汇，仿佛隔壁跟他/她没有关系似的，要是有路人凑巧路过的话，肯定觉得这两个只是凑巧坐在一起的陌生人。 　　罗格朗先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十分紧张，比上一次毫无防备地见到安娜贝尔要来得更紧张，在等待的短短七八分钟里，他已经松了两次领带。其实在菲莉亚来喊他出门以前，他已经至少在房间里蹉跎了两个小时，整理总觉得哪里看起来很奇怪的发型、挑选好像每一件都有问题的衣服，平时使用的男士香水今天也有种每一瓶都太过刻意的感觉。 　　来看女儿的比赛，太正式显得古怪；和前妻碰面，太随意显得轻慢。 　　况且，由于这样的理由，罗格朗先生又羞于找老乔治或者女仆帮忙，更不能指望菲莉亚，因此他只好自己勉强地打理好一切，却又始终觉得哪里的细节不尽人意。 　　安娜贝尔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她并没有耗费那么久，纠结不出来索性一口气穿了工作服，也就是军队里统一的铠甲。 　　按照约克森女士的说法，想要在王城生活，第一步就要穿上正确的衣服。入时合适的打扮能够让人得出你教养良好的判断，眼尖的人甚至能凭一件外套判断出对方的家境、身份、地位、性格、学历，而安娜贝尔以前的衣服统统不及格。 　　不过，幸好，还有一种衣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的，那就是军装。 　　“铠甲的款式会证明你护卫队的身份，即使军衔不高，也足以说明你在这座城里拥有一定的地位。”约克森女士告诉她，“王城的居民都是一群容易被外表欺骗的家伙。只要你穿着这身衣服，他们就会默认你是有门路、不好惹的人。” 　　据说约克森女士甚至会穿着铠甲去参加宴会，她胸前的勋章就是一切场合的敲门砖。 　　虽然简单粗暴，但安娜贝尔并不讨厌这样的处理方式，还觉得……相当舒服。 　　即使是和罗格朗先生坐在一起，这身战袍带给她的安全感也能让她稍微放松下来。 　　决斗场中的裁判一声令下，准备好的菲莉亚和她的对手都举起手里的武器向对方冲去。 　　罗格朗先生松了口气，他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打破僵局的合适话题了。菲莉亚一向对自己很没有自信的样子，这一场可能会僵持很久，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来缓和和安娜贝尔的关系。 　　于是，罗格朗先生定了定神，张口道：“那个……” 　　“冬波利勇者学院，菲莉亚·罗格朗胜！比赛结束！” 　　诶？ 第90章 怪物啊！！！这女孩绝对是个怪物啊！！！ 菲莉亚的对手此时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本来看到第一场的比赛对象是个好像不怎么强壮却使用重剑的小女孩心中暗喜，毕竟每个学校都会有那种非要使用不合适自己的武器的笨蛋。走近后他发现这女孩相当可爱的，不由得想到说不定赢了以后还可以借安慰之名约个饭什么的，然而…… 他在帝国勇者学校的成绩算是中等偏下，本来就对进排名赛没什么抱什么希望，只是想稍微赢几场就算了，但…… 也不至于十五秒不到就被秒了吧喂！！ 看了看自己惨碎在地的为了比赛而买的新剑，再抬头看对面一脸歉意的菲莉亚，他已经没有看见可爱的女孩子的心情了。 妈妈，我好像抽中了一头怪兽。 菲莉亚相当愧疚，虽然在学院竞赛中武器损坏或者受伤之类的都是正常的，弄断别人的武器也不需要赔偿，但她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而且……这把剑看起来挺新的…… “那个……对不起。”菲莉亚小心翼翼地说。 “没、没事。”对方哪儿还敢和菲莉亚多说话，只是干笑了几声，“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跳起来拔腿就跑，连地上的剑都忘记收拾一下，生怕菲莉亚追过去似的。 菲莉亚困惑地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终觉得他跑得这么急可能是真的有事，于是没往心里去，赶忙跑向观众席。 她原本是心急父母，怕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太尴尬才速战速决的，连尼尔森教授总教她的要注意力道都差点忘了。然而，等她跑回观众席的时候，却发现爸爸和妈妈都一脸呆然地看着她。 菲莉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低头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着，才问道：“怎么了吗？” “菲莉亚……你刚才把那个男生的剑击碎了？”罗格朗先生尽管努力保持镇定，声调却仍然泄露出一丝震惊。 他刚刚的注意力都放在安娜贝尔身上，以至于回过头的时候菲莉亚已经赢了。 因为以前没有和女儿生活在一起的关系，罗格朗先生其实并不清楚菲莉亚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也没有见过她的实战。只是当初罗格朗夫人希望他帮两个孩子报名上学，他想想有必要就去报了而已，还委托了约克森女士帮忙。 罗格朗夫人寄来的信里有提过菲莉亚有天赋，但老实说他并没有抱太多希望，毕竟他们一家人都很普通，马丁考试三年都没有考上任何一所勇者学校。菲莉亚自己亦是一副不自信的样子，罗格朗先生自然会下意识地认为她在学校里成绩一般甚至偏下。 但从这一局的情况来看的话……好像不是啊？ 安娜贝尔也略有几分惊讶。她是看见了菲莉亚和对手武器交接的一幕的，也知道菲莉亚继承了她的力量和体能，但仍然吃惊于菲莉亚那一瞬间的气势和果断。 当时菲莉亚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变了，巨剑在被举起的一刹那抡起一道风，然后对面那个男孩的剑应声而碎。 ……这还是她从小养大的那个怯懦到只敢扔铁饼的女儿吗？ 安娜贝尔一瞬间感到迷茫。 她之前每年都看菲莉亚的成绩单，知道菲莉亚大部分课的成绩相当普通，因此她并不指望她能够取得很多优胜。可刚才…… 在护卫队里工作有半年多了，平时经常看战士们使用，她自己也正在学习。安娜贝尔现在对巨剑的理解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了，所以她当然能看出来菲莉亚刚才挥得那个动作有多么标准流畅，甚至远远超过许多皇家护卫队里的正式成员。 安娜贝尔和罗格朗先生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他们眼中都没有先前那种尴尬的暧昧，只剩下对女儿的惊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自豪。 另外，他们彼此都没有发现先前两人之间一直比较奇怪的气氛，由于菲莉亚的关系，渐渐缓和了下来。 罗格朗先生于是平静下来，微笑着摸了摸菲莉亚的头，道：“你做得真漂亮，菲莉亚。等下我们找家好一点的餐厅庆祝一下吧。” …… 转眼，学院竞赛开始已经两个月有余。 菲莉亚和欧文都分别比了不下三十场比赛，一开始的新奇兴奋早已消磨殆尽，抽签比赛成了例行公事。欧文一直有输有赢，算比较正常的类型；菲莉亚到目前为止还一场都没有输过，不过因为她的对手都是比较普通的学生，观众也不多，因此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知道她没有败绩的人也不多。 反倒是玛格丽特，那种惊人的家世和美貌无论挑出那一项都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本来王城里就有不少人知道她。尽管总体而言玛格丽特的知名度还是不如理查德王子，但她的比赛在所有赛事中还是排的上热门的，而且热度随着玛格丽特赢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涨，每一场看得人都爆满，甚至到了可以收门票的地步。听南希说，三所学校里的男生已经在考虑联合组建一个玛格丽特后援团了。 她还得到了一个听起来很厉害的“高岭玫瑰”的称号。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玛格丽特喜欢对象的人，菲莉亚在去矮人商行工作室和正在学习的哥哥见面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事告诉了他，然后观察马丁的反应。 马丁只是拨弄着他刚刚利用矮人工艺做出来的钟表，平和地微笑道：“是吗？真是优秀啊。” 哥哥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听到新闻的普通反应。 菲莉亚说不清是替玛格丽特失望，还是庆幸哥哥好像并不喜欢玛格丽特……尽管在她看来哥哥很出色，但玛格丽特的出身果然太遥远了，让菲莉亚有种不安的感觉。要是哥哥真的喜欢大小姐的话，过程肯定不会轻松，两个人都会受伤也不一定。 但…… 她自己也在暗恋欧文，知道单相思是多么难过的事，菲莉亚并不希望玛格丽特伤心。 菲莉亚一时心情复杂。 看到妹妹情绪低落地耷拉着头，马丁有点困惑，但他旋即又轻柔地笑起来，摸了摸菲莉亚的头，道：“不过你也很优秀。你到现在也还没有输过，对吧？我为你骄傲，菲莉亚。” 目前菲莉亚知道的一场都没输过的人只有四个，除了她和玛格丽特以外，还有理查德王子和一个王城勇者学院的学生。不过，目前没有输过的人里，好像只有菲莉亚一个尚未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另外，菲莉亚的室友凯丽意外的也十分出色，目前为止只输了三四场，估计肯定能够进决赛。 但菲莉亚并没有因为哥哥夸她就感到高兴。 “那个……哥哥，你觉得玛格丽特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马丁一愣。 他思索地摸着下巴，回答道：“很漂亮，才能出众……不过好像有点不善于人际交往的小女孩吧？” 说着，马丁笑了笑。 “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和你有点像呢……唔，当然，你才是我重要的妹妹。” 菲莉亚：…… 我不是想问这个啊，哥哥qaq。 发现马丁好像的确对玛格丽特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菲莉亚的心情更纠结了。 …… 又过了几日，罗格朗先生家的房子忽然迎来了几位访客。 “我们来找你了，菲莉亚！”女仆一帮他们打开门，迪恩就对着房子大声地喊道。 但从楼上第一个走下来的却不是菲莉亚，而是欧文。 迪恩的脸色一惊，道：“你们真的住在一起了？！我还以为只是开玩笑的呢。卧槽，你这家伙，真是有够……” 迪恩本来想调侃欧文接近菲莉亚肯定是心怀不轨，反正他暗恋菲莉亚在寝室里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和公共的笑点了，他自己的行为也基本上默认，所以无所谓的。但此时不同以往，一起来拜访的还有菲莉亚寝室的两名室友，欧文好像还不准备表白的样子，万一菲莉亚的室友提前向当事人说出去了，欧文肯定很尴尬吧。 于是迪恩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南希和贝蒂，悻悻地住口。她们神情没什么异常，好像没听出他差点说漏嘴的话后有一个大八卦。 迪恩稍稍安心，问：“菲莉亚呢？” 南希和贝蒂可能没听懂迪恩想说的话，可欧文绝对听懂了。他脸上的微笑灿烂得简直要放出圣光，让奥利弗一见就往后缩了缩。 欧文回答道：“菲莉亚还在楼上，可能马上就会出来了吧。” 他话音刚落，菲莉亚就咚咚咚地跑出来了，刚才她一下子就听见有客人来，但是把欢乐地想跑出来迎客的铁饼塞回去费了一点时间。 幸好有欧文撑着…… 看到客厅里的阵仗，菲莉亚略微一愣。 毕竟南希和迪恩他们要来并没有提前通知过她。 “那个……出什么事了？”菲莉亚问。 “哈哈哈，不是出事啦。”迪恩大笑道，“是这样的，菲莉亚，我们是来邀请你一起报名参加团队比赛的！” 第91章 学院竞赛的团队比赛是主动报名的，参加得大多都是不擅长单打独斗的学生或者个人赛拿不到足够分进决赛，因此需要团队赛来刷的学生。 为了和一般安排在工作日的个人赛错开，团队赛全部都安排在休息日。一旦参加，很可能就会花上一整天时间。但团队赛有时间限制，到黄昏时还没有完成任务的话，就会被强行终止比赛，按照完成度计算得分。 一起来拜访菲莉亚的人中，有杰瑞那个老实的大个子，他期期艾艾地道：“是、是我的问题……我的积分太低了，不、不指望进决赛，但希望分数至少好看一点……” 杰瑞平时其实很用功努力，成绩也还可以，只是个性温和很少参加实战，而且他又容易怯场。跟菲莉亚这种平时看起来软绵绵的，一到实际战斗反而能爆发出更高实力的人不一样，个人赛对杰瑞来说很吃亏。 贝蒂耸了耸肩，说：“我的积分大概也不够，还差一点，我想进排名赛。” 菲莉亚奇怪地道：“那为什么找我啊？” 虽然现在寝室氛围比较融洽了，但和南希、贝蒂关系最好的，还是一开始就成一个阵营的丽莎和凯丽。 说起这个，南希立刻有些愤愤：“丽莎那家伙，一到王城这里就每天和帝国勇者学校的人混在一起……我知道她在王城有很多认识的人，但立刻就要和我们撇清关系似的也太过分了吧？！嘁，我总算看清她了，这种事我才不要找她帮忙。” 南希向来不会隐藏情感，想什么就说什么，脸上满是不屑。 贝蒂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解释道：“凯丽上一场战斗又受了点伤，唔……玛格丽特肯定不会答应帮忙的，她不去的话温妮肯定也不去，所以……那个，你有空吗？如果你没空的话，我们再去拜托杰瑞的室友看看。我们还差两个人。” 原来是这样。 菲莉亚理解地点点头，回答：“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见菲莉亚答应，所有人的视线期待地看向欧文，其中迪恩和奥利弗的眼神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欧文：……你们就断定菲莉亚去我肯定会去了是吧。 然而他们猜对了。 欧文无奈地道：“菲莉亚去的话，那我也……” 他话还没说完，迪恩和奥利弗已经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并且“嘿嘿嘿”起来惊世流云。 欧文：…… 他原想恼羞成怒地踢两脚室友，却发现菲莉亚在他答应后特别开心地看着他，脸颊微红，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欧文顿时面颊一烫，没空再理室友，默默将脸移向另一边，不敢再看菲莉亚。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点了点人数，皱起眉头，问：“我记得团队赛是六个人一组吧？我们不是已经超标了吗？” 听到他提到这个问题，奥利弗立刻举起双手。 “我不去，我只是陪他们来的。”他眨眨眼，无辜地道，“比赛那天下午开始，我家就有宴会，我必须要出席，如果参加的话怕赶不及。” 说着他无奈地扫了眼迪恩。 “我本来邀请了迪恩参加的，但他竟然装作没收到邀请函！” “当然了！室友的事就是我的事！”迪恩双手背在脑后，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比起那种穿恶心的正装还要应付各种长辈的讨厌的聚会，肯定是杰瑞的排名积分更重要吧？！” 迪恩和奥利弗好像因为家族之间有交流，从很久以前起就是那种打打闹闹又关系很好的朋友。 但欧文不关心这个，他推了一下眼镜。 “所以，比赛是哪一天？” “明天！”迪恩大声道，“像这种小事，当然要速战速决啦！” 欧文&菲莉亚：…… 王城不比偏僻的冬波利，这里可没有用来提供团队冒险的森林，只有车水马龙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然而最能体现出团队合作能力和团队精神的就是冒险了，而且这也是勇者最需要团队合作的部分，所以，为了能让参加团队赛的学生在大城市里冒险，帝国勇者学校和王城勇者学校搞出了一套新的冒险方式。 那套因为太过诡异而在学院里饱受吐槽的新方法的名字叫—— 角色扮演。 将学校布置成模拟的小镇和森林，让参赛选手按照既定的路线完成冒险，其中同一场比赛通常会有敌对双方两边，在冒险过程中会有竞争，这会影响团队最后的得分。 这本来是正常的团队赛模式，但帝国勇者学校为了增加游戏……不，比赛的难度（和娱乐性），要求所有参赛的学生都扮演一个特定的身份，例如“出身在贵族家庭的魔法师”之类的，并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学生能够应付各种各样的事件。 那个特定的身份会在比赛开始前用抽签的方式决定，通常各种身份将和安排的冒险路线相结合，最终形成一出剧本类的成品。 杰瑞道：“听、听说团队比赛的话，几位校长都会来旁、旁观的。” 杰瑞的个性怯懦，一紧张就舌头打结。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帝国勇者学校的等候区，只要再抽过签就要开始团队赛了，杰瑞自然会相当忐忑。 欧文：“……他们只是想来看戏而已吧。” 毕竟平时的个人赛可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不过，团队赛的确是学院竞赛里观众人数较多的比赛，毕竟它是有剧情的，和单纯地打斗不一样皇上请饶命。而且，听说因为比赛中要求扮演的角色经常会出现相当过分的设定，扮演角色的契合度又是会影响总成绩的，因此每年都有很多笑点和精彩之处。 ……虽然这些观众看来开心的东西对参赛选手实在很不友好就是了。 “今天比赛的冬波利勇者学校的同学请到这里来进行抽签！”一位帝国勇者学校的志愿者捧着一个箱子走出来，对他们喊道。 菲莉亚有点忐忑地拽住了欧文的袖子，咽了口口水。 欧文被菲莉亚一拽，本来要上前的脚步顿时一顿。想了想，他拉住菲莉亚的手，柔软又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欧文努力表现得一脸正直，并且给自己洗脑：朋友之间拉个手是正常的……朋友之间拉个手是正常的……朋友之间拉个手是正常的…… 菲莉亚被牵手，脸颊不受控制地一红。但她一抬头，看到欧文和平时一样对自己微笑，菲莉亚砰砰跳的心脏就稍稍缓和下来…… 也对，他们以前就经常手拉手啊，欧文肯定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我、我又想多了。qaq 六个人纷纷将手伸进箱子里摸索，大家都拿出一张纸条。菲莉亚正要展开，就被志愿者阻止了，他道：“这张纸条里面是你们要扮演的身份信息，要到场地内以后才能看。另外，你们的纸条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包括同伴，但可以透露关于自己的信息。等比赛结束后，请将纸条再交还给我，三位校长会根据你们的表现进行评分。” 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明白，迪恩不耐地说了一句“真是麻烦”。 于是帝国勇者学校的志愿者男孩又笑着拿出六块黑布，道：“那么，我要蒙住你们的眼睛，把你们带到比赛开始的地方去。” “这有什么好蒙眼的？”迪恩语气有些烦躁，“帝国勇者学校我们又不是没来过。” 不过，规定就是规定，最后他们还是都把眼睛蒙上了，然后由一群志愿者分别牵引着带到他们所说的“目的地”去。 菲莉亚因为丧失视觉而没什么安全感，总觉得脚下会因为猜到什么而摔跤。因此，往常或许并不认为长的路在此时格外漫长，过了许久，她才重见光明。 她好像是在一个房间里，面前只有一扇门。 负责牵引她的志愿者是个一张苹果脸的女孩，笑起来挺可爱的，她道：“现在你可以看纸条了，确定自己的身份就离开这个房间，你和你的同伴将在门外会和。” 说完，女孩就走了。 菲莉亚则紧张地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如此写道：你是一个伪装成人类混进勇者团队的魔族间谍，但因为和一个人类相爱而决定彻底投奔人类的阵营。ps.若抽中此签的选手并非魔法师，则视为为了扮成人类而特意使用物理武器。 菲莉亚：……魔、魔族间谍？qaq 此时，另一边的欧文也打开了纸条—— 你是一个出身卑微的人类，爱上了一个伪装成人类混在勇者团队中的魔族，你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不得不替他/她伪装这一点。 欧文：……什么鬼？喜欢上魔族的人类？话说怎么看上去完全是我妈那堆书里的剧情，不是说剧情安排都是三位校长审核敲定的吗……想不到你们是这种人！（╯°Д°）╯︵┻━┻ 第92章 看完纸条后，菲莉亚马上从小房间里走了出去。外面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迪恩、杰瑞、贝蒂，还有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欧文。 看菲莉亚出来，迪恩立刻向她招了招手。 “……我好像要演一个陷入三角恋的男人，一个是我青梅竹马，一个是同队后来认识的队友。”迪恩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他带着一丝希望看着队伍里的两个女孩，“你们的内容都是什么？还有，菲莉亚、贝蒂，我的青梅竹马和队友是你们两个吗？” 因为纸条上的内容可不管性别，常常会有同性抽到互相有恋爱情节的纸条，虽然对选手来说很尴尬，但观众却对这种搞笑的状况喜闻乐见。 菲莉亚摇了摇头：“不是我，我好像是个因为爱上了人类所以投奔向人类的魔族。” 听到这话，欧文心脏一停。 贝蒂则点头，面无表情地道：“我是你的青梅竹马。” 说完，她嫌弃地看了眼迪恩。 一听只找到一个相关角色，迪恩的脸色顿时有点绝望，他将视线转向他的几个室友，问道：“那你们呢？” 杰瑞说：“我是暗恋你青梅竹马的贵族勇者……” 迪恩：“所以原来是四角恋吗！欧文，你呢？别告诉我你是和我有感情纠葛的另外一个队友。” 想到菲莉亚抽中的内容，欧文脸颊一烫。 “我、我是和那个魔族相爱的角色。” 回答的时候，欧文根本不敢看菲莉亚。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同样脸热，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哦？那你们就是对手戏了？”迪恩调侃地看了两个人一眼，同时大松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个队友就是还没有出来的南希了！太好了！” 听到南希要和迪恩有感情关系，杰瑞的神情变得有些失落。 迪恩继续道：“不过，说起来这些角色的配置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尤其是菲莉亚这个魔族间谍……” 忽然，他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这些人物设定……不就是照抄《黑玫瑰勇者》里的吗？” 欧文：“什么鬼？” 菲莉亚和杰瑞也一脸迷茫，贝蒂却露出些了然的神色。 迪恩张口准备开始解释，道：“那个是……” “是十二个世纪以前，著名戏剧家弗朗西斯·沙曼创作的剧本。”忽然，最后一扇门推开，一个相当冷静的男声插进对话中，“讲述了魔族和人类双方在战争中错综复杂的爱情故事，开创多角恋悲剧剧本的先河，至今仍然是浪漫主义戏剧中的典范。” 声音的主人顿了顿。 “这么说来的话，我们的对手扮演的应该是以魔族公主为首的一群魔族了。唔……而且他们应该还在忙于夺取王位。” 迪恩：“……所以说你谁。” 菲莉亚在陌生的声音出现的一刹那就看了过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身材瘦长的男性，比肌肉男杰瑞之外的所有人都要高，穿着魔法师常用的耐脏黑色法袍，一头好像不太打理的半长不短的金发，手里握着一根魔杖。 奇怪的是，他的瞳色是在人类中很少见的暗红色。 “尤莱亚·科克兰，”他双手环胸，随意地靠在门边，道，“来自王城勇者学校。看来接下来我就是你们的同伴了。” 迪恩：“……哈？” 尤莱亚晃了晃夹在两指之间的小纸条：“我应该就是另一个和你互有好感的同队队友，看来为了增加剧情性，这场比赛还有两队双方互相更换一个队友的设定……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算积分了。” 杰瑞担忧地问：“那、那南希呢？”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南希是谁，不过如果是你们本来的队员的话，应该在王城勇者的队伍那边。” 尤莱亚轻描淡写地道，他将手指间的纸条往口袋里一塞，又指了指菲莉亚。 菲莉亚对陌生人一贯警惕，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巨剑的手柄。 “我刚才在门里听到你们的角色分配了，其实我觉得她的那个角色更适合我……混入人类之中的魔族，这种角色设定的话，扮成像我这样从风刃地区来的魔法师才是聪明正确的做法，不是吗？” 欧文：！ 尤莱亚又指了指自己的暗红色眼睛，继续说：“更何况我本来就有一点魔族的血统。为了避免你们问起来，我自己先说好了。” “魔族血统？”菲莉亚一惊。 “嗯，其实在风刃地区还挺常见的，毕竟在边境有贸易往来……比较乱的地区说不定还有妓院。我的话是外祖父，外祖父是家乡在艾斯南边的魔族。”尤莱亚没怎么看菲莉亚，只是解释。 正像他所说的话，即使他自己不提眼睛的事，别人也会问起来，迪恩就一副刚把话从喉咙里咽回去的样子。 欧文则是满脸警惕，这个人说的话让他心脏都快了，他皱起眉头，掩饰地推了一下眼镜：“你看着我做什么？” 尤莱亚顿了顿，才道：“你好像也是风刃地区的魔法师……你家在哪里？” 对这种隐藏身份的基础问题，欧文早有准备，他将大魔王在风刃地区弄来的房子所在地报了出来。 “南方啊……”尤莱亚果然知道，“我家要住得更北一点。” 不想将家乡的话题继续下去，欧文连忙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正题上，他道：“算了，别说这些废话了，我们时间紧迫。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任务列表在我这里。”迪恩连忙拿出一堆纸张状的东西，当初报名的时候他是队长，“呃……先去找一个模拟的村庄，然后帮村民做十件事。” 欧文略一点头，道：“那我们先按照地图找村庄……还有，路上能麻烦你们说一下关于那个什么《黑玫瑰勇者》的事吗？” 欧文对人类的文学作品实在不太熟。 “嗯，我看过好几遍，我来说吧。”贝蒂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扫了眼看上去很可以的尤莱亚。 于是，迪恩核对地图找地点，贝蒂一边讲解。 《黑玫瑰勇者》是从人类男性视角出发的爱情故事，主角是迪恩抽中的那张纸条的角色，是个英俊、正直、充满正义感的人类勇者，他和青梅竹马的少女一起出发旅行，然后结识了另外四个同伴，并且六个人的情感变得极为纠结。 首先是青梅竹马的魔法师少女一直暗恋男主角，但他只把对方当做是妹妹。然后同伴中的另一个剑士女孩也在旅行过程中被男主角的高尚品德所吸引，奋不顾身地爱上他，但同行的一个贵族少爷却喜欢贵族女孩。队伍里的另外两个人则是一对情侣，但由于双方种族的矛盾和差异而导致许多问题。 不过，这部戏剧的出众之处还在于对魔族文化的了解，他传统地主要描写人类的戏剧基础上也详细地写了作为反派的魔族，当然，仍然是复杂的多角恋。魔族那边的主角是渴望王位的魔族公主，在她身边是一直隐藏爱意默默守护她的魔族大祭司，另外还有魔族女仆、大臣、贵族和魔女王纠结在其中，恋情要多混乱有多混乱。后来魔族公主还爱上了身为人类的男主角，导致矛盾冲突愈演愈烈，而结局…… 双方人马都全灭了。 “就是这样，很感人吧。”贝蒂面无表情地看着欧文、菲莉亚和杰瑞，等待他们的评价。 欧文：……（对人类的剧本心情复杂） 杰瑞：“太、太乱了，我没听懂，能、能再来一遍吗？” 菲莉亚：“我也是……qaq” 贝蒂“啧”了一声，感觉到和愚蠢的凡人探讨伟大艺术的无力感。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类总是如此肤浅呢？ 等说完《黑玫瑰勇者》的剧情，六人也差不多按照地图找到了那个模拟出来的村庄。虽说是“村庄”，其实只是用木板搭了几个平面的房子，然后穿着十二世纪前传统服饰的帝国勇者学校志愿者装模作样地站在门口而已。 看着简陋的村庄，菲莉亚无语了几秒钟，接着就想跟在迪恩后面往那里踏。 但尤莱亚拦住了他们。 “等等。”他眯了眯眼睛，说，“这个比赛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扮演，角色扮演得好坏会决定分数高低的，我们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扮演角色，我觉得在进村庄之前，我们应该做些符合身份的事。” 他顿了顿，然后指了指菲莉亚。 “她刚才就不应该把自己是魔族间谍的身份说出来。这样来的话，她旁边的同伴就没法办法履行自己的职责替她隐藏了。” 菲莉亚顿时慌张起来，想不到她已经拖了团队的后腿，立刻十分愧疚。 欧文下意识地将菲莉亚挡在身后，出声维护道：“但如果不是她这个特征鲜明的角色的话，你们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想到是《黑玫瑰勇者》吧？毕竟职业和性别都是打乱的。接下来注意一点不要表现出就好了。”菲莉亚和欧文扮演的角色在原著里就是相反的。 不过…… 欧文拧起眉头。 他有种自己所做的事竟然被一千两百年前的古人猜中的微妙感，虽然这个古人的爱情观实在是…… 另一边，菲莉亚的思维完全在另一个维度上。 欧、欧文真是好人！明明拖了后腿还维护我！ 菲莉亚感动不已，在她眼中，欧文的背影立刻高大了很多。 尤莱亚想了想，点头道：“……好像说得也没错，反正我跟你们也不是一个学校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怎么计分，不过你们的得分应该和我关系不大……随你们便吧。不过，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我还是要做的。你们呢？” 菲莉亚和欧文同时心头一紧。 迪恩一咬牙：“做吧！不过事先说好，我不和你这种男人有什么亲密举动的！” 第93章 虽然决定要做点亲密的举动了，但大家毕竟都是敏感的青春期少年少女，多少还是有点放不开。想了想，他们决定用互相牵手这种比较含蓄且还算可以接受的方式来完成这个简单的扮演任务。 于是大家紧张地依次站好。 扮演单恋贝蒂的贵族勇者的杰瑞先涨红了脸拉了一下贝蒂，贝蒂把他甩开。 然后贝蒂去拉迪恩，迪恩一手拉贝蒂一手拉尤莱亚（虽然一脸不情愿），三个人手拉手站好，接着一同看向了欧文和菲莉亚。 欧文和菲莉亚的视线仅仅是交汇了一刹那，两人就都飞快地移开。 菲莉亚：好、好心虚。qaq！ 但团队赛的时间有限，两人不能僵持太久。菲莉亚不敢再扭捏耽误大家，小心翼翼地将手朝欧文的方向探过去。欧文也正好将手探过来，手指一触，菲莉亚先是一愣，然后两人的手轻轻地勾在一起。 总觉得这种在别人注视下的、带有感情意味（虽然是演戏）的牵手和以前的拉手感觉很不一样，掌心传来的对方的温度特别鲜明，菲莉亚的脸颊烫得厉害，连呼吸都有点不畅了。 欧文的感觉也差不多，想把菲莉亚的手握得更紧一些，但又害怕太紧的牵手会暴露自己的内心。 尤莱亚道：“你们觉不觉得你们牵得太随意了一点？作为我们中唯一一对两情相悦的角色，好歹来个十指相扣什么的吧？” 欧文：…… 菲莉亚：…… 迪恩看到欧文的处境好像比自己更惨，顿时开心起来，幸灾乐祸地补刀：“对对对，你们不是情侣嘛，应该一路都牵着手啊！” 菲莉亚：…… 欧文：…… 看到迪恩不断递过来的“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古怪眼神，欧文刹那有一种直接抡起魔杖砸死他的冲动…… “我们这样表演真的会有人看吗？”欧文头痛地用空出来的手按了按眉心，强作镇定的说。 “会的。”尤莱亚信誓旦旦地道，“学校里有教授会这种从魔族那里传来的魔法，能够将特定的场景投影出来。不过，因为魔力消耗很大的关系，要好几个教授轮流进行。” 尤莱亚稍微停了几秒，继续说：“你知道，魔族的魔法就是消耗特别大。” 欧文：“……我知道。” 沉默了数秒。 在大家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菲莉亚红着脸硬着头皮道：“那、那我们换个牵法吧。欧、欧文，你介意吗？” 我当然不介意了！！！ 看到菲莉亚脸上可爱的红晕，欧文的内心表示让他一路抱着菲莉亚走都行，但是想到太果断太夸张的话说不定会吓到对方，于是欧文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淡定地抖了抖魔法袍道：“嗯，我不介意，那我们换个牵法吧。” 于是，另外四个人松开彼此后，菲莉亚和欧文两个人继续僵硬地牵手前进，一队六人迈进了村庄。 扮演村长的是个贴着胡子伪装成老年人的学生志愿者，他面无表情地道：“欢迎你们来到勇者村，各位客人远道而来，相信一定很乐意替我们干点活吧？” 这是强行发任务啊！ 带头的迪恩立刻被村长强硬到自然的演技震惊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道：“呃……是的，我们跋山涉水过来就是为了帮你们的忙的。请问你们有什么烦恼吗？” “那真是太好啦！”村长继续面无表情地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话，“是这样的，我们村的大婶二婶三婶都想用黄纹巨猫幼崽的肉做馅饼，麻烦你们去北边的森林里面带一只巨猫幼崽回来。” 谁会用黄纹巨猫做馅饼啊！！！这个村庄的婶婶们太凶悍了吧！！ 不过，尽管内心对这些台词充满吐槽，为了团队任务的积分，他们还是只能默默地去了。 说是森林，其实只是校园内的练习兽饲养中心，稍微布置成森林的样子而已。刚踏进饲养中心，早已准备好的教师们就飞快地放了一只黄纹巨猫的幼崽出来。 如果是成年的黄纹巨猫的话，对五年级只有六个人的团队来说绝对是一场恶战。但巨猫幼崽没有那么可怕，眼前的年幼巨猫只不过两米左右高度，牙齿还没有发育完全，身上的黄色条纹颜色尚不鲜明，带着些稚嫩的毛茸茸的感觉。 看到眼前的六个人，巨猫幼崽发出带着奶气的“喵喵嗷嗷”的吼声。 看到黄纹巨猫，菲莉亚不禁被勾起了当初入学考试时和欧文一起掉进洞里的回忆，当时如果不是被一只成年的黄纹巨猫追逐的话，他们恐怕不会因为逃跑掉进洞里，也就不会在一起一个晚上，不会有那种患难与共的经历……说不定，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关系了吧？ 想到当时她和欧文其实是脱掉衣服抱在一起取暖的，菲莉亚不禁怀念地低下头，原本因为熟悉拉手而渐渐消退的绯红又浮出些许上来。 当时主要是欧文保护她，拉着她的手带她逃跑，还用冰锥减慢了巨猫的步调。自己只不过是最后扔了一下铁饼而已…… 不过，现在应该可以换做自己来保护欧文……还有别的同伴了吧？ “大家准备！”迪恩作为队长，一声令下，自己也抽出腰间的剑。 菲莉亚定了定神，松开欧文的手，飞快地将巨刀从背后拿下来。欧文则拔出魔杖。 “菲莉亚、杰瑞！”迪恩大声喊道。 菲莉亚立刻就明白了迪恩的意思，她和杰瑞是强力量类的战士，在队伍中应该担当吸引对手注意的角色，她飞快地拖着剑向队伍的最前方狂奔，眨眼的功夫，就挡在了迪恩前面！ “喵嗷——”巨猫嚎叫一声，抬起爪子扇向菲莉亚。 菲莉亚连忙用刀刃顶住巨猫的攻击，在她的力道下，体型在她十多倍的巨猫的爪子，竟然始终无法向下一寸！ 尽管早已知道菲莉亚是尼尔森教授最钟爱的学生，这惊人的一幕仍然让杰瑞愣了愣，直到迪恩推他，他才想起来自己担任的是和菲莉亚一样的工作，连忙抡起大刀奋力往黄纹巨猫幼崽身上砍去！ 很快，黄纹巨猫被彻底激怒，愈发愤怒地反抗起来。 “你为什么一直用刀背砍！！！”战斗十分钟后，注意到杰瑞的动作，迪恩愤怒地大声吼道。 “这、这猫还是小孩子啊……伤到它的话，多可怜啊。”一边维持着和巨猫对峙的动作，杰瑞一边吼着回答迪恩的话。 “妈的，你这样还是个勇者吗！！！” 要不是他也在参与战斗，迪恩简直想冲过去拿剑劈死杰瑞。 另外三个人，贝蒂在正后方，作为弓箭手，她第一时间就爬上了旁边的树木，找最合适的角度放冷箭。欧文和尤莱亚则在三个近战战士后面，用魔法往巨猫身上一个接一个砸冰魔法。 意外的，尽管是第一次合作，他们两个人却显得很有默契。 “……你的魔力不错，释放速度也很快。”欧文试探地道。 “嗯。我有魔族血统，所以魔力容量比一般人大一点。”尤莱亚魔杖不停地往巨猫身上砸去，只在停止砸魔法的间隙，会稍微往欧文身上瞥一眼，“其实你也不错啊，我很少看见有魔法师念魔咒可以这么轻松的，你说不定也有魔族血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吧。” 尤莱亚的眼睛是浑浊的暗红色，这使得他的瞳孔看上去比一般的魔族更深邃，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因此被扫过的时候，会让人下意识地心脏一紧。 尤其是听到他说的话的欧文。 人类魔法师念魔咒是需要注入魔力和精神的，因此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有时候甚至很消耗体力，一旦开始吟唱咒语，对周围的感知力就会下降。但作为即使在魔族中也属于天生比较强大的欧文，自然没有这种限制。魔族简直是在身体和血液中刻满了魔法纹路，他们使用魔法不会被任何法则所局限。 为了假装成人类的魔法师，欧文平时都会吟唱咒语，而且速度也故意和普通人差不多。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谁注意到过他吟唱力道的问题。 “或许是吧。”欧文越精神紧张，外表就表现得越冷静。 魔王和魔后的儿子淡淡一笑，道：“毕竟我们是风刃地区的居民，家族中有魔族也不奇怪……不过我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冰系魔法师，据我所知好像没什么魔族的血统。他们从小就教我怎么念咒语，可能是因为这个我才比较轻松吧。” 尤莱亚又从释放一层冰雾的间隙扫了眼欧文，继而快速地将视线头回巨猫上，只是点了点头，回答：“哦。” 欧文：…… 欧文不得不对这个王城勇者学校的学生警惕起来。和别的类学生不一样，他能够感觉到这个混血儿远远比其他人更熟悉魔族和人类之间的区别。 说起来，尤莱亚·科克兰这个名字，好像稍微有点耳熟…… 突然，欧文手上的动作一顿。 尤莱亚·科克兰…… 不就是王城勇者学校的那个一场比赛都没输过的学生的名字吗？ 第94章 奋斗一个多小时候，六个人总算将黄纹巨猫幼崽完全制服了。 巨猫幼崽的体力已经完全耗尽，又被菲莉亚、杰瑞、迪恩三个勇者一起用力压在地上，特别可怜特别疲惫地发出“咪呜咪呜”的叫声。 听着这个叫声，杰瑞感到有些纠结。 “那个……真的要把这只猫送去给那些婶婶们煲汤吗？它、它看起来很可爱啊……” 迪恩恨铁不成钢地一拳头打在杰瑞后脑勺上：“你傻啊！怎么可能真的煲汤！一只黄纹巨猫很贵的好不好！只要交给那个村长，他们肯定等下就送回来了，说不定下个星期的团队赛还要用呢！” “哦、哦……”杰瑞似懂非懂地抓了抓自己被打得有点痛的后脑勺，松了口气般地点点头。 贝蒂拍了拍手，将弓一收，从树上跳下来。 “所以呢？我们要怎么样把这只猫崽子送到村长那里去？” 迪恩双手背在脑后，说：“跟这边的管理员要个笼子，然后六个人一起抬回去吧……啧，幸好不是成年巨猫啊。” 菲莉亚顿了顿，默默地将喉咙口那句“不如我来搬吧”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将一点都不小的巨猫幼崽搬回“村庄”，只见村长早已站在村口等他们，见他们抬着猫回来，他面无表情地撵了撵假胡子，将一张羊皮卷在面前摊开，念道：“接下来，我们村里的大叔和二叔最近摔断了腿，希望你们能够帮忙把……” …… 等把那个麻烦的让人想掐死他的十个任务都做完，已经是中午以后了。六人都精疲力尽，而且身上都不免挂了点彩。 这个村庄真是人人都不省心。有想吃花斑彩蛇胆的小男孩，还有想要四腿秃鹰尾巴上毛来做衣服的待嫁新娘，在村庄和练习兽饲育中心之间来回跑了十次，即使是菲莉亚都不禁感到有点难以言喻的烦躁。 她拉了拉贝蒂的袖子，问：“那个……这是戏剧原著里的剧情吗？”吃那么奇怪的东西？ 贝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背后箭袋里的箭只剩下零零碎碎的最后几支。 “有两三个任务是……还有几个好像是他们自己原创的。可恶，竟然这样侮辱名著……” 将最后一个任务要用的野兽弄回村庄，村长仍然在村口等待，只不过手上那张招人讨厌的羊皮卷终于没有了。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懒洋洋地念固定台词道：“啊，各位壮士，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拯救了我们的村庄。请你们务必今日在我家用餐，我让我女儿给你们准备可口的面包。” 听到可以吃饭，大家都松了口气。 菲莉亚也一样，她之前还在担心团队赛会不会是“靠不提供午饭来模拟勇者冒险过程中不得不经受的饥饿感”之类的设定。 不过，说是“村长家的午饭”，其实只是几片木板房子中搭了个小桌子，桌上的餐点也是由帝国勇者学校的食堂制作的，然后再由一个扮演村长女儿的志愿者女孩一点一点送上来。 人饥饿疲惫的时候，什么都能吃下去，更何况帝国勇者学校是王室支持的，学生大多出生贵族，平时的伙食自然不可能差，像学院竞赛这种时候，食堂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弄了不少新花样，从外表来看都是相当奢侈可口的。 “不愧是帝勇……真、真是奢侈啊。”迪恩一边往嘴里塞满了火鸡和生菜，一边含糊不清地感慨道。 然而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因为其他人基本上都出于吃得无心聊天的状态之中。 除了欧文和菲莉亚。 贝蒂勉强把一块面包咽下去，奇怪地问道：“菲莉亚，欧文，你们不吃吗？” 欧文微笑道：“我还不怎么饿。” 光是看到迪恩和杰瑞狼吞虎咽的样子，欧文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尤莱亚稍微好一点，但跟之前冷静自持的模样也大相庭径了…… 欧文当然也觉得很饥饿，但……怎么能菲莉亚看到这么没有风度的模样。＿（：3」∠）＿ 菲莉亚则疑惑地举起了手里的燕麦面包：“我有在吃啊？” 可你吃得不急啊！ 看着菲莉亚好像做了一上午任务还不是特别疲惫的样子，贝蒂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不过，她没有时间想太多，很快就继续加入到和三个男生抢食物的激烈战争之中。 正吃着，忽然，扮演村长女儿的女生又一次推开木板临时做得平面门走了进来。 “是有甜点来了吗？”迪恩头也不抬地问道。 但村长女儿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诡异地沉默一两分钟后，两行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同时，女孩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菲莉亚奇怪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这个刚才一直没太注意的女孩子，竟然长得十分漂亮。不过，她相对一般勇者来说，脸色苍白了些，身材也清瘦了些。 迪恩也听见哭声抬起头，然后一看到村长女儿梨花带雨的脸，顿时吃不下了。他尴尬地将手里的面包放下，戳了戳旁边杰瑞的衣角，小声道：“杰瑞，这个女生的演技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的确，对比之前连表情都懒得露的村长，眼前的女孩子可谓演技惊人了。 回答他的却不是迪恩，尤莱亚道：“她是帝国王城勇者学校辅助类的学生，专业是医疗……虽然是辅助类，但做什么都很拼命的。”但有时候会因为格格不入而受人嘲笑。 犹豫了一下，尤莱亚还是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尽管知道是剧情设定，可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哭，还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迪恩感觉浑身不自在，他问道：“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见终于有人搭腔，村长女儿幽幽地开口：“各位勇士，你们为村庄所做的事，我全部都看在眼里，并且万分感激。我相信你们全部都是正义善良的勇者，既强大，又执着。但是，你们的努力仍然不能完全拯救村庄……” 她顿了顿。 “因为……在村庄的北方，就是魔王的宫殿。那位魔王……是一个穷凶恶极的魔头，每隔三个月就会来村庄里杀人取乐，有时还会掳走村庄里的妇女。只要魔王还在，我们的村庄就永无宁日！勇敢的勇者们啊！你们愿意冒着危险，替我们除去那个祸患吗？” 欧文：…… 感情微妙。 而且说到魔王总想到自家爸爸那张蠢脸。而且掳走村庄妇女什么的……会被妈妈打死吧。 “呃，当然了。”迪恩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那个，你能先别哭了吗？” 村长女儿抽抽鼻子，抹了抹眼泪，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羊皮卷，一边露出一个有点苦涩的微笑。 “谢谢你们，这是去魔王城堡的地图，愿女神一路与你们同在。” …… 即使帝国勇者学校是皇室支持建造的学校，毕竟所在地也是寸土寸金的王城，因此面积远不如偏僻的冬波利，能为团队赛提供的场地并不是很大，地图似乎也无意继续为难他们，故而菲莉亚一行人没过多久，就找到了魔王城堡的地址。 魔王城堡的制作工艺显然比村庄要精致许多。隔得老远，就能看见被颜料涂成暗色的城堡塔尖，屋顶按照层次被分隔出好几个色调，城堡上的砖块整齐清晰。 不过……从看到塔尖的一刹那，菲莉亚心中就不由得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里不是个人赛的比赛场地吗？”贝蒂皱了皱眉头，问道。 “……是啊。”迪恩同样心头一紧，回答。 在个人赛的比赛场地就说明……有观众席！ 虽然之前比赛据说也会用魔法来使观众能够看见，但菲莉亚他们自己毕竟看不到观众的存在，因此影响不大，但现在，要到观众席前面去，还要表现自己所需要扮演的角色……菲莉亚心跳不由得加快许多。 她一紧张，手指不由得握紧。她和欧文还牵着手，感觉到和自己交握的力道加大，欧文侧过头看菲莉亚，发现她额角都冒出了冷汗。 “没事的。”欧文用力回握了菲莉亚的手，浅笑着鼓励道。 和菲莉亚维持牵手这么久，他们基本上也度过最初的最害羞的时期习惯起来了。欧文甚至萌生出“能够借比赛的机会正大光明地牵菲莉亚好像也不错”之类的想法。 “嗯、嗯！”菲莉亚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魔王城堡还剩下一两百米远的时候，迪恩慢下脚步，回头对其他人道：“就快到了，我们先把阵势摆好吧。菲莉亚、杰瑞，你们到前面来，贝蒂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好……欧文，能麻烦你看住你旁边那家伙吗？” “当然。”欧文回答道，顺便扫了眼尤莱亚，果然对方毕竟是另外一个学校的人，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 尤莱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于是，菲莉亚松开牵着欧文的手，由于彼此交握了太久，忽然松开手心反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不过，菲莉亚只失落了几秒钟，就打起精神和杰瑞一起跑在前锋。 他们小跑加速，撞进观众席的视野之中，原本就热闹的观众席上，顿时又爆发出一阵人声的高潮。 然后，他们看见头上顶着王冠、身穿蕾丝花边长裙、涨红脸颊的索恩·波士出现在城堡的顶端，他把话一个字一个字阴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终于来了，人类的勇者。” 第95章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了几秒，迪恩率先抱着肚子笑了起来，一点都不给对方留面子。 欧文亦不禁轻轻勾了勾嘴角。 索恩是个个子约有一米七几的大男孩，在这个年纪里绝对不算矮了，虽然是弓箭手因此肌肉比较含蓄，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女孩子的体型。宽阔的肩膀配上皱巴巴的泡泡袖，健壮的腹肌上勒着乱七八糟的束腰，这个场面实在喜感到了一定程度，而且具有相当强的冲击性，难怪索恩的脸色那么臭。 看到敌人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索恩的脸顿时又黑了几分。 菲莉亚简直无法想象索恩此时会是什么心情，她差点就要拿手捂住脸不敢继续看了。毕竟和索恩从小就是邻居，没有人比菲莉亚更清楚这个男孩的个性急躁，缺乏耐心，有时候还有暴力倾向。在海波里恩，说一个男孩子“娘”是颇为严重的侮辱，更何况是自尊心那么强的索恩…… “不、不要笑了，迪恩。他只是抽中了这个角色而已……”菲莉亚拉了拉身边捧腹大笑的迪恩，她担心迪恩现在笑得太夸张等下会被索恩报复性攻击。 迪恩笑得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哈哈哈哈，可是，你看王城勇者学校那个学生的样子，哈哈哈哈……” 索恩的脸几乎黑了一半。 这时，尤莱亚走上来拍了拍迪恩的肩膀，道：“菲莉亚说得没错，你最好笑得少一点，等下和魔族公主相爱的可是你啊。” 迪恩的笑声就像凭空被一只手掐断一般戛然而止，他浑身都僵住了。 没错，尽管之前在冒险路上已经有了两位红颜知己，但迪恩扮演的男主角最终爱上的却是行为做派都和人类大大的不同的魔族公主，对方的美丽、智慧、勇敢、自信还有与众不同无一不吸引着作为人类勇者的男主角，而最终两人燃烧着罪恶之火的爱情导致了双方队伍的全灭。 忽然，菲莉亚想到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贝蒂偷偷在她耳边告诉她的话。 好像…… 她和欧文演得那对情侣，在死之前，抱在一起接了个离别之吻啊…… 一旦想到，菲莉亚的脑海中就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然后脸唰得红透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欧文，欧文无辜地回望她。菲莉亚连忙将红得像个苹果的头扭了回来。 欧文：？ 怎、怎么办……不过现在主要还是团队竞赛，或、或许不用死吧？不用死就不用亲了吧？ 菲莉亚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强行让自己暂时冷静下来，深呼吸几次，举起巨剑准备和对方战斗。 另一边，索恩在菲莉亚第一次出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 原本已经黑了一半的脸刹那间一半黑一半红，红得部分从耳根一直延伸到锁骨，整个像被烫熟了一般。 为、为什么菲莉亚会在这里啊！！ 索恩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恶意。 他平时不管在帝国勇者学院里怎么张望都找不到菲莉亚，现在好不容易碰到……偏偏是这个时候！！ 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很委屈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其他人抽到的角色都有特意模糊性别，还有考虑到各种专业的学生如何适应这个身份。只有他，抽到的是个公主不说，扮演仆人的同伴竟然还忍着笑从道具箱里给他一整套道具的服装！ 所以说他堂堂一个七尺壮汉弓箭手，到底哪里像魔族公主了！！ 和一直在四处奔波靠魔法转播来供观众观赏的冬波利勇者团队不一样，王城勇者学校的这群倒霉孩子一直在观众的眼皮底下，还必须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魔族城堡里活动。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按照之前发得任务列表一项一项地完成，比起冒险更像是纯得演戏，几场打斗都不是和野兽，而是和过来当志愿者扮演其他角色的同学。王城勇者学校和帝国勇者学校向来不合，穿女装打了几场还要被嘲笑的索恩身心俱疲。 “你们都给我闭嘴！”听到分外刺耳的笑声，还是在菲莉亚的注视下，他愤怒地吼道，“尤莱亚，尤其是你！！” 尤莱亚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发出嘲笑声。 欧文潜意识里不希望菲莉亚和索恩两个人在一起太久，哪怕是处于敌对的两方，于是他道：“时间不够了，别耽搁太久，开打吧！” 阵势都是现成的，他们之前也没怎么注意演戏，所以连准备都不需要。 迪恩显然也是一个想法，点了点头，喊道：“大家准备——” 不过，他们不喜欢演戏的桥段，却不代表对方的阵营不在乎角色扮演分，只听高塔上的索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吼道：“不！人类的勇者，不要与我为敌！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在和你相遇的一瞬间，我已经爱上了你！” 索恩的五官因为强烈的愤怒已经完全扭曲了，说他光用眼神就能瞪死迪恩，此时菲莉亚也会相信的。 迪恩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万万没有想到他这辈子第一次被表白会是这种场景下，对方还是个第一次见到的男孩！ 尽管两位当事人对这出戏的观感并不好，但观众们却很乐于看见这种场面，配合得发出爆笑声。 这时，一个女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迪恩身边，仿佛是刚刚从楼上跑上来。她一把抓住迪恩的胳膊，忧心道：“不行，公主殿下！你怎么能爱上一个人类的勇者呢？要知道，保护我们的王国是您的责……杰瑞？” “南、南希！” 跑上楼来抓住迪恩肩膀的南希一眼就看到窗外因为块头比所有人都大而分外扎眼的杰瑞，杰瑞同样一眼就认出了南希，二人的视线瞬间难舍难分地胶在了一起。 “杰瑞！” “南希！” 二人几小时未见，仿佛分开了无数个世纪。他们泪眼朦胧地互相凝视着，南希已经挤开索恩整个人趴在了窗前。 杰瑞同样不知不觉挤开迪恩站到队伍的最前面，高仰着脖子，他冲高处吼道：“南、南希！快回到我们这里来！” 一向大大咧咧个性直白的南希红了眼眶，她绝望地摇摇头。 “不！杰瑞，你不明白！我现在是魔族公主的贴身仆人！我，我也是个魔族！” 杰瑞的脸顿时急得通红。 “就、就算你是魔族我也喜欢你！一辈子喜欢你！” 南希感动地捂住嘴。 现场观众气氛热烈到可以烧掉天上的云，口哨声和惊呼不绝于耳。 菲莉亚拽了拽贝蒂，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也是原来剧本里的吗？”尽管在这种书里几角恋出现都不奇怪的样子，但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 贝蒂没有正面回答菲莉亚的问题，只是痛苦地扶住头，低低地骂道：“……这两个白痴……” 谈恋爱为什么不分场合！去死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杰瑞和贝蒂忘我地互相呼喊对方的名字整整五分钟，最后是迪恩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在杰瑞的后脑勺上，才让他清醒过来。 为了让剧情重新回到原状，一点都不想演戏的迪恩硬着头皮，用手指指着城堡上的魔族公主索恩，喊道：“虽、虽然我也喜欢你！但是！你是魔族，我是人类！我们的立场决定了彼此之间不存在任何希望！我对你唯一爱的表现形式，就是和你不含任何遗憾地战斗！请接受，我爱、爱的形式吧！” 戏剧式的台词太过肉麻，还是对着同性念，迪恩还没有战斗血条就已经丧失一半了。 索恩森森地回答道：“求、之、不、得！” 这时，城堡的大门打开，王城勇者学校的另外四个成员从大开的门中步调一致地走了出来。菲莉亚他们连忙提起精神，将武器举了起来。 战斗一触即发。 眼前的情况实际上对王城勇者学校更有利，他们在这个地方待了大半天，对这里的环境比刚刚抵达的菲莉亚他们无疑熟悉得多。而且，对方的弓箭手索恩，站在城堡上端就拉开了弓，从最好的视野、最好的防御位置进行射击。 团队赛中受伤几乎是无法完全避免的，近战和魔法师要靠自己自觉，旁边还有大量医护人员准备急救。在报名的时候，菲莉亚他们就签过危险同意书。不过，弓箭手很特别，被射中头的话可能连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比赛中弓箭手的武器都会经过特别处理。 团队比赛专用的箭箭头是软的，但沾有颜料，一旦关键部位被打中沾上颜色就不得不退出，非关键部位被击中三次后亦取消资格。正因不会真的伤到同学，弓箭手下手都毫不犹豫。刚过二十分钟，索恩已经成功地射中不管不顾冲在前面的杰瑞的重点部位，还击中了两次迪恩，发现贝蒂隐藏的位置后，贝蒂也被射中了一次。 而菲莉亚这一方，由于杰瑞很快被射中离场，继续到旁边垂死挣扎地呼喊南希，迪恩又被索恩带着报复性质的箭一支接一支的攻击，自顾不暇，最前面守护团队的位置几乎只有菲莉亚一个人在扛，一个剑士一个重剑士和两个魔法师的攻击全落在她身上。幸好南希拒绝进攻自己的队伍，可因为南希拒绝的关系，尤莱亚也两手一张到旁边坐着去了，美其名曰“保证公平性”。 实际上，冬波利此时能保持进攻姿态的只有菲莉亚、欧文和贝蒂。 尤其是菲莉亚，处在相当危险的前锋位置，除了索恩在针对迪恩，其他所有人都冲着她去。只是物理类的战士也就算了，麻烦的是魔法师。菲莉亚终于感受到了在团队中的魔法师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对方的魔法师一个是土和风混杂的属性，让菲莉亚被砂砾迷得几乎丧失了视觉；另一个则主要用火的属性来攻击，攻击性极强，且一旦碰到火焰就会被缠上，菲莉亚躲闪起来相当困难。 对方的剑士是洛蒂，可尽管是朋友，她并没有和菲莉亚客气的意思。菲莉亚这边自然也一样。菲莉亚在多人的加攻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招压制了洛蒂，裁判的老师确定有效，洛蒂离场，但另一个重剑士的剑同样压了下来。 仅仅是刚接触对方的力道，菲莉亚就判断出对方远不如自己，只要有时间的话，她肯定能打败他，甚至击碎对方的剑。但是，两个魔法师缠得太紧，让菲莉亚连一秒钟集中力道的时间都很困难。 欧文看到菲莉亚被烫红的手腕心里一揪，暗暗焦急，简直想要双手释放魔法或者完全抛弃魔咒。但这场团队比赛有好几个教师在周围观察，还有无数观众的眼睛盯着，他必须伪装好自己。 欧文只得偷偷加快释放魔法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加强魔法的力道。 对面的魔法师们仿佛并不将他的攻击放在眼里，那个火系的魔法师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实际上他水平也不错，再加上从属性上正好克制欧文，愈发对欧文不怎么关注，专心对付看上去相当生猛的菲莉亚。 欧文恼火起来，暗中发力，魔杖的尖端凝聚起一团光芒远比先前都要亮的魔法团。 这时，一支箭嗖得从菲莉亚身边飞过。 裁判冰冷地宣判道：“冬波利学院，迪恩·尼森非重点部位击中三次，确定有效！““靠！”迪恩暴躁地将武器往地上一摔，愤怒地离场，被箭追了那么久，他的情绪已经相当不稳定了。 几秒后，又是一支箭从空中飞过。 贝蒂发出一声闷哼。 裁判道：“冬波利学院，贝蒂·威客重点部位被击中，确定有效！” 与此同时，欧文的魔法阵亮光一闪，一束刺眼的白光越过菲莉亚和对方的重剑手，直直朝两个魔法师冲去！ 迪恩的箭，则对准了欧文！ 第96章 那是在几秒钟内同时发生的事，面对直射过来的白光，火系魔法师下意识地用魔杖点火想要阻挡。冰系魔法师的冰块大多无法与火系相抗衡，毕竟冰遇火会融化，相比较来说水系还比较有优势一点。 本来他对自己的魔法强度信心满满，然而这一次却失算了。 一刹那，他震惊地看到自己点起的火焰竟然被冻结了！ 火焰，被冻结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火系魔法师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强烈的震动，他看见自己魔杖包括火焰都被一块冰紧紧地包裹住，像是某种奇特的宝石，而随着冰晶纹路不断向下，火焰则一点点地减小走向熄灭！ 然而，他并没有能惊讶太久。 “小心！”他的同伴慌张地喊道。 可没有用，那束白光还没有完。很快，他发现自己和同伴都被包裹在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之中，仿佛被塞进冰洞中。一瞬间，刺骨的寒冷穿过他的盔甲和皮肤，直击骨髓！ 他连忙念动魔咒想要取暖，可在这种可怕的温度之下，火焰根本无法萌发。 同时，欧文知道放出这种魔力消耗大使用又困难的魔法以后，自己必须装作魔力耗尽的样子倒下来了。因此，哪怕他看见索恩的箭朝自己笔直地飞过来，他也无法举起魔杖用魔法去抵挡，只能体力耗尽一般地被箭射中后躺下。 欧文的眉心沾染了一点红色的颜料标记。 裁判方才从那个绝非普通五年级生水平的冰魔法中回过神来，慌张地宣布三个魔法师全部被攻击有效。 此时，没了魔法师的束缚，菲莉亚一把掀掉对方重剑士的大剑，裁判确认有效。 “欧、欧文！” 明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优先冲上去解决索恩，但菲莉亚不受控制地回了头，看到欧文好像十分虚弱地倒在地上。 欧文坐起来，摸了摸额心的红点，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好像魔力耗尽了……抱歉，没能保护你到最后。” 毕竟是戏剧式的模拟冒险，每个角色在判定“死亡”后根据致命部位不同，有时间不同的“交代遗言时间”，不过大家通常还是将团队竞赛当做是冒险而不是戏剧，留遗言无疑会耽搁同伴的机会，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死得果断点。像欧文这种命中头的时间最短，只有一分钟。 欧文本来也准备干脆死的，可没想到菲莉亚竟然向他跑过来了，欧文感觉胸口有暖流流过，不自觉地就开始安慰她。 菲莉亚却有些分不清欧文到底是在和她说话，还是在按照剧本说“遗言”了。 欧文的声音和眼神，都太温柔了。 这种语气和气氛让菲莉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再加上欧文是为了替她解决掉最棘手的魔法师才用尽魔力放出那种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大魔法的，菲莉亚既是感动又是愧疚，如果她可以再能干一点的话…… 菲莉亚难过地说：“对、对不起。”又拖你后腿了。qaq欧文失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你没什么好道歉的吧，毕竟，我、我……” 他的脸忽然红了，借着有剧本掩护的机会，他心底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欧文顿了顿，第一次当着菲莉亚的面，缓缓地道：“毕竟，我喜欢你啊。” 台词！欧文绝对只是在说台词！ 菲莉亚这下终于确定欧文只是在按照剧本演戏了，虽然安下心来的同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失望，但、但…… 但欧文演技真好啊。quq 连脸红都可以演出来，真不愧是欧文啊！ 相比之下……我已经又拖了一次后腿，不能再拖后腿了！ 菲莉亚暗暗握紧拳头，脑中回想贝蒂告诉她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是要把这场戏演到完美而已！是为了大家的得分！我、我没有私心的！真的没有私心！ 又在心中摒除一次杂念，菲莉亚忽然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对准欧文的嘴角撞了过去！ 最、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直接瞄准嘴唇……＿（：3」∠）＿ 菲莉亚柔软的唇瓣贴上欧文嘴角的皮肤，欧文灰色的瞳孔瞬间收缩，震惊到浑身都战栗得抖了一下！ 菲、菲莉亚在亲他？ 欧文能感觉到菲莉亚靠得很近，她的温度、她的呼吸、她的气味……菲莉亚身上总是没有寻常勇者剧烈运动后的那种酸溜溜的汗味，相反，欧文觉得菲莉亚身上有种说不出名字的花的香味，既甜美又可爱，刺激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 混、混蛋！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看！为什么！ 欧文简直愤怒地要跪下来捶地，如果这里不是团队比赛场地，而是他们之间谁的房间的话，他就可以抱住菲莉亚，然后……啊啊啊啊，不能往下想了！ 欧文恨不得立刻拿头砸墙，但他浑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自己做出任何一个会让菲莉亚和他之间的距离变远的动作。 这几秒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有一眨眼那么短。 菲莉亚感觉到欧文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有点担心自己吓到了欧文，嘴唇只敢停了几秒就准备抽身离开。这时，欧文的右手忽然捧住她的脸颊，阻止她继续向后退去。菲莉亚的脸因为她做了让自己太过害羞的事而发烫，像燃烧火炉一般，但这份温度反而让欧文有种梦境与现实错乱的迷幻感，他慢慢凑近菲莉亚，并以同一个节奏轻轻闭上眼睛。 眼看着欧文的脸越来越近，菲莉亚惊得呆住了。 菲莉亚拼命想让自己保持理智，可这无疑是无用功。欧文额前的碎发，欧文金长的睫毛，欧文笔挺的鼻梁……菲莉亚浑身僵直，连下意识地向后缩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欧文靠近她…… 啪！ 在两人的嘴唇只相距几毫米的时候，一支箭蹭过菲莉亚的肩膀，打在欧文的心脏位置，欧文的动作不得不停了下来。 裁判心脏一揪，不得不将自己从被小情侣生离死别带起的悲伤情绪中挣脱出来。 “补击有效！冬波利学院，欧文·哈迪斯请立刻停止垂死挣扎时间，去休息区等待！” 这两个孩子演技真好啊……没能看他们演完真是太可惜了。 可是在垂死挣扎时间如果被对手补刀成功的话，就必须即刻死亡，这也是规定。 裁判教授遗憾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城堡上的索恩黑着脸放下了弓。 他当然知道刚才菲莉亚跑去听同伴的遗言是他的大好时机，可他无数次将箭头对准菲莉亚后，却始终无法放开弦，最后还是一箭补给了欧文。 刚才看到他们演感情戏，索恩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再多一秒钟都看不下去，完全无法忍受！哪怕箭头不是假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对准那个金发娘娘腔的心脏！ 可恶！ 因为被箭射中，欧文也从刚才的精神恍惚中回过神来，恢复了冷静。 “抱、抱歉，菲莉亚，我太入戏了。”欧文慌张地解释道，菲莉亚的表情一看就是被他吓到了，然而除了这个拙劣的理由以外他竟然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我做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个……” 果、果然！ 尽管早就料到，菲莉亚还是有种心脏中了一箭的感觉，她忍着失落拼命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是、是我先乱演的啊！毕竟是团队竞赛嘛……” “那、那我到休息区去等你……放轻松点，输了也没人会怪你的。”欧文尴尬地说。 菲莉亚连忙用力点头。 现在只剩下她和索恩了，想到索恩从小就欺负她，还射了欧文两箭，菲莉亚重新燃起斗志。 索恩是弓箭手，只要进入近战模式就没什么好怕的。她需要提防被射中，然后爬上魔王城堡，再…… 嗖！ 没等菲莉亚想完，一支箭从空中掠过，直直飞向魔王城堡的顶端，接着“啪”得一声，在索恩的额头上留下一道印记—— 是贝蒂的箭。 她今天一个敌人都没有干掉，实在不甘心。欧文的垂死挣扎时间提醒了她，她被击中的关键部位是心脏，可以用来留遗言的时间可比射中头部长得多，那么……呃，她是不是可以用遗言时间再射一箭啊？ 要不射一箭看看？ 反正不管这一箭算不算都不会吃亏，贝蒂想了想，还是拉弓将箭放了出去。 裁判低头考虑了一下，过去将近半分钟，才道：“王城勇者学院，索恩·波士重点部位被击中，确定有效！” “唯一存活者为冬波利学院，菲莉亚·罗格朗！最后一战胜利者为冬波利学院，获得额外加分！其余分值将经过统计，于三日后在帝国勇者学校钟楼下大布告栏公布，请各位参赛选手记得按时查看。” 第97章 团队赛结束后，欧文徘徊在菲莉亚房间前的走廊上，好几次举起拳头想要敲门，但最终还是不知所措地放下…… 此时已经入夜了，经过一天的打斗和行走欧文其实很疲惫，但菲莉亚嘴唇印在他嘴角的温度仿佛还没有消退，根本睡不着！ 好想问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这怎么问得出口！！摔！ 因为住在一起，其实他们从帝国勇者学校走回来的时候，气氛已经有点微妙的尴尬了。现在…… 菲莉亚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真的睡得着吗？ 犹豫了半天，欧文还是没有勇气在菲莉亚可能已经睡了的时间敲门，默默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并不知道其实门内的菲莉亚也正在辗转反侧。 菲莉亚拿棉被蒙着头在床上滚了两圈，铁饼还以为她在玩，于是也欢乐地抱着膝盖用身体跟着来回滚。 棉被内的菲莉亚，此时完全是熟透的…… 她竟然亲了欧文！竟然亲了欧文！竟然亲了欧文！ 她、她当时到底是哪根神经断掉了啊嘤嘤嘤…… 刚刚门外有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爸爸，不会是欧文吧……他不会是来警告我下次不要再这么做的吧？qaq好、好后悔。 “你不滚了咩？”铁饼在菲莉亚卷外奇怪地推了推她。 菲莉亚一把将铁饼拽到被子里紧紧抱住。 铁饼难受地“嘤嘤嘤”起来。 “主、主人，我不能呼吸了嘤嘤嘤……” 菲莉亚连忙把胳膊松开一点，闷着脸道：“我、我没有控制住，做了不太好的事……” 铁饼拍了拍菲莉亚的头。 “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那种咩？” …… 好像的确不能解决…… 一觉醒后，菲莉亚揉了揉眼睛，伸展一下僵硬的身体爬起来，感觉浑身酸痛。 即使是在勇者学校或者学院竞赛中，像昨天那样不停打斗的运动量也是很少有的，她的每一寸肌肉都有种被拉伤的不舒服感，下楼梯的时候大腿还一阵阵的痛…… 但比不上心里恐慌啊。qvq 走到餐厅前，菲莉亚不敢推门，犹豫了十五秒左右才眼睛一闭，赴死一般地推开门…… 今天她起得晚，爸爸和欧……欧文肯定已经在里面了…… “早安，菲莉亚。” “菲莉亚，早安。” 果然，菲莉亚一开门，就听到一深沉一清朗的两个男声和她打招呼。好像两人都没有不高兴的意思，菲莉亚终于睁开眼睛。 欧文正在对他微笑，窗外早晨最为清澈的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脸上，看上去闪闪发光。 好、好像没有生气……不，好像根本没有在意的样子？ 这样一来，反而显得那么介意的自己有些可笑了……菲莉亚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种微妙的失望感。 罗格朗先生倒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两个孩子之间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在他看来，菲莉亚本来就内向，兴致不高很正常。至于欧文，他今天也有礼貌啊？ 比起这个…… “菲莉亚，欧文，周四你们有比赛吗？”早餐吃到一半，罗格朗先生开口问道。 菲莉亚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回答：“没有。” “我也没有。”欧文说，然后看向了罗格朗先生。 罗格朗先生顿了顿，道：“是这样的……我有一场比赛想去看。那个……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菲莉亚点了点头，当然是愿意的。 不过，她又有点疑惑，毕竟罗格朗先生想看得并不是他的比赛，平时也没见他对学院竞赛露出什么关心孩子以外的兴趣来。 仿佛看出菲莉亚的疑惑，罗格朗先生羞涩地解释了一下道：“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我在做一个很有趣的工作的事？那是一位客人定制商品，终于还是在期限内赶出来了……她好像准备在学院竞赛里使用的样子，作为制造者，我很想去看看它在实际使用中的表现。” 在学院竞赛中的……表现？ 菲莉亚一愣，一时想不出怎么样的矮人机械能够被使用在勇者竞赛中。难道是自动调节长度的剑之类的吗？ 欧文同样感到困惑，问道：“是武器护具之类的机械吗？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样子的东西啊。” 罗格朗先生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个微笑中夹杂着自豪、神秘、喜悦的意味，不过，可以看出罗格朗先生为他的新作品感到十分得意。 “武器，护具……都可以算吧。这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东西，我希望你们到时候可以自己看。” …… 在菲莉亚和欧文又各自进行了一场个人比赛后，和罗格朗先生约定好的周四就到来了。由于此时已是深秋即将入冬，天气不再像九月十月那么温暖乃至炎热，清晨反而有点凉，又是去看别人的比赛而不是自己打，不能靠穿铠甲的菲莉亚不得不在便装外披了件薄薄的罩衫。 住到王城以后，罗格朗先生给菲莉亚添置了不少新衣服，而且仿佛是为了补偿她，每到换季的时候，衣柜里的衣服数量还会进一步增多。这些衣服多半是王城时兴的服饰，还有大量看起来轻飘飘软绵绵的裙装。但它们在菲莉亚看来都是和她往常习惯的风格大不一样且价格又昂贵的衣服，所以她平时并不怎么穿，宁愿整天穿着盔甲。 而今天陪罗格朗先生出门却不得不换了，一身盔甲太不像样。菲莉亚穿上裙子和罩衫换上以后，不太习惯地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两腿不够重空荡荡的，她下意识地想要并腿。 qaq明明以前还是穿得惯裙子的…… 不过，在客厅里等菲莉亚的欧文，在看到她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却有些不自在地红着脸捂住鼻子扭开了视线。 欧文的反应让菲莉亚感觉胸口中箭。 果、果然不合适吗。qaq 罗格朗先生却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合适你啊，下次还去那家店定做吧。” 停顿几秒。 “我们走，老乔治已经准备好马车了。” 说着，罗格朗先生转身走出门外，菲莉亚下意识地伸手去牵欧文的手，然后…… “抱、抱歉！那个，不好意思，我……”触到对方的手指后，菲莉亚才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将手缩回来。她意识到团队比赛都结束好久了，她和欧文并不需要每时每刻都牵着手。 “没、没关系……”欧文下意识地回答。 他的内心其实希望菲莉亚牵着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我不介意牵着手的，你要是想……” “不不不！我完全不想牵你！只是条件反射而已！你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想牵你！qaq”听他这么说，菲莉亚哪里还敢承认，连忙拼命摆手否认，之前冒然亲了欧文已经够尴尬了，要是再一直拉着手的话…… 欧文这么聪明，又很温柔，真的发现她喜欢他的话，肯定会很为难吧？ 欧文：…… 感觉又受到了强烈的暴击。 为什么他总是弄巧成拙？ 坐上马车后，没过多久，他们便抵达了帝国勇者学院的竞技场。 菲莉亚进来之前往公告板上瞥了一眼，今天的比赛似乎是一个胜多输少的小有名气的选手，和另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选手的竞争。因为有前者在，观众席并不算十分冷清，几个看台都三三两两地坐着人。不过，毕竟不是理查德王子或玛格丽特大小姐那种长相好看、家境优渥、本身知名度就高且目前为止零败绩的选手，观众数量也不算特别多，找几个宽敞的座位还是很轻松的。 罗格朗先生尽管表面冷静淡定，但菲莉亚仍然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激动又紧张，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证据就是罗格朗先生交握着的双手正在微微发颤。 不久，帝国勇者学校的钟声按时打响，裁判和那个较受关注的选手出现在比赛场地中。 菲莉亚也和那个人有过战斗，当然，最终是菲莉亚赢了，因此她一眼就认出对方。顿了顿，菲莉亚小声地问道：“爸爸，他就是你的客人吗？” 好像身边没有什么像是矮人用具的东西啊…… 罗格朗先生皱了皱眉头，回答：“应该不是他，再等等。” 今天似乎是一场帝国勇者学校对帝国勇者学校的内部战斗，这种抽中自己学校的人都属于运气不太好的类型，因此选手的情绪似乎不高。 又过去好几分钟，眼看预定的开始时间就要错过了。 裁判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用冷淡的声音平稳地道：“还有一分钟，如果选手尚未抵达，将自动算作弃权！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这时，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菲莉亚从未见过的东西出现在比赛场上。 那是堆积在一起的铁皮和木片……连接处似乎是齿轮和螺丝。不过，听喘息声这件东西里面应该是个女孩子，由于有个圆形的铁制头盔牢牢地罩住了她的脸，因此其他人无法看到她的相貌。 “我到了！开始吧！” 女孩在头盔里说。 莫名的，菲莉亚感觉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第98章 裁判虽然停下倒数，但看到女孩的装束，仍微微蹙起眉头。 不过，帝国勇者学校并不限制大家的防具，只要武器做好必要的安全措施就好，所以他没有犹豫太久，就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大堆的木头和铁片贴在身上，菲莉亚光是看就觉得很厚重，不过，操纵它的女生倒是意外地极为灵活，速度甚至比什么都不穿还要快。菲莉亚奇怪地扭头看罗格朗先生，问道：“爸爸，那是什么？盔甲……？” “算是，不过手臂的甲片中暗藏着剑刃，另外关节处的齿轮能帮助她活动起来更轻盈。”罗格朗先生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比赛场内，只是抽空才简单地对菲莉亚解释几句，“之前是那个女孩，不知从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设计图，希望我们做出来。好像是矮人以前使用的装备，毕竟传说中矮人十分矮小又不会魔法，无法保护自己，所以装备总是非常发达。那个女孩子要求我们按照她的身体尺寸改造这个东西，这比单纯地做出来还困难，而且我会收她很昂贵的一大笔钱……唔，不过帝国勇者学校的学生的话，可能不会在乎那些钱吧。” 菲莉亚的视线重新投入比赛场地之中。 由于女孩子的脸被头盔罩住，菲莉亚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她的对手对于她感到相当棘手。那个小有名望的帝国勇者学校学生的额角已经渗出汗珠，牙齿不自觉地咬住嘴唇，他的脸色惨白，看上去相当吃力。女孩子被藏在手臂中的利刃时不时会突然地弹出来，又长又锐利，让人猝不及防。相比较于对方的狼狈，她似乎还游刃有余。 罗格朗先生道：“手臂上的弹簧和固定的铁片，会增加那把武器出鞘的速度、力度，同时对对手施压的强度也会增加……的确很难破解的吧。”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喜悦。 观众们似乎也被女孩子那身奇怪的装备和不按寻常套路出牌的进攻手法所吸引，不自觉地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甚至给她加油。 周围的氛围给男孩战士带来了更多的压力，他的步调被打乱了。不过幸好，身处战局中的他此时已经适应了对手诡异难测的进攻方式，总算稍微稳住手脚，两边的战局亦变得更加输赢难分。 菲莉亚虽然参加了不少场比赛了，但观看别人比赛的次数却不多，即使看多半也是欧文、玛格丽特或其他几个室友和欧文室友的比赛，像这种帝国勇者学院的学生互斗的，菲莉亚还是头一次来看，而且正巧赶上这么精彩奇怪的一场，她很快便随其他观众一起，将注意力完全投入进去。 又盯着他们看了几分钟，菲莉亚忽然问道：“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动作有点生硬，好像对基础攻击的招式不太熟悉啊？” “是吗？”罗格朗先生疑惑地道，他并没有看出来。 欧文眯着眼睛仔细辨识她的动作后，点了点头：“嗯，她好像……是个新手。” “可能是因为对矮人机械做得装备还不太熟悉吧。”罗格朗先生扶了扶眼镜，皱起眉头道，“我将这套装备交给她还没有多少时间，她能用来练习的时间应该不多。” “不。”欧文摇了摇头，“从她的步伐、击剑方式、选择的时机和角度来看，她都完全是个新手。” 反倒是她的对手很熟练，一看基本功就很不错。 按照常理来说的话，这个女孩应该早就败了，可现在……怎么反而是男生更棘手的样子？因为那套矮人装备吗？ 欧文不由得微微蹙眉。 魔族对矮人机械的研究比人类更少，魔族的领土内没有矮人遗迹，而且对他们来说魔法才是更为方便的东西。但如果人类一方将矮人机械投入生产的话…… 欧文默默地将这件事划进要告诉魔王魔后的注意事项里，这才继续观看比赛。 突然，罗格朗先生身体一颤，后背挺得笔直，脖子也一下子拉长，表现得相当紧张。 与此同时，场地内的男性选手使出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终于咬着牙将身着矮人铠甲的女孩从“袖子”里伸出来的剑刃挡了回去！就在这时，菲莉亚听到场内接连传来响亮的“咔嚓”声。 矮人铠甲的每一个细节都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武器被抵挡住，固定它的弹簧和铁片被崩断，瞬间，以袖子为发源，无数裂痕蔓延到女孩的全身，紧接着，那铁片与木块夹杂着的矮人装备，就像被雷批中的大树一般从中间的头盔裂了开来！ 罗格朗先生颇为失落地叹了口气：“果然用投机取巧的手段还是没有办法击退真正的勇者吗？这个东西还有很多改进的空间，如果把那个地方齿轮的角度再调整到折点的话……” 菲莉亚听不太懂罗格朗先生的自言自语，于是又将视线投向欧文。 只见欧文正专注地盯着场内，顺着他的目光，菲莉亚重新将视线落在那个参赛的女孩身上。此时她已经将头盔取了下来，正在处理身上裂开的其他部分。 菲莉亚愣了愣。 “欧文，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眼熟？” 菲莉亚奇怪地问道，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而且就是最近，却死活想不起来。难道是最近比赛的对手？可如果有打扮这么夸张的对手的话，她没道理记不住啊…… 欧文点了点头，略微停顿几秒，回答道：“她在我们团队赛的时候，扮演那个村长的女儿。” 这么一说，菲莉亚也立刻想起来了，她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又有点疑惑。 “原来是她！但、但……尤莱亚不是说，她是辅助类的学生吗？” “嗯。我也觉得奇怪。” 学院竞赛的决斗式比赛是禁止非勇者专业的学生参加的，毕竟太过危险。在整个学院竞赛中，辅助类学生都是配角的角色，负责照料受伤的勇者类学生或在比赛中损伤的武器或防具。 这样的话，这个女孩作为一个辅助类学生，光是顺利报名并出现在这个场地上就够奇怪了。 于是，菲莉亚看向了好像和她有过接触的罗格朗先生。 罗格朗先生关于学校的规定知道一些，他也听到了菲莉亚和欧文的对话，但无法解答他们的疑问，只能无奈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她只是我的客人而已……定制那套铠甲的时候，她只说她是用剑的学生。” 由于离得远，菲莉亚他们听不见场地内的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裁判担忧地拉住了女孩的胳膊说了些什么，女孩只是摇摇头，抱着那堆碎掉的盔甲准备离开。对手的男孩追着她想说什么，但她没有搭理。 “她可能会再来找我修理那套铠甲。”罗格朗先生果然也觉得有些不放心，“到时候我再问问她看是怎么回事吧……但愿她愿意说。” 欧文的重点却在另一件事上：“那套铠甲碎成那样，还能修理好吗？” “应该可以。”听到自己在行的话题，罗格朗先生颇为自得地笑了笑，“把不能用得零件替换掉，再将裂开的部分拼接起来就是了。矮人当年已经形成了相当标准化的零件系统，工作室里有很多备份的。” 罗格朗先生说到这里，就及时刹住了嘴。他知道再接下来就是枯燥无味的机械理论，菲莉亚和欧文这个年纪的孩子肯定不会耐烦听他长篇大论的。他顿了顿，将话题扭回两个孩子自己身上，道：“抱歉，让你们陪我看商品的实际使用成果，我们回去休息吧。你们两个明天是不是都有比赛？” “嗯。”欧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过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对手，所以不必太在意。” …… 欧文的对手，是奥利弗。 第二天一早，同样是早晨钟楼的大钟敲响的时候，欧文和奥利弗又一次一起站在决斗场上，面对面。 奥利弗：…… 欧文：…… 奥利弗面无表情地看着欧文。 看着奥利弗，欧文则回以微微一笑。 既然是奥利弗这家伙的话，就没有必要压制实力和他客气了，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事实上，欧文因为不希望太显眼的关系，根本不准备进决赛，平时常常对对手放水，目前输赢参半。不过，面对奥利弗的话，就有种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他的感觉了，再说，如果对手是他…… 用全力也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欧文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并笑眯眯地拿出了魔杖。 奥利弗身体一抖，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当年因为菲莉亚所以和欧文决斗然后被碾压的事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时，裁判宣布开始。 欧文嘴角上扬，魔杖的尖端开始匀速地发光…… 砰！ 忽然，奥利弗将他的剑一把丢到地上，然后猛地冲向了裁判！ “弃权！老师，我选择弃权！” 第99章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永不退缩应该是勇者的基本素养和品德，因此奥利弗弃权的时候，从裁判到为数不多的观众都被震惊了。 “你确定？”裁判惊讶地问道，她参与组织管理学院竞赛也有十几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没打就主动弃权的学生。 奥利弗拼命点头。 其实真的遇到强敌的话，奥利弗还是有迎难而上的“试试看说不定就赢了呢”的小心思的，也有“赢不了的话至少也要输得漂亮”的骨气，只不过对欧文…… 输给平时成绩好像一般的室友本来就够丢人了，要是还输两次……＿（：3」∠）＿ 刚入勇者学校的时候，奥利弗或许还怀着“以后我也要成为像约克森那样的勇者”之类的梦想，但如今临近毕业，他基本上已经认清现实了。跟其他五年级的准毕业生一样，奥利弗也在考虑毕业后的事。 未来，他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当职业的勇者。 勇者学校比起给他赖以为生的技能，更多得应该是镀金。如今能从勇者学校毕业的人会被认为是高贵、优秀的，即使不当勇者，也能获得比从别的学校中毕业的人更多的尊重。 比起成为真正的勇者，奥利弗感觉自己更可能按照家族给他规划的路线，在两位兄长的庇护下，在王城继续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听他坚持，裁判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好吧。” 观众席上传来嘘声，“切”、“一点都不像勇者”、“他是不是今天身体不好”之类的评论断断续续地传进场内两人的耳朵里，不过裁判同意他弃权后，奥利弗反倒是毫不在意地捡起地上的武器，勾住了欧文的肩膀。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反正时间还早。”奥利弗问道。 欧文奇怪地扫了他一眼，尽管他没准备对他手下留情，却也没……呃，料到他会弃权。 “回家陪菲莉亚吧。”欧文回答。 如果他不回去的话，菲莉亚就很可能会一直抱着铁饼说话或者去找玛格丽特，找玛格丽特聊天也就算了，和铁饼的话…… 总觉得好担心那只蠢铁饼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呢→＿→。（然而该卖的已经都卖了。） 奥利弗松开欧文，双手背在脑后，有些怅然地道：“对哦，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啊……等等，你干嘛这么警惕地看着我，我不是早和你说我放弃菲莉亚了吗？我妈妈都已经给我列好毕业以后相亲的大家闺秀名单了，放心啦。与其瞪我你还不如去瞪卡斯尔学长啊，不是你和我说卡斯尔学长也喜欢菲莉亚的吗，他竞争力比我高吧，虽然他现在不在。” 欧文：…… 其实当时只是随便一说，卡斯尔那个人到底怎么想的他真的不清楚，不过…… 欧文回忆起卡斯尔偶尔会落在菲莉亚身上的眼神，他对她至少没有恶感，或许还有些好感……应该是肯定的吧？ 想到这里，欧文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奇怪的不舒服感。 “对了，说起来，既然这样的话，”忽然，奥利弗像是想起了什么，“今年的雪冬节舞会，你肯定会邀请菲莉亚吧？” “雪冬节舞会？”欧文的思路被打断，皱起眉头看向奥利弗。 “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奥利弗吃惊地眨了眨眼睛，“每年雪冬节的时候，都会在举办学院竞赛的学校举行的那个啊。” 欧文拧起了眉头。 “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奥利弗说，“嗯……不过其实也只是个促进三所学院的学生交流的方式而已。毕竟上半年大家都在打架不是吗？虽然有接触但从来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过天，所以雪冬节舞会基本上就是提供这样一个机会。除了跨年那天的庆典以外，大概一周都会在固定的地方设有茶会，大家交流一下战斗的心得什么的，不去也没关系。” 稍微停顿一下，奥利弗脸上的笑容忽然怪异起来。 “不过，你不去的话，说不定菲莉亚就会约别人了……嘿嘿，尽管舞会一个人去也不是不行，但大家基本上都还是会男女结伴去的，免得一直坐冷板凳嘛。欧文，你也知道的吧，菲莉亚最近几年越来越受欢迎了。” 听到这话，欧文的心脏一停。 奥利弗说得是实话，随着外表越来越接近于少女，又时常和耀眼夺目的玛格丽特在一起，菲莉亚也慢慢变得更受人关注。她健康的玫瑰色的脸颊、充满活力且具有线条感的身形、温柔又不会让人感到压力的性格，都渐渐成为一些同龄男孩关注她的理由。要知道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去追求玛格丽特的，相比较来说的话，她旁边不失可爱的菲莉亚看起来就要好相处多了。 欧文停顿几秒，回答：“……我知道了。” 欧文冷淡的反应让准备看他失态表情的奥利弗颇为失望，他耸了耸肩，不死心地补刀：“那你最好快点啊……毕竟菲莉亚也只把你当普、通、朋、友啊，不是吗？” “……闭嘴。” …… 此时，菲莉亚正身处王城的市中心，一家看上去相当高级的服装店内。 今天有欧文的比赛，菲莉亚本来准备去看的，都快要出门了，但玛格丽特忽然来找她，邀请她一起来挑衣服。 老实说，菲莉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玛格丽特以前视力不好不喜欢出门，戴上眼镜后这个生活方式仍然惯性地保留了下来，因此从玛格丽特大小姐口中听到出门的邀请，绝对是一件很稀奇的事。而且，欧文也说他今天遇到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对手…… 于是菲莉亚就临时改变了计划，变为和玛格丽特一起去逛街。 不过，实际上并不只是菲莉亚和玛格丽特，温妮也来了。温妮好像一直是玛格丽特的着装参谋，在玛格丽特看不清款式的时候当她的眼睛，玛格丽特在没戴眼镜前还能将自己的天生丽质展现出来，起码有温妮的一半功劳。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温妮一进服装店就两眼放光，看上去连其实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大小姐，我觉得这些肯定都会合适你的！” 刚刚换上一条连衣裙走出来的玛格丽特看了眼温妮手里拎着一大堆的衣服，推了推眼镜…… 换衣服，好麻烦…… 感觉到玛格丽特的抗拒，温妮继续眼巴巴地望着她：……qaq…… …… 玛格丽特：“……好吧。” 温妮立刻开心起来：“嗯嗯！如果打不上背后的蝴蝶结的话就马上叫我吧！我会一直在门口等着的！” 几分钟后。 温妮：“啊啊啊，好合适啊！颜色和肤色很相称，如果头发再扎起来的话……啊啊啊，嘤嘤嘤，全世界都不会有人比大小姐更美了！” 玛格丽特：…… 菲莉亚：…… 不过，尽管温妮好像觉得玛格丽特穿什么都漂亮，但玛格丽特自己却没有完全听她的，只是挑了自己觉得比较合适的几件，急得温妮险些自掏腰包把整家店买下来送给玛格丽特，幸好温妮买不起。 玛格丽特签了订单后，就让店家送到家里，她们空着手走出来。 “接下来再去罗宾森先生那里取之前定制的礼服就好了，这件事我会去办，大小姐请、请不要担心！您和菲莉亚继续玩吧。”从服装店走出来后，温妮这样说到，然后便恋恋不舍地和她们两人告别了。 温妮终究是在威廉森家资助下才能衣食无忧地在冬波利上学的，因此在玛格丽特生活可以自理之后，仍然经常会替玛格丽特做各种各样的杂事，以此作为报答。 玛格丽特倒是不太希望温妮什么都替她代劳，平时可能会拒绝，但今天，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略一点头。 温妮走后，玛格丽特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对菲莉亚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家不错的红茶店，我们过去坐坐吧？” 玛格丽特有些不自在地握了握拳头。 “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菲莉亚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头。 于是，不一会儿，她们便面对面坐在了红茶店内。 这是一家菲莉亚平时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店，因此，尽管在出门前罗格朗先生给了她足够的钱，菲莉亚仍然感到坐立不安。 “那个……怎么了吗？”菲莉亚小心翼翼地问道，因为玛格丽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玛格丽特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松，良久，她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地开口。 “雪冬节舞会马上就要到了……你知道，学院竞赛的惯例。”玛格丽特说，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菲莉亚，“我、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什么？”菲莉亚歪了歪头，耐心地等待答案。 玛格丽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来。 “我……想要邀请马丁。” 第100章 雪冬节舞会是每年学院竞赛的承办学校都会举办的传统项目之一，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这场舞会是为了让年轻的未来勇者们能够结实更多的同伴、加深彼此的理解，当然，也有一些勇者在舞会里碰撞出了爱情的火花，甚至在毕业后走向婚姻的殿堂。 举办这样的舞会，本质上就是为了方便快要毕业的五年级生。邀请非勇者学生的对象作为舞伴参加，虽然没有明确的条例禁止，但会这么做的学生绝对少得可怜。 因此，菲莉亚听到玛格丽特的话时，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我哥哥吗？他不是勇者学校的学生啊……” “……我知道。”玛格丽特将头微微一点，但声音有点低落，“但是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人选。” 看到玛格丽特露出这样的表情，菲莉亚不禁有些慌张，也十分为难。 玛格丽特已经告诉过她自己喜欢的人是她哥哥马丁，这件事就连和玛格丽特一起长大的温妮都不知道，菲莉亚是唯一分享了秘密的人。可正因为马丁是她哥哥所以她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换做别人，菲莉亚一定无条件地支持玛格丽特，而自己家的哥哥的话…… 身份差距太大了，实在不好意思撮合，感觉像特意高攀一样……qaq看到的菲莉亚的反应，玛格丽特感觉到自己滚烫的心冷却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菲莉亚好像不愿意帮她，而是……玛格丽特很清楚，但凡有马丁有露出过一点对自己有特别好感的迹象的话，菲莉亚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举棋不定。 玛格丽特想了想，问：“你哥哥他……最近忙吗？” 其实马丁自从作为学徒加入罗格朗先生的工作室以后，有很多东西要学，就算是罗格朗先生的孩子也没有偷懒的特权，所以他总是起早贪黑，好像相当忙碌。尤其是前段时间帮助罗格朗先生制作那件矮人装备的时候，有时连菲莉亚去找他，他都要一边研究零件一边分神和她说话。尽管哥哥脾气很好，从来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过，但菲莉亚终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最近都只在休息日去和哥哥聊天了。 不过，最近那件装备完工，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到雪冬节的公休日，所以…… “还比较忙，但比前段时间好多了。等到雪冬节，他应该就能休息了吧。”菲莉亚如实回答道。 “到时候我可能会去找他……你能陪我吗？”玛格丽特问。 这个要求比让她帮忙容易多了，菲莉亚松了口气，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雪冬节舞会一般会在十二月底举办，等雪冬节开始再去邀请的话，应该是来得及的。另外，整个雪冬节期间，在帝国勇者学校都会有可以交流的茶会。 玛格丽特顿了顿，将话题转到菲莉亚身上，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问道：“那你呢？” “什、什么？”大小姐直勾勾的眼神，让菲莉亚下意识地后背发凉。 “舞会的礼服，还有舞伴。”玛格丽特面无表情地说，“你准备好了吗？” “爸爸已经带我去定制过礼服，雪冬节前应该就可以拿到。”菲莉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已经看过样品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看上去那么夸张的衣服，以前一直只在童话故事的画册上看到过，像是离生活很远的东西。 在海波里恩的历史中，衣服的款式已经更替了很多次，但礼服不一样。需要使用礼服的舞会和宴会一般都是平民很少接触到的上层贵族的社交娱乐方式，而且历史悠久，有一种古典的感觉，因此礼节和服装即使有过改良，但仍然看起来相当传统。舞会使用的礼服是数千年未变过的款式，看起来十分正式。男性的着装可能还好，女孩子的裙装裙摆很大，有不少蝴蝶结和蕾丝，少女的礼服颜色会更明亮，比如索恩在团队竞赛里扮演魔族公主时就穿了一件粉红色的。 虽然以菲莉亚的眼光来看，那种恰到好处的历史感的确会让人隐隐心生向往，但真的要穿到身上跳舞的话，果然还是怪怪的。住在南淖湾的时候，还以农业为主要生产方式的小城镇自然是绝对没有用得着这种衣服的场合的，菲莉亚从来没有穿过礼服，也没有参加过舞会，幸好跳舞在一年级的时候作为常识课程学过，应、应该还能跳一点。 想到这里，菲莉亚连忙回忆了一下舞步，然而记忆模模糊糊的…… “那舞伴呢？”玛格丽特打断她的思路，继续问道，“……你应该是想和欧文一起去吧。” 玛格丽特的语气很笃定，菲莉亚的脸瞬间红成一片。 喜欢欧文的事她也只告诉过玛格丽特，彼此交换暗恋的对象算是她们两个作为好朋友的秘密。不过，尽管如此，听到玛格丽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菲莉亚还是十分害羞。 她当然想和欧文一起去，但…… 欧文一次都没有提过舞会的事，他平时看起来就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样子，他、他会不会是本来就不准备去参加啊……qaq（不，他只是完全不知道舞会。） 欧文性格很温柔，如果他本来就不准备去参加的话，冒然邀请说不定会让他很为难……而、而且，万一欧文有别的想要邀请的对象呢？毕竟一般来说这样的舞会，比起和朋友，和喜欢的对象一起去才、才比较自然吧？ 欧、欧文又不喜欢她。qvq 诶？这样的话她如果主动邀请，欧文会不会看穿她的感情啊？这、这样的话，他也会觉得很困扰吧…… 看菲莉亚又红着脸不说话，表情一会儿纠结一会儿担忧的样子，玛格丽特就知道这孩子估计又想得太多了。 不过，玛格丽特仍然对菲莉亚喜欢欧文这件事不看好，欧文始终让她直觉相当危险…… 于是，玛格丽特习惯性地又皱起眉头。 “……离雪冬节还有一段时间，关于舞伴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 除了欧文，应该还有别人想要邀请菲莉亚。 随着学院竞赛的随机抽签赛越来越接近尾声，至今没有输过的菲莉亚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已经不可能了，平时来看她比赛的人亦相当可观，同时，由于这个原因，注意到菲莉亚外貌上的出色的人也越来越多。 另外，尽管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站在决斗场上的菲莉亚和平时的菲莉亚说是两个人也不为过，站在对手面前的时候，她时不时会露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锐利的眼神，如同盯紧猎物的鹰，既凶猛，又……刺激到让人灵魂战栗。这种行为无疑和她平时内向腼腆的形象形成很大的反差，但并不坏。 ——据说，菲莉亚的观众特别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结束决斗的速度特别快，用帝国勇者学校低年级生的形容就是“看完她的比赛再跑着去上课也来得及”。 总之，在玛格丽特看来，菲莉亚无疑正在焕发出惊人的光彩，再过几年的话……说不定会到和卡斯尔媲美也不为过的程度。而欧文…… 仍然令人十分不安。 …… 转眼，雪冬节就真的到来了。 菲莉亚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城的雪景，晶莹剔透的冰雪飞舞在透明的空气中，平坦的街道和古老的建筑都被银白色覆盖，有种繁华与庄严宁静结合在一起的奇异的美感。 至此，学院竞赛上半年的随机赛正式结束，下半年就是前四十八名的排名赛了。菲莉亚和玛格丽特都一场都没有输过，毫无疑问会成为下半年排名赛的热门人选。不过除了两个以外，帝国勇者学校的理查德王子和王城勇者学校的尤莱亚也没有输过。得知在团队赛里碰到的尤莱亚就是另一个没输过的学生时，菲莉亚也吃了一惊。 总体来说，四个全胜战绩的学生里，冬波利学院的学生占了一半，仍然是相当值得高兴的事。已经不止一次有平时不太熟悉的同学特意来拍菲莉亚的肩膀，夸赞她为学校的荣耀争光了，并且鼓励她下半年也要加油。 令菲莉亚意外的是，欧文一直输输赢赢，赢的时候几乎所有对手和裁判都同意欧文有“惊人的潜力和天赋”，但输得时候看起来资质又很平庸。不过，因为表现普通，他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关注他并不多。 能为学校挣到分数的前五十名和最终参加下半年排名赛的四十八名选手名单都还没有下来，菲莉亚很替欧文的紧张。 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假，具体的成绩排名会在雪冬节尾声时才公布。 于是，在雪冬节舞会开始前两周，菲莉亚履行和玛格丽特的约定。 她们一起，去拜访了马丁。 第101章 搬到王城后，马丁和母亲安置在了城区内的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内，两个人住足够宽敞，再大就不实用了。安娜贝尔现在要工作，因此没那么多时间来照料家里的事，幸好马丁已经长大了，而且很让人省心。 雪冬节谁都可以放假，但军队不行，海波里恩目前国内外的形势都比较安定，可不意味着就没有意外了。因此，菲莉亚和玛格丽特到的时候，只有马丁一个人在家。 母亲和哥哥给了菲莉亚，所以她可以直接开门进去，不过，等菲莉亚找到马丁的时候，马丁看到她们两个，明显意外地愣了愣。 为了方便在家里学习，马丁将一个空的房间弄成了简易的工作室，此时他就在里面。发现妹妹和玛格丽特进来，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机械摆钟，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竟然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抱歉，我还以为你们会再过一会儿才来呢。”马丁愧疚地说，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工作用的手套，上面满是黑色的机油。 其实整个工作室里都弥漫着一种机械的味道。菲莉亚不自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马丁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可能是正在完成一些不能见光的工序，桌子上凌乱地放着各种各样的齿轮和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位置的零件，工具倒是整整齐齐地挂在墙上，另外地上摆着几个工具箱，可能是不同用途的工具。马丁似乎正在完成一个什么东西，桌上是一个嵌着齿轮的圆形半成品。 见菲莉亚盯着桌子看，他其实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以前在家里也总是帮母亲和妹妹整理东西，现在他的桌子这么乱，菲莉亚肯定很意外吧。马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有时候会来不及整理。我们出去吧，让你的朋友在这种地方做客不太好。” 说着，他也抱歉地朝玛格丽特微笑，玛格丽特一怔，下意识地将脸别到一边。 等坐到客厅里，玛格丽特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更不安了。菲莉亚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即将进行主动邀请感到紧张，于是连忙握了握她的手。 马丁也注意到玛格丽特不太正常的神情，但他还以为是玛格丽特坐不惯这种简陋的屋子。 “对不起，你不太习惯吧？”马丁无奈地笑了笑。 玛格丽特一僵，摇摇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拐弯抹角地切入话题并不是她的风格，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来个痛快。但玛格丽特很快发现真的开口比脑海中的想象要困难得多，她的嘴唇发颤，喉咙好像被堵住了。 “……和我……那个……” “什么？”马丁听到玛格丽特在嘀咕什么，但听不清楚。 “我、我……和我去雪冬节舞会！” 玛格丽特心一横，然后她听见自己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用词生硬，态度强硬，忘记了所有礼貌用语，而且她的声音用力太多，在只有三个人的客厅里特别响亮，好像还有一点回音，简直不能更糟糕…… 玛格丽特的脸不可控制地燃烧起来。 良久的沉默。 由于太过安静，菲莉亚感觉自己都能听到天花板上那盏吊灯锁链之间摇晃摩擦发出的声音…… 她有点无奈地捂脸。 太、太突然了玛格丽特…… 不过，要是换我主动邀请欧文的话，难、难道也会是这个效果吗？qaq马丁用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他倒没有想太多，只是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注视着整张脸都要烧成一朵玫瑰的玛格丽特，问：“我、我吗？我并不是勇者学校的学生，去的话不合适吧？” 马丁知道雪冬节舞会的事，知道菲莉亚和玛格丽特会参加，只不过没想过会有人邀请她。 玛格丽特的脸颊其实已经够红了，但菲莉亚感觉她仿佛又看见她变得更红了些。 玛格丽特似乎还没缓过神，菲莉亚连忙替她解释：“那个，哥哥，应该没有关系的，也有学生会带家属。还有一些学生的……朋友本来就不是勇者学校的学生，所以……” 马丁了解得点点头，但还有点困惑地样子：“可为什……” “……因为，没有人邀请我。”没等马丁说完，玛格丽特焦虑地插嘴道，菲莉亚发现她的手一直按在剑上，如果不是努力克制的话，她可能已经要像以前一样把剑拔出了，这似乎能增加玛格丽特的安全感。 不过话当然又不是真话，玛格丽特不可能没有接到邀请。虽然她高冷，但勇者学校最不缺有勇气的人，以各种方式抱着一丝侥幸试图约到她的人，估计可以绕学院一圈。 听到玛格丽特这么说，马丁吃惊地说：“是、是吗？可是你，很漂亮啊。” 玛格丽特身体一抖，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那么，没问题，请让我陪你去吧。”马丁温柔地微笑起来，看着不敢抬头玛格丽特，不过，他将这理解为“说出了没人邀请的事所以不好意思”。 尽管没有参加过舞会，但马丁能够理解如果找不到舞伴的话，对方会感到多么尴尬和伤心。 不过…… 顿了顿，马丁道：“不过，我没有跳过舞，也不会，所以可能……”只能陪你去而已，等到了就坐在旁边看或者和菲莉亚说话吧…… 没等他说完，玛格丽特立刻道：“我、我教你！” 又和预想不一样，马丁一愣，继而浅笑道：“好。” 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菲莉亚，担忧地问道：“菲莉亚，那你呢，找到舞伴了吗？” …… “当、当然……”没有。qaq 这么回答了哥哥以后，菲莉亚略有几分沮丧地往自己和爸爸住的地方走。 因为怕哥哥知道他没有舞伴后拒绝玛格丽特，反而变成带自己，而且也不希望哥哥担心，所以菲莉亚硬着头皮说了个谎。 其实也有几个不太熟悉的男孩子问她有没有舞伴，好像希望和她一起去的样子，但想想对方应该是开玩笑（并不是），所以菲莉亚就拒绝了。 结果，拖到现在，她也没敢问欧文舞会怎么办…… 实际上，欧文考虑舞会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他当然不希望菲莉亚会约别人当舞伴，毕竟跳舞的话，两个人离得会很近，而且会有肢体接触。如果菲莉亚邀请别人的话，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会托住菲莉亚的手，搂住她的腰，将身体贴在她身上，然后随着音乐，菲莉亚在令人眩晕的灯光下脸颊微红……啊啊啊，混蛋啊啊啊啊！！（╯°Д°）╯︵┻━┻如果这一幕真的发生，欧文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他那不用魔杖也能施魔法的右手了。 不过，虽然自信菲莉亚应该会答应——尽管肯定是作为朋友——但他也没有立刻去邀请菲莉亚，一来之前随机赛还没有结束，不能太打扰菲莉亚……而且他也没有和菲莉亚确定舞伴关系后还能保持平稳心态的信心，要是太激动太兴奋不小心赢多了的话，下半年不就必须参加排名赛了吗？！ 欧文原本的计划是保持低调以后，继续寻找除了卡斯尔以外有可能是预言里勇者的人的，虽然爸爸说不能杀这个勇者，但知道是谁肯定会安心一些……德尼祭司上次昏迷后并没有死，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只有偶尔才会醒过来，父母的信里还说，德尼夫人偶尔醒过来时看上去神智也相当迷糊，好像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做出过艾斯灭亡这么重要的预言的祭司出事，实在让欧文隐隐不安。 另外，还有一点。 欧文尽量不着痕迹地问了奥利弗一些雪冬节舞会和人类舞会的习俗，得知大部分人都会在舞会两周前开始邀请舞伴，提早开始的大多是一些没有自信能邀到想要的舞伴或者广撒网的轻浮之辈。 他当然不希望留给菲莉亚的是这样的印象，因此决定遵循大多数人的习惯。 现在，两周的时间已经到了。 早上菲莉亚说要和玛格丽特一起去邀请她哥哥时，欧文就知道应该是到了合适的时候。他一开始还担心是菲莉亚准备邀请兄长作为舞伴，直到知道是玛格丽特要去邀请，他才松了口气。 不过，事到临头，他比自己预先想得还要紧张。 毕竟和单纯的菲莉亚不一样，他目的不纯啊…… 正在发呆，忽然门把手旋转的声音响起，欧文的视线被自然地吸引过去。 菲莉亚发呆的面颊出现在打开一条缝的门后，两人的目光交汇，都不由得一愣。 菲莉亚一路上都在想怎么主动开口问欧文，所以一开门就看到欧文的脸，她顿时十分心虚，眼神躲闪，有种在背后议论别人却被当事人抓住的古怪感…… 欧文却是背后不由自主地停止，心脏的速度有节奏地加快，一股奇怪的勇气从身体里升起。 “那个……菲莉亚……” 欧文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 邀请她出去走走，然后再淡定地以朋友的身份发出邀请…… 先说出去走走，先说出去走走，先说出去走走，最近下雪雪景很漂亮，所以我们出去散个步吧，然后再询问舞会的事，没错，就是这样…… 欧文又在脑海里巩固了一遍计划和要说的话，定了定神，微笑着开口道：“菲莉亚，最近外面的雪景很漂亮，不如我们一起去舞会吧？” …… 诶？ 第102章 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口误！！ 欧文被自己说出来的话震惊了，如果不是他僵住了的话，此时真想跑回房间去拿头撞墙。 然后看到菲莉亚猝不及防的呆滞表情，欧文的脸侧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 “那、那个……舞会是，学院竞赛的雪冬节舞会吗？”菲莉亚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胸口。 应、应该是说错了吧？QAQ 怎么可能她之前还在想怎么开口，欧文就凑巧问出来，而且前后话也不搭，可能是什么和雪有关的动作但是她听错了，比如……打雪仗？ Σ（っ °Д °；）っ诶，这样的话她还问是不是雪冬节舞会岂不是暴露出她一直在担忧雪冬节舞会的事？！ “——嗯。” 几秒钟后，菲莉亚听到了欧文的回答，她下意识地眨巴眼睛，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欧文已经恢复了冷静，反正说出去的话又不可能收回来，干脆就这样吧。菲莉亚发现欧文直直地注视着她，她甚至能看见那双浅灰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 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速。 欧文不自觉地将背脊挺到直的极限，或许是因为潜意识地觉得这样可以使自己看起来更高大一点。 “那个……”欧文紧张地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当、当然！” 菲莉亚迫不及待地回答，但答应的话脱口而出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急切了，连忙摆摆手试图挽回一下。 “我、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不、不过你要是有更想邀请的对象的话不用在意我，我、我可以和玛格丽特一起自己玩的，我哥哥也答应会去了……还、还有，其实我也正想邀请你的……” 菲莉亚：……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QAQ 欧文的心跳原本因为菲莉亚的飞快答应而不停地加速，又在她强调好朋友的关系和别的对象时低落下来，可听到菲莉亚也正想邀请自己，欧文又发现自己脑海中止不住地冒出雀跃的非分之想来。 这种围绕着眼前这个人类女孩起起伏伏的心情……该死……也太、太…… 太刺激了吧？ 欧文按捺了好久，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就这样将菲莉亚按在门上吻到她站不起来”的奇怪幻想，这种可怕又羞耻的想法对欧文的吸引力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他不得不调动全身的注意力才能暂时遗忘。 菲莉亚此时也已经把想说的说完了，两人陷入暂时的寂静中。 “……” “……” 刚刚确定要一起去舞会就沉默好像挺奇怪的，欧文硬着头皮找话题，他摸了摸脖子，不自然地问道：“那……菲莉亚，你准备好礼服了吗？” “……嗯，已经去定制过了，本来应该雪冬节前就能拿到的，但……”菲莉亚不敢看欧文的眼睛，以前还觉得没什么，那条裙子样式她看过，很漂亮她也很喜欢，但想到要穿那样的裙子和欧文跳舞……忽然很不好意思。 菲莉亚顿了顿，才继续说。 “但裁缝先生说在做的时候有了新的灵感，爸爸也同意让他自由发挥，所以又把快要完成的成品拆掉重做了……不过，无论如何在舞会前应该来得及做好的。” …… 然而，虽然的确在舞会之前做好，菲莉亚拿到裙子的时候，已经是舞会当天了。 雪冬节舞会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从天色渐渐暗下来的黄昏六点钟开始，到第二天凌晨一点正式结束，当然，不想熬夜的话提早走也可以。地点是帝国勇者学校的舞厅，当天除了舞池和音乐，也会提供相当豪华的自助式晚餐。 三点钟的时候，露西终于抱着好几个盒子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小姐，赶紧试试看吧！”露西在下着雪的冬天硬生生跑出满头大汗，她慌张地将放着礼服的盒子放到床上，一个接一个地拆开包装，“如果不合适的话，现在应该还来得及让裁缝做简单的修改！菲莉亚小姐，我来帮你换上！” 时间掐得这么紧，即使是菲莉亚亦有些着急了。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坐立不安，对于礼服不能按时完成的担心暂时压过了要和欧文跳舞的担心……这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总之，听到露西这么说，菲莉亚连忙点头答应，脱下原本的装束，在女仆的帮助下笨手笨脚地穿上复杂的礼服。 露西帮菲莉亚系上几个她不太够得到的蝴蝶结缎带，然后将菲莉亚推到镜子前，由衷地赞美道：“太好了！很合身！也很合适！而且比以前的样品还要好看很多……你真漂亮啊，菲莉亚小姐。” 裙子是可爱青春又不会显得俗艳的浅粉色，上身贴合身体的曲线，勾勒出腰身，下身则和所有礼服一般蓬起成拱形。它用得布料很轻薄舒服，款式设计亦相当简约，没有大多礼服过于繁复的累赘感，但古典高雅的感觉却没有因此而减少。 望着镜中的自己，菲莉亚脸颊一红。 “可、可是……背好空。QAQ” 菲莉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裸的背，她侧过身，果然从腰到脖颈的背部大半都袒露着，能看到雪白的皮肤和脊柱处微微凹陷下去的弧度，连接裙子的缎带在脖子和肩膀项链的位置打了个蝴蝶结，这几乎就是后背唯一的遮盖之处了。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露过的菲莉亚：嘤嘤嘤。 之、之前的样品明明没有露背的。 露西笑道：“您在说什么呀，这才是新的设计亮点啊，为了做出这种轻盈时尚的效果裁缝费了很多功夫的。最近露背和露肩的礼服都很流行，看起来很可爱呀。再说，您的背很漂亮，没什么好害羞的。” 菲莉亚：“真、真的吗？”我怎么不觉得啊。QAQ 露西年纪比较大，个子也比菲莉亚高挑一些，扶着她的肩膀站在她身后时，仍然能从镜子里露出脸来。露西低下头摸了摸菲莉亚随意地垂在肩上的带有弧度的柔软的头发，忽然眼睛一亮，提议道：“难得穿得这么好看，我帮你换个发型吧？唔……顺便化个妆怎么样？啊，早知道就提前为您准备一套化妆品了……” 虽然露西早已过了少女的年纪，但遇到舞会这种有趣的事，她好像自然而然地年轻了好几岁，重新兴奋激情起来。 “您的舞伴就是欧文少爷吧？我保证他今天晚上绝对会吃惊的！” 菲莉亚本来准备立刻拒绝的，否定的话都已经到了喉咙口，化妆什么的感觉好遥远，但露西的这一句话，却动摇了她。 虽然是以朋友的关系当舞伴的，但、但即使是她，果然也隐隐有点期待欧文会觉得她漂亮啊嘤嘤嘤…… 见菲莉亚默许了，露西开心地去找自己的化妆盒和菲莉亚的饰品盒。 虽然化妆品只能暂时凑合用露西的，幸好菲莉亚并不介意这种事，但装饰品的话，罗格朗先生倒是作为礼物给菲莉亚买了不少，能装满整整一盒，只是菲莉亚的专业是勇者，战斗的时候佩戴饰品不方便，所以她不常用而已。 露西从饰品盒中挑了挑，先选出一条缎带给菲莉亚绑头发，然后又开始挑项链和手链。菲莉亚没有打耳洞，耳钉和耳环都不能用，露西觉得有点可惜。 选了半天，露西挑出一条银色坠着十字形状的项链，准备替菲莉亚挂上。 “等、等等！”菲莉亚忽然阻止道，“项链的话，我可不可以用这一条？” 她指的是一个小心翼翼地被单独放在一个格子里的小盒子，露西疑惑地取出那个盒子打开，然后一愣。 “这也是先生给你买的吗？应该很贵吧……”露西说，“不过，这条太隆重了，和轻盈的礼服不太相配……从颜色和风格的角度考虑的话，还是用那条银色的比较好……” “……不行吗？”菲莉亚沮丧地又问了一次。 “那倒……也不是吧。如果你特别喜欢的话当然可以。”露西想了想，还是将那条红宝石项链挂在了菲莉亚的脖子上，“唔……意外地也不错呢。” 其实还是有点不协调的。 但菲莉亚珍惜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宝石，它光滑的表面正倒映着光投射到它身上的景象。 这是欧文今年生日送她的生日礼物，但菲莉亚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戴。 菲莉亚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宝石没有戴歪，才稍稍放下心来。 露西点点头，道：“那我们接下来化妆吧。” …… 等完全折腾好，始终的指针已经快要指向五点钟了，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大功告成，露西满足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焕然一新的菲莉亚将镜子前面一推，然后看来看去，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得意。露西再次感慨道：“真是漂亮极了，菲莉亚小姐！怎么样，我说过你肯定会让欧文少爷吃惊的，我没有骗你吧？” 有、有什么差别吗？ 菲莉亚疑惑地盯着镜子，她觉得镜子里的人还是她，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只不过，身上的礼服、扎起的头发和脸颊上的化妆品都让菲莉亚觉得不太习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谢谢。”菲莉亚迷惑地道谢，尽管不知道到底变化在哪里，但她知道不应该说出来泼努力了这么久的露西的冷水。 “不客气，是先生付给我薪水的，这是我分内的工作。”露西笑着道，“那我去通知欧文少爷您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再去让乔治先生准备马车。” “嗯，麻烦你了。” 听到欧文的名字，菲莉亚又感到开始忐忑起来。 又花了几分钟自己把同样有点穿不习惯的高跟鞋套到脚上，菲莉亚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走。罗格朗先生和欧文都已经等在楼下了。他们都穿着笔挺的正装，头发梳的比平时更整齐，罗格朗先生胸前还戴了一朵花。 跨年一向是各种宴会的高峰期，罗格朗先生倒不用去学院竞赛的雪冬节舞会，但他今晚有别的朋友聚会要参加，还兼带应酬。看到菲莉亚下来，他眼前一亮，由衷地赞美道：“很合适你，菲莉亚。你也这么觉得吧，欧文？” “嗯、嗯……” 面对罗格朗先生好意的询问，欧文僵硬地移开视线，盯住地面，不敢多看菲莉亚。 他不自觉地捂住隐隐发热的口鼻。 糟、糟糕……呼吸又变得奇怪起来了…… 第103章 看到欧文只扫了她一眼就没什么兴趣地将目光移开的反应，菲莉亚有点淡淡的失望。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但露西努力了那么久，还很笃定，她终究稍微怀了点期待…… 终究还是又想太多了嘤嘤嘤…… 菲莉亚沮丧了好几秒，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毕竟她如愿和欧文一起去参加舞会了不是吗？又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 “走、走吧。”楼梯下的欧文移开视线道。 菲莉亚连忙点头，慌慌张张地踩着不稳的高跟鞋跑下来。 马车会将他们送到帝国勇者学校宴会厅的门口，因为是一年的最后一天，王城到处都有庆典，即使快要到晚上，街道上仍然一片明亮。帝国勇者学校也一样，学校里的道路上处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人都身着礼服正装，看起来很正式，再加上学校高贵古典的建造风格，菲莉亚简直有种自己不小心混进了几百年前的贵族聚会现场的错觉。她试图从人群中搜寻认识的人，但并没有找到。 从马车上下来后，要进入宴会厅。 菲莉亚和欧文并排站在一起，冬天的傍晚还是很冷的，两人呼出的气可以在空气中凝成水雾。菲莉亚的礼服轻薄，即使裹着毛茸茸的外套还是有点冷，她跺了跺脚，下意识地靠近欧文取暖。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所有女伴都挽着男伴的手，而不是并排走的。犹豫了一下，菲莉亚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挽住了欧文。 这、这下光靠脸上的温度就够暖和了……QVQ 感觉到菲莉亚的手臂和微微贴到他的身体，欧文别开视线，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口。 他们几乎是掐着点来的，因此正好赶上舞会入场。大家一对一对地排着队走进门内，只有少数人是单身站在队伍中，或者和同性朋友成群结队地站在一起。菲莉亚四处看了看，发现男女组合的队伍里，大家几乎都在很自然愉快地谈笑，只有她和欧文彼此低着头沉默着，好在他们是很有默契的朋友，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然后菲莉亚终于在人群中看到认识的人了，是杰瑞和南希，杰瑞这种场合还穿着盔甲佩着剑……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南希则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露背礼服，露西没有说错，最近露背露肩的礼服很流行，菲莉亚混在其中并不奇怪。南希挽着杰瑞的胳膊，将脸和半个身体都贴在他身上，杰瑞有点僵硬地抬着下巴，南希的衣服不仅露背而且低胸，他可能不知道看哪里，但两人一看就知道比周围的哪怕其他情侣都要亲密很多。 菲莉亚只看了几眼，就移开视线不敢继续看下去。 好不容易进入大厅，欧文和菲莉亚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刚才排队的时候人群太挤，他们两个几乎要被挤在一起了，空气太热呼吸困难，现在总算可以好好喘口气。 见有人入场，在旁边等待的乐队就提前开始奏乐了，他们好像是从普通学校音乐专业请来的学生。随着音乐，三三两两的学生们便进入舞池中开始跳舞。 进来以后，菲莉亚就松开了欧文的胳膊，因为看到周围人不跳舞的都松开了，他们中有不少似乎只是结伴来而已，并不准备一直在一起。 欧文不禁感到手臂有点空荡荡的。 “你想先去吃点东西吗？”欧文问道。 一直在做出门的准备，而且知道舞会有准备自助餐，所以欧文和菲莉亚都没有吃晚饭。想了想，菲莉亚点了点头。 菲莉亚的礼服腰的位置和别的礼服一样勒得很紧，是露西费好大劲给她弄伤的，因此她只吃了几口就停下，也不敢喝很多水，生怕等下吃得太饱把裙子后面的带子撑断散开。 “诶，菲莉亚，欧文，你们果然结伴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菲莉亚和欧文一齐回过头，看到迪恩和奥利弗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各拿着一大盘食物。 刚刚说话的是迪恩，旁边的奥利弗看到菲莉亚，先高兴地对她挥挥手，然后打量了一下她的新着装，赞美道：“你今晚真漂亮！这个款式很合适你！” “谢谢。”菲莉亚不好意思地道谢。 看到是奥利弗，欧文不着痕迹地将菲莉亚往自己背后藏了藏，然后微笑着问迪恩：“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嗯。”迪恩一边举起叉子往自己嘴里塞沾了芝士的香肠，一边含糊地问道，“反正约不到玛格丽特，还不如和奥利弗这家伙一起来，我和女孩子又没什么话题……如果非要跳舞的话，等下去找落单的人跳一下不就行了？啧……说起来这身有够难受的。” 说着，迪恩扯了扯贴在他脖子上的领子，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抱怨道：“我妈非要我穿这个，难受死了。她还规定我必须和女孩子跳舞，让奥利弗监督我……啊啊啊，好烦啊，那个老妖婆。杰瑞那家伙真狡猾，仗着没有家长看住他，就穿盔甲来！” 欧文：“……杰瑞是因为来不及定做礼服，又买不到合适的吧。” 欧文实际上说话给杰瑞留了些余地。尽管勇者学校的学生家境大多不错，但也并不是谁都像迪恩和奥利弗那样出生贵族的。杰瑞就很普通，父亲好像是个平凡的铁匠，在王城定做礼服的价格对他们来说十分高昂。另外，他的块头即使是在强力量类的勇者中也大得出奇，不仅很难买合适的衣服，旧衣服也变得不能穿。他尤其是近几年，长得飞快，去年的裤子眼看又小了，穿的话看起来就是紧紧地贴在身上，很难受又丢脸，只好扔掉。这样的趋势下去的话，杰瑞搞不好等成年以后身材会超过尼尔森教授。 奥利弗理解地“唔”了一声。 迪恩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多好啊！我很羡慕！要是我也长成杰瑞那样说不定我妈就不会逼我穿礼服了！” 他话音刚落，奥利弗就毫不留情地用手肘在他腰上的软地重重地补了一刀。 迪恩顿时跳起来：“你干嘛！” “让你动动脑子……” “你才不动脑子呢！” “对了，你们听说卡斯尔学长的新消息了吗？”忽然，迪恩停下和奥利弗的打闹，两眼发光地道，“学长他之前一直在无人沙海！跟着很专业的职业勇者冒险，听说还是那种在勇者协会评分很高的团……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学长在沙海里抓到了一只蝎子王！我还以为那种生物早就灭绝了呢……真不愧是卡斯尔学长啊！” 听到他提卡斯尔，奥利弗也停止动作，双手放在脑后向往地道：“这种事肯定只有卡斯尔学长能做到了……蝎子王……即使让我跟着兵团我都不敢去抓。可惜卡斯尔学长今年因为冒险回不到王城了，否则真想听他讲这些事……” 奥利弗稍微沉默了几秒。 “话说，卡斯尔学长不会就这样离我们越来越远，成为那种……只能在传说里看到的人吧？” 听到他们这么说，菲莉亚亦是一愣。 的确，卡斯尔学长的优秀实在太难追逐了，让人无论何时都只能追逐他的背影……而且，那个背影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远。 虽然人在王国之心，但菲莉亚实际上一直有听说到关于卡斯尔的消息。他什么时候穿过了森林，什么时候进入沙海，什么时候参加了流月地区最高级别的拍卖会……卡斯尔的一举一动的都受人关注，而且成为离生活遥远的人。 这样下去的话，真的会像奥利弗说的那样……吧？ 又随意闲谈了几句，奥利弗和迪恩碰见两个没有舞伴的少女，就索性双双结伴走了。 奥利弗和迪恩走后，菲莉亚和欧文也差不多吃饱。不知不觉，舞池里已经充满了在转圈的人群，音乐也越奏越响，欢闹的气氛充斥每一寸空气。 来了总不能不跳舞，欧文又不大自在地拽了拽领结，低头问菲莉亚：“……我们也去跳舞吧？” “嗯、嗯！”菲莉亚立刻紧张起来，忘掉了之前想的事，只是使劲低下头盯住自己的脚尖。 他们走到舞池边，正好一曲奏完，两边的男女互相行礼，然后不想跳的人就离开。菲莉亚和欧文趁机填进去，然后调整好姿势。 刚刚触到菲莉亚背后的皮肤，欧文的手指就被烫了一下，险些下意识地缩回来。之前还没觉得露背有什么问题，只是好看而已，现在他忽然有点不安了。 他尽量不去触碰菲莉亚的后背，但脑海中却还有一个声音再怂恿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味之前一瞬间指尖上感受到的温度。 ……该死。 欧文在心里骂了骂意志薄弱的自己，小心翼翼地托住菲莉亚的手。 菲莉亚倒是不反感欧文的接触，只不过平时不会暴露出来的地方被不太暖和的手摸到，便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菲莉亚又往欧文身边凑了凑，好让他们的等下更方便地熟悉对方的舞步，然后低下头，盯着鞋尖。 这时音乐奏起，欧文对舞蹈的音乐还是很敏感的，没有谁指引，他本能地将菲莉亚的手一牵，两人的身体自然地贴合。菲莉亚顿时觉得呼吸不过来，呼吸都要停跳了。 ……然后，五分钟后。 “对、对不起！”菲莉亚慌张地道歉，对自己绝望地闭上眼睛。 “没关系的。”欧文无奈地苦笑道。 这已经是几分钟里菲莉亚第十几次踩到他的脚了，其实她踩得并不怎么重，欧文也不觉得疼，但菲莉亚却好像极为愧疚的样子，每次都会潜意识地往后退，而且她越愧疚越心急，脚下的步伐就越乱，变得更容易踩到。 好不容易，又是一曲结束，舞池里的人们开始变化。 菲莉亚的状态应该是没法继续跳了，欧文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将她从挤满人的舞池中带了出来。 “对、对不起……”菲莉亚的脑袋几乎要埋到胸口了。 她是真的非常沮丧。 踩到这么多次脚，即使是欧文肯定心里也有点生气了……明明他跳得很好，熟练又优雅，如果不是舞伴是她的话…… 她为什么总是拖后腿啊。QAQ 看到菲莉亚露出低落的神情，欧文立即慌张起来，他不知所措地注视着菲莉亚，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能安慰她，明明平时无论什么话都能圆过去，此时却忽然不清楚该怎么才能将自己并不介意被踩的事表达清楚。 这时，正当欧文犹豫半天仍不知怎么开口的时候，忽然，马丁那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惊讶和担忧插了进来：“菲莉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第104章 “哥哥？”菲莉亚一愣，抬起头来。 过来的果然是马丁，他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应该也是穿了礼服的缘故。他穿着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礼服，扣子是浅色的，领子上整齐的褶皱有种莫名优雅的感觉，整件衣服很修身，将他衬得愈发挺拔。 “出什么事了吗？”马丁皱皱眉头，又问了一遍，“我看到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说着，他的目光轻轻地从欧文身上扫过。 马丁还记得欧文，但他们从那次家长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只是听菲莉亚常常说起他们是好朋友，而且目前好像一起住在罗格朗先生家的样子。从之前的印象看，他倒不觉得欧文会欺负菲莉亚，可眼下的状况…… “是跳舞的时候发生什么问题了吗？”马丁想了想，又问了一次。 “没有，没有。”菲莉亚连忙摇手，脸颊微微一热，“是、是我的问题，我一直踩到欧文……” 当着兄长的面说出来感觉很不好意思，菲莉亚又低了低头。 马丁看了看菲莉亚的表情，又看了看欧文。这个金发男孩此时看起来有些苦恼的样子，对菲莉亚手足无措。 于是他总算松了口气，淡淡地笑起来，轻轻摸了摸菲莉亚的头作为安慰。 忽然，菲莉亚想起了什么。既然哥哥在这里的话，那么…… 果然，她很快在附近的人群中看到了玛格丽特那头特别的酒红色头发，她拿着一杯水喝着，注意到菲莉亚的视线，她扭过头来微微点了点头。 菲莉亚问：“哥哥，你和玛格丽特一起跳过舞了吗？” “嗯，第一曲就跳了，不过……”马丁笑着道，“我跳得还不是很好，多亏有玛格丽特带着。” 马丁原本并没有学过跳舞，两周前确定要一起来舞会后，玛格丽特才开始教他。其实他基本的步伐都已经掌握了，只不过第一次到真正的舞会来跳，还不习惯罢了。 这时，马丁发现玛格丽特站得有点远，旁人可能看不出他们是一起的，于是微笑着对玛格丽特招了招手。 菲莉亚看见玛格丽特的脸侧泛起一丝红晕，然后拖着裙子低着头沉默地走了过来。 玛格丽特今天无疑看起来也和平时很不一样，她的那身裙子一眼就能发现出自名家之手，另外，脖子上坠得吊坠、手上挂得手链、裙摆底下偶尔探出尖尖一脚的鞋子，无一不显示出设计感和和谐感，显然她并不是随便搭配的。 想到自己今天准备来见欧文的心情，菲莉亚多少能猜到玛格丽特的想法，于是不由得担忧起来。 哥、哥哥应该不至于注意不到吧？不知道他夸过玛格丽特了吗…… 忽然—— “想不到你也在这里，真巧啊，玛格丽特！” 一个陌生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 好像是认识玛格丽特的人，菲莉亚奇怪地望过去，只见一个打扮极其高调的少女正挽着三王子理查德的手臂抬着下巴，挂着胜利者的微笑走过来。 少女的长相和她华丽的装束、复杂的发饰一样张扬，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孔雀开屏般恨不得谁都注意到她的美丽的气质，她同样有一头被认为是海波里恩美人标志的红发，但不同于玛格丽特特殊的酒红色、卡斯尔跳动的火焰般活泼的红色，她的直发从发丝到发梢都是一成不变的标准红色，连光泽都极其统一，像是红色的瀑布。 像这么明显的人，如果菲莉亚见过的话是肯定不会忘记的，所以……她大概不是冬波利的学生。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玛格丽特皱了皱眉头，好像不太情愿地回过神。 “……苏珊娜。” 被称为苏珊娜的少女傲慢地抬了抬头，笑道：“我应该感谢‘高岭玫瑰’还记得她宿命的对手的名字吗？” 听到这句话，玛格丽特的面颊不正常地涨红。菲莉亚知道这是因为她其实并不喜欢“高岭玫瑰”这个绰号，每次听见都会十分尴尬，而且眼前的苏珊娜还那么大声地喊出来，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了。 不过，菲莉亚的关注点其实并不在这上面，她在震惊另一件事。 菲莉亚：玛格丽特的对手，不、不是我吗？！Σ（っ °Д °；）っ玛格丽特：…… “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玛格丽特。”苏珊娜继续说。 玛格丽特：“……你怎么会在这儿？” “很奇怪吗？”苏珊娜仿佛为回答这个问题而感到得意，下巴又往上抬了抬，“我当然是专程在这里等你。为了在学院竞赛上彻底击碎你，我专门向学校申请，延迟毕业一年，参加今年的学院竞赛，这可都是因为你没能在九岁就考入勇者学校。” ……原来是高一个年级的学、学姐吗？ 菲莉亚微微张开了嘴。 但玛格丽特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她轻轻地垂下眼眸，冷淡地道：“……是吗。” 这么轻描淡写的回应让苏珊娜一时语塞，但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站在玛格丽特周围的人身上。 “这就是你的舞伴？”她从鼻腔里发出“嗤”声，“离开王城几年，你的品位已经下降到如此地步了吗？” 玛格丽特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一下，下一秒，她眼睛中迸射出的光芒凌厉了起来。 苏珊娜被这目光刺得下意识地产生了后退的冲动，如果不是强烈的好胜心支撑着她的话，或许她就真的退了。 她和玛格丽特同龄，从小就认识，甚至还有一点亲戚关系。如果不论勇者背景只说贵族渊源的话，苏珊娜的家世并不比玛格丽特差。不过，在十岁以前，苏珊娜从未将玛格丽特放在眼里过，那时候，她才是同龄人中最耀眼的明珠，外貌、家境、幼年展现出来的天赋，无一不是出类拔萃，还被说成是“既卡斯尔之后的天才”，苏珊娜的家族中很少有勇者，因此一直对拥有魔法天赋的她寄予厚望，期待她能在成年以后成为一颗新星，连苏珊娜自己也是这么确信的。相比之下，玛格丽特是个极少抛头露面的病秧子，听说整天都卧病在床，就算好不容易站起来挥剑，练习时间也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即使是在玛格丽特九岁那年终于被宣布痊愈以后，她也没有考上任何一所勇者学校，只能乖乖回家为第二年备考。那个时候，苏珊娜已经以当年本校第一的成绩被帝国勇者学校录取了。 然而，第二年玛格丽特却脱胎换骨般耀眼地重新出现。她的面颊一扫过去的病气，变得健康而红润，半吊子的剑术忽然就提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并且以相当出众的成绩被冬波利勇者学校录取了，同时，她开始偶尔也会出席王城圈的贵族聚会，长久以来积累的神秘感和的确相当出众的仪态和容貌让她瞬间成为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夺走了苏珊娜原有的光彩。 从那一刻起，苏珊娜将玛格丽特视作宿敌，并且多次宣战，只是玛格丽特的反应很冷淡，这反而更加激怒了自尊心极高的苏珊娜。 此时，见攻击对方的舞伴似乎能激怒玛格丽特，苏珊娜愈发用力地挽了挽身边的三王子理查德，下巴轻扬，想以此对玛格丽特示威。 要知道，主动约下三王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几乎是所有女生的目标，和去年卡斯尔面对的情况一样，即使是苏珊娜亦不得不多费了些小心机……不过，说起卡斯尔，苏珊娜又有些不甘，她当然也试过邀请他，但卡斯尔·约克森表面上那么容易亲近，实际上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最后干脆没有参加舞会。 感觉到苏珊娜挽着自己的力道加强，自己的父亲有好几位王妃的三王子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意图，他顿时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老实说，从玛格丽特一出现，他就已经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那份美貌就是无法抗拒的可怕魔力。他使劲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玛格丽特，但玛格丽特始终没有看向他，这无疑令理查德心焦。 为什么呢？之前不是有一场比赛她还特地来给他加油了吗？现在为什么又装作对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是嫉妒？吃醋？埋怨？还是欲擒故纵？ 理查德按捺不住地扫了一眼玛格丽特的舞伴，那是个好像比较年长的高瘦的男孩，他的五官温和而俊朗，但缺乏海波里恩所崇尚的男子的威武气概……不，不，玛格丽特肯定不会喜欢这种太过温柔的气质的，他根本不像个勇者！一定是对方死缠烂打才让玛格丽特不得不选择他！ 理查德在心里给玛格丽特找了满满一箩筐的理由，这才心安理得地观察起她的表情，但遗憾的是，玛格丽特仍然看都没有看他，只是蹙眉盯着苏珊娜。 “我的舞伴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你无权对他进行评论。”玛格丽特语气坚定地道，“我不会在这里跟你打架，如果你想要激怒我的话，我会将我所有的怒气留到排名赛的决斗场上。到时候，我绝不会对你有所保留。” 玛格丽特语调太过正气凛然，苏珊娜不由得一噎。 过了三四秒钟，她才反应过来，愤愤地道：“求之不得！” Q：玛格丽特大小姐，请问哥哥在跳舞过程中有踩到过你吗？ 玛格丽特：……没。 Q：是因为你闪得快吗？ 玛格丽特：……不。 第105章 吵完之后，苏珊娜跺了跺脚，挽着时不时回一下头的三王子恼怒离去，看热闹的人群也好不容易散开。 玛格丽特缓缓地吐了口气，回头重新看向都有点尴尬菲莉亚、欧文他们。 “……对不起。”玛格丽特道，“给你们惹了麻烦。” “没……”菲莉亚连忙摇手，她的确没怎么被波及到，充其量被瞪了两眼。欧文同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玛格丽特的目光闪了闪，缓缓看向马丁。 苏珊娜因为她的关系，才会牵扯马丁被羞辱，偏偏玛格丽特最在意的就是马丁的看法。如果这一次他对她的印象全部毁掉的话……说不定也不奇怪吧。 “没有关系。”马丁理解地笑了笑，然后，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反倒是……我的确没有你替我辩解得那么优秀，谢谢你，玛格丽特。” 马丁说得很真诚，浅棕色的眼睛弯成一道勾月。玛格丽特眨了眨眼睛，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见他们没事，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 舞会的小插曲结束，他们重新变得顺利起来。和玛格丽特与哥哥分别后，菲莉亚又小心翼翼地和欧文跳了几支舞，不知是因为心情稍微放松了还是怎么样，状态好像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没有不停地踩到欧文的脚。 菲莉亚偶尔在音乐抬头看欧文微笑的脸，会有些恍惚。要不是那头金发的话，欧文无疑是个足够引人注意的极为英俊的男孩子，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是黎明太阳尚未升起的天空，平静又剔透的浅灰色。在平时，她很少有机会和欧文离得那么近，手心、腰间、身体前方都传来欧文的温度，两人不同于平时的装束亦给菲莉亚带来一种似真似假的梦幻感，令她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感觉到菲莉亚的目光，欧文疑惑地低下头来。 “怎么了？”欧文被菲莉亚盯得胸中发烫，又担忧是脸上有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菲莉亚却张皇地挪开视线：“没、没什么……” “对了。”欧文忽然道，“那个……谢谢你戴了这条项链。”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将项链送给菲莉亚以后，却一直没见她戴，欧文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要知道卡斯尔当年那条兔子吊坠菲莉亚时不时就会拿出来配衣服的。 ……但她终于把自己的礼物戴出来了，还是重要的场合。 欧文感到自己的身体滚烫，简直就像他的心脏被菲莉亚挂在了脖子上一样。 “它、它很漂亮。”菲莉亚有些焦急地道，“我平时只是舍不得戴出来……要、要是弄坏的话……” “嗯。”欧文高兴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地微笑起来，他的胸腔又再一次被充满。 菲莉亚被欧文的笑容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女、女神啊……能不能把时间延长一点，或者不要再结束啊？QAQ…… 但新年倒数过后，舞会气氛最浓烈的时候就过了，渐渐冷清下来，大家陆续离场。 欧文和菲莉亚也乘坐马车返回了家。 时间毕竟是半夜，菲莉亚从马车上走下来，刚刚进入自家大厅，就忍不住小声地打了个哈欠。 看着菲莉亚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走路也稍微有点摇摇晃晃，欧文感觉心脏都柔软起来，极为小心地牵住她的手。 “……新年快乐，菲莉亚。”欧文轻轻地道。 “新年快乐。”菲莉亚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另一边，马丁回到家里后，发现他和菲莉亚的母亲还坐在沙发上，身上仍然穿着上午换上的礼服，似乎也才回来的样子。 今晚，安娜贝尔同样被上司约克森女士邀请去参加一个跨年的聚会，邀请对象基本上都是她的好友和战友，其中不乏重要的人士。此举无疑也是约克森女士替安娜贝尔拓展在王城的人际交往圈，因此安娜贝尔十分感激。 只不过，回来以后，安娜贝尔的神情看上去却有些恍惚。她轻轻地拧着眉头，手中把玩着一朵和真玫瑰外形相似、却是用木头制作的能一开一合的机械花。 马丁自从在矮人机械的工作室工作以后，对这些小东西都十分敏感，看见那朵花，他问道：“那是爸爸送的吗？” “嗯。”安娜贝尔轻轻地答了一声，继而又问，“这是商行要出售的新产品吗？” 马丁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没有见过……不过，如果是爸爸新做出来的话，以后可能会出售也不一定。” 马丁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安娜贝尔手中的花，虽然是用木块磨成的花瓣，但每一片都有弧度，层层叠叠地贴合在一起，宛若绽开的舞裙。随着母亲的动作，花瓣们聚合在一起，继而又绽开。尽管这朵花不可避免地会用到齿轮和螺丝，但马丁却从外表上看不出端倪，可见设计极为精巧，做工亦相当细致。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在工作室见过这样的图纸，另外，这朵花也不像是矮人的设计图那种一贯追求实用的、简单明了的风格……这个不会是，爸爸他自己设计制作的吧？ 这个念头在马丁脑海中一转而过，却不敢肯定。 毕竟矮人机械是极其严谨精细的东西，而矮人的所有理论数据全部失传，光是按照图纸制作就已经极为吃力了。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能够凭自己设计出矮人机械这样的东西来，哪怕是一朵能自己开合的小花。 …… 舞会对菲莉亚来说，简直像是做了一场远离现实的梦一样。 在舞会中，欧文和菲莉亚之间的距离和其他跳舞的情侣没有什么差别，而舞会结束后，他们又恢复到了平时朋友的安全关系……欧文好像又变得遥远了。 很快，雪冬节即将结束，在尾声几天的时候，帝国勇者学校的布告栏终于贴出了上半年随机赛中前五十名的名字，其中前四十八名将有机会参加下半年排名赛的角逐。 菲莉亚和欧文一起过去看，很快，菲莉亚就在最顶端的几个名字里看见了自己，然后她忐忑不安地一个一个仔细往下核对，期望尽快看到欧文的名次。 欧文倒是相当淡定，他对自己的估算水平还算有一定信心，此时只不过是应证自己计算的准确度而已。 他从下往上看，果然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欧文·哈迪斯，第五十名。 虽然是意料之中，不过欧文还是对这个对他来说再好不过的结果稍稍松了口气。他转头对菲莉亚道：“不用再找了，我是第五十名。” “第、第五十名？”菲莉亚心脏一停，连忙看向名单最末，真的是欧文的名字。 不、不会吧？QAQ 可是欧文明明很优秀啊…… 菲莉亚觉得极为可惜，欧文的比赛她几乎每场都看了，他前一年的表现的确有些时常，几乎所有输掉的比赛都是运气因素或者以微弱的劣势输掉的，现在又这么微弱的差距被卡在第五十名，不能参加排名赛…… 欧文现在肯定很失落吧？ 菲莉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欧文的表情，他手臂间夹着魔杖，手揣在口袋里，表情仍然是淡然的微笑，看上去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但不难过肯定是不可能的吧？像这种时候仍然能将情绪控制得这么好…… 如果换做是自己，她肯定已经难过得鼻子发酸了。 换位思考一番，菲莉亚不得不更加尊敬欧文。 她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他，却不知怎么开口说才好，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道：“那、那个……欧文，我、我……” “我没事。”欧文清爽地笑了笑，“大概是我的水平的确还够不上排名赛吧。别担心，我本来就对自己的排名没什么期望的，下半年给你们加油也很不错啊，再说，不用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比赛上，我才能在看你们比赛时更好地集中精力，吸取经验提升自己啊。” 好、好乐观，好上进啊！真不愧是欧文QAQ！！ 菲莉亚眼中的崇拜之情愈胜，听他这么说，她心中亦不禁被激起许多积极的感情，菲莉亚将拳头握紧慢慢地放到胸口，用力地道：“欧文，我也会努力提升自己的！就算输了肯定也有可以向对手学习的地方……” 欧文：？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菲莉亚忽然说这些，但欧文维持着微笑点了点头：“嗯。” 此时，混在人群中听见了他们两人的全部对话，却因为吃过欧文几次亏，所以没有冒然上前打招呼的奥利弗默默地扫了一眼名单的末尾欧文的名字。 奥利弗：…… 要说欧文全力以赴却真的被挤在排名赛之外，奥利弗是绝对不会信的。之前随机赛的时候他就发现，欧文绝对还是在隐藏实力，但他当时以为欧文学院竞赛还保留实力是为了在最后决赛时放大招，但现在他却堪堪被挤在排名赛之外，这…… 难道是欧文一不小心失算了？ 按说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可奥利弗不知怎么的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剩下的可能就会变得极为可怕了。 欧文不会是……特意把自己算在这个名次上的吧？ 要知道今年参加学院竞赛的有整整三个学校的学生，数据量和信息量极为庞大，每年学生水平层次不齐会导致每年进入前五十强需要赢的次数都不一样，根本无法预测，要是欧文真的把这些都算计出来，还正好卡在第五十名这么微妙的位置的话…… 不，不管怎么说，这也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事，说不定换做是早在远古就失去踪迹的传说中的半神族还有可能…… 奥利弗想了半天，感觉脑子乱成一团，完全整理不出思绪。他晃了晃脑袋，最后看了一眼低头和菲莉亚说话的欧文，放弃了继续思考的打算。 第106章 转眼，下半年的排名赛就要开始了。 前四十八名的学生中，三所学校的人数都差不多，都是十几人。不过，只论入选人数的话，冬波利今年颇有优势，而王城勇者学校则垫底。 除了成绩最好的菲莉亚和玛格丽特之外，奥利弗、迪恩、凯丽、贝蒂和南希也都代表冬波利学院入选了，不过南希的成绩是四十七名，只是勉强凑进来而已，还是靠着几场团队赛的成绩积分，奥利弗和迪恩的排名都在三十名的档次，反而是平时不太有存在感的凯丽排名在前十。 在排名赛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菲莉亚约了玛格丽特一起进行赛前练手。 “希望能够尽量走到前面一点的位置，”训练中的休息时间，菲莉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至少能排到二十五名以前……” 玛格丽特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银剑，一边抽空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不是还没有输过吗？”二十五名邀请也太低了吧。 “可是……随机赛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碰到什么强敌，”菲莉亚连忙摆手解释，她的确没有输过，只不过她将自己亮眼的成绩归结于运气，“排名赛的话，对手肯定都是很优秀的人吧？” 她说得倒也没错，菲莉亚上半学期的运气确实很不错，另外三个一场没输的人她一个都没有在决斗中碰到。 玛格丽特想了想。 “……大概吧。”她的目光坚定，蓝色的眸子看起来极其锐利，“不过，我不会输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吧。” 说着，玛格丽特握着剑柄站了起来，战意已重新燃起。 菲莉亚一愣，连忙也从地上爬起来，将巨剑摆在身前，摆好姿势。 其实菲莉亚明明感到玛格丽特应该已经很疲惫了，之前训练的时候，她几乎不放过任何向她进攻的机会。但是，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玛格丽特一遍又一遍地站起来继续，而不是干脆好好休息一下，仿佛她的体力根本用不完似的…… 然后，菲莉亚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天在舞会上碰到的那位叫苏珊娜的贵族少女，那之后玛格丽特有和她说过一些关于苏珊娜的事，她也记住了一些，知道苏珊娜并不是第一次对玛格丽特宣战了。 ……对方看起来好像很强的样子，还是上一年的学姐，肯定理论经验和作战经验都比他们要丰富…… 不会有事吧？ 菲莉亚担心起来。 …… 终于，学院竞赛最后的排名赛正式开始了。 虽说是一场全新的比赛，先前的一切全都不作数，但毕竟参赛的足有四十八人，其中有不少人是菲莉亚早在随机赛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的对手。以菲莉亚认真谦虚的个性，她自然无论何时都会全力以赴，但没过几场比赛，她就发现她的对手遇到她时都两腿发软，尤其是以前就打过面照的。 菲莉亚当然不知道她在其他人眼中俨然是一台胜利收割机，每场比赛都胜利，而且几乎每场比赛都在几秒钟到几分钟之内结束……这种战绩太夸张，大概只有去年的卡斯尔才能做到。有些认真的学生甚至专门在定期茶会里对如何对付菲莉亚进行了讨论，最后的结论是强力量类选手对菲莉亚根本无法破解，不管是优势的体能，还是速度、精准度之类的，全部都无法和菲莉亚相比。菲莉亚不仅体力惊人，她那在重力量类学生中分外娇小纤细的身材还使她拥有了重剑士应该不可能拥有速度，更别提她那每次都能准确打击重点的可怕观察力…… 由于从属性上说几乎无懈可击，弓箭手、魔法师、剑士等专业对付菲莉亚亦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只是能比重剑士多撑几秒到几分钟而已，但凡被近身就算完蛋。剑士这种本来就需要近战的尤其处于劣势，连人数比较少、招式怪异且神出鬼没、大家公认难对付的刺客都得不得迅速拜倒在菲莉亚的剑下。 妈妈，这是真正的战斗女神降临吧…… 另外，大家对菲莉亚为什么能达到这么高的水准进行了探讨，于是，他们知道了菲莉亚在使用重剑以前，是个铁饼投手…… 铁饼……投手…… 在最初的诧异以后，大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没错，只有这种累赘、鸡肋、如今几乎完全被废弃的古代武器，才能同时训练出这么高的力量、敏捷和精准度。将重达四公斤的铁饼扔到几百米以外，又是还有高空投掷，势必需要超出常人的力量；而铁饼又是一次性的武器，必须百发百中，而且一击致命，否则就有可能赤手空拳被敌人追上，所以“精准”这个词无疑会刻进每个铁饼投手的骨子里，让他们时刻保持高度集中；此外，将一个铁饼扔出以后，铁饼投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其不意地将铁饼捡回来，或者在队友掩护下迅速拿到下一个铁饼，因此速度也相当重要……果然，虽然积累，但的确只有这项运动才能训练出菲莉亚这样全面发展的勇者！ 她……难道是早就知道这些，才会选择吃力不讨好的铁饼苦练这么多年吗？ 大家不禁对菲莉亚刻苦追求卓越的精神和可怕的远见产生了由衷地敬佩，很快，王城内所有铁饼都被有上进心的青年一扫而空，扔铁饼成了全王城勇者最新潮、最时髦的锻炼方式，并迅速风靡全国，带起一股海波里恩的铁饼潮，甚至有普及到艾斯的趋势。在数年之后，还有几名任职成为勇者学校教授的学生，将铁饼列入强力量类勇者必修课程之中，再后来普及到全校所有专业。 看着学生们朝气蓬勃地扔着铁饼的身影，早已两鬓斑白的冬波利武器店老板终于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此时铁饼还只不过在小范围内堪堪流行起来而已。 三个月后，经过激烈的角逐，学院竞赛终于进入了最后的高潮阶段。 最后排名最高的六个学生每人都会和另外五人进行决斗，最后按照胜利的次数排名，虽说是为了做出前六名的排名，但实际上，只有前三名能为学校拿到特别高的积分，剩下有排名的人按照前十、前三十、前五十名的顺序递减积分。 最后六人的比赛差不多算是决赛了，三所学校的所有学生应该都会来观摩，决斗场的观众席会被挤得满满的。同时，六个学生的讯息亦被呈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在猜测最终的排名。 冬波利勇者学校的菲莉亚、玛格丽特和凯丽。 帝国勇者学校的理查德和苏珊娜。 王城勇者学校的尤莱亚。 “……今年的冬波利强过头了吧？” “没有办法吧，那边有那个百战百胜还是全部瞬间绝杀的菲莉亚·罗格朗啊……另外高岭玫瑰也在冬波利。幸好我们有三王子和苏珊娜，他们两个都很厉害的。王城勇者学校就惨了。” “我真担心，苏珊娜在排名赛的时候输了两局吧？她本来就……等等，说起来冬波利那个叫凯丽是谁啊？” 距离最终决赛还有一周的休整时间，几乎所有学生都在对这场比赛议论纷纷，无论是这些人中的哪两个进行对决，好像都很有看点的样子。 这天是出第一次对决顺序的日子，为了给菲莉亚她们鼓励，全寝室的人都聚在一起，往布告栏走去。 “太棒了！今年的六强里，有三个都是我们寝室的！”南希兴奋地大叫，她一边叫，一边用力拍凯丽的肩膀，“尤其是凯丽！你竟然进了决赛！真是太厉害了！平时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你这么强！” 凯丽本就是几人中体型最小，被高挑的南希用力拍打，她缩着肩，无奈地挤出一个苦笑。 贝蒂则是轻轻地扬了扬下巴，说：“而且，我们入选的全是女孩子，男的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就算算上其他学校，也是女性多！” “这个……平均下来其实都差不多吧？”南希一把勾住凯丽的脖子，压在她身上，眼睛却看着贝蒂，奇怪地道，“贝蒂，你是不是对这种事太敏感了？我们学校人多不就好了！杰瑞也很高兴啊？” 贝蒂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南希，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她们已经走到了布告栏前。 菲莉亚感觉自己的心跳立刻加快了许多，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大小姐，就算碰到的是苏珊娜小姐您也不需要紧张的！您早就不是从前的您了！”温妮一直追在玛格丽特身边信誓旦旦地说鼓励的话，“现在的您的话，绝对不可能再输给苏珊娜小姐的！” 玛格丽特：“……嗯。” 终于，布告栏近在眼前。一张崭新的对战表已经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菲莉亚的喉咙都因为心跳太快而痛了起来。 理查德，尤莱亚，苏珊娜…… 她的视线顺着名字一个个往下移，然后，她看见了…… 菲莉亚·罗格朗 v.s 玛格丽特·威廉森 第107章 玛格丽特：……！ 菲莉亚：……QAQ！ “第一场你们两个就碰上了？”南希露出些许差异的表情，“真是不巧啊……我还以为能先有个尤莱亚之类的对手适应一下的……” 团队赛的时候，南希由于被分到对方阵营的关系，并没有和尤莱亚有太多接触。对她来说，这个名字仍然代表了一个金色长发娘娘腔魔法师，而且在团队赛最终对决的时候就一直站在旁边袖手旁观，即使知道对方一场都没输过，南希也没什么他很厉害的实感。 贝蒂又因为南希的头脑简单而痛苦地捂住了脸。 菲莉亚有些不安地看向玛格丽特，犹豫地道：“玛格丽特，那个，我……” “我会全力以赴。”玛格丽特迅速地从最初的失神缓过来，她推了推眼镜，湛蓝的眼眸重新变得坚定，“我们是朋友……但我没有忘记过你是我的对手。所以，同样，如果你对我放水的话，我会非常生气。” 看着玛格丽特的眼睛，菲莉亚放下心来，同时她感到自己胸腔也有什么被点燃了。 她将拳头握在胸口，用力地道，“我、我会全力以赴！” “嗯。”玛格丽特略一点头，就看向了别处。 老实说，她相当期待与菲莉亚对决。 菲莉亚的优秀玛格丽特当然很清楚，她拥有着和自卑谦虚的性格不匹配的、极为惊人的力量。并且，在冬波利的这几年里，她们两个合作的次数很多，却从未真正地来过一场有输赢的决斗。 ……现在或许是机会了。 …… 从帝国勇者学校回到家，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 今年室友难得聚在一起，明年又要为了实习各奔东西，再团聚应该就是期末考和毕业典礼，所以她们几个一起在外面吃了饭，还逛了王城的市中心，南希还在中途开玩笑说“这说不定就是我们六个人最后一次一起玩了”。 毕业啊…… 菲莉亚有些恍惚地晃晃脑袋，她之前还以为是很遥远的事呢，听她们一说才惊觉只有一年多。学院竞赛已经接近尾声，等学院竞赛结束五年级就结束了，六年级大家几乎都不会在学校里的，也就是说……她在冬波利的时间只剩下毕业考试和毕业式了？ 菲莉亚心尖一颤，但旋即又安下心来。 她和欧文已经说好了毕业要去同一个勇者团队，他们总不会分开的。玛格丽特不管去哪里，最终家还是在王城，她们肯定会有机会再见面。 菲莉亚松了口气，这时才意识到她已经在自家门口呆站了好一会儿，连忙拿出钥匙开门。 “菲莉亚！” 刚一进门，菲莉亚就听到有个十分有精神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顺着声音转头，竟然看到卡斯尔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对上菲莉亚的目光，卡斯尔笑着露出虎牙，挥了挥手，道：“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菲莉亚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卡、卡斯尔学长，你回来了？！” 看到她的反应，卡斯尔愈发灿烂地笑起来：“嗯，实习要结束了，毕业考试之前回王城休息几天。我正在听欧文说你们学院竞赛的事呢，你做得很好啊，菲莉亚！” 菲莉亚听到夸奖，脸颊一红，连忙摆手道：“不、不，我只是运气好而已，之前几乎没有碰到什么排名赛名次很前面的对手，现在决赛的对手更是一个都……” 听到她的话，卡斯尔嘴角的弧度又轻轻地弯了弯。 菲莉亚她果然一点都没变。 看到卡斯尔注视菲莉亚的目光，欧文不知怎么地感到一阵烦躁，于是他插话道：“对了，菲莉亚，看过第一战的对决表了吗？你的对手是谁？” “……是玛格丽特。”说到这件事，菲莉亚的眉间又黯了黯。 尽管决定要全力以赴，但想到要和玛格丽特打，菲莉亚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和玛格丽特吗？”卡斯尔惊讶地道，在他看来，菲莉亚和玛格丽特无疑都是相当出色的学生，“……唔……你不介意我也去看看吧？” “不，不……那个，当然不介意。”菲莉亚意外地说，她没想到卡斯尔学长会想看她的比赛。 卡斯尔尖尖的虎牙又露了出来，他的眼睛笑成两道弯勾：“那就好，谢谢啦。” 又普通地聊了几句，卡斯尔就离开了。菲莉亚看向坐在卡斯尔对面的欧文，歪了歪头，问道：“那个……欧文，卡斯尔学长是不是看起来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其实一进来她就注意到卡斯尔和过去又不同了，无疑，他的个子又长高了，小麦色的皮肤和包裹在衣服下肌肉比过去更加充斥着隐隐的爆发力，五官似乎也因此有一种充斥着活力的立体，当他握着剑站起来的时候，菲莉亚会有一种“这是个真正的勇者”的感觉。 不知怎么回事，听到菲莉亚的问题，欧文在卡斯尔走后刚刚平息下来的不安又一次升起。明明在和父亲谈过，并且知道他并不需要杀掉传说的勇者以后，他对卡斯尔的敌意已经减弱了，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对方谈话。就算是欧文也不得不承认，卡斯尔的确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值得交往的人类。 他又看了眼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奇怪的菲莉亚，心不在焉地回答：“……嗯，也许吧。” …… 转眼就到了菲莉亚和玛格丽特决赛的当天。 菲莉亚比任何一次都早地到达了比赛场地，裁判来得时候看到比赛的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场地一侧，还愣了愣。 “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就算输了也不要紧，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不亏。”他安慰菲莉亚道，“而且，你都已经进入决赛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成绩都是很优秀的。” 菲莉亚在意地根本不是这些，但她还是绷着脸，僵硬地点点头。 她并没有等太久，玛格丽特似乎也有意早来一些，裁判来后不久，她就到了。看到菲莉亚，她略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开始最后一次检查盔甲和剑。 主席台陆续被填满，她们两个是排名赛最终决战的第一战，因此分外受人关注。 终于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菲莉亚将巨剑举到胸前的高度，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尽管还没有战斗过，额角却已经流下了汗水。剑刃延伸的直线可以一直连接到玛格丽特的胸口，玛格丽特侧过身，单手握剑，沉静的目光笔直地注视着菲莉亚。 玛格丽特并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菲莉亚知道她在等她。 菲莉亚缓缓地舒了口气，步伐重重一踏，棕色的头发被身体带起的气流吹起，她向玛格丽特的方向冲过去！ 霎时，铁器碰撞的铿锵声便在决斗场中恣意地响起。 因为是学院竞赛里最高质量的比赛，选手双方又是风格不同的长相出众女孩，两人的动作皆无比流畅、漂亮，如果有音乐的话，简直是暴力与艺术结合的疯狂的舞蹈。观众的情绪十分激动，弄得观众席上相当吵闹，尤其是来看比赛的人中那些曾经和菲莉亚过招过的学生，他们简直连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不过，不止是因为菲莉亚展示出的比平时更上一层楼的水平，还因为玛格丽特。 只有真正体验过菲莉亚的重剑才会知道，那一瞬间压迫下来的力量有多么可怕，仿佛不管多么坚硬的钢铁都能震碎，和菲莉亚打交道的对手起码有一半是因为武器不可修复性破损而被判失败的。 但玛格丽特不一样，她已经接下了菲莉亚几次劈头而来的攻击。那把看上去纤细修长的长剑不仅没有碎裂，反而随着玛格丽特优美的动作愈发锃亮。 卡斯尔专注着盯着场中，两个女孩互相试探、彼此寻找契机的动作，他的主要武器是长剑，和玛格丽特一样，因此玛格丽特对付菲莉亚的方式能够给他很多启发和灵感。当初他和菲莉亚战斗的时候，其实主要依靠的是力量和技巧，但玛格丽特不同，她的力量并不出众，所以更加注重速度，当然，在场中使用出来的将菲莉亚的力量化解到能够承受的剑术亦足够让人惊艳。 “菲莉亚会赢的。”忽然，旁边的人的声音打断了卡斯尔的思路。 欧文的说话声太过冷静突兀，卡斯尔仿佛忽然被从梦中拽醒一般，刹那清醒过来。他转过头去，只见欧文同样看着场中，眉头微不可见的拧起，一头金发几乎融合成阳光的一部分。 卡斯尔一愣，有些分不清欧文是出于对菲莉亚的信心还是对场中局势的判断才会这么说，不过…… 卡斯尔微微抿起唇，笑了笑道：“嗯，我也觉得会是菲莉亚赢。” 卡斯尔的话音刚落，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忽然停了下来。 “……我认输。”玛格丽特气喘吁吁地道，“是我的失败，我认输。” 第108章 玛格丽特的认输引起观众席一片哗然，在大部分人看来，勇者的战斗应该不到最后一秒绝不结束才对，玛格丽特放弃得太早了。 “她怎么认输了？”有不明所以的观众奇怪地问道，“她又没有受伤，武器也还完好……应该还可以打吧？” “她的体力跟不上了。”看懂一些的人解释道，“你们看玛格丽特，她已经喘不上气了，但菲莉亚仍然一点事都没有，连脸都没红。这样比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即使玛格丽特继续死撑，最后还是会被菲莉亚拖入绝境，这毕竟不是正规的比赛，提早结束避免更大损伤才是正确的判断。” 其他尽管对这样的理由还有一些失望，但觉得合情合理，只能接受这个原因。 而此时，在场内。 菲莉亚来不及收剑，就焦急地跑向玛格丽特。 菲莉亚担忧地开口：“那个……玛格丽特……” “不用，我没事。”玛格丽特制止了菲莉亚继续跑过来的动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对她微微点头，“……和你对决很愉快，谢谢。” “可……” 菲莉亚还想再说什么，但玛格丽特匆忙地收了剑，快步转身离去。 裁判同情地看着菲莉亚，道：“你们是朋友吗？她在生你的气？别担心，我想玛格丽特这样的名门小姐不会连输的气量都没有的，她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要回去吧。” “不，不是的……那个……”菲莉亚十分担心地望着玛格丽特越走越快的背影，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刚才，裁判好像眯了一下眼睛没注意到，观众席离得远应该也没看见，可菲莉亚却看得清清楚楚。 玛格丽特的脚踝在做一个高难度回避的动作的时候，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扭到了，扭成那种弧度的话，恐怕…… 学院竞赛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也是为了不让未来的勇者苗子过早夭折，规定严重受伤的学生必须提前退赛修养，尤其是手腕脚踝等关节部分受伤以及骨折之类容易留下后遗症的受伤方式，更加不能勉强。 毕竟只是看到玛格丽特的脚踝闪了一下，她又一直装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菲莉亚并不能确定她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可是…… “对了，第一场比赛结束后，我应该公布你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的。”裁判翻了翻手里跌得整整齐齐的一堆纸张，“菲莉亚，你的对手是尤莱亚·科……” “我弃权！裁判，我提前弃权！” 忽然，一个金发的男孩单手撑着围栏从观众席上跳了下来，直径跑到裁判和菲莉亚这边，向上举着双手。 “我看过她的好几场比赛，我认为我不是她的对手。”尤莱亚耸了耸肩，说，“对于不在同一个等级上的对手，我觉得绕开保留实力才比较明智，我更想将胜算加在其他对手头上。” “你确定？”裁判诧异地道，他对决赛的选手也有了解，实际上尤莱亚是他十分看好的学生，“如果你弃权的话，就没有办法反悔了。” 尤莱亚坚定的点头，他的眼眸平静地让人看不出情绪：“我很确定，老师。” “……好吧。” 等裁判将他的名字从比赛簿上划去后，尤莱亚就径自离开了，他全程甚至都没有看菲莉亚一眼，菲莉亚实在对自己凭空多出来的一场胜利感到莫名其妙。 但裁判的话让菲莉亚很快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对了，菲莉亚，能麻烦你将玛格丽特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告诉她吗？”裁判说，“她的下一个对手，是帝国勇者学校的苏珊娜……” …… 于是，比赛结束后，菲莉亚立刻后脚追在玛格丽特后面，拜访了她家。 玛格丽特家的仆人已经对菲莉亚十分熟悉了，因此没怎么过问就将她带进宅子里，并引菲莉亚去玛格丽特的房间。 “那个……玛格丽特已经回来了吗？”菲莉亚担忧地试探着问道。 “大小姐几分钟前刚刚到家。”仆人恭敬地道。 “那她……看起来还好吗？” “嗯？您指什么？”面对菲莉亚的疑问，对方奇怪地歪了歪头，“小姐她……心情可能有点不好吧？不过，小姐平时就常常拧着眉头，您不用在意……” 话说着，他们已经到了玛格丽特的房门前。仆人代菲莉亚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玛格丽特的紧张声音：“谁？” “是菲莉亚小姐来找您了。” “……让她进来，你走开。” “是，大小姐。” 接着，仆人恭顺地对菲莉亚道：“正如您听到的，玛格丽特小姐好像只希望您一个人进去，那么我就失陪了。” 听到玛格丽特的语气，菲莉亚愈发有种不好的预感。等仆人离开后，她才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将自己挤了进去。 玛格丽特拉上了窗帘，而且没有开灯，因此尽管有阳光从窗帘未完全遮蔽的缝隙中渗透出来，屋内仍然相当幽暗。 等菲莉亚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玛格丽特已经卸下了防护的铁靴，她的整个脚踝都高高地肿了起来，简直像是突起的山峰。 这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了！ “对不起……”菲莉亚下意识地道歉。 “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的脚法不稳。”玛格丽特语气冷淡地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给自己敷上药膏，并且用绷带一圈一圈紧紧地缠起来。 菲莉亚呆呆地注视着玛格丽特的动作，她直到缠完最后一圈，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人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明明做得是光是旁观都觉得疼的事。 “我下一场对手是谁？”玛格丽特问道。 “……苏珊娜。”菲莉亚迟疑地回答。 “嗯，是吗。” 难道玛格丽特还不准备退赛吗？ 菲莉亚不禁心头一跳，她很想出口询问，但是欲言又止，害怕戳伤玛格丽特的自尊心。 看到菲莉亚的表情，玛格丽特仿佛已经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我不会退赛，即使是其他对手也不会，更别说是苏珊娜。”玛格丽特说，“……我需要和她做个了断，这是之前在舞会上做出的约定。” 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对马丁出言不逊，这份矛盾是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她和苏珊娜从小就认识，以前关系还能算是不冷不热，但自从她们两个人都进入学校学习起，不知不觉彼此之间的气氛就越来越紧张，甚至到了每次苏珊娜从她身边走过都会翻白眼的地步。 玛格丽特实际上并不很清楚苏珊娜针对她的原因，但显然这并不是件能让人感到愉快的事。如果迟早要解决的话，还不如尽快。而且…… 玛格丽特手指捏紧的拳头紧了紧。 她需要自己的筹码。 以前她或许就像父母预计得那样，只准备从勇者学校获得毕业证以后留在王城，担任一份体面又安全的工作，可现在她已经不甘心于此了。要是想得到更大的权力的话，靠大量任务堆积起名望也好，靠杀死魔族乃至魔王也好，她必须成为勇者。而建立起作为勇者声望的第一步，就是在学院竞赛中赢得尽量高的名次。 虽然是家里的独生女，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但玛格丽特很清楚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她也可以提出要求或者建议，可最终决定的人是父亲，如果是触及父亲底线的事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 这样一来的话……马丁…… 想到对方到现在都只把她当做妹妹的朋友来看待，玛格丽特的神情略有几分黯然。尽管马丁仍然对她十分温柔，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但…… 如果可以的话，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更特别的目光，不是对谁都一样的温和包容，而是更强烈更热烈的…… 玛格丽特不敢继续想下去，脚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更清醒地明白自己活在现实之中。 看到菲莉亚投来的关切的视线，玛格丽特愣了愣。 菲莉亚的五官和她的兄长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是兄妹的那一种，难道她会对菲莉亚心生好感，也是因为从一开始就隐隐感觉到她和自己要找的人相像吗？ 玛格丽特定了定神，道：“但我不至于拿自己的腿开玩笑，真的感觉到撑不下去或者赢不了的话，我会放弃。” 顿了顿。 “不用担心我。还有，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 转眼，到了玛格丽特和苏珊娜比赛的那一天。玛格丽特径直去了决斗场，于是菲莉亚便自己到观众席。然而，当她试图找一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时，却碰到了意料之外的对象。 “哥哥？”菲莉亚惊讶地道。 马丁转过头来，看到是菲莉亚，轻轻地笑了笑。 “嗯。” 第109章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菲莉亚奇怪地问道。 雪冬节结束，马丁的学徒生涯也继续开始了，据菲利亚所知，哥哥最近并不是十分空闲的。并且，马丁并不十分热衷于学院竞赛一类跟勇者有关的事，如果不是菲莉亚的比赛的话，他一般都是不会来看的。 但现在，哥哥却出现在了玛格丽特比赛的观众席上，不仅如此，他还没有提前通知过自己…… 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让菲莉亚心头一跳，难道说，哥哥也对玛格丽特…… “我之前看了你和玛格丽特的比赛，”马丁没有注意到菲莉亚神情飘忽，他的微笑中带了一些无奈和担忧，“玛格丽特她……是伤到了吧？我好像看到了她崴到脚，之后就喊了认输，感觉可能并不是小伤……” 菲莉亚一愣：“你看到了？” 明明观众席和决斗场离得那么远，就连裁判都没有注意到玛格丽特曾经慌张地调整过一次姿势，哥哥却看见了…… “嗯。”马丁不安地点点头，“而且这次她的对手又是那个女孩子……之前雪冬节舞会的事让我觉得有点心慌，所以临时来看看，抱歉，菲莉亚，没有通知你。” 原来是这样…… 马丁官方的解释让菲莉亚刚刚紧张起来的心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冷却下来。 不过……至少说明哥哥很关心玛格丽特吧？ 说起来，玛格丽特脚上的伤还没有好。为了不把消息泄露出来被强行停止比赛，玛格丽特没有找医生，只是自己用平时跌打损伤的药进行简陋的处理，因此痊愈得很慢，从第一场比赛到第二场比赛之间有整整一周多的修养时间，可玛格丽特的伤仅仅稍稍消肿了一些。 老实说，菲莉亚很担心玛格丽特是不是还曾带伤进行过训练。以玛格丽特认真又坚韧还有点迟钝的个性，真的会这么做也说不定…… 菲莉亚的视线又放回场上，玛格丽特的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平静得让人看不清喜怒，更不要说判断伤势如何了。她只是安静地摆弄检查着手中的剑，好像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 忽然，玛格丽特的动作停了下来。 苏珊娜穿着绣着古典花边的精致法袍、握着镶嵌剔透宝石的魔杖、高高地抬着下巴走进赛场，她将那头显然经过精心护理的红色直发拨到脑后，大步径直走到了玛格丽特面前，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的盔甲总是这么老旧。”苏珊娜嫌弃地道，“换做是我的话，绝不会穿上个季度的魔法袍。怎么，难道冬波利连家像样的装备店都没有吗？” 玛格丽特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对付大部分对手的话，这身装束就够了。但对付你的话……” 她顿了顿，然后轻轻地摘掉了眼镜，用力甩出去，细边的眼镜重重地撞到墙，然后掉在地上，看样子是折断了。 玛格丽特继续说：“连使用眼睛的必要都没有。” 苏珊娜：！ 没想到自己的挑衅会被堵回来，玛格丽特既嚣张又傲慢的发言让苏珊娜气得牙痒痒，却一时失去了反击的言辞。 裁判不明白两人之间敌对的气氛是怎么回事，视线在她们中来回扫了几圈，这才宣布比赛开始。 跟和菲莉亚战斗时不一样，裁判话音刚落，玛格丽特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朝苏珊娜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魔法师对战物理类战士的时候，魔法会使他们具有天然的攻击距离优势。无论哪个近战的战士都不得不承认，魔法师是他们讨厌的那种对手，难缠又无法破解。 比赛一开始，苏珊娜的魔法球就不断在玛格丽特周围炸开。 为了和玛格丽特站在同一个战场上，苏珊娜延迟毕业了一年，但她并没有因为多一年的经验就懈怠，在有余力的时候，她都抓紧时间一刻不停地在学习，努力提升自己。毕竟比其他人多上一年学，苏珊娜吟唱魔法的速度非常快，语句非常流畅，每一个咒语的音节都如同古典音乐的高潮乐章一般圆润而流畅。在一个接一个魔法被玛格丽特用剑挡下来的时候，苏珊娜仍然并没有自乱阵脚。她很清楚，只要稳住的话，就迟早能攻击到玛格丽特。对物理类的战士来说，击毁魔法是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事情，物理类战士的精神力自然不能和魔法师相比，维持那种程度的集中的话，过不了五分钟就会极为疲惫，动作会变得迟缓，说不定还会急躁甚至脑壳作痛。 更何况玛格丽特还为了挑衅故意摘掉眼镜，简直就是自己作死。她们从小认识，难道她还不知道玛格丽特如果取下眼镜的话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吗？ 苏珊娜定了定神，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来。 另一边的玛格丽特，正在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身边的动静。 扔掉眼镜以后，她的视线模糊一片，于是她索性闭上了眼睛。无所谓，反正她自从握剑起，几乎从来没有依赖过眼睛。 尽管视力糟糕，玛格丽特的听觉和感知力异常敏锐。由于平时就需要集中精神来防止摔倒或者被突然袭击，她对外部的警惕性比其他勇者更高、精神力更强。 观众席上的声音太过吵闹了，但如果把它们当做频率协调的背景的话，反而能将场内听到的动静衬托得更加羡慕。 魔法的电流划破空气的声音，接下来，是左边。 玛格丽特挥动剑，锐利的剑锋凑巧横劈过苏珊娜丢来的魔法，让它失去了继续飞行的能量。 然后，应该是前侧方。 玛格丽特条件反射地移动脚跟，这时，被她遗忘的那只手上的脚上钻心地疼，在刹那将她的注意力从聆听攻击转移到了可怕的疼痛上。 下一秒苏珊娜的魔法首次打中玛格丽特的铠甲，发出可怕的“砰”的一声。 苏珊娜立刻勾了勾唇。 她知道玛格丽特的努力到了极限，单方面的压制，要开始了。 …… “哥哥？”想和马丁说话的时候，扭头看到对方的动作，菲莉亚不由得呆愣了一下。 马丁脸上常年挂着的温和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之以待的是一种古怪的焦虑，而且，他不自觉地深深拧着眉头，手掌紧握，大拇指搁在唇边，好像不自觉地要咬指甲。 听到菲莉亚的叫唤，他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愣了愣，才将手放下。 “啊，抱歉……我明明没有这个习惯的。”马丁仿佛自己也有些奇怪地道，“好像不知不觉看得入神了。” 难道说……哥哥也感到紧张了吗？ 菲莉亚不禁想道，但又不敢确定。 乱想也没用，她不得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场中，而玛格丽特采取的动作令她吓得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玛格丽特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和掩护，以最快的速度朝苏珊娜冲过去！ 勉强又挡了几个魔法球以后，玛格丽特就知道，她不可能挡下所有攻击了，她的伤脚支撑不了那么久。尽管意志还想继续支撑，但另一方面她伤口的疼痛却在抗拒继续运动。 这样的话，就只好拼尽全力，做最后一次了断！ 苏珊娜也被玛格丽特突然不管不顾的举动吓了一跳，吟唱到一半的咒语由于惊愕而中断，幸好她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重新开始新一轮的吟唱。 这种情况的话，不是应该没有余力考虑别的，继续应对我密密麻麻的进攻吗？还有，玛格丽特这家伙真的看得清她站在哪里吗？ 苏珊娜满肚子狐疑，但嘴上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变得缓慢。眨眼，又是一个魔法朝玛格丽特冲去。 而玛格丽特竟然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速度太惊人了！ 苏珊娜心脏一停，下意识地想躲开，谁知玛格丽特竟然跳了起来，锐利的剑当头劈下—— 苏珊娜的瞳孔时瞬间收缩！ 有一秒钟，她真的以为玛格丽特会无视学院竞赛的规定杀了她。在往届比赛里，真的失手杀掉对手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毕竟在杀红眼的情况下，有时候的确会分不清比赛和真正的你死我活的决斗。 更何况，她还在比赛前挑衅了玛格丽特…… 然而，玛格丽特的剑锋在离她的头皮还有最后一条空隙时生生停下，落地的只有几根翘起的红发。 “冬波利学院，玛格丽特·威廉森胜利！”裁判宣布道。 听到这个声音，玛格丽特绷紧的肩膀终于垂下，她缓缓地放下了剑。苏珊娜也回过神来，她又眼神空洞地呆看了玛格丽特几秒，接着无法接受一般转身就跑，连下一场比赛的对手都不想管了。 ——太丢脸了，专门延迟毕业一年，她竟然还是输给一心想要赢的对手！还是摘掉眼镜和瞎子一般无二的对手！ 苏珊娜挥开从观众席上下来想要安慰她的同学，径直冲出比赛场，那几个学生只好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追着跑出了场地。 玛格丽特松懈下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冰冷的汗，脚的痛感已经感觉不到了，仿佛她根本没有那只脚一般。 裁判告诉她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以后，玛格丽特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并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了。裁判看了她几眼，只以为她还是沉浸在战斗的余韵之中，便没有多理会，自己抱着一对记录文件离开。 “玛格丽特！” 听到菲莉亚的声音，她勉强转过头，接着一愣。 观众席上的人正在自顾自地四散。那个人跟在菲莉亚的身后向她跑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尽管视线一片模糊，但她仍然好像从对方那双看起来几乎是金色的浅棕色眼眸中，发现了关切和担忧。 在含混的视野里，似乎只有这一双眼睛分外清晰。 “你还好吗？”马丁走到她面前，忧虑地问道，“还能走吗？” 面对提问，不知怎么的，一股奇怪的冲动贯穿了玛格丽特的全身。 她没有回答，而是以极快地速度拽住马丁的领子，然后，凭直觉将嘴唇贴在了她想找的位置上！ 菲莉亚：Σ（っ °Д °；）っ！！！ 第110章 “……菲莉亚，用接……接吻来庆祝胜利，是王城这里的习俗吗？” 菲莉亚：“……我、我不知道，等回家我去问问爸爸吧……” 面对马丁没有恶意地困惑地提问，菲莉亚异常心虚地躲闪着视线。 玛格丽特和苏珊娜的比赛，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在比赛后，玛格丽特忽然强硬地亲吻了菲莉亚的哥哥——还是在嘴唇上——当时马丁整个人都懵得不轻。 菲莉亚这辈子都没见她哥哥的脸这么红过。 然而玛格丽特亲完连个解释都没有就自顾自得被痛晕了，马丁的位置正好接住她，但刚刚被吓了一跳所以无措地根本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 当然，最后还是抱回去了…… 只不过抱回去的时候哥哥手抖得厉害，菲莉亚看得有点慌，都想接过来自己抱了，玛格丽特这么轻，她抱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之后，刚把玛格丽特送回她家，哥哥就慌不择路地跑了，转眼到了现在，菲莉亚在没有比赛来找哥哥玩的日子。 决赛的时间安排比较充裕，菲莉亚每次比完都有将近一周可以休息。玛格丽特比赛完之后，她实在有些担心哥哥和玛格丽特两个人，因此一有空闲就两边跑。 昨天去探望的时候，菲莉亚发现玛格丽特的伤又严重了，脚几乎已经完全无法塞进靴子里，这种情况便是到了根本瞒不住的地步，玛格丽特的父母都很是心疼，希望她立刻退赛。但玛格丽特这次不知怎么的相当固执，平时她还算听家人的话，这次却坚决不退赛。于是目前的状况是家人为她找了王城里最为出色的医生，如果在下一次比赛前能恢复到理想状态不会落下残疾的话，就允许她继续参赛。 至少玛格丽特不用做自己拿绷带随便缠一下这么可怕的事了，菲莉亚多少松了口气。 不过，在听到菲莉亚的回答后，哥哥的神情却更加纠结复杂。 “她……可能是不小心亲错了吧？或者只是晕过去之前不小心撞上之类的。”想了想，马丁这么说道。 实际上也有可能，毕竟玛格丽特视力不好，说不定是赢了太激动想亲个脸结果不小心亲到嘴上，而且她刚凑过来就晕了，很难说是不是其实在亲以前就昏倒…… 菲莉亚被夹在哥哥和玛格丽特之间作为知情人，且她没什么遇到这种事的经验，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用“也、也许吧”来敷衍。 她最近几次去探望玛格丽特的时候，玛格丽特看起来都淡淡的，好像完全忘掉自己做了什么一般，于是菲莉亚不好提起，至少假装自己也忘了。现在看来，哥哥似乎也准备自然地带过，不让大家尴尬的样子…… 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菲利亚不禁隐隐地担忧。 她并不知道这几天玛格丽特经常会把脸埋在棉被里发热至少一个小时，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既懊恼，又偶尔会冒出隐隐的期盼。 …… 将事情想象成意外以后，马丁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但莫名的，同时胸口又有种陌生的失落感。 他并不是那种善于和异性交往的人，除了妹妹和母亲以外，几乎不怎么接触女性，更不要说有女性朋友。所以，在玛格丽特之前，他从未和任何人有过接吻这么亲密的举动。尽管应该是意外，但回想起那一瞬间的时候，马丁仍然无法控制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 ——好奇怪啊。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说起来，这里偶尔浮现出玛格丽特面容时候亦会隐隐作痛，像是无数植物的尖刺轻轻扎他一样。在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症状。 难道说…… 难道…… 难道他…… 感冒了？ …… 之后，学院竞赛仍在继续。由于尤莱亚的弃权，菲莉亚平白多了一场胜利。接着，她又战胜了苏珊娜，同寝室的室友凯丽在听说对手是她以后也干脆地弃了权，菲莉亚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赛，不用说，是三王子理查德。 另外，玛格丽特的伤腿在医生的照看和昂贵的药品共同作用下，总算稍微消肿，但并未痊愈，只是勉强到能让她的父母同意她艰难地参赛而已。玛格丽特拖着病腿战胜了尤莱亚和凯丽，却和欧文一样输在三王子理查德手上。 于是，转眼，仍然保持着零败绩的就只剩下菲莉亚和理查德。同时，菲莉亚不小心成为了整个学院竞赛中对手弃权率最高的选手，被说成是“光听到名字就让人斗志全无的可怕对手”。 当然，菲莉亚自己并没有听说这些事，她只是偶尔以为自己的运气似乎太好了些。 三月底，海波里恩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冬季留下的冰雪终于全部消融，夏季毒辣的日头却还没有爬上云端，天空总是清碧如洗，路边大大小小的野花没有规律地开了出来，点缀着嫩绿色的草地，到处都充满令人舒适、愉悦的气氛。 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尼尔森教授竟然和考完毕业考试的卡斯尔一同来了王城，他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望菲莉亚。 “我在冬波利听说了你的成绩，”看着自己这一届最得意……不，从教书以来最得意的学生，尼尔森教授欣慰地道，“很不错，而且你没有失手伤到过人，真是太好了……我为你骄傲，菲莉亚！” 菲莉亚被夸得两颊通红，她仍然不太习惯被直白地夸奖。 “我之前答应过只要抽出时间就会来看你的比赛，抱歉，一直到现在才有空。”尼尔森教授说，“冬波利那边，卡斯尔那一届的毕业考试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就稍微请了几天假，我准备带完你们这一届就休息一两年，反正等明年你们毕业，我最小的一届学生就要去精灵之森了，把他们交给其他老师也没事……教书时间太长，我好久没有真正活动活动筋骨了。” 说着，他动了动肌肉充盈的肩膀，好像他的筋骨真的有点僵硬一般。 “对了，菲莉亚，你明年就是准毕业生了，想好毕业以后想要做什么了吗？”忽然，尼尔森教授换了个话题，他个头高大，俯视着菲莉亚的神情看起来颇为担忧。 说到这个菲莉亚就是一怔。 老实说，她还没有考虑好。以前母亲总让她加入皇家护卫队，可自从妈妈自己成了护卫队成员以后反而不提这件事了，卡斯尔学长也邀请过她加入自己的勇者团……和自己许多目标明确的同学不一样，菲莉亚对未来很迷茫，幸好，她还有唯一一件确定的事—— “我会和欧文加入同一个勇者团队。”菲利亚说，“我们从以前就约好了。” 这次换尼尔森教授怔了怔。 “欧文吗？” 他喃喃道。 尼尔森教授本质上是个对所有学生都抱有期待的教授，即使欧文是查德的学生，他也没有放弃对方的意思。但是，当涉及自己最喜欢的菲莉亚时，尼尔森教授的感情不禁有些微妙起来。 他不太懂魔法的事，不明白为什么查德会对欧文抱有特殊的期望，在他看来，欧文只是个在入学考试时有着昙花一现的惊艳、随后就沉寂下来的成绩普通天赋普通的学生，外貌还有很大的短板。如果非和他在一起不可的话，菲莉亚的未来无疑将受到很大的局限。 当然，尼尔森教授当时也听到了卡斯尔邀请他们两个加入自己勇者团的事。卡斯尔倒是个前程无量的孩子，不过，尼尔森教授只觉得他邀请欧文只是顾忌对方的颜面，没有真的希望他加入的意思，邀请菲莉亚应该是真的。 张了张嘴，尼尔森教授欲言又止。 他看得出菲莉亚恐怕是对那个金发的男孩子有几分好感，他从小就和菲莉亚关系好，相比较其他学生的傲气而言，欧文还很随和谦逊，以菲莉亚内向的性格，应该会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但…… 犹豫再三，尼尔森教授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仔细想想，欧文有时候确实会给人的感觉和平时不一样，说不定真的有他没有看出来的潜力呢？毕竟他对魔法一点都不了解。 未来的事，有谁知道？ …… 终于，到了菲莉亚最后一场比赛的日子。 观众席上人满为患，这不仅仅是菲莉亚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学院竞赛到今天唯一还没有败绩的两个人的对决，也就是，名副其实的学院竞赛“最终决赛”。今天的胜负，将定下谁才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中真正的第一名。 往年到最后一场的时候，基本上前几位的名次早有定论，大家都至少输过几场。去年的卡斯尔倒是一直没输过，但他早就是铁板钉钉的第一名了，因此反而不怎么刺激。像今年这样有两边都没有输过而且凑巧还在最后才碰到的情况，实属罕见，因此分外受人关注。 不过，备受关注的三王子理查德·怀特其实一点都不紧张。 菲莉亚打败的对手，他同样也轻松打败过，并不以为。他作为王子，自然享有普通百姓乃至中下级贵族都无法想象的资源，且不提帝国勇者学校那些重金聘请来的退役勇者和高级将士，他还拥有自己专门的家庭教师。连去年那位卡斯尔学长的父亲——上一位传奇勇者——有时候都会稍微指点他一番。况且理查德觉得自己颇有天赋，除了继承传奇勇者血统又从小被传奇勇者悉心教导的卡斯尔以外，恐怕将来王城之内再无敌手，连目前强过他的几位哥哥都不能相提并论。 这一次他在比赛中取得的名次，更是这一点的绝佳验证。 当然，他也稍微调查过菲莉亚。这女孩出生于王国最为贫瘠之地，在没有名师教导的情况下，竟然能考入冬波利，还击败这么多对手，肯定不简单，的确说不定是将来的国家栋梁。但…… 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吧？ 第111章 菲莉亚咬了咬唇，使劲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剑上，但不知不觉总是有些精神不定。 想到她的父母、哥哥、室友，还有欧文和卡斯尔学长全都在观众席上，而她对面的对手曾经击败过欧文和玛格丽特，她就不由得十分紧张。 比赛前一天，菲莉亚睡觉前去敲过欧文房间的门。 不知怎么的，紧张的时候，看到欧文微笑的脸，她就会觉得平静，从而安心下来。 她问了欧文关于三王子水平的事，欧文还鼓励她说以她的水平肯定能够赢过理查德的。尽管知道是安慰，但被鼓励后，菲莉亚仍然觉得信心增加了许多。 之前知道欧文抽中王子的时候，她担心地晚上都睡不着。但现在轮到自己身上，菲莉亚反而不害怕被报复。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替欧文和玛格丽特报仇。 菲莉亚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巨剑的剑柄，眼神亦愈发坚定起来。 …… 此时，欧文和卡斯尔并排坐在一起，一个揣着魔杖，一个腰间佩剑。比赛快要开始了，他们都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场中，落在做准备的菲莉亚身上。 “……那个王子应该只能在菲莉亚这里撑三分钟。”欧文笃定地开口说道。 可能因为卡斯尔是传说中的勇者，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对手”的关系，自从某种程度上消除了对卡斯尔的敌意和偏见后，欧文反而更愿意和他谈论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题。老实说，在欧文看来，他的室友——比如奥利弗和迪恩之类的——都是群单纯过头脑袋又不会转弯的家伙，有时候他们说得那些话题，欧文是不屑于也没有兴趣加入的，聊天只不过是维持和室友关系的例行公事而已。 但卡斯尔不同，卡斯尔看似爽快却并不冲动，他的想法和认识都比寻常人开阔，甚至对于和自家有仇恨渊源的魔族都抱有一份宽容的见解，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会轻易用出“杀光”“弄死他们”之类的词汇来开玩笑，这让欧文和他相处得时候竟然还比旁人舒服些。 其实卡斯尔也有类似的感觉，欧文意外地能够和他沟通。尽管两人有时候观点会出现矛盾，但似乎可以互相理解。 于是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能够互相聊深入话题，却并不能完全算是亲密朋友的特殊关系。 比如说，在其他人面前的话，欧文不会那么轻易地说出他对于这场战局的论断。 听到欧文的判断后，卡斯尔笑了几声。 “哈哈哈，理查德他的剑术其实很不错，学得都是非常经典的招式，实践起来也难得地不古板。别看他看起来不是很强壮的类型，其实身体线条很好，不过……” 卡斯尔顿了顿。 “我同意你的看法，他只能撑三分钟左右。” …… 比赛开始还不到半分钟，理查德先前的自信就不再那么稳固了。 重剑士的攻击对剑士来说是很不利的，由于剑的重量级不同，抵御重剑士的时候，剑士的剑一不留神就会崩断。所以，大部分剑士都会采取以速度和敏捷战胜笨重的重力量类战士的策略，理查德亦不例外。 为了对付菲莉亚，他从开始信号出现的一刹那，就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进攻。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菲莉亚根本没有普通重力量类的行动迟缓，她体格小巧轻盈，挥起剑来轻松流畅，如果不是武器触碰时的那种压迫感简直让人窒息的话，理查德还以为她那把剑是用棉花做的！ 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年少的王子殿下皱了皱眉头。 一分钟的时候，理查德心中惊骇起来，不敢继续情敌。 从来没有见过能将自身缺点弱化到这种程度的重剑士。说起来，之前调查菲莉亚的时候，他听说过一些厉害的传闻…… 菲莉亚在转专业成重剑士以前，是个铁饼投手。 刚听说大家将铁饼的锻炼效果吹得神乎其神，简直连魔法师都应该去扔一下的时候，理查德是嗤之以鼻的。对于贵族中的贵族，即王族来说，只有剑才是最荣耀高贵的，别的武器都只是不够上流之人的歪门邪道而已。在物理类战士里，剑士的地位要相对来说高一些，有名望的家庭多半是会让孩子练剑的。 ……铁饼，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现在，理查德却切身体会到了速度力量爆发力精准度无一短板的可怕……难道这就是，铁饼投手的实力吗？ 理查德暗惊，难怪玛格丽特会当场认输，尤莱亚干脆弃权，明明这两个人在他看来实力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两分钟过去。 理查德渐渐站不住脚，每一次顶住菲莉亚剑的时候，他都有种下一秒剑身就会碎裂、他会被狠狠砍中的感觉。要不是他的剑是用上等的坚固金属又找名匠熔炼而成的话，恐怕真的早就碎了。 他开始觉得恐怖，如果不是王子的自尊心还在支持着他，知道如果认输他会被嘲笑许久的话，说不定他也会选择弃权。学院竞赛经过百年的发展，保护措施十分完善，但并不是完全阻绝学生意外的发生，理查德此刻就感到自己每一秒钟都徘徊在意外的边缘。 他已经没有余力看对手，只能尽全力阻挡进攻。 观众席上的观众未尝看不出来王子殿下正被压着打，因此议论也多了起来。 “天呐，不愧是菲莉亚……” “其实今天我要考试，我是冒着明年补考的风险过来的，现在看来……难道我还来得及赶回去？” “好巧，我也是。不过我早就知道我能按时赶回去的哈哈哈哈。” “她不怕被打击报复吗？说起来，理查德王子先前一次都没输过。” “这么看的话，王子殿下水平也不怎么样嘛。说不定之前都是其他选手让他。” 终于三分钟的时候，理查德感到一股血腥味从口中弥漫出来，他紧咬的后槽牙开始冒血了，再也禁不住对方惊人的力量，他双手一松，剑掉在地上。感觉到对方那把可怕的巨刃由于惯性向自己扫来，理查德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或死亡降临。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菲莉亚的巨剑稳稳地停在距离他的头皮几厘米远的位置，而对面的女孩吐了几口气，这才将武器缓缓放下。 “冬波利学院，菲莉亚·罗格朗胜利！” 裁判宣判以后，观众席上寂静了一秒，旋即爆发出掌声。 继去年的卡斯尔之后，学院竞赛里又诞生一个没有败绩的冠军。毫无疑问，这场比赛将在菲莉亚的毕业鉴定中记下相当漂亮的一笔，等她正式毕业的时候肯定会有许多勇者团队想要邀请她加入，说不定连进入皇室护卫队都会比别人轻松。 菲莉亚其实还有点懵。 赢、赢了？ 她茫然地往观众席上看去，然后一看就看到尼尔森教授那在人群中无比显眼的块头。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兴地朝她挥手，还稍微擦了擦眼角。 接着，她找到了欧文那一头扎眼的金发。 明明隔得很远，欧文的五官都模糊得看不清楚，但菲莉亚却感觉到对方正对上自己的视线，朝自己笑了笑。 世界似乎安静了下来，其他人都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在菲莉亚忽然感觉世界安静的时候，玛格丽特正将犹豫地、慢慢地转过头。 菲莉亚取得胜利后，玛格丽特就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其实她本来整场比赛就心神不宁。 比赛开始之前，她在主席台上看到了马丁。然后，尽管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腔外，玛格丽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完全没有注意到地、默默地坐在了马丁的正前面。 但是对方并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这令玛格丽特多少有几分失落。 见到玛格丽特转头，猝不及防地她那双湖泊般的蓝眼睛，马丁亦不禁愣了愣，先前那种不知所措的情感又不可抑制地涌现出来。 这时上次那件事以后他们头一次碰面。 毫无疑问，他一直注意到了玛格丽特，毕竟那头独特美丽的酒红色长发就垂在他前方，有时候风还会将几缕发丝轻轻带到他脸上，甚至连他应该看着菲莉亚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然后不由地发现玛格丽特的肩膀看起来很单薄，几乎不像一个勇者。 此时，四目相对，马丁心脏的频率忽然乱了一下，他的喉咙亦有种隐隐怪异感，有点难以说出话。 本来以为感冒的症状已经好了的马丁稍微困惑了一瞬。不过，玛格丽特还看着他，所以他并没有失神太久，很快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的脚伤好了吗？”马丁礼貌地问道。 “……嗯。”玛格丽特轻轻点了点头，对于马丁问题，失望地移开视线。 玛格丽特的比赛早就比完了，她不折腾自己以后，脚上很快在治疗下有了痊愈的迹象，应该再修养最多一个月，就能恢复到原本的水平。 玛格丽特失落了几秒钟，然后反而松了口气。 上一次——上一次是她太着急了……因为战斗引起的兴奋，似乎不小心冲垮了她的理智，让她过早地做出出格的事。 ……马丁恐怕不喜欢她，这一点玛格丽特早就知道。本来马丁对她恐怕就没有太多的印象，只不过是多年前的入学考试见过一面而已，而且对于当时已经有些少年姿态的马丁来说，她只是个任性又软弱的小女孩……一直念念不忘她自己才是比较奇怪的一方。 说不定，直到现在，她在对方眼中的形象也没有转变也不一定。 不过，没有关系，既然对方没有因此和她划清界限的话，接下来她还有很长的时间重头再来。 玛格丽特握紧了拳头。 良久，她道：“我答应了卡斯尔，下个学期跟随他的团队进行实习。菲莉亚……菲莉亚和欧文应该很快也会收到邀请。这一次我们会离开王国之心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将近一年。所以……所以……” ——所以到时候，我会以更成熟的姿态回到你面前。 第112章 比赛全部结束后，就是公开最终结果的典礼。 作为三所学校的第一名，菲莉亚在所有人面前被授予了一枚金色的奖章，虽然不用她说什么话，只要站着被校长发奖就好了，但菲莉亚仍然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地就靠寻找欧文来保持安全感。 “女孩，你是王国的希望，我们所有人都为你骄傲。”冬波利学院的校长欣慰地拍了拍菲莉亚的肩膀，嘴上的长胡子略微翘了翘。 尽管面颊上的表情仍然很严肃，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老头子正在因为自己学校的孩子连续两年以全胜的成绩获得第一而骄傲。 菲莉亚不得不将放在欧文身上的视线收回来，继续不安地站着。 她似乎还听见底下有人在大声地喊自己和玛格丽特的名字，好像是南希？ 随后，理查德王子和玛格丽特也被授予了银色和暗金色的奖章，他们分别是第二名和第三名。玛格丽特脸上没什么表情，理查德王子却暗暗激动：天呐，玛格丽特站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难道说，她也正因为站在我身边而心跳加速吗？ 尤其是注意到玛格丽特胸口配上奖章微微一侧头后，理查德王子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法——她一定是在偷偷看自己！ 于是他不禁挺直了王子的脊柱，并直了双腿，脸上挂着有风度的浅浅微笑，准备等玛格丽特再看自己的时候看起来更英俊一点。然而他身边的两个女孩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主席台下的讨论更热烈了几分。 由于今年是帝国勇者学校承办的比赛，于是帝勇的校长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凭借着魔法的力量让自己的声音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今年，感谢你们，又一次让我看到了海波里恩年轻勇者的勇气与活力！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孩子，我很高兴看到你们的自信、勇敢、自制力和对团队的重视！下面，我宣布本次学院竞赛，最终学校积分的排名——” “第一名，冬波利勇者学校。” “第二名，帝国勇者学校。” “第三名，王城勇者学校。” 总算到这个时刻了，由于学生们并没有按照学校分阵营，所以都混杂在一起，于是在校长公布完毕后，每个角落都有欢呼声传来，菲莉亚还隐隐看到几个代表冬波利学院的浅蓝色徽章被抛到了天上，不久，帝国勇者学校的学生也不甘示弱地将徽章抛了起来。 帝国勇者学校的校长微微一笑，虽然在自己主办学院竞赛的时候没拿到第一有点丢脸，但看到孩子们有朝气并以此当做新起点起航的样子，他还挺高兴的，更何况情况也不太糟糕，毕竟他们是今年的第二和去年的第一。 王城勇者学校的校长和学生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连续两年垫底，明年说什么都不能继续垫下去，否则说不定就会被海波里恩其他的优秀勇者学校取代了。 典礼结束，菲莉亚总算能从那个被人一览无余的主席台上下来，她松了口气。 “欧文！” 看到在出口等她的欧文，菲莉亚眼前一亮，连忙小跑了过去。 但跑了几步，菲莉亚又有些失神。 学院竞赛已经结束了，也就是说，欧文恐怕要从她家搬出去了。然后，他们明年就要去实习，实习期结束后，大家都要各奔东西…… 六年级是在冬波利的最后一年，等这个暑假过完，他们就都是真正的准毕业生了。 尽管和欧文约定了以后进入同一个勇者团，但……等真正毕业以后，他们到底会怎么样呢？ 重新将视线放回欧文身上，菲莉亚不禁握了握拳头。 老实说，因为总是在一起的关系，欧文身上的变化对她来说总是不那么明显。但仔细一看，欧文早就和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完全不同了。他脸颊的轮廓变得成熟，小孩子的稚嫩感早已被时光锁消磨；他的身高不知什么时候超过了学校里的大多数男生，仅剩下几个类似杰瑞的大块头能和欧文比一比；有时候，菲莉亚甚至会觉得他的金发颜色都比过去深了一些。 不过，欧文也还是有没变的地方，比如脸上总是挂着好脾气的微笑，不管对谁都从容友善，这是菲莉亚最喜欢他的地方。 发现欧文其实还是欧文，菲莉亚稍微松了口气。 “怎么了吗？”等菲莉亚走到身前，欧文困惑地问道，“你刚刚好像在路中间停了一下。” “没、没什么事。”菲莉亚连忙回答。 “是吗？”欧文一愣，不过仍然没有深究，毕竟他相信菲莉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他。 …… “我正式毕业了，并且关于建立新勇者团的申请已经递交通过。你们愿意在我的团队里完成六年级实习吗？” 几天后，坐在菲莉亚家的客厅里，卡斯尔笑着道。 此时，五年级的暑假已经正式开始……这可能也算是大家毕业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接下来是作为学生的最后一年，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而奔波。准备在家乡实习的学生早早地踏上了回家的旅途，想要留在王国之心的人则四处寻找需要实习生的“机会”。 而对于菲莉亚来说，她的将来还蒙着一层薄雾，尚且看不清在何处。 面对卡斯尔的邀请，菲莉亚忍不住去看欧文。 见她仍然在犹豫的样子，卡斯尔笑了笑，继续说服道：“还记得我希望你们毕业以后能成为我的同伴吗？我没有逼你们快点决定的意思，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到我的团队来实习，会是我们之间增进了解的机会。怎么样，来吗？” 卡斯尔的眼眸是罕见的金色，当他专注地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地感到自己很重要。 老实说，菲莉亚有些心动。 尽管她自己也是个学院竞赛无败绩的第一名，可卡斯尔学长是不一样的。他年少成名，从很小的年纪就被整个海波里恩寄予厚望，而他自己表现出来的成绩也没有让其他人失望。 良好的家境、卓越的天赋、与年纪不符的名气，还有从小到大受到的同学的崇拜，这些普通人得不到的东西足以将一个意志不够简单的人冲垮，但卡斯尔却没有。他非但没有被过于肥沃的土壤浇灌成傲慢、自我的人，反而愈发地谦逊、礼貌。 菲莉亚相当尊敬卡斯尔，以前仅仅是敬佩他在天赋上的优秀，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从另外的层面上开始极为憧憬他那种坚定的人格。 尤其是最近，菲莉亚由于赢得了学院竞赛，似乎一下子在整个王城有名了起来。不仅是三校的学生，其他在王城的勇者学院学生、王城本地的居民都仿佛是一瞬间记住了她的名字。菲莉亚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由衷地称赞，在这种状态之下，即使是她有几秒钟都忍不住飘飘然起来，把自己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知道卡斯尔学长还远在她之上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傲慢起来也说不定。 去卡斯尔学长的团队实习，肯定会是难得的经验。 但菲莉亚不能不考虑欧文的心情，于是她看向了欧文。 欧文想了想，耸耸肩道：“我没有意见。” 事到如今，那个预言里的勇者除了卡斯尔以外已经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德尼祭司出事后，欧文对自己对预言造成的影响力一无所知，只能凭直觉尽可能去做，反正按照一开始说的，尽可能介入卡斯尔的命运总没错吧？ 顿了顿。 “菲莉亚，你怎么想？” “我也没意见！”菲莉亚连忙道。 卡斯尔终于高兴得露出了虎牙：“谢谢。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 …… 因为决定要加入卡斯尔的勇者团队实习，菲莉亚几乎整个暑假都在为此做准备。卡斯尔通过了职业勇者的认证，勇者团也是正规的勇者团队。不过由于刚刚组建，成员很少，真正的成员只有卡斯尔一个而已，另外就是实习的菲莉亚和欧文，还有玛格丽特。 菲莉亚发现玛格丽特也是实习的团队成员时高兴了一下，但玛格丽特倒是不怎么意外。 虽然是一群实习生组成的团队，但卡斯尔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笑着说“刚刚组建的勇者团都是这样的，为了让人看起来多一点而随意增加成员的话，反而不容易得到委托人的信任”。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临到即将离开王国之心，菲莉亚才注意到玛格丽特是一个人来的，于是她奇怪地问道：“温妮呢？今年她不跟你一起吗？” “嗯。”玛格丽特点了点头，“我让她自己去找实习……她又不可能一辈子跟着我。” 其实自从玛格丽特戴眼镜以后，就不再需要有人随时随地地照料了。不过，玛格丽特身边忽然没有了跟班，连菲莉亚都觉得隐隐有些不习惯，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见人到齐，卡斯尔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卷轴，笑着道：“那么，我们走吧。接下来，我们去西方高原。” 第113章 西方高原是海波里恩最西面的领土，地势奇高，土地广大平坦却人口寥落，只有几个重点城市还算繁华。其中，名为马吉克的人类魔法圣地是西方高原的中心城，相当于王城在王国之心的地位。这里有海波里恩全国最高点的山峰米斯特里峰，还有很深的魔法渊源——据说，魔法创始人杰克·格林，就是在米斯特里峰定居时，才终于领悟到魔法的真谛，并在他的矮人伙伴帮助下，最终创造出了魔法。 这个传说具有很高的可信度，证据就是米斯特里峰顶上的远古遗迹——魔法师之塔。 这座高达两百米共有五十层的巨塔建于万年以前，或者说，实际上根本无人能推测出它到底已经存在了多少年，仿佛是真正的“神”的遗物。按照传说，米斯特里峰的顶端本应是无法居住的极其崎岖的山巅，但被杰克·格林和他的矮人伙伴人为地强行削成一片高原，并且建造了这座在当时的技术看来难以想象高塔。它本来是杰克·格林的观星台，是大陆上最贴近星空的地方。那位魔法的创造者就在这里观星、研究、学习，与他相伴的只有那位忠诚的矮人伙伴，并且在此定居无数年后，格林才真正参悟出了魔法。 同时，这里也是杰克·格林的终点。他一生旅行过许多地方，从南边到北边，进入魔法师之塔以后也曾离开过，但最终，他最后一次行迹的记录，就是在米斯特里峰，之后，杰克·格林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尽管当时杰克·格林年事已高，但优秀勇者的寿命通常都比普通人长得多，无论物理类勇者还是魔法师。杰克·格林又是魔法创始人那么厉害的身份，他必然感悟到了魔法的真谛，魔法水平必然不低，按理来说寿命也应该很长才对。然而，他就这么消失了，不仅是他，那位与他形影不离的矮人亦就此消失，了无音讯。 从很久以前，比较流行的一种猜测就是，杰克·格林和他的矮人伙伴，都被当时已经消失的半神族“接走了”，去了只有神才能到达的地方。 总之，马吉克至今仍然是人类魔法师向往的圣地，整个西方高原由于高平的地势，都是魔法师观星和研究魔法的极好地点，整个海波里恩半数以上的魔法师都常年定居在此，西方高原简直可以被称作是魔法师的“国中之国”。 另外，魔法师之塔历经万年沧桑后却奇迹般地仍然可以使用，现在则被改建为图书馆和天文台。最顶上的五层用于观星，旺季时上面会非常拥挤。以下的四十五层全部是珍贵的藏书，其中最为贵重的是大量的古籍。简而言之，这里是当之无愧的海波里恩第一图书馆。 “——但最近，这里有一个魔法师组成的庞大的强盗团伙，也就是我们想拿到的悬赏的话需要清理的那个。根据目前已知的消息，他们的据点应该就在马吉克附近。” 大致介绍完西方高原的历史和文化以后，卡斯尔道。 他们目前还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团队，即使有卡斯尔这样年少成名的队长，还有菲莉亚和玛格丽特这样在学院竞赛中表现出色的准毕业，仍然无法改变他们是个新成立、没有经验的勇者团队这个现实。因此，眼下菲莉亚他们想要接到委托还太早，没有人主动求助于他们，哪怕接到委托也只是一些帮忙寻找宠物之类的小任务，无法真正提升自己。现在提升团队知名度最好的办法，就是完成无限制“悬赏任务”，这些任务在全国各地的雇佣兵中心都可以查看，各种勇者团队都能参加，最终完成任务的人带着凭证去雇佣兵中心领取报酬即可。 不过，由于是勇者的任务，“凭证”可能会是各种东西。那天去雇佣兵中心的时候，菲莉亚就正好碰见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大汉提着一颗人头进去，把她吓得不轻。 卡斯尔给他们定下来的悬赏任务就是针对最近在西方高原横行的强盗团的。那份悬赏任务的要求比较细致，摧毁基地的话可以拿到一份赏金，捉到对方首领的话是另一份赏金，而抓到其他团队成员或者干部都有报酬，只不过抓到人的价值不同得到的酬劳会不一样而已，甚至连取得重要的物品都能获得一些犒劳。 “我们没必要直接针对强盗团基地或者首领。”卡斯尔道，“这些事交给更有经验、合作更紧密的大型勇者团队就好。” 他脸上难得的没有笑意，看起来相当认真严肃，金色的眼眸里一片沉静。 菲莉亚明白卡斯尔说这话的意思。除了毕业的卡斯尔，他们其他三个人都是尚未毕业的学生，卡斯尔肯定是认为自己有尽力保证学弟学妹不出现伤亡的责任，才让他们不要把目标放得过大，而是循环渐进。 一开始选择这种无论做到什么程度都有报酬的工作，恐怕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稍微顿了顿，卡斯尔继续说道：“可惜我们太多信息，对于强盗团的地点和活动方式一无所知……唔，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在山下城里休息吧，明天再上米斯特里峰，看看能不能从魔法师之塔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即使是强盗魔法师也不可能脱离魔法师之塔，这是正常的思路。 听到卡斯尔的安排，大家都表示没有意义。 马吉克分山下城和山上城两个部分，山上城自然是以魔法师之塔为中心建立的生活区，学术气氛浓厚；山下城则和普通的城镇没什么区别，居住区、商业区、工业区一应俱全，面积也比山上城大得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历史悠久的关系，马吉克的街道都有种古朴悠久的韵味，菲莉亚走在街上四处打量，感觉很新奇。 “那个应该就是魔法师之塔吧？”忽然，欧文道。 从山下城是能看到山上城的，在城市边缘的位置，有一座高得特别突兀的山峰，灰白色的山顶被云雾环绕，山底则慢慢模糊在地平线之前，远远看去简直像是有座山头悬浮在空中一样，那就是米斯特里峰。 另外，菲莉亚隐隐能够看见，米斯特里峰的峰顶是极其平坦的，而上面还有个隐约可见的尖角，欧文指得就是那个尖角。 “应该是吧。”卡斯尔手指抵着下巴，有兴趣地回答，“不过我也没有来过这里，所以不太清楚。” 欧文“唔”了一声，但实在难掩兴奋之情。 毕竟是魔法发源地，还是历史悠久的魔法国中国，即使是欧文对马吉克和魔法师之塔也早有耳闻，那里说不定会有在艾斯国家图书馆都未必有珍贵魔法遗迹，光是想象就让他作为一个魔法师的心滚滚发烫。 这时，几个高大的魔法师与他们一行人擦肩而过。 菲莉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吃惊地眨了好几眼。 刚才那些人，怎么好像是…… “那些是魔族？”不太吭声地玛格丽特突然开口道，她皱起眉头，显然和菲莉亚注意到了一样的事。 欧文心脏一跳。 卡斯尔笑了笑，道：“嗯。马吉克好像是在魔族中也相当有名的地方，以前还是中立地带的时候，这里魔族和人类的数量差不多是持平的。后来西方高原被海波里恩纳入领土之中，魔族的数量才少下去……唔，不过好像数量还是比其他地方多的样子……其实是混血儿也不一定，这里的混血数量应该不会少于风刃地区北部的。” 听到卡斯尔提起风刃地区，菲莉亚下意识地看向欧文，好奇地问道：“欧文，是这样的吗？” 欧文：……虽然很想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 “……嗯，我不太清楚西方高原到底有多少混血，所以并不是很清楚。”欧文试图用笑容掩饰过去。 菲莉亚顿时觉得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连忙尴尬地道歉。 山下城的旅店不少，由于是魔法圣地，平时观光客也很多。所以菲莉亚一行人没多久就找到了合心意的旅馆。暂宿一宿后，他们一早便起床，准备登上米斯特里峰。 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当初菲莉亚他们出行准备结束后，又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终于来到马吉克。从王国之心到西方高原的路途陡峭，马车无法前进，有好几段路只能靠徒步前进，而且走起来还相当困难。幸好菲莉亚他们的团队里大多是物理类勇者，卡斯尔是双学位勇者，还修过强力量类，体魄相当不错，而最令人担忧的欧文却意外地也有着在魔法师中少见的优秀体能，因此光是爬上高原还不至于遇到太大的麻烦。 不过，米斯特里峰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据说是为了维护这座魔法之峰的神圣性，从山底到山顶没有缆车、没有传送用的魔法阵，同样要靠人力一步步地爬上去，而且，这座山峰陡峭险峻，海拔奇高，一天之内根本无法爬完，因此中途还设有好几个休息的站点…… 站山底下，菲莉亚仰头望着根本看不见顶的山巅，感觉脖子都快断了。 叹了口气，菲莉亚一撩袖子，道：“爬吧！” “哈哈哈，今天我们争取到第二个休息站吧。”卡斯尔忍不住笑，“如果顺利的话，两三天后就能到了。” 四人里体力最差的欧文：…… ……难怪这群魔法师进了塔就再也不出来了，他们只是因为不想再爬山吧！（╯°Д°）╯︵┻━┻ 第114章 “这是你们几个的临时通行证，书只能在塔里看，绝对不能带出去！顶楼的观星设备都是很旧，用的时候小心一点！有不少是古董的！说不定还是杰克·格林碰过的东西，你们绝对不能弄坏！明白了吗？” “哈哈哈，知道了，放心吧。谢谢。” 卡斯尔笑着从魔法师之塔的管理员那里拿过四个临时通行证，然后依次分发给菲莉亚、玛格丽特和欧文。不知是不是因为卡斯尔总是笑，看起来不太严肃认真的样子，那个管理员还是不放心地使劲瞪着他，连带着对卡斯尔身边的菲利亚他们都一副极其不放心的样子。 管理员的视线让菲莉亚觉得毛毛的，她简直要忍不住缩脖子了。 他们登上米斯特里峰花了两天半的时间，之后便直接来了魔法师之塔。这座塔的确历史悠久，外面的石面都已斑驳，还攀满了爬山虎的藤蔓和青苔，只有雕有花纹的琉璃窗面仍然透亮如新。 魔法师之塔向所有人免费开放，只要抵押身份证件就能获取临时通行证，在塔里看书或者观星，但只有马吉克的本地居民能获得永久通行证。这里的书本不能外借，大家都只能在塔里看。塔中设有大量座椅，可仍然供不应求，时常能看见有魔法师坐在地上或者靠在墙边。另外，在一楼靠近入口的地方还有自由讨论区，菲莉亚进来时看见有几个人类魔法师和魔族坐在一起探讨学术问题，还相当稀奇地回头多看了两眼。 卡斯尔抬头扫了扫整座塔，由于塔内部是中空的，从底楼就能一眼望穿楼顶，他轻易就看见了黑色塔顶上绘制的大量荧光星座图。 沉吟片刻，他道：“我们分头行动吧，大家到处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有用的信息，等傍晚再到一楼集合，可以吗？” “嗯，可以。”菲莉亚点头表示同意，她又看向其他人。玛格丽特略一颔首，欧文也微笑着表示没有意见。 这样就算定了，大家各自分散开来。 其实他们现在本来就算随处碰运气，没什么目的，因此四个人索性各自去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领域。玛格丽特直径去了剑术指导区，卡斯尔则去找历史和古籍，菲莉亚漫无目的地一层一层转着，至于欧文…… 实际上，卡斯尔的提议正和他的心意。欧文有些相当在意的事，并不想和其他人一起行动。他随便从楼层里找了几本看上去很高深的魔法理论书，抱着它们，然后走进自由讨论区。 “你好，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欧文露出他一贯擅长的公式化的笑容，一副友好谦逊的样子，说道。 对方先是被冒然地打断愣了愣，继而道：“当然可以，我们这里还有座位，不介意的话，请坐吧。” “谢谢。”欧文又是一笑，从容地坐下。 他并不是随便找的位置，刚才欧文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魔法师虽然有混杂，但同样也有抱团的现象存在。比如这一组，组里面大多都是风刃地区的魔法师，金发灰眸的特征极为显眼，想来他加入会比较容易。另外，这一组的座位离他关心的那群人也相当近。 “你还是学生吗？”其中一个魔法师打量了一下欧文，善意地问道。 尽管是风刃地区典型的相貌，但这个魔法师有个引人注目的高鼻子，安在脸上像是平原上隆起的小山坡，靠的近说话时仿佛随时会撞到别人脸上似的。 “嗯，没错。”欧文点头回答。 “噢？你是在这里念书，还是外地暂时来实习旅游的？” “来实习的，我是六年级的准毕业生，马上就要工作了。” “六年制？这么说，你是王国之心的学校的了？” “嗯，我就读于冬波利。” 听欧文这么说，高鼻子的魔法师立刻对欧文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同时有些怨愤地道：“可怜的孩子，这几年你一定过得很不痛快吧？亚热带平原那些家伙都是些凭外表看人的肤浅的家伙，我跟他们打过交道，了解那些人，他们只知道追逐头发的颜色和肌肉那种可笑的东西……无聊！无知！而且那种地方的教学质量也不怎么样。要我说，魔法师还是应该留在风刃地区或者干脆来这里，米斯特里这里的魔法氛围是最好的，看到塔外那座仿造魔法师之塔的新建筑了吗？那个就是西方高原这里最好的魔法学校，只允许魔法师入学！可惜，你已经快毕业了，否则就应该转到这里来！好在你还可以选择留下来住在这里，等以后结婚可以让孩子那里念书……” 对方问了一堆问题后，就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其他人都赞同地纷纷点头，欧文也没有说话，只是始终保持着微笑。 等高鼻子魔法师的一番关于魔法和地域的见解发表完成，已经是好几分钟以后了。他痛快地舒了口气，才重新拿起眼前的书，问：“我们刚才讨论到哪里了？” “我记得是冰魔法在高温条件下对抗火系魔法的可行性……” “噢，对！没错！我要说，只要能够凝聚的冰温度足够低的话，就能够将周围的火焰……” 欧文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加入他们的讨论之中，不久又抓住机会用仿佛不太确定、没有自信地态度抛出几个有建设性的观点，很快就让另外几个魔法师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连看上去在其中处于强势地位的高鼻子魔法师都不禁用有些异样的眼光看他。 “这个想法真不错！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这么说的话，只要这样……然后再……小伙子……看来王国之心糟糕的教育没有抹消掉你风刃地区血统的天赋。”他琢磨了片刻，便忍不住用力拍欧文的肩膀。 欧文仍然礼貌又温和地笑着，并不因此而说话。他毕竟已经锻炼了几年，这群坐在塔里整天不动弹的魔法师的力道并不能让他感到疼痛。这样乖巧的态度让高鼻子魔法师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毕竟眼前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金头发、灰眼眸的孩子，无疑是自己人。 又聊了几句，欧文见自己已经轻易地融入了他们之中，顿了顿，便换了个话题，压低声音，好像很不可置信地道：“……隔壁那几个黑头发的魔法师，难道是魔族吗？” “嗯，没错。”看着欧文脸上那种初来者常有的震惊，已经好些年没有离开魔法师之塔的高鼻子魔法师立刻生出了些不可名状的优越感，“你现在可能还不习惯，等住在这里久了就知道了。这座塔是全世界魔法师的隗宝！只要是懂魔法的，无论人还是魔族，都不可能抗拒这里的书籍的秘密……看到塔顶绘的星座了吗？那些是用魔纹画的，会按照星座的季节变化自行转动，它其实是一副圆形的全图……等到晚上的时候，塔顶就会透明——当然也是伟大的魔法的作用——你会看见上面的所有星座和真实地夜空重合，一丝一毫都不差！只要见过那种景象的话，我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想离开这里了！” ——除非菲莉亚也住在这里我才有可能一辈子不想离开。 欧文在心中不屑地挑了挑眉，但明面脸上仍然不置可否。 “你也别太纠结他们的种族……哼，老实说，我觉得魔族没什么问题，他们至少比平原那些以貌取人的人类好多了。”高鼻子魔法师似乎还有些不愤，又补充了一句。 另一个魔法师也小声地嘟囔：“最近塔里的魔族数量好像变多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其实那些魔族对魔法的见解有时候还挺独特的……唔，还有无尽的魔力和施法不需要吟诵和借助魔杖，真是令人羡慕啊……” 这可能是欧文进入海波里恩以后，从人类口中听到的对魔族最温和友好的评价了，他又大胆了看了几眼隔壁的几个魔族魔法师，他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红色的眼眸难以掩饰地放光。欧文笑了笑，扭回头，漫不经心地翻翻刚刚随手拿来的魔法理论，然后往自己讨论组里抛了几个问题。 他提出的看法的确既新颖又有价值，几个风刃地区的魔法师立刻被吸引，注意力全从魔族魔法师和魔法师之塔上拉了回来，开始激烈地发表意见，还不停地推眼镜翻书引经据典。 欧文这里一切尽在掌控，菲莉亚却有些没有头绪。 她已经从一楼转到三楼，中途也拿过几本书翻阅，但很快就被生涩的古文或者非现代通用语弄得头晕，没什么兴趣地放了回去。周围的人似乎都专注于书本，她不敢上前搭话或询问强盗团的事，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她也没法偷听说话来搜集信息。菲莉亚忍不住感到无聊，可想到大家都在努力为寻找有用的咨询而奋斗，她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 这时，菲莉亚转到了物理类武器实用书籍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本名为《铁饼的维护与应用》的书所吸引，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虽然她不扔铁饼已经很久了，但、但……万一里面有饲养会说话的铁饼的方法呢？ 菲莉亚花了三秒钟说服自己这本书是有用的，然后就拿起看了起来。铁饼是一种历史悠久的古典武器，近代现代使用的人较少，研究者自然也少，她拿起的这本书显然积灰许久，有不少年头，连书页都快散开了，而且也是用让菲莉亚头疼的古语写成，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她却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菲莉亚正看到“必须经常接触、使用铁饼以保持手感以及和武器的亲密关系”时，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她吓得整个人一抖，惊慌地回头，没想到看到却是南希。 “菲莉亚！诶？竟然真的是你！”虽然是南希主动打得招呼，但她好像也有点吃惊的样子，“想不到会在魔法师之塔碰到你，你今年选在这里实习？保安之类的吗？” “南希？”菲莉亚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迷茫，“你怎么在这里？” “哈？你在说什么呢。”南希古怪地看了菲莉亚一眼，不可置信地说，“这是我的家乡，我住在这里啊！” 【魔法常识小知识】 魔法师之塔自古以来是世界魔法师的集结之地，而且极有可能是整片大陆学术气氛最浓厚的地方。这里的魔法师醉心知识、不问世事，甚至抛弃了七情六欲，他们每天沉迷于阅读、讨论和观星之中，没有时间纠结于风花雪月。 许多魔法师一旦进入魔法师之塔就极少再离开，甚至有个别魔法师在年轻的时光进入塔中后，一生都再没有踏出过塔外。因此，除了个别在塔中找到真爱的魔法师以外，大部分魔法师都是单身。他们沉浸于学习里，只有少数时间会从知识中清醒，随后又继续沉浸。 另外，有调查研究表明，魔法师之塔里的大龄单身男性魔法师，九成以上有单臂强壮现象，与魔法师整体柔弱不善体力活动的常规形象不符。奇怪的是，在女性单身魔法师中就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魔法师在接受采访时这么回答：“这个……那个……可能是因为我们挥魔杖的时候，手臂比较用力吧……” 第115章 看到菲莉亚张着嘴巴，好像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南希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拿出魔杖甩了甩，道：“虽然贝蒂也经常说我这种性格不应该挥魔杖，应该去玩火枪——好像是矮人发明的什么现在失传的火器——但我好歹也算是魔法师，出生在西方高原，然后毕业前回自己家乡实习很奇怪吗？” “不、不是的……”菲莉亚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否认。她实际上正在努力攻克自己说话一紧张害怕就不利索的毛病，但这个时候南希一脸要生气的样子，见识过这位室友火爆脾气的菲莉亚不禁旧病复发。 南希出生在西方高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菲莉亚也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南希和大多数学习废寝忘食的魔法师不大一样，她一翻书就懒洋洋不耐烦的样子，平时也很讨厌做作业，所以菲莉亚一时很难将她和魔法师之塔这种学术氛围浓厚的地方联系起来。 在她眼中，认真又有耐心的欧文才比较像是在魔法师之塔里长大的巫师，尽管她知道他从小一直住在风刃地区。 看菲莉亚一脸慌张，南希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一下子就不在意了，亲热地挽住菲莉亚的肩膀，道：“啧，待在这里干什么？都是没意思的东西，腻都腻死了。你不知道，我从小就被爸妈一直关在这里，现在只要看到纸做得东西都想吐，所以上学才拼命想逃出这个鬼地方……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还以为之前在王城，可能就是和你们毕业前最后一次见面了呢！想不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走，菲莉亚，我带你逛逛米斯特里的商店街……” 菲莉亚赶紧把自己的胳膊从南希手里拽出来，拒绝道：“抱歉，那个……不行的，我不能擅自走。” 面对南希不解的神情，菲莉亚理了理头绪，才继续说。 “我现在是在卡斯尔学长的勇者团里实习，我们想要拿到那个魔法师强盗团的悬赏，所以才来找信息的……我们已经和卡斯尔学长说好了分头在塔里行动，等傍晚在楼下汇合，我暂时不可以离开这里……” “卡斯尔学长？！天呐，真的吗？！”南希立刻抓到关键词，惊呼道，但旋即明白了始末，“对哦，菲莉亚你是今年学院竞赛的冠军来着，难怪卡斯尔学长也会要请你……太棒了！” 南希兴奋地用力拍菲莉亚的肩膀，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说起来，我的确也有听说最近西方高原有个新活跃起来的强盗团……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菲莉亚心中一顿，急忙问：“你知道关于魔法师强盗团的事？” “不，我也才刚刚回来不久。你知道，爬山很累的。”南希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清楚，“不过，似乎的确闹得很大，我爸妈又让我最近少离开塔，说这里最安全……啧，烦死了，我明明都成年了！” 南希说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在菲莉亚寝室中算年纪大的，今年已经十六岁，按照海波里恩的律法，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 又听南希说她也不知道，菲莉亚失落了几秒钟，但很快振作起来。她看了看似乎对魔法师之塔很熟悉，又一身日常装束的南希，问道：“那个……南希，你是准备以后就留在这里了吗？” “对啊，怎么了？”面对菲莉亚的问题，南希满脸莫名其妙。 菲莉亚歪了歪头：“所以，杰瑞也会和你一起住进来吗？” 杰瑞是个重剑士，魔法师之塔对他来说多有不便。大多数魔法师在塔里都是靠研究理论和写书度日维生的，杰瑞却同样是个脑袋不太好使的老实个性，无论怎么想都不太适合住在米斯特里里搞学术，从这一点上讲，他和南希倒是天生一对。 菲莉亚的疑惑合情合理，但南希的脸色却明显一暗，奇怪地沉默下来。 周围的气氛凝重低沉起来，菲莉亚甚至觉得空气穿过她的铠甲令她的皮肤变冷了。察觉到自己恐怕是问了个极不该问的问题，她张了张嘴，刚要试图补救，南希却率先下定决心般地开了口。 “那个……我和杰瑞……恐怕不会再见面了吧。”南希为难地摸着后脑勺，将硬直的短发摸得乱糟糟的，“毕竟要毕业了嘛。虽说在一起很多年，但未来什么的，完全没有考虑过……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听着南希吞吞吐吐的话语，菲莉亚愣住。 她还是头一次从个性火爆没心没肺又耿直的南希嘴里听到这么理性现实的话，这加重了菲莉亚那种“好像大家都变成熟了，只有她在原地踏步”的感觉。 “可、可你们不是恋人吗？”菲莉亚迟疑地问道。 如果说要评选学校里最擅长若无旁人地在公共场合秀恩爱的情侣的话，南希和杰瑞这一对绝对可以当选。虽然常常被贝蒂或迪恩之类的好友吐槽“秀恩爱分得快”，但这两个人却始终甜甜蜜蜜地保持着闪瞎人狗眼的恋爱关系。菲莉亚还以为他们一生都会保持这种腻人的恋爱关系呢。即使早就知道每年毕业季都会有不少学生情侣分手，但她从未想过这会发生在南希和杰瑞身上，何况南希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个不可抗拒的真理一样。 南希被菲莉亚的问话激怒了，在她看来，菲莉亚不断地追问这件事，简直就像是在质问她对恋爱的执着程度一样！ “我当然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南希恼火地吼道，她的怒火使得她握着魔杖的双手抖个不停，“他是你们东方平原的人！我可是出生在魔法师之塔的魔法师！我们的习惯、口味、生活方式全都不一样！除了都不善于背书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菲莉亚望着气势犹如喷火的南希，被惊得几秒钟说不出话来，并且硬生生将“杰瑞知道你的打算吗”这个疑问从喉咙口咽了下去。 咆哮完，南希就泄了气一般用双手遮住脸，低着头后背起伏个不停。菲莉亚疑心她在哭，想了想，凑上去小心地拍拍她的背。 不知过了几分钟，南希长长地吐了口气，重新抬起脸来。她的脸颊被手按过的地方通红，像是被打过两巴掌似的，不过，南希看上去已经不生气了。 她扫了菲莉亚一眼，说：“欧文是不是也在卡斯尔的勇者团里实习？” 不太清楚南希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菲莉亚仍然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南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然后便注视着菲莉亚。她的身高比菲莉亚要高挑不少，还留着利落的短发，当她认真地死盯着谁的时候，眼神看上去颇有威势。 “啧，别说我了。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菲莉亚不解。 “少装呆，你不是喜欢欧文吗？” 南希的嗓门一向不小，又这么唐突地说出来，菲莉亚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差点扑过去一把捂住南希的嘴。要知道欧文也在魔法师之塔里！他感官那么敏感，万一就在附近呢！ 菲莉亚紧张地四处张望，确定这周围只有自己和南希后，才僵硬地张嘴。 “你、你怎么……” 她明明只告诉过玛格丽特。QAQ 南希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傻瓜吗？随便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太明显了！” 她话说得傲慢，但实际上南希知道以前的自己并没有看出来，她当时实际上并不关心其他人，也懒得深入地想事情，只要每天都高高兴兴地活着就好。是在深思熟虑决定和杰瑞分手以后，她才忽然注意到的。 菲莉亚喜欢欧文，许多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 另外，其他室友中的贝蒂和凯丽肯定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有说而已；丽莎后来与她们渐渐疏远，南希不清楚她的想法；而温妮眼睛里只有玛格丽特，倒是说不定不知道。 听到南希的话，菲莉亚更是一阵吃惊。她还以为一直隐藏感情隐藏得很好的，连欧文都没有怀疑，没想到南希却早就知道了……说起来，玛格丽特也是，之前她告诉玛格丽特的时候，对方一点都不吃惊。 看来在宿舍里的演技还不够好……菲莉亚略有几分失落。 南希顿了顿，继续问道：“所以呢，对欧文，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约好了毕业进同一个勇者团……说不定会就这样留在卡斯尔学长这里，他同时邀请过我们两个人。”既然都暴露了，菲莉亚老实地回答，“其他的，我还没有想好……” “这样。”南希心不在焉地道。 毕业进同一个勇者团队的话估计短时间内就不会分别了，菲莉亚和欧文这一对说不定会比她和杰瑞顺利不少也说不定…… 其实仔细想想，欧文每年一开学肯定准时来她们寝室找菲莉亚，平时不管干什么都和菲莉亚腻在一起，要说他对菲莉亚完全没有好感的话肯定不可能……但为什么没有表白呢？他好像不是那么不干脆的人…… 南希不由得奇怪起来。 以前她对欧文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一个金发的娘娘腔魔法师，而且没什么主见总是娘气的微笑，和极有男子气概的杰瑞完全不同。可现在回忆……对方分明是深藏不露，看似什么都没隐瞒，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暴露出来，将自己结结实实地包裹在温和的面具之下。杰瑞也说过欧文让他看不透，还有点危险的感觉，当时南希只是嗤之以鼻，而如今…… 算了，这种复杂的事她果然还是想不下去。 耸了耸肩膀，南希将想不通的事往脑后一抛，脱口而出地问道：“菲莉亚，难道你不准备表白吗？” 听她这么问，菲莉亚的脑袋立刻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她才期期艾艾地道：“其、其实我，是准备表白的……已、已经考虑很久了……” 第116章 菲莉亚的回答，让南希立刻两眼放光。 虽然她自己基本上算是要和杰瑞毕业自然分手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热衷于室友的八卦。听说室友准备表白，而且成功率应该还挺高的，南希不由自主地兴奋追问：“哦？所以呢？你准备什么时候表白？” 菲莉亚不自觉地绞起手指。 她的确考虑向欧文表白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或许是学院竞赛上赢得的荣誉让她获得前所未有的自信，或许是这个念头本来就早已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不去，总之，菲莉亚确实是这么想的——即使欧文真的仅仅是将她当作一个普通朋友，她也希望能在毕业之前，将自己真正的心意传达给对方。 不过，虽然常常这么想想，但她却始终没有真正定下表白的时间，而是无限制地继续拖延下去。如果南希不问的话，她说不定一直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早点来个干脆。 菲莉亚忽然下定了决心，她的目光坚定起来，语气笃定地道：“那就今天晚上吧！等黄昏集合以后，我们应该会去找休息的地方，然后大概能找到和欧文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南希被菲莉亚突然的果决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她：“不不不，等等！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失败怎么办吗？你们不是还要一起剿灭强盗团？表白失败以后还一起实习的话会很尴尬吧？” 菲莉亚一怔，南希说得对，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头脑渐渐清醒起来的火属性魔法师继续道：“菲莉亚，你们会在西方高原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菲莉亚摇头，“要看任务什么时候能完成。” 闻言，南希神秘一笑。 “我倒建议你们可以在这里留得久一点。二月份有个日子正好适合你表白。” “什么？” “爱神节。”南希压抑着激动说，“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节日……咳，因为米斯特里这里单身的魔法师比较多，所以每年春天来临之前都会固定找个机会解决一下大家的婚姻问题。到时候会有给情侣准备的庆典，那些书呆子们也会从塔里跑出来，算是这倒霉地方少有的比较有意思的日子了……那天表白的人肯定很多的，怎么样，试试看吧？” 听南希大力地推荐，菲莉亚亦略有几分心动。 而且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是如此容易被打破，能拖延几天这件事对菲莉亚有着难以抵御的诱惑力。终于，她的嘴唇颤了颤，菲莉亚听见自己回答道：“……好。” 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南希无疑十分高兴，她大力地拍了拍菲莉亚的肩膀，道：“加油！既然你还会在米斯特里停留一段时间的话，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你别忘记把暂时安顿的地方告诉我，我几乎一天到晚都在塔里，一般在五层或者十四层，新月的日子会在顶楼观星……对了，还有，到时候你的表白有结果了也不要忘记通知我。” 对于这些，菲莉亚当然是红着脸连连答应。 …… 跟南希告别后，菲莉亚又找了一会儿资料，很快到了黄昏时分，她一无所获地回到一楼入口处，只见另外三个人都已经到了，于是赶忙过去会合。 离开魔法师之塔后，他们四人在米斯特峰里的生活区找了个酒馆，在角落里坐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西方高原住民的作息不合，又或是魔法师们都在塔里专心研究，总之，小酒馆里人丁寥寥，除了他们一桌，几乎就没什么人。酒店的伙计都托着腮在柜台后快要睡着了。 不过，这样反而有利于他们说话。虽说不是什么重要到非得保密不可的事，但勇者业内鱼龙混杂，还是低调隐蔽些好。 卡斯尔问道：“怎么样，你们下午有什么成果吗？” 玛格丽特面无表情地提起剑，回答：“……拔剑的时候将它提到这个位置，同时出脚，速度更快。” 菲莉亚听到玛格丽特说的话，险些一头栽在桌子上，尤其是对上玛格丽特严肃的神情。 一听就知道，她估计是下午沉浸在某本书里，把悬赏任务的事情忘掉了。 卡斯尔倒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专注地研究了一下玛格丽特说得位置，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唔，原来是这样，改天我也要试试看。” 等玛格丽特将剑放回老位置，卡斯尔才重新将目光转向菲莉亚和欧文。 “菲莉亚，欧文，那你们呢？关于强盗团，有什么发现吗？” 菲莉亚羞愧地摇头，欧文耸了耸肩，回答：“抱歉，我在讨论区问了一些魔法师，他们也没什么头绪。” 卡斯尔并不在意地笑了笑：“哈哈哈，这么说的话，就只有我听到一些事了。” 闻言，大家都看向他。 卡斯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地图，一面是整个西方高原，另一面是细致的马吉克全城图。这张地图大家都见过，是卡斯尔在爬上米斯特里峰前，在山下城买的。 马吉克全城图上甚至连酒馆、旅店、当地雇佣兵中心的位置都标志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 “之前在魔法师之塔的时候，我和几个看上去神情焦虑的魔法师搭了话。”卡斯尔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最近都有价格便宜、商品来路不明的地下交易，尤其是这个地方，规模大到足以被称为是黑市了。” 说着，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看自己队伍里几个实习生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话。 “我想，我们应该从这几个地方调查起。” 菲莉亚看了看卡斯尔指出来的几个位置，里面多半是一些位置偏僻的酒店，或者是魔法用品较多的商店街附近的咖啡馆，不过，令人吃惊的是，有一所魔法师学校竟然也是地下交易点，难道说那些不法商人已经销赃销到学生头上了吗？ 不过，竟然一个下午就调查到这么有用的信息，给他们带来第一个突破点…… 菲莉亚看卡斯尔的目光不由得又带上了几分尊敬。 果然在他们中最优秀的人还是卡斯尔。像黑市地址这样的信息，想也知道没有人会随便透露给陌生人，要知道赃物的话，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都是违法的，如果真的买了东西的话，不管是谁都会遮遮掩掩。在这种情况下用这么短的时间弄到地址，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卡斯尔看起来的确是那种可靠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男孩子独特的爽朗、单纯的感觉，不知不觉就会令人信任。 欧文的视线则在卡斯尔说得每一个位置都轻轻地扫了一遍，他不着痕迹地将这几个地点统统记下，接着道：“我没有意见。” 玛格丽特点点头，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她最近总是显得心不在焉。 菲莉亚这才意识到只有自己还没有表态，连忙也表示同意。 “谢谢。”卡斯尔笑着露出虎牙，眼睛不自觉地弯成一道勾，“我们现在如果还去山下城的交易点的话，上下山太浪费时间。那么，就先从山上城的几个地点调查起好了。唔……就这个酒馆吧，你们觉得怎么样？按那个魔法师先生告诉我的时间，最近的一次交易就在下个星期天。” 卡斯尔的安排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指得指责或挑刺的地方，大家都没有异议。 商量完毕，从小酒馆里出来，他们一起走去最近的旅店。卡斯尔走在最前，玛格丽特的脚步很快，在第二，欧文和菲莉亚并排走在一起，一会儿就落在了最后。 天色已经暗了，西方高原的空气分外干净清朗，因此月亮似乎比在王城时要明亮得多，星星也要多得多。那一颗颗遥远的明珠安静地躺在夜幕之中，一下一下好奇地眨着眼睛，打量陆地上的行人。 在星光的注视下，菲莉亚忽然有些焦躁，心脏滚滚发烫。如果南希没有及时给她推荐二月底的爱神节的话，她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对欧文表白了。不知是不是由于曾经有过这个念头的缘故，此时站在欧文身边，他的袖口时常蹭到自己的胳膊，菲莉亚有种奇怪的焦虑。 菲莉亚突然希望他们对魔法师强盗团的任务可不要完成得太快了，如果不能参加西方高原的爱神节的话，下一次她再有勇气定下这么明确的表白时间，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感觉到菲莉亚的状态好像有些恍惚，欧文扭过头，问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欧文一说话，菲莉亚便不自觉地紧张，呼吸仿佛被提起来了。 又走了一两分钟，他们到了一家旅店。旅店老板给他们两间房间的钥匙，菲莉亚和玛格丽特住一间，卡斯尔和欧文住一间。 进自己房间前，想了想，欧文微笑着对菲莉亚道：“晚安，菲莉亚。” “……晚安。” 第117章 事情正如菲莉亚内心深处隐隐期望的那样，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参加过几次黑市的地下集会过后，他们在悬赏任务上的进度便被卡住了，难以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在雇佣兵中心有过那样细致、高昂的悬赏，这个魔法师强盗团却仍然没有被剿灭，反而继续肆无忌惮地作案，可见他们本身便有一定的水准，同时还有对勇者的相当的戒心。他们行事小心谨慎，且反追踪能力很强，即使是菲莉亚他们，在几次行动里也中途跟丢好几次，且始终没有找到过他们真正的据点。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们联合起来抓到了好几个团伙成员的魔法师，作为凭证交到雇佣兵中心，亦获得了一些零碎的报酬。尽管不是很多，但至少能够维持他们在西方高原的收支平衡，而且还有盈余。 只是马吉克的雇佣兵中心只设立在山下城，将在山上城抓到的魔法师押送下去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 转眼，几个星期过去，瞬间就到了十二月底。 他们也并不是每天都拼命为了强盗团的事奔走的，卡斯尔对待自己团队下的成员很宽松，每周至少有一天半可以休息，如果有时需要跟踪或者连续活动的话，那么菲莉亚他们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个好几天的连续假好好松一口气，反倒是没怎么见作为队长的卡斯尔自己休息过。 一般休息的时候，如果不是和欧文或玛格丽特在一起的话，菲莉亚会到魔法师之塔去找南希，她们有时看书，有时聊天，关系竟然比在寝室时还亲密一些。 这一天，他们在山上城。欧文好像有什么事去了集市，玛格丽特在练剑，菲莉亚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铁饼一个饼留在旅馆房间里让它自己画画玩——因为铁饼很怕寂寞所以菲莉亚一直带着，平时就放在背包里，让它装成普通的铁饼——然后自己去了魔法师之塔找南希。 她找到南希的时候，南希正坐在地上无聊地拿后脑勺磕书架，一副快要闷死的样子，看菲莉亚来，她顿时眼前一亮。 “菲莉亚！你总算来了！怎么样，你的实习，还有欧文，最近都有进展吗？” “嗯……” 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一两周以来的近况，菲莉亚忽然看了看窗外，道：“……都这个时间了，不知道雪冬节到了没有。” 雪冬节是以王国之心的雪为标准的，由于地形险恶的关系，这里和王国之心的消息相当闭塞，上山以后，菲莉亚只和父母哥哥成功通信过一次，或许第二封信最近就要到了，总体而言消息流通速度极慢。因此，菲莉亚始终没有听说雪冬节已经到来的消息，只能暂时当做王国之心还没有雪花降临。 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南希惊讶地张大了嘴：“原来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这里不过雪冬节的。” “不过雪冬节？！”菲莉亚似乎没有明白南希的意思，眨了眨眼睛。 “嗯。你没发现这里一年四季全是雪吗？下雪有什么好庆祝的。”南希解释道，并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还翻了个白眼。 的确，西方高原地势奇高，夏天的气温自然也比平原地区要低得多，山上的积雪四季不化。从米斯特里峰朝下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山头，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神圣、庄严之感，仿佛不是存在于人间的地方。 停顿几秒，南希接着说： “而且，观星难道还有可能停下来休息一两个月？那星盘可是会少掉将近六分之一的。这里一年到头最值得庆祝的就是爱神节了，那时一些单身的魔法师可能会稍微从塔里出来一天。不过，就连这天都有一部分情侣选择观星过节，坚决不从塔里出来呢。” 南希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是故意开玩笑耍她，可这件事仍让菲莉亚觉得难以置信。雪冬节可是一年之中最隆重、最重要的节日，无论是在南淖湾还是王国之心，那一个多月都会大肆的庆祝。况且……即使没有雪冬节，至少也该有比爱神节这种听上去只是小打小闹的节日稍微厉害一些的庆典才对。 菲莉亚惊奇地睁大眼，又确认似的问道：“那，难道说，会放长假的节日，一个都没有吗？” 既然爱神节这种仅仅有一天庆典的节日最重要的话，很难想象还会有假期更长的日子。 南希“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回答：“没错，没有，一个都没有。现在你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招人讨厌的鬼地方了吧？” 菲莉亚：“……” 没有雪冬节对菲莉亚造成了一定地打击，这意味着今年的一月份恐怕会比往常更加辛苦无聊了。 南希同情地拍拍菲莉亚的肩膀，鼓励道：“加油啊！反正你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儿，以后还要回到王国之心去的嘛。” 说完，南希自己却神情黯了下来。 …… 因为不过雪冬节，马吉克不管山下城还是山上城都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平静、古典、沉闷，没有庆典、聚会和任何特殊娱乐。但是，卡斯尔在跨年当天还是带他们过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豪华、令人激动的夜晚。 他们在餐馆里点了比平时更多的食物，还叫了酒，一直到新一年的钟声从魔法师之塔旁边的大石钟敲响才离开。 结束前，卡斯尔无比爽朗地笑着，高举手中的啤酒杯，喊道：“祝你们新年快乐，我终于的伙伴们！” “新年快乐！” 欧文并不怎么喝酒，因此只是象征性地举杯，菲莉亚也不太喜欢酒味。倒是玛格丽特意外地不会醉，喝了好几杯葡萄酒。 新年开始后，他们休息了三天，然后便继续之前的任务。又是两周过去，终于有一天早晨，卡斯尔连夜从山下赶到山上城，他看上去相当疲惫却又异常兴奋，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我找到他们的据点了！”卡斯尔一把将地图全部摊在旅店的桌子上，让菲莉亚、欧文和玛格丽特都聚过来看，“就在这里，这附近！这里建了一座相当怪异的高塔。” 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菲莉亚他们四月份还要赶回冬波利参加毕业考试，因此有时为了提高效率，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卡斯尔会安排他们分开行动。当然，卡斯尔自己亦常常独自进行一些调查。 比如前几日，卡斯尔都在独自跟踪一个上一次在黑市中露面过的魔法师，他售卖过东西，而且相当可疑。像跟踪这样的活动，人太多反而会引起不便。 “我跟着他顺着这几条的路一直走到这个地方，然后我看见他消失在塔里。”卡斯尔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不过，我没有跟进去。里面好像有守备的人。” 欧文的指尖轻轻在卡斯尔所说的塔的位置划过，在地图上，这里仅仅是一片废墟，几乎贴在了城市的边缘线上。 “要去看看吗？”他问。 卡斯尔想了想，道：“我想去看看。不过，可能会有些危险，你们认为呢？” 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敌人的大本营。这群强盗既然敢四处打劫魔法师，就说明他们的人数不少且实力不弱，冒然进入对方基地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安全的事。 他们只有四个人，而且其中有三个都还没有毕业，即使是卡斯尔学长也才刚刚毕业而已，除去多一年的实习经历，他的经验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尽管可靠的性格和天才的天赋使人们经常忘掉这一点。 玛格丽特沉默了几秒钟，并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面默默地握紧拳头，回答：“我认为可以！这样的危险，算不上什么。” 菲莉亚站在玛格丽特的一侧，低下头立刻就注意到了她攥紧的拳头。 大小姐最近几个月一直相当拼命，虽然她从以前起就一直是个十分认真并默默努力的人，但菲莉亚能感觉到她现在的投入程度比以前更高了。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该不会和哥哥有关吧？ 菲莉亚担忧地想……说起来，她也不知道玛格丽特亲了哥哥那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头绪，菲莉亚只好暂时将疑惑搁到一边，看向卡斯尔队长，道：“我也没有意见。” “我也是。”欧文将注意力从地图上收了回来，微笑着回答。 尽管只是实习生，但他们都相当勇敢啊。 卡斯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那好。这样的话，我有一个计划。” 他稍微停顿一下，喝了口桌上的水，像是准备一口气把计划说出来。 “为了降低风险，我建议——” 卡斯尔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金色的眼眸环视了他的伙伴们一圈，道。 “我们全部都扮成魔法师。” 第118章 几天后，几个身穿低调的黑色魔法长袍的勇者拿着魔杖，出现在了一座看上去相当古怪的塔之外。本来魔法师就是喜欢住在塔里的生物，这本来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这几个人当年在魔法师学校里的成绩应该不怎么好，其中有两个女孩拿着魔杖的手极为僵硬，一副生涩的样子，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魔法师该有的优美流畅。 “就是这里吗？”菲莉亚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声地问。 “嗯。”卡斯尔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来，“不过，接下来就要小心点了。” 四人从隐藏的草丛中走出来，塔的周围所有障碍物都被清理掉了，成为一片一览无余的平地，没有任何躲藏的余地。卡斯尔熟练地把玩了一下魔杖，走在最前面向塔走去。 他轻声地说：“大家放松一点，特别是菲莉亚和玛格丽特，你们尽量看起来像是天生的魔法师。” 玛格丽特僵硬地点了点头。 菲莉亚也一样，她们都对身上轻飘飘且宽松的魔法袍感到不习惯，毕竟平时作为剑士和重剑士，身上的装备是贴身沉重的铁制盔甲。另外，菲莉亚今天没有带重剑，她的剑体型太大太显眼，而且谁都没见过能背巨剑的魔法师，所以她觉得背特别轻，手上却有根不知怎么拿才好的木棍——这是欧文暂时借给她的魔杖——菲莉亚有种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感觉。 玛格丽特虽然没有佩剑，但在身上藏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欧文走在最后，在菲莉亚和玛格丽特极力保持自然的神态姿态、却反而显得哪里不自然的时候，他慢下了脚步，感到一丝隐隐的怪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个地方好像特别冷，寒气仿佛是从脚底冒出来的，一直贯穿到全身。此外，那座塔的基调很暗，形态又古怪，像是一颗立在地上的长螺丝，光是没有倒塌就足以被称作契机了，看上去分外诡异。 “欧文？”没有听到身后欧文的脚步声，菲莉亚奇怪地回过头。 听到菲莉亚在叫他，欧文连忙回过神，转头回以一笑道：“抱歉，稍微发了一下呆。” 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卡斯尔已经站在了那扇似乎摇摇欲坠的木门之前。菲莉亚紧张得喉咙隐隐作痛，手中不自觉地攥紧魔杖—— 如果开门后有敌人冲出来的话，她就用魔杖敲死他们！ 卡斯尔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没在门里听到任何动静，这可不太正常。不过，卡斯尔仍然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用力、旋转、推动！ 残破的木门放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咯吱声，卡斯尔条件反射地举起魔杖，对准门的中心—— 然而，什么都没有。 人的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角落都空空如也，甚至可以从一楼地面一眼看到塔尖，连个楼梯都没有。这座塔简直像是空有外表没有内核的模型玩具。 菲莉亚同样在卡斯尔开门的一刹那看到了塔内的情形，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骗局”！因此，她还立刻警惕四处张望，生怕会有魔法师从角落里跳出来对他们念魔咒。 不过，这里似乎就连埋伏的魔法师都没有。 “……难道他们发现自己暴露，所以提前逃走了？”卡斯尔皱起眉头，往塔里走去，他的影子淹没在照不进阳光的塔底的黑暗之中。 玛格丽特跟在后面，她蹲下身子，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滑过。 “……没有离开很久，这里还很干净。” 菲莉亚明白玛格丽特的意思，他们走进塔里后，地上都没有留下脚印。这说明地板上没有灰尘，直到最近几天里这里都还有人打扫。 难道真的是差一点错过，把他们放跑了吗？ 菲莉亚不禁产生这样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没有窗，阳光照不进来，塔内冷得厉害，菲莉亚进来几分钟，竟然不由得搓了搓胳膊，还想跺跺脚。 玛格丽特打了个喷嚏，显然也觉得冷。 将整座塔能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后，他们不得不接受原来住在塔里的人都已经及时跑了这个可能性。 “抱歉。”卡斯尔相当歉意地道，“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们白跑一趟。” 这座塔位于山下城，他们之前在米斯特里峰上，因此特意花了两天多从山上下来，接下来还要一无所获地回到山上去，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士气大减。 但这的确也不能认为是卡斯尔一个人的错，他一个人的话，能在一天半之内里面跑回山上城递消息，已经是出奇地快了。谁知道那些强盗更快而已。 玛格丽特道：“……没事。” 顿了顿。 “明天起，重新开始找新的线索吧。” 听玛格丽特这么说，菲莉亚原本隐隐有些沮丧的心情振作了一些。 “……看来只能先回去了。”卡斯尔道，“走吧。” “欧文？”菲莉亚走到塔外，却看到欧文好像还低着头留在原地若有所思，连忙喊了他一声，又奇怪地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嗯？抱歉……”欧文追上来，不过，离开之前又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挥之不去，让他十分在意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然而，脚刚刚踏出塔外，气温便回神了不少，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菲莉亚舒服地叹了口气，将欧文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吸引了过去。 宽大的魔法袍罩在菲莉亚身上，将她原本就并不宽大的身体衬得更加娇小，光晕又模糊了菲莉亚身上的线条，欧文恍惚有种菲莉亚被包在他的衣服里的错觉，老脸一红，赶紧移开视线。 …… 几天后，欧文一个人踏进了魔法师之塔。 今天是休息日，玛格丽特和菲莉亚一起去逛集市里的武器店了，卡斯尔一向很少休息，所以欧文再次有了自由活动的契机。 这段时间里，他一个人进塔的次数并不少，作为一个魔法师自然比较容易融入魔法师之塔的氛围里，更何况他还有意主动和塔里的人亲近。因此，塔里已经有不少人认识他，并且会主动邀请他加入自己方的学术探讨里。 和天生能让人感到亲近的卡斯尔不一样，欧文并不是那种自然散发友好氛围的人，但只要他愿意，任谁都会把他当做朋友。 果然，他刚刚路过讨论区，几个和他相熟的风刃地区魔法师就热情地挥手，想要邀请他加入自己的讨论队伍。不过，今天欧文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因此他只是对那几个金发灰眸的魔法师微笑着招手几下，就表示自己今天不进入讨论区。 那些魔法师们自然理解，于是继续低下头聊原本的话题。 欧文进入塔里后，在一楼的书架中绕了一大圈，然后又从另一边回到讨论区。 “你们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欧文笑着道。 原本坐在那个位置的几个魔法师都吃惊地抬头，要知道，由于种族的特殊性，在魔法师之塔里，他们几乎没有被搭话的机会，只有主动加入别的人类魔法师，或者像现在这样自成一体。 他们是一群离开家乡、在西方高原研究魔法的魔族。 为首年老的魔族魔法师抬起了头，他扶了扶夹在皱巴巴的鼻梁上的、用胶布补过的老花镜，这才看清过来和他们说话的人。 黑发，红眸。 来者是个相当年轻的魔族少年——不，或许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正处在不大不小的青涩年纪，应该不会超过十六岁，远远不算成熟的年龄，但也不小。 他的黑发很有光泽，短发的碎屑柔顺平和地落在额前和脸颊边，有种相当随意的优雅；五官深刻立体，仿佛被女神赫卡忒安置在了它们最适合的位置，他的鼻梁有着古典挺直的线条，不过，最漂亮的还是那双澄澈的红色眼睛，它们简直像是一对被雨水清洗过的朝阳；另外，魔族少年的身材挺拔，后背、双腿笔直，个子在同龄的魔族中应该算是高大，何况他还有好几年的生长空间。 以魔族的审美来看，毫无疑问，这是个极其英俊的男孩，而且他正走在成为一个俊美魔族青年的道路上。而且，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说不定还是出身于艾斯相当高贵的魔族家族。 老魔族忍不住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恐怕就连现在那位以相貌俊美出名的魔王，也不过就长成这个样子了吧？ 当然，还有一点能清晰地传达出这个男孩身份显贵，那就是他身上涌动着的魔力的气息。 很强大，这是个力量强大到足以让人心悸的年轻魔族。在尚未完全定型的年纪就能将自身的魔力发育到如此程度，他到底是…… “当、当然可以！”没等年迈的魔族发话，坐在另一边一个较为年轻的魔族已经在欧文的威亚下结巴地开口道。无疑，他也意识到欧文在艾斯的地位，恐怕比这座塔里的能找到的所有魔族都要来得高。 再说，就算无关地位，既然在人类的地盘碰到同族的话，就应该互相照顾。 他们全都挪了挪，给欧文腾出位置。 “谢谢。”欧文笑了笑，略微整理魔法袍的衣摆坐下。 “抱歉，其实我是想问你们一件事。”和魔族在一起的时候，欧文并不准备刻意隐藏自己的气场或是别的什么能显示出身份的东西，这能给他带来不小的便利。因此，欧文的状态亦比在人类周围时随意自然很多。 这种轻松自如，却让他周围那些能感觉到他的魔力涌动的魔族感到不安。 欧文愈发灿烂地笑了起来，道：“你们知道，在这座城里，有什么地方有专门提供给魔族的便宜货买吗？如果，我不在乎货品来源的话。” 第119章 “菲莉亚，你能把你的铁饼借给我几天吗？” 听到欧文的请求时，菲莉亚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这几天欧文好像总是跑魔法师之塔，有几回她想去找他都找不到。不过也可以理解，眼下关于强盗团的调查陷入僵局，大家都在尽可能地搜集有用的线索。 但是，欧文想借铁饼，菲莉亚却想不到什么理由。 虽然铁饼是挺萌的，平时她不在它就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滚来滚去，偶尔还会帮忙扫个地什么的，但除此之外，菲莉亚实在想不到它有什么用。欧文是个魔法师，铁饼又有恐飞症…… 怎么想欧文都没有借铁饼的理由呀？ 忍不住又奇怪地眨眨眼，菲莉亚道：“那个，可以是可以的，可为什么……” “……啊，是这样的，”见菲莉亚面露迟疑，欧文连忙换了个说法，微笑着道，“之前我爸爸不是在上面用了一些比较特别的魔法吗？其实我最近也在研究那方面的魔法，但和魔法师之塔的魔法师们讨论到关键的地方遇到了瓶颈，所以我想借我爸爸附着过魔法的那个铁饼研究一下。” 原来是这样！ 菲莉亚恍然大悟。 难怪最近欧文总是常常去魔法师之塔，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平时也常常不在，原来是去研究高深的魔法了。 能让一块铁饼蹦蹦跳跳有自己的意识的魔法，菲莉亚在此之前都从未见过，知道她有这么一块铁饼的人也都表现过惊奇，可见欧文的父亲肯定是个厉害的魔法师。 于是菲莉亚点点头：“那我等下去把铁饼抱出来……对、对了，欧文。” “嗯？” 原本听到菲莉亚答应，欧文已经稍稍松了口气，但被对方叫住，他的心脏又忽然被提了起来。 对上欧文没有防备的目光，菲莉亚缩在背后的手无意识地绞了起来。 “那、那个……”菲莉亚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又变得不灵活了，眼睛也不敢看欧文的表情，只能在地板上游走，“两周以后的星期三，就是二月二十四日那一天……你、你有没有空？” 说完，生怕欧文觉得她莫名其妙挑个不是休息天的日子邀请很奇怪，菲莉亚又慌张地补充道：“南希跟我说，那天是西方高原这里的节日，山上城这里会有庆典活动，所以我想……” 菲莉亚越说越小声，相当没有底气。 她没敢直说那天是爱神节——一个情侣之间和寻找情侣的人的节日——因此这简直像是要骗欧文去约会一样，菲莉亚的羞耻心使得她的耳后根不可控制地泛起一丝粉红色，并且这丝颜色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同时，她的心脏跳得厉害。 竟然是个邀请！ 听到菲莉亚居然说了这么一件事，欧稍微愣了下，但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菲莉亚又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他一起玩，就像往常一样。 老实说，每次菲莉亚来找他，他都会在一瞬间感到兴奋和激动，但意识到两人不能纯洁得再纯洁的朋友关系这个现实以后，心中又会余下一种难言的寂寥和失落。 ……菲莉亚。 菲莉亚，我到底该怎么对你，菲莉亚？ 欧文略有几分无奈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然而光是默念，他的心脏深处就传来一阵难言的酸楚和抽痛，仿佛有一根玫瑰茎的小刺在轻轻地触碰他的胸腔。 过了一会儿，欧文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一贯温和地笑容，一口答应道：“嗯，好啊。不过最近几天我可能会到山下城去，有些重要的实验研究要做——就是跟你借铁饼的那个——所以你可能会有五六天看不到我，我会去跟卡斯尔学长请假并且道歉的，不要担心，菲莉亚。” …… 和同团队的人类打过招呼，三天以后，欧文一个人出现在了山下城。 在过去的将近半个月里，欧文以魔族的样子在好几个魔族扎堆的魔法师小团队中打探消息。果然，不止是人类的魔法师之间最近偷偷流传着黑市交易的渠道，魔族的魔法师里同样有，而且他们能够买到的东西，似乎更便宜、更优质。 山下城的集市里人声鼎沸，比山上城更为热闹。毕竟不是谁都有耐心花好几天时间爬上最高峰的，大部分物品交易都还是在米斯特里峰以外的地区进行，叫卖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欧文感觉到他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圆盘拱了拱，铁饼探出头道：“魔法师少爷，我们是要去哪里呀？” “酒店的黑市。”欧文又将它往怀里抱稳了些，简明扼要地回答。 “哦。”点点头，铁饼自己乖乖找了个舒服又稳固的位置坐好，感慨而高兴地继续说，“╰（*°▽°*）╯说起来，魔法师少爷，你最近抱我比以前稳多了耶，手都不怎么抖了。之前也是您一路把我从山上抱下来呢……” 欧文：…… 他默默地铁饼又往怀里揣了揣，顺便用和魔法袍颜色一样的黑布盖住。看不到光明，铁饼“嘤嘤嘤”地不说话了。 没多久，已经到了有黑市的酒馆附近，欧文才重新把蒙着铁饼的黑布从它脸上拿下来。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欧文道，“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步骤你都记住了吗？” “放心吧，魔法师少爷！”铁饼非常信誓旦旦地点头，对他来说就是摆动整个身体。幸好欧文的体力已经相当不错了（需要部分归功于山下城和山上城之间的路程），否则它这样乱动，他说不定会失手把它摔在地上。 然而，看着铁饼一脸十分有自信的表情，欧文却始终觉得淡淡的不放心。 ……真的没问题吗。→＿→ 迎上心爱的魔法师少爷不信任的目光，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一般，铁饼乖乖地把黑布盖在自己脸上躺平，闭上眼睛，将细细的胳膊和腿都紧紧贴在身体的侧面，僵硬地挺直，发挥出巅峰水平的演技假装成了一块正常的铁饼。 欧文：……救命还真挺像的。 被一块哪里都傻的铁饼拥有的演戏天赋震惊了几秒钟，欧文重新在脸上挂上优雅的微笑，将魔杖收进口袋，指尖搓了搓从身体里涌现出来的魔力，他的眼睛里涌现出血色，金色头发也如枯萎一般渐渐与阴影融为一体。调整完毕，又将伪装好的铁饼塞进早就准备好的袋子中，欧文进入了酒馆之中。 和普通的酒馆不一样，这是一间专供魔族的酒馆。由于西方高原的特殊性，在人类的城中，还有常常会有魔族聚集的生活区，于是魔族旅店、魔族酒馆、魔族魔法用品店（魔族使用魔法的方式和人类有很大区别）等等符合魔族生活习惯的设施亦应运而生。 欧文刚刚踏进店中，艾斯情调的装潢便出现在眼前，不知是暂驻还是常驻的黑发吟游诗人抱着琴低低地吟唱着艾斯南方的忧郁小调，或许由于这里聚集着大批魔族的关系，店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得多。西方高原由于地势高峻，原本常温就比海波里恩的其他地区低得多，这样的环境，会让进来的魔族有一瞬间回到家乡的错觉。欧文亦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大部分在海波里恩已经持续了将近六年了，他从九岁隐姓埋名地留学，六年几乎并不比他住在艾斯的时间短多少。魔族中恐怕不会有谁比他更了解海波里恩和这里的居民。 偶尔，即使是他自己，望着镜中的金发少年的时候，都会一瞬间忘记自己并不是个人类。 适应了一下比屋外稍安的光线，欧文一步一步地向里走去。 他并没有刻意克制周身魔力充裕的气息，对于对魔力敏感的魔族来说，这是一种极其可靠的身份象征。于是，随着欧文步步深入，酒馆里的人都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只是仍然有人会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走进来的新客人—— 一个典型的魔族长相的、极其英俊的年轻魔族。 欧文笔直地走到了旅馆的最深处，他不需要改变路径，因为所有挡到他的魔族都会不自觉地避让，给他腾出宽敞的行走位置，连服务生都不自觉地缩在了柜台后面，只敢露出眼睛偷偷打量。 “抱歉，特意让你拿着这么重的东西重新跑一趟。”欧文在最后一张桌子前停下，自然地坐到一个小心地将整张脸蒙起来、只露出一双细长红眼的魔族对面，歉意地道。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们魔族出门在外，就应该互相帮助的。”对方对欧文的态度意外的恭敬，似乎还有点讨好的味道，那双红眼好奇又探求地在欧文脸上游走，仿佛他的脸上会写有真实身份似的。 说着，他费劲地将另一个袋子放到桌上。 “弄错铁饼的重量是我们不对，抱歉，这次给您换了一个女式的。两公斤重。” 欧文略一点头：“谢谢。这是上次弄错的那个。” 说着，他将放着铁饼的袋子，也平整地搁在桌子上。 第120章 老实说，对今天来进行交易的从事不法生意的魔族来说，欧文是个奇怪的客人。 他涌动的魔法气息透露着他的出生非富即贵，即使不是出生冰城的贵族家，就必然是个少见的天才。 他气质古典却穿着普通，谈吐优雅却坐在这种下贱的酒店里，还在黑市里交易便宜货，仅仅是要买一块女士铁饼。 事实上，光是对方想要买女式铁饼这一点，就足够让他诧异的了。 诚然，铁饼忽然在海波里恩流行了起来——据说和去年的学院竞赛有关——并且这场潮流大有蔓延到西方高原地区的趋势，但想要用铁饼来锻炼肌肉的魔法师仍然是凤毛麟角，难得到了马吉克，他们根本连观星都来不及。 更不要提对方想买的还是女式铁饼。 尽管他给出的理由——想要先用女式练手，循环渐进——听上去十分合理，但大部分男性魔法师实际上还是会直接买男式铁饼的，再说，眼前这个魔族实在不像是扔不动男式铁饼的样子，他刚才拎着铁饼进来的样子，实在比大多数魔法师都要轻松。 魔族商人从黑布中露出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欧文，接着拽着对方拿来的那个铁饼的袋子带，将它拉到了过来。 手中触到的重量让他不禁一愣。 好重，比以前他经营过的男式铁饼都要重，应该是加厚过的，他们的商品几乎都是打劫来的，原本的主人特意加厚过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难怪对方要要求更换了。 不过，他之前拿过来的时候有这么重吗？ 魔族商人疑惑起来。 不等魔族商人困惑完，欧文已经快速地收起桌上另一块起码轻一半以上的铁饼，并且站起来，对对面的蒙面生意人微微一笑，道：“那么，谢谢你，我就离开了。” 魔族商人连忙摒除杂念，为这位搞不好身份尊贵的客人送行。 从魔族酒馆里走出来，欧文终于松了口气。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将头发和瞳色重新变成人类的模样，收敛起浑身上下张牙舞爪的魔力，接着才回到重新回到魔族酒馆附近。 天色渐渐暗沉，夕阳从西边落下，月亮升上正当空。 将近半夜，欧文才看到一个小小的圆盘从路尽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欧文蹲下身，等它跑过来便将铁饼一把抱到怀里。 “怎么样？” “我、我找到位置啦！那个魔法师把我扔在了仓库里，我趁他们不注意就自己跑出来了！”铁饼上气不接下气地胡乱挥动双手，兴奋地道，“魔法师少爷，我这就带你去！” “辛苦了。带我去吧！”方法奏效，欧文也稍微感到一些激动，将铁饼翻了个面，让它看着前面方便指路。 当初为了让铁饼自己跑回去找菲莉亚，魔王伊斯梅尔使它成了一块拥有相当强的方向感的铁饼。本来是想着以后说不定它还能砸得准一点的，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铁饼对路线记得相当清晰，不久，欧文就跟着它走到了山下城的边缘地带。 ——之前和卡斯尔已经来过的那个基地。 果然。 和自己之前猜想的一样，欧文并不意外地定了定神。 “就是这里啦！”铁饼兴高采烈地道，但刚喊了一声，它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太响亮，连忙捂住了嘴，又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那个……魔法师少爷，要我带你进去吗？” “不用。”欧文将它放在地上，“你在这边等一下。” 铁饼在地上站稳，并跺了跺脚，又抬起脸看欧文，疑惑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出来呀？” 欧文动作一顿，想了想，回答：“……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就够了。” …… 夜半时分，长期昏睡在床的德尼祭司忽然皱起眉头，痛苦地在枕头上扭动起来。 她梦中的画面是如此清晰，既非普通梦境那种虚构出来的梦幻，亦不是平时在水晶球里看到的真实的模糊。她仿佛就在那个她所看见的那个位置，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清晰到让她感到可怕。 梦中，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长相与大魔王陛下酷似的魔族少年。 他步伐稳健地穿梭在一条幽深狭窄的长廊中，穿过一间又一间房间，最终，他进入了其中最大的一间。 一个看上去十分强大的魔族正毫无防备地坐在房间里，感知到有人开门，才缓缓转过头。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话，德尼祭司拼命想要听清楚，可却无法做到，只能听到沙哑的风声一般一来一往地嘀咕。 少年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亲和温柔到令人心悸恐惧的微笑，而另一个的魔族的脸色则从最初的慵懒到愤怒，最终完全面色大变。他猛地跳起来，从身体里迸发出铺天盖地的飞雪，这无疑是即使对魔族来说也极为强大的魔法，但少年的脸上仍然毫无畏惧。 所有锋利的雪花在打在他身上时仿佛都在一刹那失去了力道。 然后，他笑着在手上凝聚出魔法阵。 尽管没有真的置身其中，德尼祭司的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起来，那种本能的恐惧几乎要支配她的心神，让她夺路而逃。 然而，她却根本动不了。 少年手中的庞大魔法凝成了一个夸张的漩涡，而那个强壮的成年魔族则骤然睁大双眼！ 忽然，德尼祭司的梦境里有了声音。 她听见那个成年魔族惊恐地道：“你……你……难道你就是那个……” 他的话没有机会说完了。 因为他，连同整个藏匿赃物的密室，都被彻底冻成了冰。 德尼祭司终于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她的用一双不知何时变得衰老而枯槁的手一把抓住身边离她最近的一双手腕，那一根根如枯枝般的手指深深地嵌进对方的肉里！ “去！去告诉魔王陛下和魔后……”德尼祭司用沙哑的声音吃力地道，“回来！让王子殿下马上回来！” 守候祭司的女仆被她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张地点头，连忙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看到女仆确实知道了消息，德尼祭司力道一松，再次陷入晕厥之中。 …… 这时，欧文正从地下重新走上来。 从外面看，这座塔的形状怪异，而且修得很高，这种设计使人很难想到它的实际空间其实是在地下，塔仅仅是个掩护而已。 塔底所有的地砖都是冰凉的大理石，只有一块是伪装成石头的、用魔法凝成的冰。在塔内灯光不足且特意用魔法使气温降低的情况下，这个地方很难发现，几乎只有天生对魔法气息极为敏感的魔族才能察觉到。 他找到那块与众不同的冰砖，打开了进入底下密室的通道，并且找到了那个所谓的魔法师强盗团的主谋——一个长期混迹在西方高原地带的魔族。 事实上，整个魔法师强盗团，都是由魔族组成的。 他们从人类身上抢劫财务，以低廉的价格提供物品给自己的同族，然后又通过黑市从人类身上榨取第二次价值。他们供给人类的货品虽然售价仍然比市面上便宜，但相对于成本来说，近乎是暴利。 欧文并没有从他们口中得到他们组建强盗团的最终目的，不过，他基本能想到几个原因——如果不是因为两国之间货币兑换困难经济拮据的话，就是由于在海波里恩得不到尊重于是向人类实施报复，或者就是类似的其他原因。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性，也是欧文最不希望成真的一个—— 他们试图进一步毁坏魔族和人类之间的关系。 尽管艾斯和海波里恩目前处在和平期，双方的民众都能友好交流，但不可否认，双方积累百年的夙愿使得两个国家里都有激进的种族主义分子，而且这些种族主义者越是身份低微，越是容易将某些事情一概而论，情绪越容易激动，甚至会有“屠杀”一类极端的想法。 如果他们中产生有号召力的类似“领袖”的角色，很容易就会聚集出集团。 从这群魔族的身份是强盗来看，欧文并不认为他们在艾斯曾经接受过合适的教育。不过，这倒未必是他们自身的问题。 他并没有将他们全部都杀死，只不过是封在带有魔法的冰中，准备回去以后就写信给父母，然后将整个强盗窟交给艾斯的法律来处理。 但是，一切都必须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因为无论这个强盗团出现的理由到底是哪一种，一个活跃于人类领土的魔族强盗团，绝对不是什么有利于维护两国之间和平的事。 欧文从塔里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 很好，虽然地底下的空间全部都被他冰封了，但是从外面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 只是气温比之前又低了一点。 “魔法师少爷？”见欧文出来，铁饼赶紧跑过去。 它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欧文进去后不久地面稍微震过一下。 欧文伸手将它抱起来，微笑道：“嗯。我出来了，走吧，回去找菲莉亚。” 此时，距离他踏入塔内的时间，正好过去了二十八分钟。 第121章 这天早晨，菲莉亚在床上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才发现是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把被子弄到地上了。 往常她会抱着铁饼睡，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铁饼会揉着眼睛偷偷帮她把被子捡起来盖上，但这几天铁饼被欧文借走了，菲莉亚忽然感到不习惯，总觉得怀里空空的。 说起来，欧文带铁饼去做实验已经有好几天了，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菲莉亚看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由于时间尚早，外面还是静悄悄的。 欧文当初说要离开五六天，现在已经是他告别后的第四日，算算时间，他差不多该要往回走了吧？而且，还有十天就是爱神节了…… 想到已经决定在爱神节表白，菲莉亚顿时觉得喘不过气，连忙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一下心情。 她已经想好了，不管欧文是拒绝还是接受，她都会坦然地接受结果。 至少……在毕业的时候，不留下遗憾。 菲莉亚估计的时间一点都没有错，两天以后，欧文从山下城回来，重新爬上了米斯特里峰。他把铁饼重新还给菲莉亚，由于之前早已串好词，铁饼只说它跟着欧文和一些风刃地区的魔法师在一起念魔咒，一点都没有说漏嘴。 看到铁饼完好无损且活泼地回来了，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 之前她还真有几分担心欧文的研究会使铁饼出现什么损伤呢。 看着眼神清澈的菲莉亚，欧文这些天被强盗团弄得颇为紧张的心松弛下来，他微微一笑，象征性地问道：“不好意思，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跟其他人一起去做研究。怎么样，这几天你们对强盗团的事有进展吗？” 听到欧文的问题，菲莉亚摇了摇头：“没什么进展。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天和昨天往常的黑市就都没有经营，连人的身影都找不到了。” 顿了顿，菲莉亚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们不会发现了什么，再也不出现了吧？” 尽管世界上根本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强盗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欧文仍然配合地担心道：“不会吧？我们平时都很小心……会不会有别的勇者先一步找到了他们的据点？” 各个勇者和勇者团之间也存在着竞争，而且当彼此利益冲突的时候，竞争会相当激烈，人类间互相残杀亦在所不惜。 不过，菲莉亚暂时还没有到考虑勇者团利益冲突的时候，她只是单纯地忧虑强盗团会继续做些迫害平民的事，于是点头小声道：“但愿如此吧。” 聊完悬赏任务的事，菲莉亚的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到别的地方。 欧文离她很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菲莉亚总觉得欧文身上有清清凉凉的气息，相当清爽，即使是在冬天靠近也不会不舒服，反而能让人平静下来。 “那、那个，欧文。” “什么？” “二十四号，就、就是西方高原的节日。”菲莉亚忐忑地说，“我们约好的那个，你还记得的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欧文从来不是不守承诺的人，菲莉亚却对这一次格外没有自信，生怕出现什么状况。 铁饼感觉到菲莉亚抱着它的手臂在收紧，吓得赶紧“嘤嘤嘤”地拍她的小臂，示意菲莉亚放松。 欧文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嗯，山上城的庆典对吧？我记得的。” …… 和菲莉亚说完话，欧文回到房间里。 那群魔族强盗团有相当的规模，而且长期活跃在海波里恩境内，这对艾斯来说也是不容忽视的大事。坐下来后，欧文立刻找出纸笔，开始给伊斯梅尔写信。大魔王不知道正在做什么事，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信—— 亲爱的儿子，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不好的消息，我凑巧也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德尼祭司的病情又恶化了，她衰老得很厉害，而且魔力似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她醒过来照镜子的话肯定会被自己吓一跳。不过，医生说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最近如果方便，最好回国一趟。 我和你妈并没有偶尔觉得你不在家也挺好的。 真的。 爱你的爸爸 大魔王 看到信，欧文怔了怔。 虽然还是他家蠢爸熟悉的文风，但信中的信息却不得不认真对待。 德尼祭司是近百年来艾斯预言最准的祭司，还做出了艾斯面临危机这种重大的预言，在魔族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然而，她自从上一次病危以后，似乎就一直多灾多难。虽然爸爸在信里说她没有生命危险，可魔力无法恢复也是很严重的事了。 虽说德尼祭司早已不年轻，可作为预言家来说，还远远不到去见魔法女神的寿命。 他虽然不是医生，即使回去大概也帮不上德尼祭司什么忙，可要是可以的话，欧文也想赶紧回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欧文提起笔回复道“我将于十天后回国”。 他理论上还在实习中，冒然离开太久并不合适。另外，虽说强盗团已经被他冻在了地底下，但其他人并不知道。欧文在西方高原还有一些事得和勇者团队一起处理，十天时间应该足够告一段落。 另外，还有和菲莉亚的约定…… 想了想，欧文还是将规程的日期定在十天后，并且将信发回了艾斯。 …… 转眼，二月二十四日，爱神节到来了。 还没有到约定在旅店前碰面的时间，玛格丽特站在菲莉亚身后，看着她对着镜子用梳子一下一下费尽地整理自己的头发。 南希说得没错，爱神节的确是西方高原最重要、最热闹的节日，那么多魔法师从塔里出来的景象，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由于长期待在塔里的缘故，路上行走的魔法师的皮肤都不正常的白皙。 “……你真的要在今天表白？”菲莉亚正将头发小心地绑到肩膀一侧时，玛格丽特迟疑地问道。 玛格丽特信任直觉，欧文始终让她觉得相当不安。 “嗯。”菲莉亚的脸颊又忍不住烫起来，她握紧了拳头，用力道，“我、我会努力的！” 玛格丽特：“……” 叹了口气，玛格丽特摘下自己腰间的佩剑，一把塞到菲莉亚手中。 菲莉亚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玛格丽特神情复杂：“……我的护身符。” “……谢谢你，玛格丽特！”菲莉亚还以为玛格丽特是要祝福她成功，十分感激地道。 三十分钟后，欧文在旅店前见到了腰间佩剑的菲莉亚，不禁愣了愣。 菲莉亚今天……好像特别漂亮？ “欧文！” 听到菲莉亚喊他的名字，欧文才勉强回过神来，对她微微一笑，回应道：“菲莉亚。” 莫名的，菲莉亚总觉得欧文今天喊她的名字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他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在菲莉亚担忧的时候，欧文则在忧心另一件事。 他准备在今晚和菲莉亚分开后，就启程回艾斯，然后毕业考试之前再回冬波利，算是有始有终的完成学业。接下来德尼夫人的预言会不会实现，就不再是他能控制的事。 和卡斯尔接触这么久，欧文基本上也和他成为了比较融洽的朋友，而且他确定卡斯尔不是那种极端种族主义者，甚至谈得上对魔族的态度非常包容，应该不会做出无缘无故就毁灭艾斯的事来。 欧文已经从卡斯尔那里争得了离队的同意，但他还没有告诉菲莉亚，本来准备在今天约会结束的时候告诉她，却有种开不了口的感觉。 算了，等到时候再说吧。 欧文重新笑起来，道：“那么，走吧？” “嗯！” 魔法师的节日果然不同寻常，祭奠里的所有活动几乎都是用魔法完成的，菲莉亚看得目不暇接，甚至有几分钟，她忘记掉了自己准备表白的事。 终于，到了夜晚。 “今晚会有烟花？”欧文看了静谧的夜空，问道。 “……嗯。”菲莉亚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跳动着，“为了尽量不影响观星，会在魔法师之塔的反面放。” “是吗。”欧文顿了顿，“那个，菲莉亚，等下烟花放完以后，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我……那个，我也有事……要说。”菲莉亚几乎不敢将目光放在欧文身上，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天黑以后，虽说爱神节还没有结束，但大部分魔法师为了观星都回到了塔里，只剩下零星的路人和一些情侣还沉浸在爱情的气氛里。大批单身人员的离去，空气中旖旎的气味更重，即使是欧文也感觉到些许不对来。 砰。 第一颗烟花在夜幕中开放，瞬间绽放的光点融入夜空的星屑之中。 “菲莉亚，说起来……”欧文皱了皱眉头，“今天是什么节？” 菲莉亚的身体一僵。 犹豫了一瞬，她将手往身旁探去，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欧文的手指，将掌心贴着掌心。 “……爱神节。” 菲莉亚低着头轻轻地回答，脸颊滚烫。 “今天……是爱神节。” 又一颗金色的烟花射上夜空…… 砰！ 在欧文的胸腔里炸开。 第122章 掌心传来菲莉亚柔软温暖的感觉，欧文感觉到她带着一点谨慎地、不安却大胆地将手指试探地放进了他的指缝中。十指相扣。 欧文只觉得自己的胸腔要被菲莉亚的话灼伤，他下意识地扣进了菲莉亚的手，她的温度从未如此鲜明过，一股强烈的喜悦和期待卷成浪潮，霸道地冲进欧文的头脑，让他简直无法思考。 “菲、菲莉亚……” 欧文的呼吸频率被打乱，连喊她的名字都夹杂了一丝颤抖。 爱神节。 欧文明白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 早就应该发现的，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气氛，甚至是菲莉亚邀请他的时候含羞的表情。 可能吗？这可能吗？ 欧文的胸中重重地打着鼓，心脏发疯般地跃动几乎到了疼痛的程度。 菲莉亚……菲莉亚…… 事实上，欧文的内心感到了一丝违和感，但有另一个声音怂恿他暂时不要去注意这些，让他的眼睛只看着菲莉亚。 又是一颗烟花上天，为天空增添更多璀璨的星光。周围原本就稀稀拉拉的情侣身影变得愈发模糊，空气奇异地安静下来，风穿过树木的声音融成一首低吟的小夜曲，天地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欧文脱口而出：“菲莉亚，我……” “那、那个！”菲莉亚生怕他拒绝，急急地打断他，却仍然不敢抬头，始终盯着两人并排在一起的脚尖。 我喜……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欧文…… 一直、一直那么喜欢你…… 在脑海中徘徊了千万遍的话语，在脑海里演练了千万遍的场景……菲莉亚的呼吸隐隐作痛，话就像被什么堵在喉咙里一般里无法发出来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不管怎么样，要、要好好地表达清楚。 菲莉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玛格丽特给她的剑上，然后似乎真的有勇气从剑柄上灌入她的身体。 “欧、欧文，我……” 烟花绽放迸发出的光芒打亮了菲莉亚绯红的脸庞，映出玫瑰色的脸颊，她的羞涩、紧张、无措全部保留在欧文的眼底。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对方眼里有多么可爱，他几乎想要立刻抱住她的肩膀、亲吻她湿润的眼睛，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想要把她放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但他不能打断她，也不能刺激她绷紧的神经。 而且，他也想听到她真实的感情。 一开始就表白果然还是太刺激，说不出口，菲莉亚只能努力张开嘴，结结巴巴地一点一点道：“其、其实从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人很好了……” 等等，我在说什么鬼？QAQ 菲莉亚的思路混乱起来，对她来说表白是太过了的事，因此结巴得比平时还要厉害，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嘴里说出来的话了。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根本没有用，菲莉亚听见自己的嘴在硬着头皮往下说：“虽然我知道你是对所有人都很友善，而且应该也只是把我当做朋友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我……” 但是我…… 但是我…… 我…… 最后一句话就在嘴边，菲莉亚定了定神，张开嘴道…… “我……” “我……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忽然，欧文打断了她。 从一开始就有违和感前所未有地鲜明起来，欧文突然有些害怕，脑海里的声音在喊叫着让他不要深究下去了，但…… “菲莉亚……你是，怎么看我的？”欧文的脸色微白，与菲莉亚相扣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感觉到欧文的语气有变化，菲莉亚忍不住抬起了头，却被他脸上认真的神情吓了一跳，此时恰有一颗红色的烟花绽开，映亮了欧文的半边面庞，浅灰色的眼眸被点缀成红色。 烟花坠落，他的眼眸又回到浅得近乎通透的灰色，只是仍然定定地注视着菲莉亚。 菲莉亚不自觉地被这双眼睛吸住，再也移不开目光，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觉得欧文似乎比她还紧张。 “你很、很优秀，善良、认真，还很温柔，对谁都发自内心地友好……”菲莉亚磕磕绊绊地道，由于直接看着欧文，欧文也看着她，这番话说出来比往常还要更让人害羞，“当初知道我的家乡是南淖湾，也仍然微笑着和我说话……” 菲莉亚越说声音越轻，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 “而且，你又很受欢迎，很容易就能和别人成为朋友。个性随和又亲切，遇事很冷静，魔法用得很好，查德教授也这么觉得……” 由于紧张，菲莉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来的话缺乏逻辑，只让她的脸颊越来越红，成了夜色也遮挡不住的赤红色。 然而，这番话却如同在欧文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他的确有许多人类朋友，和寝室里的人也相处得不错，但这很大程度上仅仅是为了融入人类之中，并且获取更多的情报。甚至包括当初遇见菲莉亚，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他根本不是什么一视同仁，只是单纯地不知道南淖湾是哪里而已，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真诚地面对菲莉亚。 善良？温柔？随和？亲切？对谁都发自内心地友好？ 这并不是他。 欧文终于明白那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菲莉亚喜欢上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维持着微笑的面具、用温柔来掩饰真实情绪、总是被肤浅的朋友包围、来自风刃地区的人类男孩。 在他注视着菲莉亚的时候，菲莉亚注视的，却是一个被层层秘密包裹的虚伪的金发魔法师。 他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菲莉亚看见的那个温柔亲切的人类魔法师男孩。 他是魔族，而且是魔族唯一的王子。 唯一的，王子。 察觉到欧文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菲莉亚的心脏几乎被提到了半空中。 为、为什么？他已经发现她要说什么了吗？他是在想怎么委婉地拒绝吗？ 菲莉亚的心情被拧成一股乱七八糟的毛线，在这种状况下，她完全想不到什么漂亮的退路，唯一的念头只有把一开始的计划继续下去。 菲莉亚焦虑地拔高了嗓音：“欧文，我喜……” “不，让我先说吧。”欧文从恍惚中快速地恢复过来，定了定神，目光直直地落在菲莉亚身上。 这种目光让菲莉亚的心跳一停。 “菲莉亚，我今晚就要暂时离开，因为家里有急事发生。我已经和卡斯尔学长打过招呼，接下来勇者团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们了。”欧文的背挺得笔直，早春的晚风吹动了他的衣角。 他略微停顿了几秒。 “我们，等毕业考试的时候再见吧。” 菲莉亚一愣，好像不懂欧文在说什么。 “你要回家……？今晚就走？” “嗯。”欧文平静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颗烟花在黑幕里碎裂成千万点星光，最终消失在星海之中。周围蓦地万籁俱寂，菲莉亚能听见他们两个人都局促不安的呼吸声。 由于忐忑不安而冒出的冷汗留在衣服上，菲莉亚今天并没有穿盔甲，柔软的布料制作的衣服，在二月底的寒风中仍然相当地凉。 欧文要离开，菲莉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身体由于寒冷而瑟缩了一下。 想了想，欧文脱下外套，裹到菲莉亚身上。 “……烟花也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菲莉亚急急地拉住他：“可我还没有——”我还没有好好地表白啊！！QAQ“不、不用说了……”看到菲莉亚焦急的神情，又知道她要说什么，欧文这时候反而局促起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抵住鼻子，眼神飘向另外一边，“那个……我、我有些事情想要考虑一下。等毕业考试以后，我再和你说。” 想了想，欧文有些僵硬地扣住菲莉亚的肩膀，弯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抱歉，菲莉亚。” …… 等菲莉亚轻手轻脚地回到旅店房间的时候，却发现玛格丽特还没有睡觉，一直坐在床边等她。 她和玛格丽特住同一间房，菲莉亚刚一回来，对方的目光便如箭一般刺在她身上。 “怎么样？”玛格丽特问。 莫名的，菲莉亚感觉她关系最好的室友今天看起来格外凶狠，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她愣了一下，失落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玛格丽特下意识地皱眉：“不知道？” 表白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怎么会有不知道这种事？！ 玛格丽特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一些。 不过，她一向对菲莉亚和欧文之间的关系不算太看好，因此至少没有听到成功，她还稍微松了口气。 斟酌了一下语句，玛格丽特继续问：“所以呢？发生了什么？” 菲莉亚想了想，扯扯身上外套，更严实地把自己裹住，衣服上似乎还带着欧文身上那种清清凉凉却很舒服的气息，她将脸贴近衣领，回答道：“他把衣服给我了，还亲了我的脸……” 玛格丽特：！！ 菲莉亚稍微露出困惑的样子，接着道：“可是他又说要考虑一下，向我道歉，而且，欧文刚把我送回来就走了，说要回风刃地区，好像家里有急事……” 停顿几秒，菲莉亚求助地看向室友：“那个……玛格丽特，你知道这算什么意思吗？” 玛格丽特：…… 我怎么可能知道。 第123章 三天后，艾斯的国都冰城，魔王的城堡内。 “王子殿下要回来了！” “王子殿下提前回来了！” 欧文即将到家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城堡上下，所有的侍从和女仆都忙碌起来，从城堡尖端的窗口往下望去，可以看到每一条走廊上都有匆匆忙忙的人群。 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跟风瞎忙活，只为了欧文一个人其实没什么好忙的，这一届皇族的生活要求实在不高，尤其是魔王殿下，只要给他一个衣柜他就玩一整天了。但也正因为如此，皇宫的工作人员生活都比较无聊，但凡有能凑热闹的事，他们绝不放过。 欧文回到城堡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热闹的景象。 距离上一次回来又过去了好久，欧文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抬脚往里走去。 “儿砸！我等你好久啦！”欧文刚进入城堡大厅，大魔王就张开双臂开心地跑了过来。 如果换做过去的话，欧文不一巴掌把自家蠢爹拍飞就算很好了，但今天，他心里有点乱，迟疑几秒，还是伸手抱了抱伊斯梅尔。 他现在的身高几乎和父亲一样高，因此抱起来连手臂都不用抬。魔王伊斯梅尔发现自己真的抱了个满怀，亦愣了一下，继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你长高不少啊，欧文。”松开他后，魔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感慨地道，“唔……魔力好像也比以前有长进。” 顿了顿，伊斯梅尔欣慰地抹了抹泪。 “而且还比以前孝顺了，爸爸好感动，儿砸长大了嘤嘤嘤……” 欧文：……救命果然还是想揍他。（╯°Д°）╯︵┻━┻欧文忽然觉得因为长久没有回家就多愁善感了几分钟的自己很愚蠢，他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问道：“爸爸，德尼祭司怎么样了？她在哪里，还好吗？” “嗯！挺不错的，每天呼吸都很健康，就是脸上多了好多褶子，现在她褶子比我还多了。”伊斯梅尔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说不定会气得把艾斯所有的镜子都砸了呢。” 欧文：…… 德尼夫人实际上年纪不小，年龄远在魔王和魔后之上，只不过她将大量的魔力都耗费在了维持外表的年轻上，所以平时的对外形象都是个只有二十几岁三十岁不到的美人。欧文出生的时候，德尼夫人就常以祭司的身份出入城堡了，在她上一任丈夫死后，她几乎就住在魔王城堡里，因此欧文和她相当熟悉，说是有些像家人都不为过。 正因如此，欧文十分清楚德尼夫人对自己美貌的看重，让她愿意牺牲外貌也要占卜的事，定然十分重要。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预见了什么，才会连续两次将自己弄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后一次还是在半昏迷状态下。 想了想，欧文又问道：“那我现在能去看看她吗？” “可以是可以……”说到这里，魔王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不过，就算你去可能也没什么用，德尼她完全睡着了。” 略微一顿，欧文说：“还是让我去看一眼吧。” 几分钟以后，欧文被领到了德尼夫人的房间。由于她陷入昏迷的关系，有几个女仆一直贴身不离地照顾她，还有两位医生直接搬到了她的房间附近居住。不过，所有人都极力保持着周围的安静，女仆行动得都相当小心，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怕惊扰到德尼夫人的安宁。 欧文并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看了看。 德尼夫人果然比他知道得所有时候看起来都要年迈，简直就像躺在床上的一把干枯的老树枝，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说她已经死了欧文也不会完全不相信。德尼夫人房间里的装潢还维持着平时的样子——墙上挂着星象图、桌上摆着水晶球、地上的地毯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原本就相当具有神秘气息的房间，在所有人都坚持静谧的情况下，形成了一种相当诡异的气氛。 欧文招手让房间里的一个闲着的女仆出来，关上房间门以后，在走廊上皱着眉头问道：“德尼夫人的病怎么会突然恶化？出什么事了吗？” 在城堡里待了这么多年，小女仆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和王子说话，何况还是这么英俊年轻的王子，这可比照顾一把老树枝有趣多了，因此她激动得脸颊扑红，竭力想要叙述清楚地说：“祭司大人最近醒过一次，王子殿下，而且和她平时偶尔清醒时的样子很不一样……我听那晚守夜的女仆说，她那天半夜情绪很失控，还大叫……” “她叫了些什么？” “诶？”听到欧文的问话，女仆疑惑地歪了歪头，“她大叫着‘快让王子殿下回来’呀。殿下，您不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来了吗？” 听到回答，欧文心里“咯噔”一声。 爸爸给他的信里并没有强迫他赶紧回来的意思，所以欧文原本以为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德尼夫人衰老成这样，这应该是她占卜时魔力消耗过度的副作用。难道说，她梦见自己留在西方高原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突然间，欧文忽然非常担心还留在西方高原的菲莉亚。 然而，一想到菲莉亚，他的脸颊便无法控制得烫了起来，思绪不自觉地回到几天前那个甜蜜又让人心烦的夜晚，菲莉亚的面容充斥了整个脑海，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情都让人心痛…… 他喜欢菲莉亚，菲莉亚也喜欢他，但喜欢的又不是他…… 想到自己平时太虚伪才会把事情弄成这样，欧文恨不得对着过去几年的自己放几个冰锥……如果平时不刻意接近那些人类同学而是保持自己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当初不刻意接近所有人类，说不定也不会成为菲莉亚的朋友。 欧文叹了口气，他竭力想要在忘掉菲莉亚和某些烦心事的情况下处理好正事，但现在看来好像根本做不到。 菲莉亚…… 勉强定了定神，欧文才重新找回自己，继续问：“德尼夫人醒来是哪一天晚上？” 小女仆使劲回想了半天，才报出来一个日期。 将日期在口中咀嚼了几下，欧文略一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回去吧。” “是，王子殿下。” 从德尼夫人的房间离开，欧文直径去了他父母那里。今天魔王和魔后都在城堡里，而且就在刚才，大魔王宣布为了庆祝儿子回家他临时放假了（欧文：你只是想放假吧混蛋！）。 看到欧文回来，大魔王还挺高兴的：“儿砸，怎么样？德尼夫人有一感受到你的气息就从床上弹起来吗？” 欧文：“……没有。” “所以看了也没用嘛。＿（：з」∠）＿”大魔王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魔后一边喝茶，一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迟疑了一会儿，欧文道：“……爸爸，我知道德尼夫人醒来过还让我回来的事了。” 魔王这才扭头转向他。 顿了一下，欧文继续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她醒来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抓到那些强盗的时间。那些强盗全部被我冰冻在地底下，虽然短时间里应该不会死，但还是尽快处理一下比较好。” “唔，我知道……前几天我和你妈就已经让几个士兵去西方高原了。”大魔王半直起身，摸了摸下巴道。 想了想，他又拍了拍欧文的肩膀，说：“你不用太在意德尼夫人的话，预言本来就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很多伟大的预言家也有不少预言是错的，尤其是世界末日艾斯灭亡那种，到现在起码有十个预言家说过魔族要灭亡了，我们不还活得好好的嘛。再说，你不都照她说得去过海波里恩了，也遇到那个你觉得是传说中的勇者的家伙了——好像是一个红毛还是谁——反正能做的已经做了，艾斯到现在也还没有亡，不要太在意这些。” 欧文：…… 虽然觉得自家爸爸对预言的态度太随意了，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消解了欧文心中的一些不安，还有对预言的恐惧。 说起来…… 欧文心中一动。 当初德尼夫人是在占卜他的婚姻状况的时候，才会得出艾斯灭亡的结论的……难道说，终结艾斯的结局会和他的婚姻有关？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结个婚还能毁灭世界不成…… 想了想又否定，欧文抿了抿唇。 这时，大魔王站起来，拍了拍身高直逼自己的儿子的肩膀，十分宽慰地道：“儿砸，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你最近在海波里恩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啊？和人类相处得怎么样？” 光是看伊斯梅尔眼眸中泄露出的八卦之色，欧文就知道他想问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学校里的事。 然而……事实上他还真有想要和父母商量的事。 沉默片刻，欧文才犹豫地开口。 “那个……爸爸，菲莉亚向我表白了。” 第124章 听到欧文说的话，大魔王伊斯梅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就连在旁边发呆的魔后都忍不住皱眉侧目。 “那朵小玫瑰？” “儿砸你终于恋爱了吗？！” 父母的声音同时响起，大魔王再次欣慰至极地眼角拭泪：“想不到你竟然没有被炮灰掉，亏爸爸一直担心你……儿砸你真的长大了好多，爸爸好开心……儿砸，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城堡来？” 欧文：“……但我……还没有回应她。” 听到这里，伊斯梅尔顿时震惊了。 “儿砸你傻啦？你不是喜欢她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她了？” “我当然喜欢她！”没有任何思索，欧文迅速地反驳道。 毫无疑问，他喜欢菲莉亚，非常、非常喜欢她！没有人比欧文自己更清楚，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着菲莉亚的温度、菲莉亚的气息、菲莉亚的爱。他每一秒钟都想把菲莉亚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嘴唇、脖子、锁骨…… 他对菲莉亚这份喜欢几乎每一瞬间都在不停地燃烧，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强，有时候刹那的欲望甚至会让欧文自己都感到恐惧。 要是菲莉亚知道他的想法的话，说不定会因此而害怕他也说不定。 但正因为如此，他不能用这么卑鄙的方式接受菲莉亚的爱，这既是对菲莉亚的欺骗，又何尝不是让自己活在谎言里，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加煎熬。 然而大魔王可不清楚儿子纤细而复杂的内心世界，得到对方不假思索的答案后，他愈发觉得无法理解了，于是道：“那你还不赶紧接受？”再不接受你妈就要过去安慰人家了喂，到时候就无法挽回了喂。 一旁的魔后手指抵唇，思索地低下了头。 伊斯梅尔再次有了危机感。 欧文张了张嘴，本来想将他的纠结点和困扰全盘托出，但话到嘴边，却又说出来。魔王和魔后都是十分干脆、不会掩藏的魔族，他们想必不会明白表里不一的痛苦，说不定还会认为挣扎于这种事情的他太过优柔寡断和无聊。 ……尤其是他爸，如果直说的话，搞不好他会直接怂恿他把菲莉亚带回来准备当魔族王子妃，适应着适应着就习惯了。 ——想想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的。 欧文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他不想这么草率地对待菲莉亚，而且菲莉亚一次都没有来过艾斯，甚至连离艾斯最近的风刃地区都没有去过，就这样冒然告诉她的话，她肯定会很惊恐。 再说……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做好向菲莉亚坦诚的准备。 迟疑了半天，发现大魔王还在满脸疑惑地盯着他看，显然是在等他回答，欧文这才斟酌着语句，问：“……爸爸，如果向你表白的对象，实际上喜欢的并不是你，那怎么办？” 魔王虎躯一震。 欧文这句话的信息量在他看来显然相当大，想不到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竟然能玩得如此复杂。 魔王问：“那她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欧文想了想菲莉亚当时的话，郁闷地描述道：“……一个个性随和、友好，和谁都处得来，还很优秀的人类。” 诶？这不是儿砸以前常常提起的那个讨厌的红毛嘛？ 伊斯梅尔立刻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他简直是在瞬间就脑补出了一部八十万字言情小说。 儿子的问题不能不回答，而且，如果可以的话，伊斯梅尔还是想要尽量避免欧文受到伤害的。 按照套路，书里的女主角迟早还是要回到“真爱”身边，而且拖得越久，对男二号造成的创伤就越大。 于是，在脑内快速将魔后的书架内容过了一遍后，他的目光忽然深邃了起来，嗓音低沉，连神情似乎都有深度了。大魔王缓缓地道：“既然如此的话，那还是放弃吧。你就算得到她的身体，也得不到她的心。” 欧文：…… 大魔王简直觉得自己说得好有道理，他深沉地继续说：“如果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即使她愿意和你们在一起，你们也无法真的得到幸福，不是吗？要是她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和真正喜欢的对象在一起的话，你应该洒脱地放手，鼓励她克服困难，勇于追求真爱才对啊。既然她喜欢的是你常说的那个红头发的男孩……” “卡斯尔？”欧文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打断对方。 “嗯。”魔王走近欧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儿砸，喜欢一个人，不是只要她快乐就好了嘛？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就应该祝福她的幸福呀。” 这句话说完，大魔王便开始等欧文的反应。两人沉默了半晌，良久，欧文才动了动，道：“……我会想想你的话的。” 欧文站起来，默默地离开房间，他走去的时候，轻轻地关上了门。 见儿子离开了，一直没说话的魔后终于对大魔王扬了扬眉：“刚才说得那些，你做得到？” 大魔王神色一凌，连忙跑过去双手双脚章鱼状抱住魔后，正直地道：“怎么可能！我当然做不到啦╰（*°▽°*）╯！” …… 另一边，欧文正走在走廊上，他的脚步一下一下地踏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踩踏声，而且，这节奏正在变得越来越快。 欧文默默地握紧了双手。 卡斯尔吗？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他伪装出来的那个风刃地区男孩和卡斯尔是同一类的人，但没错，菲莉亚当时所说的那几条，卡斯尔几乎都能够符合……不，应该说更符合。 莫名的，欧文的心里升起了一把嫉妒的火，在胸口烧得噼里啪啦的。他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嫉妒过谁。 要是菲莉亚喜欢的就是她描述出来的那个类型的话，相比较于他自己这个伪装品，卡斯尔无疑是个更优秀、更出色的真品。 菲莉亚…… 欧文的拳头越攥越紧。 不过……放弃吗？ 不可能，他不可能放弃菲莉亚。 既然菲莉亚会喜欢他上扮演出来的人类，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她喜欢上真实的他？ 只不过…… 欧文心中一沉。 人类的第一印象和长久以来的固有观念是很难打破的。 想要改变菲莉亚对他的看法的话，首先，要弱化他原本留在菲莉亚心里的那个印象。而在这种事情上，除了时间，几乎没有别的东西能做到。 …… 这一天，菲莉亚醒来的时候，就听到窗外传来夹杂在许多笑声里的爽朗的笑声。她走过去从窗口往下望，第一眼就看到卡斯尔那头鲜艳亮眼的红发，在阳光下炫目地燃烧。 今天无意是个好天气，七点半八点不到的太阳尚且十分谦逊，但已经带上了春季融融的暖意。米斯特里峰是西方高原的最高峰，因此从这里看到层层叠叠的其他山峰，此刻，每一座山头的雪顶，都在阳光的投射下亮晶晶地闪烁着。 卡斯尔正被一群一眼就能看出是魔法师的孩子们包围着，那群孩子似乎连入学年龄都没到，却都拿着魔杖、穿着小号的魔法袍，他们不太注意衣服，长长的衣摆随着他们跳上跳下的动作不停地拖到脚边、甩到地上。 卡斯尔正在给他们摆弄一个火焰乱飞的小魔术，他的魔杖几乎没怎么动，但那一团小小的、火红里夹杂着橙色的火焰围绕着他和几个小孩子乱飞，火星却一点都不会沾到身上，看上去简直像是有生命一样。 孩子们被逗得哇哇乱叫，不停地伸手要去摸那个小火团，但卡斯尔总是在他们碰到被烫伤前，就让它飞得远远的，然后看着跳来跳去的小孩子笑起来。 菲莉亚愣了愣。 这个场景让她想到了三年级时候在精灵之森的事，那个时候卡斯尔也是这样被年幼的精灵包围着，只不过那时他是在给他们发糖，而不是把玩魔法。 卡斯尔学长果然不管是谁都可以吸引，成年人或者小孩，人类或者精灵……会不会连魔族都会自动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呢？ 菲莉亚不禁想。 这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卡斯尔手中的动作一顿，向楼上望了过来。也许是因为阳光的颜色太亮了，不知怎么回事，即使隔着两层楼，菲莉亚也觉得自己仍然分辨出了卡斯尔学长眼中的金色。 看见是菲莉亚，他列齿一笑，愉快地朝她挥手。 “喂，菲莉亚——”他朝楼上喊道，“下来一起玩啊？” 犹豫片刻，想到自己有些在意的事也想问一下卡斯尔学长，菲莉亚点了点头。 两三分钟后，她跑到了楼下。卡斯尔身边原本相当拥挤，看到菲莉亚下来，他用小火球画了个大一点的圆弧，孩子们立刻追着火球跑开，给菲莉亚腾出一个可以靠近的位置。 “哟，早安，菲莉亚。”卡斯尔爽朗地又打了个招呼。 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摸索片刻，示意菲莉亚伸出手，然后将一颗糖摆在她的掌心里。 菲莉亚：…… 她望着糖呆了呆，连这个细节也和几年前一样……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卡斯尔学长是真的很喜欢甜食啊。 第125章 “你最近起得好像比平时早啊，菲莉亚。”望着在另一边和火球玩耍的小孩子，卡斯尔貌似随意地道。 “嗯？嗯……” 菲莉亚愣了愣。 的确，从爱神节以后，她有点不想睡觉，晚上要抱着铁饼滚好久才能睡熟，早晨只要有一点光就会醒来。 那天她虽然没有完整清晰地把表白说出来，但菲莉亚隐隐觉得欧文应该听明白了才对，毕竟他一直那么聪明，还亲了自己的脸颊…… 想到那个吻，菲莉亚就觉得面颊发烫，但又十分不安。 像欧文这么温柔的人，想必拒绝也不会直白地说出来……要不是欧文早就和卡斯尔学长请过假说家里有事的话，菲莉亚几乎都要以为欧文是为了躲她才暂时逃走、这就是个委婉的回绝了。 由于胡思乱想很多，睡眠又不好，菲莉亚这几天稍微有点精神不济。但她没想到卡斯尔学长竟然会注意到这些……难道说，他平时就很关注勇者团成员的作息吗？ 果然不愧是卡斯尔学长啊…… 菲莉亚夹杂敬佩地想。 想了想，菲莉亚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卡斯尔学长，欧文他……” “他是因为家里有个关系很亲密的亲戚生病了，所以才回去的。”仿佛预料得到菲莉亚要说什么一般，还没等她将询问的话说完，卡斯尔已经自然地回答道，“他是在离开前一周和我请假的，说会在期末考试前回到冬波利，到时候你们直接在那里和他汇合。哈哈哈，虽然这样做大概不太好，不过我答应了帮他隐瞒实习期间中途离开的事。” 卡斯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别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 听到卡斯尔学长这么说，菲莉亚稍微有点失望，神色微微黯然。 卡斯尔又“哈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目光重新放到菲莉亚身上，犹豫了片刻，他抬手用力揉了揉菲莉亚的头，将她深棕色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菲莉亚迷茫地抬头。 “哈哈哈哈，不要这么沮丧嘛。”卡斯尔笑着道，“又不是见不到了，你们毕业考试只有一个月就要到了吧。” “红头发哥哥！火球快要掉下来了！再让它飞高一点啊！”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惊呼声。 “啊，抱歉！”卡斯尔有些慌张地猛地收回了放在菲莉亚头上的手，连忙用力摆了摆魔杖，那个快落地的小小的火团又飞了起来，在空气中有节奏地跳跃。小孩子们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追着火团满地跑。 看着他们跑来跳去相当活泼的样子，卡斯尔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菲莉亚却不自觉地原地发起呆来。 现在才三月初，等回到冬波利，还要好久啊…… 老实说，菲莉亚现在有种既想见到欧文，又怕见到他的感觉。目前在等待明确的答案虽然有些煎熬，可她更害怕被明确地拒绝，万一被拒绝的话，说不定他们当普通朋友都会尴尬，不知道以后还不能像以前说得那样，加入同一个勇者团队一起实习…… 说起来……为什么欧文没有详细地告诉她到底是什么亲戚、什么病症呢？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说的…… 菲莉亚的脑海中莫名地闪过一丝疑惑。 她已经见过欧文的父母，英俊却幽默的父亲和飒爽却优雅的母亲。小时候她还没有概念，但现在想想，那两个人确实气质相当出众，有一种名门古老家庭出来的气氛，欧文自己也承认过，他的父母是有名望的魔法师。但是…… 为什么姓哈迪斯的历史悠久又有名的魔法师世家，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不止是她，学校里其他来自风刃地区的同学似乎也没有因为欧文的姓氏对他有过优待。好像这个家族包括欧文本人在内都极为低调，低调到和隐形了一样。欧文平时也很少提自己家里的事，除了父母，菲莉亚只知道他没有兄弟姐妹，是独生子，而有没有其他亲戚就一无所知。 仔细一想的话，菲莉亚忽然发现，欧文对她的了解，恐怕远比她对欧文的要多得多。 想到这里，菲莉亚突然有些微妙地难受。 要不，到图书馆里去查查看有没有关于哈迪斯这样的魔法世家的记录吧？应该不会有哪里的魔法师资料比魔法师之塔里更详尽周全了…… “菲莉亚！”卡斯尔喊她名字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打断了菲莉亚的思路，菲莉亚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颠了一下，略微整理一下神智，才重新清醒过来。 见菲莉亚的表情尽管还有些茫然，但思路好像回来了，卡斯尔这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嗯……是这样的，菲莉亚，我在想也差不多该和你们商量回去的事了。” “回去的事？”菲莉亚眨了眨眼。 “对。”卡斯尔点点头，然后算道，“你们四月份就是毕业考试了，从西方高原回去应该会比过来的时候耗时短一些，但路途毕竟有点远，需要提前预留充足的时间。再说，再过一段时间，西方高原和王国之心之间说不定就要迎来雨季了，雨季的时候最好不要上路，会很危险……即使勉强行走也会相当费时，我们最好赶在那之前离开西方高原。唔，要是提前几天到的话，我们可以再接几个王国之心的小任务打发时间。” 说到这里，卡斯尔露出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的表情。 “抱歉，我本来希望至少能完成一个比较大的悬赏任务的，看来有些高估自己了……这么长时间一直留在这里抓不法商贩，你们肯定觉得有些无聊吧？” 没想到卡斯尔学长竟然是这么想的，菲莉亚连忙否认道：“不，怎么会！魔法师之塔和这附近都很有意思……” 其实他们并不算一无所获，这几个月里他们抓到的不法商人数量不少，换取的赏金除了维持日常用度以外还有一些盈余。奇怪的是，这些不法商人里竟然有不少是伪装成人类的魔族。另外，最近半个月来，强盗团不知怎么的忽然销声匿迹了，搞得所有盯着他们的勇者团都有点迷茫，明明没有他们被剿灭的消息传出来。由于这个原因，菲莉亚他们近半个月也没什么收获。 不过，菲莉亚很清楚，即使是像卡斯尔这样最优秀的学生，在刚刚建立勇者团的一开始也是不可能太顺利的，不管谁都需要积累更多的经验和名望，才能成为真正优秀的勇者。 作为刚刚诞生的勇者团队来说，他们实际上已经表现得不错了。 听到菲莉亚这么说，卡斯尔重新笑起来：“哈哈哈，谢谢你，菲莉亚。” 卡斯尔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菲莉亚感觉他好像又是摸她的头，但不知怎么的，他刚刚将手抬起，僵了僵，又收了回去，转为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也会去和玛格丽特商量这件事的，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星期我们就启程回王国之心吧！”卡斯尔道，“唔……那剩下几天就一直放假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了，菲莉亚！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 “虽然这几个月没让你看到什么特别能干的画面，不过……”卡斯尔笑了笑，道，“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毕业以后加入我。” 早晨的太阳一点点地像天空上方延伸，不过由于是在空气稀薄的高原，它的光芒似乎比平时更亮几分，一道道闪光的金线从空中投射下来，眼前的卡斯尔仿佛被照在金色的网中。 菲莉亚愣了愣，她没有想到卡斯尔会说到毕业去留的问题。老实说，在她看来，卡斯尔一年里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他冷静有序地收集了最多的情报，并且以领导者的身份带领他们，不至于让他们感到没有头绪。 反倒是她自己，一年里除了打晕几个没有战斗力的魔法师商人，就没干什么事了。 “我、我会考虑的！”菲莉亚努力道，“但是……” “哈哈哈，还要考虑欧文的意见是吗？”卡斯尔好笑地道，“我也会去征询他的，但愿他也愿意考虑一下。唔……还是等到了王国之心再说吧，反正放假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吧。” 菲莉亚实际上并没有特别累，她的体力还算不错。不过，既然要离开的话，她得和南希说一声才行，也不知道南希准备什么时候去王国之心考试。 爱神节过后，菲莉亚还没有去找过她，这次恐怕会被拷问了。 想了想，菲莉亚还是决定去魔法师之塔，于是和卡斯尔学长礼貌地道别以后，就朝魔法师之塔的方向离开。 菲莉亚离开以后，卡斯尔还留在原地。 他迟疑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里面仍然难以平复下来的心跳，苦笑了一下。 他并没有介入一对明显互相有好感的男女之中的意思，但这份感情比他想象中来得强烈，成长得也比他预计得快。 ……这可不太好啊。 卡斯尔无奈地笑了笑，并且拿拳头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心脏。 然而，这并没有让它慢下来。 第126章 菲莉亚来到魔法师之塔的时候，这里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来自大陆各个角落的魔法师聚集于此，又分散在塔的各处，寻找自己需要的知识或者观测天空，甚至还有不少年纪尚未到入学年纪的小魔法师学着大人的样子坐在地上、板着脸一脸认真地看着书。 魔法师之塔的魔法师基数庞大，他们中又有不少人倾向于把魔法师孩子留在西方高原的魔法师学校，或者干脆以师徒的方式亲自教导，因此受到外界影响不大。不过，塔内虽说人数不少，但却相当安静。 菲莉亚穿过几排书架走到楼梯口，跟往常一样上了五层，南希经常会在这一层看书，如果五层没有的话，就要到十四层去或者直奔顶楼了。 幸好，今天菲莉亚刚在十四层转了一会儿，就看到心不在焉地靠在某个书架一侧的南希。她捧着一本非常厚的大书，但显然并没有看，而是在发呆，因为菲莉亚发现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而且，这本书拿倒了。 “南希？”菲莉亚喊了她一声道。 对方似乎由于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身体一抖，这在没心没肺又大胆的南希身上算是很罕见的反应。她愣了愣，才转过来。 “菲莉亚？”看到是菲莉亚，南希还是表现得很高兴的，“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久没有来了？” 她把本来就没在看的书一合，随手丢在一边，那本书自己浮起来，回到它该在的位置去了。南希走近菲莉亚，男孩气地用拳头砸了一下菲莉亚的肩膀，不过魔法师的力气对菲莉亚来说实在不够看，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说真的，你要是再不来找我，我可就要出塔去找你了！”南希直白地道，“怎么样？爱神节，你对欧文表白了吗？” 菲莉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南希顿时精神一震，愈发用力地狂拍菲莉亚的肩膀，两眼发光地道：“这么说，你这家伙现在有男朋友啦？” 菲莉亚倒是不介意被拍，但听到南希的话，她神色不禁略有几分黯淡下来。 “……没有。他说毕业考试以后，再给我答案。” “诶？！” 于是，菲莉亚将那天发生的事，又概括地告诉了南希。接着便忐忑不安地等对方的反应。老实说，由于对目前的状况太没有底气了，菲莉亚是很希望得到一些建议的，而在她比较熟悉的同龄人里，唯一一个谈过恋爱的就是南希。 谁知南希竟然生气了：“他竟然还说要考虑一下！想不到这家伙不止样子长得娘，个性也那么娘！我还以为他是个干脆的家伙呢！菲莉亚，那就算了，你把欧文甩了吧！” 菲莉亚：“……诶？！”不至于吧……Σ（っ °Д °；）っ南希竖起手指，十分正义地分析道：“欧文那家伙明摆着就是喜欢你，却不立刻答应，还要把时间拖到毕业考试以后，话里有话不好好说清楚，优柔寡断！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还把家里的事优先到你前面，怎么看都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啊！这种男孩子怎么能当男朋友！” 虽然南希的气势很强，但菲莉亚还是努力辩白道：“可、可他家里好像真的有急事，所以可能没法好好想吧……” 见菲莉亚还替欧文说话，南希简直恨铁不成钢了，她忍不住又拔高了嗓音，说：“什么家里的事能比你表白重要啊？！他又不可能是个王子什么的！” “好像是有很亲近的亲戚生病了……”菲莉亚始终觉得南希的看法有些极端，况且她当时看欧文慌张不定的神色，那位亲人的情况说不定真的很不好。 南希并没有让菲莉亚插话的意思，她继续道：“杰瑞可是一次都没有把别的东西放在我前面过！如果换做是杰瑞的话，他肯定——！” 南希的话停住了，她就像嗓子突然被一双隐形的手掐住一般，身体十分僵硬。 接着，她的肩膀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道，颓然地垮下来。 菲莉亚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是南希主动和杰瑞自然分手的，但她自己似乎还没有走出来。 想了想，菲莉亚换了个话题道：“那个……南希，其实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卡斯尔学长说我们应该考虑回程了，不然可能会赶不上期末考试。” “诶？这么早？”南希勉强打起精神，意外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学长说就这周吧，再不走可能要碰上雨季了。”菲莉亚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继而顿了顿，“南希，那你呢？” 南希也是要参加期末考试的，不可能留太久。尽管一个人上路的魔法师或许能借助魔法让脚程快一些，但也不可能快太多。 听到菲莉亚的这个问题，南希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她原本是一头相当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但因为好一阵子没剪的缘故，比原本在王国之心的时候长了不少。 “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南希不耐烦地道，“啧……你不要管这些！我对路熟得很，回去肯定比你们快，我知道考试是什么时候，不会错过的！” 说着，南希自己把头发揪得一团乱。 “烦死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跑到王国之心去上什么学！否则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啧……要是毕业考试的时候又碰到杰瑞……明明都快要一年没有联系了……” 菲莉亚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南希的声音里竟然隐隐夹杂着一丝崩溃地哭腔，她果然还是很喜欢杰瑞。 但他们这一届一共就五十几个学生，毕业考试肯定大家都会见面，南希不可能不碰到杰瑞的。 正当菲莉亚考虑她是上去安慰一下南希，还是告别离开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下的时候，一楼忽然传来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喧闹，在本来相当安静的塔里，这样的吵闹声显得分外突兀。 魔法师之塔每一层的层高都相当高，都够从底楼传到五楼的响动，可见相当厉害了。 菲莉亚愣了愣，南希也一样，她暂时停下隐约带有哭腔的抱怨，红着眼眶皱了皱眉头，道：“是谁啊？竟然在魔法师之塔里弄出这种噪音……” “南希！南希！” 这时，楼下传来了相当响亮的喊声在叫她的名字，南希顿时瞪大了眼睛。 菲莉亚也很吃惊，她们两个对视一眼，都飞快地跑到栏杆边，从上往下看。 由于动静实在太大了，不止是他们，从二楼到十几楼都有人把头探出来往下看，一群八卦的魔法师一圈一圈围绕着塔中心的镂空，场面相当壮观。 闯进来的是个横竖都很宽大的重剑士，他虽然约莫只有十六七岁，但体格相当健壮，几乎有三四个成年男性魔法师那么大。他从脖子到小腿都是鼓鼓囊囊的肌肉，能看得见弹跳的血管；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看上去极为有力，是魔法师的反面，是海波里恩崇尚的阳刚。 不过，他看上去十分狼狈，不止是不是不眠不休地登上了米斯特里峰，他的眼里布满血丝，脸色憔悴。而且，这个重剑士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无措，他与自己身处的魔法师之地格格不入，因此十分迷茫。他仰着头，视线在一个个人头上焦虑地辨识着，好像在找什么人。 “杰瑞！他怎么在这儿？”南希低呼一声，菲莉亚感觉到她紧张地用力握住了自己的手。 “南希！我来找你了，南希！你在哪里啊！南希！”仿佛感觉到什么，杰瑞愈发扯开嗓子大声地吼道，他近乎嘶吼的声音在塔中回荡，“南希”这个名字顿时贯穿整个魔法师之塔，这下连二三十层乃至更高的在观星的人都感觉到动静了，纷纷探出头来，还有人堵在楼梯上拼命看。 南希再也忍不住，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发疯似的扑到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去，大声喊道：“杰瑞！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个白痴！！！” 南希的身材虽说在魔法师里完全算是强壮类的，但跟大部分勇者来讲还是很瘦，又夹在人群里，实在不算很显眼，但杰瑞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顿时张大了嘴，野兽一般吼道：“南希！！！！” “杰瑞！” “南希！！！！！” “杰瑞！！！” 两个人隔着五层楼的高度互相大声呼喊着名字，完全无视数十层的围观群众。 大概喊到第十几轮的时候，杰瑞忽然顿了顿，继而大声地道：“南希！！！我决定了！！毕业以后，我、我要和你一起住在塔里！！！以后就在这里不走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喜欢你，南希！！南希！我、我爱你！！！” 菲莉亚感觉到南希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战栗，她松开了菲莉亚的手——或许也可能是她已经完全忘记菲莉亚和其他人的存在了——她撑起身体，几乎完全探出栏杆外，吼道：“你一个重剑士留在这里有个鬼用啊！！！杰瑞！！！你个白痴！！！蠢货！！！还有，你听好！我！也！爱！你！！给我接好了！混蛋！” 说完，南希在众人的惊呼中纵身一跳，菲莉亚吓得要抓住她的魔法袍，但她的衣摆却从菲莉亚的指尖滑走了。 杰瑞低吼一声，张开双臂俯冲过去，一把将下落的南希捞在怀里！ 然后，两人紧紧相拥。 【魔法师之塔内】 火系魔法师：诶？为什么我的魔杖自己开始喷火了？ 其他系魔法师：好巧，我的手里也莫名多出了火把和汽油…… 第127章 等到菲莉亚和南希告别的那一天，南希已经重新和杰瑞搂在一起亲亲抱抱，像是连体婴儿一样根本分不开了。 因为站在杰瑞身边，南希看上去实在很小，她被杰瑞捞在怀里的时候，看上去简直是树上停了只鸟。 “抱歉啊，菲莉亚，看来失恋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哈哈哈哈。”南希满脸甜蜜地被杰瑞搂在怀里，她的脸贴在对方健硕的胸肌上，“我们已经决定毕业以后要两个人一起四处旅行游荡了，啊哈哈哈，果然外面的世界比米斯特里峰那个鬼地方有趣多了，还可以顺便当做长时间的度蜜月嘛。哎呀，我真是迫不及待要告诉贝蒂和凯丽这个好消息了，玛格丽特那里麻烦你帮我通知一下呀！” 菲莉亚：…… 叹了口气，菲莉亚继续行走在下山的道路上。因为欧文还没有归队的关系，他们的勇者团队只剩下三个人。卡斯尔学长走在最前面领头，玛格丽特又不是很想说话，因此队伍显得相当安静。 “哈哈哈，抱歉，路上是会有些无聊。”见菲莉亚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卡斯尔特地转过头来安慰她，“稍微忍耐一下吧，等到下个城镇就会热闹一点了。” 菲莉亚注意力并不是很集中地点点头。 等三个人回到冬波利学院，已经是四月初了。 时隔一年，卡斯尔又一次出现在学校附近，几乎立刻引起了轰动，不止学校附近的商铺店员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不少没机会见卡斯尔的低年级生都纷纷慕名跑来围观。卡斯尔回来的消息一传十地传遍整个冬波利镇，没多久就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 “卡斯尔！小子，好久不见了！拿着这个！” 水果店的老板特别热情地从摊子里丢出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卡斯尔笑着抬手接住。 “哈哈哈，谢啦！” 卡斯尔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将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咬下一大口。 菲莉亚路过武器店门口倒是不得不缩在卡斯尔和玛格丽特的另一边，害怕被武器店老板看到，毕竟她已经不用铁饼好多年了。 武器店老板和卡斯尔打招呼的时候，菲莉亚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三人走到学校门口，看到久违的学校大门，菲莉亚总算放松地舒了口气。许久没有回来，这里有一种格外令人安心的感觉。 不过，等着看卡斯尔的低年级生也更多了，时不时有矮小的一二年级生探头探脑，还装作是偶然路过的样子。 尽管菲莉亚没有特意去听，但还是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他们的对话。 “那个红头发的就是卡斯尔吗？” “没错，就是他！” “那他身边那两个学姐就是他新招募的勇者团队友了？好羡慕啊，我也想加入卡斯尔的勇者团。” “别想了，她们可是前年学院大会的第一名和第三名……看到那个棕色头发的学姐了吗？她就是那个在新生测试上用铁饼砸烂了墙，但不顾老师劝说仍然坚持要用重剑的学姐！” “天呐竟然是她！好厉害！自从听说用铁饼锻炼超级好以后我就一直在练，但是一直用不好，我也好想像学姐一样用铁饼砸烂墙啊……” 听着听着，菲莉亚忍不住有点脸红。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但她又不能上去纠正，还要忍着被夸…… 卡斯尔好像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因此大笑了几声，说：“那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我也要回去看看我爸妈。到时候，如果你们还是愿意和我并肩作战的话，就来王城找我吧。我会一直等你们的消息。” 玛格丽特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我也是。”菲莉亚连忙跟着回答。 卡斯尔走后，玛格丽特看了眼表情愈发心不在焉的菲莉亚，道：“走吧，我们先回宿舍。” 一年没有回来，宿舍里面积了不少灰。虽然提前回来的室友已经打扫过一些公共区域，但是菲莉亚自己的房间还是一团乱，于是一直在收拾。温妮早就实习回来了，她这一年似乎是去了南方，比之前晒黑不少。一看到玛格丽特，她就两眼泪汪汪地扑上去，像是要检查大小姐的头发有没有少似的。 “那个……温妮。”菲莉亚好不容易打扫好房间从里面出来，最终忍不住还是向拉着玛格丽特说个不停的温妮体温，“你知不知道……欧文回来了没有？” “欧文？”温妮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实习的吗？” “嗯，但中间分开了……” 听菲莉亚大致解释以后，温妮耸了耸肩，她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道：“欧文回来了的话，第一件事肯定是来找你吧？你不用担心这个呀。” 说完，她又转回去继续拉着玛格丽特的胳膊说话了。 菲莉亚愣了愣。 没错，欧文往年的话的确会在第一时间过来找她，但今年…… 说不定不会来了吧。QAQ …… 由于菲莉亚他们回来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之后的几天，剩下的准毕业生们也陆续归来，大家都在抓紧最后相聚的时间玩闹和交流毕业后的计划。菲莉亚因为欧文一直没回来的关系，始终有些心神不宁，对室友们分享的实习趣闻也没有在意。她隔几天就会偷偷跑一次男生宿舍，但欧文的室友都说他还没有回来。 菲莉亚不禁有几分沮丧，但同时又有些担忧，害怕欧文家里出了变故于是赶不上期末考试。 转眼，就到了毕业考试的日子。 五十几个毕业生聚集在布置得相当豪华的礼堂里，场面十分隆重。先是冬波利的校长讲话，接下来是他们这个年纪的负责人汉娜教授解说毕业考试的安排。菲莉亚早就在学生手册上了解过毕业考试的事了，因此并没有认真在听。 她的视线时不时飘向另一边，欧文的五个室友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欧文似乎还没有回来，其他人也都有些焦急，一直往入口的方向探头探脑。 忽然，汉娜教授话语一顿，停了片刻，道：“接下来，请大家按照学号过来抽签，决定毕业考试的团队和考题。” 要开始了！ 欧文还没有回来，菲莉亚心中焦急。 毕业考试是以八人到十人的团队为组，合作到学院森林里去完成试炼的，一般需要五到十天才能完成，要是这个时候迟到没能赶上考试的话，说不定会被延迟毕业。 学号在前面的学生已经上去抽签了，他们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已经轮到了十几号。 终于，在这时候，欧文匆匆闯了进来，他看上去赶回来得很急，刚刚才到学校的样子，额头上都是汗水，衣服也有些灰。欧文一到，立刻被他的室友抓过去打了几下，菲莉亚亦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汉娜教授淡淡地往那里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报学号。 很快，学号就报到了菲莉亚。她连忙走上去，从汉娜教授跟前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号码，四号。 分好组的人都在一旁等着了，贝蒂也是四号组的，看到菲莉亚，高兴地把她拽到一边。 不久，又轮到欧文。 由于出了汗，欧文有些较长的金发都贴在脖子上，或许因为是冰系魔法师又出生在风刃地区的关系，他的皮肤比大部分勇者要白，从菲莉亚的角度看去，简直有种半透明的感觉。菲莉亚一怔，忽然有些不安，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欧文随时会消失。 在大家的注视下，欧文从箱子里摸出号码，然后走向了二号的团队，和菲莉亚的四号之间隔了一个号码。 ——又是一个变故。 菲莉亚忍不住感到哪里更加怪异，她从入学起，几乎什么活动都是和欧文在一个组的，连随机分组的时候，他们也总在一起。原本菲莉亚以为这是运气好的关系，渐渐也习惯了，然而毕业考试却突然分开…… 她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分组完毕，汉娜教授再次打量了一下新出现的几支毕业生的队伍。这些十五到十七岁的孩子们看上去都比过去成熟得多，在冬波利六年的教育和磨练让他们成长起来，现在这些年轻人的眼睛里都有自信、勇气和执着…… 汉娜扶了扶眼镜。 这是一届不错的学生，按照她的估计的话，应该不会有不及格的人。 略顿几秒，她开口宣布道：“这将是你们在冬波利经历的最后一场冒险，希望你们都认真对待，不要因为快要毕业了而松懈。现在，启程吧！” 一共六队学生纷纷有序地离开，他们都很熟悉去学院森林的路，而且大部分人都对毕业考试感到兴奋和激动，迫不及待地要展示一下自己六年来的成绩。 但是，由于一直没有和欧文对上视线，菲莉亚情绪颇为低落。 “菲莉亚，还站着做什么？走吧！”贝蒂见菲莉亚好像在发呆，伸手拽了她一下。 第128章 “菲莉亚！” “嗯！” 刹那间，银光一闪，菲莉亚的巨剑剑背狠狠地敲在他们这一队这次的目标，一头白斑巨齿虎的身上，巨齿虎凄厉地吼了一声，乖乖地伏在地面上认输。 冬波利学院森林里驯养的野兽不少都很珍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它们中智商比较高的类型都经受过及时求饶的训练，知道打不过就认输的道理。 看到巨齿虎认输，同队的队员都松了口气，原地欢呼起来。 “太棒了，菲莉亚！多亏你在！” “感觉和你一队，我们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能通过考试了，哈哈哈！” 贝蒂也从树上爬下来，将弓箭收回身后，拍了拍菲莉亚的肩膀，道：“你对力道的控制已经相当不错了啊。”之前还有点担心你会失手把白斑巨齿虎打死呢。 菲莉亚今天被夸奖了好多回，因此脸颊微红。 她的目光慢慢地飘到巨齿虎身上，巨齿虎是学院森林里饲养的比较聪明的动物，而且和别的虎类不同，它相当温顺，是非常理想的给学生勇者练习的对象。由于知道战斗结束的关系，巨齿虎放松下来，坦率地翻过身露出肚皮，此时它正被几个学生挠肚子上的毛，然后舒服地发出咕噜声。 所以，这就是最后了吗？ 真的即将毕业，菲莉亚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然而她的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就放在寝室的地方，毕业考试完成再休息最后一晚，明天就能启程回王城去。以后，说不定很少会再来冬波利了。 离开森林的路程比来时轻松，因为没有要考试的压力，而且不需要打一些小型的野兽。只花了一天不到时间，他们就到了森林和学校交接的地方。 已经能隐隐看到有等候离场学生的灯光，贝蒂忽然拉住了菲莉亚，道：“我毕业以后也准备到王城去某出路，到时候，你来找我玩吧。” 菲莉亚一愣，她和贝蒂的关系在寝室里向来不算最好，因此没想到她会忽然跟她讲这些。 说起来，跟贝蒂关系最好的南希准备和男朋友一起去环游大陆了，凯丽要回老家，之前和她们关系不错的丽莎大部分时间都不跟寝室里的人来往，虽然贝蒂平时总是表现得相当冷静，又是她们寝室里比较聪明的一个，但这个时候，说不定她也觉得无助吧。 想了想，菲莉亚用力点了点头。 走完最后一段路，队友们互相告别，早已等候着的任课教师们给他们发作为毕业证明的徽章和证书。菲莉亚是从她的专业教授尼尔森老师手上拿到的徽章，尼尔森看着今年已经十五岁的菲莉亚，欣慰地用厚重的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膀，继而抬手擦了擦眼角。 “恭喜你毕业，菲莉亚！”尼尔森教授无限感叹地说，“离开学校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记得好好保护自己，偶尔也写信给我们报个平安吧。” 听到尼尔森教授沉重的声音，菲莉亚也觉得眼角隐隐有泪意，只好抿着嘴唇用力点头。 其他教授也多半和自己亲自教授专业课的学生感情比较深，他们彼此都在进行最后的交流。尼尔森教授和希拉里教授都是比较容易动情的类型，尼尔森教授叮嘱另一个重力量类学生的时候，菲莉亚就看见希拉里教授搂着自己的两个魔法类毕业生哭得稀里哗啦的。汉娜教授比较冷静，只是按部就班地最后一次点评一下几个常规武器学生的弱点和优势。 出人意料的是，伊迪丝教授竟然也在。因为据说伊迪丝教授性格有变化的时候，菲莉亚这一届的人几乎都不在学校里学习了，所以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伊迪丝教授肯定会因为麻烦而拒绝出席的阶段。 这一队里，伊迪丝的学生只有贝蒂一个，她正一边拨弄着那一头漂亮的红色大卷发，一边微微低头和贝蒂说着什么。而查德教授凑巧没有这一组里的学生，因此在其他人叙旧的时候，他只好一个人坐在一边，偶尔看一眼伊迪丝的方向。 “这是第二支完成考试的队伍吧？”等汉娜那边交代完，菲莉亚听到查德轻声对她说，“还剩下四支队伍吗……” 汉娜略一点头，顿了顿，道：“嗯，说起来，上一队的欧文……” 菲莉亚的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他总算发挥出入学考试时的水平了。”汉娜教授叹了口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学生总让我有点不安……就那样让他毕业真的好吗？明明只是在学校里也要隐藏实力，这种城府是不是……” 查德教授这种时候总是很护短，他坚持道：“心思细腻一点的勇者不是坏事！现在就算是在勇者之间也有很多竞争的……” “好吧，既然你觉得那是个心思纯良的孩子……但愿如此。” 汉娜和查德只是说了几句就停下来，这让菲莉亚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至少说明欧文已经出来了……菲莉亚原本还打算要是欧文这几天都没出来的话，她就继续住在宿舍里等。 最后拥抱尼尔森教授以后，菲莉亚他们从森林边的教授休息室里出来，再次道别。 贝蒂说要赶在天黑前买点东西，于是菲莉亚一个人往宿舍走。 然而，就在她看到宿舍大门的时候，脚步却顿住了。 宿舍大门前，站着一个人。即使不用靠近，光凭对方的修长的身形，菲莉亚也能判断出那是欧文。 橙红色的夕阳已经落在了地平线下，将半边云彩染得通红，余晖洒在大地上，欧文看上去似乎只是斜晖中的一部分。 在菲莉亚看见欧文的时候，欧文也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于是慢慢地转过神来。 欧文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菲莉亚显然是刚刚考试结束回来，她身上还穿着铠甲，脸上还有一些不小心沾上的泥巴，柔软的棕色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有些还掉在了面颊上。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连这么狼狈的样子，欧文也觉得她可爱到可以拯救世界。 于是他心跳更快了，掌心冒出冷汗，还有些微微发抖。 上一次看到菲莉亚，已经是期末考试分队时在礼堂了。当时菲莉亚或许没有感觉到，但他其实始终没有将视线离开她周围。 在艾斯的那几天，欧文做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也许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菲莉亚…… 现在，是践行的时刻了。 定了定神，欧文缓步向还僵在原地的菲莉亚走过去。 “那个……菲莉亚。” 听到欧文喊自己的名字，菲莉亚下意识地抖了抖。 她知道自己快要得到答案了，心脏不受控制地被无形的手提起。她简直有一种想闭上眼睛逃避的冲动，然而，还没等她做好准备，欧文已经走到了她眼前。 看到欧文那双漂亮的浅灰色眼眸里闪动着隐约的为难，菲莉亚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 欧文摸了摸头发，视线却始终落在菲莉亚身上，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完全记在心里一样。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道：“菲莉亚，抱歉……我不能和你去同一个勇者团队了。” 菲莉亚心中一凉。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吗？QAQ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而且……其实因为某些原因，我本来就不可能毕业以后继续留在这里的。”欧文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但事实上，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 因为之前自己的虚伪才会把事情变得复杂，欧文已经决定以后不再对菲莉亚说谎。但是，现在大部分事情都还不能那么直白地告诉她…… 顿了顿，欧文继续道。 “……菲莉亚，实际上我父母一直从事着不能告诉别人的比较特别的工作，接下来这项工作恐怕只能由我接班。之前和你约定毕业后也要进同一个勇者团的事，是我太轻率了。本来我早就应该和你说清楚的，可是因为害怕被你讨厌，所以一直瞒着没有开口……我……很抱歉。” 菲莉亚愣住。 欧文的神情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应该不是为了敷衍她才这么说的。尽管知道欧文的家庭应该比较特别，但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菲莉亚为之前在魔法师之塔里一度怀疑欧文的家族感到愧疚，原来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祖传的事……那就难怪几乎没有人知道“哈迪斯”这个姓氏了。 而且，欧文以前对她都没有说过这些话，想必他今天讲出来的事，本来都是不应该外传的…… “没、没关系。”菲莉亚愧疚地道。 如果不是她做了让人为难的事的话，欧文应该是不用把这些说出来的。他大概是真的很为难吧…… 同时，菲莉亚的胸口又涌出一股失落。 既然欧文必须要回家乡的话，她恐怕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菲莉亚听见欧文接着往下说：“我大概今晚就会启程回家，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再给你写信了，我要去的并不是普通的信件能够到达的地方……但是，菲莉亚，在离开以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两三秒的停顿。 “我一直喜欢你。” 完全出乎意料，菲莉亚吃惊地抬起头。下一个瞬间，她的脸颊被一双冰系魔法师微凉的手顺势捧住，没等她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吻住。 陌生但极为柔软的触感，让菲莉亚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然而，蜻蜓点水般的吻只持续了几秒。 待菲莉亚回过神来，地上的影子只剩下一道，那个金发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她的脑海中似乎还留着他最后凑在她耳畔说的话的回声。 “请你，不要忘记我。” 【小剧场】 艾斯王国，冰城，魔王的城堡 大魔王：诶？儿砸，你回来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回来得这么急嘛？……对了，你的行李呢？ 欧文：…… ↑ 因为太紧张逃得太快，行李还搁在寝室里的王子。 第129章 两年后。 “菲莉亚，右边！” 听到玛格丽特的提醒，菲莉亚猛地向右扭头，抡起巨剑格挡在自己与冰兽之间，继而一用力，将它试图压下来的大爪子一把甩了回去。 此时，一支卷着魔法的从上空飞下，嗖得刺进冰兽的胸口，紫色的魔纹丝丝扣进它的皮肉里，痛得这支凶兽昂首大吼，玛格丽特趁机一跃而起，借着卡斯尔在周围燃起的、显著削弱了这支寒带野兽的火焰仍然跳跃之际，将自己那把锋利的宝剑从冰兽的头部贯下！ 冰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玛格丽特褪力地喘气，擦了一把在零下的气温下额头上冒出的快要结冰的汗珠。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只了。”卡斯尔收起魔杖，走上前，拔出腰间的佩剑，割下冰兽脖子后一块通透的冰晶，这是这种野兽在寒带生存的秘诀，也是其魔法的来源。 菲莉亚看着卡斯尔将冰晶收入口袋之中，里面已经装了十几块类似的冰晶。 这里是风刃地区中部偏北，处理这附近的冰兽，是他们刚刚在王国之心接到的委托，而且，算是比较重要的官方委托。收集冰晶，则是准备换额外的钱，算是挣点外快。 冰兽这种物种，没有性别，会自然从冰雪中诞生，主要活动在艾斯、风刃地区和西方高原北部。据考证，只要在雪中形成一块稍有魔法的冰晶，大约一个月左右，就能化成一只冰兽。这种野兽没有情绪和思考能力，且有着破坏的本能，会袭击周围的村庄和城镇。有冰兽的地方，很少只有一只，常常十几只乃至几十只一起出没。且，和不少从自然中降生的野兽一样，冰兽会用魔法召唤更多的冰雪，凝聚更多冰晶，繁殖速度非常快，一旦出现就得尽快全部铲除。 据说，魔法创始人杰克·格林，就是最先解开了冰兽身上魔法的秘密，才找出让人类也能使用魔法的方法，并再那之后，他渐渐找齐其他魔法兽的魔法元素，并创建了最原始的魔法体系。 菲莉亚打量了一下一片白茫茫、只有几座山头能勉强用来分辨方向的周围，叹了口朦朦的雾气。 她还是第一次来风刃地区……欧文，便是出生在这样的地方吗？ 从冬波利毕业以后，已经两年了。 那之后，菲莉亚还是加入了卡斯尔学长的勇者团，同样加入的还有玛格丽特。不过，实际上，现在他们团队中一共有五个人。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跑来。 长相俊美英俊的精灵一边跑，一边孩子气地朝他们挥手：“怎么样！已经解决了吗？” “嗯！哈哈哈，你那一箭射得真漂亮！”卡斯尔毫不吝啬地赞美他，“艾尔西，你越来越熟练了！” 艾尔西停在他们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队伍里的两个女孩：“菲莉亚，玛格丽特，你们也这么想吗？” 玛格丽特略一点头，便移开视线。菲莉亚则笑道：“嗯，射得很准，帮了大忙。” 艾尔西高兴得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抓头。过了几秒，他抱怨道：“其实这种任务比较适合尤莱亚吧？他对风刃地区这里也比较熟悉……真是的，那家伙竟然挑这种时候回家订婚，还要让卡斯尔暂时充当魔法师的工作。” “哈哈哈，没事，尤莱亚本来就很少休假。”卡斯尔并不在意地回答道。 三个人的勇者团实在人数太少了，况且他们三个的主要专业都是近战类的，唯有卡斯尔勉强能冒充一下远程的魔法师，但毕竟不方便。于是，大约一年半以前，卡斯尔从精灵之森带来了艾尔西，而且他似乎的确希望团队里有一个冰系的魔法师，欧文离开以后，他又邀请了无论出身还是属性都和欧文相似、还有四分之一魔族血统的冰系魔法师尤莱亚，这样团队才算初步组合完毕。 艾尔西刚来的时候，菲莉亚都已经快要认不出他了。幸好艾尔西的体型比一般精灵要高大好多，她回忆了一下还是想起来。他好像还一直记得当年他们救过他的事，而且又向往人类社会，于是没考虑就高兴地答应了。艾尔西由于巨大的体型，精灵里的村长不知怎么教导他才好，索性魔法和箭术都教了，艾尔西自己琢磨，竟然弄出一套在箭上涂魔法的方法来。几年不见，他的性格比以前沉稳许多，不任性了，反而因为对人类这里尚不熟悉的关系，变得有些腼腆。另外，由于精灵不习惯太长时间离开母树，艾尔西随身都携带着母树的叶片，晚上必须裹着才能睡着。 至于尤莱亚，虽说他当年也是学院大赛的前五名，但由于魔族血统的关系，在王城并不受欢迎，许多勇者团都不愿意接纳一个红眼睛的青年进自己的队伍，尤其这个人还长着一头金色偏长发，看起来分外娘娘腔。卡斯尔邀请他的时候，他正准备离开王国之心，回家乡谋生了。 尤莱亚个性谨慎却并不拘谨，因此尽管他们不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合作起来却仍然称得上愉快。熟悉彼此的风格以后，配合起来相当默契。 大概是一年前，他们还知道了尤莱亚在家乡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不过他的青梅竹马并没有一起出来上学。这一次，尤莱亚暂时请假了半年，是准备和女友订婚，然后再将她接到王国之心来。 想到这里，菲莉亚又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她当年的同学里，并不乏有早婚的。比如室友里的凯丽，她毕业一年传来消息在老家结了婚，更不要说刚一毕业就跑去登记的南希和杰瑞，他们两个好像正在四处游历，菲莉亚偶尔也会收到他们寄回来的平安信。 唔，说起来她父母也和好了大半，目前半回到同居的状态。但是因为先前离过婚的关系，两个人好像都觉得复合应该更谨慎一些，暂时没有复婚。 至于欧文…… 提起这个名字，菲莉亚又感到心脏有些难受。 欧文那天凭空消失以后，简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很少透露自己家里的事，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过。奥利弗和迪恩之类他以前的室友，常常一起抱怨欧文没心没肺，菲莉亚尽管知道一部分真相，却没有办法替欧文辩解。 老实说，欧文最后说他喜欢她，菲莉亚是觉得很开心的。虽然欧文迫不得已必须离开，但感情得到回应仍然让她感到喜悦。 不过，有时候菲莉亚会怀疑，是不是欧文太温柔了，为了不让她伤心，才在最后撒了喜欢她的谎。＿（：з」∠）＿ 可这样的话…… 牺牲也有点太大了吧？ 尽管身处冰天雪地之中，菲莉亚的脸颊却烫了起来，她不自觉地将手指放在冻僵的嘴唇上，微微抿了抿。 欧文的父母都来过王国之心，这说明等欧文继承了工作，也不是完全不能离开的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再…… “菲莉亚，走了！”卡斯尔爽朗的声音打断了菲莉亚的思路，他从后方用力摸了摸菲莉亚的头，毫不客气地将菲莉亚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菲莉亚诧异地抬头，却看见卡斯尔眼含笑意。 他似乎觉得菲莉亚发呆的样子很有趣，笑道：“不要发呆了！尤莱亚说不定已经回王城等我们，我们也快点回去吧……唔，现在赶回去，应该还能赶上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的婚礼。好久没回过冬波利了，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也不错。” 菲莉亚一愣，这才想起来之前接到的来信。 查德教授总算是求婚成功了，婚礼会在今年的雪冬节举行，地点就在冬波利学院里。还是毕业以后，有几次回校，菲莉亚才见到的伊迪丝教授的孩子。那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到现在应该有四五岁大了，拿着儿童魔杖乱挥的时候，能从魔杖尖端吐出一点小旋风和冰雪渣来。 不过，坦率地说，菲莉亚直到现在都有点不相信那个伊迪丝教授会结婚，简直太疯狂了。 玛格丽特想了想，道：“……去的话，应该能见到很多同学吧。” “嗯，应该吧！”卡斯尔回答，“奥利弗和迪恩也跟我说会去。” 这是当然的，伊迪丝教授结婚这种事，简直太惊奇了，大家肯定都想去围观一下。况且，她穿婚纱的样子肯定很好看，过去观赏一下也不错。 艾尔西对伊迪丝教授的印象倒是不深，听他们的话题，感到有些不明白。毕竟在精灵之森的时候，伊迪丝总是神出鬼没地躲在什么地方睡觉，而艾尔西又有很长时间在母树中进行二次发育。 看到这么大的一个精灵却一脸懵懂，卡斯尔忍不住又大笑了几声，用力揉了揉艾尔西柔软的金发。因为艾尔西比卡斯尔还要高上一些，他不得不抬了抬手。 第130章 另一边，在艾斯的首都冰城，十七岁的王子欧文·黑迪斯，正在自家城堡里处理公文。 两年前从人类的勇者学校冬波利毕业以后，他又花了一年的时间通过魔族宫廷教师的考核，算是正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魔族。然后，大魔王伊斯梅尔开始将王国的公务转移了一部分到欧文身上，正式让他学习和接手国家管理。 因此，这一年多的时间，欧文简直忙得昏天黑地。他必须认识所有艾斯的重要人物，必须知道尽可能多的领域的知识，甚至还有一些特别无聊的魔族大事会督促他赶紧完成结婚生子这种国家大事。大魔王伊斯梅尔只有一个独子，这个独子还整天在海波里恩那么危险的地方瞎蹦跶，大家都很担心万一他们家断子绝孙的话，就意味着必须掀起重新拥立一个新魔王的腥风血雨。 好不容易从堆得比人高的卷案中抬起头，欧文松了口气，抬起头，揉了揉由于写了太多字而发酸的右手，然后低头按两眼之间的鼻梁。 见他有些疲惫的样子，趴在地上玩笔顺便处理几个公务的大魔王期待地抬起头来：“儿砸，累了吗？那我们休息吧！╰（*°▽°*）╯” 欧文：“……只是你自己想休息了吧喂。” “压力太大本来就不利于保持头脑清醒嘛。”见被拆穿，伊斯梅尔也不觉得羞恼，反而更加坦然地说，“儿砸，你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嘛。其实大臣们心里都有考量的，随便糊弄他们一下就行了。” 欧文：“……” 他愈发疲惫地叹了口气，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菲莉亚的样子。 柔软的棕发、圆亮的眼眸、玫瑰色的皮肤和小巧的鼻子嘴巴……都过去两年了，不知道菲莉亚……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样子？ 光是想象，欧文就感到心脏变得柔软起来，好像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抚摸着它，偶尔会将它弄得痒痒的。 老实说，在日复一日繁忙的工作中，在冬波利学院里的记忆早就黯淡模糊了，然而唯有菲莉亚的模样仍然鲜明如初。只要他稍微闲下来，那个女孩略带羞涩的可爱笑容就会闯入他的心口…… 这种可怕而汹涌的思念几乎能将欧文整个人吞噬下去，只有靠一心投入忙碌的公事里，才能暂时缓解想要拥她入怀却做不到的痛苦。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菲莉亚那边的状况……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吧。＿（：з」∠）＿ 欧文偶尔实在会忍不住担心起来。他是为了让菲莉亚能够更好地接受他的改头换面，才选择毕业以后立刻离开海波里恩的，但如果菲莉亚心中那个什么温柔友好的金发人类魔法师形象根本模糊不掉的话，那不就…… 可恶，早知道当时在黑发和红眸里挑一个特征留下来，然后谎称自己是魔族和人类的二分之一混血不就好了，反正那个叫尤莱亚的混血活得不是也没什么问题。OTL欧文苦恼地又捏了捏鼻梁。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快点再次见到菲莉亚。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欧文低头扫了眼还在地上打滚玩的大魔王，理了理衣袍，从椅子上站起来。 大魔王：“诶？儿砸，你要翘班？好啊好啊，带我一个！╰（*°▽°*）╯” 欧文：“……我去看看德尼祭司，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欧文跨过地上被大魔王胡乱摆着的公务纸卷，走出了房间。到窗户大开、又风能吹进来的走廊上，欧文感觉到隐隐发胀的脑袋清醒起来，总算舒了口气。 脚步略微一顿，他往德尼祭司的房间走去。 在半年之前，德尼祭司终于清醒过来了。 不过，她的状况并没有回到全盛时期。首先是魔力，就像病人的呼吸会变得微弱一样，德尼祭司的身体能够容纳的魔力的量减少了一大半，因此她这段时间的外貌只能维持在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女性水平，看上去仍然比过去憔悴。 其次，德尼祭司遗忘了她以前做出过的所有预言。 从艾斯面临危机到魔王明天会摔跤，所有预言无论大小，她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这让作为一个预言家的德尼夫人非常慌张，尽管她极力不将这种情感表现出来。最近的半年里，德尼夫人每天都在努力回忆起那些东西，只可惜效果并不显著。 几分钟后，欧文站在了德尼祭司的房间前，并抬手敲了敲门。 “咳咳咳……进来吧。” 房间里传来有些虚弱的咳嗽声，因为魔力的量不够的关系，德尼祭司经常会觉得气息不畅，她现在是整个城堡里最会咳嗽的人。 得道应允后，欧文推开了门。 德尼祭司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带着神秘的气息，墙上的挂饰、桌上的水晶球和地面上的魔法阵地毯，她一眼都没有变动过。 德尼祭司正勾着背坐在水晶球后，似乎刚才又在试图占卜。大病一场以后，她明显地虚弱消瘦起来，但仍然不放弃每天涂上艳丽的红唇，于是她现在的样子比以前更像巫婆了。 欧文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问道：“德尼夫人，怎么样，今天有想起什么来吗？” 德尼祭司轻轻抬眼扫了扫他。 “没有，咳咳咳……”她掩着嘴不可控制地咳嗽了几声，接着神情有些黯然，“或许是命运女神，已经抛弃我了吧。” 顿了顿，她道：“虽然我们魔族被女神赋予了自由使用魔力的天赋，但是因为太过贪心地妄图探究神的意图，我们大概还是受到了惩罚……” 德尼祭司蜷缩在椅子里病态的样子，看上去相当可怜。 毕竟是自己的长辈，欧文忍不住安慰道：“不要这么说，你只不过是魔力消耗过度了……因为魔力一口气损失太多而记忆混乱的例子，在普通魔法师中也有不少。” “……但愿如此吧。”听欧文这么说，德尼祭司的表情仍然郁郁，但情绪似乎安定了下来。 又聊了几句关于德尼夫人目前身体的状况，确定她并没有太明显的不适后，欧文总算安下心。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问道：“那个……德尼夫人。” “什么？” “你现在还能继续预言吗？” 对于此时精力不济的祭司来说，这是有些冒犯的问题。德尼夫人的身体抖了抖，手指不安地在桌上颤了颤，良久才道：“我试过，偶尔还能从水晶球中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但是，像以前那么清晰的画面，再也没有过……虽然我已经忘了我以前到底看到过什么，可我很清楚远远不止这样……” 其实德尼夫人大部分时候的预言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看见婚礼和在梦中看见欧文的那一次极为清晰。但由于她将自己以前做出过的预言全都忘记了，所以对现在的状况患得患失。 欧文并不知道德尼祭司眼中的画面，因此他也不知道她的能力到底衰退到什么地步。考虑了一下，欧文开口道：“夫人，我……想请你帮我占卜一个人。” 德尼祭司抬起眼皮。 “……菲莉亚。”重新说出菲莉亚的名字，欧文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她叫作菲莉亚·罗格朗，是个人类，应该住在海波里恩的王国之心地区，现在大概是职业的勇者，武器是巨剑……可能会带着一只会说话的铁饼。” 德尼夫人的身体微微一僵，呢喃般地低声道：“……勇者吗……” 欧文也觉得他用这种事来麻烦目前身体不好的德尼祭司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想要知道菲莉亚近况的情感几乎快要挤掉他胸口的最后一条弦。欧文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尝试说服：“她是我在海波里恩时的同学……抱歉，我知道让您继续消耗魔力不太好，但……” 想要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实在太想知道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德尼祭司皱起眉头，仓促地打断欧文，“我只是觉得……算了，我先看看吧。” 说完，她将宽大的深紫色袖子挽了挽，闭上眼睛，将手放到水晶球上，渐渐集中注意力。 欧文紧张地注视着她。德尼祭司并没有衰老，看起来还算正常，这多少削减了欧文的负罪感。 一两分钟后，德尼祭司重新睁开眼睛，同时，她眉宇间的皱痕压得更深。没等欧文主动询问，她便道：“我以前占卜过这个女孩。” 欧文一愣。 德尼祭司接着往下说：“我对我以前看到过的东西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刚刚在水晶球里看到的模糊的剪影，让我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的感觉……” 德尼夫人停顿了一下。 “我想我曾经占卜过这个女孩，而且……可能不止一次。” 第131章 听到德尼祭司的话，欧文心里咯噔一下。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九岁那年大魔王拖着他来找祭司占卜他未来魔后的事。 尽管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德尼祭司，但菲莉亚的确是欧文至今为止最喜欢的女孩、唯一喜欢的女孩，由于他们其实已经互相表明过心意，所以也可以算作是……初恋？ 光是这样理解和菲莉亚的关系，欧文就不禁老脸一红。 正是因为知道他和菲利亚的事，所以他爸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都顾虑他的心情，没有像某些很无聊的大臣一样催他多接触一些魔族贵族家的女孩子。 唔……不过某个大魔王现在好像都对他和菲莉亚分开的原因有所误解的样子，欧文也懒得解释太多。 难道说，德尼夫人就是那个时候，从他的婚姻中看到…… 欧文感到自己的脸颊滚滚发烫，似乎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头脑。他甚至想要假装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局促以及发干的喉咙。 眼前年轻的王子怪异的神情无疑引起了德尼夫人的注意，她打量了他，迟疑地问：“王子殿下，难道说……你对之前可能是什么预言，有头绪吗？” 德尼夫人的话让欧文回过神来，他重新抬起头，看到德尼夫人那张衰老的脸时，他忽然心头一跳。 说起来…… 占卜出下一个传奇勇者诞生的…… 不是也是那一次吗？ …… 十月中旬，菲莉亚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王城。 他们这一次在寒冷且人烟稀少的风刃地区起码待了半年之久，因此重新回到温暖繁华的王国之心地区，菲莉亚不由得生出一种既怀念又稍不习惯的感觉来。 “这些冰晶我会找个好时机转卖到集市。”卡斯尔将装满从冰兽身上取下的结晶的袋子拿在手里抖了抖，“等全部卖出去以后，我们再和委托的报酬一起平分，就和以前一样，怎么样？” 菲莉亚果断地点头，玛格丽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艾尔西虽然平时不太喜欢人类的男性，但却意外地信任卡斯尔，可能和在幼年期就被卡斯尔的糖果收买过有关，因此他亦没有异议。 其实他们合作了两年，默契已经相当坚固，卡斯尔不用特意询问也没有任何问题。 于是卡斯尔将冰晶收起来，笑道：“哈哈哈，那接下来一段时间，到雪冬节为止，我们都休假吧，暂时应该不会有新的委托了……唔，等下次有工作的时候，我再来和你们商量。” 正式成为勇者以后，菲莉亚的工作和假期变得相当自由。只要连续工作几个月，赚取到足够的酬劳，接下来就能一口气休息相当长的时间。比如这一次，按照卡斯尔的说法，是一份“佣金丰厚还能顺便赚点外快”的工作。 休息到雪冬节以后的话，就还有三个半月时间。 因为还准备赶去冬波利参加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的婚礼，所以她认真掐算了一假期的时间。学会骑马以后，她现在的脚程比以前快了，参加婚礼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因此应该能在家里待两个多月。 卡斯尔又交代了一些别的琐事，四人各自告别。菲莉亚和玛格丽特准备回自己家，艾尔西借宿在卡斯尔那里，因此跟着卡斯尔走了。 离开半年多，王城的街道有不少变化，她稍微辨认了一下，才回到自己家。 “菲莉亚，你回来了？”隔着门栏看见她，正在院子里练习重剑的罗格朗夫人暂时放下了剑，笑起来，道。大概是因为在军队里待久了，当阳光从她脸侧穿过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飒爽的感觉。 安娜贝尔·琼斯半年前被提升为皇家护卫队一支分队的队长，不过她仍然还要担任约克森助手夫人的助手一职，尽管约克森夫人现在是总队长了。大概是因为受影响比较大的关系，大家都说安娜贝尔的性格和处事方式都跟她上司越来越像了。 看到剪掉长发、身着铠甲的母亲，菲莉亚仍然有种恍惚的感觉，毕竟对她来说妈妈作为那个忙碌于面包店和家庭之间、总是穿深色暗色调衣服、不苟言笑又挑剔的家庭主妇的时间很长，不过，菲莉亚由衷地为母亲的变化感到高兴。 因为女儿回来，安娜贝尔索性也不继续练剑了。她跟着菲莉亚进屋，然后洗了个澡。罗格朗先生今天正在外出谈生意，今年二十岁的马丁尽管跟着罗格朗先生工作，但如今已经在工作室附近有了自己的住所。其实，按理来说菲莉亚也差不多到了应该搬出去的年龄，但因为她一年有一半多的时间都不在王城，单独住实在不方便，所以依旧和复合大半的父母居住在一起。 洗好澡后，安娜贝尔换了常服，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往沙发上一倒，相当随意地道：“菲莉亚，隔壁的希尔夫人说要给你介绍对象。” 菲莉亚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不过，菲莉亚正在喝茶，没有真的喷出来但也呛到了，她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迷茫地道：“希尔夫人？” 安娜贝尔回忆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道：“嗯，隔壁那栋房子的新住户，好像……也是做生意的吧？我之前出门的时候被她拉住了，她说她儿子也是单身。” 罗格朗先生住得这一带是生意人的集中地，贵族家庭一般不会选在这里，因此新邻居是商人是相当正常的事。另外，安娜贝尔那一身皇家护卫队小队长的制服相当显眼，只要穿着出去就会常常被拉住搭讪或者围观，被邻居拦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安娜贝尔随口描述了一下对方的条件：“我见过那个男孩几次，他和你哥哥一样大，长得很英俊，是个红头发，唔……好像是从帝国勇者学校毕业的，只不过现在没当勇者而已。” 听上去的确相当不错的样子，和菲莉亚的水平也差不多，但…… “那个，帮我拒绝掉吧。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菲莉亚慌张地道，这个话题看起来令她不安，这些年她人际交往的状况已经比学生时期好多了，但此时看起来又有以前的影子。 “又不一定要结婚。”安娜贝尔扫了她一眼，“只是希望让你去认识一下而已，谈谈恋爱积累经验又不坏。现在你平时接触得比较多的异性只有你爸、你哥、卡斯尔、尤莱亚和艾尔西吧？” “可是我才十七岁……” “你的同学里不是不少早就组成家庭的吗？还有刚刚订婚的尤莱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已经快要结婚了。” 安娜贝尔略微停顿一下。 “虽然结得太早了。” 菲莉亚不知该接什么好。 她有将自己和欧文之间的事倾诉给玛格丽特、南希之类的朋友过，哥哥也知道一点，但她还没有告诉过父母，因为不好意思开口。 想了想，菲莉亚下定决心道：“那个，妈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卡斯尔？”没等菲莉亚说完，安娜贝尔就条件反射地打断了她的话。 菲莉亚一愣：“卡……斯尔……？” “难道不是吗？”安娜贝尔皱眉，将手放在下巴上，一副思考的模样，“你不是一毕业就决定进了卡斯尔的勇者团，明明当时还连基础的规模都没有。而且，按照你爸爸的说法，你们大概已经认识了七八年了吧？卡斯尔的相貌不错，又有风度，个性对你来说应该也很合适……我觉得你会喜欢上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王城里面喜欢他的女孩又不少。” 菲莉亚：Σ（ ° △ °）这么一说好像是很有道理，但…… 菲莉亚当然是知道卡斯尔从很久以前就很受欢迎，在学生时代他就已经在自己年龄上下五岁的范围内吸引了不少女孩子，而从冬波利毕业、正式踏上职业生涯以后，年龄范围就扩大到了十几岁到几十岁。从菲莉亚的视角看来，卡斯尔也的确是个相当完美的人。卡斯尔拥有英俊的长相、高贵的出身、剑术和魔法双担的天赋、随和开朗的个性还有惊人的个人人格魅力，最近在完成几个相当困难的任务以后，他们的勇者团知名度也飞快地上升了。目前，卡斯尔眼下的海波里恩，最受欢迎的年轻人。 菲莉亚从个人的角度，自然也相当崇拜和尊敬自己团队的队长，不过，这仅仅是对前辈和朋友的感情罢了。她知道真正的心动是什么感觉，不会将喜欢和憧憬的感情混为一谈。 “不是的。”菲莉亚连忙摆手否认，语速亦不自觉地有些急切，“我们的确是朋友，我很尊重他，卡斯尔也从以前就一直很照顾我。但是我们并不是……” 安娜贝尔的视线仍然迟疑地放在她身上，她奇怪地看了一眼似乎的确对卡斯尔没有特殊感情的女儿，道：“但是，莉奥妮跟我说，她的那个侄子，好像有些中意你啊？” 第132章 老实说，即使是安娜贝尔也对约克森女士的话感到吃惊。从她的角度看来，卡斯尔无疑是个优秀的青年，而且将来还会更优秀，哪怕他们家族并不在意门第，也仍然要高于菲莉亚。 虽说从某种意义上，菲莉亚也勉强算皇族后裔（曾经当过几年女王的艾丽西亚后代），但这件事除了安娜贝尔以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也不准备告诉菲莉亚…… 可安娜贝尔很清楚莉奥妮·约克森是那种一就是一的性格，绝对不会拿这种事随便开玩笑，因此她这么说的话，就说明她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安娜贝尔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然后，她看到的是比她还要吃惊的菲莉亚。 “不，怎么会！”菲莉亚眨了眨眼睛，道，“卡斯尔他的确对我很好，只不过是出于对朋友、后背和队友的照顾……他对其他人也很好的。” 菲莉亚看上去的确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安娜贝尔有些狐疑。 难道是莉奥妮想错了，还是说……菲莉亚太迟钝？ 她在直觉敏锐的职业军人和平时看上去就有点天然呆的女儿之间摇摆了一下，果断地偏向了前者。 不过，菲莉亚的确也不像是对卡斯尔有特殊想法的样子…… 想了想，安娜贝尔问道：“所以呢？你之前说喜欢的人是谁？” “是……以前在学校里关系很好的朋友。”菲莉亚脸颊一红，不敢对上安娜贝尔的目光，“一个……冰系的魔法师。” 菲莉亚以前经常在家里提起和她关系好的朋友，她说到这里，安娜贝尔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不过，她也记得当初菲莉亚说过和朋友约定了毕业以后要进同一个勇者团，但最后那位朋友并没有出现在卡斯尔的勇者团队中，而是选择了回家乡。具体的事，菲莉亚没有多说，但在安娜贝尔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要找到比卡斯尔更优秀的男性，实在太难了。 人的感情实在是件无奈的事。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菲莉亚的头。 …… 几天后，菲莉亚和卡斯尔在互相练习战斗。 虽说是两人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但不工作的时候，他们同时也是朋友。特别是近几年来，菲莉亚渐渐发现除了卡斯尔以外，很少有对手能够让她的水平得到提高，即使是玛格丽特。 卡斯尔是同龄人唯一一个能够让她全力以赴而不用担心伤到对方的对手，想来卡斯尔也是差不多的感觉，所以渐渐地，他们成了彼此固定地练习对象，有空的时候就会约出来打几架活动一下筋骨。 菲莉亚的汗水顺着脸颊而下，由于剧烈运动的关系，她的皮肤从内向外泛出红润的色彩，呼吸也不自觉地渐渐急促起来。 她紧张地注意着卡斯尔每一个可能别有意图的步伐，随着一定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节奏防御和进攻。 忽然，卡斯尔抽开了即将和菲莉亚接上的剑，让菲莉亚的巨剑砍了个空，直接打在地上。他趁机将剑一收，擦了把额上的汗，道：“哈哈哈，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菲莉亚。” “啊，嗯……好。”菲莉亚一愣，这才将沉重的巨剑搁在地上，自己原地休息起来。 卡斯尔笑了笑，相当随意地就地坐下。 两个人暂时都累得没有说话，他们其实已经打了几个小时了。卡斯尔毕竟天资很高，又比菲莉亚年长一岁，这两年里，菲莉亚一开始始终被他压制，后来才渐渐能赢得几次胜利或打平。 不过，今天的话，还是卡斯尔比较占上风。 卡斯尔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她，问：“菲莉亚，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菲莉亚考虑了一下，并不否认：“嗯……可能是有一点吧。抱歉，我下一次会更集中精力的。” “哈哈哈，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又是短暂的沉默。 菲莉亚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母亲说得“卡斯尔或许有些中意她”的事，不过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下就重新抛到脑后。 果然，怎么想都不可能吧？＿（：з」∠）＿ 卡斯尔学长对大家都相当友好，因为他很容易亲近的关系所以大家也都喜欢聚集在他身边。卡斯尔的朋友非常多，而且大多是男性，不过，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性别观念，菲莉亚从没见过他有什么“特别的”女性朋友。 当然，菲莉亚也不觉得自己是卡斯尔的朋友中比较特别的一个。 这么一想，菲莉亚果断乐观地将母亲的话归结于她会错了个意，或者约克森女士弄错了意，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时，卡斯尔突然道：“菲莉亚，欧文离开王国之心，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听到卡斯尔提到欧文的名字，菲莉亚不觉一怔。 因为顾忌到她的心情，包括玛格丽特和卡斯尔在内，差不多所有人都会刻意避免在她面前主动说起欧文的事。其实菲莉亚本身并不会特别在意他们说起欧文，甚至还有点隐秘地期盼他们说起来，就算得不到新消息，也可以让菲莉亚重新回忆起过去欧文的事，如果有人称赞他的话，她也会暗暗替他高兴。 但是，因为大家都不提，菲莉亚只好将往事默默地埋在心里。此时毫无防备地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菲莉亚实在有些意外。 “嗯。已经有两年半了。”菲莉亚点点头，微微垂下睫毛，回答道。 “所以，”卡斯尔继续问，“你们这么长时间一点联系都没有吗？” “是的……” 尽管欧文提前说过他家里的事尽量不能告诉其他人，提到这里，菲莉亚仍然不禁有点淡淡地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配合她沮丧的心情，卡斯尔也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重新开口。 “菲莉亚。” 菲莉亚感到气氛有一些不对劲，奇怪地回应：“怎么了？” 又是几秒钟的沉寂。 接着，卡斯尔道：“考虑一下我吧。” 菲莉亚感觉一头雾水，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歪了歪头，又问了一遍：“考虑什么？” 卡斯尔默默地盯着菲莉亚懵懂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然后…… “……噗，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闷声笑了出来，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抱歉，菲莉亚，虽然我已经在脑内演练了几遍，不过，真的说出来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说着，卡斯尔果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将那头火焰般漂亮的红发弄得乱糟糟的，但由于他英俊的五官，并不显得邋遢，反而有些男孩子的率性。 他定了定神，重新道：“是这样的，我也喜欢你，菲莉亚。” ……诶？ 菲莉亚就像忽然不会说话了一样僵住，愣了半天，正当她反应过来，想用“哈哈哈，学长你真会开玩笑，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恶作剧的人呢”来作为正确答案回应的时候，只听卡斯尔继续道：“唔……你喜欢欧文对吧？我之前就知道，而且欧文应该对你感情也很深。所以，关于向你表白的事，我也犹豫了很久。” 卡斯尔不知何时敛起了始终挂在虎牙边上的笑容，他金色的眼眸被黄昏时分的夕阳染得更深，目光极为坚定认真，认真到菲莉亚简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地步。 两年的时间，十八岁的卡斯尔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青年。 他曲着腿坐在地上，身边放着那把似乎颇为古老的宝剑。他身材匀称挺拔，比绝大多数男性都要高大，即使是坐下来，也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抱歉……我也知道冒然说这些大概会让你觉得为难。你拒绝我也不要紧，不过……”卡斯尔继续抓着头发，紧张地抿了抿唇，“如果欧文不再回来的话，你……能试着考虑一下我吗？” …… 这个时候，远在艾斯的欧文感到心脏莫名地跳得乱了起来。 他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自从那天去找德尼夫人占卜菲莉亚以后，他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了。 欧文不得不站起来，打开窗户，对着窗外新鲜的空气长长地舒了口气，昏昏的脑袋仿佛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由于地域差距，海波里恩不少地区还是白天的时候，魔界的月光已经如阳光下泉水般澄澈明亮，此时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并静静地洒在窗前的王子身上，如同在他的轮廓周围镀了一层温和的光晕。 欧文闭上眼睛，捏了捏两眼之间的鼻梁。他觉得自己的两个眼球就像随时都会爆炸一样鼓胀，最近整天看公文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这对他的视力造成了一些伤害，最近有时候猛地一抬头，会发现房间里的家具都黏在了一起。 尽管从海波里恩回来以后，欧文就把用来伪装的、没有度数的眼镜收进抽屉，仅仅作为学生时代的回忆偶尔拿出来看看。但以现在的状况看，再这样下去的话，过不了多久他就得重新在鼻梁上架个什么东西了。 想到这里，欧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关于菲莉亚的事又不可控制地涌入欧文的脑海里，但这一次，除了以往的烦恼，又更多了一种更加可怕的怀疑。 仔细一想，他为了找到那个可能是传说中的勇者的家伙，几乎将目光放在了所有学生身上，但不知怎么的，他却从未怀疑过菲莉亚。 ——他在年少时便已经显露出非凡的才能……他将在帝国的心脏经受系统的学习，并在那里集结到宿命的同伴，踏上北征的道路。 在年少时显露出非凡的才能，未必意味着年少成名。 菲莉亚，的确是从出生起就拥有和别的人类不同的力量。 第133章 菲莉亚再一次和卡斯尔见面，已经是出发去冬波利参加伊迪丝教授婚礼的时候了。 要不是他们勇者团的三个人先前就约好要一起去的话，菲莉亚说不定仍然会继续回避卡斯尔。 因为某种心理原因，菲莉亚一直在拖延，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在几人约好碰面的地点，玛格丽特和卡斯尔都已经在了，高大的艾尔西也在，因为他从母树那里拿来的叶子快要枯萎了，他想要顺便去精灵之森换一趟。 “哟。”卡斯尔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光影在他身上形成一种难言的艺术感。看到菲莉亚，他灿烂地笑起来，露出虎牙。 然而菲莉亚却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目光，只是略点了点头，就赶紧快步和玛格丽特站在一起。 卡斯尔倒是也没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哈哈哈”地笑了笑。玛格丽特不明白眼下有些尴尬的气氛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古怪地看了看他们两个。 那一天，菲莉亚还是相当果断地拒绝了卡斯尔。 她倒是没有准备一辈子只喜欢欧文的意思，如果欧文一直不回来的话，菲莉亚相信自己也是会顺利淡化对他的感情，并且喜欢上其他人的。不过，她目前对卡斯尔并没有那方面的感觉，而且对他突然表明心意的行为吃了一惊。 现在卡斯尔一切还和原来一样的处理方式，其实让菲莉亚感觉心理负担减轻不少。 但是，在那以后，她的确已经无法忽视卡斯尔了。 原本卡斯尔就是个引人注目的闪闪发光的人，而现在，在菲莉亚眼里，他的存在感简直又增加了十倍，简直就是个近距离移动的太阳。 尤其是…… 卡斯尔被拒绝的时候仍然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相当轻松地耸了耸肩，甚至还笑了笑。 他说：“等你改变主意的时候告诉我，我想我应该会等你很长一段时间。” ＿（：з」∠）＿根本无法直视他…… 而此时，卡斯尔则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菲莉亚，见她虽然仍然有些为难的样子，但至少没有完全逃避或厌恶他，精神也还不错的样子，他稍稍松了口气。 卡斯尔不自觉地抿唇抓了抓头发。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前几天的行为有些卑鄙，在明知道对方会苦恼的情况下，仍然选择这么做。 眼看着菲莉亚长大，卡斯尔很清楚菲莉亚在爱情方面的单纯和迟钝。只要不好好说清楚的话，她恐怕永远都感觉不到有人对她的情感正在发酵。从她和欧文磨磨蹭蹭的关系就能看出来了……唔，实际上从她那对结婚二十几年来看上去完全不会谈恋爱的父母，就差不多能猜到菲莉亚肯定在这方面也擅长不到哪里去了。 卡斯尔无奈地抿唇笑了笑。 唔……所以，至少先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她吧，至少，这应该会让她认真地考虑看看。 还有…… 卡斯尔捂住了胸口。 没想到，即使是他，也第一次生出了相当龌龊的私心—— 但愿欧文……不要再回来了。 …… 这个时候，欧文正在艾斯的国家图书馆和魔王的个人书库中来回奔波。 他也不知道自己把应该干的公事丢在一边，是想着急地寻找些什么，明明像菲莉亚这样年轻又普通（？）的年轻人类女孩，是不可能被记录在任何一本书里的。但是，除了将自己埋在书里寻找答案，似乎是唯一能够让他平静下来的方式。 这几天，他差不多查遍了所有关于传奇勇者的文献，将数千年来的几十个传奇勇者一生的事迹都翻了几遍，最后，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到一个名为艾丽西亚·琼斯的女勇者身上。 她是三百年前杀死了一任魔族女王的传奇勇者，武器是巨剑，天生神力，能够单手举起巨石。 算起来的话，欧文家族的这一魔族支脉之所以能当上魔王，也和这位传奇勇者有关系。被她杀死的那位魔族女王很年轻，死时才二十几岁，尚未成婚，自然也没有子嗣，于是她死后，便由女王的弟弟继承王位，那便是欧文的先祖。 欧文在海波里恩时，也曾经翻阅过人类里各种记录传奇勇者的书。他们敬畏每一位能杀死魔王的勇者，因此将所有的事都记录得十分详细，相比较魔族的记录而言，个别描写得极为夸张，仿佛恨不得能给每个勇者都插上翅膀、挂上光环一般。 但奇怪的是，唯有对这个艾丽西亚·琼斯，所有的书都三缄其口。有些只是隐晦地一笔带过，有些则索性忽略她，就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因此，欧文在海波里恩的时候始终没有注意到她。 正常的话，他不该没有注意到的。 隐隐的，欧文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菲莉亚的引子。她们同样出生于南泥湾的一个小镇，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力量，同样使用巨剑，同样是勇者…… 欧文甚至回想起来，菲莉亚告诉过他，她出生的那个小镇，名字就是“艾丽西亚”。 在欧文看来，艾丽西亚·琼斯的人生具有相当的戏剧性，比当年那个什么《黑玫瑰勇者》更有成为剧本的价值。 艾丽西亚的出身并不富裕，或者说可以称得上低微。她的父母和小镇中的大部分居民没有任何不同，都以耕作为生。但艾丽西亚并不甘于现状，她具有强烈的好奇心，向往小镇外的世界。 在当时，勇者学校系统不如现在完善，其价格对于艾丽西亚的家庭来说也是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的价格，而且艾丽西亚也还没有决定要成为勇者，所以并没有去上学。她只是自己离开了家出门闯荡，听说后来她发现自己在武器制造方面有些天赋，于是自学铸剑的知识，给自己铸了一把剑。 按照书上的说法，早年的艾丽西亚是个相当温和的人，身上没什么戾气，因为不太自信的关系，据说还有些内向。但同时，她又很漂亮，腼腆地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清晨的百合花。 不过，这种温柔的形象，在后期的她身上几乎找不到了。 十九岁那年，艾丽西亚身边渐渐聚起了一支勇者的队伍，他们怀着人类年轻人的豪情以及对自己能力的高度自信，冲向了魔王的城堡。 从此，厄运开始缠上了艾丽西亚。 先是伙伴们一个一个在艾斯牺牲，等到抵达魔王城堡的时候，队伍已经只剩下艾丽西亚一个人。她闯进去，和魔族女王缠斗了三天，最终被魔族女王扣住，关在地下的牢房里。 据说那位魔族女王对艾丽西亚有非同一般的兴趣，虽然是敌人，但每天工作完成后都要去看望对方，并且和她聊天。后来，她还把艾丽西亚的牢房从底下，直接移到了她的隔壁。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女王总共困住了艾丽西亚三个月，三个月后，她被艾丽西亚杀了。 按一些书中的分析，艾丽西亚在被囚禁期间一直在研究破解冰魔法的方法，她天赋惊人，只花了三个月，就能够用双手的蛮力抓住魔法，于是出其不意地杀了女王。 但她的灾难显然没有到此结束。 好不容易带着荣耀回国后，国王按照对待传奇勇者的传统接见了她。然后，艾丽西亚的美丽震动了那位已经有了一个王后的国王。 艾丽西亚在艾斯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她的朋友和伙伴都在艾斯牺牲，至于家人……那些目光短浅的血亲认为她能嫁入皇室是莫大的荣耀，还从这场荒唐的婚姻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当天晚上，艾丽西亚就杀死了国王。 然后，还有王后和两位王子。 大臣和其他贵族都被这个女人的残忍所震惊，因此当她头顶王冠坐上王位的时候，竟然没有人敢质疑。她在海波里恩历史上所有的君主中都算得上少有的专权和铁腕，而且还是完全靠个人的武力进行压制。曾有一位将军不服气，率领军队想要趁夜晚偷袭她，结果被艾丽西亚在一夜之间以一人之力全部剿灭，彻底堵住了所有对她不满人的口。 后来，大概在三十岁的时候，艾丽西亚爱上了王城里一个普通的面包师，并和他结婚，两人也有孩子。艾丽西亚多年的强势，已经让大臣和贵族再也无法反对她的任何决定。 可惜的是，艾丽西亚的孩子虽然继承了她的力量，却并没有什么才能。于是在艾丽西亚死后，他们被大臣洗脑，以自己的母亲为耻，随后被赶回艾丽西亚的家乡，继续在那里生活。 另外，按照记载，艾丽西亚在国家大事上的行事风格，很像被她杀掉的那位魔族女王。 欧文将关于艾丽西亚的事全都记录下来，一件一件详细地看过去。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菲莉亚和这个海波里恩历史上唯一的女王脱不了干系，就连她用的那把巨剑，外形都和记录中艾丽西亚自己打造的武器一模一样。 越看，欧文的眉头皱得越紧。 菲莉亚无疑是个温和的人，可艾丽西亚的性格却前后反差很大。 难道说…… 看上去那么温柔乖巧的菲莉亚，如果受到刺激的话，也有可能变得非常可怕吗？ 第134章 沉默了好久，欧文仍然想象不出菲莉亚变得疯狂的样子，也想象不出她到底会因为什么事而疯狂。跟艾丽西亚不一样，菲莉亚目前实在不像会招惹出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想了想，欧文又翻出了记录着德尼祭司预言的书。看到文字的一刹那，欧文仿佛又听到德尼祭司当时比以往更深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足以终结艾斯的勇者已经诞生了，他将操纵着世界上最强大、最神秘的魔法，永远结束魔族最强大的血脉的传承。” “勇者将会出现在那个方向，他在年少时便已经显露出非凡的才能……他将在帝国的心脏经受系统的学习，并在那里集结到宿命的同伴，踏上北征的道路。只有让魔王之子提早切入他们的命运，尽快将命运之线重新打乱，才能改变决定好的结局。” “画面不像是厮杀。” “魔王之血就此终结，艾斯危在旦夕。” 原本欧文只将这个预言从字面的意思理解，但将传说中的勇者和菲莉亚……甚至和他个人的婚姻联系在一起以后，却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菲莉亚并不是魔法师，甚至对魔法一窍不通，在学生时代的时候，关于物理系学生也要学的、关于魔法的理论课总是考得很差。但是，仔细一想，世界上也根本不存在什么“最强大、最神秘的魔法”。 卡斯尔的火系魔法师，是常见魔法师中的一种。但实际上，他亲近的魔法元素并不纯粹，他也能亲近雷电元素和一点微弱的风元素。但不管是这些元素中的哪一种，都不足以被称为是“最强大的”。魔法理论家早就研究表明了，各种元素的力量和它们本身没有关系，只和魔法师的元素亲和力和魔法储量有关。 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个“魔法”指的是某个特定的、强大的神秘魔法，但以海波里恩现在的魔法水平，欧文实在无法想象能诞生出这样的魔法来。即使这种魔法真的存在，那也值可能是在艾斯。 难道说……这个魔法指的并不是真正的魔法，而是一种艺术性的比喻，比如比喻爱情之类的……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欧文就不禁老脸一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魔法”针对谁，就不用多说了。而且这实在是个挑战人羞耻心的比喻，简直和魔后柜子上那些诡异小说的思路一模一样。 欧文顶住强烈的羞耻深思了一下，除了菲莉亚之外，他还有可能喜欢上其他人，或者和其他人结婚生子吗？ 好像，他无法想象这样的结果。 在艾斯并不是没有美丽优秀的魔族少女出现在他眼前，她们有不少比菲莉亚更漂亮且充满个性，但除了菲莉亚，他无法对任何人心动。 光是想象菲莉亚的模样，他的心脏就会揪紧。隐隐作痛，却又……难言的甜蜜。 再仔细一想的话，预言只说“足以终结艾斯的勇者诞生了”，还有“魔王之血断绝，艾斯危在旦夕”，而没有什么词汇提到过是这个勇者亲手、有意地毁掉了艾斯。如果是因为失去了魔王，艾斯陷入混乱导致危在旦夕的话，好像也并不是说不通。 欧文并没有兄弟姐妹，他父亲大魔王伊斯梅尔倒是曾经有很多，但他们不少都在被上一任大魔王挑起的数次人魔战争中牺牲，还有不少则是在争夺魔王之位的斗争中死去……总之，要是欧文没有孩子的话，在他死去以后，的确有可能会造成魔王之血断绝的结局。 魔王必须是整个艾斯最强大的魔族，要决出一个新魔王，势必要经过百年以上的混乱期，几乎每一次变更魔王家族，艾斯都会元气大伤。 这个猜测成立的话…… “画面不像厮杀”和“只有让魔王之子提早切入他们的命运，尽快将命运之线重新打乱，才能改变决定好的结局”，这两个细节也就说得通了。 欧文有自信无论他是什么时候见到菲莉亚，他都势必会被她吸引，甚至是一见钟情。但如果他不去海波里恩，不和菲莉亚作为同学长大，菲莉亚却未必会对他有感情。 要是没有他扮演的那个风刃地区魔法师，在菲莉亚心中占据帮助她、陪伴她地位的，或许会是和菲莉亚描述的那个吸引她类型很像的卡斯尔。然后按照预言中所说，她集结完同伴后踏上北征的道路…… “她会和我会在城堡里见面，然后我会爱上她。” 欧文想。 他在头脑中不停地分析着可能发生的事。 欧文其实自己很清楚，他和父亲伊斯梅尔性格完全不同，和松散随意的母亲也不太一样，由于没有经历过童年的灾难，作为独生子和王位的唯一继承人被扶养长大，他远比父亲要来得骄傲自信，自尊心更强，比如换他就绝对做不出不开心就在抱着魔后打滚这种事。另外，他对苦难也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因此对生命的同情心也不如父亲来得强，要是没有亲自接触过人类、在人类中生活那么久的话，他是有可能带着魔族王室的傲慢做出什么让菲莉亚他们不安到北征的事的。 不过，菲莉亚和卡斯尔，却可能在见过他以后，没有杀他。 于是，欧文渐渐在脑海中整理出了说不定就是预言真相的整个故事。 他做了一些让人类和魔族之间的关系恶化的事，于是菲莉亚和她的伙伴们北征来到了艾斯。他喜欢上菲莉亚，但菲莉亚尽管没有杀他，却也对他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于是，他成了他这一支脉最后一个魔王，最终将艾斯推向糟糕的境地。 欧文：…… 怎么……这个艾斯衰落的过程……感觉是他单方面在作死啊。＿（：з」∠）＿ 不过，现在菲莉亚喜欢的人是他，呃……虽然并不是真正的他，但不管怎么说状况应该比他所猜测的那个预言要好吧？ 忽然，意外发现自己作的一手好死的欧文精神一颤。 都过去两年了，菲莉亚真的还喜欢他吗？ 她那边有卡斯尔，有奥利弗，说不定还有之前那个在学院竞赛见过的、对菲莉亚的态度很可以的青梅竹马索恩。 菲莉亚……会不会在将那个金发魔法师的记忆淡化的时候，将对他的情感也淡化了？ 欧文越想越心惊，他感觉自己或许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现在立刻去找菲莉亚？可菲莉亚已经是职业勇者了，有可能在大陆的任何地方执行任务，难道先回王城守株待兔吗？但那样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突然，欧文心尖一动，想起了什么。只迟疑了一秒，他就飞快地跑到书房里，在抽屉里一阵翻找，然后找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在他离校以后，从冬波利寄来的。 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的邀请函。 “儿砸！” 正当欧文捏着信举棋不定的时候，大魔王猛地撞开门跑了进来，吓得欧文一把将信塞回了抽屉里。 “怎么了？”欧文心虚地道。 如果要去婚礼上见菲莉亚的话，城堡这里的公事势必要请假了，因此，作为父亲兼上司的伊斯梅尔这时候出现，着实把欧文吓了一跳。 大魔王并没有看出欧文的不对劲，他此刻的心情相当兴奋雀跃：“儿砸！你妈妈终于答应要和我一起去旅游啦！╰（*°▽°*）╯” 欧文：“……哦。” 大魔王：“你不为我们开心嘛？QAQ” 欧文：“嗯……” 儿子冷淡的反应并没有让大魔王的激动冷却下来，他继续高兴地计划道：“我们明天就出发！大概过个一两年回来吧。城堡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啦！” 说着，大魔王拍了拍欧文的肩膀，一副准备委以重任的样子。 欧文叹了口气，倒是没说什么。反正这两年来，伊斯梅尔也经常偷摸着在工作时间出去玩，最近一阵子，城堡里的公事几乎都是他在做了，大魔王只不过偶尔拿来检查一，其实就算大魔王不在，也有魔族的大臣们把关。 想了想，大魔王不在反而有利于欧文暂时离职，使用魔法的话，他去婚礼上见菲莉亚说不定只需要一天时间，第二天再把欠的工作补上就是了。 于是，欧文不准备反对，他只是象征性地问道：“你们准备去哪儿？” “北边吧！现在极夜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北方会很漂亮哒！”伊斯梅尔开心地回答，“那就一两年后再见啦，儿砸！” 不知道为什么，欧文总觉得大魔王欢欣雀跃的表情看起来稍微有点不对劲，但他暂时也不知道自家爸爸到底在琢磨什么，因此顿了顿，仍然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欧文就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了。 第二天，当他从自己床上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的床头放了一对魔王之角。 角底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 儿子， 我和你妈妈已经出发啦！魔王之角就留给你戴了。我们不在的时候记得每天都要吃早饭，然后戴好角去办公哦，么么哒（*/ω＼*）。 ——爱你的爸爸，退位的大魔王伊斯梅尔·黑迪斯 ╰（*°▽°*）╯ 第135章 新魔王即位的事，在三天之内传到了大陆的每个角落。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都在紧张而激动地议论这件事。 魔族就不多说了，这是直接更换领导人的大事，关系到整个国家各个方面的走向。而海波里恩的人民亦极其关注艾斯的动向，因为这有很大可能影响他们接下来的生活。 老实说，尽管人类仍然崇拜勇者和武力美学，但此前成百上千年的战争足以让人疲惫，他们并不想有大规模冲突，更何况海波里恩现在的王族成员又十分懒散，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上一任魔王的行事作风相当温和，也主张和平，让两边国家的民众都不用担心战争。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那个魔王竟然这么快就退位了！ 那明明还是个很年轻的魔王，才四十岁出头。魔力越强的魔族寿命越长，以魔王自然死亡的年龄来说，他明明可以继续在位数十年乃至百年！ 这么不自然的现象，实在很难不让一些人类的阴谋家们联想到一些和宫廷争斗权力斗争有关的不好方面。 一时间，人心惶惶。 不过，另一方面，魔族倒是要淡定得多。他们早就深知自家魔王懒、讨厌麻烦、恨不得找个衣柜住里面和魔后什么都不干过一辈子的本性，那家伙提早退休再正常不过了。于是家臣、贵族包括平民们都将注意力转到了十七岁的王子殿下……不，新魔王身上。 当然，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不担忧。要知道作为魔王的独生子，欧文从小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溺爱之中长大的。而且这位王子好像从八九岁起就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了，一直被关在城堡里（其实是去海波里恩读书了），极少接触实事的样子，一直到十五岁才重新活跃起来。再说，他又那么年轻，实在给魔族们提供了不少担忧的理由。 …… “欧文·黑迪斯？” 菲莉亚迟疑地问道，明明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魔族，但这个发音却熟悉到了几乎古怪的地步。 当然，像“欧文”这样没什么特点的名字，撞上也不怎么奇怪。魔王家族几百年来都姓“黑迪斯”，跟“哈迪斯”念起来有点相近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吧。 不知怎么的，菲莉亚脑海中又浮现出年轻时的那个梦。她至今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梦里把欧文想象成魔族，呃，还是很帅的那种。 “嗯，新的魔王。”卡斯尔听不见菲莉亚心里的话，他随意地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唔……名字真耳熟啊。” 菲莉亚同感地点头。但她一抬头对上卡斯尔注视着她的视线，连忙又将目光移开。 ……果然，她还是不太敢和卡斯尔对视，总觉得十分尴尬。 玛格丽特心不在焉地在玩桌上的纹路。 这时，尤莱亚道：“艾斯的那个王子，今年才十七岁。之前都在城堡里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是很少露面的那种王族。对于他的能力，连魔族那里都不是很说得准。” 卡斯尔恍然大悟地点头。 他们是在来冬波利的路上碰到尤莱亚的，他刚订完婚，正带着那个长相甜美的未婚妻往王城走，于是和他们半路遇个正着。听说他们是要去参加老师的婚礼，他的未婚妻马上提出想要加入他们，说是要为自己将来的正式婚礼收集资料。 尤莱亚没什么意见，所以一行三人就成了一行五人。此时，尤莱亚的未婚妻正乖巧地坐在尤莱亚旁边，虽然对勇者的话题完全听不懂，却仍然努力而期待地听着。尤莱亚的未婚妻外貌上是个典型的风刃地区女孩，浅色的金发和浅色的灰眸，只是个头有些矮小，坐在有四分之一血统的尤莱亚身边，像个小小的鹌鹑。 尤莱亚眼角的余光瞥见未婚妻一脸懵懂，知道她听不懂魔族王位更迭的话题，便揉了揉眉心，道：“不过，关于那个王子的事，我知道得也不是很多。说起来，婚礼就是明天吗？” 尤莱亚刚刚加入，又没收到邀请函，对行程安排还不太清楚。 卡斯尔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是两天前抵达得冬波利，大概是由于伊迪丝教授的婚礼太稀奇了的关系，不少人都从海波里恩各地涌回了学校，冬波利这个小镇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菲莉亚他们碰到了不少以前的同学，当时她还想着什么时候真应该好好办一次同学会。 办同学会的话，欧文有可能会来吗？ …… 第二天，是个晴天。 现在是雪冬节期间，天气还相当寒冷，但温暖的阳光和熙攘的人群将这份寒意缓解了不少。为了观看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的婚礼，不仅是毕业已久的学生们从全国各地赶来，不少本来可以在假期回家的在读生也选择了留在学校里。婚礼原本定在学校的礼堂里，但因为座位实在容纳不下如此多的观众，因此只好选择在教学区的空地临时搭了一些设置，包括花型拱门和座位。不过，座位仍然是不够的，但这样安排的话，大部分学生可以爬到教学楼和钟楼上，从上往下看。 因为有请柬的关系，菲莉亚能够在座位上观看婚礼。她的位置在学校教师和一些更年长的毕业生之后，卡斯尔、玛格丽特的旁边，尤莱亚和他的未婚妻因为是没有受邀而来的，所以跟着学生们一起爬到钟楼上去了。 上午九点钟的钟声敲响，穿着礼服的伊迪丝教授在汉娜教授的牵引下走出来。她刚一出现，菲莉亚便眼前一亮。 算起来，教授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或许是因为心态很好的关系，外表上和几年前似乎没什么不同，反而多了点说不出的味道。伊迪丝那头迷人的红色大卷发仍然披在身后，身上的白色婚纱十分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她的脚边跟了个满脸紧张的四五岁小女孩，穿得衣服一层层的纱，看起来比新娘本人还要繁复很多，她手里捧着一把脸大的捧花，摇摇摆摆地跟着伊迪丝的步伐。 大概是为了配合小女孩的脚步，伊迪丝走得很慢。她的神情中有着以前没有的相当温柔的气质，这使她脸颊的棱角都温和了许多。 这个人真的是伊迪丝吗？ 菲莉亚不禁恍惚。 不过，如果是以前的伊迪丝教授的话，大概不管怎么样也不会结婚吧。 婚礼是由校长亲自主持的，因为伊迪丝走得慢，查德教授和校长都在那里干等着。但尽管如此，查德脸上仍然是止都止不住的笑意。这也是个稀奇的画面，要知道查德教授比汉娜教授还要更擅长板着脸，平时最常见的神态是皱眉。 伊迪丝走过菲莉亚身边的时候，她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在以前，伊迪丝更喜欢浓郁一些的香水。 虽说现在海波里恩居民的信仰大多很弱，对传统婚礼的仪式礼节没有特殊追求，觉得政府那里的登记更重要一点，甚至有个别叛逆的青年夫妇会索性来个魔族式婚礼，不过，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的婚礼却更偏向于正式。 老校长亲自念了一大段一大段的誓词，在伊迪丝教授和查德教授彼此宣誓以后，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算是仪式完成。 站在旁边的小女孩也终于松了口气，昨天菲莉亚听尼尔森教授说，这个孩子一直担心她妈妈会在婚礼中途突然把头纱一扔，然后直接踩着高跟鞋扔下她和她爹跑掉。 伊迪丝教授教的课程里可是包含着刺客教育，比跑步敏捷性的话，缺乏运动的魔法师绝对追不上她。 大家都鼓起掌来，菲莉亚也跟着鼓掌。伊迪丝教授面颊上有幸福的容光，她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忽然，就在这时，在查德教授和伊迪丝教授的正上方，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魔法阵忽然浮现出来，并且魔法的光泽变得越来越强烈，那种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强大的冰系魔法师的手笔。 玛格丽特皱了皱眉头，卡斯尔亦露出疑惑的表情，道：“那是什么？查德教授还准备在这里用魔法放烟花吗？他的魔法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卡斯尔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查德教授本人也同时露出惊诧的表情，同时下意识地将伊迪丝教授护在身后，他显然并不知情。 这是一个连菲莉亚这种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都能察觉到非常强大的冰系魔法阵。它不仅很大，而且还在不停地增长，很快覆盖了半面天空。天色蓦然变暗，云层团聚起来，期间还隐隐夹杂着雷电。在场许多都是职业的勇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武器。 菲莉亚也一样，她紧张地望着没有征兆突然出现的魔法阵，将巨剑紧紧握在手中。 这时，站在菲莉亚身边的卡斯尔脸色一变：“菲莉亚！” 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菲莉亚背后传来有些熟悉的清清凉凉的味道，她感觉眼前一黑，脚下所踩的，便不再是冬波利的地面。 第136章 轻飘飘的脚重新踩上陆地也就是片刻的事，但尽管已经脚踏实地，但菲莉亚感到蒙在她眼前的黑幕却始终没有打开，有双手不轻不重地遮着她的眼睛。 老实说，她并不是自己挣脱不开，总觉得背后遮着她的人也十分犹豫的样子，而且，对方还有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菲莉亚迟疑地开口：“……欧文？” 对方一动不动。菲莉亚原本的六分确定现在只剩下了四分，她忍不住怀疑把她从冬波利掳到这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会不会只是一根柱子。 其实欧文本人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设下了那个非常巨大的魔法阵吸引婚礼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实际上那个魔法阵并不是针对地面，而是针对天空的——它能制造乌云、闪电以及旋风——趁所有人都盯着魔法阵的时候，他偷偷出现将菲莉亚抓了回来。 把菲莉亚，抓了回来……OTL 欧文当时只想着能够再见一次菲莉亚就好了，别的什么都没有考虑。现在菲莉亚的确在他的斗篷里，可他却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要知道一旦松开她的眼眸，菲莉亚会看见的将是魔王的办公室，以及一个魔王。 欧文不安地扫了一眼干净明亮得如同镜子的玻璃窗，上面映出他自己的身影。此刻他可不是菲莉亚熟悉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金发灰眼的男孩，他有着魔族的黑发、魔族的红眸，头上还戴着一对只有魔王才会戴的角！ 欧文紧张得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他草拟了很多告诉菲莉亚他真正身份的讲稿，还有好多问题想要亲口问她，但此刻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奇怪的是，菲莉亚竟然也没有任何动作，丝毫不挣扎。 欧文低下头，他看见菲莉亚安静地埋在他的斗篷底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胸口平稳的起伏证明她还乖巧地活着。这时，欧文忽然意识到他将菲莉亚带回来的时候，放在她腰上的手还没有收回来。顿时，掌心简直热得要烧起来，他猛地将诡异地放在菲莉亚胸脯上的视线收回来，手却不知道该搁在原地还是赶紧拿回来。 还没等欧文想好怎么处理这一只手，捂着菲莉亚眼睛的手却也跟着烫了起来。菲莉亚柔软的皮肤、温暖的体温就和梦中一样美好…… 欧文心一横，并没有移开放在菲莉亚眼睑上的手，却俯身吻了下去！ 然而—— “王子殿……啊，不对，陛下，陛下！”门外传来的女仆慌张地叩门声和无助的喊声硬生生地停下了欧文差几毫米就要完工的动作，“城堡门口忽然出现了好多带着武器的勇者！怎么办啊！他们看上去好强啊！护卫队和将军大人先赶过去了，陛下，您的指示呢？” 说着说着，门外的女仆似乎已经带上了哭腔。 欧文听到她的报告，心中一顿。 尽管早就清楚会有人来追菲莉亚，至少以卡斯尔的责任心一定会来，但欧文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人类的魔法水平做不到远距离的瞬间移动，更何况按照女仆的说法，来的人显然不全是魔法师。 再说……他们怎么知道是他抓的菲莉亚？ 欧文不解地皱起眉头。 不过…… 如果是卡斯尔他们的话，应该不会在弄不清楚的情况盲目动手。 欧文想了想，然后犹豫地开口看了眼怀里的菲莉亚，还是开口道：“……让护卫队不要攻击，放他们进来，让他们暂时到会客室等，我会亲自接待他们。” 听到头顶上很近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菲莉亚心头一跳。 “……是、是的！”对于欧文这么奇怪的命令，门外的女仆明显地愣了好几秒。但她仍然用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拎着裙子领命跑开。 又只剩下僵持的菲莉亚和欧文了。 欧文迟疑了一会儿，果然觉得自己还是没准备好怎么和菲莉亚说，于是下意识地又想拖延一下——去找几个女仆来照顾她，等处理好卡斯尔那边再好好谈之类的。 但，欧文刚一动，就发现他的袖子被菲莉亚拽住了。 “……欧文？”菲莉亚又问了一遍，只是语气中多出不少笃定。 欧文捂着她眼睛的手紧了紧。 没有等到回答，忽然，菲莉亚一把拉下了欧文遮在她眼上根本没用力的手，趁着对方惊愕的一刹那，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由于惯性，菲莉亚勾住她同时身体无法控制地后仰，后背不知不觉便撞上墙面。欧文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嘴上传来的甜蜜的气息却在一瞬间夺去他的理智！ 下一秒钟，他俯身将她摁在了墙上！ “唔……嗯！” 菲莉亚撞到墙感觉有点痛，但闷哼却被融化在唇齿间。他们说不清哪一方更主动，只是追寻着本能在行动。欧文感到一股前所未有地更强烈的不安——菲莉亚刚才好像还是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但这份不安又在现实的甜美前丢盔弃甲，让他无法启动理性再去思考别的东西。 菲莉亚正勾着他的脖子，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她身上传来香甜的气息，就像从舌尖传递过来的一样。 她吃了婚礼上的蛋糕吗？这是奶油的味道吗？ 欧文有一刻害怕自己是在梦中，但太过真实的温暖和柔软填补了他偶尔会有的梦中缺失的所有含糊的想象。他忍不住更深地低下头，同时捧住了她的后脑勺，好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放纵地缩短，好让他方便地侵占她口中所有的领土。 这个时候，尽管是菲莉亚自己主动点的火，但她却不禁开始后悔了。 勾着对方脖子的双手已经有些无力地抱不住了，要不是欧文还托着她的身体的话，她说不定会两腿一软摔在地上。 身体陌生的反应令她惊慌，菲莉亚想要后撤，却只能引得对方愈发逼近。她的后背毫无缝隙地贴着已经被体温捂暖的墙壁，前面却贴着另一具身体，隔着布料都能感到对方灼热的体温。 “唔……嗯……嗯……” 菲莉亚挣扎着推对方，想要找到呼吸的机会，但不知是由于被吻得手臂发软还是害怕真的伤到对方，始终没有办法推开。她好不容易从深吻中挣脱出来，又会被吻在鼻尖和嘴角边的细碎的亲吻弄得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的脸颊早已涨得通红，由于喘不上气，呼吸也不禁局促了很多。 菲莉亚：你都不用呼吸的吗？QAQ 然而越是慌乱，越喘不上气，菲莉亚的一只手胡乱地揪着对方的衣服，另一只手已经被捉住摁在了墙上，她因为缺乏氧气意识都开始混沌不清，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的时候—— “陛下！我们已经把那些勇者都——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啊啊啊啊！” 门外女仆刚把门打开撞了进来，就被办公室里年轻的魔王把一个明显是人类的女孩子强摁在墙上亲的画面惊到了，她的脸在一秒钟红成一片，尖叫着又奔出了门外。 欧文：…… 菲莉亚总算可以大口畅快地呼吸了，只是视线还有些朦胧。她发现眼前晃动的是个一团黑色的影子，一点漂亮的金色都看不到，心中一慌，连忙重新擦了擦眼睛。 视线渐渐清晰，魔族外貌的青年呈现在眼前。 菲莉亚呆愣了一瞬，尽管感觉大脑仍然是短路的，但她还是很快认出那一张的确是欧文的面容，同时……对方还穿着被她挣扎中揪乱的黑袍。 菲莉亚老脸一热。 欧文倒是勉强能保持镇定，毕竟被女仆看到和他把菲莉亚掳来以及亲吻菲莉亚这两件事的刺激程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只不过虽然还保持着把菲莉亚压在墙上的动作，但他好像更不敢看菲莉亚了。 欧文眼神躲闪地僵硬地松开了对方。至于菲莉亚……她因为被突然冲进来尖叫的女孩子吓到，反而忽然恢复了体力，带着满脑子奇怪问题的浆糊揉了揉手腕，低着头面壁。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拿脑袋磕一会儿墙，看看能不能清醒点。 沉默了一会儿，女仆又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敲门：“那个……那个……陛下，您事情办好了吗？” 欧文：事情办好是什么鬼啊！听起来哪里不对劲啊！（╯°Д°）╯︵┻━┻“那个……勇者们已经在会客室里等待了……那个，他们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耐烦……”女仆小声地继续道，而且越说声音越小，“陛下您要是还方便的话，能不能，能不能……” 欧文不敢看身后菲莉亚的表情，硬着头皮理了理衣服，尴尬地道：“……你先进来吧。” 门把手“咔嚓”一声被拧开，女仆埋着头进来了。她小心地瞄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个人，然后又连忙低下头。 欧文生硬地说：“那个……你照顾一下菲、菲莉亚。我先过去看看。” 女仆一阵猛点头。 接着，她感到新上任的魔王陛下以一种微妙的速度飞快地走出了办公室。女仆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总觉得……陛下好像在逃跑呢。＿（：з」∠）＿ 第137章 不久之前。 “菲莉亚！” 卡斯尔瞳孔一瞬间收紧，他用最快地速度想要去拽菲莉亚，但还没等他碰到她，菲莉亚就整个被卷入黑色的斗篷之中原地消失了。 刹那间，他的心脏就像突然被掏空了一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菲莉亚被一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家伙抓走，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该死！ 卡斯尔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剑柄上的纹路都条条印进掌心里。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玛格丽特尽管五官上还保持着冷静，但神态和动作都能感觉到她明显慌了，无规律地不停地往周围看。 坐在前面座位的尼尔森教授撞翻几排椅子冲了过来，抓着卡斯尔的胳膊问道：“菲莉亚呢？她被抓走了？怎么会……就在刚才吗？” “嗯，就在大家都在看魔法阵的时候。”卡斯尔努力平复着呼吸让自己保持理智，“从我们后面忽然冒出来一个浑身裹着黑色魔法袍的人，抓走了菲莉亚。” 此时再看天空，那个将这里弄得天昏地暗的魔法阵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之以待的是普通的晴朗天空，因为接近中午，太阳似乎还升高了一些。 尼尔森教授追问：“你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了吗？他往什么地方跑的？” “没有，我没有看清楚脸。你们呢？”卡斯尔焦急地往周围问了一圈，但大家都惊魂未定地摇头。他只好顿了顿，继续说：“那家伙用了个奇怪的魔法，直接从这里消失的，所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魔法移动的距离应该不会很远，我想还在附近。” 用力追的话，还追的上！ 卡斯尔面上镇定，心里却燃着一把火，这把火让他一刻都不想耽搁，只想快点把冬波利都跑一遍，找到魔法落点的痕迹，然后找到菲莉亚。 尼尔森教授不懂魔法，他下意识地看向刚跑过来的查德，查德教授今天穿着合体的礼服，看上去比平时更正经优雅。自己的婚礼上竟然出现这种事故，查德显然认为他应该为此负责，因此眉头锁得很紧。他扶了扶眼镜，略一点头，回答道：“嗯，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刚刚摆出那么大的魔法架势，再要带着一个人逃走，用魔法移动的范围应该不会超出学校。我们可以分头去找。不过，如果对方……”是魔族的话…… 没等查德说完，尼尔森教授和卡斯尔都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准备各朝一边去找了。卡斯尔心急如焚，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看见面色惨白的尤莱亚扶着他的未婚妻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卡斯尔！”尤莱亚神情紧张地叫住了他，“这里……这里……” “菲莉亚被抓了！”卡斯尔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他极为简单地打断尤莱亚的话，“她可能还在学校内，尤莱亚，帮我们一起找吧！” “不，不，等等，卡斯尔！”眼看队长要走，他难得这么急性子，尤莱亚赶忙叫住他，“我刚才，在这里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魔法的气息……” “我知道！”卡斯尔不自觉地拔高了嗓音，他无法再忍耐时间的流逝了。 “不！人类是不可能有那种魔法的气息的！”尤莱亚连忙道，这句话成功地截住了卡斯尔的脚步。 “你说什么？” “人类不可能有那种魔法的气息……你们可能不明白，但魔族对魔力有特殊的感应，能够感觉到不同个体间魔力强弱的区别。我有四分之一的魔族血统，所以也能感觉到一点。我很确定，刚才来得是个魔族，而且是很强的那种，我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强的魔力，即使是以前感觉到的魔力最强的魔族，也比不上这一次。老实说，我觉得那个是……”尤莱亚面露迟疑，但几秒钟后，他还是坚定下来，笔直地注视着卡斯尔的眼睛。 “能有那种程度的，在艾斯也只有一个——” 尤莱亚不安地停顿。 “只有魔王。” 尤莱亚的声音并不响亮，但他说完这句话后，周围的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下来。 卡斯尔感觉自己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头脑终于清醒起来。 “——魔王，欧文·黑迪斯？”他慢慢地从口中吐出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尤莱亚坦率地说，“可能是刚刚上任的那个新魔王，但其实上一任魔王伊斯梅尔并没有死……我没有见过他们，分不清楚两个魔王的魔法气息。可不管是哪个魔王，应该都能轻松地立刻把菲莉亚带到艾斯。” 卡斯尔沉默了半晌。不知什么时候起，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集中到他身上，好像他才是这里唯一一个有决策资格的人。 过了一会儿，大概有几十秒钟，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尤莱亚：“尤莱亚，那种移动到艾斯的魔法，你能做到吗？” 尤莱亚一愣。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能一次性动用的魔法没有纯粹的魔族那么多。我也不建议你们在只有一两个人的情况下到艾斯去……” 卡斯尔问：“——最理想的状况的话，你能带多少人去艾……不，魔王的城堡？” …… 欧文半逃半赶地匆匆前往会客室的时候，女仆小姐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菲莉亚—— 因为在魔王城堡里工作大多数时候很无聊，所以女仆之间通常要花很多时间来八卦。她曾经听年长的女仆说过，现在的魔王陛下，在还是王子的时候一直很喜欢一个在海波里恩的学校里认识的人类女孩。 这就是那个人类女孩吗？ 女仆兴致盎然地看着菲莉亚。 以魔族少女的眼光来看，菲莉亚简直娇小得不可思议。她的面颊不像魔族女孩那样如同蜡一般白皙，而是泛着健康的玫瑰色，看上去很有活力——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刚才被陛下按在墙上那样亲吻的关系。另外，她的眼睛是明亮的棕色，头发也不像魔族那么黑，却有种莫名可爱的感觉。 另外，她看起来还十分局促不安的样子，难道是由于亲热被看见了吗？ 女仆想着想着，简直觉得有点小激动。她从小在艾斯长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呢。在她看来，相貌和魔族完全不同的菲莉亚，就像一个稀奇的大号洋娃娃。 “你是陛下的女朋友吗？”女仆暗暗兴奋地问道。 忽然被询问，菲莉亚这才从恍恍惚惚中清醒了一些。 “陛下”两个字，让她升起一股奇怪的陌生感。 老实说，看到欧文是魔族，菲莉亚竟然并不是很吃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可能她原本潜意识里就隐隐有猜测了，毕竟以前就做过把欧文想象成魔族的梦。 但是，尽管“欧文·哈迪斯”和“欧文·黑迪斯”这两个名字相似程度这么高，但真的听到女仆喊他“陛下”，菲莉亚仍然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欧文刚才跑得太快了，她其实有好多想问的。 不过…… 当面不一定敢问就是了。QVQ 等了半天，小女仆也没等到回答，她不甘心地继续问：“菲莉亚小姐？你是叫菲莉亚小姐吗？你是陛下的女朋友吗？” 菲莉亚一愣，小女仆的问题组成成分太复杂了，她先是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太对劲地红着脸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感觉没有表达清楚，这才道：“……我是叫菲莉亚，但我……不是欧文的……女朋友。” 女仆歪了歪头：“可是陛下很喜欢你呀。” 菲莉亚不知怎么接腔才好，只是脸更红了。 同时她还感觉有点奇怪。虽说现在是在和平期，但人类和魔族并不是什么能够融洽相处的种族，没想到眼前这个可能比她还小一些的魔族女仆对她一点恶意都没有，还十分友好的样子。 见菲莉亚不好意思说话，女仆眨了几次眼睛，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高兴地道：“算了，知道你是菲莉亚就好了。偷偷告诉你，上一任魔王陛下，伊斯梅尔大人其实在离开前悄悄留了信给我，说是见到叫被欧文陛下带回来的叫菲莉亚的人类女孩就交给她。这封信连欧文陛下都不知道的！” 女仆说话的时候，故意压得很小声，一副说秘密的样子，然而菲莉亚一脸不明状况。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去拿！对了，你渴吗？我可以顺便给你倒杯水呀。” 菲莉亚抿了抿唇，她……还真有点口干了。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但想了想，菲莉亚还是点了头。 女仆得到指示，便开心地跑了，也没有考虑到菲莉亚趁没有人看着，会不会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不久，女仆端着水小跑回来，她将水小心地摆在方便菲莉亚拿的地方，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满脸郑重其事地交给菲莉亚。 “伊斯梅尔陛下把信给我就和魔后一起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这是他退位前最后一个指示，很重要的。”女仆颇为严肃地说。 菲莉亚还记得欧文的父亲，是个很亲切的魔法师……呃，或者当时她以为是个魔法师。 疑惑着对方为什么会特意写信给她，菲莉亚拆开了信。 前任魔王潇洒的字迹映入眼帘—— 给人类女孩菲莉亚， 你好。 我们以前见过几次，你还记得我嘛？ 是这样的，如果你还没有结婚的话，我想向你推荐一下我们艾斯本地的好青年欧文·黑迪斯。 名字你可能觉得有点奇怪，但多念念就熟了。这孩子蠢是蠢了点但魔法天赋还是不错的，心地也不错，家里有一座城堡。你们可以多聊聊天，交流一下个人经历兴趣爱好增进一下了解啊w。 总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交给你照顾了。╰（*°▽°*）╯——退位的大魔王伊斯梅尔·黑迪斯 【小剧场】 Q：请问前魔王和魔后不在了以后，城堡里的生活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吗？ 男仆们：没有吧？还和以前一样啊。不过终于交到女朋友了好开心，嘿嘿嘿。 女仆们：魔后不在了，好寂寞，好无聊。qvq 第138章 这一边欧文刚踏入会客室的大门，一把银剑就突然闪电般地横过来，欧文倒不意外自己会被攻击，但还没等他和护卫队的魔族行动，卡斯尔便站起来，一把拦住了想要逼出菲莉亚下落的玛格丽特。 “冷静点，玛格丽特。”卡斯尔安抚道，将她重新按回座位上，然后，将目光投向欧文。 欧文凑巧也不自觉地看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卡斯尔，两个人的视线跨过凝固的空气，在半空中笔直地交接。 卡斯尔的心情微妙的复杂。 老实说，就跟菲莉亚一样，看见欧文以黑发红眸、头上还顶着一对显眼的魔王之角的姿态出现，卡斯尔并没有多么吃惊，反而有种“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的感觉。 如果是欧文的话，菲莉亚肯定不会受什么伤的。 知道魔王是欧文，卡斯尔多少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始终有种对命运既不甘又无奈的失落感。 ——欧文终于还是回来了，并且他带走了菲莉亚。 卡斯尔的金眸颜色暗沉，他抿了抿唇，道：“……欧文，好久不见。” “卡斯尔学长。”欧文同样语气不太自然地回应道。 对欧文来说，他现在不必伪装了，而且卡斯尔好像也并不是那个会毁灭艾斯的勇者，因此欧文对卡斯尔的敌意少了许多，现在纯粹是以新身份见原本很信任自己的学长的尴尬。 两个人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时，勇者中有人打破了沉寂。 “欧文？！等等，你是我想的那个欧文吗？” 迪恩·尼森从人群中窜了出来，震惊地对着欧文上上下下地打量。 “天呐，还真是你！”确定过欧文的相貌五官没有变化后，迪恩看起来更震惊了，“卧槽，你居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娘……不对，卧槽！你居然是个魔族！等等，你不会就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的那个什么魔王吧？！” 魔王两个字一出，勇者里面一阵哗然。玛格丽特又把剑拔出来，被卡斯尔一把摁回去。由于他们的躁动，负责保护魔王城堡的魔族士兵们也重新在掌心点起魔法阵。顿时，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欧文点了点头，他环视周围一圈，高声道：“没错，我是魔王，欧文·黑迪斯。” 欧文话音刚落，不少人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他就是那个魔王！” “是他抢了一个女孩！” “把女孩子还回来！” “我们一起上！杀了他！为杀魔王而死，是作为勇者的荣耀！” 欧文早就料到肯定会有人对他不太友好，因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迪恩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冲着人群吼道：“都别吵！闭嘴！没见这是校友吗！” 人群被迪恩惊人的气势弄得刹那间安静下来。迪恩吼完后，又扭回头震惊地看着欧文：“欧文，真想不到你是这种富二代！太丧心病狂了！你平时看我和奥利弗攀比的时候，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们？” 迪恩和奥利弗因为出生在关系比较密切、地位也比较相近的两个贵族家，差不多一起长大，的确偶尔会互相攀比，有时候欧文看他们也的确觉得他们很无聊，但…… 欧文：“你的重点不太对吧？” 迪恩一脸迷茫：“哪里不对了？难道你不是富二代？” 欧文：“……我是魔王，你就不考虑怕我一下吗？”→＿→不管怎么说你表现得也太随便了吧喂。 不过，欧文对迪恩的说话方式，还有和他的相处方式，都有几分怀念。 “哈哈哈，别逗了，怕你干嘛，你是欧文啊！”迪恩完全不慌地大笑起来，还顺便锤了一下欧文的肩膀，不过欧文现在比他高不少，因此迪恩不得不将手臂抬起来，“对了，这么说来，菲莉亚好像是你抓的吧？想不到你憋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赶出这种事了，啧啧啧，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魔王。菲莉亚呢？” 刚问完，迪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顿时瞪得很大，怀疑地看着欧文。 “故意抓菲莉亚，还让我们等这么久，现在菲莉亚又没有出来，你刚才……不会是干了什么吧。” 欧文：（╯°Д°）╯︵ ┻━┻ 尽管是干了点什么，但不是你想得那样！真的不是啊！ …… 虽然其实有点想干。 没等欧文开口辩解，迪恩已经一脸“我懂得”，然后高举手臂拍了拍欧文的肩膀，同情地道：“你绝对会被菲莉亚讨厌的，难道好好表白不行吗？” 迪恩已经从杰瑞那里听说了菲莉亚其实也喜欢欧文的事（杰瑞是从南希那里听说的），再加上他早就知道欧文喜欢菲莉亚。在他看来，这明明就是两情相悦、只要表白就能happy ending的事…… 这两个人竟然还拖到毕业？！欧文竟然还用抢的？！他们是傻嘛？！ 这样看来，根本不用有什么勇者，欧文这情商的魔王自己就能把艾斯玩死了吧喂。 至今仍然是单身的直男迪恩表示极为不能理解情侣的思维。 在迪恩毫不掩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之下，欧文尴尬地别过视线，试图掩饰自己隐隐发烫的侧脸。 卡斯尔稳了稳情绪，尽管他没有把剑抽出来的意思，但手仍然不自觉地握紧放在腰侧的剑柄。他问道：“嗯，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你将菲莉亚带到这里来了吗？” “是。”欧文还是老脸一红。 其实现在想想，直接将菲莉亚一起带到会议室来证明自己没有恶意，才是眼下这个状况最好的解决方式。不过，当时欧文才刚刚从那个激烈的吻中清醒过来，思路实际上并不怎么清楚，而且……他那时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和菲莉亚继续待在一起。 欧文知道，菲莉亚睁眼的时候，才是她第一次好好看清楚自己作为魔族的样子。说不定她受到了惊吓，说不定她觉得很可怕或者厌烦……只不过菲莉亚是温柔的人，所以没有立刻说出口而已。欧文不敢看她的眼睛，一方面是因为尴尬和羞涩，但另一方面，也是害怕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中看到排斥的神色。 停顿了一会儿，欧文才补充道：“菲莉亚暂时在其他房间里休息，有个女仆在照顾她。我等一下再带她过来。” “嗯，她没事就好。”卡斯尔点了点头。 他对欧文明显没有原本那么信任和亲热，欧文隐隐感到卡斯尔金色的眼眸中似乎还有些戒备。 欧文清楚自己作为魔王的确实太过敏感，卡斯尔的父亲还曾杀死过他的爷爷，尽管这件事对欧文和他那个给传奇勇者寄了几十封感谢信的爸爸来说都没什么影响，但卡斯尔未必知道，他的反应是正常的。 在西方高原实习的时候，欧文和卡斯尔之间已经培养出了一些默契。如今这些默契当然无存，欧文稍稍有些失落，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跟来救人的勇者们又有几分蠢蠢欲动，欧文大致观察了一下他们。他们中既有老师又有学生，不少人都比较眼熟，比如体型醒目的尼尔森教授，他站在相对后面的地方，警惕地观察着欧文；此外，还有菲莉亚的室友贝蒂亦在其中，她的手还搭在弓弦上，并未放松戒备。 相比较于精神紧张的其他人，迪恩对他的亲热和信任真是相当令人感动。 见欧文注意人群，卡斯尔稍稍侧身，隐约做出保护他们的姿态，解释道：“当时我们召集人手比较急，尤莱亚能在短时间内带来的人也有限，所以相对来说这个临时勇者团队的成员比较散乱……不过，大多都是认识菲莉亚的人。” 卡斯尔顿了顿。 “对了，尤莱亚是个四分之一混血的魔族，是当年和你同一届的王城勇者学校的学生，现在是我勇者团里的成员。他最后转移了一个人又回海波里恩以后就没有回来，可能是需要恢复一下，所以暂时不在这里。” 欧文略一点头。他还记得尤莱亚，毕竟对方当年在学院竞赛时的名次很好，又在那个诡异的“团队比赛”中偶遇过，再说，魔族和人类的混血儿本来就很少见，欧文很难没有印象。 比起尤莱亚，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过来的勇者身上。 学生时代菲莉亚认识的人，欧文全部都认识，没有例外。但现在过来的这些人里，大部分都让欧文感到陌生。他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很差，想来是毕业后的这两年，菲莉亚又在校外结识了一些是校友的勇者吧。 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缺席了菲莉亚两年的人生，欧文不禁有些懊恼。 这时，卡斯尔又道：“对了，欧文。我们来之前，我和尤莱亚约定过，这一次魔力耗空以后，等他恢复，他还会继续送更多愿意帮助菲莉亚的勇者过来。所以，接下来你这里可能还会有不少人抵达。既然你确实没有恶意的话……我很抱歉，欧文。” “该道歉的是我。”欧文干脆地回答。 ＿（：з」∠）＿毕竟本来就是他在老师的婚礼上抓走了菲莉亚才会惹出这种勇者大规模入侵魔王城堡的事情来。 不过，他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发现他是魔王，更不可能这么快追过来，所以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只是没想到参加婚礼的人里竟然会有尤莱亚。 想了想，欧文道：“到时候我会让门口的守卫放他们进来，我们干脆开一次同学会吧。” 第139章 同学会并非是欧文随口一说的事，在魔王城堡里召开一次勇者学校的同学会，而且欧文并不准备隐瞒这个消息，因此这实际上具有很强的政治意味。 首先，这表明了欧文作为一个新上任的魔王对于人类的立场，这也是从欧文戴上魔王之角以后，整个大陆的居民都十分关心的事。 其次，这也是魔王展示自己实力的一种方式。他借此告诉其他人，尽管他年轻，但以自己的实力并不畏惧勇者，哪怕大批血气方刚的勇者直接进入他的城堡也不怕。这样以后，某些因为新魔王年纪不大就想趁火打劫的人动手前就会掂量一下。 当然，魔族的大臣和贵族中不乏有反对者，欧文的行为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 Σ（っ°Д °；）っ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魔王热烈欢迎勇者到自己城堡来的啊喂，难道说这位新的魔王陛下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认真正经，但本质上和他爹一样是个逗比派来的逗比嘛？！ 不过，保守的反对声音被欧文以及支持者压了下去，在让德尼祭司占卜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以后，这个决定才终于被拍板。 于是，几天后，本来是过来救人的勇者们一脸懵逼地被魔王城堡的护卫请到了城堡里，然后见到了已经住在城堡里数日的卡斯尔一行人。随后，又有一些被欧文发了同学会邀请函的昔日同学被派出去的魔族直接带来了城堡，他们有一些还以为自己遭到了绑架。 冬季的艾斯完全被黑暗笼罩，在远古的魔族看来，这是夜之女神赫卡忒赐福的证明。在这几个月期间，魔族的魔力会有一定程度的增长。艾斯的作物完全依赖魔法制造的光源和魔法提供的热量生长，动物也大多具有冬眠或者能在黑暗中活动的天性。 大约是由于分外皎洁的月亮挂在空中，且城堡中到处都有用魔法灌以亮光的照明设备的缘故，尽管保持着长久的深夜，但城堡里并不黑暗，反而让人觉得奇异的明亮，就像是穿梭在萤火虫的光芒之中。 对魔族来说，这大概是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但对菲莉亚来说，这一切都带有陌生的异域色彩。 她从走廊上穿过，走到了城堡的舞厅。这几天，这里被改造成了举办宴会的场所，不少勇者都在里面交流和谈笑。 说到同学会，自然就是吃吃喝喝加吹牛。 冬波利毕业的学生们被或抓或请或自己来地到了城堡以后，经过最初的诧异，都渐渐接受“新魔王是个前所未有的温和派”这样的设定，并自然地互相交流起来。宴会中提供了不少艾斯特色的食物，还有酒，许久未见的同学们都在大肆地谈笑，气氛相当热烈。 菲莉亚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扫了几圈，没有找到欧文，不禁有些失望。 没错，从欧文把她抓来那天以后，她就没什么机会碰见欧文了，偶尔看见也只是匆匆对视。被欧文派来负责照顾她的女仆安慰她说，肯定是因为魔王陛下这两天太忙了才会没空和她见面，等最近忙碌的事结局，欧文就会主动来找她了。 菲莉亚心里其实也有一点乱。 她原本以为的一个人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另一个魔族，而且远比她想象中的身份要厉害的多，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轻易接受的事。 她在那天之后又见过欧文几次，女仆小姐看她无聊还偷偷把欧文从小到大的一些画像拿来给菲莉亚看，给她讲从其他地方听来的欧文以前的事，这些都令菲莉亚感到很惊奇。 原来在魔族眼中，欧文是这样子的。 他相貌英俊，天资聪颖，由于是唯一的王子而备受期待。 和在勇者学校时的状况不一样，对所有魔族来说，欧文的长相不仅不娘，反而是相当古典标准的出众外表。 ——两人之间的差距比想象中更大。 菲莉亚觉得她应该和欧文谈谈，如果欧文再不主动来找她的话…… 她就主动去找欧文吧！大不了睡觉之前去敲他房间的门，肯定能逮到！ 菲莉亚暗暗下定了决心，忐忑不安的内心终于也安定了不少。 …… 这个时候，欧文其实正被迪恩抓住了。 “欧文，你说奥利弗那家伙是不是很过分？”迪恩把欧文拽到人相对少的角落里，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拍着桌子，愤愤地道，“他妈妈给他介绍了几个贵族女孩，他竟然真的从里面挑了一个准备结婚了！” 听到迪恩说这种他并不感兴趣的八卦，欧文下意识地就想露出他习惯的那种微笑敷衍过去，但刚要勾唇角，忽然想起他已经不必再伪装成一个合群的人类了。 ……然后一下子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幸好迪恩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因此没有发现欧文的僵硬。他涨红脸，愤怒地将高脚杯一下拍在桌面上，吼道：“这样子选的结婚对象，他会喜欢吗？！而且！他不是前几年还喜欢菲莉亚吗！” 欧文：“……” “他对自己的人生太不负责了！欧文，你说是不是！”迪恩越说越生气，但旋即又像泄气了一样趴在桌上，小声地嘀咕，“那个叫什么丽莎·霍尔的……那种无聊的女人有什么好的……咦，说起来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是我们同一届的同学，和菲莉亚一个寝室的。”欧文看着明显喝醉的迪恩，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道，“他们两个要结婚了？” “嗯。奥利弗他妈给他牵线的。说是几个备选里面条件最好的……”迪恩迷迷糊糊地道，说着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沉默几秒钟，迪恩又开始拿额头磕桌子。 “啊啊啊啊，奥利弗那家伙竟然要结婚了啊！他竟然要结婚了！他竟然做决定了才通知我！完全没和我商量！我刚才一直看他和那个什么丽莎说话，都不知道怎么上去和他聊天了啊！啊啊啊啊，那个混蛋啊！” 咆哮完，迪恩猛地拿起酒杯，将里面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愤愤地丢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欧文：“……这是我家的东西。” 叹了口气，欧文将闹腾够终于不动弹的迪恩丢到扶到一边，然后随便找了个女仆照顾他，站起来，刚准备继续找菲莉亚，忽然，他的肩膀被从后面拍了一下。 “……哟。” 欧文一转头，正对上卡斯尔微笑的脸。 有些惊讶于对方会在这种情况下找自己搭话，欧文顿了顿，才道：“……卡斯尔学长。” 卡斯尔看了眼昏在旁边的迪恩，笑了笑，问道：“有空谈谈吗？关于菲莉亚的事。” 听到菲莉亚的名字，欧文下意识地一顿。 他看了眼迪恩，他已经开始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又有女仆照顾，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于是欧文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两人离开大厅，走到了阳台上。将阳台门关上，宴会的喧嚣顿时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中。毕竟是冬季，外面的风有些大，将卡斯尔和欧文的头发都吹得散乱。卡斯尔用魔杖点出小团火，让它在阳台上飘来飘去，算作是取暖和照明。 卡斯尔并不扭捏，对着夜色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看向欧文：“欧文，我喜欢菲莉亚。” 欧文：——？！ 欧文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瞳孔亦紧张地收缩—— 当初知道奥利弗喜欢菲莉亚的时候，他尽管觉得不舒服，却没有像这样的反应。卡斯尔是个强大的敌手，欧文一直都知道，正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作为对手的压力，所以才会一开始将他当做是预言中的勇者。 事实上，即使到现在，欧文关于菲莉亚才是“那个勇者”的想法也仅仅是猜测而已，卡斯尔仍然有可能是他最可怕的对手。 “哈哈哈，不过，我已经被拒绝了。”卡斯尔的目光毫不躲闪地直视欧文，“我想菲莉亚应该还是喜欢你……唔，虽然她之前并不知道你是魔王。” 这么说卡斯尔已经向菲莉亚表过白了？ 不得不承认对方行动力比自己高太多，欧文心里一紧：“……所以，你是来主动认输的吗？” 卡斯尔淡淡一笑，露出虎牙，道：“当然不是。老实说，我并没有放弃。之前你不在，虽然现在你回来了，但……” 他的视线轻轻滑过欧文的身型、黑发和那双在夜色中仍然隐隐发光的红瞳。 卡斯尔继续说：“我想我仍然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在菲莉亚正式选择你之前，我都不会放弃这种想法。” 欧文没有说话，却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同时拳头暗暗收紧。 看着欧文的神情，卡斯尔目色柔和。 其实他自己多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胜算并不大，只不过是最后的挣扎而已。就算欧文换了样子，气质、身份亦有所改变，可他仍然是欧文。 想了想，卡斯尔问道：“欧文，你想不想和我交流一下？” 欧文知道他指得是和菲莉亚的事，仔细一想，除了卡斯尔，他的确没有别的更好地倾诉对象。 跟迪恩那种粗神经的家伙说大概只会被打岔和嘲笑，和奥利弗讨论会被打，至于魔王和魔后……且不说他们两个此时尚不知道在哪里，就算说了估计也只能得到一些没什么用的建议和怂恿。 在这种话题下，最好的聊天对象竟然是卡斯尔。 欧文颔首。 “好吧。” …… 十几分钟后，一个魔王和一个受瞩目的勇者，都靠着墙坐在地上。 “哈哈哈，这么说，你是因为觉得真实的自己和菲莉亚的预期不一样，当时才跑掉的？这几天还躲着菲莉亚？” 听完欧文的陈述，卡斯尔将被冬天冷风吹乱的前发撩起，大笑起来。 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嘲笑，欧文感觉脸颊有些烫，不太自在地道：“你才比较奇怪吧？正常来说会因为觉得对方打架打得好而喜欢上对方吗？！” “哈哈哈，我和你不一样。你没和菲莉亚打过吗？我的血液从来没有像那样沸腾过。” “……不会只是剧烈运动的错觉吧。” “我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分不清。还有，”卡斯尔笑着勾住欧文的肩膀，“我不觉得我对菲莉亚的感情会比你弱多少，你这家伙，不要在这种地方太傲慢了。” 欧文一时竟没有办法接话。 他确实对自己对菲莉亚的感情很有自信，自信到不会输给任何人，但卡斯尔却毫不留情地点出这是一种傲慢。 “不过，其实我觉得你在意的事情有点太多了。”停顿几秒，卡斯尔又说。 欧文忍不住看他：“什么意思？” “表现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和自己认为的自己不一样，不是很正常的吗？”卡斯尔扬起嘴角，自然地说，“我有时候也会希望自己在伙伴面前看起来比实际上更可靠，哈哈哈，这一点都不奇怪吧。” 欧文一怔。 卡斯尔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发亮的金眸在夜色中笔直地凝视欧文：“难道你和菲莉亚在一起的时候，用的不是这里的吗？” 顿了顿。 “就算菲莉亚真的喜欢上的是伪装的你，除了把真面目给她看以外，你也没有别的选择，有什么好纠结的？” …… … 欧文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抱歉，卡斯尔，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要先走了。” “哈哈哈，再见。我很期待下次和你聊天。” 阳台上的门被打开，旋即又被关上，宴会厅里的光束一瞬间照亮了阳台，又在几秒后归于幽暗。 卡斯尔望着魔界清澈皎白的月亮，无声地笑了笑。 第140章 “菲莉亚！” 欧文找到菲莉亚的时候，她正和玛格丽特在一个角落里说话，忽然听到欧文那么大声地喊她，菲莉亚惊讶地回过头来。 不过，回过头的并不止菲莉亚一个人。 欧文今天虽然没有戴上魔角，但大家基本都见过他。且欧文尽管举办了同学会，却很少出现在扎眼的地方，此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实在很引人瞩目。几乎他一出现，就有不少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并且低头互相窃窃私语。 欧文却没有管这些。 卡斯尔的话让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不，也许是过于激动反而分不清对错了。 之前他只不过是在一个人瞎想，从来没有好好地向菲莉亚表达过自己的意思……卡斯尔说得没错，他其实除了将真实的自己暴露给菲莉亚以外，并没有别的选择。 “菲莉亚，”欧文定了定神，一步步走向菲莉亚，“我……有话想和你说。”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刚要走过去，玛格丽特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菲莉亚困惑地回头，却看见玛格丽特深深地拧着眉头，小幅度地对她摇了摇头。 “……魔王。”玛格丽特对着欧文警惕地眯起眼睛，同时压低声音提醒道。 尽管玛格丽特的话说得很简短，但菲莉亚仍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玛格丽特从以前就不太喜欢欧文，说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危险”的感觉，然后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果然非常正确…… 和观察后决定信任欧文的卡斯尔不一样，玛格丽特始终对这个城堡和城堡的主人保持着戒备。在她看来，欧文在学生时代就很让人不安的那个面具已经破裂了，谁知道他下一个面具什么时候会破？ 让菲莉亚和欧文单独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 菲莉亚看了眼像受刺激的刺猬一样对着欧文竖起浑身尖刺的玛格丽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轻轻地拍了拍玛格丽特的手，示意她放开。 “没事的。”菲莉亚轻声道，“他要伤害我的话，把我抓过来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而且，他是欧文啊。” 玛格丽特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于是，菲莉亚将自己的手腕从她手心里脱出来，在其他同学的注目礼中，跟在欧文后面，离开了宴会厅。 走廊里无疑比大厅要暗一些，但明亮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在地板上铺上一层纯洁的银粉。城堡的仆人们都在宴会大厅里忙碌，因此城堡的其他地方分外空寂，像是什么都没有装的盒子，似乎只有菲莉亚和欧文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菲莉亚不清楚欧文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因此，这份安静显得分外令人心慌。 他们从楼上走到楼下，从一条走廊走到另一条走廊，从城堡的这边走到另一边，终于，等菲莉亚发现自己已经是第三次经过同一个楼梯口的时候，忍不住出声叫住了欧文：“那个，欧文，我们要去哪里？” 欧文脚步一顿。 ……难道他会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吗！（╯°Д°）╯︵ ┻━┻考虑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去办公室感觉太奇怪了，带菲莉亚去自己的房间……更奇怪了。去餐厅？菲莉亚刚才好像在宴会厅那里刚吃了自助餐…… 混蛋！为什么这个城堡的选择这么少！果然还是因为太小了吗！现在再建个优雅又不失情调的房间还来得及吗！总不能和菲莉亚说“你在这里等等我先去建个楼”吧！再说再大的话仆人就要迷路了啊！ 等等，要不去花园？花园好像还没有考虑过吧？不不，花园这种地方太土了会被魔后嘲笑的……但好像的确没有别的地方更合适了，而且来不及考虑了！再这样下去从菲莉亚的角度看来我就要呆站在这里一分钟了！这也太傻了！要不果然还是去花园？ “那个，菲莉……” 欧文刚要转身，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被一双软软的手从背后抱住了。 欧文顿时感觉自己连心脏都要停了，菲莉亚的脸和身体都轻轻地贴在他背上，魔王城堡有魔法供暖，因此即使是冬天也不必穿得很厚，菲莉亚又没有穿盔甲，她的体温仿佛可以透过衣物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欧文根本不敢动。 感觉到被自己抱着的身体好像僵了，而且没有反抗，菲莉亚壮了壮胆子，松开手，绕到前面继续抱着他。她的耳朵贴在他胸口，然后听到了两个人几乎同调的剧烈的心跳声。 心脏跳得几乎要洞穿两个人的胸腔然后贴在一起。 欧文慌乱不已。 菲莉亚死死地闭着眼睛贴在他怀里，十分紧张得样子。明明是被抱的那个，欧文自己也紧张得不行，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僵持了好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地放在菲莉亚背上。 感觉到回应，菲莉亚绷紧的后背总算放松下来，她轻轻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正对上欧文惊慌的红眸。视线被抓住，欧文下意识地想要躲闪，菲莉亚却忽然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飞快地亲了上来！ 欧文被吓了一跳，但与此同时，意料之外的甜蜜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他的灵魂就像一下子被丢进了蜂蜜里，连挣扎得余地都没有。他下意识地反搂住菲莉亚，根据身体自然的反应迷茫地回吻她，勾出她的舌尖、不敢太用力地允吮她的嘴唇。 两人周围像是被包裹了一层让世界模糊起来的泡沫，恍惚之中，欧文感觉自己好像和菲莉亚一起跌进了就近的某个房间里，当他的后背贴上冰冷的门板，他才忽然有些清醒过来。 不对！他不是过来把自己的事讲清楚的吗！接吻的什么的……不是应该等菲莉亚把事情弄清楚以后再说的吗！ 生怕现在没有说清以后更尴尬，欧文连忙硬是把刚被勾出来的蠢蠢欲动的邪念和“索性就这样和菲莉亚永远在一起”的可怕念头压下去，握着菲莉亚的肩膀轻轻地将她拉远一点，道：“菲莉亚，我有事想和你说！其实我……” 被推开的菲莉亚有点难过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吗？QAQ”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全世界没有什么比你更可爱更招人喜欢了！ 欧文的脑子瞬间就炸了。 他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算了管它的…… 欧文连忙将菲莉亚搂了回来，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下去。菲莉亚努力地抱着他的脖子和肩，踮起脚想要回应。见她有点吃力的样子，欧文索性用手臂将她托起来，一手捧着她的脸继续吻她。 菲莉亚虽然力量很大，但身型却在勇者中算得上小，体重也不重，欧文抱起她来还算轻松。反倒菲莉亚刚被抱起来的时候有点担忧得样子，幸好她很快就习惯过来，继续搂着脖子亲吻对方，偶尔分心亲亲脸，咬一下耳垂。菲莉亚趴在他耳边的时候，欧文索性去吻她的脖子，菲莉亚的气息从鼻腔混入头脑，让他觉得整个人都眩晕起来。 “唔……” 菲莉亚闷哼了一声，连忙转回来捧欧文的脸，一下一下密集地吻他的唇，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亲发痒的地方。 从暴风骤雨到和风细雨，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稍稍平静下来，只是仍然有些意犹未尽地互相舔舐彼此刚刚确认过的领地。 菲莉亚这会儿两脚已经重新沾地了，她依旧贴着欧文的胸口，小口地喘息着，并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唇，同时心里隐隐升起些许对玛格丽特的愧疚感。 ＿（：з」∠）＿如果被玛格丽特知道她刚才大胆地做了什么的话，大概会被打死吧，毕竟她那么担心她…… 然而自己这么不听劝…… 有种不知道回去以后怎么和玛格丽特交代才好的感觉…… 正在菲莉亚担心回去怎么和玛格丽特汇报的时候，欧文总算再次想起自己一开始来找菲莉亚的目的。 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但又完全不后悔…… 欧文自我矛盾了几秒钟，然后定了定神，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菲莉亚。 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自私地希望宇宙可以永远停在现在这一秒，但很多事该说还是得说，否则欧文觉得自己恐怕永远无法安心。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欧文不禁有些忐忑。 “菲莉亚，我的名字是欧文·黑迪斯，不是欧文·哈迪斯。”将菲莉亚扶着肩膀推开一点，欧文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上一任魔王伊斯梅尔·黑迪斯之子，曾经的魔族王子，现在的魔王。我不是什么风刃地区大魔法师的后代，我出生在这座城堡里，这个国家艾斯才是我的故乡。” 菲莉亚还有一点懵，歪了歪头。 欧文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这才继续道：“我……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族。之前都是假装成人类在冬波利念书。当时那个风刃地区的身份、长相和家室都是捏造的，为了不暴露身份，我还说了不少谎话。菲莉亚，我大概和你原本想象得很不一样，我并不是你说得那种对谁都很友善的温柔的人，当时尽力和所有人都保持和睦的关系只是为了在人类社会不被排挤，为了更好地收集信息而已……我并不是你说得那种随和又优秀的家伙，我甚至不是人类……但是我……” 欧文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重新调整好心情，才挺起胸膛继续说下去。 “我喜欢你这一点是真的，菲莉亚。” 菲莉亚一怔。 欧文的眼睛里充盈着一种既坚定又脆弱的感情，似乎异常稳固，但似乎又可以被她的一句否决而轻易地碰碎。菲莉亚忽然有种不知所措地感觉，她倒是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眼前的欧文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欧文？ 菲莉亚打量着他。的确，欧文看起来比她记忆里更高了，已经远远超过当时比他高的同龄的同学，以前学校里教的“魔族发育比较晚但发育时间比较长，身材普遍比人类高大”果然是真的。不过，欧文看起来仍然是个魔法师，没有大部分勇者那么发达的肌肉，是相对来说单薄的体型，这让他从外表上比大部分勇者都要没有攻击性。 另外，此时的欧文是魔族典型的黑发红眼，尽管菲莉亚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也不认为原本的欧文或者是现在同队的尤莱亚非常娘，但不得不承认，比起原本那头被固有印象盖章的“娘娘腔”金发，菲莉亚潜意识地认为他现在看起来更俊朗。欧文的眼眸不再是接近透明的浅灰色，而是浓郁却澄澈的红色，这倒是的确让人下意识地感到危险，但…… 菲莉亚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安。 菲莉亚相信欧文没有说谎，否则他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可是…… 他真的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菲莉亚反而困惑起来。 在她看来，欧文的眼神，就和以前一样温柔。 考虑了一下，菲莉亚开口道：“欧文，我——” “你不用那么快做决定。”欧文有些慌张地打断她，害怕从她口中听到拒绝的答案，又怕她虽然接纳了他却因为太草率将来后悔，“你可以仔细地考虑。那个……你可以再了解我一下，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长了，但你知道我真实身份的时间还很短，所以……那个……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话，可以先问我。” 菲莉亚默默地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想了想，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海波里恩？” “因为一个预言。”欧文飞快地回答，“我们艾斯目前地位最高的祭司是德尼夫人，她在八年前预言人类中已经诞生了一位足以终结艾斯的勇者，魔王之血即将断绝，只有魔王之子提前前往海波里恩，介入那位新生的传奇勇者的命运，才有可能改变既定的结局。” 听到这话，菲莉亚很难不吃惊，她使劲眨了好多下眼睛，才道：“那个勇者……是卡斯尔学长吗？” 怎么想都最可能是他吧。 欧文道：“也可能是你。” 这么一说感觉会有误会，欧文赶紧解释道：“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接近你的，那个……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在毕业以后才想到你也是符合条件的，所以才会直接去查德教授和伊迪丝教授的婚礼上找你……呃，之前我都是真的将你当做好朋友，还有真的喜欢你……” 越说感觉越不对，欧文的脸不禁发烫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嘴这么笨过……还又表了一次白。 菲莉亚还是没有搞懂：“可是我没有想过要打败魔王啊……” 就算是在学校里，不知道魔王是欧文一家的时候，菲莉亚也是个赞成和平的温和派。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会爱上你，没有办法接受其他人，所以魔王之血可能就这样断绝了。 欧文老脸一红，这种理由实在太蠢了，他绝对说不出口。 内心挣扎了一番，欧文低声含糊地说：“大概还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气氛不知不觉再次暧昧起来，菲莉亚不禁也感到脸烫。 欧文心沉了沉，再次郑重地道：“菲莉亚，我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想要和你结婚，所以……” “好。” 欧文：……？ 刚刚是不是…… 欧文忽然有点口干，他不太确定地注视着菲莉亚，重新开口道：“菲莉亚，我刚才说……” “我、我说好！”菲莉亚原本常年泛着玫瑰色的脸颊此时完全成了赤红色，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我、我……经常也会……想要和你结婚。” 菲莉亚越说声音越轻，到后面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停顿。 菲莉亚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语言表达的无力和贫乏，突然有些后悔学生时代经常在文化课上犯困，不然的话，说不定此时就不会为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好而困扰。 考虑半天，实在想不到什么更能表达心情的词汇，菲莉亚心一横，索性再次用行动表明意见，踮脚抱着欧文的脖子再次亲上去！ 砰！ 欧文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到自己的后背撞到了墙，但第一反应却还是接住菲莉亚的腰免得她碰伤。两个人的身体又一次从上到下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等好不容易再次分开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了。 欧文全身都滚烫，气息亦无法克制地粗重起来。菲莉亚对他而言是比任何东西都更可怕的刺激，而且今晚这个刺激还比任何时候都进，他几乎都要不能呼吸了。 欧文费尽全身的自制力才逼迫自己勉强拉远了和菲莉亚身体的距离，并且这时才注意到他之前和菲莉亚撞进来的这个房间非常陌生，大概是属于一位最近来城堡的女客。 欧文慌乱地道：“那个……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时间不早了，说不定这里外出的人要回来了……” “不会……不会有人回来的。” 欧文看见菲莉亚两眼湿润地抬头望着他，她绯红着脸、用无辜的语气轻轻地道。 “这里……是我的房间。QVQ” 第141章 等欧文好不容易逼迫自己从菲莉亚的房间里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他甚至不敢继续在菲莉亚门口停留，生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又开门走回去。欧文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直接用魔法移动回自己房间，然后面红耳赤地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往自己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要注意力稍不集中，菲莉亚的模样就会重新浮现在眼前。 她的身体已经陷进了柔软的床榻里，棕发散在浅色的床单上。她的衣衫凌乱，眼神迷离朦胧，露出的皮肤泛着可爱又引人遐想的粉色，大概是由于多少有些冷又紧张害怕的关系，菲莉亚微微颤抖着，却小心翼翼地揪着他胸口的衣服迷迷糊糊地贴过来…… 比往常更温暖的身体，更动人的表情，更绵软的声音，她的手不自觉地探入他的发，他闻到她的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甜美的气味…… 欧文浑身上下又是一阵滚烫，索性直接用魔法凝聚出冰块并让它们从头顶掉下来。 可惜，还是没什么用。 欧文痛苦地将冒着蒸汽的脸埋进冰块里。 他从来没有想过菲莉亚还可以可爱到这种程度，这一次真是耗尽了所有的忍耐力，对方所有无意识地举动在他看来竟然都是暗示他进一步突破界限的邀请！欧文都不敢想象如果抱着菲莉亚再待一秒钟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想不到我竟然是这种魔族！ 欧文一边对自己很失望，一边悲愤地凝聚出更多地冰块，并默默地埋进了冰里。 …… 玛格丽特来的时候，菲莉亚正抱着枕头疑惑为什么欧文在她下意识地攀到他身上时忽然丢下一句“菲莉亚，我喜欢你”就用魔法瞬移跑掉了，当时她正想亲亲他的喉结呀。QAQ玛格丽特的敲门声暂时地打断了菲莉亚的思路和若有若无的失落，但等把玛格丽特放进来以后，对方的眼神却令菲莉亚有些不自在了。 “怎、怎么了吗？”菲莉亚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玛格丽特的目光默默地在菲莉亚绯红的双颊、湿润的眼神、微微肿起的嘴唇和脖子间可疑的红痕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 “是、是吗。” 尽管玛格丽特的神情仍然让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对方肯定是因为担心她才来的，菲莉亚想了想，决定好好解释一下，于是开口道：“那个，玛格丽特……” “你们正式在一起了？”玛格丽特打断她，面无表情地问。 听到玛格丽特笃定的话，菲莉亚先是一愣，继而脸一红，抿了抿唇，然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玛格丽特顿了顿。 “他可是魔王。” 菲莉亚明白玛格丽特的意思，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一点共同点都没有，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魔族，一个是勇者，一个是魔王。再加上身份地位和出生背景之类的，怎么看都是并不匹配的一对。 菲莉亚微微低下头，眼神却很温柔。 “可是，他也是欧文呀。” …… 几天后，在魔王城堡的这场同学会正式结束了。 到现在为止，这一任魔王对于两国之间关系的立场算是很明朗了，或强行或偶然过来参加的勇者们对新魔王的态度亦改变了不少，除去迪恩这种一开始就因为脑子少根弦和欧文称兄道弟的室友之外，一些本来并不认识欧文或者和他并不熟的校友，也多少对他有了些好感，临走前还过来道谢和告别了。 为了方便勇者们离开，欧文在魔王城堡前设了一个大型的魔法阵，可以直接从冰城将他们传送回王国之心的王城，大部分勇者都决定选择这个节省时间的方法离开，当然，也有一部分勇者的目的地是西方高原北部或者风刃地区之类的，从王国之心出发还不如直接从艾斯出发来得快，因此选择自行回去。 这次魔王强行邀请举行的同学会让许多原本毕业后失去联络的同学又恢复了联系，听说还出现促成了几对情侣，总体来说大家都比较满意。 “哟。” 菲莉亚和欧文一起站在楼上观察魔法阵运行情况的时候，卡斯尔走过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和欧文一起碰到卡斯尔，菲莉亚有点吃惊，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视线，但卡斯尔看上去心情还挺不错的，嘴角的虎牙因为笑起来的关系闪闪发亮。 “我是来告别的。”他道，“雪冬节快结束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相比较于尴尬的菲莉亚，欧文倒是比较坦然，他和菲莉亚之间的关系，熟的人应该都已经发现了。 “嗯，再见。”欧文顿了顿，“还有……那个，谢谢。” “哈哈哈，没事。”卡斯尔笑了笑，继续道，“对了，欧文，还有一件事。因为你邀请我们在这里开同学会的关系，我想果断时间，就会有人来邀请你去王城的。” 由于各种各样的敌对原因，魔族和人类的王宫都已经很久没有和平地进入过异族了，欧文这一次的邀请，算下来说不定是近千年来第一次，某种意义上，这是双方和平的里程碑事件，说不定在教科书版本翻新以后还要记录到课本上的。再加上算上欧文的父亲伊斯梅尔统治期间的时间，艾斯和海波里恩已经和平了将近三十年。 尽管海波里恩统一了大部分大陆以后，外交就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既然艾斯这里率先做出了表示，海波里恩应该也会有反应才对，毕竟目前人类的王族也是不想改变生活方式的温和派。卡斯尔的意思，大概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海波里恩的国王或许会对欧文一方发出邀请，也许不必欧文亲自去，但至少得派出使节。 欧文从决定举办同学会开始，就对后面会发生的一系列影响心里有数，于是他颔首道：“嗯，我明白的，放心吧。”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交换了一些信息。这时，卡斯尔转向了菲莉亚。 对上卡斯尔金色的眼眸，菲莉亚不禁一怔。 “菲莉亚，你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不会回海波里恩了？”卡斯尔微笑着问道。 闻言，菲莉亚脸一红，点了点头。 她和欧文才刚刚确定关系，而且两个人似乎都是准备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有必要互相了解一下……欧文也很担心她的决定还是太草率的样子，所以她暂时会继续住在城堡里，接触欧文的生活、国家和文化。 考虑到魔族和人类的差异以及艾斯的文化历史，这无疑会是一项大工程，搞不好会住几个月几年也说不定。父母和哥哥那边，菲莉亚已经拖玛格丽特带信，应该等她回王城以后，菲莉亚的家人就会收到，老实说，对于他们的反应，她还有些忐忑。 所以，卡斯尔的勇者团里的工作菲莉亚估计暂时也不能参加了，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故还拖着，原本准备到卡斯尔离开的时候再说的……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 于是，菲莉亚愧疚地道：“那个……抱歉，我可能也要请假很长一段时间……” “哈哈哈，没事。”卡斯尔爽快地笑道，“近战的话，我和玛格丽特就够了。唔……而且尤莱亚又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卡斯尔顿了顿。他似乎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举起手，笑着不轻不重地摸了摸菲莉亚的头。 “那么，再见，菲莉亚。” …… 目送卡斯尔也步入魔法阵，然后被送走以后，不久就到了黄昏的时间。由于艾斯正处在极夜之中，黄昏自然没有海波里恩太阳落山的景象，只是月亮的颜色有些变化罢了。城堡里的勇者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还想再留一会儿的人没有离开，他们大多是对魔王藏书有兴趣的魔法师和毕业后成为魔族文化研究学者的人。因为一下子少了不少人，在同学会期间热闹的城堡，仿佛突然冷清了下来。 “今天还有人准备离开吗？”菲莉亚松了口气，问道。 原本安置勇者们的房间和供大家交流的宴会厅都已经空了，城堡的仆人们正在用魔法打扫。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菲莉亚都会惊讶于艾斯魔法的发达和便利。 欧文皱着眉头，一个一个地回忆他邀请过来的对象，以及已经和他告别或交代过希望再留几天的人。 月亮的光芒已经很暗了。 想了想，欧文道：“算了，应该没有了吧，就算走也太晚了。今天就先送到这里吧。” 说着，欧文动了动手指，准备解除安置在城堡门口的传送魔法阵。 然而，就在这时，走廊口忽然传来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 火急火燎的迪恩拖着一个魔族女仆突然出现在欧文和菲莉亚面前，一看见他们，迪恩立刻兴奋地冲了过来。 “欧文！我总算找到你了！”他拉着女仆的手，兴奋地道，“告诉你！我找到真爱了。” 说着，他一把将女仆推到欧文面前，胸脯挺起，后背笔直，铿锵有力地道—— “我！要和她！结婚！！” 女仆：OvO？ 第142章 由于魔王的住所是艾斯最重要的政治建筑，也算是魔族的门面，因此城堡里的仆人在仪态相貌上都有基本要求，而且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换代，女仆里几乎没有年纪特别大的，基本上都很漂亮，被一见钟情倒不是很奇怪。不过，也因为人员调动频发的关系，欧文对城堡里的工作人员都称不上多么熟悉，所以看着迪恩带过来的那个女仆很是面生。 想了半天，欧文才想起来，这好像就是他那天随手指派去照顾喝醉迪恩的那个女孩子。相比较于迪恩的激动兴奋，她看上去完全不在状况，乖巧又困惑地站在原地。 欧文顿时一阵头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太阳穴，用诡异地眼神望着迪恩，重复他的关键词道：“……真爱？” “没错！”迪恩挺起胸膛，一脸正直，“从那天醒过来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喜欢上她了！” 听迪恩这么说，菲莉亚亦不禁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 被迪恩拉着的魔族女孩有张讨喜的圆脸，脸蛋看上去气色不错，眼睛又圆又大，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是容易乍一瞧比实际上年纪小的长相。 她的身高也属于菲莉亚这几天见到的魔族中比较小巧的，不过，就算是比较小巧的体型，也只比迪恩矮两三公分的样子。 欧文正在问迪恩：“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迪恩理直气壮地大声喊道，说完便扭过头看向女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女仆乖乖地报上名字。 于是迪恩继续转过头来看向欧文：“好了，现在我知道了。” 欧文：……救命想把这家伙打出去。 欧文更加痛苦地捏鼻梁：“年龄，出生，个性，爱好，这些呢？你都不知道吧？”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眼看着迪恩扭头又要当场问出来，欧文赶紧拦住他。 “还有，她可是个魔族。” 尽管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但迪恩到底也是出生于王城的贵族家庭，历史还颇为古老的样子。以欧文对人类社会的了解，知道这种家庭大多都看重血统的纯洁性，喜欢在和自己地位至少同等的家族里进行联姻，连近亲结婚的情况都不少见。这种情况下，欧文想也知道迪恩和魔族结婚肯定会遭到家里人的反对…… 谁知迪恩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地道：“魔族怎么了？你还是个魔王呢，不是一样和菲莉亚谈恋爱。” 迪恩嗓门很大，虽说周围没什么人，但被这么大的声音在公共场合说出来，还是足以惊扰到一对刚刚开始交往还没什么经验脸皮很薄的小情侣了。菲莉亚和欧文两人同时一颤，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视线。 “那、那不一样！我爸妈又不反对！”虽然他反对也没用。 菲莉亚：诶？诶诶诶？！欧文的爸爸妈妈已经知道了吗？！Σ（っ°Д °；）っ“我也没什么问题啊，我又不是长子。”迪恩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唔，目前只不过是给我哥打打下手，以后搬出来自己住都没问题的，大不了去当勇者咯。” 迪恩毕业以后并没有选择当勇者，跟大多数用就读于勇者学校来抬身价的贵族子弟一样，他通过毕业考试后就在家里从事某些清闲又舒服的工作，顺便和奥利弗一样被安排参加社交宴会和更露骨的相亲，两年下来，交际舞水平大幅度提高，剑却说不定生锈了。 不过，相比较于听话一些的奥利弗，迪恩对这种事更不耐烦，行为更我行我素说。去参加舞会其实跑去卡斯尔或者别的同学那里避难是常有的事，他直到现在也没定下来未婚妻。菲莉亚偶尔还听说过迪恩一个人偷偷地去雇佣兵中心接一个人也能做的任务，只是后来没有成功。 欧文：“……你不会是为了和订婚的奥利弗较劲，或者为了反抗家里，才故意勾引我城堡里的女仆吧。” 女仆：OvO？ 迪恩拔高了嗓音：“怎么可能啊喂！我是那种人吗！要达成你说得那种目的的话，我直接去追奥利弗不就好了？” 说着，迪恩单手搂住女仆的肩膀。 “我是真的喜欢她！灵魂触电一样的喜欢！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欧文：“……人家喜欢你吗？” 迪恩动作一顿，抓了抓后脑勺，再次看向旁边的女仆，他的脸竟然红了红，道：“咳……那个，你喜欢我吗？” 女仆考虑了一下，一脸开心地摇了摇头。（*/ω＼*） …… 好不容易把大受打击的迪恩暂时送回客房让他休息，再放女仆回去工作，月亮的光芒已经完全黯淡了。这种时候，夜空中的星星便分外明亮，星星的光点和照明用的魔法的光屑将天空和陆地连成一片星海。 终于又只剩下菲莉亚和欧文两个人了。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初恋没什么经验，又才刚刚开始谈恋爱的关系，他们明明一刻都不想分开，在一起的时候却又害羞到不知说什么才好，气氛弥漫着淡淡的暧昧和尴尬。 扭捏了一下，菲莉亚有些事实在很难不在意，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欧文，你父母，知道我们在、在那个……恋爱吗？” 欧文低头眼看着菲莉亚的脸颊一寸寸地变红，他的心跳也跟着不停地加速，胸口无法控制地发热。 勉强按捺住立刻就把菲莉亚抱进哪个房间按在地上亲个够的冲动，欧文僵硬地移开视线，回答：“嗯，他们知道的。”还一直催来着。→＿→欧文顿了顿，知道不说清楚菲莉亚肯定会觉得忧虑，于是进一步解释道：“你不用担心，魔族本来就是从人类里分裂出来的种族，谈不上什么纯血统不纯血统的……而且硬算下来的话，大家都混过血。唔……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过魔王和人类混血的先例。” 虽然多半是生活不太检点的魔王。 以前的确没有魔王和人类结婚的例子，因为这势必要面对传统保守派大臣拧成的巨大阻力……尽管欧文一家都没太把所谓的种族观念当回事，但艾斯境内并非不存在极端种族主义的大臣或贵族。 不过，欧文认为这并不妨碍他们开一个融合的先河。 听欧文说得好像确实并不是很严重的样子，他的父母好像也确实没有反对，菲莉亚稍稍安下了心，松了口气。 看菲莉亚缓缓输气放松下来的侧脸，欧文壮了壮胆子，说：“那个……菲莉亚，我父母目前不在冰城这里，他们去旅游。等有机会的时候，我再好好介绍他们给你认识吧？” 这句话成功让菲莉亚再次紧张起来。先前她也分别见过欧文的父母，但当时他们看起来都还是风刃地区的魔法师，现在想来也是伪装。想到要见上一任的魔王和魔后——以前菲莉亚只在书或者报纸上看到过的人物——她实在很难完全不害怕。 不过，菲莉亚下定决心，仍然用力点了点头。 “好、好的！” 见菲莉亚答应，欧文也稍稍安心。想到这个举动背后蕴含着结婚的暗示，两个人羞涩又甜蜜地相视一笑。 欧文想了想，也问道：“那你呢？你父母和哥哥知道我的事吗？” 菲利亚这边，欧文见过罗格朗先生和马丁。但算起来的话，他和马丁只不过数面之缘，并没有什么交集。至于罗格朗先生，因为欧文学院竞赛期间在菲莉亚家暂住过一段时间的关系，倒是比较熟，印象里是个出了生意场就不大擅长交际、意外地比较好说话的父亲。 除了素未蒙面的、菲莉亚的母亲，欧文对菲莉亚的家人印象并不坏，他们似乎都是还比较好相处的人。 呃……虽然如果知道他是魔王的话，可能就未必了。 菲莉亚显然有和欧文一样的担心，光是想到她让玛格丽特带回家的那封信就有点怕怕的。尽管在记忆里爸爸和哥哥从来没有发过火，妈妈如今脾气也洒脱了很多，但…… 她也没干过像和魔族谈恋爱一样叛逆的事啊。QAQ “我让玛格丽特给我家人带了信。”菲莉亚老实地道，“但还不知道他们什么反应……” “是吗……”欧文忐忑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一觉醒来在床头看到他爸留下的魔王之角时他都不觉得紧张，现在想到迟早要面对菲莉亚的父母，欧文却忽然有点背后发凉。 万一他们不同意的话……怎么办？ 两个人面对面地苦恼同一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可是并没有得到特别好的答案。 思考片刻，菲莉亚默默地将手伸过去，牵住了欧文的手。 反正海波里恩和艾斯之间还没有通邮，就算爸爸妈妈和哥哥全部都暴怒狂化了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到她…… 那、那就先这样吧。＿（：з」∠）＿ 第143章 菲莉亚跟着欧文在艾斯住了一年零两个月，在这段日子里，菲莉亚除了住在魔王城堡看欧文处理国家事务、和他接见重要的魔族客人，还花了一半以上的时间和欧文一同轮流拜访了艾斯的十三个重要行政区的管理人和辖区贵族，当然也顺便旅游观光感受水土，有时候菲莉亚会不禁有种他们其实已经是在度蜜月的错觉…… 总之，她已经充分学习了魔族的文化、习俗、生活方式，还包括一些和人类不相同的宗教信仰有关的东西，她甚至能听懂魔族某些地区遗留下来的古老方言了。或许菲莉亚对魔族的了解还比不上土生土长的魔族或者专业的魔族学者，但远远超过九成以上的人类是肯定的了。 当然欧文的不安全感也被安抚了，和欧文之间的感情稳定升温了，亲亲抱抱摸摸蹭蹭也熟练了，菲莉亚头上顺利安稳“魔王未婚妻”的头衔，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 她仍然没有联系过家里。＿（：з」∠）＿ 当然也有这一年多里居所不定且艾斯和海波里恩之间联系确实不方便的原因，不过大部分原因还是菲莉亚的缩头乌龟性格此时发挥到了顶峰，本着能躲一天是一天的乐观的健康心态，她十分愉快地在魔王家里过了十四个月幸福的生活。 然而……现在已经到了混不下去的地步了。 卡斯尔学长临走之间就说过，欧文在城堡里招待勇者开同学会还把他们安然无恙地全放走以后，人类的王室肯定会做出反应，应该是会邀请欧文或使节去一次王城之类的。 噢，对了，其实当时参加同学会的同学并没有全回去，比如迪恩。他以“心被魔族偷走了”以及“失恋受伤惨重”、“hp只剩下一点走不动”等理由，顺利赖在城堡里常住，并且在人家女仆上班时和下班后进行持之以恒地纠缠，而且从目前的形式上看他这种死皮赖脸的行为竟然真的起卵用了！女仆小姐考虑“喜不喜欢迪恩”的时间最近终于从一秒钟延长到了十五分钟。 不过和菲莉亚不一样，迪恩虽然住在魔王这里但还是和家里有联系的，不仅如此他还因此被分配了个官做，迪恩目前的官方身份是“人类驻魔王城堡大使”…… 总之，就在菲莉亚磨蹭着不想回家面对父母表情的时候，从海波里恩送来的官方信件终于在早晨抵达了冰城。 国王一家诚挚邀请欧文前往海波里恩王城参加友好合作宴会，还贴心注明了不方便的话可以派遣使者参加，不会影响两国友谊。 于是，欧文拿着信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菲莉亚道：“我会去王城，然后在参加宴会之前，我们先去见你父母吧。” 菲莉亚考虑一下，默默地爬到欧文腿上坐好，勾着他的脖子仰头亲起来。 欧文熟练地搂着她的腰，捧起她的脸，先亲嘴唇，亲够了又把从锁骨到颈窝亲了个遍，菲莉亚觉得痒，眯起眼睛，微微有点躲闪。 经过一年的磨合和锻炼，两人的吻技和默契度都大有提升，舒适度和接吻带来的幸福指数亦直线上升。不久之后，菲莉亚满足地小口吐气，欧文似有留恋地多吻了几次她的嘴唇和嘴角，然后道：“唔，我们还是再来聊聊回去见你父母的事吧。” 转移话题失败的菲莉亚：嘤嘤嘤。QAQ 大概是因为该纠结的在学生时代已经纠结得够久了的关系，菲莉亚和欧文两人在正式谈恋爱以后反而格外顺利，哪怕双方的种族、地位等等各种客观问题上矛盾重重差距悬殊，欧文那边还面对保守贵族和大臣的压力，但莫名其妙的，他们就是一路顺风顺水地发展了下来。现在在欧文的努力下，魔族原本的反对派们基本上都接受了他们即将迎来一个人类魔后的事实，接下来只差一场婚礼，菲莉亚就要正式成为魔王城堡的一员了。 当然，在结婚之前，按照大陆的习俗，彼此都还是要见过家长。 这一年在艾斯四处环游期间，菲莉亚已经凑巧见过了正在到处旅游的欧文父母（虽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提前埋伏的）。对于菲莉亚来说，这次见面无疑比之前见面的时候都更加紧张，但尽管欧文的父母都换成了魔族的样子，却还和以前一样和蔼，根本不像菲莉亚小时候想象得那种魔王魔后，于是过得十分愉快。 所以…… 现在障碍只剩下菲莉亚的家人了。 老实说，拖得越久越害怕，现在她甚至偶尔会有干脆破罐破摔直接变成私奔到艾斯结婚算了的念头冒出来…… 见家长不可怕，但见自己的爹妈真的好可怕啊……QAQ。 谈了个魔王男朋友，私自订婚还单方面断绝联系了一年多…… 父母应该不至于打她，但家人失望又纠结的眼神恐怕是不得不面对的了。 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结果一玩就玩了个的大的乖乖女菲莉亚感到很惊恐。 其实欧文也很紧张，毕竟他才是过不了关的那一个。 但是，他是认真地准备和菲莉亚结婚，所以希望得到对方家人的认可和祝福，这是很正常的一种心理。 想了想，欧文对菲莉亚说：“我们在宴会之前一个月就回王城吧。除了你的家人之外，还可以顺便拜访一下卡斯尔学长和其他同学。”并且给他们发婚礼请帖。 顿了顿，欧文补充道：“把迪恩也一起带走，那家伙也应该回家一趟。” 迪恩死皮赖脸地蹲在城堡里的时间够久了，这家伙没失联，家里的信每个月都会飞过来。 菲莉亚实际上自然也想念父母和哥哥，逃避之余还想过要不在他们没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回去一下，但后来还是作罢。欧文这一次看上去相当坚定的样子，想到回王城就能见到家人，还有久违的玛格丽特和别的朋友，菲莉亚害怕之余又稍有几分期待和怀念。 唔，也不知道玛格丽特和哥哥有进展了没有。 内心最后挣扎了一番，菲莉亚的天平最终还是一点点地倒向“回去”那一边，点了点头。 …… 于是，不久以后，菲莉亚和欧文重新回到王城。 他们两个人是先魔族的官方队伍一步回来的，主要是为了率先处理见家长一类的私事。迪恩到时候会作为使者跟着魔族挑选出来的“交流团”一起来王城，暂时不和他们在一起。 如果有魔王突然出现在王城街上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欧文暂时又做了原来在冬波利时风刃地区样貌的伪装。重新看到金发灰眸的欧文，菲莉亚有种恍惚又怀念的感觉，一瞬间回到学生时代似的。 欧文被她看得不太自在，脸一红，索性用俯身亲了个够来掩饰。 和平派的新魔王要迎娶人类女孩结婚的事，早已传遍整个海波里恩，大家都在热切地讨论那个人是谁，但菲莉亚的具体信息暂时知道的人还不多，菲莉亚和欧文从他们瞬移到的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对普通的人类情侣，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此时正是集市即将开市之际，春季的太阳已经升到半当中，温和地照耀着大地。宽敞明亮的街上，发色各异的人群来来往往，热闹非凡。重新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服装打扮，听到熟悉的口音，菲莉亚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这就是回到家的感觉。 她虽然也喜欢魔族的集市，但在艾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么灿烂的阳光。 一年多没有回来，王城稍有变化，但好在并不是很大，菲莉亚不一会儿就弄清楚方向，并往家的方向走。 很快，菲莉亚重新看见了那座她从三年级暑假就开始居住的罗格朗先生的房子。好久没有回来，她的心脏不禁跳得快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硕长的青年从房子里走出来，菲莉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 马丁亦是一愣，惊讶地道：“菲莉亚？” 第144章 几分钟后，菲莉亚和欧文坐在久违的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家里管家和仅剩的一个女仆忙忙碌碌地给他们准备睡觉的房间并端来了茶和点心，对面是一脸无奈又忧心的哥哥马丁，他怀里抱着从楼上下来以后就嘤嘤嘤地哭个不停的铁饼。 铁饼坐在马丁膝盖上，细细的手臂擦着圆圆的眼睛，断断续续地道：“主、主人，你终于回来了嘤嘤嘤，还有魔法师少爷也来了，好开心……我还以为主人不要我了呢嘤嘤嘤，我在冬波利的旅馆哪里等了好久，但是你一直没有回来嘤嘤嘤……后来我还是自己跑回家了，但是你也不在家里嘤嘤嘤……我好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呜呜……” 菲莉亚心虚地不敢看铁饼的眼睛，毕竟会说话的铁饼还是蛮新奇的，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去参加伊迪丝教授婚礼的时候没有带上铁饼……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在艾斯住了一年多。 铁饼其实不用吃饭喝水也没事（虽然偶尔会吃一点），又自己认识路，就是爱哭。菲莉亚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后来让欧文用魔法探测了一下，知道铁饼已经安全到家就完全安心了。 铁饼哭得菲莉亚心都痛了，不禁对它十分愧疚，连忙从马丁手里将它接过来抱在怀里安抚，铁饼感到安心，不久哭声就成了抽噎。 马丁说：“爸爸妈妈都去工作了，爸爸最近研究出了新型的矮人机械，订下几个大单子。妈妈现在还在皇家护卫队工作，上个月刚被提升为总副队长候补了，约克森女士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关系……” 说着，马丁看了眼坐在菲莉亚身边的欧文。 欧文还保持着金发灰眸的模样，这让马丁不需要太费功夫就想起了他——上学时和菲莉亚形影不离关系很好的男孩——尽管马丁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菲莉亚常常提起“欧文”这个名字，风刃地区的外表特征和她说得一样。不过，单凭菲莉亚口中“温和善良天使一样的男孩”这种印象的话，马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眼前这个青年和艾斯的魔王联系在一起的。 人类的王族——怀特一家——目前的继承者和他们的父亲国王都相当中庸，并不想做打仗那么烦人的事，所以不愿意抛弃送到门前来的橄榄枝。而魔王不仅对人类态度友好，还准备娶一个人类少女—— 这不就是以前所谓的联姻吗？ 只是菲莉亚的出身地位跟与魔王联姻需要的身份比起来太低了些，又和王族很疏远，所以他们正在拼命试图拉近菲莉亚和王族之间的关系，目前最明显的突破点就是她的母亲安娜贝尔，一个被队长看好的皇族护卫队士兵。 迅速提高安娜贝尔的地位，既是对菲莉亚表示亲近，某种意义上，也是威胁和压制。这一举动告诉菲莉亚，不要忘了自己的亲人还在海波里恩这一方。 这么想着，马丁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妹妹。 菲莉亚已经完全地亭亭玉立了，但相比于世俗意义上的大美人玛格丽特，菲莉亚给人的感觉更偏向于可爱美丽的感觉，大概是由于性格的关系，她身上还有种温吞的气质，仿佛只要在她身边，时间就会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以前，马丁从来没想过菲莉亚长大有可能会和魔王结婚。她明白那些政治上的弯弯道道吗？当王后带给她的会是喜悦而并非痛苦吗？ 犹豫了一下，马丁还是没有将某些挂在嘴边的话讲出口，继续道：“我今天只是偶然过来拿忘记的东西……爸妈应该下午就会回来了。” 听到家人都健康安好，没有任何问题，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也可以放下不敢回来的这段时间各种担忧的想法了。父亲生意正常，母亲事业上升，哥哥看上去气色也还不错的样子，女仆露西仍然没有嫁出去…… 除了一些好的变化，所有事都和菲莉亚离开前差不多。 菲莉亚赶紧点头：“嗯！我等他们回来。” …… 果然，下午到点，安娜贝尔就回来了，罗格朗先生稍微迟了几分钟，但也差不了多少。两个人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笑容有点僵硬的女儿，都大吃一惊。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一家人全都凑齐坐下来，被沙发包围的茶几上又多了不少点心。菲莉亚被母亲狠狠地抱了抱，感觉背有点疼，罗格朗先生只是在旁边看，笑容十分有趣。 接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被坐在菲莉亚身边的欧文吸引。这个时候，欧文已经褪下伪装，重新恢复到黑发红眸的本来面目了，还让看着他变化容貌全过程的马丁感到相当吃惊。 果然，这个青年真的是个魔族。 罗格朗先生、安娜贝尔和马丁之间彼此交换着视线，连一向恪尽职守的管家和女仆露西都偷偷地站在附近不肯离去。在这种颇为尴尬的气氛下，菲莉亚低着头，磕磕绊绊地大致把自己和欧文认识、相处、从朋友变为恋人、在艾斯生活这一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她说话的时候，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让菲莉亚分外紧张，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内向的人，当着亲人的面说恋爱经历还是蛮羞耻的，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说完，菲莉亚背后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而还是没有人说话。 菲莉亚等了半天，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只见所有人的面色严肃，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和欧文。 这时，菲莉亚忽然感到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握住了。 大约是因为是冰系魔法师的关系，欧文的皮肤总是冰冰凉凉的，但又不至于太冷，反而让人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夏天在南淖湾的话，抱着欧文睡应该挺舒服的。 菲莉亚有些走神地想。 欧文并不知道菲莉亚开始分心了，他同样在为目前的情形而紧张，并准备打破僵局。他定了定神，开口道：“我爱着菲莉亚，从学生时代就这么想。这份心情从以前就没有减少，只是逐日增加。” 欧文停顿了一下，这让场面似乎比之前更安静了，且这份诡异得静谧持续了好几秒。 “我想要和她结婚，所以也想要谋求各位的祝福。”欧文又短暂地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即使你们拒绝……直到菲莉亚不愿意再接受我为止，这个决定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欧文的话在菲莉亚听来完全就是情话，还是当着她父母面说的，她的脸颊红得快要炸了。 欧文自己其实也感觉很羞耻，可却是真心话，他的确这么想，且不准备退缩，故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娜贝尔的家人。 那双属于魔族的红眸对人类来说本来就具有一种侵略性的危险的感觉，尤其欧文的神情此时极为认真专注，因此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罗格朗先生原本还能维持，此刻忽然有些不敢接触欧文的目光，于是他下意识地去看安娜贝尔。马丁倒是因为迟钝的关系没有感觉到欧文的威压，但下意识地，他也看向了安娜贝尔。 换做是几年前的安娜贝尔肯定会吓缩，但她在军营里锻炼几年，凶恶的眼神见多了。包括她自己，为了以阅历尚浅的女性身份压住那群血气方刚的士兵，亦不得不在平时恶狠狠地等着他们。安娜贝尔如今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约克森女士明明是个很不错的人，却总是不苟言笑，真的只是不得不习惯了而已……总之，她尚且还能直视那双红眸。 安娜贝尔的视线，在手指相扣的女儿菲莉亚，和这个她头一次见就说要和她女儿结婚的陌生魔族青年之间无声地徘徊游移着，许久，一个字都没有说。 菲莉亚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铁饼早已止住哭了，就算是它，也觉得气氛很是古怪压抑。它喜欢主人，也喜欢魔法师少爷，而且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互有好感，在它看来，这两个人能够终成眷属明明是很值得开心的事，于是不由得暗暗焦急。 等了半天，眼看情况越来越焦灼了，铁饼终于忍不住在安娜贝尔已经有了军人气魄的高压下弱弱地张口道：“那、那个……魔法师少、少爷，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低头扫了眼女儿养的饼，铁饼顿时吓得“嘤嘤嘤”地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终于，安娜贝尔开口问道：“菲莉亚，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喜欢的人？”让她连卡斯尔这种大好青年都看不见的那个冰系魔法师？ 菲莉亚和欧文相牵的那只手不由得紧了紧。 她现在非常害羞，非常忐忑，但莫名的，在这个问题上，她异常地清醒，头脑没有一丝混乱，而且她知道只有一个答案。 菲莉亚用力地点了点头。 安娜贝尔和罗格朗先生同样是在学生时代认识的青梅竹马，但由于自己的感情经历不太顺的关系，菲莉亚知道母亲对于她的爱情恐怕不会太看好。更何况，她和欧文的确有很多可想而知的障碍不得不去逾越，尚且没有结婚，都看得到未来的婚姻生活一片荆棘。 母亲这一关不好过。 菲莉亚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果然，听到菲莉亚毫不犹豫的答案后，安娜贝尔半晌没有说话。 客厅里静极了，满是休止符的乐章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 菲莉亚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将欧文握得更紧。 良久，安娜贝尔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我会回答的。”菲莉亚忐忑而坚定地说。 安娜贝尔沉了沉，问道：“你们今晚需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 第145章 安娜贝尔话音落下，大厅里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一秒钟后，菲莉亚和欧文两个人都红得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似的，他们同时开口道：“两个！！！当然是两个！！！” “其、其实一个也……”行…… 听到欧文激动的话，菲莉亚连忙把自己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看看对面。幸好她说得小声，又被欧文盖住了，大家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不过，菲莉亚多少还是有点沮丧。 原来欧文还不想和她睡在一起啊，嘤嘤嘤，她又想得太快了。qvq另一边，欧文其实听到了菲莉亚的话，他表面上还算平静（然而脸红得并不平静），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 诶？菲、菲莉亚刚才是说了一个吗？难、难道她是同意一起睡的吗？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是可以的？难道原来是可以的吗？！ 两个人都各自揣测着对方的想法，却不敢往旁边看，只是紧紧相握的手掌间传来的温度变得更鲜明了。 安娜贝尔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就睡菲莉亚的房间吧。” 菲莉亚一愣，但旋即安心下来，心中涌过一道热流，脸上亦跟着烫了烫—— 原来妈妈听到了的啊。 而另一边的欧文还懵着—— 嗯？什么意思？菲莉亚有两个房间吗？ …… 当然并没有。 等到夜幕降临，除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安娜贝尔看上去仍然维持着波澜不惊的镇定之外，整个房子的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马丁下午就离开了，作为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人，他已经有自己的住所和稳定的生活方式，只不过，离开前他看菲莉亚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菲莉亚的头。 罗格朗先生的表情和哥哥差不多，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被妈妈拉走了。露西和管家尽管恪尽职守，但菲莉亚仍然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和过去不同。 老实说，做出这个决定，菲莉亚自己都觉得心跳得很快。 双方都洗漱完毕后，两人又在弥漫着某种古怪的旖旎气氛下一点都不轻松地聊了一些无聊的话题。月色渐渐升到半当空，比艾斯白天略暗的皎白月光柔柔地照进屋内，终于到了不得不睡的时候。 菲莉亚紧张地抿了抿唇，身体不由自主地坐正，率先道：“那、那个，我有点困了，我们睡吧。” “好、好的。”欧文僵硬地回答道，大脑却在同时飞快地运转起来。 菲莉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单纯地睡吗？直接睡吗？睡在床上吗？两个人一起睡在床上吗？等等，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去睡地板？地上有地毯打地铺应该不要紧，而且现在春天了并不会特别冷……还是说应该睡到衣柜里去？不对，这个世界大概只有我爸会睡衣柜里…… 啪！ 欧文胡思乱想的时候，菲莉亚已经熄了灯，房间立刻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但接着明亮的月光，两人还是能够看得清楚房间里的景象，和彼此的表情。 菲莉亚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床的一侧，空出另一边的大半空余，同时把自己一部分身体放进铺开的被子里，只露出腰以上的部分。由于之前就换上了睡裙，柔软的布料勾勒出菲莉亚身体的曲线，她的胸口随着呼吸小幅度的起伏着，却比平时局促一些，眼睛亮亮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闭上，漂亮睫毛在眼睑下打下阴影。 看着眼前的景象，欧文顿时亦呼吸不畅起来。 虽然平时两人亲亲摸摸很多已经很习惯了，可晚上睡在一起过夜还是第一次。 菲莉亚的肢体动作似乎表明了她的意思，她给欧文空出了睡觉的空间。欧文在担心了一秒钟“会不会是菲莉亚本来就习惯这么睡”以后，定了定神，还是试探地躺在她身边，只不过没敢攥紧被子里。 菲莉亚的床铺依旧是学生时代那张，因此并不是双人床，对欧文的身高来说显得有些短了，他不得不曲起手臂和腿，这才勉强摆下。同时，哪怕他有意拉远距离，和菲莉亚之前却还是靠得很近，欧文仿佛能嗅到菲莉亚柔软温暖的呼吸的味道。 好想继续靠近，然后抱住她…… 可是不敢。＿（：з」∠）＿ 两个人睡还是有点挤，欧文使劲避开，特意将手臂从上面伸直远离菲莉亚，这才勉强不会碰到她。但这样一来，他就变成只要一勾手就能将菲莉亚捞进怀里了，简直不要太考验自制力。 ……难道这才是菲莉亚的妈妈安排他们一起睡的目的？她现在不会正用什么方法观察房间内的情况吧？一旦他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就冲进来之类的，菲莉亚特殊的体质好像本来就是传承自母亲这一边…… 明知道人类没有那种可以偷窥的手段，欧文仍然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他从脑海中关于要不要服从欲望的激烈争斗里获得暂时的喘息。 可以抱住她吗？只是抱住的话应该不要紧吧？她会不会已经睡着了，万一不小心把她弄醒不太好吧，但睡着抱住她的话菲莉亚应该也不会知道……到底可不可以抱？可恶好想抱住她，但抱住以后肯定又会想做点别的事…… 光是想想，欧文便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连初春的温度都燥热得令人焦急。 欧文总觉得今天菲莉亚的举动是在暗示他可以更进一步，甚至她对此有所期待的样子，但他又不敢十分肯定，害怕太过冒进的行为会吓到菲莉亚。 以他们目前的感情，菲莉亚应该不会因为他过于猛进的行为就生气或讨厌、疏远他，说不定她还会觉得是自己承受力的错，但即使如此，欧文也不希望自己的行为会让菲莉亚难过或不高兴，给她带去不好的体验。 这个时候，菲莉亚其实也觉得很煎熬。 菲莉亚：QAQ欧文怎么还不靠过来啊，再不过来我要睡着啦…… 又等了一会儿，菲莉亚觉得自己躺在枕头上的头都要僵掉了。 难、难道要她主动过去？可是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总觉得每次都是她这边比较急好丢脸啊嘤嘤嘤…… 难道欧文已经睡着了？要不看一眼？可、可是不敢睁眼啊嘤嘤QAQ…… 于是最后还是睡着了。＿（：з」∠）＿ …… 菲莉亚这一晚睡得很好，只是心情有点郁闷，要知道她之前怕铁饼半夜跑过来要一起睡，还特意提前交给哥哥照看一晚了。 菲莉亚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欧文已经不见了。她的身侧有个陷下去的浅浅的凹坑，这似乎表明欧文离开还没有多久。菲莉亚揉揉眼睛，四处寻找了一下，最后在窗外看到了欧文。 欧文正在和早起练剑的安娜贝尔说话。 由于一夜未眠地做思想斗争，欧文精神并不好，他甚至觉得刚刚从伊斯梅尔那里接班熬夜处理公务的时候都没有昨晚那么累，整个后脑勺都隐隐作痛。 “琼斯女士，”欧文其实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但目前又没有更好的称呼，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是过去戴眼镜时不小心养成的习惯，“我……我还是换一个房间住吧。这里有别的客房吗？” 欧文之前在这里借住的时候，安娜贝尔还没有搬回来，且以他对人类习俗的了解，知道一般来说在海波里恩的家庭里还是人类比较有发言权。不过，从欧文昨天观察到的情形来看，似乎安娜贝尔才是这个家的中心人物，尽管她甚至不是这栋房子的产权人。 所以，欧文天刚亮就从床上爬起来找安娜贝尔说这件事了，和菲莉亚睡在一起，他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吃不消，估计每天晚上都要睁眼到天明。 然而即使百般忍耐，早晨还是破功了，他在临走前亲吻了菲莉亚，这让菲莉亚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 哪怕从这样无意识地动作和神情中，欧文都能感受到作用强大的引诱，这让他更加确定之前感觉到的应该是错觉，以及他真是个禽兽。 菲莉亚肯定是单纯地信任他才这么毫无防备地让他躺在旁边！然而他却整晚都在想奇怪的事情！ （菲莉亚：QAQ） 发现自己辜负菲莉亚的信任，欧文感到十分愧疚，并陷入自我厌弃之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安娜贝尔沉默地打量了一下精神不振的欧文。 他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的样子，魔族大多皮肤白皙，因此欧文眼底遮掩不住的青黑亦分外明显，再加上疲惫的神情和萎靡的精神…… 停顿几秒钟，安娜贝尔点了点头，接着便不再搭理欧文，自顾自地继续挥动巨剑。 第146章 尽管菲莉亚对于又没有睡成欧文这件事很失望，第二天醒来又得知欧文申请换个房间睡的噩耗，但她并不能耿耿于怀太久，因为这一天预订的行程是两个人要一起进宫殿去和人类的国王一家碰个面，商定举办两国友好宴会的具体事宜。 国王的宫殿是整个王城最显眼的地方，菲莉亚无论是从自己家、哥哥的住所、集市、罗格朗先生的商行、皇家护卫队办公室都能看到那座白墙蓝顶的漂亮城堡，但她从来没有机会进去过，城堡周围雪白的围墙就像是童话与现实的分界线，断开了贵族和凡人的世界。 玛格丽特和卡斯尔倒是有机会出入皇宫的样子，不过，玛格丽特每次提起皇宫就会脸就会皱成一团，好像很嫌恶的样子，卡斯尔倒是没有那么反感，菲莉亚问起的时候，他只是“哈哈哈”地回答“那也只不过是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普通房子而已”。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国王宫殿的喜爱，但没有进去过就是没有进去过，菲莉亚始终怀抱着对于整个海波里恩最气派、最高贵、最具政治意味的建筑抱有好奇和向往，这种从童年时代就开始的好奇，哪怕在见识过并不输给国王城堡的魔王城堡之后，也依旧没有消失。 今天，菲莉亚终于有机会进去了。 在来之前，欧文已经提前和人类一边打过招呼，说过会在正式会见以前先在今天安排私下见面，仅仅是国王、王后、魔王和魔王未婚妻四个人的单独会面，因为人类君主并不是靠战斗力上岗的，所以允许他们保证安全安排几个可靠的侍卫。 明明一切见面的一切细节都商榷好，但欧文和菲莉亚试图进入王宫大门的时候，竟然还是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 欧文走过来的时候图方便，仍然维持着一头金发的造型。 其实以魔族的习惯，直接用魔法奔进他们约好见面的会议室也行，从大门进纯粹是出于礼貌以及想和菲莉亚手拉手一起走在初春的街道上散个步，于是欧文也懒得和他们争辩，只是默默地催动魔法，褪下头发上掩护的金色和眼睛的浅灰。 接下来，菲莉亚欣赏到了活生生的“脸色大变”。 即使早已知道魔王进人类宫殿肯定会受到围观，但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仍然令人怪不自在的。在他们被惊魂未定的守卫们领到会议室的过程中，沿途经过的仆人、大臣、贵族女眷都面露惊恐睁大眼睛地往他们这边瞧，还自以为看得隐蔽。他们不止是看欧文，当然还看被欧文以亲密的姿态护在怀抱里的菲莉亚。菲莉亚本来就不是那种习惯于他人目光的人，因此只好尽量把自己埋在欧文的斗篷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由于被行注目礼的关系，拖得和几个月一样长。好不容易，他们终于抵达了会议室。 就像说好的那样，会议室里只有国王和王后，以及负责保护他们的现今皇家护卫队总队长约克森女士，剩下几个守卫紧张兮兮地守在门口。 对上菲莉亚的目光，约克森女士在国王和王后看不见的背后冲菲莉亚略一颔首。 “你、你好。” 国王和王后一起站了起来，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明显地带着不安。打量了一下欧文和菲莉亚，国王不太确定地问道：“那、那个，请问你就是魔王欧文·黑迪斯吗？” 难怪国王不确定，欧文今天穿着得相当低调，就是普通的黑色魔法袍加斗篷，相比较于盛装打扮一身金灿灿的国王夫妻，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魔王。 菲莉亚问过欧文为什么总穿这样深色的袍子，欧文的答案是“耐脏”。 这时，欧文点了点头，在工作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特别镇定，不管面对什么场合都不会惊慌失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是欧文·黑迪斯，这是我的未婚妻菲莉亚·罗格朗。”他顿了顿，看向国王一方，“你是爱德华·怀特？” 爱德华三世艰难地点了点头。 等好不容易进行完了社交场合无聊地寒暄，大家总算可以坐下来商量细节了。菲莉亚第一次进入宫殿，之前因为被人看得关系，只顾埋着头走路，而此时发现国王和王后这样遥不可及的人对作为魔王的欧文竟然带着畏惧，菲莉亚不知怎么的就安下了心来。 国王和王后也是人，没什么特别的，他们也会有对不熟悉的人事物的害怕和恐惧。就像欧文虽然是魔族又是魔王，但他也是自己认识并且喜欢的那个欧文一样。 菲莉亚忽然明白了卡斯尔学长所说的“宫殿也只不过是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普通房子而已”的意思，她慢慢地吐了口气，将之前一直偷偷缩着的背挺直。 商量细节并没有用很多时间，大部分事情都是已经有初步计划的。国王战战兢兢地问了欧文一些关于魔族忌讳的习俗问题，免得在友好宴会这种重大场合表现出不礼貌。菲莉亚总算明白为什么最近几任的王族总被说成是“平庸”“毫无建树”了，明明他们在这里才是主场，但由于太过畏首畏尾，乍一看竟然像是冷静坦然的欧文才是这里的决策人一般，看起来十分违和，相比较于过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最终将海波里恩扩展到大半个大陆的前几任国王，现在的王室果然太过安于现状，被安稳的生活养得失去牙齿了。 明明因为海波里恩崇拜勇者的风气，这些国王当初也是从勇者学校毕业的。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并不是乱世。如果换做是以前的王族，恐怕未必会那么容易地接过魔族送出的橄榄枝。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正式敲定了宴会的细节，以及“魔族友好访问交流团”到来的具体时间，并且决定近期在两国境内都建造自从海波里恩统一后就被人们遗忘许久的大使馆，这无疑为下一步魔族和人类扩大贸易、开放邮政旅游、加快文化战斗炼金术魔法等交流做好了准备。 菲莉亚在艾斯的时候也算看了一年欧文的工作，对政治上的术语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听了一个多小时难免有些头昏脑涨，听到终于结束了，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 另一边，海波里恩国王爱德华三世正在试探地询问欧文和他的未婚妻想不想体验一下“海波里恩特色下午茶”继续增加两国友情，欧文看了眼偷偷揉着眉角的菲莉亚，选择了拒绝。 …… 宴会的时间定在一个月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海波里恩王国近千年来最盛大、最隆重的一次宴会，规模或许只有人类驱逐矮人凯旋后的那一次长达十天的大肆庆祝才能勉强与它媲美。 为了这一次宴会，其实早在一年前国王宫殿就开始了整改，如今整改已经接近尾声。王室的居所即将呈现出百年来最美丽、最金碧辉煌的样子，光是想象就令人期待万分。 不过，也有人质疑国王这次整改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招待魔王，他早有意图再次扩大宫室并修筑新的宫殿，只是一直苦于名头动用财政罢了。这一次，趁着和艾斯达成友好关系的机会，爱德华三世便终于下手谋私了。 当然，这种声音仅仅是少数大臣。大部分人都认同“千年来的和平值得最高等的礼遇”的观点，因此并不反对国王翻新宫殿，反对的话语很快就被欢庆的浪潮彻底淹没了。 宴会开始十天前，包括迪恩在内的魔族友好交流团终于抵达王城。为了这一天，王城特意给魔族代表团要经过的路段清了道，并且用很高的礼节表达了欢迎。居民们暂时不能走到路上去，但可以在两边的房子里观看，于是家家户户都有几颗头从窗口探出来，好奇地朝外打量这群黑发红眸的外乡人。 尽管欧文实际上早已到达，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戴着魔王之角，出现在马车里，能让大家看到他戴着魔王之角的轮廓、醒目的黑发以及深色的袍子，但无法看清楚脸的样子。 人类感觉不到魔王散发出来的庞大的魔力气息，因此留有一点想象空间的距离感，反而显得更神秘，容易让人产生对魔王的敬畏，同时也符合大多数人对魔王的预期。 除了魔王以外，大多数魔族仍然是走在队伍外面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统一而鲜明的黑发红眸。 对于大多数王国之心的居民来说，无论老少，这都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族，其中仍然有人怀着对魔族的恶意，对于这些千古以来的敌人感到厌恶，但不可否认，所有人都对他们感到新鲜和好奇。 魔族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国王的宫殿内，国王会在宫殿里给他们安排住所，直到宴会开始。 不过，也有例外。 魔族友好交流团里的唯一一个人类——迪恩——等团队刚一抵达王宫就连蹦带跳地跑回了自己家。 作为人类，迪恩自然在魔族的队伍中相当引人注目，尤其他还很没有自觉地蹦跶在显眼的位置，毫不顾忌地不停地和一起来的女仆说话。她本来并不是安排在交流团里的，但在迪恩这个人类驻魔族大使的一再要求之下，才硬被塞进来。 …… 转眼，宴会这一天正式到了。 尽管差不多全国人民都在讨论这一次国王招待魔王的宴会，宴会规模亦的确很庞大，但普通民众却只能讨论，并没有参加的机会。受到邀请的主要是目前住在王国之心的海波里恩贵族、大臣和军官，还有他们的家属。不过，纵然如此，受邀的人数仍然在百人以上，即使国王开启了最大的宴会厅，人们仍然能填得满满当当的。 菲莉亚一大早就醒来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有机会参加贵族宴会，就会是像今天这种百年难遇的重大场合，因此不得不提前许多开始准备。 作为魔王未婚妻的家人，罗格朗先生、安娜贝尔和马丁都受到了邀请。 “欧、欧文……”虽然欧文强调多次罗格朗先生只需要向以前一样称呼他就可以，但知道这个青年实际上是魔王以后，罗格朗先生实在很难以原来的方式对待他，行为难免拘谨一些，称呼也并不顺口，“像这样的礼服，真的没有问题吗？” “嗯，放心，没有问题。”欧文友好地笑着道，“而且，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听到欧文的话，罗格朗先生稍微放松了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他实在很难不紧张。 他们一家收到邀请的时候很仓促，罗格朗先生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普通的商人这辈子会有机会出席这种层次的宴会，因此他过去的礼服都不足以应对接下来需要的场面，剩下的时间去订做赶制似乎也不太来得及了。安娜贝尔倒还可以，作为皇家护卫队总副队长的候选人，她直接穿着护卫队队服出入宴会绝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另外还有马丁，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菲莉亚尚且没有合适的衣服，从进入王城以后就变得十分独立的马丁就更…… 越想越担心，罗格朗先生看着镜子里的领结怎么看都怎么不对起来，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将领结拆开来重新打过。 这个时候，被父亲担心着的马丁正有些僵硬地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地接受妹妹和女仆露西的摆弄。 因为怕马丁自己弄不清楚着装和流程的关系，罗格朗先生提前两天就让他暂时住回家里来了，这样方便大家到时候一起出发。 菲莉亚好歹还参加过学院竞赛时的雪冬节舞会，在魔族时偶尔也会参加一些小规模聚会，但马丁从来没有参加任何类似的活动的经验，即使是罗格朗先生邀请他参加商行的交流会和庆祝会他也拒绝出席。马丁身上的那套礼服看上去还很新，但款式却已经旧了，大概是自从订来以后就几乎没有穿过，甚至由于马丁直到二十多岁还稍微长了一点个子的关系，显得不太合身了。 他显然对于身上这种远比常服款式刻板又略有几分紧的服侍感到极为不习惯，在菲莉亚替他整理衣领的时候，马丁一直紧紧地锁着眉头。 “菲莉亚，我……”马丁担忧地开口，“我就这样去参加宴会的话，会让你感到丢脸吗？” “不！怎么会！”菲莉亚连忙摇头否认。 菲莉亚知道哥哥指得不止是他那套礼服款式尺码的问题，还有礼节性格方面的原因。马丁并不是那种善于交际的个性，比起说，他更习惯于倾听，亦不太出入喧闹的场合，到王宫以后，肯定会和整个宴会的氛围格格不入。 但菲莉亚，她将来极有可能是前所未有的人类魔后，注定成为今晚乃至此后几天的焦点中心，她的家人亦会因此受到关注，不管是哥哥还是罗格朗先生，感到焦虑都是正常的。 等整理好马丁的衣服，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了。 尽管礼服不算太得体，但不得不承认，马丁仍然是个相当英俊的青年。他处在对男性来说刚刚好的青年阶段，完全褪去了十几岁时的青涩，却距离成熟沧桑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走。马丁那头棕色的短发不需要特别梳理也会平和贴得额前，末梢略带的一点弯曲反而增添了几分优雅的感觉。由于常年待在缺乏光照工作室里，他的皮肤相当白皙，且身材高瘦，这似乎隐约地偏离了海波里恩的人们对健康和充满活力的审美，幸好他标准的五官略微弥补这种缺憾，和妹妹菲莉亚一样，马丁是那种不会太有侵略性的长相，无端让人觉得温柔，再加上他的身材和性格，形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平和的气质。 上下端详着着装完毕的哥哥，菲莉亚觉得还算满意。 想了想，菲莉亚道：“哥哥，今天玛格丽特也会去的……要是担心没有人说话会很突兀的话，就和玛格丽特在一起吧。” 第147章 和海波里恩传统的大部分宴会舞会一样，这一次的宴会在傍晚时分开始，将持续狂欢到第二天凌晨为止。对于这类活动有经验的贵族们，都会在中午提前补眠。虽说今天才是主宴，可接下来几天都会连续欢庆，是相当消耗体力和精神的。 然而菲莉亚一家并不清楚这些细节，他们从早上还是准备，临到黄昏时分，终于勉强全都打点好了。 由于菲莉亚出席的身份是魔王的未婚妻，她并没有穿过去罗格朗先生替她定制的礼服，而是穿了偏向于魔族传统风格的古典长裙，这是在艾斯的时候为了出席一些活动，欧文请冰城的裁缝订做的。 大多数贵族们更换礼服的次数很频繁，差不多每个季度都要淘汰掉过时、老旧的衣服，更有甚者每次宴会都会穿全新的礼服，同一件服装绝不穿第二遍。如果打扮不够入时，或者每次都只轮换同样的衣服，在社交场上会被嘲笑，无法按季更换礼服的人会被视作没有品位，或者身份已经落寞。总之，这是相当重要的门面。 不过，对菲莉亚来说，海波里恩的流行时尚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这里的贵族大多对魔族文化漠不关心，更不可能知道魔族的当季潮流，她穿什么都没有问题。 艾斯的服装其实和海波里恩有不少相通之处，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魔法师更注重传统的关系，魔族那边的礼服更接近于旧时代服装的原貌，同时颜色更深、更沉稳，极少有粉色、白色、黄色之类活泼鲜艳的色彩。比如菲莉亚今晚穿得就是一条浅灰色的垂地长裙，背后的束线和勒紧的腰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袖口、领口和胸前都有些许白色的波浪花纹作为修饰，带有百年前经典风貌的韵味。这件礼服的总体风格沉稳而端庄，多少压住了菲莉亚年龄上的稚气和气质的温吞，稍微给她增添了几分气度，看上去更有身份。 这样的礼服相比较于其他裙子而言，肯定是很重的，露西将它拿过来的时候都难免有些吃力，幸好菲莉亚对重量并不是十分敏感，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以后，她挽着欧文的胳膊上了马车。 菲莉亚和欧文坐在前面一辆马车里，罗格朗先生、安娜贝尔和马丁坐在后面一辆上，在即将退入地平线下的夕阳慵懒地照耀下，一家人驶向宫殿的方向。 因为欧文和菲莉亚将作为重要宾客被介绍的关系，进入宫殿后，他们并未和罗格朗一家一样被直接引入宴会厅，而是被单独带进二楼帷幕之后，和国王一起候场。 有过一次碰面后，爱德华三世没有上次那么战战兢兢了，但仍然有些怵，只是勉强互相保持了一下礼节，就继续让女仆在他脸上补粉，稍微填补了他作为一个中年男人面颊上的皱痕。 钟声响起，国王就着仆人们端来的大镜子照了照，又抚了抚衣服，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 大家都很期待国王出现在二楼高台上，这意味着宴会即将开始。菲莉亚在帷幔后面听到外头有欢呼声，出乎意料地欢乐热闹。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今晚来到我的宫殿。”国王洪亮的声音响起，“今天，是百年乃至千年来最值得铭记的时刻！今晚在这里的你们，将亲眼见证史上最重大的一幕，我们将共同被历史铭记！” 爱德华三世说话的语调沉稳而有节奏，足见他的演讲技巧很高，丝毫没有面对欧文时的胆怯。他话音刚落，一楼的大厅中就又是一阵欢呼。 他停顿了一会儿，等大家重新安静下来，这才继续道：“我们人类，和邻国艾斯的魔族，长年以来被互相敌对的氛围所包围，落后的宗教观念和文化观念在我们之间划下以冰雪为界的鸿沟。但今天，这一切都将终止，我们将共同放下不理智的偏见，终止没有意义的斗争，海波里恩和艾斯，将会开启友好和睦的新篇章！魔族，将是我们新的兄弟姐妹！” 欧文：…… 尽管爱德华三世说得并没有错，但因为语调太煽情了，欧文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帷幕后都感到一丝尴尬。 贵族和大臣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需要尴尬的，在一楼鼓掌欢呼得十分热烈，响应国王。 国王对大家的态度很满意，又咳嗽了两声，示意人们安静。很快，大家又安静下来。 “接下来，我要向你们介绍远道而来的重要客人，魔王欧文·黑迪斯。” 欧文叹了口气，拉着菲莉亚从帷幕后面走出来。 在学院大会的决赛以后，菲莉亚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需要同时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的事了，更何况那些都还是她小时候想都没想过能见到的大人物，因此，菲莉亚实在很难完全不忐忑。她感到心跳加速地很快，脚步也有些不稳了，幸好欧文一直拉着她的手，令人安心的温度从掌心传来，让菲莉亚渐渐平静下来。 欧文头上戴着魔王之角，身上是黑色的礼服，披着黑色垂地的长披肩。他一头黑发，面无表情，红色的眼睛略略朝一楼扫了一圈，接着微微点了点头，就算介绍过自己了。 和出现在交流团时一样，这是保持神秘感的策略。这种不苟言笑的形象更符合人类群众对魔王的预期，在公开场合太油嘴滑舌反而会被看轻。 在欧文的扫视下，一楼二楼鸦雀无声。 国王亦忍不住缩了缩，但在大庭广众面前，他还是一国之主，绝对不能怯场，故努力地不缩起来，仿佛站得依然很稳的样子。不过，爱德华三世是无论如何不敢继续介绍欧文了，生怕他万一哪句介绍词不满意就在宴会厅里放大招。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地看向似乎要好说话得多的菲莉亚。 “咳……还、还有这位是魔王的未婚妻，菲莉亚·罗格朗。我、我很荣幸的介绍，她是我尊敬的护卫队总副队长安娜贝尔·琼斯女士的爱女，是我们王城的居民，杰出而年轻的勇……重剑士，当然，也是我们海波里恩引以为傲的女儿。” 这一段似乎是临场发挥，爱德华三世说得并没有之前的开场白那么流利，中途还想到“勇者”这个词虽然现在意义很广，但当初是专门针对魔族才会出现的，于是临时改成了“重剑士”加以模糊。 顺便，他还索性一下子敲定了安娜贝尔·琼斯的职务，这一句话以后，她就是铁板钉钉的总副队长了，还是一百年来升官速度最快的总副队长。 菲莉亚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便和欧文一样，安静地对着一楼的人点了点头。 她在人群扫了一眼，所有人都穿着华美、妆容精致，包括男性都将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卡斯尔、玛格丽特、迪恩、奥利弗和丽莎等有贵族身份的同学，她的家人站在不太显眼的角落里，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卡斯尔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嘴角两颗虎牙在宴会厅巨大而灿烂的琉璃灯照耀下闪闪发光。玛格丽特则只是略微颔首了一下。 玛格丽特今晚极其美艳，她穿着花样繁复、款式经典的礼服，妆容将她本就极盛的美貌更进一步勾勒烘托出来。比白皙稍红润一些的充满活力的肌肤，湛蓝的天空色的眼睛，玫瑰花瓣般的嘴唇，她仿佛是被天神亲吻过才出生的孩子，这副惊人的容貌配以冷淡的表情，玛格丽特如同精工细致的人偶一般不染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毫无疑问是当之无愧的海波里恩之花，只要有玛格丽特在的地方，别的任何号称美好的东西，都会黯然失色。 即使是在魔王初次露面这样的场合，玛格丽特的美貌仍然能够吸引到不少注意力，菲莉亚发现在场有不少人的视线都频频落在她身上，似乎难以离开。那些目光中甚至包括几位王子，其中和玛格丽特年龄相仿的三王子理查德·怀特，眼神最为炽热。 但玛格丽特对这些视线漠不关心，她仿佛漫无目的地在周围流转着视线，最终又像是不经意地落在低调地藏在角落中的马丁·罗格朗身上。感觉到有一道没有恶意的视线，马丁转过头，发现是玛格丽特后不禁愣了愣，继而才回以一笑。 玛格丽特错愕了一瞬，连忙慌张地移开目光，脸颊泛出不自然的红晕。 等到国王好不容易讲完话，已经是几分钟后了。他勉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宣布道：“那么，宴会正式开始，希望大家都能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国王话音刚落，早已候在一旁的宫廷乐队便奏响了器乐。欧文轻轻勾住了菲莉亚，将她担忧地徘徊在玛格丽特和马丁身上的目光拉了回来。 他们两个是今晚最重要的宾客，因此要跳开场舞。 欧文拉住菲莉亚的手，将她旋身拉入怀中，手轻轻地搁在她的腰上。下一秒钟，在众人的惊呼中，两人已消失在二楼，落在舞池的正中央。 菲莉亚和欧文早就不是第一次跳舞了，两人默契比许多年前足了不少，菲莉亚不会再一不小心就踩到欧文的脚。他们每一个步伐都恰好落在音乐的节点上，舞姿优雅从容，即使是挑剔的人类贵族亦不得不承认他们跳得不错。 由于欧文还在装一个深沉严肃不好招惹的魔王的关系，他沉着脸没有笑，但菲莉亚分明从他那双红宝石般的眼中看到隐约的幸福的笑意。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的光彩，菲莉亚的心间流过一泉甜甜的暖流，心脏不由得柔软了许多。 一曲终了，欧文和菲莉亚向其他人鞠躬，并被回以掌声后，其他人亦纷纷伴随着乐曲踏入舞池，顿时旋转和踏步充盈了整个宴会厅。这时，菲莉亚和欧文却跑了出来，不再跳了。欧文接下来还得借着宴会交谈的机会去接触一些海波里恩的掌权者，菲莉亚尚不习惯于这种场面，因此她决定暂时和家人待在一起。 和欧文暂时分别后，菲莉亚快步往她在二楼看到的、家人站的地方走去。但是，她很快感觉到，自己周围黏上许多探究和打量的视线。之前欧文在的时候，大家不敢直视魔王，但她刚一落单，便有许多人对她这个身为人类却即将成为魔后的女孩肆意地看起来。 尽管国王说过菲莉亚是个重剑士，但菲莉亚的外形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因此不少人都对这个说辞不以为然，还以为国王是口误之类的。 菲莉亚没有管那些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只是低下头，埋头走得更快了些。 等她好不容易走到刚才注意到的位置，却发现只有马丁一个人站在原地。 菲莉亚一怔，问道：“哥哥，爸爸和妈妈呢？” “他们去跳舞了。”马丁回答，他刚才一个人站在原地似乎正在发呆，还有些不适应的样子，看到菲莉亚过来，明显得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菲莉亚，问：“欧文呢？他没有陪着你吗？” “他去应酬了。” “所以……今晚你要一个人在这里？” “不不，”菲莉亚赶紧摇了摇手，“我只是出来喘口气，等下还要去找欧文的。” 有些时候欧文独自应对那么多人也会不太自然，菲莉亚休息一会儿，他们还是会两个人行动的。 马丁了解地点了点头，听到欧文暂时不会过来，他放轻松了些。 老实说，尽管菲莉亚和欧文自己都说把他当做菲莉亚的同学和未婚夫看到就好，但要完全忘记欧文是个魔王，毕竟有些困难。每次面对欧文的时候，马丁仍然会觉得有些压抑的。 只有菲莉亚一个人的话，马丁还是在舒适区以内的。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菲莉亚今晚的样子，真诚地夸奖道：“菲莉亚，你今晚很漂亮。还有，你刚才的舞跳得也很好……一年多不见，感觉你变得不一样了。” “谢、谢谢。” 被哥哥这么认真地夸赞，菲莉亚感到些许不好意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菲莉亚便忍不住在周围四处打量。按照一般情况，玛格丽特应该主动来找哥哥了才对，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找不到玛格丽特的影子，明明之前在二楼的时候还看到了她。 菲莉亚感到有些奇怪，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询问，忽然，从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一些轻飘飘的对话用恰好能让他们听到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是魔王未婚妻的亲戚？看上去真……平民啊。” “听说他们的母亲是皇室护卫队的副总队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穷酸的总副队长。” “他身上的礼服是前年的款式，还是大前年的？好像还不是很合身，该不会是去租来的吧？” “果然，只有这种卑贱的人家才会让女儿去勾引魔族，大概在海波里恩没什么成就，所以才会去抱魔王的大腿吧。真可惜，魔王并没有管他们，还赔了一个女儿。” 带着恶意和嘲讽的声音刺耳地钻进耳朵里，他们显然是故意让菲莉亚和马丁听见的。依旧对魔族充满恶感，以至于嘲讽和魔王有亲密关系的菲莉亚的人大有人在，菲莉亚并不是不知道。 马丁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显然，他也听到了他们的话。 “……别管他们，哥哥。”菲莉亚轻声地道，对这种话，她的抵抗力比马丁要强，“他们只是一群无聊的人。” 有教养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玛格丽特和卡斯尔就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人的语言，只能充分展现出他们的无知和狭隘。 见被挑衅的兄妹两人没有反应，说话的人似乎很不甘心，其中一人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用半径两三米内的宾客都能听到的声音道：“选这种乡下来的女孩当未婚妻，我看那个魔王的品味不过如此，说不定脑袋还不太清晰，真不明白国王陛下为什么要和那种脑袋不清晰的魔王签和平条约！” 此言一出，对方周围的几个小伙伴亦纷纷附和。 菲莉亚身份特殊，并不想惹是生非，而且跟这种明显怀揣着恶意的家伙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拽着马丁要走，这时，忽然近处传来“砰”的一声。 菲莉亚回过头，发现是罗格朗先生和安娜贝尔回来了。 安娜贝尔是皇家护卫队的身份，在没有特别合适的礼服的情况下，她索性穿着护卫队队服来了，这样还能顺便和其他士兵一起维护现场的秩序。那身挺拔威严的铠甲无疑增加了安娜贝尔周身的气势，刚才说话的人，在她拧着眉头的注视下，全部都下意识地一颤。 跳舞的时候图方便，安娜贝尔并没有带上为了配成一套顺便带来的巨剑。但此时跳完舞，她又将巨剑取回来了，刚才的巨响，就是她用力将剑放在地上的声音。 因为伪装成贤淑的少女很多年，安娜贝尔对自己力量的掌控本来就很不错，她刚才的那下重量更好，既能起到威慑作用，又不至于震碎地板。 嚼舌根的贵妇人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但不久，她又强撑着挺了挺胸膛，道：“你干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算你是护卫队的总队长，也不能因为私怨地伤害我！” 对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理直气壮地抬起了下巴，睥睨着安娜贝尔。 “不……什么私怨？” 安娜贝尔怪异地盯着她看，并在周围那些明显和她一个阵营的人身上扫了一圈，看得那群人浑身发怵。 定了定神，安娜贝尔面无表情严肃地道。 “我听到这里有人质疑国王陛下的决定。我怀疑你们是国内反动分子的间谍或者有谋反的企图，试图在今晚散布煽动性言论。今晚是对国王陛下来说非常重要的场合，为了保证国王陛下和在场宾客的安全，我以皇室护卫队副队长的身份暂时拘捕你们，等这几天的庆典结束后再进行进一步的审理。” 谋反企图和反动分子可是很大的罪名，贵妇人的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什么？！我没——” “我作证，她的确是个种族主义分子，对如今王室的政策早有不满，刚才也的确说了质疑和平条约的话。”这时，一旁的另一位贵妇人插话。 顿了顿，她继续补刀道：“副队长女士，不瞒你说，我早有同样的怀疑。请你务必调查清楚，这位伯爵夫人很可能有造反的企图，对了，还有她周围这群人。” 这两队贵族太太显然是积怨已久，这一位刚刚说话，她身后的太太们纷纷窃笑起来，不嫌事大地连连点头。 安娜贝尔正色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正是如此，麻烦你暂时跟我走一趟了。如果你们确实没有谋反意图，我们不会对你们怎样的。” 说罢，她又回头看作证的几位太太。 “还有你们，女士们，等一会儿我会再回来做笔录，麻烦你们先不要离开。” 她们自然暗笑着连连点头。 菲莉亚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娜贝尔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好一切，然后就走开了，甚至都没有看她和马丁。由于信息量太大的关系，菲莉亚还有些发懵。 马丁亦有同样的感觉，兄妹俩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罗格朗先生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他已经普通地和偶然遇见的、有生意往来的贵族聊起天来了。菲莉亚和马丁默默地互看一会儿，想了想，菲莉亚道：“哥哥……不如，我们还是去找玛格丽特吧？” 说完，她仔细打量马丁的神色，对自己的心思有些心虚。 凑巧经过刚才的事，马丁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因此点点头，淡淡一笑道：“好啊。” 第148章 在宴会厅里找了一圈，玛格丽特似乎并不在里面。于是，菲莉亚和马丁索性走到了外面，吹到早春迎面而来的凉风，菲莉亚被宴会厅里浮躁喧闹的人气弄得昏昏涨涨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她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国王的花园自然和他的居所一样，既精致又有皇室的威严。花园小径的两旁种满了半人高的蔷薇丛，此时正值花季，无数花朵饱满的白蔷薇骄傲地绽放在叶丛间，恣意地炫耀着自己作为宫廷之花的美丽。 菲莉亚不禁想起了魔王城堡的花园。魔族的宫廷之花是月光玫瑰，艾斯独有的品种，它的花季和大多数花朵不同，是在最冷的三个月绽放的。月光玫瑰总是在沐浴过极夜时期月光的第三天开放，它本身是会发光的，因此并不能用普通的颜色来形容，在艾斯昼夜不分的黑暗中，月光玫瑰如同是地面上的星星。 据欧文说，月光玫瑰只能在艾斯生长，在艾斯绽放，一旦被移植离开这片构筑在常年冰雪上的土地就会枯萎，是名副其实的魔族之花。在所有艾斯城市中，首都冰城的月光玫瑰是最名贵、光泽最纯净的，尤其是魔王城堡中的玫瑰。因为它们需要沐浴着魔力的气息来生长，越强大的魔力越能刺激它们生长，而魔王城堡无疑是离魔王最近的地方。 所以，为了浇灌出漂亮的月光玫瑰，也有花匠会靠冰兽的冰晶来种植它们。 此时，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国王花园里的白蔷薇有些像魔王城堡中的月光玫瑰，菲莉亚不禁有些恍惚。 此时兄妹之间的气氛很宁静，两人似乎都默默地平静下来，忽然，马丁说：“我很抱歉，菲莉亚。” “那不是你的错！”意识到哥哥还在在意刚才的事，菲莉亚连忙摆摆手，“他们只是讨厌我和欧文而已……就算不是因为礼服，他们也能找到别的地方来嘲讽的。” 说着，菲莉亚神色不禁有几分黯然。 “我知道。”马丁略一点头，他浅笑着看着菲莉亚，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温柔，“但是，我的确不是一个配得上你的哥哥。” 略微停顿了几秒，马丁浅棕色的眼睛里蕴藏着悲伤的色彩。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既不擅长交际，也没有别的什么出众的才华。抱歉，菲莉亚，如果我再优秀一点就好了。”至少可以让你少一些被非议的弱点。 “不、不是的！哥哥本来就很优秀了……” 菲莉亚焦急地道，由于太过着急地否认，她说话甚至又开始有些不利索了。 菲莉亚搜肠刮肚地想着马丁的优点，语无伦次地道：“你很温柔啊！而、而且很善良，善于为他人着想，从来不会生气……还、还有爸爸也说，你之前设计得矮人机械非常厉害，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了……” 马丁如今已经不是学徒了，是正式的矮人机械师。按照罗格朗先生的说法，还从来没有哪个学徒能只用这么几年就出师的。当然这和马丁十分努力分不开关系，但他或许的确拥有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灵感和天赋。 这几年矮人机械的突破很快，罗格朗先生的生意也渐渐普及起来，尽管仍然算是相当冷门的产业，但最近隐隐有见热的趋势。但是，大部分机械师都仍然按照从矮人遗迹里出土的图纸制造机械，即使如此，成功率仍然达不到百分之七十。目前为止，成功制作出自己设计的东西的只有罗格朗先生一人而已，但也只不过是机械花一类的小玩意儿。马丁才二十二岁，在同行中算是绝无仅有的年轻，他的设计险些成功是很惊人的事，每次说起马丁的未来还有数十年光阴，罗格朗先生的表情就很兴奋和骄傲。 除了这个，在菲莉亚心里，哥哥还有一个优点，只是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她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拥有不同寻常的体力了，小时候把哥哥扔出去砸坏一面墙的事估计也不是夸张。当时，马丁也只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小男孩而已，他能活下来并且健康地蹦跶到今天，实在不能只用运气好来概论。此外，按照玛格丽特的说法，当初在冬波利入学考试的时候，是马丁将她从那个深洞里背出来的。以那个洞的深度，这种事菲莉亚能做到，一些训练有素的强力量类战士或者体力优秀的普通战士应该也行，可绝不是普通人就能轻易办到的事…… 联想到母亲力量很强，自己力量很强，菲莉亚觉得哥哥或许也一样，只不过他从来不说，且从来不用罢了。 这算优点吗？ 就在菲莉亚犹豫着和自己一样的特性能不能夸的时候，马丁看着她笑了笑，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菲莉亚的头，不过怕将她的发型弄乱，马丁很小心且很轻柔，几乎没有用力。 他道：“谢谢你，菲莉亚，我……” “——玛格丽特！你不要再压抑你的感情了！让自己这样痛苦有意思吗！” 突然，马丁尚未说完的话，被白蔷薇花墙背后突兀激动的男声一下子打断，菲莉亚和马丁皆是一愣，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宫殿花园的深处。 菲莉亚尤其吃惊，这个男声对她来说相当陌生，但又好像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可对方竟然准确地说出了玛格丽特的心情！ 要知道玛格丽特对哥哥有好感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菲莉亚知道了。 不知怎么的，菲莉亚下意识地拽着哥哥躲到了花墙后面。 “菲——” 马丁有些困惑，但菲莉亚连忙制止他说话。菲莉亚也觉得偷听偷看的行为是很不正确的，但她忍了忍，依旧按捺不住好奇心，眼睛从花墙的缝隙里看了出来。 正在和玛格丽特对话的人，是三王子理查德·怀特。 玛格丽特对他的话显然也很震惊，她脸色一变，皱起眉头：“……你知道？” “是，我知道！”理查德昂首挺胸地回答，他的目光深情而悲痛地凝视着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的眼神愈发锐利，话里已经透出警惕：“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玛格丽特！”理查德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他大概以为所有人都沉浸在盛大的宴会之中，仆人们也在大厅周围忙碌，绝对不会有人这时走到这么深的花园来，因此格外放纵。 停顿了几秒，理查德痛苦地闭上眼睛，继而又睁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啊，玛格丽特！因为，我也喜欢……不，我爱你啊！” 玛格丽特：……？！……？？？ 菲莉亚：……啥？Σ（っ°Д °；）っ 马丁：！！！ 理查德没有意识到听到他说的话，现场有三个人的心情都陷入了各式各样的混乱状态，他仍然沉浸在自我想象出来的一段如同弗朗西斯·沙曼（之前的《黑玫瑰勇者》剧作者）的戏剧般罗曼蒂克又悲惨绝伦的爱情之中。 毫无疑问，他和玛格丽特就是被上天选中的两个人，他们注定相爱，却又注定饱尝思念之苦，他们的爱情会比任何文学里的描述都要更加深刻。 是的，理查德知道玛格丽特爱他，从数年前，他们还在参加学院大赛时就知道。 在他参加第一场比赛的时候，玛格丽特特意过来给他加油（其实是被菲莉亚拉去看欧文），却只敢远远地看着他，不敢靠近；雪冬节舞会的时候，玛格丽特不得不和对她死缠烂打（理查德脑补）的男孩子（马丁）一起参加，还凑巧碰到他和苏珊娜，玛格丽特使劲装作对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吃醋和苏珊娜发生冲突；后来排名赛的时候，玛格丽特终于碰上了他，她既为能和他近距离接触而难以掩饰地高兴，却又为不得不攻击他而痛苦，那一场比赛，玛格丽特明显没有发挥出实力，结束以后，他还看到她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露出痛苦的神色（和菲莉亚比赛时的伤还没好）…… 在学院比赛之后，他们还有几次在贵族宴会上相遇，尽管玛格丽特努力和他保持距离、对他爱答不理，但是，理查德仍然读懂了她少女的心。 在注意到玛格丽特爱他的情况下，理查德对她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她的家室、美丽、聪慧……是了，理查德很确定，在这个国家里，只有玛格丽特是足以和他匹配的女人，他们还都是勇者学院出生！ 以往理查德还能按捺住自己的感情，享受又煎熬着玛格丽特对他的爱慕和若即若离，但今晚，看到玛格丽特如此盛装、如此美丽的模样，她的每一丝呼吸都似乎隐含着邀请，她从他身上飘过的眼神似乎夹杂着幽怨，理查德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他一定要告诉她，他们的感情是一样的！没有一分一毫的不同！ 想到玛格丽特是为了吸引他的视线才如此盛装打扮，他就不由自主地浑身燥热。 理查德很清楚，玛格丽特一进入宴会厅就在寻找自己，她的眼神假装不经意地从他身上掠过整整三次！天呐！她的演技真好，他差点就要相信她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了！ 啊！多么羞涩啊，玛格丽特！多么可爱啊，玛格丽特！ 既然你爱我，却又不敢说，那就由我先来挑破这一层窗户纸吧！ 理查德王子猛地上前一步，趁玛格丽特还懵着，冲上去一把就深情地握住了玛格丽特的手，用力地道：“玛格丽特！不要再苦恼下去了！没错，我也喜欢你！你没有任何烦恼的必要！不要再远远地看着我了！你这样让我很心痛！虽然我是王子，但你也是威廉森公爵的独女！只要去请求父亲的话，他一定会应允我们的婚姻！我们会永远幸福下去！” 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简直是一脸懵逼，但因为她本来就比较冷淡，所以神情并看不出来。理查德王子竟然也没有察觉不对来，还以为玛格丽特是因为太过惊喜而懵掉了，不仅如此，他才从玛格丽特比往常起伏得更快速的胸口，看出她相当激动，从她隐隐泛出一丝红晕的脸颊，看出她的羞涩……当然，王子殿下完全没有想到这红晕可能是找不到词来反驳于是憋红的。 见玛格丽特被巨大而突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僵在原地，理查德王子愈发觉得他无比可爱。于是，他决定更主动一些，定了定神，握住玛格丽特的肩膀，俯身就要去亲吻她。 这时，马丁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们……是互相喜欢吧。”马丁眼帘低垂，难堪地对菲莉亚道，“我们走吧，不要继续在这里打扰他们了。这样……不太好。” 菲莉亚看到中途理查德王子深情自白的时候就已经焦急得快要冲出去了，玛格丽特才不喜欢他啊！听到哥哥这么说，菲莉亚又是一阵焦虑。 Σ（っ°Д °；）っ哥哥还不知道玛格丽特喜欢他！他要误会玛格丽特喜欢三王子了，怎么办啊！！ 菲莉亚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要不替玛格丽特把话说清楚的念头，但想到至今也看不出来哥哥对玛格丽特到底是什么想法，万一反而害玛格丽特被拒绝的话就不好了。菲莉亚大脑的运转速度达到最快的转速，她飞快地想法里掠过了好几种方案，最终，菲莉亚用最快的语速道：“玛格丽特不喜欢三王子！” 说完，就要把眼睛贴到花墙的缝隙间继续看。 马丁一怔，莫名地心里一松，又有点不可置信。 “可——” “放手！滚开！” 马丁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花墙里已经传来玛格丽特愤怒的声音。就算是马丁也没时间继续在道德和情感中挣扎，继续透过花墙往里面望。 玛格丽特向后一退，躲开了理查德的动作。她的情绪很激动，马丁从来没有见过玛格丽特像现在这样愤怒。 在他的眼中，玛格丽特一直是个安静、冷淡又有些害羞不善于人际交往的女孩子，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有一些宁静的共性。因此，尽管很清楚自己和玛格丽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马丁仍然不由自主地对她有一些和别人不同的、微妙的感情，他想他们或许是能互相理解彼此的。 当然，这些马丁不曾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人里甚至包括他最信任的妹妹菲莉亚。 毕竟恐怕没有人会认同他的，就连马丁自己都对自己觉得两人个性有相似点、他说不定能理解玛格丽特的想法羞于启齿。玛格丽特几乎是女神在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杰作……不，也或许有人认为她就是女神自己的化身。玛格丽特无与伦比的美貌和天才，都显示着她十分受神眷顾。 于是，在没有向任何人揭示过的沉默中，马丁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渐渐发酵、变质。他的目光渐渐开始和其他人一样追随玛格丽特，他的心脏会因为她的行为和举止改变自己跳动的节奏。玛格丽特来找他的时候，马丁的呼吸会奇怪地不畅起来。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感冒，但后来，这样的症状越来越频繁，连忽然想起玛格丽特的时候也会发作……同时，玛格丽特忽然入侵他头脑的情况一跟着越来越多了。 终于，最近，已经到了即使是马丁这么迟钝的人也不得不注意到的地步。 只不过，爱慕玛格丽特的人如同国王花园里的蔷薇、夜空里的星星那般繁多，以前光是理解他都无法向他人吐露，更何况是这样天方夜谭般的爱慕。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不像三王子，理查德的确离玛格丽特很近。 “你怎么了，玛格丽特？”这个时候，理查德尚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被拒绝，难道玛格丽特远远地看着他已经习惯了，一时没有调整过来模式？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玛格丽特稍稍镇定了一点，但眉眼中的表情分明仍然满是厌烦，“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玛格丽特平时表情就比较少，有情绪也习惯性地不表露出来，菲莉亚这种熟悉她的朋友当然能分辨出她的感情变化，可理查德王子不行。更何况，他一直以来都将玛格丽特的所有表现都脑补成爱在心头口难开，故而难以接受现实的落差。此刻，在理查德看来，玛格丽特分明是明明深爱他，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无法坦然诉说真心。 作为王子，理查德自然接受过贵族教育，他阅读过大量诗词歌赋，亦热爱文学和经典戏剧。因此，他只是稍稍一想，就立刻将自己代入了苦情著作的主角之中，顿时心痛如绞。 “玛格丽特，为什么你还是无法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呢？我已经告诉你我爱你了呀！”理查德不解地道，他势必要知道玛格丽特的难言之隐，“难道说，你的父亲已经要将你嫁给其他人，所以你无法违抗他的命令吗？那个人……难道是卡斯尔·约克森？！……还是说，你的好朋友和你同时爱上了我，所以你无法背着她独自获得幸福？不！玛格丽特，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能掠走我的心的人只有你！不是任何人！如果你执意要遵守作为朋友的道义的话，我们三个人都会痛苦！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至少让我们两个人获得幸福呢？要是她真的是你的朋友，她也会祝福我们的！” 理查德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他已经自己脑补出了大篇贵族虐恋的桥段，并深深地被自己的恋情感动。玛格丽特思维本来就比较直，根本跟不上理查德的思路，她又不擅长争辩，竟然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玛格丽特皱着脸不说话，理查德还以为自己说对，她肯定是默认了。于是，理查德下定决心——两个人这样下去是没有结局的，他只有用实际行动才能让玛格丽特感受到他的爱！才能让玛格丽特明白她自己的爱！ 理查德不再忍耐下去，他两步上前，不顾玛格丽特挣扎，一把扣住了玛格丽特的肩膀。 按照往常，以玛格丽特的敏锐，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抓住。但今天，因为出席这场迎接魔王的盛大宴会的关系，她穿上了有史以来最繁复的盛装，越是华美的衣物就越是沉重几乎已成为了惯例，更何况玛格丽特还佩戴了不少珠宝首饰来增色，她又没有菲莉亚那样视一切重量为无误的体力，几乎被压得穿不过去。又由于礼服束手束脚的关系，玛格丽特根本无法大幅度地活动。 理查德也是从帝国勇者学校毕业的，当年学院大会打败过玛格丽特，仅输给菲莉亚，虽然毕业两年里疏于锻炼，可底子不错，身手依然不凡，玛格丽特轻易难以挣脱开。 理查德不管不顾地将玛格丽特拽入怀中，用那双属于王子的眸子痛苦而神情地凝视了她大约有三秒多种。为了宴会，理查德也特意打扮过，他的头发都上了摩斯，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又穿着体面的礼服，看上去十分英俊，再加上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子，宴会中并不乏有女孩子对他大献殷勤。 总之，理查德是很自信的，从玛格丽特蔚蓝的眼中，他看到倒映出的自己霸道酷炫帅气的模样，琢磨着玛格丽特应该已经被他帅得心神荡漾了，理查德俯身吻了下去！ 菲莉亚吓得心脏都停了，连忙就要跑出去，匆忙地道：“哥哥，我去帮——” 然而，菲莉亚话还来不及说完，竟发现马丁已经先她一步跑出去了。 平时一贯温柔得如同春风一般的青年一下子将玛格丽特从王子的怀抱中拉出来，护到自己身后。 “你没听到她想要拒绝你吗？” 马丁道。 第149章 马丁的出现，让原本纠缠着的两人皆是一愣，尤其是玛格丽特，望着马丁挡在她面前的背影，居然一时有些恍惚。 理查德王子万万没有想到花园深处会突然冒出个男人来，还一把把玛格丽特拽走了，刚才对方有一瞬间拽住他手腕的那股强硬的力道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种不妙的熟悉感，好像以前经历过似的。 理查德下意识地打量他，见马丁的样貌俊秀，但应该没有他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接着，理查德又注意到马丁的礼服的样式相当落后，用这样的礼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三王子立刻将马丁定义为了落魄贵族。 “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什么。”理查德王子按按眉心，误以为马丁是偶然路过以为他逼迫玛格丽特的路人，好脾气地道，“我并没有为难玛格……咳，就是这位小姐。或许你知道我，我是理查德·怀特，国王的第三个儿子。” 说完，理查德已经准备接受马丁的道歉以及崇拜的目光了。谁知，马丁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我认识玛格丽特。她在拒绝你，请你不要继续为难她。” 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还原本就认识玛格丽特，在王城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王子殿下不禁皱起眉头，下意识地问：“……你是……？” 仔细一看，马丁分明相当面生，理查德觉得按理来说王城的贵族他应该都见过才对，更何况还和玛格丽特有纠葛。 “那个……他是我哥哥。” 这时，菲莉亚终于开口说道。 她早就从花墙后走出来了，只不过因为个子小，理查德和玛格丽特的注意力都被马丁吸引的关系，他们才没有注意到她。 但现在，他们注意到了。 理查德立刻大惊失色：“——菲、菲莉亚？！”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这张脸还有这个名字的，哪怕她换了装束，看上去和平时气质截然不同。 不过，跟大多数人之所以记住她的原因不一样，理查德之所以无法忘记菲莉亚，并不是因为她是魔王欧文的未婚妻，而是因为这个看似娇小友好的姑娘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给她带来死亡阴影的人。 ——那个可怕的日子，离他的头皮只有几厘米远的巨刃，毫无反抗之力的悬殊差距。 理查德对他丢掉的那个只有一步之遥的学院竞赛冠军的位置并没有执念，因为菲莉亚实在太可怕了。 于是，这一下，理查德也知道马丁拉住他时似曾相识的力道是怎么回事了—— 尼玛原来这对兄妹都是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这下菲莉亚的力量毫无疑问不是基因突变而是家族遗传的了，把这种遗传基因送到艾斯去真的没问题吗…… 理查德的脑海中一瞬间划过了“和魔王和亲搞不好是个巨大的错误”这样的念头，但很快，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局势上—— 菲莉亚那位兄长依然盯着他，他的眼神警戒又似乎饱含着某些复杂的感情；菲莉亚拉着玛格丽特的胳膊，两人看上去很亲密；玛格丽特正从背后望着马丁，那个眼神…… 不不不，怎可能呢。 三王子飞快地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玛格丽特怎么可能恋慕这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呢，即使他是菲莉亚的哥哥……话说回来，菲莉亚的家境本来也没多好。 但玛格丽特今天情绪不好，再加上有两个战斗力爆表的护花使者在场，显然不是谈话的时候了。理查德恋恋不舍地再次忘了玛格丽特一眼，决定让他们彼此都冷静一下，改天再谈这个问题，于是道：“……呃，菲莉亚，既然你来找玛格丽特的话，那今天就你们先谈吧。我在宴会上还有父王交待的事要做，我先离开了。” 说完，理查德收起一身的狼狈，彬彬有礼地朝几人展示了王子风度的理解后离开。 于是，只剩下玛格丽特、马丁和菲莉亚三人站在原地了。 玛格丽特沉默了一会儿，蓝色的眼睛看向马丁，道：“……谢谢。” 听到玛格丽特的道谢，马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并没有做什么，随便一想也能猜到，理查德是碍于菲莉亚的面子才离开的。 “不……我才是，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马丁颇为不安地回答。 菲莉亚看着玛格丽特和哥哥两个人，见他们都没事的样子，松了口气。 想了想，菲莉亚道：“那个，哥哥，玛格丽特，我出来得太久了，差不多应该回去找欧文了。” 马丁一怔，说起来，菲莉亚之前的确说过她只是暂时喘口气，等一会儿还要回去陪欧文，想不到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菲莉亚接着说：“哥哥，要是你不想回去的话，不如留在这里陪玛格丽特吧……她可能还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虽然没出什么事，但对于玛格丽特来说，刚才的事应该还是造成了一定的惊吓，再说…… 菲莉亚话音刚落，玛格丽特便对她投了感激的一眼，然后便期待地看着马丁。 马丁本就为自己的心情惴惴不安，迎上玛格丽特毫不回避的视线，顿时心下有些局促。 菲莉亚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不得不说三王子的确是个会挑地点的人，这里远离宴会的喧嚣，人迹罕至，而且种满了盛开的白蔷薇，环境幽静美好，隐隐还能嗅到浮动的暗想。 ……从气氛上就别有居心啊。 看到哥哥和玛格丽特此时氛围良好，菲莉亚不再犹豫，匆忙地道了别，不等他们反应，一闪就暂时离开了白蔷薇墙后。 一个人走回去，仿佛距离比两个人走过来远了很多，四周隐约传来灌木中的虫声。菲莉亚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舒服地吐出来。 “菲莉亚？” 忽然，从旁边的树丛中传来欧文的声音，菲莉亚下意识地转头，却一下子被拉住手腕，身体倾斜，往一旁跌去，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中之中。 菲莉亚跌在欧文身上，因为有魔族的肉身垫着的关系，她倒是不怎么痛。不过，看到欧文居然悠哉地躺在这里，菲莉亚多少感到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儿？” 菲莉亚问。 欧文回答：“应付他们有点累，国王也去跳舞了，里面没有找到你，我就出来了。” 原来是特意来找她的。 菲莉亚感到有点开心，把头埋在欧文怀里蹭了蹭，索性抱住他两个人一起躺着。 唔……没道理玛格丽特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她一个早就脱单的人反而上演单身狗二三事嘛，欧文来得真是太及时了。＿（：з」∠）＿ 这么一想，菲莉亚愈发用力地抱住欧文，又蹭了蹭他。 怀里的菲莉亚靠得很近，她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欧文不禁又有点不自在，调整了一下躺得位置，这才托着菲莉亚调整了一下她的位置，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但菲莉亚的脸离他更近了，好像某种意义上更糟了，香味也更明显了，救命好想亲她……可恶，感觉怎么换位置都是在作死！ 诶，等等，为什么不能亲？ 欧文花了五秒钟琢磨了一下，他总是下意识地就开始克制自己的行为，但实际上他们是未婚夫妻，亲亲抱抱早就不要太手熟了，虽然的确是菲莉亚主动凑过来求抱抱的次数多一点，然后他被撩得浑身是火了再转过去掌握主动权…… 这么一想，欧文反而对自己的自制力有点羞愧了。 想通关节，他定了定神，示意自己要冷静，然后一个反身将菲莉亚压在身下。 国王城堡花园的地上种满了草，春天新冒出来的绿草苗铺成绿色的草垫，非常柔软，菲莉亚并没有觉得疼，只是没有料到欧文会这么做，因此本来抱着他的双手不小心滑脱了，仰摊在草地上。菲莉亚明显没反应过来，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呆懵地仰头看着他。 在欧文看来菲莉亚简直是没有死角的可爱，这一秒尤其是可爱到让他鼻腔发热的地步。他迟疑了一秒，边十指扣住菲莉亚放在地上的手，俯身下去，吻住她！ “唔……” 菲莉亚不自觉地小声呜咽，但很快想起来他们是在国王的花园里，不是在欧文的城堡或自己家，连忙努力克制住不发出声音。尽管大家都沉浸在宴会气氛中不一定会有人经过，且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还有白蔷薇丛的遮挡，可宴会缺少最重要的两名宾客，很难说国王会不会派人来找他们，万一被撞上就有点尴尬了。 菲莉亚既害怕担忧，心情紧张到极点，却又忍不住感到刺激。欧文的亲吻让她整个人都难以控制地热了起来，并难耐地贴过去。 因为是冰系魔法师的关系，欧文的体温总是比寻常低一些，正因为如此，菲莉亚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他情欲被勾起时的征兆，那种明显腾升的温度让菲莉亚兴奋，让她有自己切实影响到了欧文的强烈的真实感和存在感，这种感觉会让她满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感觉到欧文的身体已经情动了，却始终睡不到他。qvq难道是她的魅力还不够吗？没有办法把欧文勾引到忍不下去的地步吗？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抛弃羞耻心去问伊迪丝教授或者尤莱亚的未婚妻怎么睡到冰系魔法师或魔族了。QAQ感觉到欧文本应冰凉的肌肤体温不断攀升，菲莉亚又产生了“搞不好这一次可以成功”的错觉，因此努力地回应对方，偷偷趁着欧文偶尔休息的功夫紧张不安又不太熟练地吻他的喉结和锁骨。 亲亲抱抱的确练得很熟了，但更进一步能锻炼的机会就相对比较少，菲莉亚的动作实在有些生涩，只是凭着本能去探索。 欧文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某种程度上，他的状况已经到了脑内高声响起警报的地步了。老实说，因为彼此间存在着互相吸引的张力，他和菲莉亚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擦枪走火，每一次箭在弦上硬是要忍住都很困难，欧文总是怀疑自己自控的那根弦会不会哪天就终于崩断了…… 他要靠近菲莉亚，想要把她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然而菲莉亚并不知道他的脑海中到底徘徊着多么可怕的念头，就像现在，她还在无知无觉地靠近他，根本不知道她目前的处境多么危险。 在这个瞬间，欧文的脑海里转了好多念头，最终，比较正义的那一方还是占了上风。欧文暂时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口，才让自己烧成一团的脑袋勉强冷静一点，然后扶着菲莉亚的肩膀轻轻地将她拉远，按捺住埋藏在心底的可怕的欲望，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冷静温柔地道：“那个，菲莉亚……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我要稍微回魔王城堡一趟……”去往自己头上淋个冰什么的…… 听到这个开头，菲莉亚就觉得自己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种剧情发展太熟悉了，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每次一到关键时刻欧文就会突然玩瞬移跑掉，过个半小时一小时地再回来，然而再出现他的体温和脸色就都回到了正常状态，言行举止都不要太有风度，神清气爽气定神闲到了让完全没有得到足够亲密行为的菲莉亚想要打他的程度，有种好不容易撩起来的汉子一瞬间回到神父状态的感觉。 男朋友太禁欲真的好难过。QAQ 他还是魔王，根本抓不到他，感觉更难过了…… 想睡男朋友想得快要哭了，嘤嘤嘤…… 果然，只听欧文压抑着喉咙深处的情欲，继续说：“……稍微等一下，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但等你回来就恢复原状了啊！ “别、别走！” 菲莉亚急了，飞快地一把抓住想要起身的欧文的手。 欧文一怔，喉咙克制不住地有些沙哑地道：“菲莉亚……” “……为、为什么要走呢？”问出这么直白的问题，菲莉亚感觉自己的脸正在以极快地速度烫起来，“你、你对我没有兴趣吗？” 给欧文一百次机会他也想不到菲莉亚会这么问，当场怔住。 怎么可能没有兴趣！ 他有得都快要疯了啊！ 误以为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欧文是在以沉默来拒绝她，菲莉亚感到好伤心，她心一横，索性将欧文的手，强硬地摁在了自己胸上。 “可、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第150章 菲莉亚这会儿是真的很难过。她尽管从小时候起就看起来很胆小，掐一把就会哭的样子，但实际上真的哭起来的时候很少，长大以后又为了成为可靠的勇者，特意克服了原本的习惯，会难过到露出哭相的样子就更少了。 但这个时候，菲莉亚委屈地睁着眼睛，眼里有若隐若现的水光，她好像努力憋着眼泪，因此还抽了抽鼻子。 欧文本来就是那种对女孩子哭很没办法的魔族，更何况看起来很难受的人还是菲莉亚。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然而他的的手被按在菲莉亚浑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他被烫得当场就要抽回。然而菲莉亚这一次很用力，大概是怕他一逮到机会就跑掉，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放手，单纯比力气的话，欧文肯定是争不过菲莉亚的。 但那只手的位置让欧文实在很苦恼，放松很不对劲，更不敢握紧…… 他本来就处在一种很不妙的境地，现在菲莉亚成功让他整个人都更不妙了。 “菲莉亚……”欧文的声音沙哑，他差不多用尽全力才让自己说话表达想法，而不是直接用服从于欲望的行动，“你、你不会害怕吗？” “不会……”菲莉亚略有几分别扭地低下头。她的羞耻心大概已经抛弃了，但毕竟还是会有一点羞涩。 欧文同样脸颊赤红：“可、可是，我们还没结婚……” 菲莉亚：“你好烦啊。”QAQ 欧文：——？！我、我很烦吗？！ 菲莉亚干脆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一只手还是摁着欧文的手，另一只手拽着欧文的领子嘴对嘴地扯下来，欧文挣扎着“唔唔唔”了一会儿，最终只能屈服了。 等两人再次分开的时候，都有些喘不上气，大口地呼吸着两人之间暧昧的空气。 菲莉亚犹豫一下，反正都说开了，不如干脆再接再厉，于是等呼吸平畅，就有仰首去吻欧文的脖子，欧文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定了定神，终于声音低哑地道：“……至少别在这里……等等，你先等等……菲莉亚……唔，菲莉亚……” 发现菲莉亚陷入了“我不听且我不放你走”的状态，欧文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感觉相当无奈。然而他其实已经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欧文索性自己定了定神，索性单手抱住菲莉亚，自顾自地开始催动魔力。 菲莉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过也没差，她本来就晕乎乎的——接着，她的后背陷入比青草地更绵软的床榻之中，早春夜晚的凉风也消失了，取之以待的是温暖舒适的房间和脑袋下松软得恰到好处的枕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菲莉亚不小心松开了欧文的手。 于是，菲莉亚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发现被她放开的欧文竟然没有走，只是双手撑在床上，俯身看着她。 “我们……在哪里？” “艾斯，我的城堡，还有……我房间，床上。” 想不到得到一个如此具体的地址，菲莉亚眨了眨眼睛。被笼罩在欧文身体的阴影之中看，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菲莉亚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这一次，欧文却捧住了她的脸，即使菲莉亚不想看还是对上了他的目光，然后，她清楚地看见欧文那双红宝石般的红眸中清晰地跳动着火焰。 …… 一夜过去。 …… 第二天早晨，欧文醒得比较早。 即使是在三个月的极夜期过去后，艾斯白天的太阳也是朦朦胧胧的，远没有月亮来得有精神。不过，由于艾斯的白天本来就短，看到窗外有蒙蒙亮的光透进来的时候，欧文便意识到恐怕已经睡迟了。 他一贯是个生活自律的魔族，尽管魔王和魔后都很宠他，但也从来没有睡到这么晚过。 ——昨晚还是人魔两国友好宴会，作为最重要的客人，他竟然中途就携未婚妻跑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闹出什么问题来。 想到麻烦的事，还有自己不理智的举动，欧文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然而，他稍微动一动，怀里的菲莉亚便皱了皱眉头，抱着他，不满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欧文的心顿时柔软成一片，一瞬间甚至有了“菲莉亚开心就好其他事情管他的”这种类似昏君的想法。 轻轻将菲莉亚乱挂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欧文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后觉得不够又吻了吻嘴唇，还是有点不够又吻了吻脖子和锁骨。 菲莉亚迷迷糊糊地睡着，明明还没醒却觉得难受，梦里“唔唔”地说了两句含糊的梦话，不舒服地把欧文推开，自己卷着棉被滚到一边去了。 欧文感到她可爱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好笑，索性从后面搂住她，吻了吻她脖颈，又撑起身体再次亲她的脸颊和嘴唇。 突破了新界限，开启新的情侣相处模式大门以后，欧文总觉得菲莉亚浑身上下都可爱得不行，哪里都想亲吻看看。她害羞的表情、紧张的表情、难耐的表情、不耐烦的表情…… 于是菲莉亚被弄醒了。 “……嗯……已经早上了？”菲莉亚好不容易才从被欧文抱着的姿势里把手臂抽出来揉眼睛，望着窗户外朦胧的光，不太清醒地问道。 “……应该是，也可能快要中午了。”欧文稍微掐算了一下时间，含糊地说。 想了想，他问：“你饿吗？” 欧文伸手摸了一下，菲莉亚的肚子扁扁的。 昨晚宴会开始后跳完舞，菲莉亚就和马丁跑出去了，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昨晚一直在活动，今天早晨又错过常规的早餐时间…… 本来还没有意识到，听欧文一说，菲莉亚便感觉到肚子是空的，还有点难受，连忙点点头，果断地回答：“……饿。” …… 因为不好意思叫女仆的关系，两个起床都都颇为手忙脚乱。欧文还好，本来就是他的房间，换洗衣服都是现成的。菲莉亚并不想穿昨天晚上脱下来的衣服，而且她穿得还是件礼服，穿出去的话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所以只好由欧文瞬移去她在艾斯住得房间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然后顺便去浴室洗了澡。 等菲莉亚全部整理好，又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欧文已经找厨房安排了一顿两个人的早午饭，马上就可以送到餐厅里吃。 此时菲莉亚完全清醒过来，肚子饿的感觉变得分外鲜明，除此之外，身体好像也隐隐有几分不对劲的样子，具体哪里不对劲却不是很说得上来。 同时，她又想起来什么是羞涩了，看到欧文，不禁老脸一红。然后欧文扭过头，两人意外对上视线，把菲莉亚吓了一跳，赶紧缩回视线埋头继续吃。 城堡里的仆人们发现本应在海波里恩忙得厉害的魔王和他的人类未婚妻竟然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艾斯，两个人气氛还不是很对劲的样子，于是频频投去疑惑好奇的视线。其实他们并不清楚菲莉亚和欧文到底是昨晚回来的还是今天早上回来的，但菲莉亚总有一种“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的错觉，因此心虚地坐立不安。 填饱肚子的时间总是十分短暂的。 吃好饭，就不得不考虑一些之前暂时没有考虑的事情了。 两个重要宾客自顾自地在宴会开始后没多久就跑了，这个事迟早要回去解决的。而且，虽说人类国王看起来脾气还挺好的，但出现这种事他那边恐怕也会有些尴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生气。 另外，菲莉亚把哥哥和玛格丽特单独扔在一起以后就没有碰到别的人，径自和欧文跑了，呃……现在说不定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没想到她和欧文在一起，花了一晚上找她或在担心她。 这么一想，菲莉亚便不由得愧疚起来。昨天晚上她的行为确实不好，考虑得太少，也太冲动了，好像还吓到了欧文……等回去以后，必须要好好和家人道歉，并且认真地反省。 实际上菲莉亚和上一次一样想要逃避的鸵鸟心态又在萌发，那些麻烦事光是想想，她就不太想回海波里恩了。然而问题总是要解决的，菲莉亚深呼吸几口，便下定决心。 …… 这一次，菲莉亚和欧文没有先移到街上再走回去作为缓冲，而是直接回到了罗格朗先生在王城的房子中。 房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普通的时候家里都不会这么安静，菲莉亚皱了皱眉头，刚拉着欧文要往楼上走，就正好撞见打扫好屋子下来的女仆露西。 看到菲莉亚，露西反而显得比较惊讶：“菲莉亚小姐，你回来了？呃，还有……那个，魔王先生。” 除了欧文和安娜贝尔，这个家里的人对欧文都多少略有几分不自在，欧文也习惯了。 菲莉亚点头，担忧地问：“那个……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呢？” “先生和太太还在睡觉呢。昨晚他们参加宴会快到清晨才回来。”露西解释道，“马丁少爷应该是回自己家了吧。” 第151章 得知父母发现她和欧文一起不见以后并没有说什么，菲莉亚稍微松了口气。鉴于他们还在睡，菲莉亚和欧文不便打扰，于是两人决定先进王宫向昨晚被放了大半个晚上鸽子的国王陛下道歉。 这一次，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拦住他们。 欧文和菲莉亚在接待室等了十几分钟后，国王陛下才匆匆地跑过来了。 爱德华三世看起来是刚刚被仆人从床上挖起来，头发没有完全梳理整齐，面色疲惫而憔悴，眼下尚有青黑，女仆一路追着给他脸上补粉，踏进会议室大门的时候，他才刚刚将外套披到肩上。 国王看起来非常慌张，匆忙地坐在菲莉亚和欧文对面，就开始道歉：“昨天晚上真是抱歉，那个……” 海波里恩统一后，国王就没有再和自己同一级别的王说过话，不知道如何称呼才能显得够礼貌又不会太卑微。 找到恰当的称呼实在太难了，停顿好几秒，爱德华三世决定把这个部分跳过。 “昨晚后来我不小心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也忘了你最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果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要因为我个人的行为影响到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那个，如果你十分介意的话，我可以再举办一次宴会以示歉意……” 爱德华三世还以为魔王和菲莉亚中午是来兴师问罪的，因此十分忐忑。昨晚欧文说要出去吹吹风以后，国王原本紧张的心就放下了，于是一不小心就和熟识的贵族开始喝酒，不知不觉就醉了……等回过神，竟然已经到了十几分钟前，女仆一脸慌张地说魔王和他的未婚妻来访，当时爱德华心里就咯噔一下。 ——但愿这个魔王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宽容友好吧……但是他之前一脸面瘫的样子实在不像很好相处的样子啊…… 国王的心脏突突直跳，忐忑极了。 没想到国王立刻就开始道歉，准备过来表示歉意的菲莉亚和欧文亦皆是一愣。 幸好欧文马上反应过来，并飞快地露出他在学校里时常用来伪装的那种极为亲切和蔼、温柔友善的笑容，说：“怎么会，您没有事我就放心了。昨天看到你们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我觉得不便打扰，便先行离开了。不瞒你说，我回去查阅了人类的资料才发现这样做不太好，今天也是特意来道歉的。” 尽管听欧文自己说过好多次了，但菲莉亚还是第一次看到欧文如此若无其事地扯谎，不禁眨了眨眼睛。 原来欧文的这个笑容真的是撒谎的时候用的啊……＿（：з」∠）＿ 菲莉亚明白欧文作为魔王有这样的技能和习惯是很正常的事，当初作为一个生活在勇者中的魔族，他为了自我保护肯定很不容易，不过，切实地发现以前的欧文并不完全是真正的他，菲莉亚的确难免有种微妙的感觉。 但…… 欧文偶尔说肉麻的情话时羞涩的表情、亲热时难耐或情动的反应，还有很多时候包括昨天晚上对她的温柔及关切紧张…… 光是想起某些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画面，菲莉亚就不禁感到脸红。毫无疑问，这些部分是真实的。她喜欢欧文为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喜欢他有时候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喜欢他被自己亲吻的时候，明明已经明显地动摇，还要拼命维持镇定的样子…… 想到这些，菲莉亚又慢慢地安心下来。 另一边，国王陛下却对欧文的笑容感到受宠若惊！ 果然是个宽容又友善的魔王啊！竟然对他昨晚喝醉这么不礼貌的行为都不追究，还主动道歉！至于他先行离场什么的，不了解人类的习俗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他们人类这边也不太清楚魔族的习俗嘛…… 爱德华三世对欧文的好感度瞬间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嗯，仔细想想这个魔王还年轻，之前看起来那么不苟言笑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头一次出访人类王国很紧张吧？啊，想不到我们双方的心情是一样的，说不定私下也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呢，这个叫欧文的孩子真是个羞涩腼腆的好青年啊…… 说起来，今天的魔王看起来好像心情格外好的样子？ 难道是很喜欢我昨天举办的宴会的关系？ 爱德华三世越想越肯定，没有人不喜欢对自己举办的活动表示喜爱的宾客，他对欧文的好感度不禁又上升了几分。 欧文并不知道他高兴的心情已经到了刻意隐藏情绪的时候都能被看出来的地步了，又和爱德华三世寒暄了几句，并商量好接下来一起讨论友好条约细节的时间，他牵着菲莉亚离开王宫。 欧文将菲莉亚的手握得很紧，胸口充盈着全所未有的幸福感，同时，他对自己和菲莉亚之间关系的安全感也达到了巅峰，尤其是感到对方软软的手地回握他的时候，欧文简直一不注意就可以哼出歌来。 两人回到罗格朗先生的房子中时，罗格朗先生和安娜贝尔都已经醒来了。打过招呼以后，安娜贝尔的视线在菲莉亚身上长久地停留了一会儿，虽然最终没有说什么，但菲莉亚却觉得背后毛毛的，总觉得妈妈已经洞穿了一切。 罗格朗先生倒似乎没有太在意，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 对欧文来说，之后在房子里度过的时光是漫长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和菲莉亚独处的时候。现在，他开始后悔主动跟安娜贝尔提出和菲莉亚分开住了，就算什么都不做，搂着菲莉亚睡也是件开心的事。 ——当然，在开关开启以后，要实际做到什么都不做恐怕是很难的。 欧文根本一刻都不想和菲莉亚分开，想把她抱在怀里，想把她摁在床上，想要放纵地亲吻她，想要让她露出世界上最可爱的表情，然后独占她的每一寸呼吸…… 菲莉亚自然感觉得到欧文今天分外粘她，恨不得时时蹭在身边的样子。菲莉亚虽然不讨厌，还有点小开心，但实际上她的心情和欧文是相反的—— 昨晚睡过欧文以后，好像已经吃饱了呢。＿（：з」∠）＿ 啊，亲热不亲热都无所谓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欧文并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找安娜贝尔说要再搬回去和菲莉亚一起住，幸好昨晚之后他就想到了新的方法。 住在菲莉亚父母家肯定没有待在艾斯的城堡里舒服，平时亲亲抱抱也要小心地趁着家人不会出现的时候，甚至会有种偷情的错觉，所以，欧文索性等天一黑，就将菲莉亚抱回了城堡，直接摁在床上亲吻起来。 菲莉亚刚刚洗过澡，又换上了比较轻薄的睡衣，身上有沐浴后的香味，欧文吻到她的颈项间，被香味弄得心神恍惚，身体差不多立刻就热了起来。 压抑越久的欲望找到爆发的突破口就会越可怕，更何况欧文从来就不是不想亲近菲莉亚，只是怕伤害她因此强行压抑着自己，得到首肯以后，就再也无法找回过去的自制力了。 菲莉亚被细密的吻吻得“嗯嗯啊啊”地回应了一会儿，可发现欧文的手探进她的睡衣里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欧文，我知道你之前说得你和我想得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菲莉亚稍微将他推开一点，望着他红色的眼睛道，“你今天和国王说话的时候……” 菲莉亚话还没有说完，欧文刚听了个开头，浑身的肌肉便僵硬地绷了起来，从头到脚一身冷汗。 菲莉亚说得正是他最害怕的事。尽管菲莉亚每次都在他担心这一点的时候打断他、亲吻他，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情况，欧文亦渐渐地放松下来了。但是，他其实仍然时不时会怀疑菲莉亚对他认知上的偏差，并为此隐隐不安，总觉得菲莉亚并没有真正理解他说的话。 ——现在，菲莉亚终于意识到了。 然而欧文发现他实际上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洒脱，如果菲莉亚在这里决定拒绝他的话，他大概没有办法放她离开。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说谎，索性瞒一辈子不让菲莉亚发现算了。 菲莉亚本来也没想说什么，可她从欧文的眼中看到明显的紧张和不安。想了想，菲莉亚索性抱住他的脖子。 “……我喜欢你……” 听到耳畔传来的轻轻的话，欧文浑身上下都是一松。接着，嘴唇上又传来温润的触感，菲莉亚慢慢地亲吻着他…… 国王的庆祝会又持续了几天，欧文和菲莉亚时而参加一下，时而不参加，也没有人特别在意。只不过，他们每次出现都会被围观，不出现的时候则被打上“魔族果然神出鬼没”的标签。接下来，欧文又代表艾斯和海波里恩正式签订了友好合约，其中包括文化交流、技术交流、贸易往来、旅游、通邮等多项内容，等将零零总总的东西准备完毕，欧文终于可以正式回艾斯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啊，不过虽然他们这两个月白天都在海波里恩，晚上都是回艾斯睡觉的……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的关系，菲莉亚再次和家人分别的时候反而没什么伤感的情绪。再说，她回来也很方便，只要欧文有空就好了。 欧文正在研究菲莉亚家的花园里有没有适合画魔法阵的地方，等找到以后就可以画一个往来的魔法阵，方便菲莉亚和家人之间互相探望。 海波里恩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筹备菲莉亚和欧文两个人的婚礼。 本来婚礼的时间并没有那么早，但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进展顺利得超乎想象的关系，他们对未来抱有的期待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于是婚礼的时间自然也提前了些。 婚礼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婚期大概定在半年以后。不过，纵然有半年的缓冲，菲莉亚仍有有些担心。 “欧文，真的不用提前通知你爸爸妈妈吗？”菲莉亚坐在床上担忧地问。 婚期定下来了，婚礼的地点应该只要布置一下城堡里的礼堂和花园就好，餐点对于魔王城堡来说也可以直接用现成的厨房，只是菲莉亚的礼服需要请专门的设计师来设计，那位据说欧文的家人都十分信任的婚纱设计师最近正在外出取材暂时回不来，且制作本身也需要很长的周期，所以稍微麻烦一点，别的包括婚礼的细节都能逐一安排，但…… Σ（っ°Д °；）っ欧文竟然还没准备通知他爸妈。 菲莉亚的家人都已经知道他们结婚的计划了，妈妈表现得比较镇定，爸爸虽然显然对女儿嫁到遥远的外国这件事心情比较微妙，但看她满脸幸福的样子便没有说什么，哥哥马丁则比较无奈地摸了摸菲莉亚的头，说她开心就好。 婚礼是肯定会邀请新人双方的家人的，所以菲莉亚才对欧文的决定比较忧虑。在她看来，魔王和魔后游历在外，行踪不定，联络起来肯定比较困难，之前碰面也是偶然碰到，就算魔族的通讯魔法的确相当方便，可是如果不尽早让他们知道的话…… 总觉得有点不安啊。 欧文倒是一点都不急，整理好衣服，回头低头吻了吻菲莉亚，安抚地回答：“没事，嗯……婚礼前一天告诉他们就行了，就算他们在大陆的最南方也能在一瞬间赶回来的。” 让他们知道的话他们岂不是马上就会跑回来，这样还怎么愉快地和菲莉亚独处，开玩笑嘛。→＿→想到欧文从王国之心回到艾斯城堡的速度，菲莉亚倒是不怀疑他说的话。对欧文来说这种人类的魔法师难以承受的魔力消耗简直像是比吃饭更轻松的事，想来将魔力遗传给他的前·魔王和魔后肯定不会做不到…… 菲莉亚稍微安心了一点，但依然觉得有哪里放心不下。 “主人，别担心，魔王大人和魔后大人肯定会喜欢你哒。”铁饼误以为菲莉亚是怕自己不被欧文的父母接受才这么担心，安慰地举着细细的胳膊拍了拍菲莉亚的小腿，“他们都是很好的魔族。” 这次回艾斯，菲莉亚把铁饼一起接回来了（尽管欧文表现得很嫌弃）。不过，因为她现在和欧文一起住，菲莉亚觉得铁饼再像以前一样和她一起睡的话有点不方便，于是就把自己原本住的房间让给它了。幸好铁饼十分听话，晚上就自己窝在房间里面看画册，到点睡觉，早晨觉得菲莉亚和欧文差不多起床了才会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要求被抱着。 菲莉亚明明没有怀孕，却莫名有种已经在养孩子的错觉＿（：з」∠）＿。 虽然这孩子长得圆了点。＿（：з」∠）＿ 第152章 “喂，马丁！” “嗯？” 肩膀上突然冒出另一只手的重量，将马丁猛地吓了一跳，他猛地抖了抖，这才摘下挂在眼前的用来看细小零件的放大镜，疑惑地扭过头。 印入眼中的是矮人机械商行的机械师同伴，马丁这才收起脸上不自觉露出的惊讶，微笑起来，问道：“怎么了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同事关切地问道，显然对马丁这么平淡的态度有所不满。 马丁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于是机械师青年不得不叹了口气，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懒洋洋地插在腰上，另一只拍在马丁工作桌的角上，解释道：“你拿着那两个零件一动不动地看了都快十几分钟了，我还以为你的放大镜或者眼睛出什么问题了呢。我说，如果觉得太累或者不舒服的话，请假几天去医院也没事吧？这里由我们就足够了。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也稍微有个限度吧？把自己的身体弄垮就不太好了。” 面对这么一大堆语重心长的话，马丁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刚才……只是一时分心在发呆而已。 这时，旁边一个工作桌上原本在埋头苦干的同事也转过头来，他连脸上的深色护目镜都懒得取下，直接说：“没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再说，我们老板不就是你爸爸吗，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我是你，肯定好好在家里当大少爷，一天都不来上班。” 说完，对方又扭过头去继续工作。 对他的话，马丁不禁有几分无奈。 他摆脱学徒身份，当上正式的机械师已经很久了。从那以后，马丁就开始像成年人一样依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在罗格朗先生的矮人机械商行的附属工作室中，和其他机械师一起工作。 最初，由于他在机械师这行年轻得不可思议，又是罗格朗先生的儿子的关系，别的机械师多少对他有些警惕和排斥。不过，不久以后，大家就渐渐发现他是个脾气很好又十分努力的青年，成为正式机械师是依靠着货真价实的技术而不是裙带关系，而且明明是商行的“大少爷”，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做的工作、拿的工资、休假天数都和他们没什么两样，有时候马丁甚至会主动加班。这些事都很容易让人对他心生好感，于是马丁跟工作室里的人相处氛围便融洽了起来。 刚才主动和他搭话的那个青年，就是马丁在工作室里关系最好的同事兼朋友，名叫麦克。他虽然从外表上看是个各方面都相当普通的年轻人，可实际上是在业内公认得相当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机械师，也是在这个工作室里和马丁年龄最相近的人，今年才二十七岁。 听到同事的话，麦克面色忽然凝重起来，想了想，看着马丁，相当担忧地问道：“马丁，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妹妹的事？” 话音刚落，工作室里所有的同事都刷得放下了手上的工具、零件、茶杯、报纸或旁边同事的手等物品，目光整齐一致地朝着马丁的方向关心（而八卦）地看了过来。 马丁：…… 马丁忍不住叹了口气。 菲莉亚刚刚从艾斯回来的时候，海波里恩这边对于魔王未婚妻的消息还很少，顶多就是盛传艾斯的魔王要娶一个人类女孩。但在国王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以后，菲莉亚的身份算是全面曝光了，所有人都为艾斯的魔王准备迎娶一个出身几乎完全是平民的人类而大为震惊，社会上甚至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不过，大概是因为欧文和国王那边都使用了某些保护手段，且他们的母亲安娜贝尔是皇家护卫队副队长的关系，他们一家受到的生活上的影响并不太大，菲莉亚被保护得尤其好，应该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震动。 就连一起工作的同事们都碍于各种各样的考虑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但这并不意味着马丁感受不到他们探究好奇的视线时不时从他身上划过。另外，马丁毫不怀疑，只要国王和魔王撤销对他们的保护，立刻就会有不少疯狂的记者冲进他们家进行不要命的访问。 所以，现在齐刷刷地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倒也不是特别难以理解了。 “说起来，你就是从魔王和你妹妹公开恋情的那段时间开始心不在焉的呢。”麦克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越想越觉得对，“哎，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倒也可以理解。不要说魔王了，如果我妹妹说要嫁给魔族的话，我心情肯定也很复杂……唔，虽然我没有妹妹。” 相比较于麦克，其他人的关注点并不在马丁的感情上，既然有人开了头，立刻有人跟着追问道：“喂，我说马丁，魔王是个怎么样的家伙？凶猛吗？他是逼你妹妹嫁给他的吗？” “我在他们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过魔王。”这群机械师里唯一一个女性，三十六岁未婚的艾德琳，一边褪下手套，一边道，“……感觉是个相当年轻英俊的魔族呢。” 说完，她厌烦地扫了一眼角落的一张的工作桌，那里有一对基佬正不顾场合地在桌子底下用脚调情，眼睛却一本正经地看着马丁。 马丁没注意到艾德琳的眼神，想了想，回答道：“……嗯，他的确是很年轻，也很英俊。不过……应该谈不上凶猛，也没有逼我妹妹。在我妹妹看来，他好像是个个性温柔举止优雅的男性。” 欧文的答案让大家纷纷表示十分意外，根本想不到传说中的魔王是个温柔优雅的男性。 坐得很近的中年机械师边点了支烟，边拍着大腿一脸不信：“真的假的啊？我还以为那个魔王肯定是贪图菲莉亚妹妹的美色什么的……” 麦克也颇为遗憾地说：“嗯，我也觉得菲莉亚长得很可爱，想不到这么突然就要结婚了。” 菲莉亚回王城的时候偶尔也会到工作室来找马丁，因此马丁的同事都认识她，而且印象都还不错的样子。 外界透露出了的信息太少，马丁说得这些内容明显无法满足这些人的好奇心。另一个机械师兴奋地追问道：“你妹妹和魔王是怎么认识的啊？他们认识多久了？你妹妹嫁进魔族王室家难道不会有阻力吗？咳，魔族是不是真的比我们高大很多啊？魔力很强吗？他们具体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会邀请你吗？还有我们老板和老板夫人怎么说啊？罗格朗先生同意了？” 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别说不少已经有些越界，即使马丁愿意说也不知该从何答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对方却还没有泄气，继续补充着问题：“诶，对了，那天国王陛下欢迎魔王的友好宴会你也去了吧？唉，听说是几百年里最盛大的场面啊……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啊？听说从西方高原到流月地区的美食全部都有，还有很多漂亮的贵族名媛？哎，真希望我有生之年也能参加一次这种贵族的聚会啊……” 说着说着，对方竟然自己感慨起来。 麦克有些看不下去了，打断他道：“喂，我说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吧？马丁，你不想回答他就别回答，这种家伙就会得寸进尺。” 对方“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显然没把麦克的指责放在心上，反而装模作样地拿起随手搁在一边的报纸，将头埋在里面掩饰地看起来。 “真是的。”麦克摇摇头，“马丁现在为他妹妹的事，明明已经够烦了，你还要打扰他。和魔王扯上关系，肯定有什么我们外人不明白却又不能自己说出来的烦恼吧。是吧，马丁？” 见麦克的确是很关心他的样子，马丁既觉得无奈却也有些感动，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于交朋友的人，并不是很擅长和人相处。 于是，马丁勉强笑了笑，道：“不是，我妹妹的事并不需要我担心，欧……魔王也是个意外地不错的人，他们感情很好，也没给我们造成什么烦恼。不过……我可能确实有些疲劳过度了，大概有点生病吧。今天，我想提前走了。” 马丁清楚自己并没有生病，只是忽然感到十分疲倦，这份疲倦甚至让他头一次有了在工作中早退的念头，还使用了借口。 不过，由于他一向是个模范员工，大家都知道他在家里还努力研究设计矮人机械，常常废寝忘食，“最年轻的天才机械师”并不是靠罗格朗先生这个后台就能吹出来的，因此难得一次请假，同事们都十分包容。 再说，马丁的脸色的确惨白得难看。 最近罗格朗先生正在让他们制作一个设计非常复杂的新机械，看模样是交通工具类的，所有人都没日没夜的工作了好几天，马丁又是他们中干活最狠的，就算累到也不奇怪。 于是麦克连忙说：“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放心吧，我们几个的经验到底比你丰富得多，少你一个也没什么的。” 马丁点了点头，稍微收拾了一下桌上必须带有的工具，拎起包就要离开。这时，刚才假装看报纸的同事忽然“咦——”了一声。 他本来只是为了让麦克熄火伪装成看报纸而已，但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看进去了。这个时候，他将报纸摊在桌上，指着一张登得很大的图片道：“想不到之前的友好宴会，他们竟然还弄了张这么大的图！” 报纸上的图片都是魔法师用魔法保存下图像后，再让画家画下来印刷的，过程十分复杂，成本也很高。尤其是魔法的部分，这还是早年从魔族那里传入海波里恩的几种生活魔法之一，但魔族魔法的缺点就是消耗大，大部分人类魔法师都不愿意将宝贵的魔力浪费在这种地方。罗格朗先生倒是从矮人机械图纸中找到了一些可以不用魔法记录图像的装置，可暂时做不出来。总之，报纸上的图，尤其是真实图像，至今为止还是很稀少的。 然而这一次竟然有这么大一张。 不过，大概也是由于这张图，这一期的报纸制作周期延长不少，两个月前的事，直到现在才刊登出来。 中年男子指着报纸一脚的一个盛装的女孩接着道：“诶？这个是不是就是威廉森公爵传说中的那个女儿，玛格丽特·威廉森啊？” 马丁跨出工作室一半的脚，猛地收了回来。 第153章 玛格丽特在海波里恩流传的名称有很多，比如“王国之花”、“王城明珠”，还有学生时代就有的“高岭玫瑰”之类的。她的绰号大多和她极为出众的外貌脱不了干系，又和那种外人看来难以亲近的性格有关。在大多数人眼中，玛格丽特完全是最为标准的“高贵冷艳”属性，出身让人难以企及，性格又高傲冷淡，不管在什么场合碰见，都没有勇气上前搭话的那一种。 所以人们拿来形容她的也都是那种看起来傲慢又艳丽的花，例如玫瑰、蔷薇，从来没有人会认为玛格丽特应该是小雏菊或满天星。 玛格丽特的美貌极为醒目。哪怕大多数和她接触过的勇者都知道她在勇者领域很杰出，剑术相当优秀，还有几乎能用“天才”来形容的战斗直觉和反应能力，可绝大多数人仍然会忽略玛格丽特自身的才能，将注意力全放在她美丽的皮囊上。 正因为如此，就连王国之心的报纸记者都一向很喜欢玛格丽特，能碰到玛格丽特的活动绝不放弃参加，甚至有一些比较得寸进尺的记者还会提前在玛格丽特喜欢出入的地点蹲点，甚至试图跟踪她。 当然，试图跟踪一个优秀的职业勇者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玛格丽特基本上分分钟就教那些知道她漂亮却选择性忽视她攻击性的人怎么做人，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公爵家的女儿，因此受到的保护措施还比较多，家也不是想进就进的，记者不得不收敛，所以玛格丽特的生活倒也没有遇到太多干扰。 不过，威廉森公爵好像并不反感自己女儿被人民群众和报纸捧着出风头，还对此有点淡淡地自豪，类似于别人夸奖自家珍宝的自豪感，所以对报纸常常刊登玛格丽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的行为并不加以阻止，只是禁止太清晰的照片流出。 于是玛格丽特仍然是记者们喜爱的题材，曝光率很高，基本上是全民都知道的上流社会圈名花，也是除了国王以外最具知名度的贵族。 当然，即使如此，真正亲眼见过玛格丽特的人还是很少的，更不要说接触了。由于玛格丽特不喜欢社交场合的关系，就连不少贵族都没有机会见她。从冬波利学院毕业之后，她跟着卡斯尔学长到处做勇者任务，经常长期远离王国之心这种话题中心，显得愈发神秘。 此时，中年机械师手里拿的这张报纸上登的图片，乍一看似乎是随意抓取的画面，可实际上却有意无意地将玛格丽特放在最为显眼的位置。她穿着那一身在宴会上的繁复的装束，尽显贵族的雍容富贵之态，完全符合普通群众对触及不到的上层社会的想象，再加上玛格丽特毫无瑕疵的美貌，几乎要将这张普普通通还只有黑白两色的报纸图变成艺术品。 玛格丽特轻轻地蹙着眉——无妨，这个表情除了让她看起来更生动更漂亮以外没有任何影响——一手轻轻提溜着裙摆，正跟着另一个人的步伐往外走。她正跟着的那个人的大半个身子都没有在图画内，因此无法分辨出是谁，只能从装束那考究的花边看出应该是个年轻的贵族男性。 “这个就是玛格丽特吧？就是她吧？天呐，如果这个还不是玛格丽特，我都无法想象被称为王城第一明珠的玛格丽特应该长成什么样了！”马丁的同事语气夸张地说。 艾德琳探头过来扫了一眼，点头道：“嗯，是她。我去给威廉森公爵修水管的时候见过一次玛格丽特，虽然这里比当时的她年纪大了很多，但五官轮廓还看得出来。” 艾德琳出生的家庭非常贫困，父母早亡，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要养，所以她很小就出来养家糊口，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都做过，什么技能都会一点。 作为女性，且是年幼的女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艾德琳找工作的过程都不顺利。她长得并不漂亮，也不太懂礼仪，因此难以找到女仆、服务员之类为贵族和富商服务的工作。而园丁、木匠之类的工作又大多只招收男性。艾德琳吃了不少闭门羹，常常只能捡到薪酬低又恶心的实在没有人做的工作，为了糊口，她甚至假扮过男性。同时也是在这段时间里，艾德琳学会不少技能，最终留在罗格朗先生的商行里当了机械师学徒，后来成为正式的机械师。 某种意义上，艾德琳的眼界比在场所有人都广。 听到艾德琳这么说，中年机械师便轻易地相信了，连连点头称赞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漂亮。这时，他抬起头才发现马丁竟然还没走，站在门口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们。 想到马丁是从南淖湾那种落后地区才搬来几年的新移民，平时又一副对女性没什么兴趣的内向样子，中年机械师立刻以为马丁是不知道玛格丽特是谁，便道：“马丁，你等下再走！先过来看玛格丽特！像这么清晰的侧面照可是很少见的……” 说着，他将报纸往马丁的方向摊了摊，鬼使神差地，马丁竟然真的走了过去。 “玛格丽特啊，那可是威廉森公爵的独生女，我们王国之心的第一美人。”他兴致勃勃地说，“你那天去参加宴会难道没有注意到她吗？很漂亮吧？” 大概是类似某些本地人向其他地区人炫耀自己家乡美女的心理，中年机械师说得很是自豪，还不停地观察马丁的表情，他当然不会想到玛格丽特和马丁不仅以前就有交集，玛格丽特还经常去马丁家里拜访，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两个人都找不到话题地对坐着。 ……他们甚至接过吻，好几年前的学院大会，就那么一次。 “嗯……她很美。”马丁心不在焉地说。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回放当时的画面，他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件事。光是想起来，马丁就觉得嘴唇和心脏都滚滚发烫。 ……望着报纸上那张绘着玛格丽特的黑白图画，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她。 是的，玛格丽特那一晚的确很漂亮，尽管这么说会对心爱的妹妹菲莉亚有些抱歉，但……世界上的确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她更漂亮了。 中年机械师还在琢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的手抵着下巴，思索道：“唔……说起来，画上这个带走玛格丽特的男人到底是谁呢？这种宴会的话，应该是玛格丽特的男伴吧。难道说是情人……或者未婚夫之类的？玛格丽特的确是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同事的话让马丁不自觉地出神。 他知道同一张图片里带走玛格丽特的人是谁—— 那位三王子理查德·怀特，一个深信玛格丽特也爱他的追求者。虽然玛格丽特拒绝了他，但…… 马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相片上。 理查德至少和玛格丽特出现在了同一个画框里，而他……并不存在。 忽然，机械师猛地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带走玛格丽特的肯定是卡斯尔·约克森啊！” 他吼的声音很大，工作室里的人都看着他。艾德琳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或许是，仔细想想的话，王城里能勉强和玛格丽特般配的也就只有那个卡斯尔了。玛格丽特好像现在还和卡斯尔是一个勇者团的，我有记错吗？” “没有！肯定是卡斯尔！”另一个机械师亦激动起来，一副破案成功的样子，“玛格丽特和卡斯尔还是同一所勇者学校毕业的呢。诶，说起来菲莉亚也是冬波利毕业的吧？马丁，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马丁一怔，无法和同事期待的目光对视，他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我想……应该不会是卡斯尔吧。” “为什么？难道卡斯尔和玛格丽特不是很登对吗？” 这个问题马丁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他亲眼看到是三王子带走的玛格丽特，或者卡斯尔好像其实喜欢的是菲莉亚吗？ 看马丁一副答不出的样子，麦克连忙又上来解围。他一把勾住马丁的肩膀，笑着对其他人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缠着马丁了，他也只不过参加了一个舞会而已！反正玛格丽特结婚的话，报纸上肯定会大面积报道的，接下来就知道了！” 说着，麦克拍了拍马丁的肩。 “你累了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 马丁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又往报纸上玛格丽特的身影瞥了一眼，却又如同被灼伤般飞快地移开目光，然后快步离开工作室。 等离工作室很远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缓下步伐。然而，走着走着，马丁又停了下来。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玛格丽特。 那一晚，他们几乎说了一夜的话，还跳了舞。玛格丽特的舞步很轻盈，又美丽。她从旋转中回过头望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简直灌满了星辰。 马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他这段时间的状态不好并不是因为菲莉亚，而是因为…… 玛格丽特。 她带走了他的灵魂，还有半颗心脏。 第154章 马丁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去和菲莉亚谈谈关于玛格丽特的事。 他和菲莉亚是感情很好又互相信任的兄妹，而且菲莉亚是马丁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和玛格丽特十分熟悉的，所以，联系菲莉亚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菲莉亚正在艾斯准备婚礼，而海波里恩和艾斯之间的邮政线路还没有建好，目前只能由菲莉亚单方面联络家人，马丁几乎没有任何方式联络她。 于是，他只好先回去告诉母亲他想要和菲莉亚取得联系，如果菲莉亚回家的话，请将这件事告诉她。 安娜贝尔虽然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等马丁真正见到菲莉亚，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 菲莉亚这段时间的确比较忙碌，也比较疲惫，白天有很多关于婚礼的事情要准备，晚上……呃，要应付欧文。睡眠时间不足加上她在忙的事情她其实不是很懂，许多方面都需要靠别人详细解释和自己摸索，于是菲莉亚过得比原来满大陆跑来跑去做任务还累，而且就算欧文搞定了结婚的事，仍然有许多保守的魔族大臣对她的人类身份比较不满，常常挑刺。 一般让欧文碰上就会用他对着国王瞎扯时的那种笑容阴森森地看着对方不说话。魔王在艾斯基本上对其他魔族都是实力碾压，别的魔族感觉到他在空气中汹涌波动的魔力以后一般就不敢继续反抗了。 菲莉亚倒也觉得这招简单轻松又很好用，但……她总不能一言不合就抡起巨剑对着魔族大臣来一下吧。QAQ最后菲莉亚只好当着大臣的面捏碎了几块砖。 总之，她过得还是挺有压力的。 这次菲莉亚总算得到一个三天左右的假可以回家看看家人，放松一下心情。听说哥哥有事情想找她，她还有点小开心，要知道从小基本上都是马丁在照顾她，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很少。 坐在罗格朗先生精心布置过的客厅里，菲莉亚期待地问道：“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尽管如今菲莉亚代表的符号已经让马丁不敢再轻易地摸妹妹的头了，但看到菲莉亚看上去依然健康精神的样子，马丁还是觉得很高兴，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嘴角也挂起一点笑容。 要是让他的同事看到的话，应该会对马丁露出的笑容感到惊讶。自从他变得经常发呆以后，马丁就很少这么轻松地笑了。 “抱歉，可能有点太麻烦你了。”马丁微笑着轻轻地道，他并不准备将自己对玛格丽特的想法告诉菲莉亚，免得她为难。 顿了顿，马丁只说：“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关于玛格丽特的事……” 听到哥哥竟然主动提起玛格丽特，菲莉亚精神一震，连忙凑上前去，准备好好听他说话。 “玛格丽特她……”马丁听起来语气十分犹豫，“在王城这里，很受欢迎吗？” 菲莉亚一怔，没想到哥哥竟然问出这样一个没有必要问的问题，她古怪地点了点头，答：“当然，玛格丽特很漂亮嘛。不只是在王城，至少整个王国之心都……” 在整个王国之心，玛格丽特都是受欢迎度最高的年轻贵族。王国之心的其他地区可能信息会闭塞一些，不过，甚至在西方高原的时候，玛格丽特都有被认出来的经历。菲莉亚还以为至少这些哥哥是知道的呢。 “不，不是，”哥哥也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歧义，没有表达清楚，脸颊微红，连忙纠正，“我的意思是，玛格丽特一直会受到广泛讨论，而且经常被报纸关注吗？” 马丁此前就知道玛格丽特是王城的鲜花，但他一直认为只是菲莉亚那群和她有接触的学生之间特别有名而已。因此，之前他从中年的同事口中听到玛格丽特的名字，而且从报纸上看到她时，其实相当吃惊。 想了想，马丁又补充道：“先前……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她，所以……” 菲莉亚觉得哥哥今天的表情神态不太自然，但她还是回答道：“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的确碰到过像是记者的人偷偷跟着，一般都会被玛格丽特教训，次数也不多，所以……”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菲莉亚也不是那种常常看报纸的人，她毕业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外出工作，对王国之心这里的事关注并不多。 稍微停顿了一下，菲莉亚继续说。 “不过，玛格丽特在勇者中非常受欢迎，应该比在一般人群中还要受欢迎得多，她在行业里很有名的。” 马丁又问：“那她……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朋友吗？” “温妮？”菲莉亚不确定地说，温妮在毕业后去了不同的勇者团，也不再继续当玛格丽特家的女仆的样子，目前自己发展得很好。当然，如果碰到的话她还是很关心玛格丽特，只是时间毕竟少了，而且身份关系也和原来不同。 忽然，菲莉亚脑内灵光一闪。 “玛格丽特不太喜欢说话，所以除了我、温妮和哥哥你之外，她并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人。就连卡斯尔学长也只是能交流的一般朋友而已。” 因为学生时代认错人的黑历史，玛格丽特虽然信任卡斯尔，却始终对他心情有点微妙，并不十分亲近。另外对于艾尔西、尤莱亚这些团队成员，玛格丽特和他们之间存在默契，但不会和他们说自己的秘密。 听到菲莉亚将他归入“关系特别好”中，马丁明显一怔。 “……我？” 旋即，马丁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这样说……玛格丽特或许会有些为难吧。” 还有…… 还会让他增加一些无谓的希望。 “怎么会！”菲莉亚着急地说，“玛格丽特绝对不会为难的！” 迟疑片刻，菲莉亚定了定神，试探地问：“那个……哥哥，你对玛格丽特，有没有点好感什么的？” 菲莉亚这么问，纯粹是想要替玛格丽特打探一下情况。马丁却一阵惊慌，甚至有几秒钟以为菲莉亚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会这么问？” “呃……那个……”菲莉亚知道自己不能把好朋友的心事泄露出来，对哥哥也不行，于是赶紧编理由，“那个……玛格丽特不是很漂亮吗？我认识的男性几乎都对她有好感，但实际上玛格丽特主动接触得最多的男孩子，就是哥哥了吧？” 原来是这样。 马丁松了口气，对着菲莉亚浅浅地笑了起来。他犹豫一瞬，还是伸手将未来魔后的头发揉得乱了几分。 菲莉亚头顶的头发翘起来，一脸疑惑地仰头看他，这个模样让马丁想起她还是个小不点、摇摇晃晃地跟在自己身后喊哥哥的时候。 马丁的心不禁变得十分温柔。 “她来找我只不过是因为……”马丁回忆了一下玛格丽特告诉他的理由，“有朋友住在我的公寓附近，她去拜访对方来早的话，就会进来坐一会儿而已。” 菲莉亚：Σ（っ°Д °；）っ 听到这个果然很玛格丽特的借口，菲莉亚的内心是崩溃的，要不是她泄密的话玛格丽特肯定会生气，她都控制不住要摇晃着自家脑子似乎少根弦的哥哥把真相说出来了。 玛格丽特绝对是特意过来找他的！不仅如此，她说不定还为每一次拜访都准备了几个星期——摸准马丁在家的时间、找魔法师预测当天的天气、提前想好可以聊的话题、准备好足够惊艳又不刻意的衣服，然后说不定还要再克服心理障碍…… 玛格丽特对马丁的行踪和生活习惯说不定比他自己还要清楚，虽然这件事在菲莉亚看来好像奇怪了点，但…… ＿（：з」∠）＿哥哥未免太迟钝了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反应这么慢。 见菲莉亚盯着自己不说话，马丁还以为她是一时接不下去了，笑了笑，体贴地换了个菲莉亚肯定会喜欢的话题，开口道：“谢谢你，菲莉亚，我想知道的已经足够了。我们还是来谈谈你的事吧。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 良久，两人终于聊完想聊的事，马丁告辞离开。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离客厅最近的房门旋了旋，玛格丽特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菲莉亚叹了口气，为难地抬头道：“……抱歉，玛格丽特。” “没事。” 玛格丽特摇了摇头。 由于视力不好的关系，玛格丽特的听觉被锻炼得相当敏锐，刚才菲莉亚和马丁在客厅里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 尽管早就知道对方对自己恐怕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玛格丽特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努力总是不奏效呢？ 好像不管她怎么样努力地往前跑，都永远看不到她想得到的那个人。 第155章 菲莉亚这次从艾斯回来，除了有些思乡想要见到家人以外，还是回来找她的伴娘的。 伴娘一般都是由未婚姐妹或者亲近的未婚朋友来当的，对于没有亲姐妹的菲莉亚来说，第一人选毫无疑问是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至今为止联系还算比较密切的唯一一个朋友。 然而玛格丽特不是很喜欢显眼的场合，所以菲莉亚也不确定她会不会答应，如果玛格丽特拒绝的话，那…… 她就只好拜托城堡里的女仆当伴娘了。QAQ 马丁来的时候，玛格丽特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玛格丽特听说马丁回来拜访，所以特意挑了同样的时间过来。 玛格丽特本来是准备出来打招呼的，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听到了马丁说“想问一些关于玛格丽特的事”。 于是不知不觉就躲在书房里偷听了。 见菲莉亚担忧地望着自己，玛格丽特点了点头，示意她没事。 她早就习惯了长久的追逐和等待，不差这么一天两天。 ——下一次再去拜访的时候，就鼓起勇气说她是特地来找他的好了。 定了定神，玛格丽特看向菲莉亚，道：“……我同意。” “什么？”菲莉亚一愣，没有理解玛格丽特跳跃性的思维。 玛格丽特淡淡地解释：“伴娘的事，我同意。” …… 菲莉亚短暂的假期结束后，她相当兴奋地将玛格丽特接到了艾斯的城堡，提前了解婚礼的流程，当然还有提建议。 先前在游历的婚纱设计师终于回来了，菲莉亚已经见过她一次，那的确是个……呃，相当潮流时尚的魔族，对艺术也有很多读到的见解，比方说她挑染了自己的黑发，还编了很多小辫子，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眼睛里面保存了两个魔法阵，搞得菲莉亚每次和她对视都慌兮兮的。 设计师本人倒是相当活泼开朗，第一次看见菲莉亚就把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还超级开心地说“天呐真的是人类”“好有趣啊人类的女孩子”“啊，我的脑子里全部都是灵感啦”…… ＿（：з」∠）＿虽然信任欧文家人的品味，但菲莉亚真的好担心。 据说这个设计师还是欧文母亲的好朋友，推心置腹的那一种。她年龄比魔后小不了多少，行为举止却仍然相当青春，这使她乍一看比实际上要年轻得多…… 不过说到不符合年龄的相貌，在菲莉亚看来最夸张的还是德尼祭司，据欧文说她现在已经比过去显老很多了，像德尼祭司那样不嫌麻烦随时随刻都要用魔力来维持年轻相貌的魔族还是很少的。 今天，菲莉亚的计划是去看婚纱的，当然玛格丽特也在一起做参考。 那位设计师女士说婚纱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让菲莉亚过去试穿一下，原话是“要是哪里不合身的话我可以再改改，唔……虽然我觉得不可能有不合适的地方啦”。 这段时间菲莉亚基本已经充分见识到魔族用魔法来生活得很多便捷的地方了，但她依然时时会为他们的效率吃惊，比方说婚纱。换做人类的手工艺人的话，制作速度绝对没有那么快。 虽然欧文说这跟魔族的魔力天赋有关系，如果不是本身实力强大的魔族的话，是做不到像这位设计师女士这样的。前魔后的这位朋友，要是当初不选择从事设计业而是选择去战斗的话，会变成一个很恐怖的家伙。 不过，现在的她倒完全看不出是那么强的魔族。 菲莉亚拉着玛格丽特到的时候，设计师女士正低着头缝着什么，一边缝一边晃着脑袋哼歌，相当惬意的样子。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菲莉亚和玛格丽特进来，立刻眼前一来！ “你终于来了！我未来的小魔后……啊，还有一个可爱的人类朋友！”她用又夸张又喜悦的语气道，显得相当激动，“你等等，你比我预想来得早了几分钟，我去让助手把婚服拿过来。” 说着，她让自己的两个助手兼学徒去拿婚纱。那两个助手是年轻的魔族女孩，还没有见过菲莉亚，菲莉亚注意到她们恭顺地答应设计师女士后，还在偷偷打量自己。 她们关门出去后，走廊里马上传来兴奋的交谈声。 “啊！是人类！真的是人类！” “好可爱啊，两个人都像洋娃娃一样！人类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娇小的吗？” “听说是吧！你看到她们两个的头发了吗？天呐！一个棕色，一个红色！听说人类还会长出别的颜色来呢！” “还有眼睛的颜色也好特别！未来魔后的眼睛和发色是一样的，但另一个女孩的眼睛是蓝的呢！蓝的！她们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啊，我真的好想养一个人类啊，她们好有艺术感，你说冰城的黑市里买得到吗？” “魔族小孩的话据说是买得到的，人类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们去那种地方老师肯定会生气的啦，你不如找个人类结婚生混血养啊……”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然而菲莉亚脑袋里还回荡着“黑市”这个巨大的词，感觉有点懵。 看来是时候找欧文谈谈城里治安的问题了。 玛格丽特的听力比菲莉亚好，听得时间更久更清楚，菲莉亚看到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也不知道设计师女士站得离门远听不听得见，但她显然没有在意的样子，只是继续兴致盎然地打量菲莉亚和玛格丽特，顺便问了问玛格丽特想不想来一套定制的伴娘服，以及菲莉亚除了婚纱需不需要春夏秋冬常服礼服…… “我还是第一次给人类设计衣服呢。”她似乎心情很好地说，“这么小巧的成年魔……成年人类服装设计起来挺有意思的，而且你们的外貌给了我很多的灵感。” 过了不久，两个助手一个人捧着盒子，另一个人用魔法操纵着什么，然后菲莉亚就看到一个套着可以露出头的防尘罩的木头模特自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了。 菲莉亚：……=口= 玛格丽特：“记一下吧，你哥哥和爸爸应该会对那个有兴趣。” 只有人形没有五官的木头模特连蹦带跳地进了试衣间，设计师女士亲切地道：“你也进去吧，一些自己没法处理的地方，模特会帮你的。” 另一个助手打开盒子：“这里是帽子和鞋子，怕弄坏就没有让模特穿……唔，这个模特好像一直特别活泼积极一点。不过没关系！它脱衣服技术一向是最好的！不管是自己脱还是帮别人脱！都特别快！！！” Σ（ °Д °；；；） 菲莉亚感觉更不想进试衣间了。OTL 然而还是要进。 果然她一进去，木头模特就要帮她脱衣服，菲莉亚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自己来就行了。” 菲莉亚问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些魔法控制的模特能不能听懂她说话，幸好，模特似乎是听懂了，它歪了歪头，然后自觉地背对着菲莉亚。它肢体僵硬地顿了几秒，便开始动作。它先摘下防尘罩，接着又要将自己身上的婚纱脱下来。 然后，菲莉亚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婚纱。 第156章 等菲莉亚从试衣间走出来，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了。“哦——” 两个助手都给面子地为老师的作品鼓掌，并露出赞叹的表情。 菲莉亚有些脸红，她在模特身上看到婚纱的时候的确觉得很漂亮，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她询问地看向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却似乎看着她发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并略略点了一下头。 设计师女士显然对大家的反应非常满意，嘴角的弧度微妙地抬高了几分，但却为了避开自己夸自己的嫌疑并没有夸赞菲莉亚，只是问道：“有觉得不合身的地方吗？还有，模特给你穿衣服的时候，有让你不舒服吗？” 菲莉亚连忙摇摇头。 衣服果然相当合身，和身体贴合得恰到好处。 而且那个木头模特看起来很不严肃的样子，但帮菲莉亚穿衣服的时候却意外得相当细心。之前它认认真真地帮菲莉亚打上了所有需要打上的蝴蝶结，然后帮她整理裙摆和缎带。中途模特还出去帮菲莉亚拿来了鞋子和头纱，全部打点好以后，它看起来比菲莉亚还高兴，兴高采烈地将她拉到外面来展示，菲莉亚仿佛能看到它头上飞出来的小花。 不过，现在到设计师女士检查工作的时候，它就变得安静多了，一直乖巧地站在旁边，没有乱动。不怎么的，菲莉亚觉得它似乎有点忐忑的样子。 想了想，菲莉亚补充道：“它做得很好。” 木头模特将脸的方向朝向菲莉亚，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感谢地朝她鞠了个躬，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设计师女士也没说什么，只是眯起眼睛打量菲莉亚，还时不时让她转个身什么的。菲莉亚有些紧张，只能凭设计师打量。 “唔……这里还要再调整一下。”良久后，设计师女士蹲下来在菲莉亚的腰间做了个标记，然后满意地站起来，“唔……我忽然又有一点新的设计想法，会再拿回去修改，到时候再给你试试。不过，整体而言不错，和我想象得差不多，真遗憾塞莉斯廷不在这里，她要是在的话……” 猛地听到设计师女士提欧文母亲的名字，菲莉亚还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大家一般都称她为“魔后”或者“前魔后”。 不过，设计师女士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就转变了之前的话。 “算了，还是别在了吧。她不会放过你的。” 菲莉亚：……？？？ 又检查了菲莉亚几分钟，设计师女士这才想起来菲莉亚一直被她们端详，自己却还没有见过自己的样子，于是一把将她推到镜子前面，问：“你自己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要是要求合理的话，我可以修改。” 于是菲莉亚第一次看到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魔族和人类结婚的习俗其实大方向上是一样的，只是由于宗教文化的割裂在细节上会有差别。但由于菲莉亚是人类的关系，这一次的婚礼并不准备完全按照人类或魔族哪一方的传统来办，更像是混搭后独创的新式婚礼，所以菲莉亚的婚纱也和传统的婚礼有所区别。 魔族婚礼的礼服不论男女多半是黑色、灰色之类比较深的颜色，会用魔法的光彩来点缀一些细节的部分，比如头纱，也算是惯例了。人类的礼服男式的和魔族差不了多少，只是会更宽松，像魔法袍一样，还有风格上的差别；女式则以白色为主，和魔族的婚纱给人的感觉差异很大。 设计师女士索性两边都没有完全采用，但大概是想要突出菲莉亚人类身份的关系，她还是以白色为主要底色，腰带、细带、领子和部分蕾斯花边都用深色，尽管是点缀，却相当醒目，有种经典和时尚杂糅的感觉。菲莉亚并不讨厌，看到之初，还觉得相当惊艳。 头纱倒是纯白的，但魔族喜欢的魔法光彩点缀几乎都用在了上面，边缘用鲜花编了一圈花环，设计师女士说这个只是一时的代替品，等到正式婚礼的时候，会将上面的花全部都换成宫廷里种植的月光玫瑰，已经得到欧文的采摘许可了。 大概是因为头纱相对来说比较华丽的关系，菲莉亚身上的其他饰品并不多，只有手上戴了白手套，脖子上还有一条心形的项链，另外没有别的装饰。 在菲莉亚看来，用这件婚纱在艾斯结婚可能会引起一些争论。不过…… 她竟然开始有些期待欧文看到她穿时的样子了。 光是这么想了想，菲莉亚便有些脸红。 良久，菲莉亚对着镜子摸了摸项链，忽然道：“那个……” “什么？” “这条项链可不可以……” …… 等菲莉亚从设计师那里离开的时候，她新的婚纱饰品已经换成了一条款式古典的红色宝石项链，这算是欧文送给她的第一件饰品，对菲莉亚来说意义不太一样。 想要说服设计师女士，她不得不费了些口舌，对并不善于言辞的菲莉亚来说，这其实并不是很容易。幸好设计师女士是个比预料中好说话的人，她虽然觉得将项链换成红宝石会微妙地破坏她原本嵌入在婚纱中的平衡，但看着菲莉亚从口袋里拿出项链，并说觉得它很像魔族的眼睛以后，设计师女士又表示自己有了新的灵感，要修改一下礼服的细节，让菲莉亚过几天再来试。 菲莉亚和玛格丽特一起走出暂时安排给设计师女士的工作室，等周围没有陌生魔族了，玛格丽特才开口道：“……你很漂亮……那个，穿礼服的时候。” 从玛格丽特这么美貌的朋友口中听到对自己容貌的赞美，菲莉亚先是愣神，接着脸上又微微泛出红晕，不太自然地说：“谢、谢谢。” 停了几秒，菲莉亚笑道：“还有，今天谢谢你愿意陪我来看礼服。” 玛格丽特不喜欢陌生的环境，更别提周围还都是不认识的魔族。尽管在同学会以后，玛格丽特对魔族几乎没有恶意和偏见了，同时也知道城堡里的魔族不会伤害她们，但是由于惯性和天生的敏感，玛格丽特仍然会在周围有魔族时保持高度警惕，并且少言少语。 玛格丽特愿意克服这些过来为她参考婚纱，菲莉亚觉得相当感激。 不过，听到她的道谢，玛格丽特神情反而不自然起来，古怪地移开视线。 “……没什么。” 早已对玛格丽特的性格相当熟悉，菲莉亚笑了笑。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艾斯早早地就结束了白天，迎来黑色，明亮的星星和皎白的月亮一起为大地提供微弱的光源，在艾斯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景象。 这里是欧文出生的地方，也是她以后即将留下来的地方。 听设计师女士说，相比较于她的婚纱而言，欧文的正式礼服改动得不是特别大，采用了深色严肃的色调，应该还是符合大众对魔王的预期的。 说起来，欧文现在在做什么呢？ …… 欧文正在德尼祭司的房间里。 他是专门挑菲莉亚去试婚纱的时间过来的，有一件事，他已经拖了很久，今天必须要完成。而且，在得到好消息前，他并不想要告诉菲莉亚。 “德尼夫人，”欧文表情严肃地道，“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替我占卜一下。” 看欧文这么严肃，德尼夫人连忙作证，也有几分紧张的感觉。 和前魔王那个笨蛋不一样，他的儿子是个认真又可靠的孩子，德尼祭司对欧文这个她看着长大的魔王还是相当有好感的。尽管之前失忆以后，德尼祭司总是怀疑自己的占卜能力下降了，可事实上在艾斯根本无法找到哪怕一个能和她的预言能力相抗衡的预言家，所以，德尼祭司仍然是城堡里最权威的预言者。 咽了口口水，德尼祭司问道：“请说吧，陛下。” 她对欧文的态度比对伊斯梅尔要友好礼貌得多。 欧文道：“请你告诉我，艾斯……会毁灭吗？” 德尼祭司：……哈？ 德尼之前设想过魔王可能会问的问题，说不定是和海波里恩的外交策略、明年国内几个郡的商业航线布置，或者也有可能欧文和这个年纪其他新郎一样犯了婚前恐惧症所以来用占卜寻找心灵落点，但…… 艾斯毁灭？！为什么会毁灭？！现在不是欣欣向荣一片和谐吗？ 已经忘掉之前自己所有预言的德尼祭司呆了呆，脑内飞快地闪过“难道欧文看起来这么正经其实是个隐藏的中二病”之类的想法。 于是，她将手随便放在水晶球上，注入魔力，眼前浮现出画面。很久以后，久到欧文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停了，德尼祭司这才睁开眼睛。 “艾斯看起来挺好的。”她奇怪地看着欧文，说，“你怎么会觉得它要毁灭？！” 看着德尼祭司用谴责他乱浪费她魔力的眼神盯着自己，欧文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157章 菲莉亚婚礼的日子一天天将近。 艾斯有三个月的极夜，就会有三个月的极昼，但由于长时间信奉女神赫卡忒，差不多所有人都选择性忽视这三个月的极昼，或者将它视作女神离开的“不祥的季节”。以前各地教会会在这段时间强行用魔法遮住太阳，营造天黑的氛围，不过因为各地魔法师的水平层次不齐，能够制造的黑暗质量和长度都不同。后来教会逐渐没落，教士的魔法水平显著下降，对这种魔法的使用能力无法和原来相比，甚至有个别教会为了偷懒索性不再继续遮蔽太阳了。 结果艾斯的居民就自发阻止了“保护艾斯文化传统”的大型活动，最终结果是当时的魔王宣布成立各地“气象调节会”，将魔力出众、星象气象知识丰富的魔族公务员派遣到各地调节气象，需要调节的气息包括魔族民众不喜欢的长时间极昼，还有极夜里面会过低的气温缺乏的光源等等。 按照魔族官方教科书的说明，这一举动进一步削弱了教会在国内的影响力，成功解决了上一任暴君魔王遗留下来的人民对魔王不满的问题，增加了魔王的威信，进一步扩大魔王的权力，使得君主世袭制度得以长久稳定地延续下来。 听说的时候，菲莉亚对艾斯竟然有这么一段历史极为惊奇，同时也不禁感慨，魔族能够在这么艰难的地方生活这么久真是不容易啊…… 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因为按照部分大臣的想法，魔王与人类魔后的婚礼应该在白天与黑夜交接的黄昏进行，而不是在魔族传统的午夜。一来人类的国王肯定不习惯在半夜摸黑参加婚礼，还有许多受到邀请的人类贵族也不会满意，不利于外交，二来看上去也比较有深度的样子…… 这种事欧文和菲莉亚都无所谓，听凭大臣安排，他们只要能顺利结婚就好了。 但是…… 得到魔王首肯以后，大臣们就去联系气象调节会要求稍微改动一下当天黄昏发生的时间了。菲莉亚第一次听说魔族还有这种机构，所以很吃惊，就多问了两句。欧文之前没有解释，因为对魔族来说有个气象调节会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听菲莉亚问起，才详细解释了一下。 他们结婚的时期正值初秋，其实是艾斯的昼夜长短难得和海波里恩还比较接近的时期，只是白天稍长几个小时。按照大臣的说法，他们会让气象调节会把黄昏控制到正好六点钟，欧文和菲莉亚走完传统流程接吻的一刹那让太阳的光完全消失，而且为了观礼的群众，会将气温也调整到比较宜人的范围。 据说所有项目里，调节气温是最简单的，只需要将周围的冰雪吸收掉或再喷出来一些就能做到了。 为了将整个过程完成得比较完美，菲莉亚和欧文都不得不抽出时间彩排了两三次，虽然没有正式证婚记录，只是演练而已，但说那么多遍结婚誓词菲莉亚还是有种她和欧文结婚了好几次的错觉…… 一开始两人都还有点害羞，尤其是他们在那里含情脉脉念词的时候，一排面部漆黑的大臣阴着脸抱着手臂才旁边盯着他们看纠错，气氛相当诡异，实在很尴尬。但到最近一次，菲莉亚已经对这种完全不浪漫的氛围习惯了，她发现眼睛只要看着欧文，然后无视其他人就行了—— 唔，原来这个彩排是为了练脸皮厚度的。 终于，好不容易，正式结婚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玛格丽特专门提早过来陪伴菲莉亚，结果没想到菲莉亚已经把衣服穿好了，设计师女士正在亲自给她化妆，两个助手加一个木头模特则在旁边拼命卖力地加油鼓掌。 玛格丽特：…… 菲莉亚很熟悉玛格丽特的脚步，也从镜子里看到了她，但设计师女士的刷子正在她脸上刷来刷去，她不能回头看，甚至不能笑，只能盯着玛格丽特看。玛格丽特也是一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两人隔着镜子对望颇有喜感。 于是助手也注意到了玛格丽特，热情地道：“你来啦！菲莉亚还有一会儿才能弄好，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到周围去玩玩呀！不过别跑太远，你这么小只，万一跑得太远就找不到啦。” 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属于相当高挑的身材，在人类女孩中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娇小，被这么自然地形容为“小只”，对她来说大概还是生平第一次。 玛格丽特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哦，对了！”助手想起什么，又道，“你认识菲莉亚的哥哥吗？今天是要由他牵着菲莉亚送到礼堂去的，刚刚看到他在旁边的房间里等着，要是你和他认识的话，可以过去聊……” “嗯，我去隔壁。弄好了叫我。”玛格丽特没等她说完，就果断地道，毫不留恋这里的一转身就走了。 菲莉亚简直哭笑不得。 其实按照人类这边的传统，应该是由父亲牵着菲莉亚进去的。不过因为罗格朗先生不太想要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还怕自己临场掉眼泪，且马丁从小和菲莉亚关系比较好又看上去想要送她走这一段路的样子，所以这才换成了马丁。罗格朗先生和安娜贝尔都会在最前面的位子看着菲莉亚戴上戒指。 哦，他们旁边还会坐着昨天才接到消息赶回来因此有些生气的前魔后和从回来哭到今天早上的前魔王。 玛格丽特走后，助手的话其实还没说完，只好转向另一个助手，继续道：“啊，说起来菲莉亚的哥哥和菲莉亚长得挺像的呢，但他的眼睛颜色更浅，真好看啊。我想要这种颜色眼睛的小孩，魔族的眼睛都是红色的，无聊死了……” 顿了顿，助手转向菲莉亚。 “对了，你哥哥结婚了吗？能借我一晚吗？” 菲莉亚：……Σ（っ°Д °；）っ 想到就是这个助手之前说过想要去黑市买人类来养，菲莉亚不禁感到一阵不好。 …… 终于，打点妥善，马丁和玛格丽特两个人都到这边的房间来，玛格丽特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菲莉亚感觉到她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设计师女士重新从头到脚端详了她一下，点头道：“不错，那接下来我就要去特等席在塞莉斯廷旁边观看我的新时装秀了。唔，还有，新婚快乐。” 木头模特好像发现哪里不对，愣了愣，然后蹲下来整理了一下菲莉亚的裙摆。看到模特的举动，在一旁的助手忽然想起什么，道歉道：“抱歉，今天本来想换更沉稳一点的模特的，但是这孩子很喜欢你的样子，说什么也要过来，还偷偷团成一团藏在我们马车的座位底下……最后，只好带它了。” “没关系。”听到这个描述，菲莉亚反而觉得它很可爱，和善地笑道，“我也很喜欢它的。” 听到答案，木头模特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原地手舞足蹈地想表达心情。 过了一会儿，木头模特理好裙摆站起来。见菲莉亚整装完毕，玛格丽特自觉地站到她的侧后方，准备跟在那里。 马丁牵住菲莉亚的手，浅笑道：“走吧，菲莉亚。”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哥哥熟悉的笑容，菲莉亚忽然眼眶微热。良久，她才用力点了点头。 第158章 戒指从指尖缓缓而下，一路走到最底，与手指的末端严丝合缝的紧紧相扣。欧文弯下腰，菲莉亚稍稍踮起脚尖，在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下，两人的嘴唇轻轻相触。 在这么多人面前接吻，就算只有一瞬间，菲莉亚仍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落霞掩饰了她泛红的双颊，而紧随而来的黑暗则仿佛为他们挡了一层黑纱。 观礼的座位上传来掌声。 安娜贝尔轻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塞莉斯廷和设计师女士小声交谈着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欣慰。前魔王伊斯梅尔在座位上抱着好几条手绢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旁边的罗格朗先生原本眼角也有泪意，但因为前任魔王哭得实在太伤心，且前魔王怀里的铁饼哭得比他还惨，罗格朗先生反而哭不出来，变成哭笑不得了…… “嘤嘤嘤，儿砸终于长大了，我好感动，我好开心啊。”伊斯梅尔哭泣着道，“欧文他终于也结婚了，虽然他昨天才通知我……你说是不是啊，饼……虽然他昨天才通知我……” 铁饼也嘤嘤嘤地哭着，一边从魔王手里揪手绢来用，一边道：“是啊，魔法师少爷和主人结婚了，我也好开心啊，嘤嘤嘤……” 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接下来就是婚礼之后的宴会。菲莉亚总觉得自从来了艾斯以后就不停地在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已经稍微有些厌倦了。 ＿（：з」∠）＿尤其是总觉得接下来自己会作为新婚夫妻的一员被调侃。 这场婚礼人类和魔族都邀请了不少，而且包括不少双方的贵族、重臣，算是相当重要的外交场合。但毕竟它还是个婚礼，所以菲莉亚和欧文的朋友来得不少。欧文在海波里恩度过了他的大半童年和少年时期，他的朋友大部分都是人类。 见仪式结束，得到示意后，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大厅走。 菲莉亚感到欧文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抬起头就看见刚刚成为自己丈夫的那个魔族男性在黑暗中似乎会发光的红色眼睛。 菲莉亚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幸福感灌满了全身。 欧文抓紧了菲莉亚的手。尽管这是场表面形式多过内涵意义的婚礼，但他还是难以按捺自己内心的雀跃。菲莉亚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光是“妻子”这两个字就可以让欧文难以言喻地热血沸腾，好像在心脏里点了火。 更何况……菲莉亚今天还特别漂亮。 欧文发现总有事情能让他刷新“菲莉亚竟然还能变得更可爱”的认知。 但被菲莉亚看出来他为她神魂颠倒的话好像太不帅了，欧文移开视线，尽量不要让自己不自然的表情露出来。 “走吧。”他说。 “恩！” …… 穿过特意装扮过的花园进入宴会厅，菲莉亚的视线一下子从只有月光玫瑰点缀的黑暗进入光明，稍稍适应了一下才习惯过来。 刚才和欧文从礼堂回来以后，菲莉亚中途回房间卸下了头纱。她现在只穿婚纱，这样看起来虽然还是新娘，但却没有那么隆重了，行动起来也方便了很多。 由于迟了几分钟的关系，宴会似乎已经开始了。菲莉亚在周围观察了一下，大量衣着华丽的人类和魔族混杂在一起，这个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看上去相当怪异。 不过，大部分还是人类和人类说话，魔族和魔族说话，即使散在同一个场所之中还是泾渭分明，大概一时还无法那么快习惯吧。 当然，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有那么几个无视气氛我行我素的家伙。 比如海波里恩祝艾斯友好大使迪恩，他正超开心地拉着女仆到处吃东西，女仆今天是作为他的女伴来的，所以没有穿工作服，而是穿着普通的礼服，将头发盘在头上，看起来清爽可爱，被迪恩拉着跑来跑去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再比如热泪盈眶地握着卡斯尔爸爸的手不知道激动地在说什么的退休大魔王伊斯梅尔同志…… 菲莉亚感觉那边的气氛好像是所有地方最诡异的，然后又不禁想起卡斯尔的父亲是现在唯一在世的传奇勇者…… 卡斯尔父亲因为和魔族的关系比较敏感，本来是想要不参加这种场合的，但欧文一再和菲莉亚说“绝对没有关系”，而且给卡斯尔父亲和卡斯尔学长都寄了好几次邀请函，他们才终于决定过来。 欧文不介意，不意味着欧文的父亲不介意啊，菲莉亚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连忙快步走过去。随着她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伊斯梅尔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只听他激动地道—— “——啊！时隔这么多年，我终于重新见到你了！你真是我们艾斯的英雄啊！” 卡斯尔爸一脸懵逼。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伊斯梅尔伤感地道，“当年你从后门溜进来的时候，还是我帮你偷偷开得门。之后，我还给你写过二十多封感谢信……” 听到这里，卡斯尔的父亲稍微有点想起来了。 他当年进来杀魔王的时候，确实有个当时看来年纪还是少年的魔族给他开门。那个魔族男孩长得很瘦，似乎有些营养不良，一双红眼却相当清澈明亮，在当时乌烟瘴气的魔王城堡里，这双眼睛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不过他当时还以为那大概是城堡里的小仆人什么的，毕竟对方衣衫褴褛，一头黑色长发一看就没怎么打理过…… 没想到那个竟然就是后来即位的年轻王子，卡斯尔爸忽然有点怀疑人生。 二十多封感谢信他倒是记得的，毕竟实在很少有人给他写那么多封感谢信，且寄给他的信还有很多都是想要拜师或者请他传授杀死魔王的秘技的，像那么言辞恳切感情真挚的信实在少见，卡斯尔爸记得当时他还很感动的…… 万万没想到给他既感谢信的竟然还是魔王，他更加怀疑人生了。 伊斯梅尔完全没有察觉到卡斯尔爸的态度微妙，愈发热情地道：“你真是为魔除害的英雄啊！！我们全国上下都特别感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刚刚退休的魔王一脸纯真可爱的“╰（*°▽°*）╯”的表情，卡斯尔爸忽然感到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当初给他开门的时候，这个少年并没有表现出他是王子，然后等他杀死他的父亲，他就成为了魔王…… 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太可怕了，卡斯尔爸不禁有种难道自己早在对方计划之内的感觉。 菲莉亚听完倒是松了口气。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好像他们相处得很愉快的样子呢。 …… 这个时候，站在角落里的三王子默默地移开了投注在菲莉亚身上的视线。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菲莉亚，不过，因为她身边总是站着玛格丽特那样容貌的发光体的关系，理查德却仿佛直到今天才注意到她其实也很漂亮……不，可能以可爱来形容更合适？ 婚纱给人的感觉果然很不一样。玛格丽特今天也是盛装，但大家今天的关注点竟然都在菲莉亚，这在平时可是很少见的，玛格丽特几乎是天然的放光体。 那么，等到玛格丽特穿婚纱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想必是全世界的光彩都会被她夺走吧…… 理查德今晚喝了一些酒，魔族的酒味道和他平时尝到的不一样，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周围一堆身材高大的魔族，这给理查德带来不少压力，他为了壮胆，又不由自主地喝多了一些，已然醉醺醺了。 由于酒在胃里打滚，他觉得身体热乎乎的，脑袋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玛格丽特，她正和一个棕发青年说话……哦，对了，那是菲莉亚的哥哥。 理查德的视线亦模糊了，他看不清玛格丽特的表情，但光是想到对方喜欢的其实是自己，理查德便觉得心脏滚烫，前所未有的勇气从身体深处猛然而出，他猛地放下酒杯。 理查德走到了自己的父亲，国王爱德华三世面前。 “父王。”理查德定了定，喊道。 爱德华三世看了眼自己的第三个儿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皱了皱眉。 不过，想到儿子已经是成年人，酒味也不是很重，他的眉毛又舒展开了，问道：“怎么了，理查德？” 即使在所有兄弟中，理查德也是比较受宠的一个。 在国王爱德华三世看来，他的这个儿子天真浪漫，喜爱诗词歌赋，很像他年轻的时候。而且，难得的是他在勇者学校成绩也很不错，还拿过学院竞赛第二名，爱德华三世一直很为他骄傲，因此平时也比较宠爱，相对来说容忍度比较高，态度也相当亲切。 于是理查德什么话都愿意和父亲说，父子关系愈发和谐。 这一次，理查德挺了挺胸，脸颊上泛出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害羞而产生的红晕。 “父王，我想要和玛格丽特结婚！”他说。 第159章 听到自己儿子的话，爱德华三世的内心是震惊的。 玛格丽特被称为“海波里恩之花”的事，作为国王的爱德华三世自然也有所耳闻，而且他常常会见到玛格丽特，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的确非常美丽，很容易吸引各种各样的视线，受欢迎相当正常。 理查德和玛格丽特差不多大，会喜欢她并不奇怪。不过，一开口就是想要结婚，多少还是将爱德华三世惊到了。 于是，爱德华三世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玛格丽特？” 儿啊，你知道你竞争对手有多少吗，难道你就不怕被当街打死吗。 理查德王子用力点了点头。 “父王，我喜欢……不，我确定我对她的感情已经足以用爱来形容！她就是我的晨光和雨露，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我才终于明白我是为什么而生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利差的王子在一瞬间对自己即将要说的话产生了一点怀疑，并不特别自信，但他还是很快安定下来。 “况且，玛格丽特也爱我！我是王子，她是公爵的女儿，我们都从勇者学校毕业，想来也有相同的兴趣爱好。父亲！我想，全世界都会祝福我们的结合！” 爱德华三世更震惊了：“玛格丽特爱你？！你确定吗？” 总觉得这下儿子真的要被全国人民打死了怎么破。 理查德当然不是很确定，尤其是上一次在花园里被玛格丽特拒绝以后，就算是他也忍不住对自身产生了怀疑，有了“难道玛格丽特真的对他没有好感，一切都是他想多了？”的想法。 难道就像不少人猜测得那样，玛格丽特喜欢的其实还是卡斯尔？毕竟卡斯尔无论是家境、相貌、受关注程度在海波里恩都和玛格丽特不相上下，而且卡斯尔不管是在男人还是女人中都相当受欢迎，几乎就是性别颠倒的玛格丽特。 另外…… 不知道为什么，理查德发现自己其实也有些在意菲莉亚的哥哥。他明明是个不管怎么看都很普通的青年，性格也不怎么显眼，但自从那天他中途冲出来阻碍自己和玛格丽特以后，理查德怎么也无法忽视他。 难道说他也是个有分量的情敌？ 可是，理查德后来偷偷调查过他……那个马丁·罗格朗就算在普通人中也算相貌英俊品行良好前途无量，可相比较贵族而言，还差得很远。他仅有的比较特别的亮点也就是年轻的正式机械师以及妹妹嫁给了魔王而已，且魔王的亲戚目前在大部分人看来仍然不是什么好事。 要说玛格丽特喜欢的是这么平庸的人，理查德是说什么都不信，更不可能服气。如果真的会失败，他宁愿相信自己是输给卡斯尔。 理查德的犹豫只是持续了片刻，喝下去的在胃里翻滚的艾斯之酒便重新熏染他的神智。理查德的身体里忽然充满了谜一样的勇气。 “我……确定！”理查德定了定神，坚定地道，“玛格丽特也爱我！我们的感情是一样的！” 难道她那种想要见他却有不敢靠近的行为还不能算爱吗？难道她对他频频投来爱慕的视线却羞于对他诉说还不算爱吗？ 理查德在脑海中回忆了不少玛格丽特偶然地出现在他所在地方的画面，借以巩固自己摇摇欲坠的想法。 玛格丽特是他的初恋，是他长达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个喜欢，且到目前为止唯一喜欢过的一个女孩。要是失去她的话，理查德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算是什么。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玛格丽特。 望着自己心爱的三儿子真诚笃定的眼神，满心怀疑的爱德华三世不禁又对他说的话信了几分。 其实正像理查德自己说的，他和玛格丽特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尽管玛格丽特是备受关注的王城明珠，可是理查德自己，也是国王宠爱的儿子、这个国家的王子啊！ 唯一麻烦的，恐怕就是玛格丽特的父亲，威廉森公爵，他一向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视作掌上明珠，宠爱得不行。以理查德对威廉森公爵的了解，他大概对可能做自己女婿的人一个都看不满意吧。 听理查德的说法，爱德华三世还以为他一直在和玛格丽特偷偷恋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没有公开而已，这次过来和他说这些，也是跟玛格丽特商量后慎重做出了的决定。大概是玛格丽特也知道自己父亲的固执，所以才决定抬出他这个就算是公爵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的国王来。 当然，爱德华三世不管怎样都不会想到这只是自家儿子喝多了忽然一头热。 想不到会是在他看来尚且年少的三儿子率先结婚，虽然爱德华三世是个国王，却也是个父亲，想到这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斟酌了一下，他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想的话，我帮你去问问威廉森公爵吧。要是他同意，我就帮你们安排婚期。” 听到父亲的承诺，理查德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似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理查德心情澎湃，他的脑海中充斥着玛格丽特这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名字。有几秒钟，他的理智好像若有若无地感到不妥，可这点迟疑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悦冲了下去，理查德并没有在意。 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随团来报导这次具有重大外交意义婚礼的王城记者，正在偷偷关注着这边。 他假装自己专注于和其他宾客的交谈，脸上谈笑自若，却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仿佛漫不经心地写了几笔，便又将纸片收回口袋之中。 …… “菲莉亚，恭喜你结婚！” “恭喜你，菲莉亚！” “欧文，你这小子！是魔王就算了，竟然还第一个结婚！” “不不不，他不是第一个，杰瑞那个混蛋才是丧心病狂地毕业就结婚……” 和不少达官显贵进行过象征性地外交以后，菲莉亚和欧文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于是，他们很快被发现他们周围没人的曾经的室友和同学包围了。 因为有之前的同学会做铺垫，且年轻的勇者适应力强又比较爽快，他们都没有在意欧文的魔王身份，纯粹作为好朋友地开始祝福和调侃。 菲莉亚相对好一点，她收到的是好意的祝福比较多。欧文就惨了，那群至今没有谈过恋爱的大男孩才不管他是不是魔王，魔力扩散起来是不是很可怕，直接拿他的魔王身份和菲莉亚的丈夫这两个点结合起来还涮。 其中欧文寝室里留级过因此年龄最大且胆子也最大的曾经的寝室长干脆直接拉住了菲莉亚，一上来就爆欧文黑料，只听他语重心长地道：“菲莉亚啊，你知道吗？欧文这孩子从很久以前就动机不良了，有一天晚上我起夜，竟然碰到欧文半夜出来洗……” “你闭嘴！”欧文脸红了大半边，听到室友竟然说这个，立刻恼羞成怒。 趁着欧文对寝室长发火，奥利弗见缝插针地道：“菲莉亚，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其实念书的时候你是很受欢迎的，但是欧文这家伙……啧，手段太阴险了。” 奥利弗一个也快要结婚的人当然不会说当年暗中追菲莉亚的人里也有他一个，他也料定欧文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因此肆无忌惮。 欧文果然无法反驳，只能怒瞪奥利弗。 奥利弗泰然自若，眼神正直。 然而奥利弗千算万算，却忘了这里还有迪恩这么个逗比。 听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这么说，迪恩相当想不通，歪了歪头，没有恶意地道：“诶？！奥利弗，当时喜欢菲莉亚的不就是……” 奥利弗连忙一把捂住迪恩的嘴，顺便在他腰上锤了一下。尽管奥利弗不当勇者多年，但当年毕竟是强力量类里挥重剑的，力量完全不是迪恩这种普通剑士可比，一拳头下去，迪恩顿时“嗷——”的一声惨叫。 然后迪恩就被拖走了。 …… 十几分钟后，菲莉亚和欧文终于好不容易地从关心他们的同学里挣脱出来，两个人一起逃到了没有人的阳台上。 夜晚的凉风吹过来，菲莉亚轻轻地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 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 欧文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必要就刚才被室友们爆出来的事情解释一下，他张了张嘴，道：“菲莉亚，那个，其实我……” “……我很高兴。” 听到菲莉亚的声音，欧文诧异地转过头。 借着清澈的月光，他看见穿着婚纱的菲莉亚微笑的脸上泛着一点淡淡的红晕。 心中又是一阵温热。 欧文快到嘴边的话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弯。 “那个……我爱你，菲莉亚。” “……我、我也爱你。” 即使已经结婚，这么直白的情话依然会让空气升温。 漫天星光下，两人相视一笑。 第160章 那场象征着新世纪到来的新魔王婚礼结束后，人们和魔族们仍然热议了它很长一段时间。全海波里恩的报纸都在大肆报导这件事，并趁着热度对婚礼会造成的影响进行了各种角度全方位的分析，一时间全国的报纸销量都大幅上升。 正因为这个话题实在是太火了，当威廉森公爵得知他的老朋友爱德华三世请他进宫喝茶的时候，还以为他也是想讨论这件事。 这个时代，对爱德华三世安于现状的性格不满的人有很多，既有大臣又有贵族。不过，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威廉森公爵。在威廉森公爵看来，爱德华三世作为国王来说的确稍显平庸，但他并不是个坏人。各种意义上，他并不讨厌这个国王。 然而，当威廉森公爵毫无防备地得知老朋友叫他来喝茶并不是探讨有关魔族的事，而是意图夺走他唯一的女儿玛格丽特时，他就彻底扔掉了所有对爱德华三世的好感，然后炸了。 “拔剑吧！混蛋！我女儿才不会喜欢你儿子！！”（╯°Д°）╯︵ ┻━┻“滚开！我不听！！” “什么理查德！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肯定是胡扯！！我家玛格丽特怎么可能喜欢他！！” “我的玛格丽特才二十一啊！！她还这么小，谈婚论嫁太早了！我绝对不同意！” 爱德华三世：“呃，那个，你稍微冷静一下……” “住嘴！我怎么可能冷静！” 威廉森公爵愤怒到了完全不愿意听爱德华三世说话地步，还不等他再说什么，便愤怒地甩门而去。爱德华也知道凭威廉森公爵对女儿的爱护程度，肯定会需要让他有一定适应的时间，只不过对方反应之激烈仍然超乎了想象。爱德华三世叹了口气，没有再追上去。 只能让理查德再等待一阵子了。 不过…… 爱德华三世回想起威廉森公爵说没有听说理查德的话，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他知道玛格丽特一贯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不过……如果是热恋中的少女的话，真的会在家里一句都不提恋人的名字吗？ …… 于是威廉森公爵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家里，回想起刚才爱德华三世竟然试图从他手里拿走他最珍爱的珍珠的那番话，还觉得胸口一阵一阵冒火！ 开什么玩笑！小玛格丽特可是他一勺一勺喂大的！怎么可能轻易交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居心不良的混小子！ 小时候玛格丽特笑起来的样子多甜多可爱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配得上玛格丽特的男人！虽然她长大以后越来越冷淡了…… 再说，玛格丽特现在才多大？现在王城里面贵族女孩早婚的风气越来越不对了，年轻人怎么知道婚姻的严肃性呢？玛格丽特要结婚的话，至少得等到三十七八岁吧…… 回忆往昔，威廉森公爵不禁悲从中来，严肃的老脸悲戚几分，红色的胡子也垂下来了。 啊，好难过啊……小玛格丽特已经不是当年可以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儿了…… 威廉森公爵疲惫地往沙发上一坐，虽然他现在分外思念玛格丽特，冷静下来以后又想问问玛格丽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玛格丽特能够幸福的话，嫁给王子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家离王宫还是挺近的，唉…… 可惜玛格丽特现在不在家，她出门练剑去了。自从唯一一个女性朋友出嫁之后，玛格丽特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孤僻。 “那个……公爵大人。” 听到家里的管家小心翼翼地叫他，威廉森公爵抬起头。 这时，他才发现家里的佣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威廉森公爵不禁疑惑起来。 难道他沮丧的样子非常明显吗，佣人们已经全都看出来了？还是说玛格丽特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公布和那个什么鬼的王子的恋情，然后私奔了？ 威廉森公爵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吗？” “那、那个……公爵大人，有件事我们必须要向你汇报，就是……唉，请您知道以后务必要保持冷静。”平时胆子很大的管家今天分外支支吾吾，甚至不敢看威廉森公爵的眼睛，一边说，他一边将手里的报纸放在茶几上，“这个，是今天早上刚刚发行的报纸……” 威廉森公爵平时就有看报纸的习惯，一份报纸明明没什么稀奇的。他古怪地看了管家一眼，然后拿起报纸…… 顿时，威廉森公爵刚刚平复下来的胸口涌出一口老血，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跑！ 只见报纸上用特大号的字在头版上写着—— 《婚期将至？王城明珠定情三王子！》 …… 菲莉亚的婚礼结束后，马丁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尽管妹妹真的不在身边了，这件事想起来还有些寂寞，但是看到菲莉亚满脸幸福的样子，马丁便也为她高兴。再说，欧文准备设置在菲莉亚家里的方便同行的魔法阵很快就要画好了，到时候只要请魔力稍好的魔法师来家里催动一下，双方就可以轻松地来往。 跟往常一样，马丁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商行的工作室进行工作。最近他们在制作的机械已经快要完工，目前正是最紧张的阶段。 出门以后，王城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热闹。马丁穿过几条大街，终于来到了工作室。初秋的天气时而还是很热的，但工作室由于某些材料需要特殊保存环境的原因，很少有光线透进来，比外面要凉快很多，一进来，马丁便稍稍吐了口气。 同事们大多已经到了，平时大家应该都在各做各的事，或者各自进行工作准备才对。但是今天，马丁却意外地发现他们全都聚拢在一起，似乎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和他关系最好的同事麦克回过头，对马丁挥了挥手，喊道：“马丁，下午好啊！” 马丁微笑一下，对他点了点头，便提着工具箱要去自己的工作台做准备。 这时，中年的机械师却对他喊道：“来得正好，马丁！你快过来看看这份报纸！今天的新闻可不得了啊！这大概是你妹妹结婚以后，我们王城最大的新闻了！” 相比较于中年机械师兴奋的语气，马丁的反应比较平淡。他并没有走过去，只是一边打开自己的工具箱，将各种工具一个一个在固定位置摆好，一边出于礼貌地问道：“是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跟你提过的玛格丽特·威廉森吗？就是我们王城的骄傲，海波里恩的明珠！” 马丁的动作一顿，转过了头。 见马丁回头，中年机械师精神一震。 要知道马丁这小子平时看上去对谁都很友好的一副温柔的样子，但平时大多独来独往，连麦克都只是偶尔和他一起而已。而且马丁虽然总是微笑，仿佛很好相处，可实际上谁都看不透他，有种和世界隔了一层的感觉，以往同事之间聊天的时候，他也只是在旁边听着，然后笑。 不过，现在提到玛格丽特的名字他竟然有反应了，这让中年机械师很是振奋，同时心中也有几分了然。 果然，男人嘛，还是很难不对美女感兴趣啊。马丁这家伙，平时瞧着清心寡欲的，骨子里毕竟还是年轻男子啊！ 于是中年机械师将被大家围观的那一份报纸举了起来，揉成一个球轻轻一飞，丢到马丁的工作台上。 “给你！今早的头版新闻！这份报纸不知道怎么拿到的独家，今天卖得可火，现在已经买不到了！咱们工作室唯一一份，听说以后我鞋都没穿跑出去买到的！你拿着看吧！” 马丁愣了愣，然后拿起那个报纸揉成的纸团，轻轻地展开。 第161章 在看清报纸上皱巴巴的字的一瞬间，马丁的瞳孔猛地一缩。 “想不到竟然会是三王子啊。”中年机械师摸着下巴，感慨地道，“我还以为肯定会是卡斯尔呢，他们两个多登对啊。” 麦克耸了耸肩，道：“可那毕竟是个王子啊。大部分女孩子都会想要嫁给王子吧。” “我就没有想过。”艾德琳有些不高兴地道，她说着就从中年机械师身边走回了工作台，着手准备工作。 “哈哈哈哈，你也能算个女人吗？”对方毫不在意，反而大笑地说。 “他们贵族之间的事不能我们能理解的。说不定是什么政治问题呢。”麦克怕这个话题继续深入激怒艾德琳，连忙将聊天的内容扯回玛格丽特和三王子身上。 “这可不一定！”一个机械师说，“你看，报纸上的记者不是说了吗？上次在友好宴会上将玛格丽特带走的人也是那个三王子理查德。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谈恋爱好久了！” “哈哈哈，那岂不是全王城的少男都要心碎了！”中年机械师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喂，马丁，你那篇报导读完了吗？你怎么看？你妹妹有知道什么内情吗？” 马丁后背一抖，这才回过神来。 实际上，他只是盯着标题，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标题上那几个简单的名词，简直是可怕的魔咒，搅得他脑海翻滚，心神不宁。 “我……不知道。”马丁勉强道。 麦克却听出马丁的语气有点古怪，走过去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声音有点怪？” “……还好。”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事实上，马丁的内心一团乱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说什么了。 中年机械师却对这种答案不太满意，他继续追问道：“谁问你知道不知道啦？你最近联系你妹妹了吗？她现在不是老是进出王宫？总该知道点什么的吧！” 马丁的同事们思路很简单，菲莉亚已经成了魔后，且魔王和国王交往密切，有很多协议正在筹备签订。既然菲莉亚有这么多机会进出王宫，没道理不知道啊！ “……抱歉。”马丁不答，反而道，“……我要工作了。” 说话间，报纸已经重新被他揉成球。 “啧，真没意思。”中年人对马丁的敷衍感到不快，但因为他是老板的儿子，只敢嘴上抱怨抱怨，不敢追得太紧。 麦克却担忧地看着马丁的神色：“马丁，你身体还没有好吗？你的脸色……” 马丁自己也知道他大概面色惨白如纸。他顿了顿，好不容易才从心乱如麻的思绪里整理出一丝理智，勉强对关心他的好友一笑，说：“我没事……放心。” “是、是吗？”麦克并不十分相信，“你……不要逞强。” 马丁点了点头，见麦克虽然犹豫，但还是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了，他才松了口气。 ……玛格丽特。 回想起这个名字，马丁心中一阵抽痛。 老实说，凭之前所看到的情形，他并不相信玛格丽特会和三王子在一起，以公爵女儿的身份，她应该也没有必要去进行什么政治婚姻。再说，以玛格丽特倔强的个性，大概也绝对不会同意那种事。 但是，报纸上的那些话，却仍然极大地震动了马丁的心。他发现即使知道那八成是无中生有的新闻，他却依然无法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他好想看到玛格丽特的脸，好想从她口中听到否认的话。 但是…… 马丁叹了口气。 玛格丽特上次来找他的时候特意说过，她准备离开王城几天。现在，玛格丽特应该还在城郊森林才对。 …… 等玛格丽特发现关于她的八卦已经引爆了整个王城，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了。 这不能怪玛格丽特，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冷静又聪明的样子，实际上在某些方面相当迟钝笨拙，况且菲莉亚结婚后，她在王城中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卡斯尔又接了个任务和艾尔西、尤莱亚一起出去进行勇者工作了。本来玛格丽特也应该去，可是菲莉亚不在，她就是团队中唯一的女性，多少有点不方便，且玛格丽特自己心情也不好，于是她干脆申请延长一个月的假期，卡斯尔好脾气地同意了。 玛格丽特觉得相当孤独。 所以，为了散心，她去城郊森林修行了几天，基本上就是打猎和练剑。 回来的时候，她发现王城里的人都对她格外关注，时不时有人看向她，并且小声地交头接耳。玛格丽特以往也相当受关注，因此起初本来并不在意，可后来她发现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对劲，还有几个不要命的记者模样的人上来问她“婚期是什么时候”之类的怪问题，玛格丽特按照以往的行事作风将他们揍跑以后，却又不由得奇怪万分。 玛格丽特加快步伐跑回家，然后，就对上了面色铁青的父亲。 尽管大家都知道威廉森公爵很疼女儿，但实际上，在玛格丽特面前，他是很严肃的。 这主要是出于教育的角度考虑，但也导致在玛格丽特的认知里，父亲是威严且不好亲近的，同时她的母亲也是相当端庄的淑女型贵妇人，即使是女儿也保持恰当的距离，所以等进入青春期以后，玛格丽特大部分事情都不会再告诉父母了。 “玛格丽特，你过来。”威廉森公爵黑着脸道。 父亲很久没有露出过这么糟糕的神情了，恐怕发生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 玛格丽特迟疑了几秒钟，甚至本能地将手按在剑上，以此谋求了些许安全感，才抬脚走过去。 看着玛格丽特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美丽的蓝眼，想到这么漂亮乖巧可爱聪慧的女儿说不定以后就不是自己的了，威廉森公爵感到他的心脏在滴血。 尽管内心已经难过得要哭出来了，可他的脸上却还是皱着眉头的很有压迫感的表情。威廉森公爵鹰一样的眼眸盯着玛格丽特，红色的胡子动了动，说：“你和三王子，那个叫理查德的，是怎么回事？” 听到理查德的名字，玛格丽特下意识地蹙眉。 她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她明明和三王子理查德没有什么关系，尽管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对方拉住说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是上次在宴会上的事，对方终于来兴师问罪了？ 想到这里，玛格丽特心里一紧。 上次那件事，实际上是马丁将理查德赶走的。想到有可能也会牵扯到马丁，玛格丽特便紧张起来。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玛格丽特问。 见玛格丽特虽然一脸疑惑，却没有立刻反驳，威廉森公爵好想回房间抱着被子哭一哭，心脏血都要流干了，但表情却仍然很严厉，将早上差点被他撕掉的报纸往玛格丽特勉强一丢：“哼，你自己看吧！今天早上，陛下都来找我商量婚事了！理查德王子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决定！” QAQ所以难道这是真的吗！不要啊！ 玛格丽特听到“婚事”和“理查德”两个词就是一阵不好的预感，伸出手迟疑地将报纸捡起来，眯起眼睛，透过眼镜看着报纸上特大号的标题。 下一秒，她的动作僵住了。 威廉森公爵一直在观察玛格丽特的反应，比较理想的话他当然是期待看到女儿立刻反驳这则新闻，不过，看到玛格丽特提起剑就要往外冲，威廉森公爵还是愣了愣。 “——玛格丽特，你去哪儿？！” “王宫。” 玛格丽特的回答隐含着怒气。 …… 正当玛格丽特冲向宫殿的时候，爱德华三世这里还一派平静，他拉着欧文，满眼地兴奋地道：“欧文啊，你这么年轻，有什么梦想吗？” 欧文灿烂一笑，自然地道：“当然是世界和平，还有和海波里恩维持稳定友好的关系了。” 听到答案，爱德华三世感动又欣慰地拍了拍欧文的肩膀，道：“虽然你年轻，但很有理想啊！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的话，一定可以实现的。” 欧文微笑不减：“嗯，谢谢。” 自从那天欧文主动道歉，让爱德华三世意识到他是一个宽容友善的好魔王以后，爱德华三世就对欧文的态度亲切温柔了很多。其实，作为一个没有外交的国王，爱德华三世一直是寂寞的，他渴望有一个可以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平等的人出现，所以见到欧文以后，他潜移默化地认为欧文作为魔王的心情应该和他差不多，于是不由得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共鸣之感。 在爱德华三世的想法之中，他和欧文无疑已经成为了可以互相吐露不能对外人说的心事的忘年交，两人……啊，不对，两王之间应该存在着普通人中不存在的特殊默契，所以在某些其他人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上，欧文将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倾诉对象。 比如，梦想。 是的，尽管拥有一整个国家、站在海波里恩的顶点、带着人类的王冠，看似已经获得了人可以渴慕的一切，可实际上，爱德华三世的梦想并没有完成。 他是个有梦想的人。 和他的梦想相比起来，他目前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是如此的空虚肤浅。 “其实……我并不想当国王。”爱德华三世看似望着欧文的眼睛，其实正望着比大陆彼岸还要遥远的地方，他向往地道，“我想当一个水手，想随着波浪漂流到大海的尽头，去寻找最远的彼方，然后在那里，创作诗歌。” 欧文：“……啊，这很好啊。”但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爱德华三世则一阵激动。 果然！只有同样被王位束缚的欧文才能理解他的浪漫和无奈啊！！ 于是，他一把抓住了欧文的手。 “欧文，你有没有在夜晚眺望星星的时候，幻想过星空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是什么在发光、是什么让它们东升西落？还有，你有没有在凝视大海的时候，思考过大海的对面是什么、它有没有边际？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们一块大陆？会不会在海的对岸，就是传说中的半神族栖息的地方？” 欧文一怔。 他忽然想起以前有一次和父亲聊天的时候，伊斯梅尔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不过，没等欧文做出回应，爱德华三世已经自己颓废下来：“不过，我作为国王，不能擅自离开王国之心。星空太遥远了……大海，我也只在还是王子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是在海波里恩最东方的流月地区，那真是美丽又广阔的地方啊……和海洋比起来，我们人类，是多么渺小……” 欧文想了想，道：“我们魔族也一样。” “可惜，我大概一生都没有亲自出海的机会了，我的王子们还远远不能独当一面，这一点上，我可真羡慕你父亲，要是我有你这么出色的儿子就好了。”爱德华三世叹了口气，说。 欧文自认是个脸皮厚的人，但被这么夸还是有点脸红，对待爱德华三世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和之前一样敷衍了。 爱德华三世继续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人能替我出海看看。只是我们国家的船运不是很发达，无法远航……你们魔族有什么手段能去更远的地方吗？” 欧文摇了摇头。 魔族的确有相当出色的可以用来移动的魔法，只要魔力够充沛，几乎能去任何地方。但这些地方里并不包括未知。 忽然，欧文又想起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试试看矮人机械？” 爱德华三世愣了愣：“……矮人？” “嗯。”欧文略微停顿几秒，“你听说过起始号吗？” 听到这个名字，爱德华三世顿时眼前一亮。 起始号是一艘传说中的船。 据说那是矮人们用当时他们拥有的最先进的炼金术建造的、如岛屿一般庞大的巨船。造出这艘船的矮人带着大量种子、金币、书籍和许多宝贵的东西出海，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尽管只是传说，可史学家们确实找到了不少能证明这件事存在的依据。而且，这是从古至今对于能出海的船只唯一的记载，以矮人当时的炼金术境界的话，真的能做到也说不定。 爱德华三世越想越兴奋，他是知道矮人机械最近在王国之心发展很快的事的，只是他从来不关注而已，看来今后确实要关注一下。 要说矮人机械的话，罗格朗先生的商行应该是目前最先进、最有发言权的，他本人也差不多是目前水平最出众的机械师。欧文这一举差不多也算帮助了罗格朗先生的生意，看爱德华三世似有心动的模样，欧文觉得这件事或许能成功。 爱德华三世愈发感到和欧文聊这个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他张开嘴，正要继续追问一些和矮人机械有关的事，忽然，门被从外面撞开了。 爱德华三世皱了皱眉，正要呵斥这个随意打断他和魔王重要洽谈的家伙，却见一个女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陛下！玛格丽特·约克森小姐忽然闯进来，现在——现在正按着三王子殿下打呢！” 第162章 既然欧文在王宫，菲莉亚自然也在。当上魔后以后，她的主要职业就从勇者变成了外交，这对从小不善言辞又害羞的菲莉亚来说不是个容易的工作，幸好，由于菲莉亚是勇者出生的关系，在很多方面获得了不少天然的优势。 比如说，在艾斯，她可以用捏几块砖的方式来让大臣们闭嘴，对很少受到物理攻击效果震撼的魔族来说，这招还是挺有效的。而在海波里恩就更轻松了，因为勇者社会地位高的关系，菲莉亚在这里受到天然尊重。另外，因为战斗力存在显著差距，非勇者的普通人会对她抱有一定的敬畏，这让她在两边的工作都不算太困难。 玛格丽特抓住三王子就揍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菲莉亚正在和王后王妃们聊天，当然，更准确的说法可能是王后和王妃说，菲莉亚在旁边听，时不时回以微笑。 不过，纵使王后王妃对她很亲切礼貌，可毕竟很多话题她都不感兴趣，对方四个人却是同一个人的妻子，给菲莉亚的感觉很奇怪，于是聊了不久，菲莉亚便感到疲惫了。 老实说，当女仆慌张地过来汇报的时候，菲莉亚在惊讶之余，还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跟菲莉亚不一样，理查德王子的亲生母亲，海波里恩的王后，听说自己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被打，立刻花容尽失，顾不得礼貌，提起裙子就往外面跑。菲莉亚担心玛格丽特，连忙也追过去。 等她们到的时候，欧文和被欧文用魔法一起拎过来的爱德华三世都已经到了，玛格丽特和理查德已经被拉开。玛格丽特涨红了脸，看上去怒气冲冲，但理查德王子脸上却有两道划开的剑伤，虽说看起来上得不重，却比玛格丽特狼狈了很多。两人脸上身上都全是汗，不停地喘着气，显然刚才的战斗比较激烈。 事故发生的经过也基本上理清楚了。其实事实和女仆说得还是有些差距的，并不是玛格丽特一冲进来就毫无根据地按着理查德打，而是他们两个在进行双方都同意的决斗。 事情是这样的。 玛格丽特气势汹汹地冲进王国说要找三王子，三王子一听玛格丽特来找自己，心情自然有点小激动，兴冲冲地就来了。谁知玛格丽特直接要求他拔剑，两个人决斗。 威廉森公爵和玛格丽特毕竟是父女，前者刚刚扬言过要揍爱德华三世，后者就冲进来揍他的三儿子了。 不过，不同的是，理查德并不是个关注新闻的人，王宫里的人又不敢当着他的面乱说，爱德华三世还以为理查德早就知道了，报纸上的新闻是他自己放的，于是采用了放任自流的处理方式。 最终，理查德至今都不知道他和玛格丽特上报的事。 玛格丽特说要和他决斗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 诶？难道玛格丽特想了新的方法来引起我的注意？还是说，她准备在揍我一顿让我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以后，再悲剧性地忘记我？ 后来理查德觉得先击败玛格丽特，让她觉得自己很厉害以后，再深情地告诉玛格丽特即使她不这么做他也会永远爱她这样比较浪漫，于是就答应了。 然后就被玛格丽特揍了。 旁边的女仆们一看事情不对，连忙去通知国王和王后，才会出现眼下的状况。 ……不得不说，理查德王子的确比较倒霉，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给玛格丽特，毕竟以前在学院大赛的时候，他是赢过玛格丽特的。 不过，玛格丽特当时就在和菲莉亚对决时负伤，行动不便。且如今他们毕业多年，理查德毕业后就在王宫里当养尊处优的王子，而玛格丽特一直和卡斯尔一起当真正的勇者，两人在剑术上的成就，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玛格丽特还有分寸。理查德脸上的伤是她一开始怒气最盛的时候没把握好划的，之后她就把剑扔了用拳头揍，且没有揍脸。在决斗之前，理查德有穿上护具，应该没受太重的伤才对。 尽管如此，王后还是很心疼，抱着理查德摸来摸去，生怕他有哪里不对劲。 理查德擦了把脸上的汗，他是刚刚听爱德华三世解释才弄清楚玛格丽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地冲进宫来的。 理查德王子不禁有几分黯然。 原来，玛格丽特真的不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啊…… 老实说，他对那天喝醉后太过冲动说的谎也并非完全不后悔，只是多少还有几分侥幸的杂念，毕竟他是认真地觉得自己和玛格丽特是两情相悦的，说不定推她一把她就下定决心了呢？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疼痛让理查德长期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理清楚前因后果后，他定了定神，暂时将母亲推开。 理查德终于能够撇开爱情的盲目看清自己的一厢情愿了，他看着玛格丽特的眼睛道：“我很抱歉，私自让父王和威廉森公爵商量和的婚事，给你造成了困扰，对不起，玛格丽特……但是我没有和报社的记者联系过，在你来之前，也没有看过那个所谓的报纸……上面写得那些话我确实说过，但我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到的。” 玛格丽特一愣。 理查德的眼神真诚，不像在说谎。 但那则新闻写得相当详细，还将理查德说的话作为确凿的证据进行例证，而父亲告诉她的话也证明的确是理查德自己说他们两情相悦的。皇宫并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出的地方，那些话除了理查德自己说出去以外…… 玛格丽特忽然有些头疼，她拧了拧眉头。 这么说也不对，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记者可以烦人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很抱歉，为我的鲁莽和无礼。” 玛格丽特略一停顿。 “但是，结婚的事，我不会承认。”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玛格丽特……”理查德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那个，决斗的事你也不用道歉……是我自己答应和你决斗的，再说我也没受什么伤。” 他只是看起来狼狈，的确没什么事，即使是脸上的划伤也只是一点点，大概连疤都不会留。 爱德华三世现在知道自己儿子之前说得话不靠谱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看向欧文，歉意地说：“抱歉，欧文，让你看到了丢脸了状况……” “没有关系。”欧文自然熟练地一笑，“不过，你们在说得报纸，那是什么？” 欧文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艾斯，自然没有关注海波里恩的报纸。听到他这么问，同样没有看过那份报纸的菲莉亚，也望向了爱德华三世。 但回答他们的并不是爱德华三世，玛格丽特在口袋里摸了摸，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塞在身上的纸拿出来，递给菲莉亚。 菲莉亚打开便看见那条触目惊心的新闻，她连忙再次看向玛格丽特，只见玛格丽特的神情有些疲倦和厌烦，果然是对这个新闻很反感的样子。 尽管玛格丽特在决斗中赢了，处于占据优势的一方，但她的状况也并非很好。刚才两人之间的搏斗显然有些激烈，玛格丽特的脸颊上沾染了灰尘，身上的衣服脏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看不见的伤口。 见菲莉亚神情担忧的样子，欧文笑着对爱德华道：“既然这样的话，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改天再说吧……菲莉亚和玛格丽特好像也有话想一起说的样子。” 爱德华还觉得欧文是怕他们尴尬才这么说，甚至将难以处理的玛格丽特带走了，顿时对对方的体贴大为感动。 “真是不好意思……”爱德华三世愧疚地说，“那我改天再招待你们吧。” 两个国王彼此又寒暄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气氛多少缓和了些。 菲莉亚扶起玛格丽特，欧文用斗篷罩住菲莉亚，准备将她们两个一起带回艾斯去。 淡淡的魔法光泽从欧文的斗篷里亮起，这时，三王子忽然急急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抓住玛格丽特的袖子，阻止她离开。 “玛格丽特，你……”理查德仍有几分不死心，“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玛格丽特一愣，摇摇头，迟疑几秒，下定决心地道：“我有喜欢的人。” 听到玛格丽特竟然说出来了，菲莉亚都有点吃惊。从学校毕业以后，玛格丽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 “是、是吗。” 理查德听到玛格丽特说“有喜欢的人”就瞳孔一缩，不禁又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样的话，就难怪玛格丽特看到报纸会生气了。 连已经知情的菲莉亚对玛格丽特说出这件事都感到吃惊，更何况是原本不知道的人了。玛格丽特话音刚落，差不多从小看她长大的国王王后便惊讶地对视一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同一个名字—— 卡斯尔。 然而，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欧文、菲莉亚和玛格丽特就已经在一阵魔法光芒后消失了。 …… 转眼间，菲莉亚和玛格丽特便落在了魔王城堡的书房里，欧文知道她们想要单独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走了，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她。 菲莉亚手里还捏着那张报纸，她想了想，安慰道：“那个……没关系的，哥哥应该不会相信这种新闻的。大不了，我去跟他解释……” 玛格丽特打断她：“我会去表白。” 她语速太快，菲莉亚没有听清楚，眨了眨眼。 玛格丽特定了定神，这才重复了一遍。 “我会去表白……等再回到王城的时候，我就去找他。” 不能再拖下去了，因为迟疑和犹豫，造成的误会会越来越多。 玛格丽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再睁开，便满眼坚定。 第163章 马丁心神不宁，已经好几天了。 他不知道玛格丽特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当时就没有定下具体的归程，只看她什么时候散好心。 最近几日，马丁工作结束后，都会特意绕路从玛格丽特的家边经过，眼睛不自觉地在她的窗口驻留。尽管知道能碰到玛格丽特的概率很小，他心里隐隐的希望只不过是无谓的期待，却仍然忍不住这么做。 仔细想想，问清楚报纸上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玛格丽特将来肯定会结婚，她的结婚对象应该也是和她一样出色又高贵的人，即使不是三王子，也会是其他人。 他只不过是小时候曾经救过她一次而已，他的身份是朋友的兄长，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马丁叹了口气。 此时时间将近黄昏，橙色的云霞染红了大半边的天空。马丁看到眼前熟悉的建筑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明明准备放弃后，又习惯性地再次走到了威廉森公爵府邸。 玛格丽特房间的窗户照例是紧闭，从路边，隐隐能看到浅粉色的窗帘。 大概由于是贵族区的关系，周围路上人很少，安静得让人心悸。 马丁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今天自己又做了愚蠢的事，于是抬起步伐，准备离开。 “……马丁……先生？” 忽然，背后离得很近的地方，竟然传来了他难以忽视的声音。 马丁诧异地回头，竟然便看到被一个魔族女仆拉着手带到这里的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喊他名字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生涩，还有点不自在地生涩。马丁也觉得被玛格丽特称呼为“马丁先生”有点怪怪的，但仔细一想…… 玛格丽特每次和他说话都会尽力避开称呼名字，她本来就不善言辞，想喊他又喊不出来的时候，就会涨红脸站在一边不知怎么办。 因为有个非常害羞的妹妹，马丁对待不善于表达的人一向比较有耐心，也知道该怎么做。一般来说，他会微笑地主动问她怎么了，让对方松一口气。 这样一来，玛格丽特直呼他的名字的次数的确比较少。于是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的一刹那，马丁的心跳几乎一停。 看到马丁，玛格丽特显然也十分惊讶。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荡漾着清澈的蓝色，相比较于平时的面无表情或者严肃，此时玛格丽特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刚从魔王城堡回来。欧文不可能每次都亲自护送他们，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安排魔力比较好的仆人或城堡守卫，比如今天的女仆。 女仆感到气氛不对，眨了眨眼睛，但很快扭头笑着对玛格丽特道：“玛格丽特小姐，您已经到家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回去复命啦。” 玛格丽特慌张地一点头，女仆瞬间就消失在原地。这一下，空荡荡的街道上，就只剩下她和两个人了。 心脏的跳动速度不自觉地变快。或许是因为玛格丽特下定决心下次见面就表白的关系，她感到身体的温度比平时升得更快、升得更高。 她是回来换衣服的，总不能就以在森林里将就着穿了好几天的铠甲并且去打过王子的装束去见马丁。但玛格丽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马丁就在自己家门口，如果知道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会让女仆将她直接送到房间里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有充足的时间洗个澡换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玛格丽特不可能不知道她现在头发毛糙凌乱，因为刚打过架的关系身上脏兮兮的，说不定还有汗味…… 想到这里，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便朝远离马丁的方向退了一步。 见玛格丽特的小动作，马丁不禁无奈地苦笑。 难道说……她其实很怕他吗？也对，菲莉亚小时候也对那些比她年长几岁的人感到害怕和生疏…… 玛格丽特紧张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工作结束了。”马丁微笑着道，并举起手里的工具箱自己的确是刚刚从工作室过来，“我现在正要回家。你今天刚从城郊森林回来吗？” 他并不想结束和玛格丽特的对话，因此故意找新的话题来聊。 玛格丽特却远比她看起来更紧张，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算起来的话，她的确是中午才从城郊森林回来的，只不过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已经把海波里恩和艾斯的两个宫殿都跑了一趟。 “是吗。”话题进行不下去了，马丁知道自己找了个错误的突破口，遗憾地道，“那么，我回去了。下次再见吧，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瞳孔微微一缩，她慌忙地张开嘴，想问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等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离工作室这么远还没有什么商业区的这里？ “再、再见。” 玛格丽特说。 马丁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开。 “那、那个！”玛格丽特忽然又叫住她，但是她最想问的话又在嘴边打了个转，换成另一个话题，“……你看过……之前的报纸了吗？” 马丁脚步一顿。 不用细问，他也知道玛格丽特说得是哪一份。 “抱歉，我看到了。”马丁说。 “……那不是真的。”玛格丽特盯着马丁那双浅得几乎成为金色的眼睛，僵硬地道。 尽管大概知道肯定是子虚乌有的消息，但从玛格丽特口中得到应证，马丁还是松了口气，沉重的身体仿佛一刹那轻盈起来，他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真心了很多。 “我知道。”马丁微笑着道，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心情很好，“理查德王子……就是上次在宫殿的花园里遇到的那个男孩吧？你不喜欢他，是吗？”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 听到马丁的答案，玛格丽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沉默下来，每一秒钟似乎都被无限延长，他们仿佛相对无言了很久，久到玛格丽特不自觉地担心马丁又准备提出要离开了，她终于鼓起勇气道：“那个！可以等我……一会儿吗？我、我有话想和你说，只要一会儿就好……我先去楼上换一下衣服……” 说着，玛格丽特的脸颊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幸好漫天的霞光体贴地替她遮掩。 马丁一怔，旋即笑道：“当然。” …… 约莫十几分钟后，狂奔到楼上的玛格丽特又狂奔着下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擦了一下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洗，只能大致梳了一下，为了尽量减少它的存在感，玛格丽特将它们都扎在了脑后。 犹豫了片刻，跑到门口的时候，她摘下眼镜丢到一边。 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但勇气似乎更加鲜明。玛格丽特长出一口气，踏出门外。 “抱歉，久等了。”她忐忑不安地说。 在玛格丽特成年以后，马丁还是第一看她摘掉眼镜，于是不由得愣了愣。 玛格丽特平时最多就是在累得时候将眼镜取下来揉揉眼睛，因此没戴眼镜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听菲莉亚说，玛格丽特其实以前很不喜欢戴眼镜的。 想到玛格丽特竟然也会有因为“不喜欢”而宁可忍受模糊的视野的时候，马丁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抬高了几分。 不过，玛格丽特并没有发现。此时，她的视线一片混沌，只能勉强辨认出马丁的轮廓来。在习惯眼镜以后，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擅长完全不依靠眼睛来活动了，因此步伐有些踉跄，于是马丁连忙过来扶住她，玛格丽特跌跌撞撞地掉进他怀里。 双手隔着衣服触到玛格丽特体温的一刹那，马丁仿佛触了电，连心尖都是一颤，险些慌张地松开手。 玛格丽特的身体柔软、温暖，尽管都是女孩子，可她给他的感觉却和妹妹完全不同。 因为她没戴眼镜的关系，马丁才敢在这个时候小心地打量她。 玛格丽特平时披着长发，因此她将头发扎起来的时候，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分明，愈发体现出神对她的宠爱。同时，她褪掉铠甲，换上便服。轻软的布料隐隐约约地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而马丁放在她腰上的手，似乎也让触感将那些不太看得见的曲线在朦胧中被补全…… 呼吸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马丁匆忙地扶起她，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道：“那个……玛格丽特，你想和我说的是什么？” 玛格丽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摔倒，还被马丁接住，这个意外的事件稍微打乱了她的计划。 定了定神，玛格丽特抬起头。 明知对方视力不好，当被玛格丽特毫不躲闪的视线锁住时，马丁仍然不禁产生了一种“她看得见我”的错觉。玛格丽特好像不仅看得见他的样子，还能看穿他的灵魂。 忽然，玛格丽特张开了口。 “我喜欢你。” 她说。 “我喜欢你。” 第164章 玛格丽特将表白的话重复了两遍，然后，她的脸颊慢腾腾地整个涨红，从面颊一直红到脖子，就像整个人都熟透了一样。尽管看不见马丁的表情，但她仿佛能通过直觉感受到对方一刹那的不知所措和气氛一瞬间的凝固。 对方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对玛格丽特来说，马丁此时是一个静止不动的色块，但她能够在脑海中渐渐补齐他的样子。 他的脸型，他的鼻梁，还有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微笑起来的模样。 玛格丽特的心脏跳得很快，她无法知道马丁此时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他很诧异吗？很无奈吗？现在正不知怎么拒绝才好吗？ 玛格丽特焦急地等待着，每一秒钟都拖得像几百年那么长。他们之间的寂静好像持续了很久很久。 事实上，玛格丽特出乎意料的话语的确让马丁的头脑当机了好一会儿，在一刹那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幸好，在经过漫长的思考以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玛格丽特是什么意思了。 “嗯，我也喜欢你。”马丁苦笑着，用温柔的语气道。 但玛格丽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感到马丁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轻轻地摸了摸。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感情就和他人一样干净，不夹杂任何欲望。 只听马丁继续说：“你对我来说就和菲莉亚一样重要。” 仔细想想，玛格丽特所讲的喜欢，应该不是他所想得那一种…… 马丁克制着有一刹那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情感，既无奈又有几分失落地收回手。 只是他却说不出不喜欢玛格丽特或者将她当做妹妹朋友之类的鬼话，只好含糊其辞，尽量不用会让玛格丽特有负担的措辞。 得到回答，玛格丽特的脑内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委婉的拒绝吗？他对我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爱情吗？ 她僵住了好几秒，但想到菲莉亚那根奇长的始终坚持认为欧文只把她当做普通朋友的神经，还有这对兄妹在各种方面都微妙的相似点…… 玛格丽特轻轻咬了咬嘴唇，顿了顿，再次鼓起勇气，对着不远处那个并不十分清晰的人影撞过去！ 马丁只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玛格丽特就又撞到他怀里来了，满怀的柔软夹杂着玛格丽特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芬芳，一下秒，嘴唇又被软软地贴住。 然而，这份触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 玛格丽特的脑袋热得快要炸开，她亲了一下转身就跑。 但是没跑几步，她便被从身后拦腰抱住。 两个人比平时快上许多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只是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玛格丽特能感觉到马丁的体温很高，高到她觉得这具身体相当滚烫的地步；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勒得很紧，甚至到有点难受的地步了……当然，玛格丽特并不知道，这其实已经是马丁刻意放得很轻的结果了。 和身材娇小的菲莉亚不同，马丁十分瘦长，比罗格朗先生要高好几公分，即使是在女孩子里比较高挑的玛格丽特，被抱着的时候也有种浑身上下都被罩住的感觉。 “玛格丽特……” 忽然，她听到有热气喷在耳畔，还念着她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光是听到自己的名字，玛格丽特就有种浑身发烫的感觉。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平时那种不苟言笑的神情，如果有不熟悉的人看到她此时羞涩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抱着膝盖蹲着的表情的话，一定会惊讶不已。 “我、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玛格丽特努力维持着镇定道。 这里离家实在太近了，万一被管家或者女仆不小心看到，肯定会通知给威廉森公爵。更糟糕一点，父亲如果从窗口看出来的话，说不定会亲眼看见他们两个。 作为一个从小被严厉对待的女儿，玛格丽特并不是很清楚父亲强烈到甚至有点偏执的爱女心切，她只是直觉父亲对她谈恋爱这件事会有所排斥，而且……他对女婿很挑剔。 几乎是立刻，玛格丽特就在脑海里列出了十几种离家出走和私奔的可行计划。 这几年跟着卡斯尔学长去了不少地方，做了不少不同的工作，玛格丽特知道不少城市适合定居。不过…… 想到威廉森公爵说不定会不惜雇雇佣兵来追她，玛格丽特又皱了皱眉。 马丁并不知道玛格丽特心里闪过的一系列念头，也没有看到她在一小会儿时间里就变动了好几次的表情，只是单纯地以为她是觉得在家门口比较尴尬，于是点了点头，并稍微松开了玛格丽特。 从亲密的状态分开，两个人都微微有些尴尬。玛格丽特撩了撩耳边的头发，盯着地面，慌张地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拿一下眼镜。” 没等，马丁回答，她已经飞快地跑了回去，没一会儿又跑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比较急，之前两个人又把自己弄得比较热，玛格丽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重新戴上眼镜之后，大概是因为安全感增强的关系，她的表情冷静很多，只是两颊上的红晕还未消去。 马丁和玛格丽特目光对上了一瞬间，然后两人同时飞快地移开。 “你想去哪里？”马丁问。 玛格丽特推了推由于她低着头而快要掉下来的眼镜，回答：“……河边吧。” …… 王城的南面，有一条贯穿王国之心的河流经过。它汇集了从西方高原和南淖湾两条水域的河流干流，是海波里恩最长、水流最大的河流，对全国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水源。不过，在资源充裕的王城，这条河更多得变成了休闲景点，并且修建了公园，还开凿了一条小河道，将水引入国王的后花园。 等马丁和玛格丽特走到河边公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星星洒在河流里，与时时泛起的浪花的光芒一起闪烁着。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彼此试探着牵起了手。在秋天微凉的夜晚空气中，他们依凭掌心的温度漫步至此。 他们沿着河边铺着石板的路慢慢地走着，大概沉默了足有五分钟。终于，马丁主动开口道：“玛格丽特你……真的要选择我吗？” 按道理说，现在他父亲罗格朗先生的生意正处在上升期，眼下形式一片大好，而母亲安娜贝尔尽管在护卫队里年纪不算小，但涉及到外交因素谁都没法给她降职或者让她退役，且安娜贝尔本身的能力就很难找到代替者，在约克森女士的教育指导下在队里的处事风格亦老练很多。 再加上还有个作为魔后的妹妹，马丁乍一看平凡低调，可其实在王城里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普通居民。只不过他直到十四五岁都在南淖湾过着相当普通的生活，习惯了慢节奏又悠闲踏实的生活方式，如今虽然基本接纳了王城，但对于大城市时尚浮夸的一面，始终有些格格不入，因此他平时看上去很少与人交往，甚至和目前常常与一些以前接触不到的人交往、不时必须出入高档场所的父母都有些疏远了。 马丁进入王城之后，唯一关系始终亲近的只有菲莉亚。他的妹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特性，仿佛不因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自身。不管在艾丽西亚、冬波利、王城还是冰城，菲莉亚好像始终都是菲莉亚，她在哪里都可以适应新的生活，但又不会因为自己身份的提升而变得傲慢或者迷失。 在马丁看来，这正是菲莉亚身上相当珍贵的包容和自我清醒的一面。 这一点让马丁在她一直有一种在其他地方体会不到的不变的安全感，他自己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很羡慕菲莉亚。 他始终没有真正地融入王城这个地方，而玛格丽特不一样，玛格丽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王城人，她从小的生活方式会深入骨髓地影响她。 诚然，马丁能从玛格丽特身上感受到性格上的共鸣，但他知道他们在许多方面都不可能合拍。他们之间会有的矛盾，再加上两个人都不善于表达，说不定比看似差距很大但冲突总能被化解的菲莉亚与欧文更多，马丁有时会有点无奈地觉得这对夫妻没准会永远处在热恋中。 他无法不去担忧玛格丽特后悔的可能性。 在星夜之下，被冷风一吹，玛格丽特脸上的红晕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明显，她扎起的红发被风吹得飞起，她的皮肤泛出月牙色的皎白……在马丁看来，她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听到他不太确定的问话，玛格丽特转过了头。 她并不是个轻易就会被冲昏头脑的人，从小视力上的缺陷不仅使她生理上的其他感观异常发达，同时也造成了她心理上的分外谨慎。 马丁所想的那些事，在漫长等待的时光里，她全部都考虑过。老实说，玛格丽特并没有全部都能轻易应对的自信，但是—— “我想试试看。” 玛格丽特望着他的眼睛。 “不是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而且，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165章 “玛格丽特，傍晚跟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男人是谁？！” 等回到家的时候，玛格丽特对上的就是一直等着她的父亲铁青的脸。 威廉森公爵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玛格丽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数清楚他脸上爆出的青筋。 ——幸好玛格丽特对可能出现的状况多少有所预料，比如马丁本来要把她送回家门口的，但是走到转角，她就理智地让他走别的路回去了。 玛格丽特定了定神，她是相当认真的，因此也没有准备隐瞒，直接回答道：“……男朋友。”刚上任的。 玛格丽特没有说马丁的名字，因为如果直说的话会给马丁惹上麻烦。她的打算是先让父亲适应一下，等威廉森公爵差不多接受了，再让他们两个见面。 玛格丽特说话用的声音并不小，以至于在周围的佣人们都忍不住往这里看了几眼，还小心翼翼地窥探威廉森公爵的脸色。 公爵的内心当然是崩溃的，想不到玛格丽特竟然真的开始谈恋爱了！他还以为她多少会掩饰一下呢！想不到竟然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嘤嘤嘤，玛格丽特连瞒都不准备瞒一下！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爸爸的感受！QAQ于是威廉森公爵猛地一拍桌子：“不行！你才多大，怎么能谈恋爱呢！”快告诉我是哪个混小子！我现在就去把他宰了！ 二十一岁的玛格丽特：…… 见女儿不答，威廉森公爵便在脑中飞快地搜索着所有可能勾引玛格丽特的坏小鬼。上午刚被她打了一顿的三王子肯定是要排除了，老实说威廉森公爵也一直提防着在舆论里总被和他女儿一起比较的卡斯尔·约克森，不过卡斯尔最近不在王城，而且如果是他的话佣人肯定会直说……那么…… （╯‵□′）╯︵┻━┻就是说拐跑小玛格丽特的是听都没有听过的混小子了！ 眼看威廉森公爵气得胡子都要烧起来了，家里的佣人们气氛都很紧张，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小姐要怎么收场。 玛格丽特稍微顿了顿，抬起头，直视威廉森公爵的眼睛，字字有力地道：“父亲，拔剑吧。” “——？！” “我向你证明我这些年的成果。” 玛格丽特知道自己不善于言辞，让她用说得来表述自己的感受是做不到的，于是索性用行动来得更直观。威廉森公爵自己也是冬波利毕业，虽说毕业后同样没有从事和勇者有关的工作，但他因为自身喜欢的关系，剑术并没有荒废，再加上他本人是个有点急躁的性格，平时没少用决斗解决问题过。 当然，玛格丽特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更没有伤害或者威胁威廉森公爵的意思，她只是希望父亲能够从她的武器里，感觉到她认真的感情和决心。 况且，“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话，就用你的剑来表达心意”这件事本身就是威廉森公爵教给玛格丽特的，她从小比起说话，就更擅长直接行动。 然而威廉森公爵这个时候显然已经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教育不爱说话的玛格丽特的了，他现在只感觉心脏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小玛格丽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和他决斗！！！ 一个男人！！ 一个来路不明、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男人！！！ 威廉森公爵感到胸口中了好多箭，好想马上抱着老婆哭一会儿。 于是，从玛格丽特的视角看来，她的父亲脸色越来越黑了，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威廉森公爵沉着脸，一句一句地说。 “我不会和你决斗的。”万一输了岂不是真的要同意他们交往了？！ “而且，你还没有向我拔剑的资格。”不小心伤到玛格丽特的话，肯定会被讨厌。QAQ“现在，你马上给我回房间去！”都快九点半了，小孩子再不睡对身体不好。 玛格丽特：…… 父亲好像正在气头上的样子，玛格丽特顿了顿，决定还是等他冷静下来再说，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求助更稳重一些的母亲。 这样一想，玛格丽特心里不安的情绪便少了些，她略微朝父亲鞠了一躬，便飞快地跑上了楼。 一阵“哒哒哒”的上楼声安静下来以后，玛格丽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末端。威廉森公爵一直因为怒火中烧而抬高的肩膀终于放了下来，周围的佣人们见公爵和大小姐的对峙终于结束，纷纷松了口气，继续着手做自己的工作。 不过，威廉森公爵并没有因此完全放心，他的眉头依然紧紧地锁着。 如果不把和玛格丽特交往的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是谁弄清楚的话，他恐怕无论如何都无法心安。 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了…… 要调查平时常常被记者纠缠、反追踪能力很强且战斗力爆表的玛格丽特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即使是威廉森公爵都不得不耗费一番脑筋。 转眼，时间一天天过去，秋天慢慢转凉，艾斯迎来了漫长的黑夜，海波里恩也飘起了雪花。当冷空气重新自北向南恣意游荡的时候，冬季便再次降临了正片大陆。 这是菲莉亚作为魔后在艾斯过得第一个雪冬节。 魔族对雪十分狂热，和西方高原的居民因为见惯了雪而对景象麻木不同，魔族将冰雪视作他们生存的资源和能力的来源，因此每年雪冬节都会大肆庆祝。尽管菲莉亚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见到当地居民在雪冬节的喜悦程度还是有点超乎想象。同时，她作为魔后必须主持的仪式也有几分超乎想象，最初的一个星期过后，就算是菲莉亚的体力都觉得有些疲惫了。 当然陪她一起累的还有欧文和德尼祭司。德尼祭司休息这么多年以后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从今年开始重新参与雪冬节的祭祀活动。尽管艾斯里真正对宗教保持着虔诚信仰的魔族早就不多了，但每年祭祀雪山雪原和赫卡忒女神早已成为传统惯例，因此还要进行。 最后一天仪式后，菲莉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你想不想去冰城的集市逛逛？”欧文看着菲莉亚一副“终于结束了”的样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微笑着道，“艾斯的雪冬节不休假的，集市那里还有庆祝活动。” 尽管都是雪冬节，但艾斯和海波里恩的节日开始的时间是不同的。海波里恩是从王国之心降雪的第一日开始算作是雪冬节，而艾斯的雪冬节则是从冰城极夜开始的第一天开始算，一直到三个月后极夜结束为止。同时，因为双方生活方式不同的关系，魔族的雪冬节更倾向于庆祝、感谢自然、努力工作，而不是休息。 菲莉亚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前一段时间一直在海波里恩做外交有关的工作，之后又开始准备雪冬节的仪式。至于结婚前在艾斯住得那一年雪冬节的时候，她好像跟着欧文去拜访艾斯北方的贵族和封臣了，算起来的话，她好像还没有机会好好逛逛冰城的集市，尤其是雪冬节的集市。 不过，菲莉亚迟疑了几秒，又问：“你明天有空？” “唔……傍晚之后应该会有。”欧文考虑了一下，说，“抱歉，菲莉亚……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自己先去看庆典，找玛格丽特、德尼夫人或者女仆陪你。” 到年关，欧文和整个城堡的大臣都相当忙，他们有很多年度总结和来年的计划要做，尤其是今年和人类的关系改善了，签订不少合作条约，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相比较来说菲莉亚就比较空一些，最近也没什么魔族的贵族来拜访需要她接待，所以可以休息几天。 尽管稍微有点失望，但欧文傍晚以后能抽出时间已经比平时好了。于是，菲莉亚考虑了一会儿，道：“我还是自己去吧。” 前段时间菲莉亚已经被告知玛格丽特和哥哥开始谈恋爱了，她虽然吃惊哥哥居然也喜欢玛格丽特，但亦为玛格丽特高兴。然而因为玛格丽特的父亲好像很反对玛格丽特这么早开始谈恋爱的关系，他们暂时还没有告诉其他人，有点偷偷摸摸的，算是地下情。 玛格丽特好像为了不被自己爸爸发现的关系，平时很小心，和哥哥见面的次数也比较少。可他们毕竟还在热恋中，难得雪冬节放假，等开春玛格丽特又要跟卡斯尔满世界工作了，她肯定比较希望尽量将时间放在恋人身上，菲莉亚恐怕暂时不便打扰。 至于德尼祭司和女仆…… 菲莉亚和城堡里大部分女仆都相处得不错，德尼祭司也意外地十分喜欢她。但女仆们多半对她比较恭敬，一起出去玩的话她们大概会相当拘谨。至于德尼祭司……她最近正在闭关预言，不喜欢别打搅。 想来想去，菲莉亚还是决定自己到集市去转转。 第166章 第二天，冰城下着小雪。 不过，这点雪对魔族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反而更像是女神的恩泽，街上仍然魔来魔往，相当热闹。 毫无疑问，菲莉亚的外形特征在冰城的街上十分醒目，尽管艾斯和海波里恩的旅游线路已经在规划之中，但到具体实施还没有那么快，目前满满一条街的魔族里只有她一个人类，偶尔碰到几个人类商人已是稀奇。再加上菲莉亚常常出席活动，大部分本地居民都认识她，不用想都知道她是魔后，这导致她独自走在路上的时候经常会被围观，远没有在很少露面的海波里恩方便，所以菲莉亚其实很少直接在艾斯出门。 虽然冰城的居民大多数还是很友善的，知道她是人类也没什么恶意，菲莉亚买水果的时候可能还会被多送个苹果，但不管善意恶意，她出门被围观基本上是免不了的了。 于是，为了稍微轻松自在一点，菲莉亚披了个魔法师常用的黑色斗篷，并且用大大的帽子盖住头，遮掩头发的颜色。这样一来，一般魔族都会下意识地将她当作还没有发育完全且魔力天生较弱的魔族青少年，只要她不抬头就不会暴露，马上低调了很多。 天下着小雪，不少不想撑伞的魔族都戴着帽子，菲莉亚混迹在其中并不奇怪。 雪冬节期间的集市果然很热闹，从街头到街尾都是浓郁的节日氛围。菲莉亚饶有趣味地转了几圈，等到稍微有点疲惫，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钟楼，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快到中午。 艾斯正处在极夜里，气温和明暗都是靠魔法维持，因此人不太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菲莉亚愣了愣，这才发现肚子也开始饿了。 几分钟后，菲莉亚进了一家偏僻的家庭餐厅。 看到门口进来个浑身包得很严实头顶还有雪的小个子，店主先是怔了怔，然后才发现是菲莉亚，连忙朝她点了点头。 菲莉亚赶紧点回去，然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是德尼夫人的朋友开的店，店主是个能力比较弱的预言师，平时这里主要是占卜的，餐厅只是闲暇之余的附带职能，更类似于店主个人的兴趣爱好，所以店里装潢得很奇怪。 这导致了明明是饭点店里却没什么人，不过，对不想惹麻烦的菲莉亚来说，这家店无疑是个适合她的地方。 眼下只有一个客人，菲莉亚的餐很快就来了。她刚吃了几口，忽然，一直保持着安静的门铃竟然随着门的开启响了起来。 “欢迎！”店主一下子迎来两个客人，有点兴奋，“您是要用餐吗？还是占卜？” 进门来的也是个小个子，和菲莉亚差不多的身高，同样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不到一丝外露的皮肤。 猛地听到问话，对方似乎抖了一下，接着，斗篷底下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 “用餐。” 说完，这位客人便低着头往里走，似乎想坐到离门最远的位置。然而，他走了几步，却在转角处看到最在最不起眼位置的菲莉亚，双方毫无征兆地对上目光，都呆了一下。 菲莉亚尤其吃惊。 这位新进来的客人极其衰老，远比菲莉亚先前听到声音想象得年纪更老，他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皱痕，一条皱纹叠在另一条上，看上去像干旱时皲裂的土地；他满嘴灰白的胡子，兜帽下掉出的几缕头发也是同样被岁月夺取光泽的惨白。另外，菲莉亚不得不注意到，刚才对视是对方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并不是冰城该有的红色，却……也不像是普通的人类。他的一只眼睛戴着眼罩，另一只则是青绿色的，这在人类中虽然稀有，却不算完全绝迹，按理来说菲莉亚不必太在意，但是，这个人露出的这双眼睛却给她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那么年迈的一张脸，却有一双那么晶亮年轻的眼睛——而且，这双眼睛的光泽也令菲莉亚觉得诡异，它们映照着灯光、桌面和地板，却十分空洞，瞳孔很大，仿佛这不是一双眼睛，而是有层次的玻璃球或者弧形镜面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怪异。 这是菲莉亚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词。配上店主为了配合占卜故意布置的店面装潢，她背后突然划过一股凉意。 然而没等菲莉亚反应过来，那个独眼老人已经后退两步，快速地在另一边的桌子上背对着菲莉亚坐下。和他那一嘴白胡子相比，他的背影纤细得不可思议，动作亦出奇得敏捷。 菲莉亚低头吃饭，但吃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盯着对方的背影。尽管知道这并非很有礼貌的行为，可菲莉亚实在很难不在意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冰城碰到过人类了，而这种年老的人类更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更何况，那位新客人本来就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反动分子？守旧派？ 菲莉亚紧张地想。她还知道在海波里恩里有一批对人类和魔族友好建交不满的极端种族主义者，这批人人数不算太多，但主要以一些接受老牌保守教育的年长者为主，他们中不少人性格十分激烈，甚至扬言要亲自扛刀杀光魔族。 菲莉亚的脑中飞快地闪过种种怀疑，不禁开始疑惑这么奇怪的人为什么没有被城里的守备排查。她有些犹豫是否要马上返回城堡通知欧文，或者保险起见自己先上前询问一下。 她带着一把不起眼的小匕首，只是以防万一。而且菲莉亚早就对自己的力量有所认识了，如果她制服不了对手的话，估计换其他魔族来也没什么用。 然而，这时，那位客人自己站了起来。 在菲莉亚发呆的功夫，他已经坐到了她对面，不知是不是错觉的关系，菲莉亚感觉对方的动作说不出得有些奇怪，好像不怎么自然。 “——人类？”对方问。 菲莉亚一怔，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来北方以后，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这样的人类。”他语气平稳地说着，“小女孩，你怎么会在这儿？不害怕吗？” 菲莉亚：……？ 这话应该她来说才对吧。而且，之前她和欧文的婚礼闹得正片大陆都在关注，没想到竟然还有身在冰城还不知道她是魔后的人吗？ 说起来…… 菲莉亚眨了眨眼睛。 之前这个人说得话比较少，她还没有听出来，刚才他说了几个长句子，菲莉亚才发现他的嗓音偏细，不看外表的话，她说不定会认为这是个老太太。 菲莉亚没反应过来，因此一小会儿没有回答。对方看她也是一副不想引人注目的样子，便体贴地不再追问，而道：“我可以怎么称呼你？假名也可以。” 菲莉亚下意识地就觉得不该说真名，但一时半会儿让她想一个假名出来的确很难。她考虑了一下，反正她目标本来就很明显，对方只要有心打听的话马上就会知道她的真名和身份，于是干脆道：“……菲莉亚。” 顿了顿。 “你呢？” “我的名字倒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比较长，而且比较生僻，恐怕不太好记。”说着，他笑了一下，牵扯着所有皱纹都变了位置，这让那张怪异的脸稍微亲切了一些，一刹那甚至让菲莉亚产生了“很像邻居家的老爷爷”的错觉。 他说：“……你要是想叫的话，叫我普林吧。” 这并不是个常见的名字，菲莉亚咀嚼了一下，正要开口称呼他，店主却准备好吃的东西端过来了，见他们在聊天，显然有些惊讶。 普林则飞快地低下头，等店主走了才重新抬起来。 “你是魔法师吗？”菲莉亚在他低头的时候看到他藏在斗篷底下的一根旧魔杖，试探地问道。 “魔法师？”对方一顿，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菲莉亚是看见了他带的魔杖。 奇怪的老人便将魔杖从斗篷下面拿了出来，在菲利亚看来，这根魔杖说不定和这它的主人一样老了。 他的左手上也满是褶皱，老树皮一样的手端着四处起毛的魔杖，老人玻璃球一样的独眼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良久，他终于重新开口了。 “我不是魔法师。你要是想要的话，这根魔杖送你也可以。很稀奇吧，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做魔杖了。” 菲莉亚：……？？？ 魔族因为不需要借助媒介使用魔法，魔杖只是辅助的关系，街上会随身带魔杖的的确比较少，但在海波里恩，不管是带魔杖的人还是做魔杖的人都不少。 虽然越听越觉得奇怪了，但想到对方年纪大的关系，菲莉亚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反而说着说着越来越觉得对方好像是个和蔼的人，不禁为自己之前的怀疑而愧疚。 她连忙拒绝道：“不，谢谢……我也不是魔法师。” “是吗，不是啊。”老人喃喃道。 他又将魔杖收了回去，然后用之前拿魔杖的左手拿起餐具，稍微摆弄了一下，才吃力地开始吃东西。 老人的食量很小，一边吃一边和菲莉亚聊天，吃了没几口就不再吃了。 停了一下，他忽然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尽管已经基本确定对方没有恶意，但菲莉亚对这种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还是稍微有些戒心，她顿了顿，才答：“……二十岁。”不过再过一阵子就要过二十一岁的生日了。 “……那还很年轻啊。” 老人轻声地道。 “既然你都来了北方了，最近，就暂时不要回去了吧。” “为什么？”菲莉亚莫名其妙地问道。 她觉得这个老人的思维跳跃性很强，有时候前后两句话并没有什么关联。这样的人……一个人在艾斯没有关系吗？ Σ（っ°Д °；）っ等等，他不会是年纪太大，然后不小心从风刃地区之类的地方走过来的吧。 菲莉亚心头一跳，正要询问，却发现对方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那个——普林先生？请等——” 菲莉亚慌忙地跟着站起来，可对方一个老人步伐竟然十分矫健，她刚跟着绕过转角，只听门口的铃铛“铛铛”响了两声，普林已经不见了。菲莉亚连忙开门，却见外面魔来魔往，哪里还看得到人的影子。 反倒是菲莉亚没注意出来以后戴上帽子，一对母女看到她，惊呼了一声“魔后”，于是她迅速被魔群团团围住了，一大群魔族围成的墙，任凭菲莉亚跳起来也看不出去。 …… “……为什么吗？” 这时，走到另一条小巷转角的老人步伐一顿，喃喃自语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 有一个失去故乡孤独地在外徘徊了万年的种族，终于做好了复仇的准备。 她并不是主战派，只不过，既不准备也没有权力阻止这一切。她只是借着满载硝烟的先锋船，随着其他过来试探的人一起重新回到这一片她曾经熟悉的故土而已。她只是想要再去看一眼西方的那座可能早已成为废墟的高塔而已。 老人叹了口气，理了理衣摆，遮掩住黑袍下嵌满螺丝的腿，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167章 在距离海波里恩和艾斯所在的大陆两千公里、人类和魔族都探索不到的海域，有一座用金属堆砌而成的岛屿。不过，说是岛屿也并不十分恰当，那其实是一艘巨船。它稳稳地停泊在海面上，钢与铁铸造而成的甲板犹如平地。平地上色彩单调的高楼鳞次栉比，放眼望去便是一片银白与铅灰交错着楼林，平地浮起的四边则布满黑洞洞的炮筒，隐隐还能闻到火药的味道。 然而，纵然明面上的船只已经宛如一座岛屿，实际上甲板以下还别有乾坤。要将如此巨大的船整个浮在海面上，底下自然有庞大的空心层。空心层被建筑成蜂巢般的模样，一个个镂空间里丢放着大量属于政府的火器和新型兵器，同时，还有少量区域划分给维护工人和贫穷的底层人民。 尽管利用率已经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但这艘巨船仍然保持航行的能力，能在几个月前穿越将近半个海洋重新回到大陆的方向。这是矮人用千万年的执念和复仇之心铸造的军舰和海上堡垒，是他们在没有任何一丝土地的浩瀚海洋中唯一的栖身之所。 矮人们将这艘船称为“奇迹大陆”。 “陛下，出去探查过的人都回来了。” “……那么，我最近怎么没有看到普林？” 矮人的国王坐在他石头雕刻的厚重的王位上，他的皮肤偏深，眼神锐利，短小的身材使他乍一看很像一颗敦实的土豆，然而，土豆的身上并不会有那么沉重的杀气。 “普林大人……她……”过来汇报的士兵一时无言，“她……她并没有回来。” 士兵的话音未落，国王的拳头已经狠狠地落在了石椅的扶手上，发出“砰”的一声。 矮人的身材四肢都很短小，因此头和手掌、脚就显得特别大，而且，他们的皮肤从出生起就像树皮一样粗糙，不管是以人类还是魔族的审美来看，矮人都算不上是漂亮的物种。正好相反，他们相当奇形怪状。 “——为什么？”矮人王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为什么不把普林强行带回来？！难道你们不知道，最初就是她第一个去接触了人类，就是她！将灾祸引到了整个种族——” 士兵仿佛能够感觉到国王的怒意从他头上猛地掠过，他被吓得不敢说话。 当初，让普林登上先锋船是七个长老中的四个一起通过决定的，长老会的权力凌驾于国王之上，当国王的一项决策被大多数长老会驳回的时候，它的任何内容都不能被通过，同时，当长老会在特殊情况下强行通过一项决策的时候，国王无权反对。当初普林是通过议事院直接上诉长老会申请登船的，并取得了四名长老的同意，她和其他士兵不一样，行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其他人无法干涉。何况…… 以普林的身份，也没有矮人敢干涉她。 矮人是很矛盾的种族，他们始终追寻着矿石和木头中的真理，追寻着崭新的运用方式，却又在生活传统上墨守成规，极其顽固而不知变通。所有的矮人都必须尊重年长者，因为他们创造了矮人的今天，因为他们拥有更丰富的知识和更精湛的技术。 但，如果要说比年纪的话，绝对没有人比普林更老了。 按照矮人的传统，以她的资历足以进入长老会，而且应该担当最有话语权的执杖长老，但是普林却拒绝了。她几个月前才刚刚从数万……或许是数十万年的冰封中苏醒过来，即使在矮人里，她也是个争议很大的传奇人物。 她是让矮人的技术跨越了物理界限、真正登上巅峰的传奇工匠。 同时，她也是最初将矮人和人类牵扯在一起的祸源。 她甚至没有向自己的族人公开过她全部的秘密，在数十万年前，普林竟然就拥有能将自己封存在国家研究所的地下，就连那场留在陆地上的矮人自杀式的爆炸都没有影响到她。 建造国家研究所是普林一手推动的，现在想来，恐怕她当时就有冰藏自己的打算了。 没有矮人具体知道普林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普林和一个后来被誉为魔法之祖的名为杰克·格林的人类流浪汉一起旅行，等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技术。 那大量跨时代的技术中，最可怕的一样，无疑是魔杖。 矮人是大陆上唯一无法使用魔法的种族，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始终不行。 精灵得到母树的恩泽，人类则得到了杰克·格林的传授，他在最后一次登上魔法师之塔之前一共收了六个门徒，六个门徒又将他的方法传授给所有有天赋的人类。 然而，能制作出让人类使用魔法的媒介的，却是矮人。因为魔杖和魔法师，原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的种族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但当时，矛盾还没有显露出来。 发现魔法的人类很快陷入对魔法的狂热之中，而矮人则同样陷入了对全新的炼金术的狂热之中。矮人们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无所不能”的念头，有了发达的炼金术，他们对自己无法使用魔法的事便也不甚在意。矮人们埋头研究，于是在普林死后又过了万年，他们迎来了矮人的黄金时代。 在那个值得纪念的时期，他们建立了矮人机械的理论体系，建造了国家研究所，完成了如今“奇迹大陆”的雏形“起始号”，甚至还想要建筑通天塔。 然后，在起始号离开大陆寻找世界的秘密的时候，矮人们终于迎来了灾难。 不再被先天条件限制并且得到了力量的矮人，准备成为整片大陆的统治者。 他们首先拿来开刀的，是一直有利益纠纷且地域上接近的人类。然而，人类并不是他们想象中轻易就能碾死的蚂蚱，他们进行了激烈的反抗。最终，人类用魔法和从矮人那里窃取来的一部分技术取得了胜利。 等起始号上的矮人们没有发现任何新的陆地失望而归的时候，得到的是自己的族人早已在多年前就被逼死在国家研究所的消息。 他们隐姓埋名，混迹在人群中寻找族人的消息，然而最后，他们找到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族人，是将自己冰封在国家研究所地下的普林。 他们带回了普林，重新回到起始号上，将起始号开到了离人类的大陆最远的海域，并在那里长久的生活下来。 他们以鱼类、海草和最初带到船上的几种植物为食，开采海底的矿产加固并且扩大起始号，并且在船上繁衍后代，经过千年后，起始号终于成为了钢铁铸就的奇迹大陆。 矮人向来是顽固的，他们对一件事的仇恨可以铭记成千上万年。 现在，矮人的钢铁之国下面已经堆满了炮火，他们终于可以回来复仇了。 房间里只有国王和汇报士兵两个人，在好一会儿愤怒无人回应的沉默中，国王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他捋了捋胡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管普林那个混蛋的事。”矮人国王鹰一样的目光逼视着前方，“你去通知我的行政官，今晚就草拟进击的文书提交给长老会，长老会一通过，我们就出发！一个月之内，我们必将扫平整片大陆！” 听到国王粗犷豪放的声音，士兵的心中亦不禁燃起几分澎湃，他连忙低头称“是”，一边飞快地跑了出去。 单凭一艘船生活在海上千年，矮人经历了太多风浪和孤独…… 终于，到了一切偿还的时候了。 …… 这个时候，和菲莉亚聊完天的普林才刚刚回到她最近暂时落脚的旅馆里。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僵硬地坐下来，用左手和右边的假肢卸下支撑着她一路走来的两条木头做得腿。 上万年的冰冻毕竟还是给她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普林复苏以后，能够使用的只剩下一只并不怎么灵敏的左手了。幸好矮人在医疗上英勇的机械技术也已经足够发达，能够让她继续拥有行动的能力。 矮人没有办法使用魔法，她只能一步步从他们上岸的最东方的流月地区，走回她想再看一眼的魔法师之塔。 普林能够感觉到，尽管她试图用冰冻来暂停自己的生命，可实际上，她等待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以至于，留给她的，恐怕只剩下最后几个月……或者几个星期而已了。 普林抬起头，接着一旁泛黄的旧镜子，她能够看到自己的脸。 沟壑般的皱纹，从下巴延伸到耳畔的白胡须，失去双腿使得她原本就短小的身体看上去仿佛只是蜈蚣的一节，非常怪异。 她知道自己以其他种族的审美来看应该从来不是什么漂亮的长相，不过现在似乎更丑了。 人类对矮人的印象，大多是身材矮小满嘴大胡子的小老头，这一方面是因为矮人在出生率上男性数量就远远女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女矮人也是长胡子的。 矮人在性别上的差异并不大，原本就矮小的身高使得男女矮人之间没什么可以相差的余地，女矮人的工作和男矮人一样，挖矿、锻造、冶金……他们一样粗犷，一样勇敢，一样在庆祝后醉醺醺地捶打墙壁和地面，一样以拥有一把蓬松漂亮的胡子为荣。 普林年轻的时候就拥有族群里最潇洒的一大捧胡子，这是她的荣耀和骄傲，使得喝醉酒后向她表白的男矮人远比其他女矮人更多。 不过，这些一模一样的要素好像导致了其他种族的人很难区分中他们里的男女。 比如……杰克·格林。 第168章 当矮人王将进攻的文书提交给长老会审批，而另一个只活在传说中的矮人正用机械做的腿一步步走向魔法师之塔的时候，人类以及魔族都还对即将到来的危急一无所知，日复一日地持续着重复了千年的普通平凡的生活。 不过，德尼夫人可能是世界上唯一对灾难有所感知的魔族，她向年轻的魔王夫妇抱怨她最近眼皮跳个不停，且水晶球变得不太清晰了。近一个星期里，她总是在水晶球里看到晃动着奇怪的人形小黑影，只是始终看不清楚。 因为看不清楚的关系，德尼夫人只好不停地琢磨那些黑影可能是什么。她一度怀疑这个征兆暗示菲莉亚怀孕了，于是大张旗鼓地请魔族的医生来检查，然而并没有。目前并不准备生孩子的魔王魔后亦觉得怀孕是不太可能的，德尼祭司只好回去继续使劲催动魔力看看能不能弄得更清楚一点，根本没有联想到灭亡千年的矮人头上。 菲莉亚更不知道她已经亲眼看到过一个据说灭绝的矮人了。她在出去玩那天傍晚等到欧文以后，倒是和他说了碰到一个奇怪人类老人的事，不过，那之后他们即使让周围的巡逻士兵多加关注，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位老人的踪迹，对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后来想来想去，菲莉亚只能暂时认为是他已经离开冰城了。 …… 相比较于隐隐还看到一些征兆的魔族，人类这边就更为宁静祥和。他们沉浸在和魔族和平共处后即将迎来的欣欣向荣新时代之中，没有一丝紧张的气氛。 比如说，玛格丽特·威廉森。 玛格丽特恋爱以后，过了一段对她来说十分幸福的时光。虽然从表情上仍然不太看得出来，不过，熟悉她的人都能感觉到，最近威廉森大小姐的心情非常好，头上时时都挂着彩虹，浑身冒泡泡。 她终于可以想去找马丁就去找，不必找什么顺利拜访的借口。她想躺他家沙发就躺他家沙发，想在地上滚就在地上滚，想蹭饭就蹭饭，想在对方摆弄零件的时候从背后抱住这件事也不只是想想而已了，随时都可以做，大部分时候还会被翻过来反抱并且被亲。 马丁倒是有点无奈，总觉得自己是在沙发上养了一个一直盯着他看还会过来蹭蹭抱抱的小动物……唔，论身高的话玛格丽特的确不怎么小，但她抱在膝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看起来也没多大，好像光用头发就能包裹住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玛格丽特又不喜欢戴眼镜了，至少在见到马丁之前就会收起来。但现在又没有一个当她眼睛的女仆随时随地帮她，所以马丁一转身没注意的话玛格丽特可能就会在他的公寓里面摔来摔去，每次过去把她扶起来都觉得有点好笑……今天也是这样，玛格丽特在走到门口之前摔了一跤，额头上蹭破一点皮，马丁被那双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盯着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菲莉亚摔跤以后这么看着他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虽然以前能感觉到玛格丽特其实是有些笨拙的性格，但对他来说她还是大小姐时，马丁的确没有想到她可以笨拙到这个地步……他们确定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说“想要试试看，不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的时候不是看起来还很冷静聪明的吗…… 现在看玛格丽特的样子，马丁时不时会有他是用阴险的手段骗了一个傻白甜大小姐回家的错觉，难怪玛格丽特的爸爸据说很担心了。 不过…… 马丁给玛格丽特的伤口上药并且贴上纱布，合上药箱，站起来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看着玛格丽特的脸颊一点点地泛红，然后她明明本来就看不见，还躲闪似的撇开视线。 马丁忍不住笑了笑。 是对心上人的偏爱吗？总觉得玛格丽特……分外招人怜爱。 处理好玛格丽特的伤口，两个人又开始在家里约会的一天。 因为玛格丽特的爸爸好像在调查玛格丽特的人际交往的关系，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平时见面都很小心，一般就是在三个地方——马丁的公寓、罗格朗先生的房子和魔王的城堡。跑到菲莉亚和欧文那里是最安全的，菲莉亚看到他们也很高兴的样子，但后两者毕竟是别人的家，外面又去不了，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在马丁这里。 老实说，玛格丽特毕竟是女孩子，她每天在房间里会让马丁十分心神不宁，他们只是刚刚交往，并未订婚，且尚且没有结婚的计划，马丁觉得每次都在家里约会并不是很合适。 想了想，他曲下膝盖，半跪下来和玛格丽特平时，道：“……玛格丽特，要不，我还是找机会和你爸爸谈一下吧。” 马丁倒是不太介意和玛格丽特的父亲面对面谈一谈的，毕竟在他看来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是面对而不是逃避，按理来说玛格丽特同样不是逃避的性格才对，但…… 不出所料，玛格丽特听到他的话后僵了僵，然后坚定地摇头。 在威廉森公爵的问题上，她始终分外坚持。 马丁当然不知道，在玛格丽特看来，如果他正面碰到威廉森公爵的话肯定会被杀……威廉森公爵是个勇者学校毕业的暴脾气，马丁当年则因为她的关系失去了最后一年的入学资格，马丁恐怕是打不过威廉森公爵的。 玛格丽特目前的打算是她先想办法说服威廉森公爵——语言不行的话就打一架——然后再让马丁和他碰面。 马丁叹了口气，耐心地继续问：“为什么呢？要是你觉得为难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我有计划！”没等马丁说完，玛格丽特就匆匆地打断了他。尽管她的计划有点简单粗暴到说不出口，但这可不算说谎。 因为心虚，玛格丽特下意识地回避马丁的目光。 马丁又叹了口气。 既然玛格丽特自有打算的话，他并不想为难她。不过…… “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弱。”马丁摸了摸玛格丽特的头发，她的想法他多少能猜到一点，“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愿意和我分享压力。” 顿了顿。 “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没有强迫你改变想法的意思。” 像这样一直藏着除了不太方便也没什么不好的，要是顺利的话，他们可能还可以像这样躲躲藏藏好长一段时间吧。 玛格丽特的神情有几秒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她还是暂时低下了头，没有做出回应。 …… 然而，恋情见光的这一天比他们想象中更快。 不过，发现这段恋情的倒不是想尽一切办法想弄清楚的威廉森公爵，而是一个凑巧路过的记者…… 玛格丽特平时已经十分小心了，会将跟在她后面的所有人都甩掉，甩不掉就打一顿，反正处理干净以后再来找马丁，她还不让马丁主动来找她，最多就是在约定地点碰面，然后一起去魔王城堡。欧文放置在罗格朗先生宅内方便两边互相拜访的魔法阵终于布置好了，并且用一些带有魔法的东西催动就能开起来，于是罗格朗先生购买了一批冰兽的冰晶，平时用来探望女儿用。 当然他同意马丁和玛格丽特使用这些冰晶去艾斯，当初购买的冰晶的时候，马丁考虑到自己会去探望菲莉亚，他也出了一部分钱。 只是罗格朗先生马丁交往了玛格丽特的时候相当吃惊就是了，眼睛都险些掉到地上。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长大会嫁给魔王一样，罗格朗先生也没想到他的儿子会和公爵的女儿走得这么近。 罗格朗先生吓得磨了好几天螺丝压惊。 总之，那天玛格丽特和马丁两个人通过魔法阵从艾斯回来的时候，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实在很适合散步。再加上他们最近一直没有被发现，马丁本来便不是太介意，玛格丽特则不小心放松了警惕，他们从罗格朗先生家出来后还一起在街上走了一段路，穿过了几条有人的街道，随后在相对隐蔽的地方，分别时玛格丽特踮起脚给了马丁一个吻，然后……就正好被路过的记者撞见了。 记者发誓他那天真的不是特意跟踪玛格丽特，虽然他的确很喜欢玛格丽特的新闻，还经常在她出没的地方蹲点，可这次撞见他们的时候他手上甚至都没有纸笔只有装满菜的篮子。当时任凭他满心激动都只好把脑内喷涌而出的灵感用指甲刻在马铃薯上……回去以后指甲就断了。 于是第二天，最近一直时刻关注着新闻的威廉森公爵就从报纸上看到了关于玛格丽特的新头条，标题还很长—— 《移情别恋？！王城明珠约会魔王大舅子！》 威廉森公爵一口咖啡喷在桌子上。 第169章 这一天，马丁上班的一整天，都觉得其他几位同事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麦克还有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下班的时候，马丁又在众人的目送和奇怪的沉默气氛中，离开了工作室。 虽然他心里感到有点奇怪，但他的同事们时不时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马丁还以为是菲莉亚和欧文出了什么事，于是准备回家前去父亲那里一趟问问拦。 然而，还没等马丁走到罗格朗先生家，就看到了在他工作室门口等待的威廉森公爵的管家。 “马丁·罗格朗先生，”表情严肃的管家朝他微微弯了弯腰，“威廉森公爵希望和您见面，请您跟我来吧。” 马丁一怔，这下他有些明白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 “玛格丽特呢？”他问，“玛格丽特现在在家吗？” 听玛格丽特的形容，他印象里的威廉森公爵是个不好相处又相当严厉的父亲，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双方都没有主动提的情况下曝光的话，马丁实在很难不担心玛格丽特。 然而威廉森公爵的管家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说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公爵一向疼爱大小姐，您不用担心。” 说罢，马丁仿佛感觉到自己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马丁对威廉森公爵府的路是很熟的，其实并不需要管家带路他也能走到。管家的步子迈得很快，故意要甩掉他似的，然而马丁腿比他长，几步就能追上来，走快一点也没什么抱怨。 于是马丁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瞪了几眼。 终于，他们一路走到威廉森公爵府，马丁路过这里这么多次，却还是第一次进来。对他来说，比起富丽堂皇的贵族府邸，这里更是玛格丽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能引起他兴趣。 不知怎么的，要见玛格丽特那位据说很不好相处的父亲，马丁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安下心来的释然感，以后可以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一两分钟后，马丁被带到一扇大门前，管家笔直地往旁边一站，耷拉着眼皮爱理不理地道：“请您自己进去吧。” 马丁笑了笑，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自己伸手开门。 “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门刚一开，玛格丽特夹杂着怒意却仍然冷静有力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他帮过我，救过我！我喜欢他！” 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表白，马丁愣了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颊不自然地烫了烫。 玛格丽特显然听到了开门声，扭过头看到马丁，愣了愣，接着脸刹那间红成一片。 从正式在一起以后，玛格丽特就不再是主动说“喜欢你”的那一方了，相反，比起语言她更喜欢直接用行动来表达感情。不过，这不妨碍她最喜欢马丁搂着她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爱你”时的声音。 当然，还有她坐在膝盖上的时候说，接吻的时候说，从后面抱着的时候说…… 威廉森公爵发现他在生气的时候，被他反对的这对情侣竟然粉红色的气氛都升起来了……他不由得一阵心塞，仿佛胸口又被捅了一刀。 “闭嘴！”公爵忍不住拍桌，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这种弱不禁风的小子到底哪里好了！就算他以前救过你，现在要是出事了怎么救你！去找妹妹和妹夫吗！” 玛格丽特并不听他的话，一把将腰间的剑拔出平举到胸前，道：“如果这样的话，你也救不了我！拔剑吧，父亲！” 威廉森公爵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小玛格丽特翅膀长硬了……她觉得她能打过我了嘤嘤嘤……QAQ威廉森公爵在心里哭了一会儿，却同样动作熟练地拔出了剑。 不需要说话，玛格丽特明白父亲终于同意和她用决斗的方式决定这件事了。玛格丽特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不禁紧张起来。 父亲是优秀的剑士，而且，他有自信打败她。 定了定神，玛格丽特看向马丁，坚定地道：“你到外面去等我，我会解决这里。” 公爵不屑地发出“嗤”的一声，还扫了一眼马丁。 像这样躲在他女儿背后的小子，也有资格拥抱玛格丽特吗？！ 马丁同样叹了口气。 被玛格丽特这样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他既甜蜜又感到相当无奈。老实说，马丁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人。如果是为了工作的话，他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没关系。尽管麦克和一些同事总觉得他这样会病倒，但事实上，马丁一直很健康，他甚至并不十分疲惫……即使会有一些劳累的感觉，多半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他的体能并不差。 想了想，马丁走向了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还以为马丁是想给她一个鼓励拥抱或者什么的，心里有点高兴，然后面无表情地张开了手臂。 威廉森公爵手里的剑柄都要被捏断了。 然而马丁一怔，呆了几秒才俯身抱住玛格丽特，接着，趁她把脸埋在自己胸口的功夫，顺手把她的剑取走了。 两人分开以后，玛格丽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有些发愣。马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让我来吧。躲在你背后接受成果，我会觉得有点奇怪，而且……也很羞愧。” 顿了顿，马丁的语气放轻。 “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到大的对手，都是菲莉亚。” 玛格丽特的眼睛微微睁大。 威廉森公爵没听见他们后来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终于等到正大光明揍这小子的机会，他当然是不会放过的。 威廉森公爵好像就准备直接在这个房间里决斗的样子，马丁也没什么意见，将还半懵着的玛格丽特推出房间让管家照顾以后，马丁慢慢地将剑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握在手中。 剑的手感对他来说很陌生，他不太习惯用武器。不过，和母亲以及菲莉亚生活这么多年，他多少知道一点基本套路。 况且…… 让菲莉亚直到上学以后都对自己的力量不太敏感的责任里，也有他一份。 …… 玛格丽特在门外焦虑地等待着，被推出来没多久她就后悔了。她至少应该在里面看着才对，如果威廉森公爵要为难马丁的话，就及时冲上去阻止。现在房间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玛格丽特实在很难安心。 马丁不会……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死了吧？QAQ 想到一些血肉模糊的可怕画面，玛格丽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在门外徘徊了好几圈以后，就在玛格丽特终于决定要破门而入冲阻止他们的时候，门把手“咔哒”一声转动打开，马丁走了出来，看到玛格丽特，便微笑起来。 玛格丽特连忙浑身上下地检查他，马丁被摸得不太自在，连忙握着肩膀将她隔开一点，笑着道：“我没有事。” 说着，马丁张开双臂，看上去的确是毫发无损的样子。 玛格丽特稍微安心，只是又疑惑起来。 距离他们关门才过去几分钟而已，里面又这么安静……难道是根本没打吗？ 马丁并没有解释，只是淡笑着摸了摸玛格丽特。 一直到最近为止，他都没有什么太具体的目标或者梦想，对金钱名誉也缺乏欲望，长久以来只是随波逐流地遵从着命运的安排活着。所以，当初他并没有和其他学生一样非要进入勇者学校不可的执念，考不考得上都没什么。 不过…… 他现在倒是有点后悔了。 马丁浅笑着望着神情迷茫的玛格丽特。 如果一开始选择去上冬波利的话，是不是就能早点拥抱你了呢？ ……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威廉森公爵还处在“咦，这下好像真的要有女婿了”的懵逼状态之中，暂时难以接受新的现实。 这是一场难得的决斗。 两人都没有受伤，家具没有碰坏，甚至都没有浪费时间，一小会儿就结束了……唯一的消耗，大概是被折断了一把无关紧要的剑而已。 然而威廉森公爵还是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对方明明没有练过剑却意外地强，而是因为他还是觉得他是可以赢的。 马丁的剑术相当生涩，不能说完全不会，但显然是个新手或者外行人。他一拿剑威廉森公爵就看出来了，浑身上下都是空子。 ……然而那份夸张的力量的确让人大吃一惊，他还没反应过来武器已经被弄断了。 混蛋！如果他早点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输的！那个小子是故意不说！阴险！混蛋！ 这种愚蠢的水平怎么可能保护得了可爱的小玛格丽特啊！！明天……不，马上就要抓着练起来啊！（╯‵□′）╯︵┻━┻（玛格丽特：我不需要被保护……） 威廉森公爵气得踢了几脚地上的剑的碎片，然后理理衣服，挂上威严的表情，准备走出房间教育一下年轻人。 然而，这时，一个穿着皇室护卫队队服、一看就是刚从王宫里跑出来的士兵慌张地跑进来。威廉森公爵一愣，然后就看到管家、玛格丽特和他准备再教育一下的马丁都跟着进来了，神色看上去都有点古怪。 士兵咽了几口口水才勉强安定下来，慌张地道：“公爵先生，陛下请您马上进宫一趟，东部沿海出事了。” 东部的流月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海波里恩的领土，而且以商业为主，是正片大陆最繁荣稳定的地区，极少出事，一听到这一次是东部沿海的问题，威廉森公爵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问道：“怎么回事？” “有一艘大船……不……一座钢铁做的巨大岛屿，今天早上撞向了东部沿海的城市，毁掉大量城区。然后那里面又冲出了军队。据说……冲出来的那些士兵……好像都是……矮人……” 第170章 流月地区受到攻击的事能这么快传到王城，让整个海波里恩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还要归功于刚刚借助于魔族的力量建好的魔法交通线路。这条交通线路，本来是为了发展商业而设的。流月地区是人类王国最繁荣的商业区域，十分发达，和王国之心之间的联系能最快促进海波里恩的经济，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它发挥的第一个重要作用竟然会是通报战争资讯。 矮人回归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引爆了整个大陆。第二天，所有的报纸都对这个新闻进行了大肆报导，瞬间，人们忘记了他们平时最关注的玛格丽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对矮人的讨论中去。 海波里恩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战争了。在爱德华三世和欧文签订和平条约以后，人们甚至以为大陆将要迎来永久的和平。所以，面对矮人这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突然出现的入侵者，全国热爱和平和生命人民都异常激动，第二天，他们就纷纷拿起快要生锈的武器，以良好的精神面貌全面投入到战争之中，他们—— ——成立了“矮人保护协会”。 “虽然他们很矮小，但他们同样也是人！是我们的同伴！” 一名矮人保护协会的少女成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回答道。 “人类粗暴已经使矮人灭绝了一次，我们不能让我们珍贵的伙伴再遭遇第二次同样的痛苦！我希望国王陛下这一次能吸取千年前的教训，不要将可爱的矮人们赶尽杀绝，并在打败他们以后，在矮人遗迹的位置为他们设立种族自治区，就像对精灵一样。当然，我不会置身事外，我也会用我的武器为矮人的自由独立奋斗的！” 这位成员感人的发言得到了协会其他成员的高度评价，大家纷纷表示同样会用武器为矮人的权益而战。同时，一部分矮人保护协会的会员还提出，应该将“魔族”和“精灵”的称呼也改为“魔人”和“精人”，这样才更有利于促进全大陆的智慧种族平等发展。然而这项提议遭到王国之心精灵居民和魔族游客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样不如将“人类”改为“人灵”或者“人魔”来得巧妙好听。到目前为止，这个话题还处在争议之中。 …… “我们应该能在一个月内击败矮人，只是自治区的话……可能只能划出一小块来，毕竟大部分矮人遗址都位于王国之心内，我们不可能将政治中心的面积继续减少了。不过，南淖湾北部和无人沙海的一部分地区，还是可以提供给矮人的。” 这一天，在和欧文碰面的时候，爱德华三世说道。 虽然对于“自治区”划分的语气有点为难，但在打退矮人的事情上，爱德华却表现得意外地轻松。 面对爱德华三世不以为意的态度，不知道怎么的，菲莉亚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小心地问道：“那个……您一点都不担心吗？” “唔……不用太担心啊，菲莉亚。”因为对欧文印象不错的关系，爱德华三世对促进人魔和平的菲莉亚印象也挺好的，于是，他分外耐心地解释道，“矮人长得那么矮小，又不会魔法，而且他们开回来的那个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起始号’，一艘船就算再大，也养活不了多少矮人，他们人数肯定很少，就算记载里的矮人机械真的很强，也没什么关系。” 顿了顿，爱德华三世继续说：“矮人鲁莽记仇的说法果然没有错，他们这样回来复仇，实在缺乏策略。我们……可是消灭过他们一次的国家啊。” 说到这里，爱德华三世的语气不禁带上一点傲慢的色彩来，这还是他当着欧文的面刻意收敛的结果。 最近一千年，的确是海波里恩的鼎盛时期，除了艾斯，人类的铁蹄踏上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并且征服了大片的领土。 爱德华三世好像说得没什么错，但菲莉亚心里总有一股奇怪的情绪令她烦躁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似的。她看了一眼欧文，欧文也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的没有问题吗？”欧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 尽管魔族和矮人之间的仇恨没有人类和矮人那么大，但如果战火延伸到和艾斯交界的风刃地区一带的话，欧文也是会很为难的。 爱德华三世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就算是军备比较弱的流月地区，也不可能轻易被矮人攻破的！而且，我们马上就会整顿军队，将最优秀的军人派往东方。我保证，一个月以内，海波里恩就会恢复和平！” …… 然而，三天后，海波里恩的军队还没有集结完毕，整片流月地区都沦陷了。 尽管流月地区本来就是没什么防备的商业区，但这种沦陷的速度还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消息传来时，原本热闹的王城陷入可怕的死寂之中，矮人保护协会成员全部销声匿迹，爱德华三世和所有大臣都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候，矮人的军队还在继续前进。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往风刃地区，一路试图穿越无人沙海进入南淖湾，一旦这两个地区被攻破，最重要的王国之心就会被围困。 当天下午，刚刚放下过豪言壮语的爱德华三世就不得不舔着脸亲自来了艾斯，请求魔族的援助。 “矮人的弱点是魔法，在一千年以前，我们战胜他们凭借的就是魔法。”爱德华三世的脸色全无几天前的坦然轻松，反而尽是灰白之色，他的眼底全是青黑，一看就知道至少一个晚上没有睡着，“欧文，我们需要魔族的帮助。我们的魔法师数量不够，也不够强大……我知道这是个强人所难的请求，但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并且尽快答复我。” 欧文点了点头道：“我会考虑……不过，你知道，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我、我明白的。”没有立刻得到肯定答案，爱德华三世脸色颓败，接着，便有些失望地匆匆忙忙地回去了。现在国内乱成一团，他没有可以和欧文像平时一样轻松的聊天的时间了。 爱德华三世走后，欧文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在座位上痛苦地捏鼻梁。 菲莉亚走过去，便被欧文一把抱住，他还顺便把头埋进她怀里。 菲莉亚摸了摸欧文的头发，他的头发很柔软，而且没有一丝杂色。接着，她感觉到欧文把她抱得更紧了。 “……情况很不好吗？”菲莉亚问。 “嗯，很麻烦。”欧文闷闷地道，“我早上接到我爸妈的信，他们准备赶回来了。” 菲莉亚和欧文的婚礼结束以后，前魔王魔后就又四处游荡去了，一直行踪不明。而他们在这个时候回来，就说明伊斯梅尔和塞莉斯廷觉得这一次的事可能不是欧文一个新手魔王处理得了的了。 “抱歉，菲莉亚。”欧文抱着她说。 菲莉亚知道他在为不能立刻决定帮助海波里恩的事道歉。 菲莉亚去过流月地区，那还是在毕业后跟着卡斯尔到处做悬赏的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把整个国家都跑遍了。流月地区是极其富裕繁荣的发达地区，生活水平甚至高于王国之心。菲莉亚见识过那里的美丽，月光洒在海水里反射出来的光芒几乎能照亮整片天地，那是流月地区引以为傲的奇景，她很难想象那幅景象不复存在——映照月光的海水被钢铁之城填满，平坦的街道和整齐的楼房都被军队摧毁。 老实说，菲莉亚很着急。艾斯的不少勇者已经自发地启程前往前线，要是她还是勇者的话，现在说不定也出发了。 但是，她现在是魔后。 矮人是来向人类复仇的，他们和魔族之间并没有根深蒂固的仇恨关系，因此目前看来艾斯是安全的地方。大多数魔族也并不想被卷入战火之中，他们被几十年的和平养育得相当安于现状。更何况，一部分魔族对人类的厌恶感并没有消除，他们看不到帮助人类的必要。 包括大臣中也有不少认为应该保持观望态度的声音，况且如果矮人真的全面征服海波里恩的话，他们需要外交的对象就不再是爱德华三世了。 这样说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 当然，对于欧文和另一部分大臣来说，还有别的考量。比如，在这种情况下隔岸观火的话，等将来战事结束，势必会影响到刚刚开始走向友好的两国之间的关系，人类和魔族之间会不可控制地产生隔膜……而且，那群矮人真的开始往风刃地区出发，离艾斯越来越近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笔直地冲过来。 总之，这件事很难办。 欧文道：“要不，我们先把你的家人接过来吧。要是玛格丽特他们愿意的话，也先一起到艾斯来。” 菲莉亚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他们应该不会同意过来的。” 安娜贝尔是皇室护卫队的总副队长，虽然护卫队本来只需要负责国王一家的安全就好了，但现在兵队需求严重不足，所有人都很紧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临时调用出征。据菲莉亚所知，安娜贝尔和卡斯尔的姑妈最近都在拼命训练。 至于罗格朗先生…… 由于流月地区和王国之心的交通几乎完全被阻断的关系，商业路线受到重创。王国之心的所有产业都在一夜之间停工，有条件的工厂全部都转而生产军火。罗格朗先生亦不例外，矮人机械中本来就有不少是用于战争的，只不过原本他们研究得比较少而已，现在这种情形下，全商行的机械师都不得不开始研究军队用品，只是进展似乎不太乐观。 哥哥肯定也在研究军用的矮人机械。玛格丽特是职业的勇者，好像正在考虑去找卡斯尔他们一起前往前线的事……老实说，刚刚开始正大光明谈恋爱的玛格丽特还有点担心马丁和威廉森公爵，并不是特别想要离开王城，似乎她也在犹豫要不直接加入城市护卫队。 “抱歉。”欧文又说了一遍。 菲莉亚吻了吻他的额头。 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起了之前碰到的那个奇怪的老人的事。他当时就对她说过暂时不要离开艾斯之类的话…… 那个人，不会早就知道矮人入侵的事吧？ 第171章 菲莉亚没想到自己还会第二次碰到那个老人，只不过，是在半个月后，艾斯与西方高原交界的西部。 由于矮人入侵到风刃地区，离魔族的家园很近，目前艾斯的居民们过得并不安稳。菲莉亚和欧文不得不出访进行安抚，同时，也是顺便征集军队。 大臣们关于是否要帮助艾斯的争吵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厌恶人类超过矮人且不想改变现状的保守派仍然认为应该持续观望，而一部分神经敏感的大臣从矮人军队肆无忌惮的北进中嗅到了不好的气息，矮人在灭亡前就是个试图征服全民族过的臭名昭著的种族，他们实在很难相信这一次矮人除了复仇以外别无目的。现在保守派和主战派相持不下，随着矮人离触及艾斯的领土越来越近，主战派隐隐有了优势。 伊斯梅尔和塞莉斯廷也已经回来，长期稳定繁荣的统治使得前魔王和魔后即使退位了也仍然具有很强的威慑力，他们虽然同样在犹豫，但总体来说更认同主战派，认为至少应该快速准备军队，抵御矮人的进攻。 于是，他们来到艾斯西部募集军队，菲莉亚看到那个老人的时候，欧文正在当地公爵府邸的高台上进行征兵演讲。 “……矮人目前的行动，似乎预示着他们并不准备成为我们友好的邻居。”欧文道，他身上涌动着的强大的魔法波动使得周围能感知到的生物都安静了下来，并且让围聚起来的所有魔族都能听到他的声音，“矮人以前就有过向世界发起战争的前科。他们不止是人类的敌人，他们也觊觎精灵和我们的土地！现在，为了防止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我希望你们中能够有魔愿意加入军队！艾斯需要你们的勇气和力量！矮人天生无法使用魔法，而我们则是为魔法而生的种族！我们是矮人的天敌，只有我们拥有战胜他们的天然优势！或许这就是女神赫卡忒引领我们找到的使命！艾斯，需要你们！” 欧文的语气平稳但是有力，在没有人讲话的情况下，场面显得分外严肃庄重。菲莉亚站在他身边，轻轻地挽着他的胳膊。在欧文身高的衬托下，一旁的菲莉亚看起来比实际上还要娇小一些，眉眼却十分温柔的样子，使得很少见到人类的魔族们目光频频离开魔王落到她身上。 即使是曾经非常不喜欢被注视的菲莉亚，现在也已经习惯接受人们或审视或好奇的目光了。她挺直了后背，抬着头，笔直地平视着前方，并没有怯场的感觉。她的视线静静地在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扫了一圈，过来听欧文征募演讲的魔族里有中年魔族、壮年魔族、青年魔族，他们多半拧着眉头，神情复杂。不过，里面却也夹杂了一些年迈的魔族，还有听得似懂非懂的魔族孩童，这两类并不是欧文这次想要征募的对象。 忽然，菲莉亚的目光猛地停住了。 在拥挤的高大的身影中，有一个矮小的人影。普林身上披得黑斗篷比上一次见面时旧了不少，上面沾满刚下的雪和不知哪里蹭来的灰尘。他的打扮使他混在魔族群中不算太突兀，但蹒跚的步伐和不自然的动作暴露了他已经相当年迈的事实。另外，由于受到周围魔族挤压的黑斗篷紧紧地贴在身上，这使得普林的肩膀看起来与身体不匹配的宽大，与他削瘦的身体很不相称，有些奇怪的样子。 他难道是什么病了吗？ 菲莉亚忍不住想到，但又不禁开始疑惑——普林明明这么年迈，又不会魔法，他是怎么只用了几天时间就从冰城跑到这里来了？ 要知道这个地区已经是艾斯最西边的地方了，只要再走几步就能踏进西方高原的领域。 想到这里，菲莉亚不禁有些心乱，无法再集中于欧文和下面听演讲的群众。她本来就莫名地在意这个提醒过她“不要离开艾斯”的老人，现在对方又毫无征兆的出现…… 忽然，魔族群里的老人抬起了头，隔着满脸的白胡子，菲莉亚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对方那只玻璃球一样空洞的眼睛。 这个时候，欧文的演讲也正好结束，魔族们适时地鼓起掌来。 欧文吞了口口水，没有停顿地讲了三十分钟，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不过，幸好这些话不算白说，感受到高台底下的魔族们起伏跌宕的魔力波动，欧文知道他们已经被煽动了。 停了几秒，欧文继续张口道：“那么，希望有意愿参军的魔族，到大门前行政官那里登记。我们会感激你对艾斯所做出的一切。” 话音刚落，不少正值壮年的男男女女便朝欧文说得方向涌起。 欧文松了口气，低头问菲莉亚道：“抱歉，让你穿这么重的衣服站这么久，你累了吗？” 毕竟是正式场合，菲莉亚的确穿得相当端庄，脖子上和头顶上都挂了很多饰品，缀满古典花边的裙子底下有铁制的裙撑，需要几个女仆和服装设计师的助手一起摆弄才弄好，换做其他人的话大概只要站五分钟就会累得不行了。 “……不会，还好。”菲莉亚回过神，连忙对欧文摇了摇头，然后匆忙地探头去找普林的身影。 普林已经不再看着她了，而是顺着离开的人流往外走。 菲莉亚立刻有点着急。 “——那个——欧文，我去街上一下，等下再跟你解释！” “等——” 欧文显然不在状况中，但菲莉亚来不及和欧文细说了，她上次已经见识过普林的速度，要不是楼下有很多魔族怕引起混乱的话，菲莉亚恨不得直接从露台上跳下去，或者干脆让欧文瞬移。 她一边摘掉身上的饰品扔到一旁，一边跑，裙撑也在飞奔的过程中被踹到一边。但是哪怕菲莉亚用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到楼下，等她达到，还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魔族群尚未走完，但普林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菲莉亚对着窗户使劲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追出去——在穿过大厅时，她随手抓了件黑斗篷披在身上，虽然那身高雅的裙子还没有脱掉，但浑身上下都能被黑色包裹住，倒也不算太显眼。 魔族喜爱深色，斗篷和长袍一般都会做成黑色、灰色之类的暗调，这跟他们信奉的女神赫卡忒掌管黑暗或许也有关系……不过，这个审美偏好从没给菲莉亚造成这么大的麻烦过。 放眼望去，周围全部都是打扮一模一样的魔族。 菲莉亚很快就在人流中迷失了。 数分钟后，她不得不略带沮丧的返回。这个时候，刚才被魔族挤满的公爵花园已经重新变得空旷了。 “……我没想到你是魔后。” 突然，菲莉亚听到普林的声音。然后，她就看到那个矮小的老人从一棵粗大的阔叶树后走了出来。 艾斯正处在极夜，花园里没什么光，所以，发现树后竟然有人的时候，菲莉亚着实吓了一跳，尤其是普林仅剩的那只绿色的眼睛竟然能在夜色里发光。 “是、是的。”菲莉亚下意识地有点紧张，她伸手去摸背后，却发现她并没有带着巨剑。 她感觉到老人在黑夜中呈莹绿色的独眼默默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接着，他用一种分外苍老的声音道：“……种族不一样的恋情很辛苦吧？明明已经被对方吸引，可是习惯、文化、宗教、对世界的认知，全部都不一样……就连体型都……” “还……还好？” 菲莉亚听到“体型”的时候愣了一下。欧文魔王的身份曝光以后，她已经听到过各种各样反对他们结婚的理由了——人魔芥蒂、文化习惯、身份差距……还有抓着她的肩膀一边狂摇一边喊“那家伙可是个魔王啊！！”的人。不过，体型这个角度菲莉亚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实说，大概是因为欧文在海波里恩接受了六年教育的关系，菲莉亚并没有感觉到和欧文之间有很大的隔阂。住到艾斯以后倒是经常会意识到文化差异，但由于魔法阵建好以后经常能回家，菲莉亚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思乡之情，所以…… “我很幸福。”菲莉亚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普林愣了愣。 她本来的计划是在抵达魔法师之塔以前不接触任何人的……当然，抵达塔以后说不定也不会接触。之前在冰城的时候和菲莉亚搭话只是因为在魔族之国碰到人类太意外了，况且……她对人类多少有点说不清楚的特别的感情。 而这一次，她看见菲莉亚挽着比她高大很多的丈夫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和她有点像。 普林并不理解人类的审美，但她大致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只要分析一下就会明白，菲莉亚在人类中是属于受欢迎的长相。 她健康红润的脸颊、端正可爱的五官、随着笑容时隐时现的酒窝，都能够增加她在人类里的吸引力。 但没有人比普林更清楚，两个种族之间的审美差异能夸张到什么地步。比如，杰克·格林直到分别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个矮人女性…… 普林心中对菲莉亚刚刚升起的一点共鸣的心态消散了。魔族和人类本来就是同源，分裂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看来，在菲莉亚身上并没有她曾经有过的烦恼。 停顿了几秒，普林转身想要离开。 这时，菲莉亚道：“等等！那个……你是矮人吧？” 第172章 ……你是矮人吧？ 尽管周围没有其他人，但从菲莉亚口中听到这个问题的一刹那，普林还是背后一紧，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如今矮人是大陆上其他生物的眼中钉，暴露身份绝不是什么上策。尤其是，她眼前的女孩还是那个刚刚发表完对矮人怀有敌意演讲的魔王的妻子。 低空穿过的风吹动了公爵花园的灌木丛叶片，枝木与树叶摩擦出“沙沙”的响声，普林抬起了头，即使特意做了和人类差不多身高的假肢，她仍然比菲莉亚要矮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人类和魔族的平均身高显然都增加了。普林并不想刮掉自己引以为傲的胡子，所以她知道自己要混进人类或魔族中势必要扮演男性老者，然而……她明明是按照记忆中杰克·格林的高度制作的假腿，现在竟然还及不上菲莉亚这样娇小体型的女孩子。 虽然杰克·格林原本在人类里也不算十分高的那种男性，但是…… 忽然，普林又对自己的记忆不太自信了。毕竟她是个矮人，以她的海拔来看，所有的人类都是一座小山坡。杰克·格林并不矮说不定只是她以自己为参照一厢情愿的看法，相比较于身高，那个男性人类在她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望着星星微笑的时候英俊的侧脸。 “星空里肯定蕴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力量。” 那个男人的声音有时候甚至还会在耳边响起，那是相当耐心、温厚、和大部分矮人男性不一样的声音。 “我能感觉到星星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响应他们。但是我找不到方法释放……我需要一些释放的方式。普林，我最好的朋友，你真的愿意陪我一起去找吗？” 那个时候，他的脸颊侧过来，让普林无法将注意力从他那双富有天赋的蓝眼睛上移开。 大多数矮人都粗犷、豪放，以喝得醉醺醺地挥舞锤子为荣。但那个人类不一样，他不太擅长战斗类的东西，连基础的剑术也摆弄得不好，但……他的情感细腻而敏锐，他说的话里总是蕴藏着普林听不懂的哲学，他的每一个动作和姿态似乎都拥有特殊的意义和美感。他懂得艺术和文学，他会在月夜里演奏乐器，他能够讲出每一颗星星的运动规律。 杰克·格林。 他说星星里有人类和矮人甚至精灵都不知道的力量，可在普林看来，光是这个名字里就蕴藏了足够多不为人知的力量了。 他本来是想寻找一种能够让他释放身体里那种说不出名字的东西才来到矮人的国度的，然而在最后，普林却跟着他离开了，并且看着英俊的年轻人，一点点变成了英俊的老人。 是的，那个时候，看着杰克的一把直拖到脚下白胡子被山顶吹来的风弄得扫来扫去，普林这才恍惚地意识到他身上终于有了一点符合矮人的审美的地方。 然而…… 普林的精神有些迷失了。 那都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了。 ——距离眼前长得很高的矮人做出上一个反应也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了。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菲莉亚赤手空拳地问出这个问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尽管她觉得普林这把快散架的骨头应该打不过她…… 菲莉亚因为对答案紧张颇为紧张的关系，双腿绷直了不敢动，现在都有点麻了，因此不得不挪了挪。普林的绿眼睛看起来空荡荡的，在夜色里却隐隐发光，这使得它比平时看起来更诡异了。 “那个……普林先生？”菲莉亚试探地问道，“如果这个问题有冒犯的话……” 在回忆里猛地听见菲莉亚的声音，普林终于回过神。她好一会儿才重新意识到这里是艾斯，不是在她生活了几十年的雪峰之上，眼前的也不是杰克，而是年轻的魔后菲莉亚。 “不。”普林愣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你应该想到……我是个女士。” 菲莉亚顿时尴尬地老脸一红，幸好当了魔后练了几个月脸皮厚了不少，她倒不至于太过手足无措。 矮人的男女差异很小，女性也长胡子这些事菲莉亚有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会碰到。况且，矮人的名字不怎么区分性别，听说男矮人也可能会叫“珍妮弗”“凯瑟琳”“伊丽莎白”，所以菲莉亚才没有想到。 她开始猜测普林是个矮人亦只不过几分钟前而已，并没有很多把握。普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矮人会入侵海波里恩，她的话语许多很怪异却看上去不像是精神问题，且普林似乎是从东方而来——那是矮人的大陆撞击海波里恩沿海的方向——另外，菲莉亚从楼上往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普林露出的脚尖是嵌满螺丝的木头。 罗格朗先生是制作矮人机械的，如今马丁也做着同样的事。菲莉亚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不少，对不少矮人机械的结构套路都很眼熟，多看几眼就能辨别出来。不过，她很清楚目前海波里恩的机械水平并没有达到制作行走自如的假肢的地步，而普林操纵着两根木腿走得还挺快，只是动作多少有几分别扭。 “抱歉。”菲莉亚道，“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战争期间，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如果你无法给出让人信服的理由的话……” 想了想，菲莉亚撩起那条她有点讨厌的长裙，直接在大腿处打了个结。 “……我不是士兵，矮人也不喜欢像我这么衰老的士兵。操纵战斗机械是很耗费体力的工作，超过四十五岁就很少有人能继续胜任了。”普林的嗓音很沙哑，像是漏风的船帆，“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从人类的国土穿过太过于危险了。” 魔族的服装低调宽大，很适合伪装，且魔族目前对矮人的敌意肯定没有人类那么强。当然，这不是全部的理由，还有一个原因普林并没有说。 杰克曾经很喜欢北方，因为这里有几个月永远是黑夜，是观星的好时候。而大陆最南方的人类领土和矮人领土一年到头都只是热而已，也没有极夜。 操纵战斗机械其实很好体力，操纵者一般不超过四十五岁。 菲莉亚暗暗将这些细节记下来，继续追问道：“那你准备去哪里？” 普林已经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所拥有的每一寸光阴都是从死神手里拽回来的，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骨头每一秒钟都在老化的声音。 “西方高原。”她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矮人里也有不赞成战争的和平派，在安稳的环境下被养育长大的年轻人总是不喜欢改变的。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也是其中之一。主战派的国王和我不太对盘，他很讨厌我。我没有冒犯艾斯的意思。抱歉，我要走了，正在赶时间。” 说着，普林挪了挪腿，想要离开。 菲莉亚飞快地记住“和平派”“年轻人”“国王”之类的关键词，然后见普林要离开，身体下意识地一动，挡住她。 普林抬起头，用独眼安静地望着她，菲莉亚咽了口口水，气氛有点古怪。 普林是个老人，一眼看去就老得活不了几天那种。菲莉亚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或许是完成有生之年要走遍陆地的梦想——之类的，但是海波里恩处于战争之中，艾斯看起来可能没法置身事外，矮人们似乎对这片大陆上的情形一清二楚，而魔族和人类却对这群消失千年后重新出现的入侵者一无所知。 目前的情况不公平，要是能抓到一个矮人的话，情况搞不好会有所改善。 但普林目前没有做错什么，看上去也的确不像是入侵者或间谍，更不像有坏心，只是个普通的……胡子茂盛的老……呃……老夫人…… 她上次还提醒过她“不要离开艾斯”。 菲莉亚陷入了双边道德的挣扎之中。 见菲莉亚不动，普林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事吗？” 不着痕迹的，她粗糙的手指放在了同样是假肢的右手手腕的一个按钮上。要是真的遇到什么不能不解决的事的话，她的木腿可以跑得很快。 不过接下来就得想办法离开艾斯，找个地方好好晒晒太阳了。 “……那矮人，准备入侵艾斯吗？”条件反射地，菲莉亚问道。 “现在的矮人王应该没有指定过类似计划，但是……”普林顿了顿，“矮人是自尊心极高的种族，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冲昏头脑，然后做出非常傲慢的事情来。” 这正是她最不喜欢矮人的地方，虽然她接受着矮人的集体教育长大，在遇到杰克·格林之前正是严格遵循着矮人规则和信条的一员。 现在，她没什么种族荣誉感，甚至对于和杰克更接近的人类和魔族更有亲近感。 停顿了几秒钟，普林继续说。 “你们现在筹集军队的举措没有错。我想，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会用得上了。” 第173章 几周以后，菲莉亚环游艾斯一圈，终于又回到了冰城的城堡内。这个时候，矮人的木头人大军已经占领了菲莉亚的家乡南淖湾和半片风刃地区。然而，矮人的铁蹄毫无停止地打算，无视魔族的警告，一步步逼向艾斯的神经线。在矮人看来，人类和魔族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这片大陆上的领土，都应该属于矮人王权杖统治的范围。 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犹豫的必要了。 欧文在和大臣、父母的一整夜会议之后，确定了帮助海波里恩的计划，并且派遣士兵到国界处进行防御。 菲莉亚作为魔后也参加了会议，不过她毕竟是外族，且和欧文结婚才没几个月，所以发言权并不重。再加上她个人对政治军事上的事还是初学者，因此大多只是旁听学习，没怎么发表意见。她已经将碰到过一个老矮人的事以及他们说的话私下告诉过欧文，听到艾斯最终做出了出战的决定，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要制定对付矮人的策略了。 战争已经开始了快两个月，艾斯这里收获了不少关于矮人的情报。 矮人团结、强韧，正和传说中一样，他们拥有强大的集体活动能力和相当高的种族荣誉感。他们的军队紧紧扭成一根绳，具有相当强的组织纪律性，要击溃他们非常困难。不过，目前看来，还有一个严峻的问题—— 矮人并不是用身体作战的。 他们操纵着奇怪的钢铁和木头，菲莉亚猜测这大概就是普林所说的“战斗机械”。那些钢铁和木头被做成没有头的人偶的形状，它们只有约莫三米高的巨大的原型身体和异常结实粗壮的四肢，矮人会从原本应该是人偶的头的地方探出，这样就能居高临下地观察形式，同时人类却只能攻击人偶而无法触碰矮人。 更糟的是，除了矮人操纵着的那些钢铁或者木头的人偶以外，还有一部分人偶竟然能够自己行动。它们似乎能理解矮人下达的简单的指令，能够完成重复性的破坏工作。尽管效率和灵活性不高，但凭借着可怕的体型和坚硬的身体，这群人偶仍然给海波里恩的士兵造成很大的麻烦。 而且，无论是矮人操纵着的钢铁机械还是自己就能行动的诡异人偶武器，对魔法的抗力都相当强，魔法凝聚成的火焰、冰块、强风都无法给它们造成很大的损伤，唯有砂石还硬砸还勉强能有一些和物理攻击相当的效果。 现在，在派遣出去的魔法师部队被击溃以后，爱德华三世再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笃定地说出矮人的弱点就是魔法了。 千年前被在魔法上栽了跟头以后，矮人们显然不想重复同样的错误。他们既然能够制造出魔杖这种跨时代的产物，自然也能制造出抵御魔法的东西来保护他们自身。 矮人先进的机械让所有人和魔族都感到非常棘手。前线稍微打下了几个机械人偶拖回来研究，其中两个被送去罗格朗先生的商行进行研究，两个提供给海波里恩的军队研究，希望能找到破解这种机械强大破坏力和防御力的方法。在艾斯确定帮助海波里恩以后，爱德华三世运送了一个到冰城，一些魔族的将军和士兵正在一种魔法一种魔法地实验，希望能找到比较好的攻击方式。 “虽然冰魔法对矮人没什么攻击力，但我们还是可以用魔法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第二次会议中，一位大臣提议道，“比如……呃，交通。等坚持到夏天我们还可以给战场上的人类降降温。” “这样我想冲锋在前损失同伴的人类不会高兴的。”塞莉斯廷摇了摇头，“下一个。” 另一个大臣立刻竖起眉毛，显然想要发言已经很久了，他用手指的关节在桌上敲了敲，说：“我们可以让士兵在身上带一袋砂石，投掷冰块的时候将泥沙裹在里面。这样攻击的威力会强很多。还有，我们可以用冰来制作防御的城墙。我们能把防御墙凝聚地非常厚，然后趁他们和冰墙消磨时间的时候，我们和人类的弓箭手可以一起从上面攻击。只要士兵还有魔力加固冰墙，我们就能一直处于不败的地位。” 这听起来倒是可行。 塞莉斯廷沉默了一会儿，道：“冰墙要么建造在两座山之间堵住唯一的通道，要么必须长到可以将矮人全都围住，否则就没有意义。这需要消耗非常庞大的魔力。” 一般的士兵就算合作的话，恐怕也没有办法支撑太久。而且这一招可以在风刃地区和艾斯的冬季使用，一年四季都十分温暖乃至炎热的南淖湾就没有办法了。 不过这些事情可以等需要了再考虑。塞莉斯廷犹豫片刻，看向伊斯梅尔和欧文。 如果不用普通士兵的魔力制造冰墙的话，说到魔力比较强的魔族，肯定就是眼前这两个了。 哦……还有她自己。 欧文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在两座山之间建一座冰墙应该没问题，但如果要将矮人全围住就有点困难了，尤其是但从一个视角看很难知道矮人的军队到底有多大。 况且，要将他们拖住的话，墙必须建得很厚。 欧文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然后看向伊斯梅尔。伊斯梅尔双眼望天花板，道：“呃……我、我已经老了……” 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有活力啊。＿（：з」∠）＿ 欧文正处在魔力完全发育的巅峰时期，的确要比步入中年的前魔王强一些。 被塞莉斯廷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几秒钟，伊斯梅尔才略有几分丢脸地说出了自己比欧文差一点的具体情况。 尽管伊斯梅尔和欧文的魔力之间目前大概差了三四个普通魔族，但伊斯梅尔还是比大部分魔族强很多倍，大臣们平静的神情下内心是崩溃的。 魔王什么的真讨厌啊！（╯‵□′）╯︵┻━┻ 另一方面，见其他魔族知道他魔力减弱，却都没有嘲笑他，伊斯梅尔则深受感动，眼角都略有几分湿润了。 塞莉斯廷一边拿笔记下来，一边说：“那么我们就先想法把矮人引到山谷里，你、我和欧文在前后建冰墙尽量把他们围住，然后让其他士兵和人类的弓箭手从墙上攻击。如果进展顺利，我们就把矮人军队困死在里面；如果他们能够打破墙的话，就让墙后面的近战士兵和他们对抗……怎么样？” 一直因为不懂魔法只能旁听的菲莉亚终于可以说话了，她很少发言，因此有些紧张地开口道：“那个……我可以加入近战士兵的行列。” 菲莉亚去罗格朗先生的商行和魔族军队那里看过截获的矮人战斗机械，她觉得出全力的话，木头人偶她应该能够一刀抡碎一个，钢铁人偶三刀一个。 菲莉亚想要参战，她知道自己不太擅长组织或者策略之类的事，她会是个出色优秀的士兵，但不会是个好的将军。 塞莉斯廷笔尖一顿，看向菲莉亚，微笑着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人类里优秀的战士，小玫瑰，但你现在还是魔后。王室亲自冲锋陷阵的确会对军队的士气有激励作用，但同时，魔王的妻子具有特殊的意义，万一你被抓住的话——我知道这概率很小——会发生让我们为难的事。你毕竟是近战战士。” 欧文就算出征也是在离战场很远的位置，况且他会魔法，矮人几乎没法抓到他。 塞莉斯廷的眼神很深邃，她只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她很深情的错觉，菲莉亚一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迷茫地看向欧文。 老实说，欧文的私心里隐隐有想把菲莉亚关在房间里的念头，这样可以保证她在艾斯沦陷前都完全安全。不过，他也很清楚把菲莉亚放在城堡里是巨大的资源浪费，几个重剑士围起来一起攻击半个小时才能解决掉的钢铁怪物，她十几秒就能搞定。在失去魔法的弱点的以后，菲莉亚搞不好是矮人的新克星，能量产菲莉亚的话，这场战争就不会这么困难了。 要知道眼下海波里恩最靠谱的将军就是菲莉亚的母亲安娜贝尔，皇家护卫队副总队长的名称已经不再配得上她了，现在爱德华三世恨不得带着全家挂在安娜贝尔的大腿上，哪怕她负了伤。因为按照海波里恩的新说法，“那里才是整个大陆最安全的地方”，以后“安娜贝尔的大腿”说不定会成为“避风港”的新代名词。 但从安娜贝尔身上，欧文也能看到菲莉亚上战场以后的遭遇。她很快会得到大量魔族和人类民众的拥护，民族这里不会再有人对她的魔后身份有任何异议。同时，矮人的军队对菲莉亚闻风丧胆，然后…… 她会成为矮人们排行第一位的靶子，矮人们是十分团结又不懂得后退的种族。面对困难，他们只会选择冲上去干掉它。只要菲莉亚出现，就会立刻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操纵战斗机械的矮人围上去，反正别的士兵可以由自动的人偶解决。 安娜贝尔在战争里已经不再游刃有余了，她上一次就是九死一生，菲莉亚担心地从艾斯北方地区奔回了海波里恩，幸好情况虽然危急，但安娜贝尔受伤并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目前，她正在负伤修养，焦急地等待着痊愈。 考虑了很久，欧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跟安娜贝尔不一样，菲莉亚还是魔后，如果被矮人抓住的话…… 欧文在桌子底下握紧了菲莉亚的手，果然，他还是不希望菲莉亚从安全的堡垒里走出去。 菲莉亚从欧文的眼睛里读到了他的意思，她有些失落，近战的确比较危险，但是…… 要是她去扔铁饼呢？ ……呃，当然不是放在房间里有恐飞症的那块，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不会说话不会哭的铁饼的。 菲莉亚考虑了一下，觉得她多带几块铁饼去的话，还是能发挥一定作用的。铁饼用完以后还可以麻烦别的士兵再靠瞬间移动帮她搬几块来。能砸坏几个矮人人偶的话，就把钢铁地拖回来融掉再铸铁饼或者别的东西。唔……这样的话塞莉斯廷说不定会同意。 斟酌完毕，菲莉亚张开嘴，正准备说话—— “喂！塞莉斯廷！” 忽然，在会议期间，竟然有谁踹开门闯了进来。 菲莉亚扭过头，便看见当时给她设计婚纱的设计师女士带着助手和一个蹦蹦跳跳的木头模特走了进来。 他们在婚礼之后就继续四处采风寻找灵感去了，直到战争爆发才回到冰城，因为塞莉斯廷在城堡的关系，经常会来拜访。 单闯战争会议简直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可以形容了，就算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塞莉斯廷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莫琳，我们正在开重要的会。”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及时闯进来。”设计师女士耸了耸肩，“我的助手有很重要的想法，这可能会让你们从头开始这次会的。艾米丽，你说。” 被称作艾米丽的魔族少女两眼发光，显然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兴奋。她道：“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听说矮人引起麻烦的武器是一种能操控的讨厌的人偶，我和老师对此都非常感兴趣，于是我们就偷偷跑到战场去看了一下——呃，很幸运我们都回来了。嗯，那的确是很可怕的凶器，很凶暴，而且据说那些看上去一点艺术设计感都没有的木头人和铁人内部结构很精细……” 稍微停顿了一下，艾米丽的红眸亮闪闪的。 “老实说，对于那些人偶内部的结构是怎样的，我完全不懂。但我们完全可以用简单的方式做出一样的东西来。你们看看这个——” 艾米丽一把将木头模特推到大家面前来，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关注，身上还没有衣服，模特看起来有点羞涩地搓了搓手臂，疑惑地歪了歪头。 “嗯……虽然做出来以后的个性可能会有些不可捉摸，但是……我们可以模仿矮人的那些人偶的造型做出一样——或者更加高大——的木头人和铁人，用魔法来操纵，怎么样？” 第174章 设计师女士说得没错，这个建议真的可能要颠覆他们之前的构想了。如果那种模仿矮人的人偶能够做出来的话，就算是魔法师也能用魔法在近战的情况下给对手造成强大的物理攻击。 听完艾米丽说的以后，在场的魔族都感到头脑有些发热，身体完全兴奋起来了。 “我们可以把这种人偶安排在冰墙后的近战部队里，这样魔族也能参加近战了。”塞莉斯廷敲了敲桌子，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比之前要来得高昂。 塞莉斯廷又顿了顿。 “……不过，还是要先确定这种东西能做出来才行。明天开始让军队做几个出来试用，我们不一定要和矮人的人偶做得一模一样，说不定会有更适合我们自己的类型。唔……” 没等前魔后沉吟完，艾米丽已经举手跳起来了：“让我来！我觉得我有灵感，我能设计出好的人偶来！让我来！这些木头模特也是我设计的。” 木头模特正跟着艾米丽跳来跳去，营造出非常热闹的效果，看来这一次艾米丽给她输出的魔力还挺多的。 塞莉斯廷考虑了一下，她看了眼设计师女士，只见设计师女士在后面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于是塞莉斯廷道：“好吧，可以。不过我们不需要像你的模特那么智能的人偶，只要容易用魔法来操控就行了。” 艾米丽欢呼起来，很高兴地和木头模特击掌，尽管木头模特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模特对试衣服以外的事都不是很了解，它好奇地歪了歪头。 欢呼完，艾米丽说她“明天下午就能拿出设计稿”，然后便带着木头模特跑出了会议室。设计师女士也走了。 塞莉斯廷将笔放下，环视了一圈表情振奋的大臣，道：“那么，下一场会议就等艾米丽的战斗人偶做出来以后再说吧。伊斯梅尔，欧文，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任谁都能看出来塞莉斯廷才是会议的中心。伊斯梅尔和欧文都摇头，伊斯梅尔一脸“老婆好才是真的好”“我夫人看起来真帅╰（*°▽°*）╯”的自豪表情，表现得很轻松。 等看向菲莉亚的时候，塞莉斯廷微笑了一些，眉眼上挑：“那么你呢？重要的小玫瑰。” 菲莉亚连忙摇了摇头。 只不过，感觉到自己和塞莉斯廷之间作为魔后的差距，她稍微有点失落。 如果她能更加果断可靠一些就好了。以魔后的身份来说的话，果然敏捷清晰的思维比扛刀上阵的战斗力要更重要得多吧。 会议结束，大臣们对今天制定的各种计划期望值很高，他们都满意地离开城堡，今晚应该能睡一个比开战后任何一晚都要轻松的好觉了。 塞莉斯廷和伊斯梅尔也离开了会议室，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只剩下菲莉亚和欧文之后，宽敞的会议室显得空荡荡的。 如果用魔法操纵的战斗人偶能制造出来，并且确实能和矮人的战斗机械对抗的话，菲莉亚就没有冒着风险上战场的必要了，她应该也会暂时打消去前线的念头。老实说，这着实让欧文松了一大口气。他当然知道菲莉亚很强，但菲莉亚娇小的身形和可爱的脸总是让他忘记这一点，再加上这是他的妻子，欧文总是下意识地想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关起来。 当然，他知道限制菲莉亚的自由是不对的，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将这种想法按捺在心底，只是时不时它还会徘徊在脑海中罢了。 因为帮不上忙，菲莉亚的情绪看起来有点低落。欧文俯身抱住她，轻轻地将她的脸压在自己肩膀的位置。菲莉亚似乎愣了愣，这才抬手抱住欧文的背。 欧文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菲莉亚乖巧地回应他。两个人唇齿相接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分开。 “别担心，菲莉亚，我们会打败的矮人的。”欧文轻柔地道，他能感觉到菲莉亚的不安，“艾米丽说得方法好像是可行的，等做出来，应该离反攻就不远了。” 说着，欧文安抚地摸了摸菲莉亚的脸。 两人牵手从会议室出来，欧文接下来还有几个别的会要开，于是暂时离开了。菲莉亚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准备回房间休息，顺便把铁饼抱过来聊会儿天。但是，她刚走了几步，就看到欧文的父亲伊斯梅尔靠着墙好像等候多时的样子，见菲莉亚过来，转头对她很友善地笑了下。 菲莉亚一愣。 菲莉亚知道欧文的父母并不讨厌她，不过，对方毕竟是对她来说比较高贵的家长，有距离感，他们接触的次数也不算太多。 相比较于菲莉亚的紧张，伊斯梅尔自然地笑了下，道：“塞莉斯廷很厉害吧。” 菲莉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是在艾斯非常显赫的家族里出生的，而且是长女，就算不和我结婚，肯定也会是艾斯担任重要职务的大臣，还会继承家里的爵位。”伊斯梅尔叙述道，“所以，塞莉斯廷从小就在学习跟处理政务有关的内容了。唔……虽然她的母亲以前一直对她平时的行为做派不太满意，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法否认塞莉斯廷在各方面成绩都很好，能力也很强。” 菲莉亚安静地听着伊斯梅尔说前魔后的成长经历，尽管不知道伊斯梅尔为什么忽然要和她说这些，可菲莉亚不禁感觉到自己和塞莉斯廷之间的差距更大了。QAQ眼看自己的话好像不禁没什么用还起到反效果了，伊斯梅尔连忙纠正重点道：“你不需要因此沮丧的。塞莉斯廷从能够书写起就在接受参政的训练，到今天已经几十年了。再说，她比你年长很多，比较熟练是很正常的。你从前年才开始跟着欧文学习国家上的事情，欧文那小子自己也就是个半桶水的新手，所以你和塞莉斯廷之间暂时存在差距是很正常的。只要继续学习的话，你也会对那些事情渐渐熟悉起来，到时候就变得轻松了。在此之前，我、塞莉斯廷和大臣，都会帮助你和欧文的。” “谢、谢谢……” 前魔王特意等在这里安慰她，菲莉亚当然很感动。不过，更令她惊讶的是伊斯梅尔完全说中了最近让她感到灰心的事，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不客气。”任务完成，伊斯梅尔很高兴，他摸了摸，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冰做的小玫瑰，递给菲莉亚，“这是塞莉斯廷让我给你的，她做哒。是不是很漂亮？塞莉斯廷对这种精细的东西都很拿手，虽然自从结婚以后她就不给我做玫瑰了嘤嘤嘤……” 伊斯梅尔说着说着哭起来了，菲莉亚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接那朵好像是魔后亲自做的的珍贵的冰玫瑰。 幸好伊斯梅尔很快就自己止住了，他将玫瑰往菲莉亚手里一塞，说：“其实这些事也是塞莉斯廷特地让我来跟你说的啦。她说欧文那个笨蛋大概不太懂你的心情，她也不方便亲自来，所以让我来。不过她说你不用太担心，你们才刚刚结婚几个月，有很多时间可以继续互相了解和磨合。欧文就算身体和魔力都发育完全了，但心智上还有很多学习和成长的空间。” “魔后……真厉害啊。” 菲莉亚望着手里的玫瑰，忍不住道。 之前在军事会议上，她根本没有发现塞莉斯廷注意到了她。在她看来，塞莉斯廷明明是十分专注地集中在矮人的问题上，并且果断地做出了恰当的决定。 而且……她真是个温柔的人。 “放心吧，你以后也会是个出色的魔后的。” 伊斯梅尔安慰道，然后，他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塞莉斯廷真的超厉害对吧！她什么都会做，什么都知道！很有远见哒！当初欧文的名字就是她起的！”╰（*°▽°*）╯这下伊斯梅尔的语气完全是炫耀了。 “我本来想给欧文起个长一点的、帅气一点的名字来着，但是塞莉斯廷说简单的名字才比较容易被记住。比如大家都能记住魔法创始人杰克·格林，但是永远都记不住他的矮人同伴普、普林西塔克斯西德尼格兰利亚尼·杰罗德尼……什么的，我是记不住啦。但是塞莉斯廷能背到第三十二位左右，她真的很厉害！” 矮人的名字向来都以长出名，据说这是家族荣耀，越长的名字就代表越荣耀繁荣的家族，于是就算普通人家也会为了显得高贵一点拼命起更长的名字，于是导致了矮人的名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尽管他们平时互相称呼也会使用简称，但据说需要用到全名的正式场合，矮人们都会提前预留一个星期用来点名。 菲莉亚原本没怎么在意的，但听到那个很长的名字里夹杂了一个耳熟的单词时，她不禁顿了顿。 “普林？”菲莉亚问，“那个矮人叫普林？” 【小剧场】 Q：魔王魔后，你们好。是这样的，欧文对菲莉亚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像要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关起来。请问这是遗传吗？伊斯梅尔先生，请问你有过要把塞莉斯廷放在比较安全的地方关起来的念头吗？ 前魔王：那个……没有。但、但我经常会被塞莉斯廷关进衣柜里。QAQ前魔后：嗯，因为你很可爱啊。^＿^ 第175章 听菲莉亚问起那个矮人的名字，虽然伊斯梅尔的内心一瞬间划过了“我家儿媳妇重点真奇怪”的念头，可还是点了点头。 “嗯，开头两个字是普林。”前魔王说，“他是在矮人里地位也非常高的人。尽管矮人一向来不喜欢和其他种族太过亲密，而普林是杰克·格林的同伴，但据说他给予了矮人机械飞跃性的进步，说之后矮人的繁荣完全是因为普林也不为过。所以，矮人们还是极为崇拜和尊重他。” 顿了顿。 “据说后来为了表示对这个矮人的尊重，其他矮人避开了他全名里的所有名字，以示尊敬……唔，你说矮人的考试里会不会有默写普林全名的题目？” 会不会考默写全名的题目，菲莉亚不知道。但是，她前几天刚刚碰到一个让她简称她为“普林”的年老的矮人。 如果说菲莉亚之前还只是因为重名而下意识地有点惊讶，于是随便问了问的话，听到伊斯梅尔说“之后的矮人都会避开她的所有名字以示尊敬”以后，菲莉亚就有种奇怪的微妙感了。 要是对方是矮人中很重要的人的话，菲莉亚一定会后悔当时没有把她抓回来。在战争中，只要抓住敌人的关键人物，就能有很多机会和对方谈条件，甚至压制对手。 她道：“可是——可是我前几天和欧文在艾斯西部的时候，还碰到一个叫做普林的年纪很大的矮人。” “诶？”伊斯梅尔没想到自己随便对儿媳妇装了个知识渊博的逼，却这么快就被打脸了，有点慌张，“那、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吧……毕竟我看得也是很久远的资料了。不过，菲莉亚……” 伊斯梅尔眼睛的颜色忽然深了一些。 “你在艾斯的西部碰到了矮人？” 菲莉亚点了点头：“嗯，是个年纪很大的女性矮人。好像用机械的腿伪造了身高，所以看起来不是很明显。她告诉我她叫普林，是矮人里的和平派，只是路过艾斯而已。” 稍微停顿了几秒。 “我有想过要把她抓回来，但是……她跑得太快了。” 但是当时菲莉亚还在犹豫，而普林说完最后一句“军队或许很快就会用得上”以后，就飞快地跑了。那肯定不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太能够拥有的速度，或许是她那双木头腿造成的效果。现在想想，普林真的很可疑，尽管欧文安慰过她不要太在意，但菲莉亚仍然时不时会怀疑自己那个时候没有立刻把她扣下来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或许她真的下手的话，根本追不上对方也说不定。 听到菲莉亚说追不上对方，伊斯梅尔也十分吃惊。菲莉亚在强力量型的战士里是数一数二的动作快，这和她人比较小活动起来灵活有关，虽然菲莉亚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刺客或者一些以敏捷著称的剑士，但追上普通老人想来是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 见伊斯梅尔想不通的样子，菲莉亚连忙解释了一下她的想法，以及那位老人的假腿。此外，她又对伊斯梅尔重复了一遍已经和欧文说过的普林说得一些话。听完后，伊斯梅尔沉吟了一会儿。 “难怪欧文前段时间让国内的士兵多注意有没有行迹刻意的人类或魔族，”伊斯梅尔道，“现在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他拍了拍看上去因为放跑对方有些愧疚的菲莉亚的肩膀。 “你能辨认出伪装的矮人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伊斯梅尔的安慰很有效，菲莉亚果然稍微轻松了一些。 …… 几天后，在许多魔族日夜赶工之下，按照设计师女士的助手艾米丽的设计图设计得第一个人偶做出来了。听说这个消息以后，菲莉亚亦第一时间跑去观看。 跟矮人的战斗人偶一样，它是钢铁做成的相当巨大的人形机械，两者大体上没有什么差别。不过魔族人偶因为不用考虑内部的齿轮和细节安置问题，许多线条更加流畅，关节也被简化到一个相当可观的程度。 “制作起来比想象中来得轻松，量产应该不会太困难，”一起锻造的魔族士兵说，“已经试过可以用魔法操纵，不过，暂时还不知道和矮人的战斗机械实战的话效果怎么样。另外，像艾米丽小姐的模特那样只要注入魔力就有一定自主性的人偶正在研发中，由于人偶体积比较大，那种魔法又比较复杂，到时候可能还需要魔王陛下帮忙……理想的话，我们希望这种人偶能去干扰矮人的自动机械。” 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欧文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第一个魔族的战斗人偶被送到了风刃地区的战场上进行试验。矮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一个战斗人偶属于敌人的队伍，再加上魔族的操纵员刻意改变了相貌，再加上控制员座位的深度不一样，从外面看魔族和矮人没什么差别，于是幸运地没有矮人注意到这个人偶的诡异之处。魔族操作员不费什么功夫的就用人偶将一个落单的战斗人偶和它的驾驶员拖到战场的角落里。 那是战场的死角，空旷平坦。在一群人类、魔族、矮人和战斗人偶混战在一起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有谁注意到这里的不寻常。 被抓来的矮人刚开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到他明白过来魔族竟然有类似的战斗机械后，便瞪大了眼睛哇哇乱叫，在对方和他缠斗的情况下，那个矮人还想摆脱缠他逃回矮人的军队里去通报。然而早有准备的魔族们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让他跑掉，这周围全都是埋伏好的矮人士兵，再加上一个战斗人偶，战斗力差别相当悬殊。 最终，在魔族士兵们死守住周围的情况下，魔族的战斗人偶和矮人的战斗人偶打得两败俱伤，差不多都报废了。矮人的机械人偶按照惯例被拖回去研究，而操作员矮人被士兵们擒住，扣押塞进了俘虏监狱里。 确定模仿矮人战斗机械的计划可行后，两任魔王下达了批量生产战斗人偶的命令，同时自动化的魔族人偶开始设计实验。第一批战斗人偶很快投入了战场，矮人最初分不清敌我，遭到了巨大的损失，不得不在风刃地区后退了一大步。此外，按照前魔后之前采纳的计划，魔族和人类们合作在风刃地区的雪山带围困了一大批矮人，风刃地区的战场开始僵持。 久违的胜利给艾斯和海波里恩都带来了巨大的喜悦，希望仿佛再次浮现出来。 然而，事情没有到此结束。 矮人的战斗机械毕竟是他们从千年前就开始准备的产物，战斗力、防御力还有数量都相当惊人，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很快，矮人就接受了魔族也有战斗人偶的新情况，并且派出更多先进的机械人偶与之对抗。魔族这里的问题迅速地暴露出来。 能操纵战斗人偶的控制员数量不够。 艾斯毕竟是正片大陆的最北方，天寒地冻，常年处于异常气候状态之下，资源不丰富，魔民生育欲望不强，向来地广人稀。除了几个主要城市以外，其他地区的人口都比较少，原本士兵人数就不充足，再加上操纵战斗人偶对体力、魔力、方向感、适应力都有相当大的要求，能操纵人偶的士兵并不多，即使加上人类的魔法师也远远不够。 以魔族的人口数，顶住风刃地区和艾斯的边界已是极限，根本无法完全将矮人按回他们的奇迹大陆里。 于是，矮人的征程还在继续。北方战场僵持以后，他们将重点放在了南方，不久，南淖湾沦陷，无人沙海被跨越，矮人们踏入了王国之心的边境，恐惧的人民们纷纷逃往西方和北方寻求片刻的安全。 王国之心是肥沃宽阔的平原，往常这是生活的良好条件，而现在，这成了矮人们的战争大路，沿途根本没有能够抵挡攻击的险要地势。幸好王国之心毕竟是海波里恩最重要的经济政治中心，有庞大的精锐部队镇守，还有皇家护卫队。安娜贝尔被授予了将军的头衔，目前已经痊愈，正在整顿旗鼓准备近期再次出征，这分散了不少压力，让许多居民愿意继续留在王国之心之内。 但是，单靠安娜贝尔一个人还是无法扭转战局。爱德华三世原本得知魔族研究出机械人偶的代替品后很兴奋，可得知只有魔法才能操纵后又沮丧起来。注入魔法就能用的人偶倒是也做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好像比起战斗更喜欢抓蝴蝶，蹦蹦跳跳地踩坏了很多地面，而且无法投入战场，于是魔族只好把它们拆掉继续研究别的做法了。 研究出不需要魔法也能和矮人对抗的武器迫在眉睫。 第176章 风刃地区战局基本稳定以后，菲莉亚终于从无止境的战争会议中脱身，回王城去看望家人。 安娜贝尔痊愈后再次出征了，露西和管家都在获得允许后离开王城避难，家里只剩下罗格朗先生一个人。于是，为了安全起见以及可以更方便地进行实验研究，马丁暂时离开他自己的公寓搬到罗格朗先生这里。由于两个人都比较忙的关系，面积较大的房子有些凌乱，客房、客厅和一些用不上的房间都积了灰，只有两人的卧室和工作室还算整齐干净。 菲莉亚这次来没有打招呼，她开门进来的时候罗格朗先生和马丁都埋头在自家的工作室里加班。被她看见家里这么邋遢的样子，罗格朗先生颇为尴尬。 “菲莉亚？你怎么来了？”听到有人推开工作室门的声音，抬头看见菲莉亚，罗格朗先生匆忙地放下手里的锤子，语气相当吃惊，“……你没有在艾斯吗？” 闻言，马丁也从手里的器械中抬起头，看见是菲莉亚，他微笑了一下。 “我有点担心你们。”菲莉亚语气担忧地道，“风刃地区和魔族那边基本稳定下来了，但是王国之心好像还是不太好……” “嗯，矮人那边太强了。”罗格朗先生的声音低落，“我们在冶金术和锻造上的水平，起码和他们差了十几个个世纪。” 停顿了几秒，罗格朗先生继续道。 “陛下给了我们两台矮人那里使用的战争机械用来研究，实在是太精密了，难以想象他们是怎么组装出那样的东西来的……它们的操作系统非常完备，而且机器精准，使得矮人不需要太复杂的动作就能操作那样的庞然大物，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部件，所有的零件都在最恰当最重要的位置上，这使得它的运作能够非常的……” 说到一半，罗格朗先生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菲莉亚满脸迷茫，一脸“虽然完全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的表情。 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兴奋起来会对别人的气氛和情感有所忽视，罗格朗先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才好。 于是马丁褪下沾满黑色机油的手套，单手摸了摸菲莉亚的头，浅笑道：“那是非常先进的东西，我们关于矮人机械的理论不太完善，还复制不出来。我和爸爸试着将所有的部件都一模一样地做了一套，尽量组装了一遍，但还是不尽人意。我们好像缺乏非常关键的数据和理论……唔，我们也找了国王陛下抓到的矮人俘虏，但没有问出来。” 要从矮人嘴里撬出话来是非常困难的，这个种族的固执程度超乎人类的想象。而且，越是强硬地对待对方，矮人们越是会产生逆反心理一个字都不吐出来。 尤其是在关乎矮人视为性命一般的技术方面，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向外界吐露的机密。或许尚且有人能从矮人嘴里抠出关于他们国家政治的秘密，但想让矮人说出关于自身机械技术的哪怕一个小小的环节，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为了防止有意志不坚定的矮人为了自己而出卖集体的利益，在军械的生产上，只有设计出那个机械的设计者本人知道完整的制造方式。其他的矮人都只能负责生产或拼装军事机械的一小部分，无法生产出一台完整的战斗机器。 这些都是菲莉亚从艾斯抓来的矮人俘虏那里知道的，不过因为在矮人身上耗费的时间精力和能从他们身上弄到的讯息实在不成正比，魔族那里已经放弃拷问或威逼利诱矮人了，只把他们关在俘虏监狱里，等待恰当的时机换取己方的俘虏。 犹豫了一会儿，菲莉亚还是道：“那个……爸爸，哥哥，你们不准备离开王城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到冰城的城堡里来，我们有很多空的房间……” 矮人的钢铁之君已经抵达王国之心的入口了，离王城实在很近，而且海波里恩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有效的抵抗手段，人民们都十分惶恐，这一点从大量人口流动到西方高原和风刃地区就看得出来，甚至于因为海波里恩和艾斯在和平期的关系，不少人甚至干脆开始想法设法地越境。 的确，就目前的情况看，艾斯比王国之心要来得稳定安全得多。 但罗格朗先生摇了摇头。 “我们重要的工作室和资料都在这里，短时间内不可能搬到其他地方。而且，在王城的话，等实验成功才能第一时间使用，到冰城去的话，来回运输又要麻烦魔族。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菲莉亚。” 罗格朗先生的声音很沉稳，很平静，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早就有了决定而已。 马丁依然保持着微笑，很冷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处在战争旋风的边缘，他也道：“你不用太担心，菲莉亚。王国之心是全国军力最充足的地方，爱德华三世也还死守在城堡中，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沦陷的。” 菲莉亚有点着急，她并不是完全不清楚这里的情况。菲莉亚焦急地说：“可是……商行里不少机械师也已经去西方高原避难了吧？” 马丁又笑了笑。 老实说，情况比菲莉亚说得还要再糟糕一点。其实大部分机械师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几个暂时没有条件离开或者出于信念坚守的同事。麦克是马丁在工作室里关系最好的伙伴，他也已经随家庭出发往西边去了，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麦克在走之前劝了马丁很久，希望他能一起离开。 工作室基本上完全瘫痪，所以马丁和罗格朗先生才会一直在家里工作。剩下的几个机械师偶尔在家里，偶尔会直接到罗格朗先生这里一起做研究，想要住下来的话就自己整理客房。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不能走。如果不能渗透矮人那些战斗兵器的秘密的话，我们没有办法跟他们硬耗。机械可以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地大量生产，一生产完成就能立刻投入使用，但是人不行，人的成长是需要时机和培养的。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尽量做到和矮人站在同等平台上。” 马丁缓缓地道。 “而且，我能感觉到我们只差一点点欠缺的理论就能复制出矮人的战斗机械了，只要找到突破口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实现目标的。你不用太担心，菲莉亚。唔……像我这样不怎么了解战场的人，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由于最近长时间的工作、难免有些擦伤且变得粗糙的手。马丁张合了一下五指，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捏着工具操作的关系，手指似乎有点僵硬了，同时，他最近也开始觉得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不知道是因为熬夜头晕还是因为眼睛疲惫。 不过，这倒也不完全算是坏事，至少他变得更了解玛格丽特眼中的世界了。 提到玛格丽特的名字，马丁的眼神不禁变得温柔了一些。 战争期间，大部分有经验有名望的将领都去前线了，但不能没有人维护国王的安全。于是玛格丽特和一批年轻人一起，在安娜贝尔和约克森女士都暂时不在的情况下，组织成了一支临时的皇家护卫队在皇宫里轮班保护王室的安全。 ——玛格丽特有几次负责保护三王子理查德，重新见面，两个人都十分尴尬的样子，据说三王子不停地想要搭话缓解一下气氛，但是玛格丽特始终面无表情地站着。对玛格丽特来说这已经是她表明自己“并不在意”的用来舒缓尴尬的方法了，但理查德王子显然无法理解，气氛就变得更糟糕了…… 总之，在理查德王子自己提了几次申请以后，玛格丽特便再也没有排到过他的班。 对马丁来说，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虽然他很清楚玛格丽特和理查德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毕竟是个曾经看起来很强大的情敌。对于自己所爱之人的追求者，就算是马丁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 老实说，有玛格丽特在，父母也没有离开。马丁并没有觉得状况很糟糕。不过……他说那番话本意是想要安抚一下菲莉亚的，只是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的样子。 马丁感到有些无奈。 “你真的不用担心，菲莉亚。我们只差一点点了，只是一两个小关节。”马丁道。 罗格朗先生赞同马丁地点了点头，只是他不太会说话，语气里有停顿，听起来不太笃定：“的确只差一点点了，我们在最后这一点细节上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唔……虽然目前还没有头绪，但我想应该马上就有气色的。” 菲莉亚不可能听不出来父亲和哥哥是在试图安慰她。 既然是研究了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突破口的问题，那么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从他们之前的话来看，似乎是理论上有一些问题…… 人类在矮人机械的研究上的确一直以来都缺乏基础的理论，这是从他们开始重视矮人遗迹的挖掘后就没有解决的问题。以前是因为矮人灭绝后资料不足，现在就算矮人回来了也无法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忽然，菲莉亚脑内浮现出了她唯一知道的那个矮人的名字。 第177章 “欧文，我想去一趟魔法师之塔。” 回到艾斯之后，菲莉亚直奔欧文的办公室，对欧文道。 尽管风刃地区稳定以后，魔族身上的压力减轻了很多，但欧文仍然很忙，常常被埋在一堆文件中间。听见菲莉亚的声音，他才抬起头。 “魔法师之塔？”欧文皱着眉头按了按眉心，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菲莉亚在说什么，“你想去确认一下逃难的人吗？” 害怕战争而逃难的普通民众涌入西方高原之后，魔法师之塔自然再不单单是魔法师们地盘了，大量无家可归的人类几乎要将整个塔都塞满了。 菲莉亚摇了摇头。 “我想去找普林……我觉得她可能在那里。” “普林？”欧文再次皱了皱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的样子，“那个行迹可疑的矮人？” 顿了顿。 “你怎么会觉得她在魔法师之塔？” 老实说，菲莉亚对自己的判断并不确定，她一向不是擅长策略推理的类型。 不过，矮人是从东边的流月地区靠岸的，而菲莉亚第一次碰到普林是在冰城，第二次则在艾斯最西端的地区，这说明普林一直在从西往东活动。而且，普林说过她只是“路过艾斯”，这则表示普林的目标还是海波里恩的土地。 比艾斯西部更西的地方，只有海波里恩的西方高原。再结合伊斯梅尔说得“矮人不会和普林重名”这一信息判断，万一这个名为普林的老人真的是那个传奇性的普林的话…… 尽管菲莉亚不知道普林是怎么活过这么多年的，但如果两个普林的确是同一个矮人的话，那么她去往魔法师之塔的可能性就很高。毕竟，那是当年杰克·格林和普林一起建造的地方，据说两人一起在塔里生活数十年，对普林来说，那肯定有特别的意义。 当然，菲莉亚亦不清楚普林真的是去魔法师之塔的话是想做什么，说不定是拿数万年前落在那里的东西，说不定是杰克·格林也还活着，说不定还有什么原因……但这些菲莉亚并不关心，她只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普林口中得到关于矮人机械的基础理论。既然普林自己说自己是和平派，那么想来从她口中得到信息，应该比从战俘那里得到要容易得多。哪怕能弄到一点点新鲜的东西也好，也许爸爸和哥哥差得就是那一点呢？ 唔，至于普林根本不在魔法师之塔那种情况的话…… 那、那就不在呗，只能相信爸爸和哥哥了。＿（：з」∠）＿ 在脑海中理清思路以后，菲莉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欧文，并且说了她想要从矮人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帮助罗格朗先生和马丁的念头，然后忐忑地等待着欧文的看法。 欧文沉吟了一会儿，道：“矮人是很麻烦的生物……战俘那里都问不出来，想从普林那里得到技术有关的事，恐怕也很难吧……”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和杰克·格林一起旅行的那个普林的话，说不定会对人类比较亲切呢？”菲莉亚怀抱着些许期望道。 除了普林以外，的确没有矮人和人类有过密切的交集，从各种方面来说，她都是开创了许多例外的特殊的矮人，所以菲莉亚也希望这一次能够从她那里再破一个矮人的例。 欧文想了想，站了起来。 菲莉亚还在原地发愣，等欧文过来熟练地把她裹进自己的斗篷里了，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 “去魔法师之塔啊。”欧文不明所以地道，“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菲莉亚：Σ（っ°Д °；）っ可是我的本意是随便找个女仆或者士兵送我去啊！你作为魔王不是很忙的吗！ 看着菲莉亚既吃惊又有点呆呆的模样，欧文默默地移开视线，掩饰自己略微有几分发热的脸颊。 咳，他绝对不是想找借口偷懒。 唔……其实两个人一起移动的话只需要手拉手就好了，他之所以总是把菲莉亚裹进斗篷里也绝对不是因为这样靠得比较近、接触面积比较大，而且总觉得菲莉亚从他的斗篷里冒出头的样子很可爱…… 没等菲莉亚发完呆，两个人已经站在了魔法师之塔外面。 刚刚到这里，菲莉亚就被如今米斯特里峰的状况吓了一跳。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地都是人，还有随处可见到处乱扎的帐篷。虽然早就知道由于大量居民涌入，西方高原的房价和旅店价格已经被哄抬到可怕的高度，大多数人都无法住进常规的房子里，可现实景象的程度仍然足够让菲莉亚大吃一惊。 大部分人看起来已经和魔法师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而且他们多半看起来比较狼狈。不过，魔族的人数也比菲莉亚毕业实习时来西方高原的时候更多了，大概是因为两国关系得到改善、更多魔族能堂堂正正地进入魔法师圣地的关系。当然，说不定也有魔族是选择来避难的。 欧文并没有引起周围魔族的注意，菲莉亚现在多少对魔族有些了解了，知道他们能通过感知魔力的波动和强弱来判断情绪和地位。欧文目前很低调，应该是他刻意收敛了魔力的结果。 绕开驻扎在魔法师之塔门口的人们，菲莉亚和欧文并排进入塔内。塔内的情况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塔的管理员似乎已经不见了，不少明显不是魔法师的流浪者躺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一楼门口交流区的沙发全部被占满，以前菲莉亚来时那种略带清高的学术气氛已经当然无存。 ……看来必须要快点想到制止战争的方法，让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家园里去才行。 菲莉亚叹了口气，开始在四周打量起来。 魔法师之塔的人比之前更多了，密密麻麻的，要找到普林看来会比较困难。 菲莉亚做了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看向欧文道：“只能一层一层找了……欧文，你要是忙的话先回去吧，我可以先在这里住几天，等到时候找个女仆来接我就好。” 欧文工作很多，让他一直在这里陪她做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事，菲莉亚实在过意不去。 但欧文搂住了她的肩膀，道：“我陪你一起吧。” 停顿了几秒。 “我们直接去顶楼。” 老实说，欧文对传说中的矮人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奇。 如果建造这座塔的矮人真的还活着，并且在那么多个世纪以后依然回来了的话，欧文相信她肯定会坚持爬到顶的，说不定还会将她所有有过痕迹的地方都重新打量一遍。这是老年人的怀旧心态，很难改变。然而，作为一个极其年迈的老人，想来爬到魔法师之塔的顶楼肯定已经竭尽了权力，她不会想要再下来的。 ——大部分喜欢在楼顶观星的魔法师尚且没有毅力和勇气从楼上走下来，更何况是个无法从魔法中得到任何便利的矮人老者。 菲莉亚对从顶楼开始找没有意见，毕竟一层层来的话下楼也比上楼要省力。于是欧文拉着菲莉亚，输出一点魔力后，他们直接到了魔法师之塔的顶层。 相比较楼下而言，楼上要冷清许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在观星的魔法师。大概是因为普通的流民也不愿意走上来的关系，毕竟在塔顶的话，基础的衣食住行都不方便。 另外，顶层的魔族比例相当高，想来是他们没有爬楼梯烦恼的关系吧。 魔法师之塔的顶楼很漂亮，离塔的顶面很近。塔顶的天花板上绘满了星座图，且这些星座图会随着季节变化轮转，就像真正地星空一样，据说这也是杰克·格林留下来的遗迹之一，是直到如今都令人惊叹不已的先进魔法。 最后五层的走廊最边上是没有墙只有围栏的，身体可以轻松地探出去，观星的魔法师们在观星时将真实的星空和天花板上绘制的标准星座图进行对比，从而得出最符合星象的结论。 菲莉亚在毕业实习时对魔法师之塔已经很熟了，但顶层就连她也极少来。不过，每次看到这幅景象，菲莉亚都能发自内心地感觉到震撼。 她一边打量塔顶的场景，一边绕着这一层的走廊走了一圈。魔法师之塔每层的面积是越往上越小的，第五十层并不大，不一会儿就走完了。 很遗憾，没有看到类似普林的人。 和欧文回合后，欧文也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到类似的人，按照你的说法的话，对方应该很显眼才对。” 个子和菲莉亚差不多，还要再略矮一些；脚是木头做的，行动起来稍微有些怪异；穿深色长袍戴兜帽，乍一看是魔法师，再加上极其年迈和满嘴的白胡子…… 这么具有标志性的特征，没道理看见还会遗漏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不在最高的地方，欧文略有几分超乎意料的感觉。不过……即使腿脚不好，上下几层的力气应该也还是有的。 他叹了口气，道：“那我们继续往楼下一层去……” 然而，欧文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菲莉亚忽然瞪大了眼睛。 “你们在找谁？” 他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第178章 欧文一回头，愕然地对上一张老得有些可怕的脸。 不得不说，即使菲莉亚之前有过描述，他猛一看见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个老人大部分脸都被兜帽的阴影遮挡，只露出满嘴肆意生长的狂野的白胡子和一只阴森森的空洞的绿眼，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都是一层一层粗糙的褶皱。她一身黑袍，身材干瘪枯瘦，只有肩膀异常宽大，比例极不协调。再加上警惕审视的神情和违和感很强的动作，即使是白天，这幅长相仍然让欧文后背一凉。 ——菲莉亚碰到这个老人这么多次，她的重点竟然不是对方长得很可怕！ 欧文被菲莉亚的胆大震惊了，为了不输给妻子，他下意识地绷直了腰板。 当然，其实菲莉亚也是觉得普林的外表有些渗人的，只不过她认为这么直白地评价别人的长相不太礼貌，所以没有说出来而已。毕竟普林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了，不能指望她还能多么美貌。再说，矮人的审美和人类、魔族都相去甚远，不是轻易就能评价的东西。 “你就是普林？”欧文非常自然地将菲莉亚挡在身后，看向眼前的矮人，“……魔法创始人杰克·格林的……同伴？” 欧文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普林，想要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一些语言没有透露的信息。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普林的脸就像是石膏塑成的雕版一样，僵硬到毫无生气，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普林沉默了一会儿，道：“上楼再说吧。” ……上楼？ 欧文和菲莉亚皆是一愣，这里已经是魔法师之塔的最上面一层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接才对。可是，普林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地背对着他们走了。菲莉亚和欧文只得跟上去。 最上面一层的魔法师并不多，且多半在观星。不过，纵使如此，菲莉亚仍然隐隐感到奇怪。 以普林的长相，只是一两天的话或许问题还不大，可她只要长期住在这里，不可能不被注意到。但是，塔顶的所有人却在他们经过时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普林、她和欧文根本不存在一样。 “很奇怪吗？”仿佛能听到菲莉亚心底里的疑惑，普林忽然用沙哑的喉咙道，“这里可是魔法师之塔，没有什么事是魔法做不到的。我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我知道这座塔里存在着什么样的魔法。” 这算是间接承认她的确就是杰克·格林的搭档矮人普林了。 菲莉亚听到这些话，一方面为自己没有猜错松了口气，一方面又为面对一位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而感到忐忑。 她感到欧文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普林带着他们走到这一层走廊的尽头。五十层已经是最高一层了，没有楼梯可以继续往上延伸。 当着菲莉亚和欧文的面，普林将手指放在楼梯的护栏上，稍微摩擦了几下。接着，菲莉亚便看见天花板上开了一个方形的、黑洞洞的口子，同时，一段梯子从口子里放了下来。 这动静并不太小，菲莉亚飞快地朝周围看了看。只见魔法师们仍然在各干各的事，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甚至于，有个魔法师抬起头来在周围扫了一圈，菲莉亚很确定他们和这段梯子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可对方却仍然没有察觉到异常。 看来，正如普林说的，这里的确有魔法在起作用。 菲莉亚抬头看了眼欧文，却见欧文神情凝重，他并不理解这种魔法。 ——要是用魔法就能轻易地让别人注意不到自己的话，勇者们根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这个时候，普林已经双手抓住了掉下来的梯子。她用那只绿莹莹的眼睛扫了眼两人，道：“你们也抓住梯子。” 菲莉亚犹豫几秒，还是伸手去抓。 梯子升上去，开启的天花板重新合上。菲莉亚在新的一块陆地上站稳，然后意识到她正站在魔法师之塔的第五十一层上。 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的第五十一层。 欧文打量一下四周，皱了皱眉头：“这里竟然还有个阁楼？” 第五十一层比起其他楼层来面积相当小，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不过，普林好像已经打扫过了，周围很干净，也很空旷。只有角落里整齐地摆放着普林少得可怜的家当和行李，另一边在地上铺着被子就算床了。 “不。”普林说，“这里，以前才是用来观星的地方。” 说着，她缓缓地走到墙边，在平坦的墙上摸索了一会儿，不知触及了什么机关，塔尖竟然就像开花时的花瓣一样向各个方向裂开，露出天空。 不过，她只是示范一下而已。现在太阳还很大，她的假眼不能接受这么强的光照刺激，于是她马上又把塔尖合上了。老实说，当初选择绕路从艾斯进入西方高原，也有她的眼睛不能接受太强烈的光照的原因。 “机关是我以前造的，塔里的魔法是杰克设置的。我们在这里住了很久。”普林的语气柔和下来，颇为怀念地说，“那家伙……一旦开始看星星就停不下来，所以他找到了观星最好的位置。由于他的关系，我是矮人里唯一一个能记下所有星座的人。” 矮人不擅长也不喜欢观察自然，相比较而言，他们更擅长改造自然。这可能就是矮人和温和的精灵族也合不来的原因。 “这么说，传说中那个矮人的确是你了。”欧文道，“真令人吃惊……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你竟然活到现在。” “是有代价的。”普林淡淡地道，“我还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只剩下胡子和左手。一只眼睛装了假眼，另一个眼眶萎缩得太严重，连假眼都装不上了。” 停顿了一会儿。 “幸好，我想我应该马上就会死了……到头来，这么多年的等待一点意义都没有。” 普林并不想解释她是怎么想尽办法把自己冻起来活到现在的，这些事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没有意义，她甚至对说话感到吃力。老实说，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将两个年轻的人异族带到这里来，可能是死之前太寂寞了。 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普林强行改变话题走向：“所以，你们的确是来找我的了。” “嗯，没错。”欧文点头道，“我就直说了，我们希望从你这里得到关于矮人的信息。” 欧文的意图普林一点都不意外，就算让她想她也想不出魔王魔后跑到这里来找人还能有什么理由，她语气平淡地道：“我醒来也没有多久，现在年轻人的事并不太懂。不过，他们使用的战斗机械都有很强的抗魔法能力，奇迹大陆则完全无法用魔法攻击。矮人不喜欢人类，而且很固执，对矮人越是强硬，他们的反抗就越激烈，所以不用浪费时间拷问。另外，矮人的政治结构很复杂，你们要是有办法潜进奇迹大陆的话，杀掉矮人王或者把长老会变成偶数，都能争取到很长的喘息时间。” 欧文：……虽然有一些已经知道了，但你说得这么干脆真的好吗。说好的矮人很团结很固执呢。 话说她刚才还提出了杀掉矮人王或者长老会这种听上去可行性很强的建议了吧，这个矮人真的没问题吗喂，不会是圈套吧喂。 菲莉亚也被普林轻轻松松就把矮人卖了的情况惊呆了，当然某种意义上也证明他们来找普林确实没找错。 既然这样的话…… “那个……请问你能给我们一些和矮人机械有关的理论方面的资料吗？”菲莉亚咽了口口水，忐忑地问。 矮人机械一向是矮人的雷区，即使普林的爽快增加了菲莉亚询问的勇气，可这个问题仍然让她心跳加快。 普林一怔。 老实说，自从认识杰克·格林以后，她一向对自己的矮人身份没有认同感，再加上她快要死了，更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一直不想当矮人，也不再喜欢生活在同伴之中，她和杰克·格林两个人在当时几乎没有人居住的西方高原建筑了属于自己的高塔，在普林看来，这同样是他们的理想家园，是漫长而疲惫的旅行后最终能让心灵休憩的地方。那个时候，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让普林产生了她不是矮人，而是和杰克·格林一样的人类的错觉，这种错觉令她满足。 然而，这一刻，普林却发现矮人的血液和天性依旧顽强地存在于她的身体之中，当菲莉亚问及矮人机械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涌现出强烈的抗拒和愤怒，几乎下意识地就要说“不行”，并且将菲莉亚赶出去。 她果然还是矮人。 普林长长地叹了口气，冷静下来。 “可以。”她说，“ 但是，你们也需要为我做一件事，作为交换。” 第179章 在罗格朗先生和哥哥相当吃惊的情况下，菲莉亚将矮人机械理论书籍交给了他们。据普林说，这些是当年她住在魔法师之塔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的笔记，在现在的矮人看来，是相当原始粗浅的内容，虽然大方向没错，但仍然有不少错误，人类的机械师能不能看出来她不管。 不过，有这些信息总比什么都没有凭空摸索来得好，而且普林毕竟是改变过矮人机械走向的大机械师，她的笔记还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是如今矮人机械的奠基之作……虽然时代的确远了点。 罗格朗先生和马丁钻研这些笔记，用他们来填补自己知识上的空缺用了很长时间，哪怕他们的确已经争分夺秒，却仍然花了大半年的光阴。 普林是第一个将魔法和机械联系在一起的矮人机械师，她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是因为她和参透了魔法的杰克·格林是关系极其不一般的朋友，杰克·格林解答了魔法的奥秘，他将魔法的原理一点点地细致地告诉了普林。尽管普林由于生理上的限制，始终无法使用魔法，但她想办法在机械上附着了魔法的元素。 比如说矮人制造得那些可以自己行动的战斗人偶，它们中有将自然中的魔法元素转化为能量的设备，得到能量后，人偶就可以按照矮人预先在内部设定好的机械规则开始活动。而非自动的战斗人偶中，也有类似的东西来减少操作者操作的难度和必要消耗，否则单凭自身体质无法自由操控。某种意义上，魔族制造的用魔力驱动的人偶和矮人机械使用的能量是一样的。 然而罗格朗先生和马丁都不是魔法师，对于普林笔记上的很多内容都无法理解，即使特意请求爱德华三世给他们发了几个魔法师作为协助，还有女婿家的魔族们帮忙，仍然走了不少弯路。 幸好，一年以后，马丁终于攻破难点，弄出了第一台可以将自然中的魔法转化为能量的装置。将它装到模仿矮人战斗人偶的机械上以后，非魔法师也能操作战斗机械终于实现了。 马丁·罗格朗的名字在一夜之间传遍整片大陆，当然一起传遍的还有和王城之花的八卦…… 为了能够尽快结束战争，罗格朗先生的商行公开了他们的研究和普林的笔记，一时间国内对于矮人机械的生产研究火爆异常，技术革新日新月异，自动战斗机械实验成功，魔族粗糙的战斗人偶得到改良，各种各样的产品很快能够投入实践之中。人类的数量庞大，且战争前期大量流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失去原本工作的逃难人民为机械生产提供了庞大的劳动力，魔族提供的魔法控制的便利交通则为远距离运输提供了可能性。机械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在尚未沦陷的王国之心和西方高原建立起来，大量人类生产的战斗机械涌入战场，战局终于发生重大逆转。 几个月后，战线终于从长期僵持的王国之心边界，压回了流月地区的海岸线。 尽管大势已去，可固执的矮人却坚决不肯投降，死守着他们最后的奇迹大陆的边防。奇迹大陆内的所有矮人持续着战斗机械的疯狂生产，哪怕无法再往大陆内进军，却仍然不断派出战斗人偶挣扎。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争，海波里恩早已伤痕累累。无论是皇室还是普通民众都不想继续持续下去，可是矮人王无论如何都不肯签订和平条约，按照惯例被提交给长老会的关于“是否投降”的提案最终也以四票对三票的优势被否决，似乎对于大部分矮人来说，尚未全败就认输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耻辱。 于是，爱德华三世下达了最快速度攻陷矮人大陆的指令。 然而奇迹大陆的边防异常顽固。正如普林之前说的，奇迹大陆实现了完全抗魔，魔法师全无用武之地。同时，以矮人的生产速度，这么小的范围完全能够靠机械人偶守住，近战部队无法寸进，魔法师无用只能靠弓箭手的远程部队对钢铁之城造成的伤害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在南淖湾、风刃地区和流月地区西部开始渐渐恢复建设的情况下，战局却再次陷入僵局。 不过，很快突破口出现了。 弓箭对坚固的奇迹大陆没什么效果的情况下，士兵们考虑开始扔更重一点的东西。前几年的某届学院大会之后，铁饼作为课外锻炼运动大为流行，新兵们都或多或少地扔过两三年铁饼，且都有保存了学生时代珍贵回忆的铁饼。在战争状况下，青春的回忆也算不了什么了，大家纷纷将铁饼往奇迹大陆上扔，在矮人之国的街道和房屋上砸出各种各样的坑。发现效果不错后，士兵们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不止是铁饼，各种重的东西都往上扔——锤子、铅球、砖头、报废的战斗人偶…… 不久之后矮人的街道上堆满了奇怪的垃圾，治安出现问题，大部分矮人们躲到了奇迹大陆用于浮在水面上的地下空心层里，或者搬到离人类大陆最远的街区。 在奇迹大陆靠近海波里恩的一方出现漏洞的情况下，一支人类的勇者队伍悄然潜进了矮人的王国。 几天后，名为卡斯尔·约克森的勇者将矮人王从奇迹大陆里拖了出来。 海波里恩人民振奋异常，卡斯尔的名字简直要被供到天上。与之相对的，则是矮人的政府完全瘫痪。 矮人中的和平派和一些只想研究机械不想打仗的矮人趁机爆发了革命，将新的矮人王拥护上台，同时强行更换了长老会成员，在“投降”的提案被否决的情况的下，“是否停止战争”的提案以四票对三票的优势通过，于是新的矮人王向海波里恩提出无条件休战，并签订了长达五十年的和平条约。 战争总算结束了。 菲莉亚松了口气的同时，便开始处理当时答应了普林的事。 普林在和他们碰面后不久，就安静地死在了魔法师之塔的第五十一层楼内。欧文和伊斯梅尔用魔王等级的冰魔法封冻了普林的身体，按照她的要求移除了她身上的假肢和假眼，尽量将身体还原为原本的模样。 普林实在太老，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魔族的魔法的确可以保持外貌的年轻，但他们对矮人的身体结构并不了解，因此魔法很难使用，最终只能勉强将她恢复到中年的样貌。 在战争结束，西方高原流民在安排下回家后，魔法师之塔终于重新恢复到了原本魔法师们讨论魔法和星空的地方。于是，欧文从爱德华三世那里争得了同意，将封冻着普林的玻璃棺材长久地安置在了魔法师之塔的顶层。 从她最后的话里，菲莉亚感到她似乎是想等待什么。因为想要等待，她从传说的那个年代想尽办法活到了今天，又在不得不死以后，依然想用已经没有生机的身体在约定的地方继续等。 不过普林没有说，所以菲莉亚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不是普林让他们将自己放在魔法师之塔顶层的本意，但自从传说中的矮人普林被放在米斯特里峰最高处的事传出去以后，魔法师之塔在魔法师之中的神圣性更强了，大量魔法师慕名涌入魔法师之塔，甚至还来了一些只是旅游的围观群众，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西方高原在战争期间高涨的房产泡沫破灭后半死不活的经济。 然而，由于魔法师之塔的第五十一层受到机关保护，不对外开放的关系，大部分想要瞻仰一下普林的人都只能失望地回去了，而被魔法师之塔氛围和神圣性吸引的魔法师们则留了下来……唔，虽然据说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爬上来以后就下不去的…… 另一方面，因为普林，这座塔甚至吸引了一些矮人的来访。他们大部分都是普林的崇拜者和拥护者。 知道是普林背叛矮人将矮人机械的秘密透露给人类的事曝光后，普林在矮人中的地位更复杂了。一部分矮人将普林视作是耻辱，要求将她开除矮籍，砸掉所有的普林纪念馆和普林雕像，还要扔掉保存在奇迹大陆内矮人博物馆里的普林第一次沉睡前脱落的胡子。但依然有一部分矮人认为今天的矮人机械本来就是在普林的基础上发展的，她自己的笔记要怎么处理是她的事。于是至此为止，普林的做法仍然在矮人中争论不休。 如今，和平到来，但战争的阴影尚未过去，没有参与战争的矮人虽然能够自由活动，却受到海波里恩甚至还有艾斯的居民的敌视。相对的，共同作战、互相分享资源的魔族和人类的关系空前友好，几乎是睡在同一条棉被里，这一年人魔通婚率上升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无论谁都不可否认，这个时候，历史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180章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三年。 战争结束后，在战争期间取得重大进展的矮人机械在城市建设上发挥了新的作用，战斗人偶们被用于建设而不是破坏，很快，新的城镇在战后的废墟上拔地而起，流亡的人民们也回归了家乡，如今被战争搅得一团乱的生活基本上都回到了正规。 按照和平协议里的规定，矮人的奇迹大陆将驶到了距离人类和魔族的大陆五百公里的地方，并且以后不得随意移动位置。以矮人的自尊他们不可能同意作为少数民族被纳入海波里恩，爱德华三世又是个温吞的国王，没什么扩张的欲望，不想为了这种事继续折腾了，于是索性承认矮人的奇迹大陆是除了海波里恩和艾斯以外的第三个国家，并且双方都半不情愿地建立了外交关系。 不过由于民族情绪还比较激烈的关系，两边暂时都没有互相开放，哪怕投机商人、不要命的旅游爱好者和矮人研究学者们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往岛上冲，也没有什么卵用。 人类和魔族的关系则已经完全像穿一条裤子的孪生兄弟一样亲厚。并肩作战期间海波里恩提供给艾斯的物质资源、艾斯提供给海波里恩的魔法技术，都在彼此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况且，现在他们有了矮人这个共同的敌人，近在咫尺的仇恨远比早已淡化的宗教仇恨来得深刻得多。 另外，海波里恩和艾斯的和平友好建设也在战争修复期顺便完成了。两国的主要城市现在随处可见异国的人民，不管是王城出现魔族还是冰城出现人类都不会再令人惊讶。 这一天，冬波利分外热闹。 此时正值暑假期间，作为一个依赖学校而建的小城镇，本该是最冷清的时节才对，而现在如此反常，主要是因为这里今天要开同学会。 跟上一次许多人在家里吃着饭就被不明不白地抓到魔王城堡见校友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同学会提前半年开始规划，尽量协调了所有人的时间，尽可能地做到完备。不止是受到邀请的校友，许多社会上的无关人士也都异常关注这所老牌勇者名校的校友会。 最近几年，冬波利学院的名声大噪。魔王魔后从冬波利毕业的消息曝光不仅没有带来负面影响，反而在人魔蜜月期引起了轰动。这几年冬波利的入学报名火爆了很多，甚至有慕名而来的魔族学生，其中包括一些想和魔王套校友关系的魔族贵族，于是近两年学校不得不开始研究应对留学生的规定。 而今天，听说魔王和魔后那一届的学生基本都会到场以后，专程来冬波利小镇蹲点的记者和围观群众也来了不少。要知道冬波利的那一届学生堪称一群传奇，混进来的魔王和魔王在学校里碰到的、后来结婚一起改变了世界的真爱就不用说了，另外还有在战争最后关头做出杰出贡献的卡斯尔·约克森，现任皇室护卫队队长的玛格丽特·威廉森。 因为如今人类已经不用杀魔王了，考虑到时代的特殊性，人们同样给解决了矮人王的卡斯尔以“传奇勇者”的称号。爱德华三世按照以前杀魔王才有的规格在王城里举行了以卡斯尔为中心的庆典（虽然庆祝到一半主角就不见了），还想要把公主嫁给他（然后被异常果断地拒绝了），最后给卡斯尔颁发了勋章并且授予荣誉爵位。 不过，庆典结束后，卡斯尔就离开了王城，继续进行勇者的生活。抽屉里多出来的勋章和头上多出来的爵位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目前大部分时间，卡斯尔都和尤莱亚、艾尔西一起在世界各地寻找冒险。菲莉亚听说他们的团队里新加入了一个名为佩奇的用巨刀的黑发男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死活想不起来。 玛格丽特则是因为安娜贝尔和约克森女士都在战争中被调去统领正规军了，于是正好被抓来添上皇室护卫队的位置。她在战乱中主要承担了保护王城和王室的工作，又是爱德华三世看大的孩子，国王全家都对她十分信任。 当然，玛格丽特引人注目的不止是她的职位，还有她的美貌、八卦和几个月前刚刚举行的婚礼。 她的结婚对象是魔后的哥哥，马丁·罗格朗。 因为这个年轻人自己没有从任何正规高等学府毕业，而他妹妹和妻子却都毕业于冬波利，所以自然而然地也被归入到了冬波利的邀请名单里。马丁出身南淖湾小镇、未受勇者学校教育、从十六七岁才开始学习矮人机械，最后却在战争中力挽狂澜地研究透了普林的笔记，这种传奇性的人生激励了许多处于困境中的迷茫青年，马丁几乎成了励志的代名词。对于这种评价，始终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只是运气比较好的马丁感到稍微有些困扰，然后……在陪妻子参加同学会却被围起来以后，他就更困扰了。 然而，围住马丁以后，本以为可以通过他顺便见到魔王魔后的记者们都有些纳闷。 虽然逮住了马丁和玛格丽特，可是……菲莉亚和欧文在哪里呢？不是说，他们两个也确定会出席的吗…… 这个时候，菲莉亚和欧文的确正在冬波利学院的校园内。只不过，欧文此时顶着一头浅色的金发和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他和菲莉亚两人混在来往的人群当中，看上去仿佛只是普通的参观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长期住在冰城，平时又极少在公众环境里露面，知道欧文和菲莉亚真实长相的家伙并不多。即使是曾经的同学，在认出欧文后也猜出他们两个并不想惹麻烦，于是都在会心一笑后离去，甚至好心地帮他们引开想要堵人的记者。 菲莉亚和欧文牵着手绕着他们曾经熟悉的学校走了一圈。冬波利在战争中一度成为了战场，后来为了改建还集体停学过一年，翻新后的校园带着强烈的时代感，菲莉亚注意到了几个用魔法和机械设置的方便措施，这些是她在读书时没有的。 路过冬波利教学区的城堡大堂时，欧文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靠墙一片的位置，道：“那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考第二场的时候，你的考号在我前面一号。” 菲莉亚跟着看过去，接着记忆便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当然也没有忘记，和欧文有关的事在很多年里都是她相当珍贵的回忆。欧文是她在学校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和第一个朋友。 一刹那，菲莉亚仿佛在那个角落里再次看见了那个独自拿着号码牌寻找自己位置的女孩，她因为不熟悉城市、不熟悉学校、不认识周围的所有人而惴惴不安。当时她觉得自己是个被错误地放在了棋盘里小时候，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然后，就在她最迷茫无助的时候，过来的搭话的金发男孩温柔的微笑和温暖的话语，将她从迷失中捞了出来。 ＿（：з」∠）＿尽管欧文后来说他是装的，并且为此道了歉，但是，菲莉亚仍然始终对欧文那一刻不自觉的善意感到感激。 现在，欧文同样伪装成金发引人耳目的样子，和当时的男孩一一重合。从大堂窗户里泄漏进来的阳光点亮了他浅金色的头发，里面似乎有光点在闪闪发亮。 菲莉亚正看得发呆，欧文却一下子把头发变回黑色。 “……你不要一直盯着看，我有点不好意思。”欧文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其实自从知道金发在海波里恩里有娘娘腔的意味以后，他就对自己当初选择的颜色感情有点微妙了，“你要看的话，还是看本来的颜色吧。” 城堡大厅里目前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大概是因为校友、记者和游客都被马丁和玛格丽特在东教学区被抓到的消息吸引过去了的关系，所以欧文就算把头发的颜色变回来也没事。 看着欧文偶尔也会露出的略有几分笨拙的样子，菲莉亚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外貌，欧文本来就是欧文啊。 欧文不明白菲莉亚在笑什么，只是被她笑得有些窘迫。但是，菲莉亚眉眼弯弯的模样又让他不自觉地心里一烫。为了舒缓各种意义上的烦躁，欧文索性弯下腰吻了吻她的嘴唇，反正没有人看到。 接着，他感觉到菲莉亚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心底里的躁动如此轻易地就被抚平，无需再用言语确认彼此的爱意。 欧文抱住了菲莉亚。 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很多很长时光，接下来还有更多更长的时光。 菲莉亚不太清楚如果没有遇到欧文的话，她的人生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毫无疑问，她现在非常幸福。 所以…… 菲莉亚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真的……非常感谢你出现在我的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为止就终于写完啦，当初真没想到这篇文会写这么长，我还以为顶多三四十万。OTL算下来也写了快半年啦，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稍微有点舍不得＿（：з」∠）＿，大家番外再见吧。 番外想要休息一下再写，这一次连载断更的次数比较少我有点写伤了。 因为完结的时间比我之前预计得还要迟的关系，现在我不太确定新坑八月八号能不能开起来了，如果开不起来的话就要拖到八月二十二号再开了【远目】于是决定休息几天再来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了，等更新番外的时候再决定吧w===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希望以后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爱你们哟，么么哒（*/ω＼*） 第181章 番外二 年幼的伊斯梅尔并不像年长的哥哥姐姐一样早早地就在艾斯内外拥有了自己的情报网，他本来就没有抱有过自己能成为魔王的幻想，因此对魔族的政局并不关心，大臣、贵族的名字也没有记清楚。 于是，理所当然地，在塞莉斯廷告诉他自己名为“塞莱斯廷”，而且是冰城显赫家族的贵族少爷以后，小王子伊斯梅尔就轻易地相信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塞莱斯廷在他眼中是个亲切和蔼善良又可靠的大哥哥。 在第一次见面后的那一天晚上，伊斯梅尔捏着人生第一次得到的礼物——那朵晶莹剔透的冰玫瑰——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把玩了很久，他的眼睛根本无法从玫瑰每一片洁净细腻的花瓣上移开，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地触碰它，害怕自己把握不好力道将它纤细的花茎捏碎了。 这朵玫瑰就像那个名为塞莱斯廷的魔族一样纯净漂亮。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美丽的魔族？ 即使魔族的性别观念没有人类那么强，但用温柔美丽来形容一个男性青年还是稍微有些奇怪的。不过，这就是伊斯梅尔最真实的第一感觉，他觉得塞莱斯廷是个如同冰一样纯洁干净的男性，他的笑容带着冰在阳光下会发出的那种光芒，而且……他的长相非常端正优雅，有一种莫名的深情和纯真。他身上散发的魔力也是如此，强大而纯粹。 如果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像那个魔族一样的大人就好了。 伊斯梅尔望着玫瑰，向往地想。 此时，伊斯梅尔对塞莉斯廷的憧憬还无关爱情。但是，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将塞莉斯廷放在了“魔生第一缕光”的位置，并悄悄地对她打开了自己闭锁的心扉。 从第二天开始，伊斯梅尔一直在城堡里等待塞莉斯廷，期待着“他”的第二次到来。 然而，在很长时间里，塞莱斯廷都没有再来。 伊斯梅尔并没有放弃，他莫名其妙地相信着塞莱斯廷一定会再来，并且一直等待着。“或许塞莱斯廷明天就会出现在城堡门口”的希望支撑着原本已经绝望的伊斯梅尔度过了腥风血雨的每一天，奇迹般地在公主王子争端地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他在走廊拐角处又一次听到了塞莱斯廷清朗的声音。 “谢谢你告诉我方向，”那个声音说，“你就像清晨的朝露一样可爱，我真希望能再见到你。” 伊斯梅尔谨慎地从墙后探出头，他看到塞莱斯廷扎在脑后的辫子，他说话的语气缓慢而带着笑意，伊斯梅尔几乎能想象出他正面正在微笑的样子。 另一边，从伊斯梅尔能看见的角度，和塞莱斯廷说着话的女仆已经满面通红，娇羞地躲闪着视线，却又忍不住将目光往上飘去看“他”。 在一瞬间，伊斯梅尔感到有些奇怪。 塞莱斯廷刚才对女仆说话的方式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有点挑逗的意思……唔，应该确实是错觉吧。 伊斯梅尔飞快地否认了自己在一瞬间的想法。 塞莱斯廷魔那么好怎么可能挑逗女仆呢，再说他英俊又绅士，女仆的那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一想，伊斯梅尔就安心了，再次看到塞莱斯廷的兴奋重新占据了心房。 伊斯梅尔张了张嘴，“大哥哥”这个词忽然就要脱口而出，不过，在他出声前一秒，伊斯梅尔又及时地把声音收了回来。 他想了想，清了清嗓子，略带一点忐忑地从墙后面走出来，强作镇定，用不失王子风度的声音喊道：“——塞莱斯廷。” 塞莉斯廷回过头，看见披散着一头长发的伊斯梅尔，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还记得伊斯梅尔，因为这是她调戏过的人里唯一一个男孩子。当时为他破例，只是由于伊斯梅尔那个时候很可怜的样子意外地符合了塞莉斯廷对“可爱的小东西”的标准。当然，尽管仅仅是个一时兴起的举动，伊斯梅尔还是在记忆力出众的塞莉斯廷脑海里留下了一点印象。事后，塞莉斯廷也曾按照他的名字去调查过，已经知道了眼前的魔族少年是这个城堡里一个过得不太舒服的王子。 此时，眼前的伊斯梅尔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一些，但还是很瘦。他穿着看上去很旧的袍子和鞋，一头长发虽然柔顺，但一看就知道没有经过好好地打理，大概是受到女仆忽视的缘故。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分外澄澈清亮。 塞莉斯廷的脑海中转过了很多念头以后，对站在地上有些局促不安的王子微笑了一笑，道：“好久不见，真高兴你还记得我，伊斯梅尔。” …… 之后，塞莉斯廷每次进魔王城堡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多了一条小尾巴。 她并不讨厌身后这个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的小王子，反而因为对方符合她审美的关系，时不时会感到有趣地逗弄对方。 不久两人稍微熟悉以后，没有人指导的伊斯梅尔便开始跟着魔力强大的塞莉斯廷学习控制魔法的方法。他希望能让塞莱斯廷对他另眼相待，他喜欢塞莱斯廷弯着眼睛夸赞他的样子，所以学得很认真，极力做到最好，渐渐地，原本不太稳定胡乱波动的魔力稳定下来，开始随着成长正常健康地发育，日渐强大。 这是伊斯梅尔到此为止的十四年魔生里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越是了解塞莱斯廷，他就越是崇拜他、向往他。在伊斯梅尔看来，塞莱斯廷强大、高贵、优雅，简直是完美魔族的模板，他没有任何缺点，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 就是…… 是…… 塞莱斯廷实在太受欢迎了。 是的，伊斯梅尔知道的所有魔族女孩几乎都对塞莱斯廷抱有不一样的情愫。当然，这和塞莱斯廷本身的做派脱不了干系，他作为魔族来说无可挑剔的相貌、充满风度的举止，都对女孩子们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另外，在伊斯梅尔看来，塞莱斯廷是个极具艺术气息的魔族（并不），他对其他人说的话，都如同戏剧和文学里情语一样优美。 这正是塞莱斯廷受欢迎的关键所在。 伊斯梅尔是全艾斯最大的魔渣的孩子，并且因为父亲的魔渣身份而饱受痛苦，所以他对魔渣深恶痛绝，对塞莱斯廷在众多女孩中谈笑风生的行为自然也忍不住有点微妙。不过，出于对塞莱斯廷的信任和崇拜，伊斯梅尔选择相信塞莱斯廷应该是无意的（不，她绝对是有意的），大概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暧昧吧（不，她绝对意识到了）。 塞莱斯廷可是在那么黑暗的城堡里第一个对他露出那么温暖的笑容的魔族，要将心里一直视为榜样的大好魔和自己最讨厌的魔渣大魔王相提并论，伊斯梅尔是无论如何都不乐意的。而且，他或多或少地也听说了“塞莱斯廷是个花花公子，但凡是女性一个都不放过”的言论，这些诋毁令伊斯梅尔极为生气和苦恼，可从事实出发的话，他又无力去反驳。 前思后想了好几天，伊斯梅尔决定去委婉地提醒一下塞莱斯廷。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鼓起勇气走出了魔王的城堡。 伊斯梅尔日益强大的魔力已经足够他放倒门口的守卫了，他没费多少功夫就穿越了城堡的大门。 冰城的街道对他来说很陌生，幸好，塞莱斯廷的家是冰城里显眼的一处贵族宅邸，伊斯梅尔很快就问到了具体的地址，并且顺利地摸了过去。他按照放倒城堡守卫的方式放倒了塞莱斯廷的管家和附近的几个佣人，到处寻找塞莱斯廷。 塞莱斯廷家太大了，伊斯梅尔开始为自己鲁莽的行动后悔了。 要是塞莱斯廷凑巧不在家怎么办？ 要是塞莱斯廷见他不打招呼过来生气了怎么办？ 后一个猜测的杀伤力显然比前一个大得多，伊斯梅尔的心忐忑地砰砰跳起来，他甚至开始想要跑回城堡了，在城堡里有人发现他不见之前。 忽然，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地犹豫时，伊斯梅尔听到灌木后传来他一直期盼着的温柔的声音。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塞莱斯廷轻柔地道，“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不应该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皮肤。” 伊斯梅尔探出头，正好看见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仆面红耳赤地被塞莱斯廷扶了起来，她似乎是在摔倒前一刻就被塞莱斯廷的魔法接住了。 另一个女仆在旁边捂着嘴看着他们，好像还来不及反应。” “谢、谢谢，塞莱斯廷少爷，”被扶起来的女仆娇羞地道，“真是……真是麻烦您了。” 塞莱斯廷微微一笑，红色的眼睛深情得如同宝石：“不客气，希望我下次还能有这个荣幸，在你跌倒之前让你落入我的魔法之网。” 两个女仆的脸都变得更红了，一时局促地不知什么是好。 塞莱斯廷的嘴角又弯了弯，眼睛微眯，随意地伸出手指，在她们的额上点了点：“不过，下次还是要小心些。那么，我期待和你们的下一次相遇。” 塞莱斯廷略一颔首，匆匆告别，好像还有其他事的样子。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伊斯梅尔僵在原地，竟然没有立刻跟上去。 两个女仆也还在原地，她们脸颊扑红，留恋地凝视着塞莱斯廷瘦长的背影。 良久，其中一个女仆遗憾地叹了口气：“……哎，如果塞莉斯廷小姐，真的是个少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我是一个好蛋哟~~妹纸、刘家的沛公妹纸、aptx4869妹纸都给我扔了一颗地雷(*/ω＼*)，还有非常非常感谢卤土鸡蛋妹纸给我扔了一颗火箭炮，抱住你们狂亲一个。 === 我来更新番外辣>3<。 预计是魔王和魔王的番外结束以后，更新卡斯尔的番外和铁饼的番外，然后我有灵感的话再更新一下其他番外。 番外更新不定时，不过应该会在八月份结束前全部更新完毕，大家记得我的时候偶尔来看一眼就好啦(*/ω＼*)。 === 再来宣传一下新坑，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最后一个魔王和勇者模式的故事。(*/ω＼*) 《魔王饲养计划》 === 在打败魔王之后，勇者姑娘在十五岁的芳龄华丽地失业了…… _(:з」∠)_妈蛋，人生没有目标，感觉不会再爱了。 为了重新再爱……啊不对，是重新找到人生目标， 她决定养成一只大魔王。 === 希望大家喜欢>3<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