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重生之女道士种田记 作者:九夜凰 文案:   被饕餮的雷劫莫名其妙劈到了古代社会的花朵,在满是鬼物的怨鬼道上开得良田三顷,种下了种种因,结出了种种果。   “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跟了别人。”——御用男主,小师叔   “本来习惯了这枯燥的囚禁,但是丫头却是带来了光明,若想不负责地离开,我是不允许的哦。”——妖孽红衣鬼物,青锋   “死丫头,老子是凶兽!上古凶兽!不是长毛犬。”——上古凶兽,饕餮   种田的日子,一切阴谋阳谋上演。 内容标签:种田文 女强 仙侠修真 灵异神怪 主角:花朵 ┃ 配角:墨离、青锋、罗白、敖大人、穆锦年 ┃ 其它:种田文,玄幻,伪女尊 ================== ☆、第001章 村里来人 花家村。 族中的长老们说,村头的那棵老黄葛树,五百年前祖上移居过来时就一直长在那里了,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少个年岁了。 六人合抱粗的树干,树荫几乎能覆盖三个四合院大小的面积。 农闲季节或是天气极其燥热的时候,村中的村民都喜从家里搬出一根板凳出来,坐在下面你一句,我一句,拉拉家常,往往一下午,一天的时间就那样过了。 这个村子不大也不小,总共不到三十户的人家,看来看去,全都是些熟面孔。 村子自给自足,早就和外界断绝了多年的联系,也很少有外人涉足过这个地方。 因为这花家村,在外人眼里,是个邪门的存在。 听老人们说,以前的花家村并不是这样闭塞的,经常会有村民出村去不远处的城镇换些家用回来。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出去的村民再也没有回来过。 过往的布商盐商有经过这个村子的,也是十有八/九失去了踪影。 后来,这花家村就被人传得特为邪乎了,专门捉鬼收妖的道士称,花家村出村的那条道是一条怨鬼道,这些怨鬼,不知为何被困在了这地方,无法投胎转世。 所以,他们想重返阳间的话,就必须和人换命改运,让那受他们迷惑的人将他们的命运继续背负下去,而他们可以重新回到阳世,再步入轮回。 换了命的鬼,自然是不愿意再被困在这鬼途之上,大多都是重回了他们以前的故土,寻找自己的根去了。 不过,也有那么极少数的,原因不明的回到了花家村,代替原来身份的人,在花家村生活下去,不过,这些,花家村的人当然是不知道的。 暖风吹过黄葛树的树叶,“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就像是年逾过百的老人在院子中打盹一般。 “我说狗子啊,你可要看好你家的二娃子啊,她经常在这怨鬼道附近转悠,小心被那些个鬼物收了神魂去。” 已是须发皆白的族长,抽着手中自家裹的旱烟,看着那渺无人烟的黄土道路,意味深长地说到。 被称作狗子的年逾三十的男子怀中正抱着刚满7岁的小儿子。 听到族长这么一说,愣了愣,才嘿嘿一笑道:“族长,您才不用担心这丫头呢,我家二丫可是个鬼精灵,从6岁开始便一直往那地儿去也没见出过什么事情,村里的萧瞎子不是给她算过命的吗,她那命啊,硬得很,那些个脏东西可不敢靠近她的。” 听狗子这么个说法,老族长的眼里,却并不见有多少赞同之色。 抬起一双有些浑浊了的老眼,下搭的眼皮,几乎将眼珠全部遮住,此时却是精光一闪。 趁着别人都没有注意着他们两人时,悄悄凑近狗子的耳边道:“如果二丫早就被换了魂了呢?” 话刚一说完,不远处的黄土道那里,突然一阵邪风吹来,吹得正在闲聊的几人一阵脊背发凉。 人们纷纷转头向着那村庄的出口看去。 那里,常年也没有人走过,早已长了不少半人高的茅草,刚才那阵邪风,将那些及腰高的茅草吹得簌簌直响。 道上的黄沙,有些迷人的眼。 待一切尘埃落定,人们再看过去时,却见一白衣人,手上好像牵着一两岁不到的小娃娃,慢慢地向着村子的方向走过来。 起初的时候,有些远,人们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却是在那两人都走近了的时候,均是倒抽了一口气。 此人只当天上有! 白衣渺渺,一看就知是由上等的丝缎精心剪裁而成,那袖口和领口,均是用那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花边,在晴朗的天色之下闪着些微的流光。 不用多想,此人出身,必是富贵。 一头乌黑的发丝,只用发带简单地绑在脑后,千千发丝在风中飞扬,让看见此景的人,感觉到说不出的仙姿渺渺。 那狭长深邃的眼眸,薄抿的唇,无一不在说着这人的俊逸无双,整个的气质,给人的感觉,更是如那天外的仙人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鬼? 再看他手中牵着的小娃,那浑身的灵动劲儿更不用说了,活脱脱一个小仙童,那肉肉的脸蛋,微微嘟起的小嘴巴,别提有多可爱了。 从来没怎么接触过外人的村民,愣住了。 直到那两人走到他们的面前,那白衣的男人,对着正在树下乘凉的一众人微微弯腰了一个行礼,清冷如山泉的声音便传入众人的耳朵。 “打扰了,请问一下,花朵的家是在何处?” “你是谁?找我家二丫何事?”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狗子警戒地看着来人。 “我叫墨倾城,是来找我的妻主的,这是我和她的孩子”,说着,男子将身边的男孩拉到到狗子面前,轻声吩咐道,“风儿,快叫爷爷”。 小男孩很是乖巧,听了自家爹爹的吩咐,便是乖乖地看着狗子道了声“爷爷”,软软的童音,听起来甚是好听。 这娃儿又是非常乖巧,很是招人喜爱。 可是,这消息,是何其的震惊! “不,不,怎么可能,我家二丫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娃儿,我才不信!”狗子摇头一点都不相信,他和二丫在花家村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她和哪个男人乱搞过,现在连娃儿都有了。 男子只是浅浅一笑,对着狗子微微福身道:“公公,这孩子的确是妻主大人的,只要您带我去见她一面便可,到时候我会向公公详细诉说个中缘由的。” ☆、第002章 花家二丫 此时,众人口中的二丫,正是在怨鬼道旁一处肥沃的良田中用着手中的铲子翻新着脚下的土地。 那铲子之下的土壤,满带泥土的腥气,成色也是极好的黑色,一看就是腐殖质含量丰富,很是适合栽种蔬菜粮食。 她家有一半的粮食和蔬菜收入都是靠着她在这怨鬼道附近开垦出来的良田收获的。 没办法,最近几年花家村的人口涨了不少,在这狭小的圈子中,土地终是有限的,每家分得的田地越见少了,花朵只好将视线瞅到这处没人光顾的地方来。 今日的阳气有些弱,怨鬼道附近,更是一阵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吹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也正好,不用出太多的汗,免得每次回去都是一身的臭汗,家里那恶婆娘又要数落一通,爹爹心里不好过。 “主人,刚才有人从道上走过去了。” 刚开垦出来的一亩不到的田地里,突然出现了一匹足有成人高浑身雪白的成年狼,雪白的毛色在天光下极其耀眼。 “哦?是吗?”花朵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往着村子的方向瞧了一眼,低头继续着手里的活儿,“除了两年前,这村子好久没外人来了,还真是稀奇,不知道道行有多深,居然能安然从这道上走过”。 “好像是一对父子,看着没什么道行,倒是有不少厉害的符在身上,那些怨鬼不敢靠近他们。”眯着眼,白狼趴在花朵的不远处,懒洋洋地说到。 “哦,那可能是来探亲的?还真是有钱,要想弄到高级的符咒,给的钱应该不少。”花朵不以为然地说到。 但是,这花家村几百年都没怎么有人走出去了?果真会有什么隔了好多代的人来探亲?说出去谁信。 如今,白狼口中的父子却是没有她手下的肥沃土地来得有吸引力,她也懒得管别人的闲事。 “那孩子身上有跟您很相似的气味。”白狼看着花朵,眼里闪过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嗯?”正在专注挖着地的人,终是停了下来,那锄头就险些挖着了自己的脚。 正午时分,村子里炊烟袅袅,正是各家开始吃午饭的时间。 花朵踩着点向着村庄走去,却是诧异地在村口看到平时早该散了人的黄葛树下,反常地聚满了村民。 个个都是看着她,好奇的,怪异的,幸灾乐祸的,人人脸上的神色,加起来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花朵先是一愣,和身旁隐身的白狼对视一眼,这才拍拍麻布衣裳上的泥土,向着那一村的人走去。 额,总觉得大家的眼光怪怪的,尤其是爹,那一脸的阴沉。 她爹就是花大宝,小名狗子。 这人性格很是温顺,贤惠持家,却因为长得过于魁梧一直不受人待见。 在他小的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为了照顾弟妹和有病在床的娘亲,一人揽下了家里的所有活计。 因着常年累月的重活累活,让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的大宝身材更是魁梧了不少,村里那时根本就没有女人愿意娶他。 但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父母早逝的青梅竹马却一直对他青眼有加,并且发誓愿意将他娶进家门。 他义无反顾地将身子交给了那人。 可是,在他怀孕之后,那人却说要让他们父子过上好日子,要出门去闯荡,风风光光地将他们接到外面的城镇去生活。 那人,第二日在家里留了封书信就走人了。 狗子手里拿着那封墨都还没干的书信,找到村里唯一识字的萧瞎子将里面的内容搞了个清楚后,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那天,他一人坐在村口的黄葛树下,看着那沙尘漫天的黄土道,就那样坐了一天一夜。 一年,杳无音讯。 最终受不住家中人的压力和村里人的指指点点,第二年,狗子便牵着二丫,走进了现在的妻主家门,作了续弦。 现在的妻主,极其不待见他们爷俩,尤其是作为私生子的二丫。 这村里虽然与外界隔绝多年,却是对于男女大防特别重视,狗子未婚生子,早已成了村中的笑柄和耻辱。 那恶婆娘又特别重面子,要不是死了夫郎,人们又都说她克夫,才不会让狗子和二丫走进她的家门。 尤其是在头两年狗子还没怀上老三的时候,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但是生下了老三这么个女儿后,那女人倒是对他的脸色好了不少,可是,对二丫依旧是恶言恶语。 家中的大丫和二丫不同父,明着暗着都喜欢欺负她。 怕爹爹难过,花朵从来都是忍着的,一句话,老子不和小辈一般见识。 所幸一家人吵吵闹闹,也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安安稳稳在这小山村过了十几年。 “爹,你们今日都在这里聚会么?咋不回去吃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一众人的目光洗礼中,花朵勉强扯出一个别扭的笑容,放下背后的背篓,打算把爹手中的幼弟抱过来,免得他累着,弟弟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宠着? 手还没伸出去,却是被爹一巴掌给打开了。 “跪下!” 看着二丫脸上那嬉皮笑脸的神色,狗子脸上的怒气,终是爆发了出来。 第一次看着这样的爹,花朵一愣,“爹?” “我叫你跪下!听到没有!” “扑通”一声,花朵便乖乖地跪在了地上,虽是有些不解,却也不敢忤逆了爹的意思。 从来都温柔贤惠的爹,今日是怎么了? “狗子,听我的,先不要和二丫动气了,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不要把娃子吓着了。”老族长拄着拐杖颤悠悠地走了出来劝说道。 狗子听了族长的话,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狠狠剜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头雾水的人。 “爹,你是在为着什么事情生气啊?”花朵小心地问着似乎快怒气攻心的爹。 “你还好意思问,我问你,你为何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又不负责地跑了?”他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女儿,居然跟她那亲娘一副德行,这叫他生气之余如何不伤心? “我?把人家肚子搞大?又不负责地跑了?”花朵惊讶地指着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哪门子天方夜谭? 这花家村有哪个闺中男子敢和她这么个怪人接触?虽然其中大半的原因都是她自己故意的。 今天这是在闹哪一出? ☆、第003章 便宜夫郎 “还请公公莫要责怪妻主大人,妻主大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花朵正要问个清楚,却是被这如清泉般清澈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顺着声音看去,人群之后,一白衣谪仙男子缓缓走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仙姿渺渺,手上还牵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小童。 那小童浑身上下一股子的灵气,胖嘟嘟的身板,滴溜溜的眼珠子,说不可爱那绝对是假的,此时正是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眼里是万分的好奇和陌生。 微微皱眉,花朵瞧着这人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看到过。 男子对着她微微福身,然后,就在她惊讶的视线中跪坐在了她的面前,一双葱白如玉的手,规矩地放在两膝之上,低眉道:“妻主大人,可还记得两年前‘怨鬼林’一遇?” 怨鬼林?花朵脑海中记忆一闪,便是出现一衣衫凌乱几不蔽体的男子。 “你是,墨……” 这人,居然真的跑回来找她了,嗯,虽说都过了两年她差点都忘了。 “是的,我就是墨倾城,妻主大人可还记得你给我的桃木符咒?” 说着,男子小心地从怀中摸出一枚用桃木简单做成的符牌,那上面用血做的符文已是暗了很多,一看就是有些时日的了。 花朵了然,这人就是当初的那人没错。 那时候,这男子衣不蔽体,身上到处是挣扎之后留下的瘀伤,又中了春/药,一看就知道曾经遇到过什么。 要不是被正巧听到声音的花朵救下,说不定早就被哪个怨鬼换了魂去,或是直接横死,被林子外面的一众牲畜给玷污了清白去。 可是,所谓的肚子搞大了,不会真的,一炮就中? 想到这里,花朵额头上的黑线齐刷刷地往下落……她当时都还没找他麻烦呢……尼玛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救了他不说,还被这,嗯,禽兽,给直接就办了…… 她“屁”字都没多说一个,还好心送他出去,那主居然跑回来了,还说他中了……女尊,女尊……她,她接受不了啊……明明是她被迫失了身……尼玛时隔两年后那罪魁祸首还跑来找她讨说法,这绝对要不得! 看着面前这一面相贤淑的人儿,花朵觉得,这世上是否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当时她记得他挺男人的,她做农活练出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没反抗过去,若不是怕用了灵力被他察觉,她怎么会让他得逞?是她在痛好不? 怎么现在就天差地别了……这么…… “嗯,那个,孩,孩子,你真的有了?” 说到这里,花朵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这里的男人,真是奇葩了,神奇啊,生娃!叫她这个从正常现代社会穿过去的人如何接受? 这尼玛,到处都是天雷滚滚!雷死人不偿命!天雷啊,你到底将老子劈到哪里来了? 这里,女的当中国古代的男人养,男的当女人看,还尼玛生娃!完全就是个颠倒的社会。 “是,是的”,男子也是被花朵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脸上早已爬上了一层红晕,让那张倾城的脸更是绝色了不少,手,有些紧张地在衣角上捏着,“请妻主大人相信,风儿真是您的孩子,他的生辰八字我待会儿就给你看,我生下了他后,将一切打理好了就马上过来找妻主大人你了”。 “哦,嗯嗯,那”,靠!她这身板,当时才16岁啊,一下就中了?不过,当时迫于无奈,她也的确说过,要是他不嫌弃的话,她愿意负责的,“我,我能看看,那个,我儿子吗?” 男子低垂的头,在听到她这句话时,猛然抬起,眼里掩不住的喜悦,高兴地转头对着身边乖乖站着的男孩吩咐道:“风儿,还不快些来叫娘亲。” 孩子走到男子的面前,有些怯怯地看着花朵,兴许是怕生,不敢走近,软软地喊着“娘亲”两字,听得人整个心都酥了。 花朵在听到这声后,早就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了,我去,我儿啊!!!!老子有儿了!流着自己的血脉,还不用自己去生。 这女尊的国家,其实也是不错的,太爽了!!!!呜哈哈! 喜形于色! 不待众人反应,她一把将娃儿扯到面前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喜滋滋地看着一众人说到:“看到没?我有孩子呢,这是我花朵的孩子呢,哈哈哈,可爱吧,可爱吧!!!哈哈哈!” 说完竟是高兴地抱着孩子在原地转圈圈。 “爹,看到没,我儿子长得可爱吧。” 说着她竟是忘了刚才爹还和她生着气,喜滋滋地将怀中的孩子抱到他面前,像是邀功的小孩子一般。 那种喜悦,都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 “小弟,看到没,这是你小侄儿,你当叔了,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他,听到没有?” “嗯,好的,二姐。”待在狗子臂弯中的花云,看着那乖乖的小童似懂非懂地答道。 一旁本来还生着气的狗子也是气不起来了,看来,这二丫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捡着她亲娘那一套。 看着这一幕,地上跪坐着的男子也终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面上有些放心的神色,看来她是接受他们了,没有嫌弃他们父子,也没有怀疑风儿是不是她的血脉。 一切,比他料想的要好了好多,准确点就是,出人意料。 微微收敛了心神,他这才将自己和花朵的相遇相知说给一众的父老乡亲们听,听得一众人唏嘘不已。 话说这墨倾城,身份的确是一点都不简单,他正是碧水国当今圣上五子,虽然生父没有什么身家背景,却极是得天武帝宠爱,他们父子被她当成是掌中宝,别的妃子根本就入不得她的眼。 因着这样的原因,他们父子两也一直受着其他嫔妃的排挤,暗中也被人使了不少的绊子,虽然被天武帝挡下了不少,可是,暗箭难防,总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墨倾城两年前的遭遇就是为上面的几位哥哥联手陷害的结果。 那年,墨倾城15岁,因着邻国青圣国国主派来使者求婚,愿意娶当朝的五皇子为后,天武帝当即就表示同意这门婚事。 墨倾城本来对着婚事也没有多少感觉的,他早就知道身在皇家,自己身上背负的不可抗拒的责任,当他母皇跟他说了下这婚事后并没有考虑多久也就答应了,毕竟也是皇后的身份,去了那里估计不会被欺负得太狠。 可是,他的那几个哥哥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看他得了这么好的一个机缘更是羡慕得眼红,于是才出了这么一个害人的点子出来。 花家村,正是处在碧水国的边界与青圣国就十几里的距离,要到那里,就必须从花家村绕过去。 而这花家村的事情一直为世外之人盛传,他的几个哥哥正是利用这点,打算让他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就是被人玷污了清白,再也没脸嫁过去了。 墨倾城的结局,当然是第二个了,在那个鬼林子中失了清白,青圣国的国主一纸退婚书下来,他便成了这整个碧水国的笑柄。 天武帝一怒之下,狠狠地教训了那几个残害兄弟的不成器儿子,正要命人带兵将花家村也给踏平的时候,被墨倾城给拦下来了,将在鬼林中经历的一切向她说清楚了才化去他母皇心中的怒火。 从她儿子的描述中,她也大概了解了花朵这么一个人,想不到她那等地有胆识,不惧鬼物,临危不乱,看来并非池中之物。 天武帝本是极爱良材之人,心里早就对花朵有了好感,这次准许墨倾城前来认妻主,就是打了她自己的算盘的。 不过,她也答应了墨倾城,如若花朵不愿意出来为官也不得强求。 上面的故事,是只能讲给花朵本人听的,莫说若是教别人听去了会惊讶至极,花朵自己听了也消化了许久才稍稍有些接受。 当然,在花家村一众父老乡亲面前,墨倾城也不好直接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只说自己是一个大家族的孩子,那次正要去邻国成婚的,却是不想遇到了歹徒,差点失了清白。 然后就是这世上永远轮回不变的恶俗情节,歹徒正要非礼良家妇男,快得逞之际被人一声大喝打断。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强抢民男,看我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你们这些败类!” 一阵噼里啪啦打斗之下,歹徒跪伏,正义昭示天下。 然后,英雄抱得受了惊吓的美人归,如此如此。 然后,又因为美人中了春/药,干柴烈火,自然而然,呵呵呵呵…… ☆、第004章 被赶出家 花朵他们现在住的家离村子边的怨鬼林不是很远。 不过,又因为这村子本来就是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中,那些个鬼物根本就不敢靠近,所以几百年来,花家村的人一直相安无事,好似因着这阵法的原因,连病痛都要比外面的人少了些。 这里,最长命的老祖宗据说有活过200岁的。 花朵自己也亲自查看了一下这阵法,的确是很厉害的,至少,她无法做出来这么大的阵法的,甚至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全部读透。 因为生她养她的爹住在这里,所以,在她爹百年之前,她是没有打算要离开这个村子的。 反正这里也清静,正好适合她修炼,要不是两年前与墨倾城那么一通偶遇,她也是不打算娶什么男妻回家的。 不过,如今,一切的发展好似都出乎了意料,她本来有些单调的生活,似乎是在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在带墨倾城回家的路上,趁着爹正抱着突然而来的孙子开心得不亦乐乎时,花朵将自己暂时不想离开花家村想法直接告诉了他,希望他考虑清楚。 她也算得出墨倾城到底是怎样尊贵的出生,虽然带了个孩子,但是他皇家的尊贵地位摆在那里,他的相貌又是倾城出色,想来也是有不少女子愿意娶他的,又何必将一生的荣华富贵舍去来跟着她这么个穷人过。 如果他不愿意带着风儿也可以,她倒是乐意将风儿带在身边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他的意思很明白,愿意跟在她的身边,无论吃怎样的苦都行,只要她花朵不嫌弃。 那人眼里的执着,倒真是让花朵一怔。 有人愿意与你执手一生,她曾经梦寐以求多少年。 想不到,突然有一天,她真的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比那清修,貌似感觉好多了。 不过,他们一家,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还在于…… “滚!花朵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踏进我花大熊的家门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她的后妈花大熊,那恶婆娘此时手中正拿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的扁担恶狠狠地抵在院子门口,硬是不让花朵三人进门,饶是花朵她爹怎么劝也不听。 “妻主大人,你就让二丫她们今天先住一宿吧,明天我就去给她们找别的地方去,两孩子也才刚从村外来,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你就看在咱们孙子还小的份上让他们进来吧。” 花大宝边哭边拉着自家妻主的衣角,脸上满意恳求,他没想到还没有享受到二丫成家的喜悦,现在就来了这么一个大难题。 他没想到这花大熊竟是对二丫这么狠心,这么多年来,她和她那不成器的大女儿,又为着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家里大半的粮食都是二丫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怨鬼道开垦土地种出来的。 说句公道话,即使将这全村的人都拉出来评理,他花大熊根本就没有指责二丫的理由。 二丫有了家室,她不祝福,反而是嫌弃家里多了两口吃饭的人,怕拖累了她,居然要将他的女儿赶出去,他,好寒心,这么多年历来顺受,居然换不来她一点的同情心。 想到这里,花大宝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人有些模糊的身影来,都怪她,都怪她要不是她的始乱终弃,他们父女俩哪里会受这么多年的气!好恨!好恨! 花大熊本来就没将狗子放在心头过,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只是在凑合着过而已,自然,她想要做什么决定,从来不会考虑他的感受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道:“你少来糊弄老子!我看你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和你那神在在的女儿联合起来将我和大丫害死好分了我的家产去!” 说着,她往着墨倾城父子这边看了一眼,“男媳?我呸!谁知道是不是她花朵从哪里找来的厉鬼想来害老子的,你以为他长得漂亮老子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了?” 花大熊一通乱说,弄得站在那里的墨倾城脸上一阵发白,死死地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本来一路上为见婆婆准备好的无数说辞,此时,都是堵在了喉咙里一句都吐不出来。 看着那一点都不留情面的后妈,花朵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将面色尴尬的墨倾城拉到身边,又轻轻拍着怀中吓得不轻的风儿道:“风儿莫怕,娘亲在这里呢,别怕哦。” 待感觉到孩子稍微好点了,这才转头看向花大熊。 “娘,我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哪里去找厉鬼来害你,大白天的,这么活生生的两个人站在你面前你硬要看成是鬼,你以为你是萧奶奶不成?” 这人,说明白点就是不愿意再多养两口子人而已,用得着连厉鬼这种瞎眼的说法也搬出来么? 花朵暗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因为她爹的关系,她以为她花朵稀罕住这破地方? “就是啊,妻主,城儿他们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厉鬼啊,看在他是二丫的妻份上你今天就收容他们一天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是饿了。”现在这个时段,已经快过了吃饭的点了。 狗子尽量放软了声音,心中不免悲戚,遇人不淑,他花大宝这一生,为何这般苦,连着让自己的孩子也过不上好日子。 “啪”的一巴掌,狗子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的他嘴角直接破了皮,流出一抹刺眼的嫣红。 重重的一巴掌连带一旁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墨倾城都吓住了。 “臭男人,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老子连你都一起赶出去!”她花大熊今天就是铁了心了不让花朵这个吃白饭的进家门,他们能怎样? “爹!”花朵心疼地将自己的爹拉到身边,抬袖将他嘴角的血迹擦干。 眼眸终是暗了下来,满是暴虐之气,这女人找死!居然又打她爹!好,好,好得很! 却是看在她爹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恍惚时,良久,闭目,转身,将一切情绪掩去。 她很早就跟他说了,希望带他出去,离开这里,他却是一直不愿意。 他怕,养不活几个孩子,他怕,孩子跟着他这个二嫁的男人,比在这里吃的苦更多。 拳头,紧了又紧,终是,松开,“对不起,娘,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们走,你先和爹进去吃饭吧,弟弟也早就饿了”。 “二丫。” 狗子拉着花朵的手,脸上,泪落,毕竟,这三人,都是他的亲人啊,他的女儿,他的男媳,他的孙儿,教他如何舍得他们一家三口在外面吃苦。 这小山村,这么穷,他知道,二丫一直都是因为他才没有走出去的,她明明可以出去的,他其实,很想知道,那人到底是死是活,他想让二丫出去找到她自己的亲娘。 就算那人嫌弃他也不当嫌弃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二丫不该跟他在这里受苦的。 花朵将风儿交到墨倾城的手中,叹口气,轻轻将自家老爹抱在怀中:“爹,没事没事,本来我就在这个家打扰这么久了,吃了白食好多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饿着的,我带他们先去我在怨鬼道那附近的棚子待一下,那里有我种的不少蔬菜粮食,暂时不会饿着他们的。” 只是,要暂时委屈一下他们父子两了,想到这里,花朵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 “娘,爹,那你们就先回去吃饭,这大中午的也该饿了,我先带城儿去休息了。” 说着,抬眼看了下被关在门里不准出来的幺妹,暗中给了个唇语,“好好照顾爹,莫要让娘再打爹了”。 窗子里的人紧握拳头,万丈怒火终是忍了下来,看着堵在在大门口的母亲一眼,对着花朵点了点头。 稍微放了些心的花朵刚要转头离去,却看到那大丫的神色,一惊,眼中闪过一道寒冰。 那是什么劳什子眼神?看得她家城儿口水都流了三丈了!我艹尼玛的! 要不是今日情况不对,她花朵一定将那死鬼色狼给拖出来抠了双眼!老子忍了你很多年了! 这人比她这窝囊娘还不如!根本就是好吃懒做的货,村里连最丑的男人都不愿嫁她,尼玛活该孤独老死! 花朵看她那龌蹉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看来,今日,这家门她花朵是铁定不会进了。 不着痕迹地将墨倾城的身子挡在身后,她这才拉着他的手向着村口走去。 ☆、第005章 热心邻里 花朵就不信了,离了她花大熊那臭婆娘她们几个还会饿死了,若不是因为老爹,她是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一个人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只是她越想越气,刚才老爹被那女人狠狠甩了那么一大巴掌的情形在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尼玛老爹那样打着灯笼都难得找到的温顺男妻,她花大熊得到了那是祖宗八辈子积德,她不珍惜反而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人渣! 若不是依着她爹的意思,她早把那婆娘打了个十遍百遍了,哪里容得她在那里狐假虎威? 今日花朵是气过了头,忘了将心绪收拾起来,那阴沉的脸色着实让旁边的一大一小有些吓住了。 是不是他们父子真的给她惹了大麻烦?若不是他们的到来,想必,他们一家也不会吵起来的。 待走了几步,一身银蓝衣衫的人终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妻主大人,是不是,我和风儿给你惹麻烦了?” 正气冲冲往前走的人步子一顿,转身,看着身后人面上歉意愧疚的神色,愣了一愣,待反应过来,才温和着声音对他道:“你别多想,这不怪你们,我继母从我进那个家门就一直不待见我,一直寻着机会想将我赶出去,我们这闹了也不下十次了,若不是我怕她在我不在时虐待我爹,我早就走了。” “那刚才……” “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那女人是个什么性子我自然清楚,也知道怎么应对。但是,现在有你们了,我自然是不能让你们去受她白眼和毒舌”,花朵微眯着眼,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早已没了人影的黄土院子,微微叹了口气,“若是爹他听我的,跟我离开这里……” 花朵是可以保障一家子人过活,但是,她又不敢向老爹透露太多她的身份,怕他真以为她是被厉鬼换了魂去吓着他……导致每一次她与他说离开的事,他都以为她是在说气话。 看着面色无可奈何,又有些沮丧的人,一身银蓝衣衫的人,狭长的凤眸闪了一闪,一抹诧异转瞬即逝。 “你确定真跟着我过日子?” 花朵对着那处叹了一口气,又转身问着面前的人,有着现代思维方式的她,不明白这身份贵重的皇子为什么就铁心了跟着自己,就算封建礼教再怎么严格,皇家的人可是比普通百姓自由多了,那唐朝的公主嫁了好几次,也没见着民间有哪个敢公然说她不是的。 在古代,尤其是皇家子弟,可是一点不愁嫁的。 难不成因为那一次……额……那个,他就对她上心了? 扯吧……她没自恋到那种程度…… “妻主大人,是不是,早已心有所系了?” “……莫得”,花朵差点咬了舌头……要她去娶那些娘的不行的男人……别……“你为何这么问?” “妻主大人今日问了那问题就问了好几遍,倾城无法不去猜测,是否妻主大人不愿意接纳我们父子。” 抱着娃娃的人低着眉眼,面上顿时染了凄色,“我知道妻主大人在担忧什么,莫非就是怕倾城是皇家出生,怕我染了那些宫廷恶习,嫌贫爱富,性子骄纵,你到时候养不起,又受一肚子的气。但是,妻主大人没有和倾城相处过,又怎可过早下了结论?若是你受不了我的性子,到时候再赶我不迟……” 美人儿那一垂目的风情,楚楚可怜,恁谁看了都是受不得的,巴不得抱在怀中好好疼上一番。可是,这套,对花朵无甚作用…… 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个头的人,她禁不住抽了抽眉角,鸡皮疙瘩从头起到尾,身上一阵哆嗦后,才干咳一声,摸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脑后随便扎了个马尾的人,看着那渺无人烟的黄土路,幽幽道:“你别多想,我只是一介草民,怕高攀不起,委屈了你。既然如今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劝你什么,只是若是跟在我身边,往后的日子肯定比皇宫差了千百倍,就怕你受不住。到时你想走我也不怪你,只要跟我说声,我随时都可护你出去。” “既然跟了妻主,那倾城便是一辈子不离不弃,定会做好分内之事,不让妻主大人烦忧。” 墨倾城抱着怀中的孩子,对着花朵微微福了福身,全然一副贤妻模样,看得花朵挑了眉头,心下突然来了些得意之色,瞧瞧,这皇家的修养,啧啧,她觉得,那些现代的臭男人,着实该向他学学。 莫名地,刚才堵在心中的气瞬时烟消云散。好似,娶个这么三从四德的温顺男妻,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哎……嘿嘿嘿嘿…… “二丫,二丫!” 正是得瑟起劲,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花朵转过头去,却是看着旁边不远处的王婶子正站在门口对着她招手。 “王婶子,你喊我有事?” 花朵怕累着墨倾城,便是从他怀中抱过风儿在手中,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去王婶子那里。 “你们三个人快进来,我这里饭刚煮好,你们现在我们家凑合凑合。” 三人还没走到院子门口,王婶子便是上来,拉着花朵往着屋子里走去,一边气愤地数落:“哎,造孽啊,那大熊还真是狠得了心,刚有了新人添了新丁就要把你们赶出去,真不像个当娘的,我说二丫你在她那里做牛做马这么多年,真是不值!” 刚才那花家的吵声这邻里谁没听着?大家都搞不懂,明明是喜事一桩,那花大熊为何硬是容不得人家父子,反而连二丫都给赶出来了。 王桂花本来就打心底喜欢二丫这吃苦耐劳的丫头,现下屋里又有个待嫁的,正好借着这机会跟这丫头通通气,就是让娟儿做小的,她也愿意,至少,跟着二丫,他是饿不到肚子,二丫这人朴实,她不担心她欺负他。 “哎,不,不用了,婶子,我带着他们先去怨鬼道那里凑合着吃些东西就是了,就不麻烦你了。” 花朵知道这婶子是一番好心,可是她可不敢欠了这情……这婶子一天到晚热忱忱地上门与她老爹说要将自家儿子嫁给她,吓得她几晚上睡不着觉。 那娟子可是村里出了名得“美人坯子”,尼玛娘得她看着人就躲。如今,这王家,她哪里敢进。 哪知那人硬是不放人,反倒是训起来她了,两眼一瞪,“怎么?嫌弃婶子家饭菜不好吃?” “不,不,婶子你哪里的话,要是你家的饭菜都不好吃,我们这村子就没有人能做菜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一家子三个人来蹭饭,怎么好意思?” 花朵欲哭无泪,看来,今天这饭局,甩不脱了。 “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就舍得让他们父子去那怨鬼道担惊受怕?你命硬那是你的事,你说人家一个富贵公子千里迢迢来找你,这份心思就够真了,要是他们出了个什么事,你心里过意得去?” 被王婶子这么一阵数落的人立马闭了嘴,转头,看着跟在身旁的人,眼眸眨了眨,好似她说的有理,就算他安全走了进来,也不代表他就不怕那些东西,万一到时候一个没注意他被人换了魂咋办? 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要将人带过去,想来是她考虑欠妥了。 “妻主大人不用担忧倾城,只要有妻主大人在身边,倾城什么都不怕。”身边的人看着她,眼神很是坚定。 “瞧瞧,这么好的娃儿,你舍得他跟你去受那苦?” 王桂花心里一个劲的赞叹,这果真就是大家族出来的娃,要是自家的娟子能有人家一半的长相和修养,何尝绑不住她花朵的心? “那,那好吧。”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花朵也实在是不好再推迟,只好半推半地去了堂屋坐起。 成功将人拐进来的王桂花一脸的喜色,热心地端茶倒水,“来来,你们先喝点茶水,我去灶房给你们弄些小菜来”。 “哦,好,等我喝口水就来帮你,婶子你先去忙。” “谁要你帮忙了?你就在这里陪你男人,怕闷的话我让娟子出来陪你们”,说着,王桂花转身向着里屋喊道,“娟子,还不快出来招呼客人?躲在那里干甚?” 看着笑嘻嘻地去灶房的王婶子,边喝着水解渴的人,眉头皱得都可以夹一张纸了。 没一会儿,一个尖尖细细,不男不女的声音,成功在她背后响起。 “哎呀,原来是朵郎……” 朵,朵郎? 某人手中盛满茶水的碗,终是抖了一抖,嘴角跟着抽了抽,这么一小小的变动,就让要顺着喉咙滑下的茶水,改道去了气管,“呃……噗……” ☆、第006章 男鬼青锋 “哎呀,朵郎,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喝个水都会呛着?” 王娟惊得立马飞奔过去,满是心疼地要给花朵擦干净嘴角的水渍,手却还在半空就被那人抬手挡住了。 “没,没事,娟子你坐下吧,我给你介绍下”,花朵忍着肉麻,边抬袖将嘴角的水渍擦干净,看着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两父子,对王娟说到,“这是内人,倾城,和我的孩子风儿”。 长得像个仙童似的小娃娃,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看着突然窜出来得叔叔。 “倾城见过王公子。” 墨倾城起身,很是得体地对满是震惊的王娟行了一个礼,然后坐回位置,垂着眉眼给怀中的孩子喂着清水。 走了这半天了,孩子都还没吃什么东西,见着娃娃有些干裂的嘴皮,墨倾城微微皱了些眉头。 “来,风儿,多喝些水。” 看着对面专心给孩子喂水的倾城美人儿,王娟彻底愣住了,一双眸子睁得老大,良久,才颤颤巍巍地抬手,满是不可置信地指着那仿佛是仙人下凡的人,“他,他是……” “他是两年前,我在怨鬼林救下的……” “啪!” 响亮的一耳刮子……直接将花朵接下去要说的话给打回去了,力道之大,她整个脸都跟着偏到了一边去…… 刚才要与她擦嘴的手帕,就似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般,飘摇落地,盖住了一坨院子里放养的鸡刚拉的鸡屎。 “……” 这一耳刮子彻底将花朵给打蒙了,连那一旁喝着水的娃儿,都给吓蒙了,屋子里的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那仍是处在震惊中的人身上。 “你骗我,我,不信!” 两行清泪,从男人清秀的脸上,无声滑落。 “婚姻大事,我怎会儿戏?”花朵摸着火辣辣发疼的左脸,平静地对他说道。 王娟此时,哪里还顾得自己平日幸苦树立起来的形象,一把将坐在凳子上的女人拉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从小到大就喜欢你一个人!这村子里那么多女人喜欢我,我一直都没答应,一心就等着你……想不到,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花朵愣愣地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听着他的话心头万分惊讶……她怎么看不出来这王娟喜欢她?话说他们都没见几次面吧? 这下麻烦了…… “娟子你在干什么?” 在灶房里忙着的王桂花听着堂屋传来自家娟子歇斯底里的哭喊,大惊之下急忙跑出来,将他从花朵面前拉开,训斥道:“你在发什么疯?” “娘,她……她说她有了别人了……” 王娟似乎一下就变得不清醒了起来,转头满是不可置信地问着自家娘亲。 “有男人就有了呗,你今天在这里发癫是个什么事?咱们村子稍微有点家底的女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这闹得是什么?你还嫌不够丢脸?” “可是……”今日的消息,太过震惊,王娟始终不能相信。 “你爹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去哪里了?还打人了?给我滚回屋里去清醒清醒!” 说着,王桂花便是不管不顾地将人给拖回了里屋,房门一扣,也不再管里面哭得死去活来的人,转身,勉强扯出一个笑意,抱歉地看着有些傻了的花朵,道:“朵,你千万别生娟子的气,他这娃儿从小就被我们两个老的惯坏了,长大了就一点不知进退。” “王婶子,你,别怪他”,若是花朵知道这娟子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她哪里会跟他说那些话,早就带着墨倾城跑的远远的了,“我不知道,那个,他……” “其实,朵啊,婶子早就想告诉你了……” “哇……” 就在这时,刚才受了惊的娃娃,突然嘴巴一撇,便是哇哇大声哭了起来,一下子就打断了王桂花要摊牌的话。 “风儿乖,不哭,不哭,爹爹在这里。” 墨倾城急忙轻拍着娃娃的小背,柔声安抚。 王桂花心头过意不去,立马变着鬼脸想逗娃娃开心,哪知娃娃是越哭越凶。 见着哭得不歇气的孩子,墨倾城自己也是没招,蹙着好看的眉眼,不知如何是好? “风儿怎么一直哭?” 从来没带过娃娃的花朵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可能是肚子饿了”,墨倾城思索了片刻,才想起什么,抬头看着王桂花道,“婶子这里可是有羊乳,鱼汤之类的可以给一岁多点的娃娃喝的?” 额……这话将王桂花给问住了,他们这里穷人家,哪里喝得起什么羊乳? “这个……”她有些难堪地搓着手中的麻布衣衫,怪不好意思地看着花朵道,“朵,婶子,婶子家你知道……哪里有那些羊乳,鱼啊什么的……” 过年能吃上一次就不错了,怪她自己糊涂了,人家大家族出来的人,怎么吃得了她家这些玉米糊糊,咸菜之类的粗茶淡饭,看着桌上刚端过来的一盘炒青菜,王桂花越是无地自容起来,她当时根本就想着先将二丫拉进屋子好谈事,哪里想着人家贵公子两父子吃得了自家这粗茶淡饭不? 这下,丑大了。 “婶子,没事,没事,我去草帽河那里钓几条鲫鱼回来就是了。”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娃娃,花朵自己也愧疚了起来,一上午光顾着去和花大熊那婆娘怄气去了,哪里顾着孩子温饱?她这当娘的…… 想到这里,她立马起身,对着墨倾城嘱咐道:“你先在婶子这里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朵儿,你小心些。” 见着扎马尾辫的人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门口,王桂花这才转身,一边帮着墨倾城哄孩子,一边与他宽心道:“你别担心二丫,她可是从小就跟萧瞎子学了不少本事,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拿她没办法。” 抱着孩子的人,转头,看着那无了人影的院门口,眸色里深思之色一闪而过。 * 今日,天色阴沉,没有往日灼热的烈日,怨鬼道旁,一阵阵带着些阴气的冷风从草帽河上吹过,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是带着如寒冬冰冷入骨的寒意,若是有人站在河边,定是要被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凉意从骨子里生出,冻死个仙人。 这里常年少人涉足,河里的鱼,长得很是肥大,肉质尤其鲜美。 花朵拿着鱼叉,站在及腰深的河水里,安静地等着猎物进入自己得攻击范围。 一根蓝色发带扎着千千发丝的人,如一具不动的雕像,站在水里。 没过多久的时间,便是有好几尾鲫鱼和草鱼进入视线,拿着鱼叉的手,慢慢抬高…… “妻主大人,你是在给奴家捕鱼的么?” 正要将鱼叉叉下去的花朵,突然听着耳旁传来很是熟悉,却又千娇百媚的男声,伴随着颈上阵阵凉意,一没注意,手上一抖,就给生生叉偏了地方,连带将四周的猎物都吓走光了。 “哎呀,妻主大人,鱼跑了呢,这可咋办呢?奴家好饿呀……” 身后的声音,继续不知死活地响起。 看着那些四散而逃的肥鱼,花朵抽了抽眉角,手中鱼叉一松,“噗咚”一声,任着它就那么落进水里。 然后,她直起身子,叹了口气,淡定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头都不转一下就直接向着身后拍去。 “死鬼你是活腻了?” ☆、第007章 妖孽男鬼 那张“镇鬼符”一出,刚才脖子上那种凉飕飕的感觉瞬时消失无踪,花朵这才转身,看着身后被定住的无聊家伙翻了翻白眼。 河面的阴风一阵阵吹过,将花朵脑后的马尾凌乱成万千青丝,而正是无辜地眨着一双凤眸的“人”,那火红的衣衫,却是安静地垂在身侧,那风根本就是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安静地流过,没有因为突然多了的红衣人而有任何影响。 “妻主大人,怎的这般狠心?一来就给人家贴了个‘镇鬼符’,奴家好伤心哦。” 那双本是灵动的凤眸,突然变得有些晶晶亮起来,再一垂目,一滴晶莹,便是悄声落下在河水里,却没激起半点波澜。 “青锋死鬼,你少在老子面前装!就你那德性,还想当爷的男妻?你再恶心爷信不信马上给你来个‘灭魂符’,立马让你灰飞烟灭?” 花朵继续对那红衣男鬼甩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往着岸边走去。 斜眼看着根本不理他的人,青锋吐了吐舌头,然后用着此时全身第二能动的眼珠子对天无聊地翻了个白眼,“啧啧,果真是个色女人,人家就是献身了一次,某人就立马被勾了神魂去,小爷不离不弃陪吃陪睡陪聊天,献色献身又献心这么多年,如竟是被某人弃之如敝履啊……”。 “你要有本事陪吃陪睡,献色献身又献心,爷说不定真会考虑呢。” 花朵嗤笑一声,顺势跳上旁边的一颗桑树枝桠上,开始专心地把裤脚的水扭干。 “真的?” 刚才还站在河水里动不得的男鬼,面上一喜,火红衣袖下的手抬起,将额上那张发黄的草纸一弹,那草纸便是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冰冷的河面上,还没沉下去,那处刚才的红衣魅影,已是无了踪影。 再看去,一身红衣的“人”,已是轻飘飘地坐在了湿了大半衣衫的女子身边,歪头看着那人,眉目全然是惊喜,“你要什么奴家都给你”。 本是不粗的桑树枝桠,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存在而下压一分。 正是在扭着裤子上的水的人,终是抬头,转头看着坐在身边一脸骚相的死鬼,眼里突然带上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鬼,明明是不知冷暖的,某鬼,却是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花朵撑头,面上突然带了些痞气,“献身?献色?你确定?” 红衣男鬼眨了眨勾魂眼,声音里骚意十足,“爷要么?” “要,当然要。” 说着,花朵便是抬起左手,长了不少茧子的左手,慢慢地向着红衣男鬼伸去,然后,被一层薄薄的灵力包裹的食指一勾,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一火红的外衣,便是全部挂在了食指上。 衣落如火,对面那一头墨黑的发丝,不知多少百年之后,终是被这一扯衣的动作,带着飞扬了起来,精致的锁骨,紧致白皙的胸膛,线条优雅的腰身,一一呈现在了花朵面前。 “……” “妻主大人,可是满意奴家这身子?” 被脱了衣衫的青锋,凤眸里全是勾人的笑意,单手撑在一旁,微微向着花朵这方倾身过去,只一歪头的功夫,左侧的发丝尽数向着身后滑落,露出美丽白皙的脖颈。 食指上的灵力,就似是脆弱的瓷片,尽数破碎在风中,那原本还挂着的红衣,就似是穿在了一根细针上面,顺着指尖滑落,慢慢飘落在地上。 “你里面为何不穿衣服?” 前世,满大街到处光膀的大爷大哥,花朵却是没见着这么漂亮的身子,一下子就给惊艳住了。 “这不是为了妻主大人好脱么?妻主大人,你说奴家可是贴心?” 看着女人的反应,某鬼眼里闪过一抹好笑。 “那你怎么还穿着裤子?” “……”某鬼抽了抽眼角,“这不是留着给妻主大人脱的么?” 果然是自己在情场摸爬打滚的时间太少了?今日竟是被这死鬼给斗败下了阵?心知自己再说下去肯定就是口头吃亏了,花朵索性懒得和这死鬼扯皮,顺手一拍,便是将旁边的一坨给拍到了水里躺着。 “给老子捕鱼去!” “哼,我干嘛给我的情敌捕鱼?我脑袋秀逗了不成?”那一坨却是撑着脑袋斜躺在水面上,面上全是不乐意。 “嘿,吓跑了我的鱼还理直气壮了,敢情爷不敢收拾你?”花朵美目一瞪,“信不信爷让你今晚裸奔,光着蛋蛋在这道上游荡,让你娃骚个够”。 “……”某鬼无趣地摸摸鼻头,转头,不理之,亏他刚才还以为她纯情来着……裸奔?光着蛋蛋?……这世界就只她说得出这话…… “我数三声”,花朵才不管他青锋死鬼在想着什么,举起三根手指,随着声音,一根根弯下,“一……” 湖面上的鬼,随着水波一荡,再一荡。 “二……” 湖面上的鬼,低头,弹了弹指甲里根本不存在的污垢。 “三……” 刚才还悠闲地躺在水波上的鬼,已是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发丝,低着头专心在水里找着猎物。 其实,无论他在水里怎么动着,根本引不起水面半点波澜,他却还是学着刚才花朵的样子,专心地站在水里,一动不动,等着猎物出现。 几条肥大的鲫鱼很快就进入了攻击范围,素白纤长的手指上墨黑的指甲悄无声息地变长,最后竟是有一把匕首得长度,锋利的尖端,在天光之下,闪着寒光。 本来风情无限的凤眸,全是专注,仿佛外界再是不能影响他半分,他的眼里,此时,只有那几条鱼,半透明的手臂,慢慢向着水里伸去,然后,猛然出击…… 花朵斜眼看着被那鬼精准地扔进背篓的鱼,眸色里闪过一丝复杂,想不到,这家伙最近这几年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以前她那随便画的简单符纸可以足足镇上他一个时辰,今日竟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他给破了。 “怎样?小爷可是帅气十足?这么一下去就是一条。” 那鬼站在水里,对着她阳光十足地笑了笑。 花朵扯扯嘴角,不置可否,记得第一次走上怨鬼道时,这家伙就坐在一棵老槐树的枝桠上,晃着两条腿对着她这般笑过。 那时候,她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花朵十四岁正式踏上怨鬼道,遇到的第一个,也是这怨鬼道上最难缠的鬼就是这家伙,那时候修为不足前世十分之一,若不是“白狼”在,她早被这家伙换了魂去。 尔后,她便开始在怨鬼道上开垦田地,两人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是熟了。要说什么深交,却也是说不上。 不然,那年她被墨倾城压在身下找一旁的他求救时,他不会“见死不救”,反而用着口型,不缓不急地与她说道:“若是你答应爷一个条件,爷倒是可以救你。” 人,又如何能与鬼谈条件?这不像是人与人之间说了就算,这是一种契约,刻入灵魂和血肉的契约。若是答应了,身上便是多了一层束缚。 这怨鬼道,整个就是个迷,她不想轻易破坏这里的一切。索性,失身就失身,反正这就是女尊世界,她……不吃亏…… 不出片刻的功夫,小小的背篓便是装满了鱼。 “多谢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花朵背起背篓,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家伙摆摆手,向着回路赶去。 坐在水波上,一面咬着锋利的指甲,一面看着那人离去的男鬼,突然心里就有些酸溜溜了起来。 好似,自己两年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咔嚓……” 某鬼垂目,便看着,比任何刀剑都要坚硬锋利的指甲,硬生生被自己给咬断了…… “噗!” 一瞬间,如刀锋利的指甲就似沙化了一般,星星点点,慢慢破碎消失在一片波光潋滟里,素白的手指又变回了原样。 ☆、第008章 鱼肉大宴 花朵前脚走没多久,王桂花就跑去了花大熊家,不知道怎么一番劝说,竟是让那一心要赶花朵出去的花大熊答应了先让他们一家三口子回去。 狗子马上就带着两个娃过去接二丫他们回去。 花朵回来之后,听到王婶子高兴地与她说了这消息,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起来,谁说她想回去了? …… “今中午暂时在王婶子家打扰一下,等吃了饭我们就回去,我想法子给你们两口子腾一间屋子出来,以后你们三人就好好过日子。” 狗子一边帮她把鱼倒进桶里,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 看着老爹面上全然是喜色,花朵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好“嗯”了一声,算是暂时答应。 “咦,二姐,怎么你今天捕的鱼死了这么多?” 正是抱着外甥过来看鱼玩儿的花云看着那一木桶翻着白肚皮的鱼,神色一愣。 她记得以前二姐把鱼背回来时,多半都还活着,今日怎的差不多死光了? 被花云这么一说,众人均是好奇地围上来,果然,一桶的死鱼。 “……”花朵抽了抽眼角,狠狠地拍了拍脑袋,怪自己大意,忘了告诉青锋那死鬼,要“活捉”,这大热天的,这么多一天怎么吃的完? “我用的鱼叉叉的……” “哇塞,二姐你好厉害,这才多久的时间就叉了这么多,而且这一个个地都还叉得这么准……”花云看着那一桶的死鱼,嘴里啧啧称奇,对自家二姐的崇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运气,运气。”花朵总不可能告诉大伙,这是某只鬼物用指甲给叉的……只好摸着后脑勺只能一阵干笑。 只是,这一大桶的死鱼这大夏天的要是今天不解决了,明天肯定就臭了,众人几经商议,还是觉得先留些出来今中午就吃了,剩下的全拿去做成咸鱼干,免得坏了浪费。 “二丫你快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婶子和你花叔,饭都给你做好了,你快去吃些垫着肚子。” “没事,婶子,我经饿,我先去给风儿熬些鱼汤,再给大家做几道鱼。” 花朵可没忘记捕鱼的初衷,她家小祖宗都还饿着,她哪里敢动筷子?便是立马和众人分了工,剖鱼的剖鱼,烧火的烧火,除了小的,所有人都有了忙的。 “妻主大人,我来帮你吧?” 一直站在一边静默不语的墨倾城,抱着孩子走到花朵面前,看着她将两条鲫鱼从木桶里拣出来放在一个小盆里,熟练地用着大拇指的指甲刮着鱼鳞,待看清那两条鱼上穿腹的两个小窟窿时,眉眼暗自挑了挑。 “没事,你照顾好孩子就好,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风儿也想看看这些鱼呢。” “好,只是你站得远些,免得待会儿把脏东西沾在你衣服上了。” “无妨。”说着,那人也抱着娃娃,蹲在她旁边,安静地看着她刮鳞,剖鱼,怀里的娃娃,看着自家娘亲做的事情,眼里满是新奇。 鲫鱼准备好了,花云也将灶房里的锅洗好了,点了火就等着下鱼。 王家修的灶房其实就是屋子后面简单搭起来的草棚,还和旁边的猪圈和茅房连在一起的。 昏暗的小空间里,空气里满是难闻的猪屎臭味,地面也是坑坑包包,偶尔不小心还会踩到一坨不干不稀的鸡屎,保证你怎么甩都甩不掉。 抱着娃娃的墨倾城跟着花朵一走进去,立马就皱了眉头,却是在花朵一转身的功夫,立马恢复了平静。 一身华服衣衫的人,在这狭小破陋的屋子,显得格外突兀。 花朵将人带到碗柜旁的长条板凳坐下后,转身就去煎鱼了。 一小勺子的猪油很快就被烧辣了,鱼一放下去,锅里瞬时传来“滋滋”的声音,鱼香味道和着猪屎、粪水味道,盈满了整个灶屋。 似乎是饿得厉害了,小娃娃咬着手指乖乖地待在自家老爹的怀里,咬着手指一个劲地吸口水。 听着娃娃的馋嘴声音,花朵勾起嘴角宠溺一笑,将煎好的鲫鱼铲起来,放在一旁小灶上的小锅里等它慢慢熬着,然后转身看着菜板子上有王婶子他们中午炒菜剩下的几片生姜,便拿了过来,一道扔进了锅里。 好了,鲫鱼汤的准备工作做完了,就等着慢慢熬出白花花的鱼汤了,花朵拍拍手,转身就要出去拿草鱼进来蒸。 “姐。” 正要跨出门槛的脚一顿,花朵转头,不解地看着花云。 “要是哪天你真要离开,带上我好不?”灶膛的火,将花云的脸映得通红,那双眼睛里,花朵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从来没有的认真,“这家里,你才是我的衣食父母,要不是你,我早就被娘扔到后山里病死在那里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给你烧火?反正,不管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花云始终不会忘记,十一岁那年,她得了天花,娘什么都不说,就要将她扔到后山去等死,若不是二姐拼死去怨鬼道那里又是采药又是捕鱼给她医治,她早就是一抹孤魂了。 那时候,也是花朵正式踏上怨鬼道,开始在那里开垦田地。 正是擦着娃娃嘴角口水的手指一顿,一身银蓝衣衫的人抬头,看向门口。 “好。” …… 不出半个时辰,一桌子的菜便是烧好了。看着那肉质鲜嫩的清蒸鱼,红烧鱼,雪白的鲫鱼汤,一桌子的人都馋的差点流口水,一到开饭的时间,大伙儿胃口大开。 那屋子里一直闷着的王娟,也不知道被他爹怎么一番劝,也悲着一张脸出来了,不过,看他吃饭吃的香,大伙也就放心了。 桌子上的气氛,瞬时变得无比热闹起来,犹如过年。 花朵只吃了几口,便从那一盘清真鱼里面挑了些没刺的出来,走到一旁照顾孩子不方便上桌的人面前。 “来,尝尝我做的鱼,这里材料不齐全,没我往日做的好,你尝尝看习不习惯。” 正在与孩子喂着鱼汤的人,抬眼看着蹲在面前的人,那一双如夜色深沉的眸子,此时,里面,他看到的全是温柔细腻的笑意,没有半分杂质。 鼻尖的鱼肉,没有被染上那股难闻的味道,全是一阵阵惹人味觉的香味,他微微张口,将之含在口里,慢慢品尝起来。 不咸不腻,蒸的火候也刚好,肉质鲜美,也没多少腥气,不比宫廷的御厨差多少,却是,他似乎又吃出了别的,从来没吃过的味道,这种味道,很好,很好。 “怎样?”那人一脸期冀地看着他。 “好吃。”有些凉薄得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听着面前人的称赞,花朵顿时心情跟开了花似的好,眉开眼笑地抬手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道:“风儿,你爹爹可喜欢娘给你们做的鱼了,以后娘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包准把你们养的肥肥的。” 许是娃娃吃着了东西心情也好了起来,竟是学起了她的话,“肥肥……养肥肥……娘娘养肥肥”。 这话顿时就将两人都给逗笑了。 旁边的人看着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模样,也是会心地笑了起来,当然,也是有心酸的。 ☆、第009章 销魂腊肉 花朵本想在王婶子家待得晚些再回去,却是天还没黑时,大丫就跑过来喊人了。 “爹,娘她叫你回去煮饭呢,你怎么接个人接了这么久?” 大丫花贵站在王家院子门口,满是不耐烦地看着狗子喊道,话语里没有一点尊重,一旁的王桂花两口子听着立马都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 “哎,好好,我们这就回去”,狗子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她这副口气,也不和她计较,反而满是歉意地说道,“瞧瞧我这急性,和你花叔他们这一聊着就忘了时辰”。 “那你们还磨蹭什么?想等娘她冒火了你们才动身吗?” “好好,这就走,这就走”,狗子边起身边对王桂花两口子道谢,“王姐子,花老弟,今天多谢招待,等二丫他们安顿好了,改天我和大熊做东请你们一家过来吃饭”。 “哎哟,你这客气的,我们两家那是什么关系?”说着,王桂花往着不远处正是抱着儿子看公鸡的花朵瞟了一眼,然后,给了个狗子你明白的眼神,暧昧地笑了笑,“以后啊,多来我家坐坐,我家随时随地都欢迎你们”。 这王桂花的心思,狗子哪里不明白,瞬时面上起了为难之色,这要是墨倾城还没来时,她说这事他当然乐意了,可是,现在他家二丫都有家室了,再说这事怕是不好。 王桂花的男妻花小红说来也是个人精,在一旁将狗子脸色看得清清楚楚,哪里不懂他在顾虑什么?与王桂花对视了一眼,便是走上来,悄悄在狗子耳边说道:“没事,我们两口子就喜欢你家二丫,我们娟子也愿意当小的。” 狗子惊得眼睛瞪得老大,“这,这……” 这娟子家境不错,人又长得好,本来好多人都喜欢,又不愁嫁,嫁给他家二丫做小的,不是委屈了么? “没事,亲家,我们都不嫌弃,你还顾虑啥?我们两口子连娟子嫁妆都准备好了,以后若是你们那边住不下,我们这边屋子可大着呢,挤不了他们”,说着,花小红边拍了拍他肩膀,声音变回了正常大小,“花大哥,我们今天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免得大熊她又闹脾气”。 “哦,好好”,狗子对这事也不好下决定,只有等回去了自家妻主商量商量,看她怎么说,“我回去和大熊说说,先看她怎么做决定”。 正陪着花朵跟孩子玩儿的墨倾城,转头,看着身后围在一块的三人,眼里是外人看不透的神秘莫测,正是要收回视线,却是突然瞧见那门口看他看得呆了的人,微微挑了挑眉,突然唇角一勾,对着那人笑了笑,刹那繁华。 门口的人,整个就似灵魂出窍了,那视线落在那一身银蓝衣衫的人身上,就再也收不回来。 抱着娃娃转身要往回走的花朵,一转身,就瞧着门口那大丫看得她家倾城跟魂魄出了窍似的,尼玛狗眼里全是狼光!一下子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我擦!这娃是猪屎糊了脑子了?这些年被老子阴着整了那么多次,还没学乖? …… 这一路回去,众人都没发现,队伍了有人,一直是神魂飘忽,晃晃悠悠,而另外一人,脸色好阴沉就有好阴沉,堪比锅底。 家里,灶房里炊烟袅袅,传来一阵阵炒菜的声音,这难得亲自动手的花大熊,今晚竟是在灶头忙了好久,给大伙儿煮了一锅玉米糊糊,还破天荒地把放了两年都舍不得吃的腊肉切了半斤下来炒了。 那腊肉的香味,勾得话语花云两姐弟口水直流。 莫说狗子,连花朵看到都惊讶了好久,虽说,她是对那破腊肉半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这比葛朗台还抠的婆娘今日居然这般放血,实在是出人意外。 期间,看着花朵他们拿了些鲫鱼回来,花大熊又很是殷勤地拿去熬了一锅鱼汤,到吃饭时,一改往日对花朵的呼来喝去,笑呵呵地对她道:“二丫,你们还不快过来吃饭?” 对于变化这么大的花大熊,老实的花大宝自然是受宠若惊,立马满脸高兴地拉着花朵一家三口坐到桌子旁,一边与他们分着碗筷,一边看着墨倾城道:“来,倾城,快来尝尝你婆婆的手艺,她可是难得下厨呢,今天我们都沾了你的光。” 分完碗筷,狗子立马就往墨倾城碗里挑了一块腊肉,满是期冀地看着他,“快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看着身旁的人碗里那颜色发黑的腊肉,花朵没来由地抽了抽眉角,她没记错的话…… 这腊肉是花大熊花了“血本”去村里张屠户家买的,而且…… 当时,张家母猪不小心淹死在了粪坑里,开始还以为是被人偷了,张屠户在村子里逛了一圈都没看到那母猪的影子,过了好几天,舀粪水去灌菜时才看到那被粪水淹了个彻底的死猪,好不容易打捞起来,大热天的身上都长了好多蛆…… 这么重的母猪,这么死了实在可惜,张屠户一家舍不得就这么丢了,就拿水把母猪冲了个干净,滚水一烫脱了毛,虽是气味大些,但肉还没烂得彻底,把那些腐肉切了,其他的看着还行,一家子的人忙碌了一天,将猪给宰了,立马就推着板车在村子里叫卖,那价钱……半斤米就可以换三斤猪肉。 那时候,村子里好多都知道张家这母猪是淹死在粪坑里好多天了,蛆都生了几桶,多半都不愿意买,却还是有些冲着这猪肉难得的便宜,看着那肉还过得去,就买了回去腌制成了腊肉,放在那里好过年。 花大熊就是那图便宜的人之一…… 看着自家男人眉头都不眨地把那块腊肉放进嘴里细细嚼了起来,花朵很是不自然地将头转到一边……老爹让吃的……她就不插手了……她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样?” 看着墨倾城将腊肉吞了下去,狗子又问道,这时连花大熊面上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看着自家男媳,呼吸都慢了半拍。 “很好吃。” 在一众人的凝视下,墨倾城不负众望,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还似乎带着半分的回味,看得狗子两口子很是高兴。 狗子立马就要动筷子再给他夹,却是被他一把止住,“公公,您也不能老顾着我,三妹和小语他们都还在长身体,也该让他们尝尝,难得婆婆这么好的手艺”。 花大熊听着墨倾城夸她手艺好,竟是红了半张脸,第一次笑得很是憨厚,“你喜欢就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们炒些出来,这肉还多着呢”。 “这么多哪里吃得完,婆婆您也尝尝。” 墨倾城一边说着,一边动着筷子,往每人碗里都挑了一块,然后,最后,特意挑了一块给闷头专心喝玉米糊糊的花朵。 “妻主大人,你也尝尝婆婆的手艺?” 此人面上的笑容堪比春波拂翠柳,看得那对面的花贵一下子又呆住了,被老娘桌下狠狠踢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 花朵此时可无暇顾及她大丫,看着面前的腊肉她心里就发抽……天知道,她这么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这腊肉,还是轮到她了,“我……不吃,你留着给弟妹他们就好了,我这么大了,不长身子,吃了浪费”。 这肉,她可是从来不沾的,花大熊看着也高兴,她记得每次都是大丫吃得最多的。 哪知那人却是不依。 “婆婆这么好的手艺,妻主大人怎么可以错过呢?”那人笑容越是温柔如水,一桌子的人,没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均是暧昧地笑了起来。 花朵正是要说些什么,那人却是直接将肉递到了她嘴边…… 在一桌子人的关注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腊肉的香味,是有……可是,那腐烂的味道……再想象一下…… 某人苦哈哈地嚼着腊肉,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味同嚼蜡,还必须一个劲地说好吃……天知道她那个苦啊…… “爹爹,我吃肉肉……” 看着那一盘菜里的肉很快就只剩几片了,早已饿了肚子的娃娃伸着手就要往盘子里抓去,幸好他爹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手给抓了回来,“风儿乖,爹爹与你吃鱼肉,祖母的腊肉虽是好吃,你却是消化不了的”。 因为要喂孩子鱼汤,墨倾城就先下了桌子,坐到堂屋的一角安静地喂儿子鱼汤和鱼肉,等喂完了,那一盘菜里的腊肉也被大丫几人给吃了个干净,他草草喝了些玉米糊糊,就抱着风儿去花朵他们几个人睡的大通铺陪孩子睡觉去了。 趁着洗碗的时间,花云满是暧昧地拍了拍自家二姐肩膀,脸上得笑容特贼,“二姐,咱这姐夫不错哦,你以后可享福了”。 埋头洗碗的人笑笑,不语。 ☆、第010章 前往鬼林 夜色已深,窗外却是夏蝉鸣不休,“吱吱”之声吵得人心烦意燥。 还好外面吹着夜风,风从裂口的墙缝里灌进来,倒是让屋子里凉快了些,相比往日就没那么闷热了,虽是有些热,习惯了这种天气的大伙儿,都还睡得比较好。 因为暂时没有腾出空屋子出来,狗子便把花云叫去和花贵睡去了,留花语和花朵他们在一起睡,这一来,也就没那么挤了。 土砖砌的床条件很是简陋,上面只铺了两张破了边的竹席,人一睡上去,下面硬硬的土炕定是会将身子硌得浑身不舒服。 墨倾城自上床开始,就一直安静地闭着眼睛,淡色的剑眉不着痕迹地蹙着,从始自终连身子都没翻一下,只身旁不到两岁的奶娃娃,睡得很是不好,一会儿翻个身,素白的小衣很快被身上热出的汗水浸湿。 因着热得难受,奶娃娃似乎连着又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小脚一抽,一下子便是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反应过来,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哇……” 一直听着两父子动静未曾入睡的花朵立马从床上坐起过去查看孩子情况,一旁的墨倾城也是睁开了眼,两人看着床上的娃娃热得汗水直流,均是一惊。 “呜哇……呜哇……” 被奶娃娃哭音吵醒了的花语迷蒙着双眼坐起来,满是不解地看着两人。 “二姐,风儿他怎么了?” “没事,风儿他可能是被热着了,我去拿湿帕子来给他擦擦背,你先睡。” 花朵前世的时候,她是照顾过家族里的奶娃娃的,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身子娇弱,大人处处都要考虑周全,今日是事情多了,她着实没考虑着风儿初来这破落村子适不适应的问题。 不一会儿,奶娃娃的哭声将隔壁的狗子两口子也吵醒了,狗子便匆匆穿了衣服过来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他就是有些热了,我们给他擦擦身子就好了,爹,你快回去睡吧。” 花朵将湿帕子交给墨倾城,将老爹给送出去,明日还有许多事呢,她可不希望老爹来操心她的事情。 待把人送回去了,转身,她看着墨倾城怀中已是哭哑了嗓子的奶娃娃,面上全是心疼之色,这孩子,这么小,其实还是挺懂事的,若不是难受了,也是不怎么闹脾气的。 她这个当娘的却是让他受罪了。 皱眉思索了一刻,花朵又看了看一旁经不住困意伴着娃娃哭声睡着了的幺弟,眉宇之间全是挣扎之色,良久,心下才做出了决定,立马转身走到墙边的衣柜旁,从自己自己那一堆为数不多的衣服堆里摸出四个桃木符来,然后咬破手指,借着一旁的煤油灯昏暗的光亮仔细地画起了符咒。 牙齿咬破的手指,那点点血,就够画一张符。 看着再是流不出血的细小伤口,花朵眉头皱的厉害,转眸看着桌上针线盒里的剪刀,伸手拿过来,犹豫了一刻才在手指上狠狠地划了一下,瞬时,血流不停,刀割的疼痛,好多年都没“享受”过了。 正是撑头斜躺在床上轻拍着娃娃小背哄他入睡的人,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些讶异。 “你……” 正是专心做事的人转头很是神秘地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止住了他要问下去的话,转身继续借着伤口流出来的血将剩下的牌子画完,这才将手指放入嘴里消毒止血。 确定大通铺上的幺弟已经睡熟了,花朵看了一眼坐起了身满是惊讶地看着他的人,便是当着他的面将手上四枚桃木符一挥,四张木牌便是分别落入房间四处角落。 缠满了灵力的食指在空中一划,星星点点的银光便是落到了符牌上,桃木符上暗蓝流光一闪而过,屋子里的温度立马就开始降了下去。 “我是一个道士,懂些道法”,花朵与床上的人小声解释道,“这符可以降温,至少在天亮之前,这里都是比较凉快的,你和风儿多盖些被子,不要凉着了”。 说完,她又脱了鞋,上床与幺弟盖上了薄被。 四张符落在房间四处,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根据制符人的意愿立马成了暖春的温度,不冷不热,凉爽宜人。 给幺弟盖好了被子,花朵便轻手轻脚地开门,去灶房里热了些鱼汤,将鱼刺仔细地滤干净了,才摄手摄脚地端回屋子,却是看着床上的人还未入睡,便是对他说道:“我热了些鱼汤在这里放着,待会儿若是风儿饿了你便与他喝些填肚子,我有些事出去一下。” 那人半抬着眼眸看了她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也不问她是要去哪里,只道:“妻主大人小心些。” “以后叫我阿朵就好。” 正是要出门,花朵又似想起了什么,立马又转了回去,走到放鱼汤的木柜子上,将刚才才止住了血的手指使劲捏了捏,挤了几滴血出来在陶瓷碗上又画了一个符,催动符文运转,这才走出门去。 除了墨倾城,谁都不知道,屋子里的花朵出去了一夜。 室内凉爽如春,瞬时将人一身的燥热减去,凉爽的空气让心情都平复了许多,床上的两个孩子呼吸也逐渐均匀了起来,奶娃娃那小小的眉头也很快舒展开了,偶尔吐着口水泡泡,睡得还算踏实。 一身银蓝衣衫的人,撑头看着那桌上一直冒着热气的鲫鱼汤,漆黑的眸子星辰点点,良久,凉薄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又何须这般做?” 转头,纤长的手指轻轻刮在床上睡熟了的娃娃肉嘟嘟的小脸上,墨色的瞳仁闪过一抹隐隐的红色,“她对你倒是好,明明相处不到一日……你说,她可会对……” 话语到一半,突然就没了下文。 月光普照,寂静的乡村沉睡在大山深处,一村的人和着蝉鸣之声安宁入睡,等待着新一天的来临。 夜风吹过村口的黄葛树,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远远看去,就似什么魔怪在张牙舞爪,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人影,提着微弱的烛火,从黄葛树下经过,慢慢向着怨鬼道深处走去。 那厢,正是坐在老槐树“臂弯”里无聊地赏月观星的红衣鬼,心下突然一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猛然起身,看向花家村的方向,“嗯?”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这大晚上的她不睡觉跑这里来作甚?夜游? …… 种满了翠竹的怨鬼林,里面黑漆漆一片,夜风吹过,整个竹林都是竹叶“簌簌”落地的声音,细长的竹竿在夜风中摇动,就似魔鬼的爪子在狂乱舞动,偶有夜枭一阵乱叫,听的人毛骨悚然。 明明是空无人烟的林子,却是时而传来人语之声,似乎是有好多人在里面赶集一般,热闹得很。 这就是花家村人人谈之色变的怨鬼林,是这里所有怨鬼聚集的地方,里面阴气很重,连专门捉鬼的道士都不敢随便进去。 这怨鬼林,花朵还是第二次涉足,第一次的时候是白日,她没遇到多少敢来惹她的厉鬼,只是,这晚上,阳气弱到了极致,这怨鬼林就是那些鬼物的天下,不知道待会儿可是会有一场恶斗? 紧了紧手中纸糊的灯笼,她却是丝毫的犹豫都没有,抬步便是向着林子深处走去,昏暗的烛火瞬时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喂,死丫头,回来!你跑去那地方作甚?” 远远地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往着怨鬼林深处走去,疾步追去的青锋面上全是焦急,眼里隐隐有些担忧。 却是因为离得太远,那人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呼声。 ☆、第011章 霸道神婆 “那不是花家村的花朵吗?她怎的跑这里来了?” 漆黑的竹林里,一抹飘摇的烛火慢慢向着林子深处飘去,就似一颗石子无端闯入平静了千年的死水,激起的千层浪惹来百方窥探连连。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鬼物均是现了身形出来,疑惑地看着那踩着一地落叶往着林子深处走去的人。 “她倒是胆子大,真以为我们奈何不得她了?要是咱们一起联手,还怕撕不碎她的魂魄?” “走,跟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漆黑的竹林里,阵阵阴冷的风吹过,整个林子,竹叶不断“簌簌”落地,徒增毛骨悚然。 正是在前面安静走着的人,脚下步子一顿,慢慢转头……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是多了一大群的鬼物跟着。 这是要百鬼夜行的节奏?花朵无趣地抽了抽嘴角,左手高高举起灯笼,好让自己看得清楚些,右手叉腰,面上瞬时带上泼辣十足的味儿,“我说,你们个个些吃多了没事撑着?跟着我干啥?” 众鬼物一愣,你看我我看你,是啊,他们跟着她做啥?只开始看有一群跟着,他们也就跟过来瞧热闹来了。 “你……你跑来我们怨鬼林作甚?” 终是有大胆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原来是这个,花朵很是无所谓地甩了甩一头分叉分得很是厉害的头发,“哎,你们也别大惊小怪的,我今晚跑来是在这里盖房子的,这不在下刚成了家,打算过来与你们做邻居呢……” “……” 阴风阵阵,众鬼物头顶竹叶“簌簌”落得更欢……这人没事吧?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就久,第一次听说要和鬼做邻居的。 “做,做邻居?” 手持折扇的“陆秀才”张大了嘴巴,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怪女人,拿了几百年的折扇,头一次没拿稳,无声落地。 这实乃天下奇闻,常人见鬼都是绕道走,她却偏偏往鬼窝里钻,奇哉,怪哉。 “你打算在哪里盖房子?” “那里。” 众人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便是看到月色朗照之下泛着粼粼波光的镜湖,面色均是一震。 那里是整个怨鬼林的中心,却也是跟花家村一般是他们不能涉足的地方。 鬼群里瞬时就炸开了锅。 众鬼交头接耳,纷纷猜测她此行是否有别番意图,她要是在别处建房盖瓦大伙儿也没得说的,可偏偏就是那地方,据说有世间最是厉害的天灵地宝的地方,随便拿个宝物出来都可以让他们一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到时候就连怨鬼的资格都做不成了。 花朵也懒得理这些家伙在说什么,掏了掏耳屎,对着空气一吹,便是转身向着镜湖走去,却还没走几步路,身后突然一阵阴风呼啸…… 一直心有戒备的人,脚下步子一动,整个人便是漂亮的一个侧身成功躲开背后的偷袭,却是这一片刻的功夫,一众的鬼物已经将她围了个滴水不漏。 “哟,偷袭?”她慢悠悠地从怀中抽出一张灭魂符,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对着周围不下百数的鬼物挥了挥,“行事前可是要用脑子想想,你等先自个儿看看有没有那命来动我一下,我手上这‘灭魂符’要是拍下去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儿的,到时候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可别怪我无情”。 却是没有谁后退一步,明明就是人间十多岁的娃娃,连她花家村的萧瞎子都不敢随便进这林子,这花朵是吃了豹子胆了不成?就算再是天赋灵通,她一个十多岁的娃娃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格老子的,你大爷啊,你以为你是谁?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毛都还没长齐就敢来这里撒野,还真当我们是龟孙子了?” 一大胡子鬼威风凛凛地舞着手上的狼牙棒,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凶神恶煞地吼道,声音倒是响亮,却是没向前走一步。 听着那龟孙子的话,花朵挑眉,回道:“老子就是大爷怎么着?你都知道自己是龟孙子了还敢到你大爷面前吼?找打不是?” “你……” 大胡子被花朵这一句话给哽得涨红了脸,当下怒气攻心,抡着狼牙棒就挥了过去,这大胡子身前可真是个混江湖的人物,在鬼群里也有一定的威望…… 提着灯笼的人,只是勾唇讽刺一笑,脚下一动,人便是若轻羽般躲开了两个大棒子,这鬼物的东西,打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痛,她可不想去尝试。 “大伙儿别怕她,她身上符咒再多也没我们人多,我们一齐上,这女人可是修道之人,吃了她的血肉定是大补,到时我等出这鬼林子易如反掌!” 不知是谁这么一挑唆,不少鬼物就被最后那两句话勾起了贪欲之心,互视了一眼,多半都加入了大胡子的队伍。 困在这什么都没有的鬼林子里,大伙儿是想投胎,想出去想疯了,如今面前有这机会,谁愿意放过? 只是,仍是有少数的鬼,就像那“陆秀才”,就站在一边持观望状,他可是听青锋说过,这个花朵,着实不简单,若是贸然出手,到时可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在一旁观战的几个就惊讶地看着被包围在鬼物中的女子,竟是一边照顾着手上灯笼,一边灵活地躲避着一众人的轮番攻击,期间还不缓不急地从怀中取出一张又一张的符纸,准确无误却又似随意地拍在攻过来“人”额头上,“啪啦……”几声,就是脆弱的琉璃不堪外力一击,那些“人”便是碎成夜空里的星辰点点。 被符咒拍上的……果真是,灰飞烟灭……几“人”瞬时白了一张脸,眼里是毋庸置疑的惊恐。 一轮攻击下来,被围住的人汗不出,气不喘,面上全是一番从容淡定。 众鬼物这时候才真被那人给镇住了,均是停了攻击,站在一边再是不敢上前一步。 周围,安静得只有竹林飘摇的“沙沙”声。 面上全是平静的人微微地呼了一口气出来,继续慢悠悠地要从怀中摸出符咒,却是动作一顿,“没符了……” 她身上总计就不超过十张…… “她没符了!大家快上!” 没了那些厉害的符咒,就相当于没了保命的东西,老虎若是没有锋利的爪牙,气势再是吓人也只能任人宰割…… 刚才还全是忌惮的大伙儿又纷纷使出了看家的功夫,一齐向女子扑去…… “无知鬼物,不知死活!” 众鬼还没冲到女子面前,突然见着女子脚下窜出一匹成人高的白狼,一口便是将冲在头一个的大胡子吞进了肚中,速度之快,似乎一切就只发生在眨眼之间,那大胡子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 这一次,大伙儿终于给骇住了。 挑着灯笼的女子,虚空而坐,满是慵懒地撑头看着下面一众,懒懒道:“我家白狼可是胃口大得不得了,这十多年了都还未进食过,如今你等便是它最好的口粮,可惜,也只够它塞牙缝而已……你们说,我要不要让它直接将你们吞下肚子?” 女子笑得无情,竖起的手指,正要落下。 “花姑娘,手下留情!” ……风萧萧兮易水寒…… 故作潇洒淡定的人,终是皲裂了神色,转头,斜着眼眸看着那叫她“花姑娘”的书生,姐姐还“菜姑娘”呢。 “他们都只是普通百姓而已,身上也没多少修为,根本就伤不得姑娘半分毫毛,还望姑娘饶过他们一命。” “你可是说错了,书呆子,是他们不饶过我呢,我就想在这林子盖个竹屋子,他们这就要我命,是我可怜吧……”花朵摊手,做无辜状。 “实不相瞒,大伙儿也并非是针对姑娘,姑娘有所不知,那镜湖据说是有了不得的宝物,他们是怕姑娘得了那些宝物来对付大家,这才对姑娘有所失礼,还望姑娘海涵。” 此话从陆秀才口中一出,顿时招来众人训斥,“死秀才你个书呆子!谁叫你乱说的!你不说她还不知道,你这么一说,她要是真得了那些东西怎么办?你是要我们连投胎都投不成?” “姑娘有一身高深的修为和那么厉害的兽宠,又如何会要那些东西?”面对大家的责难,陆秀才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刚才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姑娘她若是真想要我们魂飞魄散,只是一张符的事情,又何须那些所谓的宝物?更何况,她还有一只……”说着,陆秀才看着满眼凶光贪婪地盯着众人的凶兽,心下顿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这是什么东西? 听着秀才这么一分析,众“人”默然。 一旁仔细听着的花朵了然,她说是个啥事儿,原来是这个事,随即无趣地摆摆手:“若是真心问道,那便是修心修身,那些外物就只是个保命物什而已,太过执着反而有退无进,如秀才所说,我已有白狼护行,要着那些破铜烂铁作甚?” “今晚这事就算了,我不与你等计较,你们须记住,日后若是我妻儿来此居住,谁伤他们父子一根毫毛,我定灭他三魂七魄,谁若胆敢换了他们魂魄,我定问候他祖宗上上下下十八代!” ☆、第012章 所谓节操 “那,妻主大人,像我这种连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不知道的……怎么办呢?” “……”花朵转身,看着不远处一直坐在一根弯竹子上看戏的青锋,眉头没来由地抽了一下,“你们这种人,自然是要差别对待?” “怎个差别对待?”在竹竿上开始搔首弄姿狂眨着媚眼的人,斜挑的凤眼里,全是迷人星辉。 “扒了衣服裸奔一百年后爷爷我再把你送去男倌,让你被男人压一辈子。” “……”某人额头开始掉黑线,“人家可不好这口,人家就只想被妻主大人压一辈子呢,两个男人滚床单多没意思……” “哦呀,那你是喜欢重口味的一点?”花朵惊讶得瞪大了眼珠子,在那人不解得神色里,举起三根手指头,满是不可思议道,“三个男人,3p?” “……”某人浑身恶寒,虽不知那什么“3p”是什么意思……那被他刻意地压弯了竹子,这一松神的功夫……“啊呀呀,你要把小爷弹到哪里去……” 被竹竿弹飞的红衣艳鬼,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花朵的嘴型立马成了“o”字型,待再是看不清那人了,才满是回味地转过头来,“不错,不错,竹子都长了眼……” 一众的鬼物都回过了神来,再看着花朵,眼神里均是多了些敬畏,这个花朵,好似连青锋大人都敬她三分,他们刚才那样…… 花朵也不理众人面上的神色,在身旁的白狼身上拍了拍,道:“吐出来吧,那大胡子估计刚拉了屎……连说话都是臭的,我怕你不光塞不了牙缝,等会儿还得闹肚子……” 拉屎……众鬼石化…… “呕……” 从来都很是注重个人形象,有着浓重洁癖的白狼在她话还没说完,就成功地将包了一身透明液体的大胡子给吐了出来…… 继石化之后,众人均是瞪大了眼……然后,就听着女子的声音:“记得下次来闹麻烦时将身上洗干净点,我家‘白眼狼’就喜欢干净的……那些不干不净的吃了会闹肚子……” 众人看着女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再看看地上还反应不过来出了什么事的大胡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捡起掉在地上的折扇,路陆秀才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是她放过了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大胡子,那么…… 他转头,看向远处,那被“传送符咒”拍到林子的不知哪个角落的几人,正是骂骂咧咧地往这处走来…… 这世上,居然有她这样的道士…… 从来温文尔雅的书生,折扇一开,掩面笑了起来,待笑够了,便是摇着折扇往着镜湖方向走去。 “书生你去哪里?” “帮忙盖房子。” …… 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刚才那竹子,直接就将青锋给弹到了镜湖边。 “没事的话帮我砍竹子呗……” 挂在竹枝上晒月亮的某鬼翻了翻白眼,“我吃饱撑着了?” 花朵撇了撇嘴,拍拍一直跟在身旁的白狼,“白狼,那我们自己去砍竹子”。 某狼翻了个白眼,看都不看她一眼,打了个哈欠,趴在地上睡觉去了……它表示还对她刚才恶心它这件事耿耿于怀。 “……”花朵头上几只乌鸦呱呱飞过,抬脚轻轻踢了踢毛皮柔软的白狼,“哎,有这么小气么……他个鬼物拉个毛线的屎粑粑……” 某狼继续不理之。 花朵投降,对之深深弯了个腰,态度诚恳道:“敖大人……我错了……明天十条烤鱼将功补过……可否?” 某狼只是动了动耳朵,依然不理她。 “十五条?”看着那家伙没反应,花朵故作了停顿,“还是,一条都没有……你一个人去边边生几个月的气?” 趴在地上的“狗狗”,神情高傲地站了起来,步子高傲地向着竹林走去…… 依然挂在竹竿上晒月亮的红衣鬼,看着下面两只的互动,凤眸里满是趣味,“我说,你还真打算跟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过日子了?” 这才来几天,都要开始同居了?还懂什么叫廉耻么?哼! “怎么?你有意见?”在地上构思着房屋格局的花朵,头都不抬一下,“人家娃都给我生了,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哼,老子没当过现代的那种男人,这穿来了女尊世界,不好好享受一把当家的快乐,不是白来了一趟? “那孩子若不是你的呢?” “你乌鸦个什么嘴呢?”在地上画着平面图的人手上木棒一扔,面色有些不善地看着那人,“我自己的血脉自己不知道么?” 话说,她好似…… “那要是哪日我也给你生了个娃,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虽说这男人生娃,于他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很是奇怪的事,但是,生个娃换来她的一辈子照顾,貌似划得来。 “那也要你生了再说……” “咔嚓,哗啦,吱呀……” 正在地上设计着房屋格局的的人,终是被这奇怪的声音勾引了,转头看向身后。 白狼正是叼着一根刚弄断的竹子,慢悠悠地向着她这处走来,而旁边…… 一大片的竹林齐齐地倒在了地上,然后,她便看到某鬼用着锋利的指甲,正是动作飞快地削着那些竹竿上多余的小枝…… “……”一人一狼均是好奇地看着那跟打了鸡血似的红衣鬼,良久,花朵才讷讷道,“你干啥又这么积极了?刚才不是还不愿意么?” “刚才是给别人建房子我积极个什么劲?现在是给我自己住的,我当然要积极。” 姑奶奶说了有要给你那机会? …… “哟,这就忙起来了?”走过来的陆秀才,斜眼看着一旁很是积极地砍着竹子的红衣家伙,微微挑了挑眉,然后,转头看着花朵道,“姑娘既是成新家,在下也无甚好物恭贺的,愿能出些力看看能否有帮得了姑娘的地方”。 正好缺人,花朵她现在是来者不拒,“书生你以前可是读过房屋建造之类的书籍?可是懂些这方面的学问?” 砍竹子她不缺人,就缺个工程师……这修房子,她除了看过平面图纸外,其他一切都是外行,今个儿若是没有懂这行的,这房子还真没法修了。 听着她这么一说,书生手上折扇一合,扇头抵额,思索了片刻,才道:“看是看过,可是……” “看过就好……我们负责给你砍竹子,你给我修……就这么定了……” 花朵激动地上前一把将“人”拉过来,借着灯笼的光,指着地面上得平面图对他解说道:“这是我刚才想出来的平面图,我打算先修一个三室两厅的竹屋就好,这里是客厅,哦哦,不,这是堂屋……专门来会客的地方,旁边这里就当就餐的餐厅,这里是厨房,这里是寝房……” 花朵设计的房屋格局,其实就是现代标准的三室两厅,这种格局对于三人家庭来说空间绰绰有余,很是温馨。 等房屋建好了,她再想办法仿制一个现代样子的布艺沙发,茶几之类的,寝房里就想办法弄个“席梦思”,她可是再不想睡家里的那个硬板板床了…… 解说完房屋的格局,花朵又继续给书生说了一下自己对于房屋布置的一些初步想法,一旁的书生,这次终是听得瞪大了眼睛,这闻所未闻的东西,他生前死后,竟是一样都没听过。 当听到“压力井”这东西时,一旁竖着耳朵仔细听的青锋终是忍不住了,手上竹子一扔,就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第013章 后娘发飙 “我说死丫头,你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 看着蹲在地上一边讲解一边将实物图画出来的人,青锋心里越是震惊了起来,一旁得陆秀才心里的震惊也不少于他。 画完了图的花朵眉头一挑,将手中木棒扔开,转头很是神秘地看着青锋道:“反正我就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现下我是没时间将所有的东西说与你们听,要是等日后我将整个家布置出来,保管亮瞎你等的狗眼。” 青锋却是有些不信地嗤笑一声,“扯吧,你要是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弄,你为何不把你现在那家布置成这样?” 一旁的陆秀才也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对啊,这若是能做出来,她家早该有了。 “这是我以后要长住的家,当然得布置得舒适一些,至于你问的问题,我是有我的打算的”,花朵一边拍掉手上的泥土,一边站起身来,眼眸里全是认真严肃,“事出反常必为妖,我又何必去打乱花家村的规则惹来众人猜疑连连?” 她往怨鬼道跑已经惹了不少猜疑,若是再做些奇怪的东西出来,那族长大人绝对会将她绑了去,让她好好享受一下火刑的滋味。 女子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清明和透彻,一旁的两鬼一下就愣住了,青锋是最先反应过来,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聪慧无比又深藏不漏的女子,面上越是起了怀疑之色,终于道:“我说丫头,你不会是……还魂的吧?” 这个,是他早就有些怀疑的,可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是林子里的谁换过去的……这么好玩儿的丫头,怎的以前他眼给屎糊了没瞧见?哪个呢?到底是哪个呢? 除了这个原因,他可是想不出别的来了。 这花家村他好说歹说也待了几百年,里面如何的情况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尤其这一代,除了那萧瞎子有点文识之外,村里大半的都是不识字,估计毛笔都不知是何物,哪里又有条件教出这么个厉害又有学识的娃子? 哪知听着还魂二字,那人很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休得胡说,姑奶奶可是正儿八经从我老爹肚子里蹦出来的……” 正说着,花朵突然瞧见远处天边已是有些鱼肚白了,这才意识到天色快亮了,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困的眼睛,便是再不打算再与俩人继续这话题,遂对他们摆摆手,“今日就到这里吧,等过两天我将图纸画好了再来找你们……我得先回去给我‘老婆’和儿子熬豆浆弄蒸蛋了……” 看着那人慢慢离去的身影,某红衣鬼转头,有些酸溜溜地问道一旁的书生:“你书读得多,可知‘老婆’这一称呼是哪朝哪代的?” 书生傻愣愣地摇头。 “那豆浆是什么东西?” 那人继续无辜摇头。 “那你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连‘老婆’和‘豆浆’都不知道是何物。” 微微斜挑的丹凤眼满是鄙视地白了面前号称通古晓今的秀才一眼,然后红影一闪,眨眼之间,某人已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被鄙视了的某人很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良久,才收了手中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手上敲着,一边念着“老婆”和“豆浆”几字,面上满是深思和不解…… “难不成在这林子困久了,那外面的世界就翻天了?咋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什么‘席梦思’逆天了?” 嗯,先回去翻翻书…… 那厢,伴随着第一声鸡鸣,被晨雾缭绕的花家村也在第一抹阳光的到来醒了过来,村庄的高高矮矮的房顶也开始起了炊烟。 惹了一身晨露的人悄悄地打开院子的柴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小心地推开自己睡得房间,见着里面睡得很是熟的三人,心下放心了些。 她转头看向墙角的符牌,灵力都还未耗尽,手上一动,便是全部收入了怀中。 嗯,这里的早晨,还是比较凉快的。 然后,花朵才轻手轻脚地摸到屋子后面的灶房,将灶上的锅添上清水,灶膛里点了火,然后,转身看着背后无人,摄手摄脚地摸到碗柜旁边,打开最上面的门,小心地从里面摸出两个鸡蛋来,趁着一屋子的人还未醒赶紧给自家妻儿弄个蒸蛋……不然等花大熊那“抠人”起来就没得谈了。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两碗蒸蛋就蒸好了,扔了些葱花进去后,花朵便是端着蒸得恰好合适的嫩蛋悄悄地回到屋子去。 屋子里,此时,已是穿着好了的墨倾城正是安静地坐在撑起的窗户前,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个家里唯一的一本书册,深邃狭长的眼眸,看着那泛黄的纸页上毛笔写的清秀字迹,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他果真是遇着了一个有趣的人,越走进她的生活,发现的东西越多,越让人震惊。 “忆前事,尽与书说……” 刚要继续读下去,却是不远处轻巧的脚步声已是临近,夹着书页的手指一松,那书便是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与此同时,简陋破旧的房门已是被人小心地从外面打开。 “醒了?昨晚可是睡好了?” 他点了点头,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花朵将两碗蒸蛋轻轻地放在柜子上,将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小声道:“这是我给你们弄的蒸蛋,火候差不多,一点都不老,你先吃了,待会儿若是风儿醒了你先与他喂些蒸蛋,我去灶房给你们弄豆浆去……” 不待那人回答,花朵便又跟着做贼似的出了门去了。 木柜子上的那两碗蒸蛋,冒着初出锅的热气,嫩嫩的黄色,一看就火候时间把握得刚好,热气里还带着鸡蛋和葱花的香味,对于空腹了一晚上的人来说,确实很是勾人食欲。 骨节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拿起缺了一角的勺子,舀了一勺在嘴里,入口即化,味道刚合适,满口香味。 一碗蒸蛋,看着着实不多,从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却是觉得,好似自己来到了这里,才真正开始知道什么叫美味。 “你还真就当我是你的人了么?” 看着勺子里很是鲜嫩的蒸蛋,凉薄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却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面上神色瞬时一愣,兀自疑惑道:“这豆浆是什么?” 字面意思,豆子熬出的浆? 屋内的人在为这“豆浆”二字百思不得其解,灶房里的人,也在同样为着这所谓的“豆浆”焦头烂额。 看着从屋里好不容易搜罗出来的干黄豆,花生和核桃……花朵愁了起来,昨晚根本就没想起今早上熬豆浆……忘了泡豆子…… 所以,面前的全是干货,而且还是原装的。 某人很是懊恼地狠拍了一下额头,做事没个计划…… 现下怎么办?犹豫了片刻,花朵便是在手上蕴起灵力,将那些核桃一个个捏碎。 反正昨晚就破例使用了灵力,现在再破例一次也就没啥了,“破例无罪,一切为了老子的儿……” …… 当众人都起床的时候,尤其是两个小孩,看着家里新来的两父子面前的两碗据说是“豆浆”的东西,面上全是羡慕,二姐对他们真好…… “这核桃没来得及剥皮,豆浆颜色有些不好看,今日就先凑合下,我明日注意些。” 一边与风儿仔细地挑着鱼刺,花朵一边歉意地与墨倾城解释道。 “无妨,妻主大人幸苦了。”那人对着她笑得很是温柔,坐在他怀里的孩子也是乖巧,竟是将一碗豆浆都喝了个干净。 “二姐,我也想喝豆浆?”看着被照顾得很好的小侄子,花语的话里酸溜溜的。 花朵哪里又听不出来这小不点的意思,嘴角随即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还跟自己小侄子比来了,得得,明日你们两个都有豆浆喝……谁想喝都有……” “喝什么喝?!” 一旁一直脸色不怎么好的花大熊手上的碗一下子就重重地落在桌上,那一碗的玉米糊糊就溅出去了不少,其中大多地都溅在了坐的最近的大丫脸上。 大丫可是最会看老娘眼神的,此时哪里敢惹她?有苦不能言,只能默默地抹了干净,埋头吃饭。 “你这么大的娃子了还跟奶娃儿一样撒丫?家里一来人你还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了?!还喝豆浆!那些东西够你喝几顿?是不是改日你还想吃山珍海味了?” ☆、第014章 忍无可忍 花大熊一大早起来看到二丫把自己好好地放在柜子里的核桃、黄豆拿去做了什么豆浆,心里就有点气,却是因为有新人来不好发火。 如今听着他们说日后天天都要做这什么狗屁“豆浆”,这不是几下就将自己存的货给用完了?这还要拿去当租呢,这几年家里好不容易存了些米,他可不想用米去还村长家的地租。 她二丫现在不好说她,这幺儿她总能吼吼吧?哼,一个男娃儿还想怎么娇生惯养了?反正都是给别人家养的,养那么好干啥? “我看是这几年你爹把你越养越娇气了!” 被无端这么一斥责的花语,一下子就被亲娘恶狠狠的表情给吓住了,心下也跟着来了些委屈,他明明就只是想喝喝二姐熬的豆浆嘛……手里的玉米糊糊喝着喝着,便是两嘴一撇,哭了起来,泪珠儿一个劲地落。 这一哭,同时被吓住了的奶娃娃,也是跟着小嘴一撇哭了起来。 “……呜哇……” 这下子,整个屋子都是两个娃儿的哭声,大人哄都哄不及。 “哎,我说当家的,这一大早的,你吼啥吼,你看娃子们都教你给吓着了?”狗子满是心疼地抱着幺儿在怀里,面上看着一旁的花大熊也是有了些责怪之意。 哪知,那人反而是火气越大,指着狗子就是一阵骂:“死贱人我叫你说话了?你是不是欠打了?你以为老子这十几年养这个家容易?要不是老子一天到晚在地头忙死忙活,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玉米糊糊,你他妈的早就不知道死到哪个地方当孤魂野鬼去了!” 女人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着实将逆来顺受的狗子吓了一跳,男人瞬时白了面色,垂着眼眸心头却是有些委屈。 他不懂,这当家的是在生个什么气,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我知道,这十几年你费心费力照顾我们父子几人很幸苦,你这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完。可是,今天这个,不就是给孩子熬些豆浆吗,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反正家里也存了不少的黄豆,核桃也是树上年年都会结的……这些不拿来给孩子吃还给谁吃……” 却是最后一句还没说完,狗子就被两根飞来的筷子打了个正中,顿时被吓得惊叫了起来。 “死贱皮子!你以为我们家里那些地都是白租的?要不是我拿那些黄豆核桃去还租,你们这些就知道吃老子用老子的赔钱货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糊糊,你滚吧你!” 怀里的花语被这么一吓哭得更是厉害起来,一旁的奶娃娃跟着大了哭声,一下子整个院子都是两个娃娃嘶声裂肺的哭声。 花大熊被两个娃儿的哭声弄得越是心烦了起来,蓦地站起身来,对着桌脚就是狠狠的一脚,那桌子瞬时抖了三抖,“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就都给老子滚!” 狗子这次终于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只抱着自家的孩子默默地垂起泪来,为什么他命这么不好,偏偏遇到这么个妻主。 一旁的墨倾城,只是垂着眼眸轻轻拍着风儿的小背,不语一字,旁人根本就看不到此时他眼里的半分表情。 “臭丫头,老子给你说到这里,要是明天你再敢偷老子存的黄豆和花生,老子就一菜刀把你那双不干净的爪子剁了!” 花大熊狠狠地瞪了一眼花朵,转身就要去拿院子里的背篓好去地里扯杂草。 “站住!” 一直沉默的花朵,看着手中稀得不得了的玉米糊糊,嘴角的笑意越是讽刺了起来,“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来,看着院子里面色有些震惊的花大熊,语气是出奇的平静:“我觉得你有必要向我爹道歉。” 这二丫今日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跟她抬杠,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花大熊立马就凶起了一张大饼脸,“你叫我干什么?我刚才没听到,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正是说话的人,突然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前面身材壮大的女人的衣领,眼里是从来没有的冰冷,“我说你他妈的给我爹道歉!耳朵聋了吗?!” 突然被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个头的二丫面上冰冷的表情给吓住了,花大熊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直接被那人给单手就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呵!还租?!你个死贱婆娘好意思在老子面前说还租?” 此时的花朵,就似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全是滔天的怒气,和隐隐的杀气,不仅是地上的花大熊被骇住了,连她身后的两个娃儿都突然止住了哭声,一众人,都呆呆地看着她,好似突然都忘了思考。 “你以为这么多年来你和她花贵做了些什么老子都不晓得?”花朵一脚踩上女人的肚子,恨不得就这么下去直接给她踩成肉泥,他妈的,忍了这么多年,她还真当她是软脚虾了,尼玛给脸不要脸,这花大熊既然今天要给她算总账,那她就给她算算。 “老子怨鬼道上的三亩地一年再不济都能产600斤玉米和1000斤水稻出来,你说还租,老子这租都够你还三年!要说以前,你这么说我没有一点意见,但是现在,我想问问你,我每年给家里收的这些收成,都去了哪里?你他妈的为什么一天三顿都是稀得不得了的玉米糊糊?我问你,米呢?” 地上的人,听着这些话,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连着坐在桌旁的大丫。 “当,当然是还租了,剩下的,存,存着了。” “哦?存着了?”就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花朵嗤笑一声,“那你有本事当着爹和大伙的面,带我们去看看存到哪里去了?” “我,我……” 一旁回过神来,本来打算过来劝架的狗子,听着花朵的话,终于听出些问题来了,“二丫,你,在说些什么?你娘她……” “娘,爹在问呢,你还是给大伙儿说说”,说着,花朵转头看向坐在桌旁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的大丫,面上全然是讽刺的笑容,“你们母女两个,这几年,到底在村长家败了多少家当!”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均是变了面色。 看着早已被自己神色出卖了的花大熊,狗子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要不是花朵眼疾手快,早就倒在了地上。 “爹,你没事吧?”花朵看着狗子满是灰败的脸色,心头有些担心。 “二丫,你说,你娘她们到底做了些什么?”狗子拉着花朵的衣袖,神色都有些恍惚。 看着怀里如此模样的老爹,花朵终是叹了一口气,本来,她是不打算过的,也不打算让这一家子不和的,只是,今日,她觉得,这花大熊做的过分了,若是不打压一下她的气焰,怕是以后她不在旁边老爹会受更多的气。 “村长大女儿前几年开了个小赌场,你说,她们去那里又是干什么的?” 自然是被那花老虎威胁连带诱惑地拉去赌了,这两个猪脑壳又怎么玩儿得过人家?自然每次都是血本无归,然后,只有趁半夜家里人睡着了,将存着的大米都拿去压了赌债,那柜子的钥匙从来都是她花大熊在保管,她不说,这一家子的人哪里又知道发生了什么,少了什么…… 花朵的话,没有完,狗子就已经泪落得厉害了起来,喑哑的哭声,看得花朵揪了心。 这时候,地上的人才爬了起来,摸着被摔痛了的屁股,面上虽是有些愧色,却是一闪而过,现下心里还哽在刚才二丫那臭丫头狠狠地摔了她一把,他妈的,反了不成?刚才她肯定是不小心被这丫头给阴了,她这么大个个子还怕她了? “老子就是拿去赌了,怎么着?你们父子几个看着不舒服?那就给老子滚!他妈的你以为老子稀罕你们几个了,老子早就受够了!他妈的,花朵,你是胆子肥了,敢打老娘!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花大熊走上来就要给花朵几巴掌,却是一下被反应过来的狗子给拦住了,“当家的,当家的!你别生气,二丫她小不懂事……” ☆、第015章 哀其不幸 花大熊却是听都不听他说,一把将人甩开,一巴掌便是要继续招呼在花朵身上,却是刚抬起,便是被那人挡住了,那力道,她怎么动,都再打不过去。 那人就站在那里,一双夜色般的黑眸,死死地瞪着她,那眼神之凌厉,吓得她心头都跟着抽了一下。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想死了是不?” “你倒是试试……” 看着母女俩神情不对,一旁的狗子又是急又是担忧,终究还是一家人,这么下去,这一大家子的,就过不下去了…… 这花大熊再怎么说,终归还是这家里的顶梁柱,哪个女人没犯错的?要是一直这么跟她对着,又有什么好果子?就是二丫,现在成了家,还是要望着她娘的…… 都忍了十多年了,这剩下的日子,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二丫,你别跟你娘扭着了,赌了就赌了吧,她是当家的,我们什么都靠着她,依着她的。” 狗子心里的那唯一的一些希望,都完全破灭了,他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就好,这个家,是他们父子几个唯一能待的地方,何必闹得一家子不高兴。 “你别惹她生气了,我们一家子都这样了,就这样过吧……”狗子抱着花大熊的大腿,哭得肝肠寸断。 “爹……”花朵挡在脸前的左手,颓然落下。 “老子今天就是要治治你这兔崽子!”狗子这么一说,就无形长了花大熊的气焰,她知道,她说什么,这二丫是不听的,但是,这贱男人说一句,她肯定得听。 “大丫,过来把你爹拉开,老子今天不给这兔崽子点教训老子就不姓花,我呸!还敢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了起来。” 看着二丫受苦,她大丫当然是乐意得不得了,当下便是跑过来将狗子连拖带拉地拉走了。 这下,再没人来管两人的事了,花大熊当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往着花朵脸上扇去,那力道之大,直接将人给扇倒在了地上。 “敢打你老母了,看老子今天整不死你!” 看着地上被打破了嘴角的人,花大熊是一点都不来气,平日里本就不喜欢这野种,今日就是弄死了她都不心疼,便是狠狠地一脚又踹过去了。 花大熊本是个干农活的粗人,常年干着农活,有着一身用都不用不完的力气,花朵本来平日吃的少长得也不壮,那一脚下去,花大熊根本就没留半分的情面,一下子便是将人给踢开了好远。 “当家的,你别打了,我求你……别打了……够了够了!” 不远的狗子吓得脸色卡白,却是始终挣脱不了大丫的钳制,在一旁急的泪水直流,这当家的力气之大他可是清楚得很,二丫那个身子哪里经得住她打。 看着花大熊要去拿一旁的扁担来大人,一旁的花云这下终是反应了过来,一下子猛冲过去,将花大熊给拦住,“娘,娘,你别打了,你再打二姐她就没命了,二姐知道错了,她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我求你了……” “滚开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跟那死丫头鬼混,你连生你的是哪个都不知道了?” 花大熊一把将挡道的人扯开,她今日就是不把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死崽子打死她就咽不下那口气。 “你把她打死了!以后怨鬼道上那些田地谁去种?!以后你和大姐再去赌谁给你们还赌债!” 正要弯腰拿扁担的人动作一顿,转头,看着身后的女娃,脸上的神色是从来没有的可怕,一时情急地说了了不得得话的花云硬是吓得连退了好几个步子。 那花大熊却是看了她许久,一句话都没说,手上扁担一扔,转身,走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脸痛苦之色的花朵面前,又是狠狠地加了一脚过去。 “你给老子记着,下次再敢这么放肆,老子把你命给要了!” 说着,她便是气哼哼地背起一旁的背篓,对着身后的大丫道:“还不赶快跟老子去地里扯草?是要等着太阳大了晒死你不成?” “哦哦,好好。” 这母老虎老娘的虎毛她哪里敢去捋,大丫立马也背了一个背篓,疾步跟上去,只是临过花朵身旁时还顺带也踢了一脚过去。 …… 待两人都出了院子,花云连忙跑过去,将地上的二姐给扶起来,看着二姐嘴角的血,一下子便是哭了出来,“二姐,你怎么样了……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是被吓着了……我没反应过来……我没保护好你……” “没事,你扶我去黄果树下坐着。” 院子里的两个娃,早已被今早发生的一切,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花大熊那一脚可不轻,花朵苦笑地将喉咙的一口血吞下去,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去,仰头靠着树身,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喃喃道:“以前我读鲁迅的书,他有一句话,最让我印象深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有些事,有些人,又何必去忍? “哈哈哈哈……”抚着半面的人,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二姐,你,你怎么了?……”花云被这样得二姐,有些吓住了。 “二丫,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狗子满是眼泪地跑过来,将人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着。 “没事,没事。” 待笑够了,花朵才转头,看着满是泪痕地老爹,微微叹了一口气。 爹,你可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有好多都是你不知道的,有个世界,那里女人和男人地位是平等的,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了的,有感情就在一起,若是已经被消磨得没有一丝存在,那便分开,不然,勉强过日子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开始,她还想改变这里的一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懒得去管了,一切存在既有它的道理,就像那个怨鬼林一样。 看着抱着娃娃走过来的墨倾城,花朵抬眼,对着他点点头,微微一笑,道:“让你见笑了。” 那人看着她,面上神情教人难以揣测。 “花云,快将你二姐扶到屋子里去趟一下。”狗子生怕花朵有哪里伤着了,二丫是这家里的第二个劳力,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以后那当家的肯定不愿意留着她吃“白饭”了。 “爹,无妨,你无须担忧我”,花朵站起身来,拍了拍老爹扶着自己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待会儿我收拾一下就出村子去外面的落梅镇买些家用回来,大概三日就回来了”。 “什么?你要出村子去?”对于花朵这突然的决定,狗子和花云一下子都有些蒙了。 “是的”,花朵一边埋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一边回道,“如今我既已是有家室之人,就得想办法把日子过起来,老靠着你们也不是个事”。 “可,可是,这家里现今哪里还有钱?去,去买……”听着这话,狗子心里便是万分的难过……可是…… “爹,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可不是像娘她们那般无用,一上赌桌全是输。” …… “可愿同我去赌场玩儿一玩儿?”收拾好了的花朵,看着抱着孩子一脸淡然如玉的人。 “好。” 临出门时,花朵突然转身,看着身后站在院子里看着她欲言又止的人,“爹,如今我有妻儿,断是不会让他们跟着我受这粗茶淡饭的苦,我既是他们的妻主,那便是要给得了他们幸福”。 …… 看着黄土道上三人离去的背影,狗子脸上突然泪落落得厉害。 “爹,你说二姐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不知道”,狗子摇摇头,“也许,不会来更好,她,比她娘厉害,她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村子,而,她娘……”也许…… “呜呜……爹,我也想跟二姐走……我不想留在这里……”听着老爹这么说,花云突然就哭了出来,抬脚就想跟上去,却是一把就被狗子拉了回来。 “傻孩子,你跟去作甚?你二姐他们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你跟去了只能成为她的包袱……我们已经拖了她十多年了……她早该走了。” 狗子抱着怀里的孩子,却是说出这每一字,都那么艰难。 “爹,我不想离开二姐……”没有二姐……没有二姐这家里还待着有什么意思! “爹,爹也舍不得她……” ☆、第016章 向鬼借钱 还没走出老爹的视线之前,花朵那腰背都是挺得笔直的,只待那怨鬼道的路转了个弯,刚才还满是严肃的人,一下就弯了腰身,捂着肚子跑一旁大石头上歇着了。 “哎哟我的妈……痛死我了。” 从一开始就一直忍着的人,这才放松了神色一个劲地揉着被花大熊那死女人踢得内出血的胃。 “你没事吧?” 抱着孩子的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疼,刚才在老爹和阿云他们面前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他们不在,我先缓和缓和。” 墨倾城微微蹙了眉头,“可是打紧?待会儿我们去镇上先去医馆瞧瞧”。 “无碍无碍。”花朵不以为然地对着面前的人摆摆手,却是突然被他这一提醒,想起一件事,本钱都没有,她去赌个毛线的钱! 愣了一愣,花朵立马转身,看向身后安静地只能听见鸟鸣的鬼林子,嗯嗯,有办法了。 “你可是怕鬼?” “尚可。” “那就好,你放心,有我在,你们父子会没事的”,说着,她便是起身,敞开嗓子便是对着林子大喊,“死鬼!给我滚出来!” “呀呀……”林子里栖息的乌鸦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惊起。 喊完,花朵便是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却是林子里依旧一片寂静,什么鬼影子都没一个。 “……”一头及腰的长发,被一根蓝色的布条顺垂地绑在脑后的人微微挑了眉头,这厮今日敢不出来了?好好,要老子使出绝招是不? 于是,穿着一身高贵水蓝衣衫的人,就看着身前的女子双手一叉腰,就开始对着林子大吼:“青锋死鬼,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听得到,还不快给老子出来,你是要等着老娘进去抓着你一把把你jj剁了让你娃永远做不成男人?” “呱呱……”一身银蓝衣衫的人,突然觉得,头顶乌鸦呱呱飞过,这大夏天吹的风怎的这么冷? 果然,这一声狮子吼一出,林子里一阵竹林响动之间,一抹红影已是翘着二郎腿满是惬意地坐在花朵刚才坐得大石头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墨倾城一番这才对着旁边的女子翻了一个白眼,“死丫头!算你狠,小爷好好地睡我的觉,你想小爷的‘弟弟’作甚?怎么?这么快就想要爷来伺候你了?” 花朵顺势就踢了他一脚,“谁稀罕你呢,落梅镇那么多活人谁想你个大鬼头?话不多说,你有没有铜板,借我一个”。 借钱的人,完全一副心安理得,一点求人的样子都没有。 坐在大石头上的红衣鬼挑眉,撇嘴,嘿,瞧瞧,这求人的态度……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这丫头,这丫头要出村子? “你要出村?” “嗯。” “你要钱作甚?” “不是跟你说了嘛,嫖/娼。”女子回答得很是利索。 “没有。”青锋回答得也很干脆。 花朵扯了扯嘴角,面上全是不信之色,“你扯吧,我还记得谁以前在我面前吹了,自己以前是什么王孙公子,那陪葬的东西,啧啧……” “那是我祖宗有钱,可不是小爷。” “那就向你祖宗借点?” 红衣鬼眯了眯眼,挑眉斜看女子,“怎么?还想刨我祖坟来着?” “咳咳,瞧你说的,我可没那么野蛮,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去刨?至多就是借……” “……”弱女子? 花朵摸鼻子,这家伙,怎的跟花大熊那婆娘一样抠?“到底借不借?说句话,刨你祖坟也是刨一个铜板就是了,至于这么抠?我又不是不还,到时回来还你十文钱,这利息高吧”。 “不借。”那人拒绝得斩钉截铁。 “嘿,我说,不借你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个抠人,一个铜板要你命啊?”她不会真信了她会去刨他祖坟? 在女子满是不解的眼神中沉默了许久,男鬼终于幽幽抬眼,满含怨念,“你以为爷是傻子,出钱让你嫖/娼给自己添堵?这天下……”男人突然翘起兰花指很是娘炮地指着她说着接下来的话,“这天下哪个男人愿意看着自家妻主在外面嫖别的男人?” “……” 花朵突然觉得自己的神魂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身子在风中飘零得厉害,“大哥,你能不这么恶心我成不?” “谁叫妻主大人你要去嫖/娼了?”某鬼也不管人家的正牌男妻好好地站在了那里,掩面哭得“伤心”。 终于看不下去了的花朵,一巴掌拍在那人肩头,满脸嫌弃道:“嫖你个大鬼头的娼,你给我收起这一套,不就借一个铜板么,你至于这么磨磨蹭蹭的?不借我这就走了。” 看着女子转身要走,男鬼立马打住哭声。 “借,当然借,只要妻主大人不去嫖/娼,奴家多少都借”,红衣男鬼,半抚着俊颜笑得甚是妖娆,说着,红袖一挥,手上便是多了好几个不同类型的铜板,“我们这林子不同朝代的铜板可是多得很,瞧瞧,哪种是丫头你要的?” 花朵只是大略瞟了一眼,便是手上一动,一枚刻着“天盛通宝”的铜板便是入了手心,嗯,大概是这种吧,她记得上次去落梅镇时那里的人就是用的这种钱币,现在又不是乱世,时代更替还没那么快,应该现在还用的这一款,“应该是这个没错”。 青锋看了一眼她挑出的铜板,手上红光一动,便是多了一包布袋装的钱袋子,一把便是扔到花朵手上,“拿去给你儿子买糖”。 花朵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却是没有立马道谢,转眸看着他,“我记得那次你对我说过,天上没白来的馅饼,与鬼交易如同与虎谋皮,得之一,失之一”。 斜躺在石头上开始咬起了指甲玩儿的某鬼一愣,抬眼,面无表情地盯了她许久,突然嗤笑一声,一双泛着琉璃之色的凤眸看着她道:“这么多年了,难得丫头你还记得小爷的话。” 那次…… “那你说说,这次,你打算与我交易什么?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一袋子的钱,想换些什么?” “咔嚓咔嚓……” 某鬼“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指甲碎片,满是嫌弃地看着被自己啃得不成样子得指甲,他奶奶的,这指甲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才经住了几下就碎了? 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墨倾城,看着前面的红衣鬼物,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意味。 花朵皱着眉头看着这没事就喜欢咬指甲的鬼,面上全是嫌弃,“幼稚,这么大了还咬指甲”。 青锋也不反驳她,只是撑头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说来,我那坟头几百年都没来人看过一眼了,杂草都长了好高……不如,你回来的时候,买些香蜡纸钱与我烧了?” 面前的女子神色一愣,“哦,好”。 “得得得,契约这就定了,速度走走走,爷还要回去补眠呢,昨晚折腾了一晚可是困得慌。” 青锋边打着哈欠边抬手赶人。 “嘿,我稀罕与你多待了,滚滚滚,速度滚,我还怕耽误了行程呢。”说完,她转身便是拉着身边的墨倾城离开。 “喂,丫头,你不会跟你男人去私奔吧?” 撑头看着前面离去的一家三口,某鬼突然觉得心里酸溜溜得酸的厉害。 “私奔毛线啊?”那人头都不回地答道。 …… 待怨鬼道上再是看不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一身红衣的青锋,才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手上红光一动,便是多出了几锭金灿灿的金子,本来,这是他刚才想给她的,可是突然又打住了…… “丫头,你可别怪我抠门,我若是给了你太多钱,你跟你的野男人跑了,这怨鬼林可就只剩小爷一个人了,就一点都不好玩儿了。” 那个男人,呵…… 哦,对了。 “秀才,给爷出来。” “大人有何吩咐?” “叫他们立马去给小爷垒个坟出来,长了几百年杂草的那种,荒凉点的,再弄个断碑,青苔多爬点……反正,弄得要好惨就好惨……” “……” ☆、第017章 落梅血殇 落梅镇离花家村就不到十里的路程,前面出了高阳关便是青圣国的地界,地处边关要塞,有碧水国名将陈臣常年坐镇,军威远扬,十几年来这边地的流匪都给她面子,少有来作乱的,百姓安居,街市繁华。 是以,凡是往来两国的商队,多是从此镇出入,倒是给这里带来了不少商机,青圣国的百姓也常常拿本国特产的玉器、玛瑙之类的珍稀之物来镇子上与本地居民交换瓷器、丝绸等东西。 落梅镇虽是个镇子,其经济实力和繁荣度丝毫不比碧水国其他中小城镇差,又由于其地理位置和军事地位特殊,早在开国之初,这里便建了衙门,设了县太爷管理当地日常事务。 最近,似乎这镇子有些不太平,衙门里的县太爷为此事头上的毛都要被自己给扯光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 正是坐在书桌前愁眉苦脸地看卷宗的县太爷听着这声音就是一个头两个大,苦哈哈地丢开手上还没了结的案子,看着慌慌张张跑进书房的李捕快欲哭无泪,“哎呀,又怎么了嘛?” “禀大人,城南的‘往来客栈’出了人命。” “怎么又出人命了?”早已有心里准备的人还是经不住这一连串命案的震惊,“这才几天啊,那人消停一下啊,衙门人少录口供查线索的人都不够”。 这下手的又是过往的商队,要采证取证都难,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仇杀还是自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县太爷的头又开始痛了,“你说说,什么情况?” “大人,这次的情况还是与上次三起案件受害人死相相似,均是被吸干了血不明不白地死在床上。” 早先一步就去现场查看了的李捕快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与了上面的县太爷听。 “可还有其他异样?” “属下已向死者同行之人打听了,当晚他们并未曾听到隔壁有任何响动,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被人翻过的迹象。” “那财物可有少?” “未曾。” 年过半百的县太爷抱着膀子来回在桌前走了一圈又一圈,待看得下面的人都快晕了这才停下来,眼里精光一闪而过,转头看向李捕快道:“你如何看此事?你觉得这是人为,还是其他东西做的?” 听着县太爷的后面一句,下面的人也是心头紧了一紧,皱眉思索了片刻,道:“属下以为,当是人为。” “何以见得?”这常人怎会这般奇怪的杀人手法? “单凭此人作案只选过往商客下手,而不选择军营中人和当地百姓,这就说明他(她)还是有所顾忌的,不愿把事闹大。” 他办案这么多年,始终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人自己更可怕的。 县太爷有些赞同地点点头,“可是为何现场门窗均是从内反锁,屋内也无任何外人闯入的迹象,这个李捕快你作何解释?” 这也是久久困扰他们的地方,伤人工具不知,杀人手法不知,几人作案不知,什么都不知,每次只留给他们几具干瘪的尸体,是以这几日对这案子都无丝毫头绪和进展。 被问住了的人沉默了许久,想了想才犹豫道:“怕是,有人练邪术?” “目前,我等也只有这么想了。” 案前苦思的人拍了拍抽疼的额角,转身抽出一张纸便是提笔写了起来,“我这里有一封与军营陈将军的亲笔信,你速速送去”。 这事兴许不简单,怕是得让上面知道。 看着李捕头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县太爷看着桌上的几例命案,眼里全是百思不得其解,摸着下巴,喃喃道:“还真是奇怪了,这几年为何镇子里来了这么多古怪的人物?自从那罗家在此开遍商铺……” * 落梅镇最大的赌坊。 “大,大,大……” “小,小,小……” …… 一大早的,这里就赌徒成群,几张开盘的桌子旁都是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这些人多着布衣,大多数是这镇里或是周围的村民,都想着自己哪一日手气好了能赢回去万贯的钱财,至于会不会输光了钱财,压完了妻儿,这不是她们考虑的范围。 不过,也有富贵人家的小姐觉得好玩来图个乐子的。 十几盏的油灯高高挂在屋顶之上,室内一片昏黄之色,到处充斥着汗味、鱼腥味儿或是肉腥味,一众的赌徒却似丝毫不觉这气味难闻,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上下摇动的骰盅,仿佛那是她们的命根子似的。 “嘭”的一声,骰盅落下在桌面。 “我买大!” “我也买大!” “我买小!” “开盅!” …… 有人高兴,有人失望…… 一盘盘赌下去,终有输光钱财的时候。 “我押我内人,老子就不信了,盘盘都是输!” …… 赌场二楼,斜躺在软榻之上慵懒地吐着烟圈的人,听着楼下那些有趣的声音,微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衬托得额上血红的菱形印记别番魅惑。 “这赌场果真是个好地方,可比那戏园子有趣多了。” “爷,我说这地方有什么好待的?空气又不好,还聒噪得很。”站在一旁个子只及常人半身高的小童,满是无趣地瞟了一眼楼下。 “你这就不懂了,看着他们卖儿鬻女的钱都进了爷的腰包,爷就高兴”,男人很是满足地将手中的烟斗在软榻上敲了敲,斜眼看着男童道,“光是爷这点烟叶,就不知是多少人的命和清白换来的”。 说完,男人眯起眼睛,将烟杆叼在嘴里又抽了一口,很是悠闲地吐着嘴里的烟圈。 “那是,爷您这烟叶哪是寻常烟叶可比的?就是我们这些妖物抽了一口都神清气爽,通体舒畅,这可是好东西。” 男童的话语里满是奉承,猫一样的眼瞳看着那金镶玉精致打造出的绝世烟杆,里面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将视线落在了楼下的人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一个赌场,包纳了世间百态,一边坐着收钱,一边看戏,这世上哪里有再好的日子? “爷~” 正是看得专注之际,本来再无别人的空间,突然响起一声女子娇媚的声音。 紫衣人还未转过头去,软榻上已是多了一娇滴滴的美人儿。 “媚娘来了,可是有事?”男人头也不回地说到。 “人家没事就不可以来找公子了?”女人有些不满地俯身攀上男子,红唇嘟得老高。 男子只是笑笑,不语,抬手揽住女人的腰身,一个翻身便是将女人压在身下,俯身便是吻住女子娇艳如血的红唇。 一番唇舌交缠之后,女子已是娇喘连连,眼眸都开始迷离起来,全然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若是常人,定是三魂七魄都给全勾了去了。 看着女子千娇百媚的样子,男子眼眸却全是清明,声音里魅惑十足,“说吧”。 女子却是一把将刚要起身的人又拉了下去,在男人皱眉之前,这才开始在他耳边絮语。 也不管女人眼里全然的不满,男人听完后,便是起身,倚在朱栏旁,看着楼下的乌烟瘴气,抽了一口烟,微微眯起的眼里泛着十足的凉意,“爷说过,若是谁敢坏了爷的大计,定不饶恕!” 女人立马收了玩笑心思,和一旁的小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请爷吩咐,这事该作如何处置?” “哼……” 男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两人,衣袖一甩便是走到窗台前,一手撑在窗台上,看着下面络绎不绝来往的人群,精致无双的黑眸里满是冷漠无趣。 ☆、第018章 谁是牛粪 远处隐隐现出的城镇轮廓,好久没去逛街扫货的女人心中莫名地就兴奋了起来,哈哈哈哈,看老子逛遍十里长街,吃遍满大街的小吃摊摊…… 想到这里,花朵心情很是舒爽地转头看着墨倾城怀里的小宝贝,眼睛弯成满含喜气的月牙,抬手捏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神神秘秘道:“乖孩儿,想不想看娘亲给你变个戏法出来?” 奶娃娃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娘给你变个马车出来,我们坐车车好不好?” “要要要……”好久没坐过马车的娃娃立马脸上全是兴奋,高兴得手足舞蹈。 早做好了准备的花朵,抽出怀中一张符纸在手中,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住,将之在儿子面前晃了晃,“看着啊,娘亲立马就让这张符纸变成一辆马车,乖孩子眼睛可不能眨哦,错过了可别怪你娘亲我没提醒你”。 果然,她这么一说,奶娃娃就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中的符纸。 “我与你们数三声,这就变了,一,二,三……” 说完,花朵手上符纸向着前面的黄土路一扔,早已被她注满了灵力的符纸一瞬间就“嘭”的一声,变成了一辆外观很是朴素的马车。 “哇哇哇哇……”这神奇的一幕,让娃娃在老爹的怀里激动得手足舞蹈了起来,一阵哇哇的兴奋激动。 嘿嘿,想当年,她花朵学道的初衷可不就是为了弄这些花样?看着自家儿子这般捧场,花朵别提有多高兴了,学着现代人的绅士模样,弯腰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动作,“二位贵人,请上马车”。 男人偏头,看着前面的马车,漆黑如墨染的黑瞳,染上了点点星辰之光,淡淡笑了笑,抬步上了马车,却是一坐上那似“软榻”的东西,顿时挑了眉头。 用手轻轻摸了摸身下的似乎了很松软的坐垫,墨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新奇,随即将怀里的娃娃也放在了上面,小娃娃一上去便是好奇地用手在上面使劲拍来拍去。 “如何?”外面的人,面上全是得瑟,这沙发放在马车里可最是适合了,若是用古人那硬板板木头,不把屁股颠开花才怪。 “不错,这是什么软榻?” “非也,此乃沙发”,花朵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出发咯”。 手中马鞭一扬,“啪”的一声,车身便是动了起来,向着远处的城镇跑去。 沙发?这又是什么东西?怎的从来未曾在书上看到过?就是那《异物志》上也未曾看到有提过,转头看着很是高兴地用着小拳头坚持不懈地砸着“沙发”的娃娃,狭长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深思。 十多里的路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一进城就开始狂买东西的花朵,疏忽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天啊,真是大美人……我长这么大还没瞧过这样美的公子呢……” “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真是俊俏……” “……” 一家三口所经之处,均是惹得旁人赞叹连连,当然,满街的人,都只看到了那怀抱一两岁不到的幼娃,一身银蓝衣衫,碧玉发冠半束发的美人公子。他身旁明显穿着差了好几个档次的女子被众人自动忽视。 “长得这么俏的公子,他家里人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来逛街?这要是被哪个看去了可是怎么办?” 正是在首饰摊摊上瞧得起劲的人终是眉头一抽,转头看着不远处像看稀有动物似的看着她家男人的中年大叔,心头没来由地就窜出了些火苗苗,你睁眼瞎么,没看到姐姐这么大个妻主大人在这里? “啪”的一声,花朵将手上的铜制簪子扔回去,立马后退一步,拉近与她家小城儿的距离,哼,这么明显的暗示,这些个俗人总该知道了吧? 众人看着靠近美人公子的乡巴佬,均是愣了一下,然后,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我看这公子是外地来的,哎,他家里的人也真是的,怎么就让他一人出门?要是被那‘迎春楼’的人看上给抢过去做了男妓,那真是一辈子都毁了啊……” 那大叔继续慨叹…… 终于还是有看不下去的大妈站出来说话了,“我说公子啊,你不是我们这镇子上的人吧?” 抱着娃娃的人,摇摇头。 “那你是来寻亲戚的?” 墨倾城继续老实地摇头。 “哎,公子啊,我说你也是,都是当爹的人了,长得又跟天仙似的,怎的出来不带你家女人?要是遇到坏人了你们父子两怎么应对?” 大妈瞟了一眼旁边的花朵,然后满是担忧地看着他。 男人扫了一眼旁边的花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唇角弯了弯,然后又默默地变回了原样,冰凉如水得声音淡淡道:“她就在我身边,你莫须担忧。” “啥?”大妈觉得自己耳朵有些背了,听错了,转头直接越过一旁离墨倾城站得最近的花朵,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了许久,“你女人在哪里?” 你眼瞎?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 “大妈,在这里呢。”花朵伸手拉了拉大妈的袖子。 大妈想都没想就给了她一个白眼,“我说你哪家的流氓出来骚扰人家夫郎的?” ……啥?流氓? “……”花朵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大妈,“你说啥?我流氓?……我哪里像流氓了?” “你哪里都像流氓!”大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也不看看自己这穿得,还敢来当街耍流氓了是不?你也不长眼瞧瞧人家公子一身富贵,要是被他家人知道了小心你狗命!” “……” 花朵欲哭无泪地低头看了看身上有那么点点破烂的麻布衣衫……红着脸转头,心头开始默默流马尿……大妈,看人怎能以表象,俺,俺内里是很纯洁的…… 那大妈今日就是起了怜美之心,铁了心要保护这“可怜”公子,随即一掌将她给推得老远,将墨倾城护在后面,“公子你快走,我在这里,这流氓不敢怎么着你”。 “……”花朵想找个洞钻下去…… “她就是我的女人。” “你……啥?”完全一副见义勇为的人猛地转身,看着身后。 “我孩子她娘,就是她。”身后的墨倾城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这次终于听清楚了的大妈,和着周围一众的人都愣住了,一会儿看看低着头的花朵,一会儿看看满是揶揄之色的倾城男子…… “……不,不会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怎么看怎么不在一个档次,这公子穿着很是富贵,而,那个女人,一看就不知是哪个乡村跑出来的…… 哪个富贵公子会看上这么穷的农家女汉子?莫不是……不,肯定是这个千刀杀的强了人家……生米煮成熟饭……太卑鄙了! “哎,这么好的公子哥,竟是被这么个农家汉糟蹋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啊……可惜了可惜了……” 不知是哪个,说出了大家的心头话,众人点头附和,“是啊,可惜了,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糟蹋了啊……糟蹋了啊……” 某人,这次终于被打击得倒地不起……“鲜花……插在……”尼玛还是她糟蹋了人家……天理……天理…… 你们说个鲜花插在泥巴上就好了……干嘛说牛粪……姐姐哪里长得像牛粪了…… “妻主大人,你怎么了?” 蹲在地上的人,默默地在地上画着圈圈。 “可是在意他们说的?”走到花朵面前的人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嗯……” 在意,当然在意……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比作牛粪……这尼玛特打击了……比当年无端穿越还打击人…… “他们说你是鲜花不好吗?” 一直在地上画着圈圈的手一顿,花朵愣愣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才讷讷道:“……你,你甘愿,当牛粪?……” “……”男人沉默了片刻的人,弯腰,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深邃狭长的眼眸带着点点笑意,“好”。 刚才还全身发霉要找个地洞钻下去的人立马容光焕发,面上满是得瑟地起身,看着周遭全然不可置信的众人,小脚趾头都翘了起来,很是大女人地插起腰,指着那一众人道:“看到没,看到没……你们狗眼给老子看清楚了……谁,才是牛粪!……” 却是刚一说完,立马觉得有哪里不对……额……好似……不对,她本意不是这个……机械地转头…… “我是牛粪……” 背后男人笑靥如花,女人却是看得脊背上汗毛刷刷刷地立了起来…… ☆、第019章 来个双簧 “哈,哈……”尼玛瞧瞧这嘴,都说些什么话?人家给点阳光自己就灿烂过头了……花朵,只得干巴巴地笑上两下,正要开口解释,却是被一句满是魅惑的女声打断。 “请问,可是墨倾城墨公子?” 身着妖娆红衣的美艳女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对抱着孩子的墨倾城福了福礼。 身为女子,不仅打扮艳丽,还行的是碧水国男儿的礼仪,着实教一旁的看众有些傻了眼。 看着女子的言行举止,花朵也是微微诧异了一番,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我家主人得知公子远道而来,特让妾身请公子前去叙上一叙。” 女人边说着,葱白玉指从绯红的水袖中伸出,露出左手大拇指上那一枚墨玉盘龙扳指。 墨倾城淡淡地瞟了一眼女人大拇指上的东西,眸子微微眯了眯,转头,却是看向安静地站在一旁的花朵,“妻主大人,你看……” “既是旧友,哪能有不去之理?你尽管去就是,正好我也可以去做其他事。” 花朵摆摆手,面上全然是无所谓,既然他要去“叙旧”,那她正好抽空去赌桌赌上几把,顺便狂吃海塞,再多瞟几眼美男。 看着完全一副无所谓样子的女人,面相俊美的人微微蹙了眉头,突然低垂了眼眸,面上带了些楚楚可怜,“妻主大人,是不打算要城儿了吗?” 离他站得第二近的红衣女子,猛的趔趄一步,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花朵无辜地眨了眨眼,眸色里带上了不解,“你如何这般说?”她怎么就不要他了? 抱着娃娃的人咬了咬唇,半垂的眼眸不知何时已是带上了点点晶莹,差点闪瞎花朵的狗眼,“城儿怕跟着她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妻主大人了,城儿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妻主大人,若是妻主大人不要我们父子了,你教我们怎么活下去?” 哭,哭了?…… 看着两滴晶莹无声从面前的男人面上滑落而下,从来没见过男人哭得如此美丽动人的花朵,嘴巴直接成了“o”型,眼珠子瞪得铜铃大。 至于他说什么来着?她完全没注意听,就注意那两滴眼泪去了,尼玛的,奶奶的,居然落了下来…… 一旁的红衣女子,也被这一幕给震住了,似是好大一块的骨头卡在喉咙里,硬是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说得如此深情切切,一旁的女子却是瞪着眼珠子似是神游,竟是一声不吭,男人低垂着头,面上神情越是戚戚然。 天啊,这穿得土里土气的女人到底是怎么个身份?如此高贵俊俏的美人公子居然千里迢迢从京城追来寻妻……这话众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再次惊得瞪大了眼睛。 被震惊得神魂几乎出窍的红衣女子使劲地甩了甩头,看着面前完全一副小男人模样的男人,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问:“你真是墨倾城墨公子?” 男人抬头淡淡瞟了她一眼,不理之,然后,眸色一转,就又带上了悲色,低头,面色越是悲戚地看着怀中得孩儿,“风儿,你娘她,她不要我们了……” 正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娃娃转过头来,看见自家爹爹脸上的泪水愣了愣,接着大大的眼珠子眨了眨,反应过来小嘴一撇,“呜呜呜呜……” 当街可怜哭泣的娃娃,听得一大街的人都揪了心。 似乎才从遥远的时空中穿越回来的人被这一大一小的哭声给弄蒙了,急忙上前去安抚小的,满是不解地看着垂目掉泪的人,“你们这哭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们了?” 两父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尤其小的,都到了哇哇大哭的境地,连隔街的人都给引过来了。 满脑壳问号的人,愣愣地摸着脑袋,试问,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她有些不解哎…… “我说你个木脑壳女人!你男人想要你跟着去呢,你是要急死他不成?” 站在不远处的中年大叔终于看不过去了,上来便是一巴掌拍在她脑壳上,“你舍得让他一个男人跟着个陌生女人就离开了?有你这么当妻主的?你到底心里有没有你男人?” 花朵无辜地看着这大叔,“他们不是旧识吗?” “旧识你就让他一个人带着娃娃去?”大叔满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样看着面前人,“你男人长得这天仙的模样,要是他被欺负了怎么办?人家刚才那么跟你撒娇你个木脑壳都看不出来,我今天还奇怪了,这么貌美的公子,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木脑壳女人!简直是委屈了!” 看着中年大叔义愤填膺的背影,花朵眨了眨眼,然后转头,看向一旁已是止了哭泣深情脉脉地看着她的男人,撒娇? “你刚才在跟我撒娇?” 男人眸色转了转,低头,面上突然就飞起了一抹红霞,“妻主大人是不是不喜欢城儿这样?妻主大人喜欢城儿‘大男人’一点,还是‘小男人’一点?” “……” 花朵哆嗦着手捧起男人的脸,好让自己能看清楚那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嘿,今天居然跟爷来这一套?你以为你披个影帝的马甲姐姐就装不了影后了? “乖城儿,别哭哦,我怎会不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然后,她一把将男人头拉低,声音小了好几分贝,“你这闹的哪一出?” 那人唇角暗中勾了勾,“城儿不是心疼妻主大人被人说是‘牛粪’,这是来给你长面子的,妻主大人可是喜欢?” 花朵抽了抽眉角,“喜欢,我可是一直想过一把大女人的瘾……” “那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了城儿,妻主大人可要为城儿做主哦……” “……”花朵暗中翻了个白眼,“那我打不过呢?” “那时城儿再做妻主大人的‘大男人’不迟。” 两人这耳鬓厮磨的耳语模样,羡煞围观的人群,均是慨叹,那穿粗布麻衣的女人,是祖上烧了高香了,才娶了这么个好夫郎,啧啧。 墨倾城拍拍怀中娃娃的小背,“风儿不用哭了”。 话语刚落,“哇哇……”哭声就戛然而止,挂着两条清鼻涕的娃娃,转头给了花朵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嘿嘿”。 “……” 花朵无语地看着淡定地掏出手帕为娃娃擦鼻涕眼泪的人,看着他对着一旁早已石化的红衣女人优雅地点点头,“还请姑娘带路”。 …… 跟在一家三口后面的狐媚,突然觉得,这世界,好大。 …… “乖乖夫郎,你真的能说哭就哭?” “嗯。” “你再哭个给我看看。” “好。” 男人止住步子,转眸,看着身旁的女子,深邃狭长的眼眸里,慢慢就氤氲上了薄薄的雾气,点点哀愁,点点无奈,似诉似泣,看的女子一下揪了心,眼神一眨不眨地…… 然后,不出五个呼吸的时间,两滴晶莹,如期滑落…… 一身麻布衣衫的女子再次看得呆住……眼里全是神奇之色。 “啪啪啪啪……”奶娃娃在老爹怀里与老爹鼓着巴巴掌。 “你怎的这么厉害,你练过不成?” “嗯。” “……”这次,某好奇宝宝女人彻底无语。 他们身后,红衫女子步态有些不稳,恍惚神魂出窍了似的……墨,墨大人……她不相信这居然是墨大人…… ☆、第020章 妇唱夫随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身银蓝衣衫的人,就似是这尘世千万粒尘埃中最是明亮的明珠,别般惹眼,芸芸众人都只是他的衬托,用着他们身上的暗淡无色衬托出他的光辉明亮。 “墨大人不论走到哪里都那般惹眼呢。” 猫六看着楼下向这处走来的蓝衣人,眼里满是赞叹之色,说话之间悄悄又将视线落在了那人怀中两岁不到的娃娃,眼里瞬时起了半分垂涎之色。 这娃娃,可是大补之物。 拿着烟杆的人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猫妖,唇角勾起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复又转头看向楼下,视线落在那一身银蓝衣衫的人身上时,眼里的狂热一闪而过,“他自然是常人不能比的”。 话语之间,隐隐是自豪和钦慕之色,却是视线扫向一旁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时,他眉头立马就蹙了起来。 土里土气的衣服不知打了多少补丁,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只用一根破布条拴着,许是常年营养不良,脸色还透着蜡黄,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 一无是处! 半眯的眼眸里冰冷一闪而过,罗白嗤笑一声:“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偏偏要来演这么一出,还选的是这种不入流的村姑。” 被这一番话弄得有些糊涂的猫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着墨大人身边穿着很是粗陋的女子,淡黄色的猫瞳里闪过一丝诧异。 怕是墨大人身边的这女子,不符合主人的美学。 “我一直就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人,就该一个人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教天下人崇拜敬仰,没有人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罗白越看越觉得那女子看着扎眼,总觉得她就是万花丛中一只破坏了美感的苍蝇,教人见着浑身难受,当下恨不得狠狠几个苍蝇拍拍下去,让她彻底消失在那人面前。 见着主人突然开始阴沉的脸色,猫六没来由地抖了抖,怕是他那“美学”开始作祟了。 此时,已是快走到赌场楼下的女子突然抬头,淡淡扫了一眼二楼窗旁的两人,似是有意,似又无意,楼上的两人都来不及去探究她眼里的神色,她就已撤回了视线,低头跟着领路的狐媚向着楼上走去。 “两位请进。” 琉璃的珠帘被一只素白柔荑挑起,花朵一抬眼便是见着倚在窗旁眼神不善地看着她的紫衣男子,暗暗挑了眉头。 不错,好眼神。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不甘示弱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噼里啪啦”的火花,那是擦得…… “宝宝饿了,吃鱼。” 屋子里唯一的小娃娃,哪里懂得大人之间得那些道道,就只一进屋就见着了屋子中央已经布置好的饭菜,小嘴巴里一个劲地咽清口水。 却是这纯真的童音,就似一桶凉水,一下将两人之间的火花浇灭,反应过来的罗白,瞬时暖了面色,对着一旁的狐媚吩咐道:“还不快请五殿下入座?” 待入了座,他才似突然发现了有花朵这么个人似的,满是疑惑地看着她:“在下罗白,乃一介商人,不知姑娘……” 这问得风轻云淡,就似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 花朵也装作无事发生,淡定道:“在下花朵,城儿的妻主,久仰久仰。” 话语刚落,她就见着那人捏着烟杆的手紧了又紧,紧了又紧,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 花朵勾了唇角,转头从墨倾城怀里抱过风儿来,与他说道:“今日就我来喂孩子吧,你也抱了一上午了,休息休息。” 若是一直由当爹的照顾孩子,怕是以后她儿子就会跟她生分了……这就划不来了…… 墨倾城也不拒绝,看都不看一眼桌子对面坐着的主人,就先动手给母子两人盛了一碗熬得雪白的鱼汤端到她们面前,然后便开始动作优雅地剥起了虾子。 看着这和乐融融得一家三口,对面的人面色越是黑得厉害,终是忍不住,对一旁的狐媚使了个眼色,那狐媚哪里不懂自家主子的意思,立马拿着手中的酒壶,身若无骨向着墨大人靠去:“大人,让奴婢来伺候您喝酒吧。”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用着自己胸上那两个白花花的大白兔向身旁的男人挤去,那乳/沟…… 男人正是微微蹙眉之际,身旁的女人已是按捺不住了,手上动作一顿,已是面色不善地看着那狐媚,“喂,把你的胸从我男人身上拿开,你碍着他眼了”。 狐媚面色一变,这女人……她个碧水国的人竟是懂这道道,随即勾唇魅惑一笑,不甘示弱的回过去:“我看是碍着你眼了吧,怎么?姑娘羡慕了?” 说完,她还故意向着花朵那平得跟飞机场似的胸部扫了几眼,眼里挑衅十足。 尼玛,敢挑战我作为女人的尊严……花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飞机场,眼里一股猛火燃过,随即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道:“夫郎你说说,她是碍着我眼了,还是碍着你眼了?” “当然是碍着我眼了,女人的胸太大就没女人味,更给不了男人安全感,城儿可是半点都不喜欢”,边说着,墨倾城边把左手从愣住了的红衣女人怀里抽出,将碗里剥好的虾仁儿喂给花朵,满含笑意地看了看她胸口,“城儿就喜欢妻主大人这样胸平平的,够女人味,够安全感,晚上伺候起来也免得被硌着……” “……” 屋子里的一众人瞪大着眼睛看着那睁着眼睛胡扯的人。 “你可真心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 “当然”,墨倾城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到,“若不真心,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寻妻?” 不错,够给面子。 花朵满是笑意地吞下口里的虾仁,瞟了一眼那面色尴尬的狐媚,眼里全是胜利之色,看到没,这就是姐姐的杀手锏,看你怎个跟姐姐斗。 “殿下没享受过媚儿那种妖精伺候人的滋味,又如何能这般早下结论?不如在下将她送与殿下,殿下慢慢体味?” “不行。” 花朵皱眉看着对面的罗白,她可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呢。 “古来男子多是三妻四妾,难不成你想让殿下是你一人的?”罗白淡淡瞟了一眼她,“不说你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凭你的身份地位,你以为你配得上他?” 身份地位?好小子,敢拿这个来压我。 花朵眉头一挑,“不管别人如何三妻四妾,我花朵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做不到,我花朵也不屑一顾。至于你说的什么身份地位,我自认为,在这芸芸众生中,我不比谁卑贱,也没人比我高贵半分,众生平等,若是以身外之物论人,未免浅薄,就如罗公子这般”,说着,她故意顿了顿,“虽然穿着奢华富贵,谁又知道内里是如何肮脏不堪?” “你……”这个女人,明明是个山野村姑,该是见识短浅的粗陋之人,今日,“猫六!” 一旁猫妖,猛的一个扑身,亮出锋利的爪子便是要向着座上女子的面上抓去,抱着孩子的人只是淡淡一笑,一个旋身从座上站起…… “嘭”的一声,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那猫六已是被女子一脚踢到了墙壁上当壁画贴起。 “哎呀,吓死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东西呢”,花朵大惊小怪地看着从墙上滑下来的猫六,“原来是个,猫妖”。 单手撑头看着这一幕的罗白,转眸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女人,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全是复杂,这个女人…… 一旁亲眼见着道行不浅的猫六就这样被人一脚踢飞的狐媚,终是白了面色,悄悄地站起身来,离得墨大人远远的。 “好厉害,厉害。”那怀里的娃娃,却是觉得刚才跟着娘亲那一旋转又一跳的很是有意思,鼓着巴巴掌面上满是兴奋。 在儿子面前立了威风的人,哈哈一笑,“小意思,小意思”,随即转身,却是眸色跟着一转,踩着小碎步,向着那坐在桌上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得男人走去。 “乖乖夫郎,你可是说过‘小男人,大女人,小女人,大男人’这游戏我们轮流玩儿?” 男人眨眨眼,随即唇角一勾,“妻主大人现在要怎个玩儿法?” “我要当小女人”,就在屋里其他人目瞪口呆之际,花朵已是撇了撇嘴,眼中欲哭不哭地甚是可怜地看着自家男人,“他们欺负我这个弱女子,我打不过,夫君你要给做主去”。 男人一惊,抬头扫了一眼屋里几个外人,随即满是担忧地将女人扶坐到自己面前得凳子上,“娘子可是伤着哪里了?” “我心伤着了,可痛着呢,咱们孩子也被吓着了”,说着,花朵低头看着自己娃儿,“你说是不,风儿?” “嗯嗯。”奶娃娃很是笃定地点点头。 看着母子两一副可怜样,男人眸子突然就冰冷一片,抬头,面色冰寒地看着对面的人。 “啪嗒”一声,某人手里的烟杆,落在了桌上。 ☆、第021章 小惩大诫 “本座的人,本座自己都舍不得动半分毫毛,谁给你们胆子去伤她的?” 冰冷的话语,听不出半分情绪的起伏波动,却是任谁都听得出,这平静的冰寒之中,带着千万伤人的冰刺,教人听来不寒而栗,整个人由内冻到外,呼吸似乎都困难起来。 在座之人,皆是变了面色。 “大人恕罪!” 话语刚一落地,狐媚和猫六已是双双跪在了地上,身子没来由地抖得厉害。 这屋里一众人的反应让花朵微微惊了一惊,她没有想到,这墨倾城只是那一垂眸的冰寒,竟是教这里的人吓成这般样子。明明她只是玩笑,他们,却似都当了真? 对面的罗白也早已是面上失了全部血色,眼里的畏惧一闪而过,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却是终究没说出一句,起身,离开座位,恭恭敬敬地伏跪在地上,声音里透着些惶恐和小心,“请,大人责罚”。 只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一室的氛围,就变得难以言喻的严肃。 满脸冰寒的人,垂眸看了地上的罗白许久,这才转头,换上了满面的温柔,眉眼弯弯带着春风的和煦,看着花朵道:“娘子觉得,该怎么惩罚他们才好?” 花朵眨了眨眼,愣愣地看了面前的人许久,总觉得,似乎刚才那满面冰寒的人,只是一场烟花绽放瞬即消失的幻觉。 墨倾城也不催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她回话。 然后是,一室寂静无声。 只有两岁不到的奶娃娃,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转着小脑袋一会儿看看爹爹,一会儿看看娘亲,滴溜溜的黑眼珠子里闪过一抹不解,随即又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鱼肉肉,咂了砸嘴,“咕噜噜”,没吃饱的小肚肚也开始抗议起来。 “宝宝饿。” 小娃娃咂着嘴有些可怜地抬头看着自家老爹。 诡异静默的气氛,就这样被一个饿了肚子的娃娃打破,恍然惊醒的花朵,连忙拿起桌上的筷子,将一块挑干净了鱼刺的鱼肉喂到孩子的嘴里,歉意道:“抱歉抱歉,娘亲这就给宝宝弄吃的,娘亲真是粗心,又把我们宝宝给饿着了。” 看着吃东西吃的津津有味的娃娃,花朵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柔情,眉宇之间难掩宠溺温柔,一边与孩子挑着鱼刺,一边转头对着一旁的娃娃他爹吩咐道:“孩子他爹,还不快些给宝宝剥点虾?” 看着专心与娃娃挑鱼刺的人,墨倾城愣了一愣,这才动手,挑了几尾虾到碗里安静地剥了起来。 伏跪在地的三人,就听着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吃着午膳,心里是各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 酒足饭饱之后,花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懒洋洋起来了,眯着眼睛看着地上似乎跪了不少时间的三人,算了,毕竟也算是自家夫郎的人,不能做的太过了,随即眼含笑意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夫君,既然他们已经知错了,就原谅了他们吧,如何?” 墨倾城也不多说什么,转头淡淡看了一眼地上伏跪的三人,淡淡道:“可是听清楚了本座娘子说的?” “谢过夫人不罚之恩。” 花朵很是不在意地对着站起身来的三人甩甩手,“无妨,你们也没做的太过分,我没必要与你们太过意不去,得了教训就行”。 不到底线被触碰的时候,她倒是觉得,一切都是好商量的,只是,到了她不想商量的时候,就无所谓什么过不过意得去了,那时候,什么都过得去。 午时已过,楼下的赌徒慢慢变得越来越多起来,差不多是时候下去了。 思及此,花朵将怀里得孩儿交予墨倾城,随即单手略显轻佻地挑起面前美人的下颌,话语里带了半分邪气:“乖乖夫郎,现在我要下去挣钱供养你和咱们的孩子了,在上面乖乖等我,等我赢了万贯的家财回来接你。” “好,那城儿就在这里等妻主大人回来。”那人眉宇之间,全是顺从的温柔。 啧啧,影帝啊,影帝,花朵在心里感叹,走到前面的朱栏,坐在之上对着父子两摆了摆手,一个翻身,便是悄然飘出了结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楼下。 一众的赌徒,都只顾着那庄家手里的骰盅,谁都没有注意到,这昏暗的空间,又多出了一个女人。 待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楼上,不远处垂头丧气地站着的罗白才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已是抱着孩子悠闲地坐在软榻上观看下面情况的人,犹豫了一番,终是开口道:“属下不明白主上此举是何意,若是要利用此人,别的方法多的是,为何偏偏选这‘过家家’的游戏?何况,主上这样高贵的身份,她一个山野之人,又如何配得起?” 撑头懒懒地看着楼下动静的人,转眸,眯了眼睛,“谁,跟你说,本座是在玩儿‘过家家’了?” 室内三人心中一震。 “罗白,你胆子变大了。” 软榻上的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千金难求的烟杆,再是不看室内三人一眼。 只是那一眼,让三人均是心头一凉。 狐媚和猫六,有些同情地看了看立马面如死灰的罗白,均是不忍心地转过了头去。 “主上,我错了。” 罗白突然就开始身上冷汗连连起来,满是痛楚地跪在地上,带起了一脸的哭相。 “你若不动手,那便挨上本座十鞭破魂鞭,可保它。” 对于罗白来说,那烟杆就是他的命根子,坏了他一个烟杆,要求完美的他,定是要做出更好的一只出来,平常的烟杆,就是烟瘾再犯,他也不屑于碰上一口,所以,那其中至少有好长的时日他吸不了灵烟,对于这种大烟鬼来说,一日离了烟,那便是生不如死,漫漫长日,如度千秋,已是相当于酷刑了。 他敢动他的……思及此,软榻上的人,眸色中困惑一闪而过。 “呜呜……我的祖宗我的根啊……” 跪在地上静默了良久的人,突然一阵嚎哭,然后起身,满脸悲戚地拿起桌上的命根子,走到窗台边,“啪、啪、啪”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烟杆,烟杆还没坏,眼泪已是啪嗒啪嗒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一旁的猫六看着不忍心,走上前去劝道:“公子,这烟杆早晚也得坏的,你还是不要拖了,免得自己看着也难受,一个狠手下去,也就痛那么一下而已,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你懂个屁!没看到爷是在虐我祖宗,虐我心肝,虐我命吗?”,此时的罗白已是哭红了眼,转眸狠狠地瞪了一眼猫六。 “……” 某人又哭了好久,这才下定了决心似的,闭着眼睛,视死如归…… “啪啪啪啪啪啪……”随着瓦檐上一阵“哔哔啵啵”珠玉乱响…… 金镶玉啊,金镶玉…… 抱着死无全尸的烟杆,某人趴在地上哭得好不伤心…… “还不够。”软榻上的人,凉凉的来了一句。 …… ☆、第022章 赚钱丰胸 悄悄融身到赌场中的花朵并没有立马加入那些赌徒的行列,只是慢慢地将每一张赌桌上的情况都看了一遍,最后才停在角落一相对人少的赌桌旁,视线落在那中间摇着骰子的女人手上,眼里全是专注。 骰子与瓷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当当”的很是悦耳。 然后,“嘭”的一声,骰盅落桌,中间的庄家高深莫测地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口道:“下注!” “我押小!” “我押大!” “押小!” …… 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桌面很快便是多了不少铜钱和碎银子来。 看着桌上再无人下注,中间的庄家才缓缓道:“开盅。” 随着高兴和丧气之声交杂,一轮赌局,就这么过去了,在人群中的花朵,仔细地看了看骰盅里三颗骰子的点数,淡淡地看了看那摇骰子的高壮女人,不错,果然是个能手,能摇得这一手的骰子。 “来来,下一局!” “我一直押小不动,老子今天就不信押不中一个!” 花朵转头看着身旁不远处一穿着与她差不多鄙陋的女子,暗自扯着嘴角讽刺一笑,这世上,若是把一切都交给天去注定,那么,你注定穷困潦倒一生,上天给了你命数,不管是好是坏,都是要你去争的。 从怀里的钱袋里取出两锭碎银子拿在手里,花朵眯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骰盅的走行路线,耳朵将那骰盅里骰子的声音一个不落地听了出来。 其实,这玩儿骰子玩儿久了,就会发现它的一些规律,到了一定的“境界”,那些资深的行家,想摇出什么点数就能摇出什么点数,“赌王”的名号,可不是用运气赚来的。 长生的寂寥,需要好多东西去充实,她用了那么几年的时间玩儿骰子,就是在研究这摇骰子时这摇的手法和声音的规律,推算骰子在盅里走形的路线,计算它们的落点和位置。 这其实,也很考反应和计算能力了。 “嘭”的一声,骰盅再次落地。 待众人都下好了注,花朵这才捏着两枚碎银子,将之不动声色地放在中间的豹子。 两锭碎银子,于普通百姓来说,已是不得了的东西,那一直注意着赌桌上情况的庄家抬眼,看着悄悄将碎银子放在豹子位置的乡下女人,眼里惊异一闪而过。 “哎,这谁放的豹子?” 这么闪亮亮的两锭银子,终究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不知是谁首先惊讶了一句,众人这才低头瞧着桌面不知何时被谁放上的碎银子。 “这疯了不成?要是待会儿出的不是豹子,这不是血本无归?这两锭碎银子要是给俺拿去够俺家里吃喝不愁一年了。” 有人看着那两锭碎银子,眼里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 听着众人七七八八的话语,花朵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唇边肌肉一动,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来,“我放的,我放的”。 众人回过头来,这才看到,背后站着的一身材比寻常高大的碧水国女子要矮小一些的女子,正是笑容憨憨地看着大伙。 众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女子许久,见着她一身补丁的粗陋麻衫,眼里多是怀疑之色, “我说,你个穷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不会是偷的吧?” 我擦,尼玛人格攻击呢。 花朵郁闷地低头瞟了一眼身上今日被人鄙视了无数次的衣服,面色慢慢就变得羞赧了起来,抬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衣角,无地自容一般抬眼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众人,随即又低下头,支支吾吾道:“不,不是,这,这是俺,俺种地存了好几年才存下来的。” 看着眼前这女子憨憨的面容,倒真是不像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那你就好好地过你的日子啊,跑这里来干什么?你以为这赌场里的钱是这么好赚的?”终是有人还是有些可怜这人就这么往着“火坑”里钻,好心地提醒她,“我告诉你妹子,你要是将这两锭碎银子往这里一放,大姐我保证你今日输得连你爹妈都不会再认你!” 这赌场的人,大多都是穷人,哪个不是抱着一夜暴富的念头来这里的,可是,真真靠赌赚的身家的又有几个,多是输得血本无归,有的连妻女都搭进去了。 这赌场,就是罂粟,一旦进去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那便再没个结束。人是贪婪的,没有的想有,有了,还想有,欲壑难填。 这女子一下就将身家放上去了,怕真是个不知赌场险恶的人,好多人,似乎都在她身上看到了第一次的自己,带着期盼,做着白日梦。 “就是,妹子,你听这位大姐的,我们看你也是个守本分的人,快些拿了钱回去娶个夫郎好好过日子”,有人拍拍花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到。 被围观的人,低头,就一直搓着衣角,面色越是变得羞赧了起来,看了看众人,几次欲言又止。 “不会是妹子你有什么困难的吧?” “是,是那个……”花朵低头,犹豫了许久,才又支支吾吾地说到,“其实,我,我已经有了夫郎了……” “既然你都有家室了还跑这里鬼混干啥?你又没经验,是想把你家夫郎赔进去不成?” “不,不是的。” 看着女子这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样,众人终是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有什么困难嘛?说出来大姐些个给你出出主意,也好过你什么都不懂就来赌”。 看着众人一副热心的样子,花朵又忸怩了一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脸红到了耳根,道:“我是想赚钱买些人参燕窝什么的……” “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满是不可置信地重复着她的话语,“人参?燕窝?……” “我说你个穷人怎么想起了去买那些富人的东西?难不成你夫郎生病了,你要买回去给他补身子?” 花朵摇头摇得很是果断。 “那是给你老母?” 继续摇头…… 众人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是给谁买?” “给,给我自己吃……”在众人不解的眼神里,她继续道,语气里加了几分幽怨,“是,是我夫郎,他,他嫌我……” “嫌你什么?” 众人屏气凝神,好奇地追问。 然后,众人就看着女子得头都要低到自己得胸口了,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嗫嗫嚅嚅道:“他嫌我,胸小了……我想,赚点钱,买些丰胸的……” “你说大声点,妹子,我远听不到!” 离得稍微远一些的人,就只听着蚊子在那里“嗡嗡嗡”似的,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只离得花朵最近的那么一两个人面色怪异地往着她胸口扫了两眼,嘴角抽了抽,“她说,她夫郎嫌弃她胸小了……她想赚钱……丰胸……” 此话一过,一众人都将视线,锁在了花朵那平得不能再平的胸口,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嗯,是……平了点…… “哎呀……我说啥大事呢,屁大点的事儿”,有人好笑地拍拍花朵的肩膀,“胸小是个多大点的事儿?咱们大女人靠的可都是力气,我给你说,像这种嫌三嫌四的男人,那就是欠揍,听姐的,回去给他几个拳头,打得他爹妈都认不得他,看他以后还敢嫌弃你”。 “对对对,这位大妹子说的对”,众人又是好笑又是可怜地看着花朵,纷纷开始给她出着歪点子,“这种男人,那是欠揍!回去把他好好揍上一顿,再在床上往死里折腾,看他以后还敢说你不是……” 楼上的罗白,斜眼看了看软榻上面色平静的人,身上没来由地颤了颤。 “可是,可是,我夫郎他说……” “说什么?” “说我如果不去丰胸,他就不要我了,要,要跟我大姐……我,我不是我娘亲生的,她,她见不得我……我,我好不容易才娶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夫郎……” 说着,说着,众人就看着站在中间的人,已是低头抽泣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沉默了起来,原来,这之后,还有个这么……这么……的故事。 看来这妹子日子不好过啊,有人很是同情地拍了拍她肩膀,“妹子啊,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来赌场赌啊,你这一下就把家当押下来了,输了怎么办?你要是输完了你那后娘还不得直接把你赶出去,家都没了晚上还怎么抱夫郎?” 抽泣了好久的人,话语里全是心灰意冷,“反正我都这样了,输了就输了,大不了一死,也好过看着他再嫁给我大姐,我知道,我床上功夫不好,胸又小……满足不了他……” 二楼上,正是喝茶的人,小小地被茶水给呛了一口。墨倾城低眉,看了看手上的茶水,随即将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转眸,淡淡瞟了一眼旁边的罗白,正是耸肩耸得厉害得人立马僵直了身子。 “可是,我也是个女人……怎么看得了他一天到晚跟我大姐眉来眼去……不如来这里试一试运气,昨天也做梦梦到了踩狗屎……” 哎,众人连连叹气,爱莫能助,又是一个可怜女子啊…… 那摇骰子的女人,也甚是同情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可怜女子,低头看了看手下的骰盅,本来要趁着众人转移注意力的机会动动手脚,却是终究没有,微微叹了一口气。 “开盅!”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刚才还满脸哭相的女子笑嘻嘻地将一桌子的钱往自己口袋里装…… “妹子啊,你这坨狗屎,踩得有点大啊……” 却是突然,正是收钱收的欢的某人动作一僵,转头,装作不经意地瞟向身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是…… ☆、第023章 亡途之花 就在她转头之际,刚才还一直将视线锁在她身上的两人,已是迅速转回头,从怀里取出几枚铜板,跟着众人在桌上开始下注。 “买大买大,这盘肯定中”,一边说着,其中一头包浅灰布巾的女人还边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来,双手叉腰完全一副败家模样。 若不是前世花朵有几百年混迹人间的经历,也许,她会觉得,刚才那不同于寻常打量的视线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被人盯上了? 不着痕迹地转过头来,花朵微微皱起了眉头。 “妹子啊,来来来,继续来赌几把,姐儿几个今天都来沾沾你的运气,下一盘你选哪儿我们就跟着往哪儿放。” 见着这生手一下赢了那许多钱财,周遭之人不羡慕绝对是假的,不少的人还真就信了她踩了狗屎运,今日才运气爆棚,想着下一局去沾沾她的赌运。 “我,我不赌了……我怕把钱输光了,回去我夫郎就不要我了。” “哎,你怕啥啊,豹子都被你给放对了,你还怕待会儿没的赢的?听姐的,再弄几局,保管你一夜暴富。” 抬头见着那人满脸笃定,花朵摇头摇得坚决。 “哎,我说,妹子你刚才不是姐儿几个怎么劝都要下注,怎个现在怎么说都不来了?”有人不解地看着她,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我……那个我,我觉得,这么多就够了……”,粗衣布衫的女子低着头,有些局促地捏着满是补丁的衣角,唯唯诺诺道,“我就是个做穷人的命,那么多钱,不是我该想的,而且,钱是永远挣不完的……就算运气再好,我也不能次次都猜中豹子”。 欲壑难填,世人知这四字,却是少有能用之于行。赌徒,从来都是亡命之徒,一朝富贵,一朝潦倒,谁都说不清。 见着这妹子一脸拒绝模样,众人连连叹息,目光短浅! 于是,顶着众人满眼的惋惜,花朵硬着头皮将多半的铜钱兑换成了碎银子带在身上,转眸淡淡瞟了一眼楼上,便是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去了。 “你不去接他们父子?” “不慌。” 赌坊外面,突然而来的明媚天光让花朵有些不适地眯了眼睛,不得不抬手挡去一部分光线,才慢慢看清外面繁华的街道,鼻尖,也不再充斥那种汗臭、鱼腥味、酸臭混杂的气味,有一股,属于夏天的味道。 她的身旁,一直潜藏在地下的白狼,也隐了身形,懒洋洋地卧在太阳下面眯眼享受日光浴。 “走,敖大人,跟我去喝几坛子,好久未过过酒瘾了。” 趴在地上的白狼斜眼瞟了她一眼,鼻息浓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 花朵挑眉,“怎的?还不愿意?” 话语还未落地,那白狼已是抬头,一个大白眼甩过来,里面全是浓浓的鄙视,“你那酒品我可不敢恭维……” 话说,就是这疯女人那不敢让人恭维的酒品,又正好……那个……才……尼玛他个堂堂上古凶兽就成了现在这悲催样…… 白狼那万分悲催的模样,花朵立马了然,眼珠子一转,立马笑嘻嘻地往着大街上走去,“其实呢,我倒是觉得,这酒品不好,也挺好的,说不定呢,本大人今日一喝醉了,就来了兴致与你解除了这主仆契约……” 地上无精打采的狗狗耳朵动了动,黑黝黝的狗眼突然放出一抹闪瞎路人的狼光,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兴冲冲地跟了过去……发酒疯啊,你喝多点啊,发得厉害些,最好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嘿嘿哈哈……老子的光明前途啊,不远了…… 前面走着的人,不经意转头瞥见身后某狼满脸意淫状,那傻样……花朵眉头一挑,便是勾起了唇角。 她现在终于发觉,这上古凶兽,怎么就是个脑筋不转弯的大傻,要不然,怎么会被她个道行几百年的小道士给忽悠着去做了契约兽? …… 热闹非凡的街市上,花朵若无其事地挑选着酒摊上的各类酒水,一边暗中注意着从赌坊跟出来的两个乔装女人。 “那两人你打算怎么办?” 白狼边舔着爪子玩儿,边眯着狼眼打量着不远处的两人,黑不见底的眸子划过一丝兴奋的暗红,就似是来自地狱的血色鼓动。 正在仔细挑选着酒水的手一顿,花朵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某只,眉眼带起了些好笑,“瞧瞧大少爷你这德性,十几年没摸过妹子就又把持不住了?来感了?” “当然,两妹子身材不错……那衣服太掉价了,下面的景色,啧啧……” 白狼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似乎看到不远处两个妹子已是光溜溜地向它搔首弄姿地走来,哎哟,瞧瞧,那骚样,看着就来劲儿…… “色狼!” 花朵一脚踢上这没节操的上古凶兽,尼玛这时代变迁,这上古凶兽的习性也跟着改了……再非凶兽,淫兽也…… 黑得无底的眼眸,突然划过一抹嗜血的冰冷,白狼转头,冷眼看着身旁长相平凡的女人,突然嗤笑一声,“哼,若不是你束缚了本大人这般久,我哪能见着这种货色就猴急起来?” 明显听得出这是白狼在闹脾气,花朵只是勾唇一笑,“你确定要与我仔细探讨探讨?” 话语还没落,某只心头已是“咯噔”一声,那隐隐兴奋起来的某货立马萎了,干咳了一声,颇为不自在地转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尼玛的,要死的……老子当年怎么运气那么霉,遇到这么个发酒疯的怪胎?美色没享受到,还把自由给搭进去了……天不助老子啊……老子衣服还没撕啊,大白兔还没摸啊……嘴都没亲个……尼玛那雷劫就莫名其妙地劈下来了……给老子准备都没个……尼玛的,不是说渡劫之前都是有征兆的吗?……这疯子不知怎的还偏偏那时候清醒了……吵着要收了他做兽宠…… 尼玛天地良心啊,老子是凶兽啊,不是看门的狗狗啊,不是长毛犬! 这下好了,不光自由莫得了……性福……好久都没尝过这种滋味了……好不容易硬了一次,这才多久,就萎了…… 看着白狼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花朵勾唇莞尔,抬头对天叹口气,“哎,老天果然是长了眼的,这自作孽啊,可是不可活的……” 说着,她随便挑了一坛桃花酿凑近闻了闻酒香,浓浓的桃花香味一下就扑鼻而来,夜色的眸子被这酒香熏得眯了起来,嗯,不错,就这个了。 “大妈,给我来两坛这桃花酿。” “好嘞,大妹子给。” 收了银钱的摊贩,看着离去的人,脸上全是奇怪之色,刚才眼花了还是自己耳聋了?怎的见着这姑娘张口在说话却是听不到半句?难不成自己看错了,只是她嘴里在嚼东西? 一手提着一酒坛子的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央,停了一盏茶的功夫将这镇子大概观了一遍,抬起下颌往着镇子北面一指,“就那处了”。 坐在最高的地方,赏美景,品佳酿,不是一番妙事?提着酒坛子的人面上全是潇洒十足的笑意,转身往着这落梅镇最高的地方走去。 看着前面的人渐渐远离的身影,不远处卖簪花的摊子旁的两人这才放下手中簪花,互视一眼,立马向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不远不近地跟着。 落梅镇最高的地方,是镇子北面千机寺内的浮屠塔,此塔内里珍藏了许多佛文经书,在这碧水国的边境小有名气。 千机寺之所以出名,还有一样镇寺之宝,就因为这样东西,每年春夏两季都有无数文人骚客专门不远千里赶来,只为一睹盛景。 暖风微微吹过,缭乱耳前碎发,花朵抬手,轻轻接住一小朵不知从何如被风送来的红色小花,花瓣纤细,反卷如爪,艳红得有些寂寞,似乎是染着灵魂深处的孤单,相思情深,写不上三涂畔。 满是茧子的手指,拈住那小小的花茎,送到眼前,红衣不诉离别苦,却是落尽三千须弥渡,夜色般的眸子困惑一闪,随即慢慢瞪大,“曼珠沙华?” 亡途之花? 突然,一阵带着丝丝凉意的风,从前方吹来,衣袂翻飞,绑住发丝的发带突然松开,满眼的发丝凌乱飞扬,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寂寞如雪的嫣红染红了半边天空。 被风顺着满身毛发的白狼,眯着眼,满是复杂地看着前方。 “敖大人。” “干嘛?” “本小姐有难你不在我面前雄起你娃娃就真是长毛犬!” “你啥意思?你全家长毛犬!我说了多少次,老子是上古凶兽!你再说我是长毛犬,老子炸毛给你看!!!!” “没意思,我以后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拿烤鱼跟我讲条件。” “……” “长毛犬,话说你炸毛给我瞧瞧呢……” “……” ☆、第024章 身陷牢狱 这个镇子,果真是暗藏玄机,有意思。 满寺寂寞如血的嫣红,开得荼蘼异常,这旺盛的香火气息都被这安静幽冷的红打压了大半,何况是半边被染红的天空。 就似是谁妙手一出,撒了满寺的彼岸花种子,那些花,生命就如同野草一般顽强,在寺内的每一个地方扎根落脚,枯井旁,乱石上,全不见半片花叶,阴幽的红,生生将这佛家的烟火染上了幽冷荒凉。 这片寂寞的红,占据了整个寺庙,却仅限寺内,外面,全无芳踪。 站在千机寺最高的浮屠塔上,花朵眯着眼仔细地查探寺内情况,大雄宝殿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地进出,似乎,谁都没有觉得,这些火红,几乎是侵略性地出现在这寺庙里是那么地违和。 也许,人们早就习惯了,习惯了,这样的存在。 香烛气息虽是浓重,隐隐从迎面而来的风里能闻出丝丝幽冷的冥界气息,除此之外,这里便是和寻常寺庙无二差别。 “哎,敖大人,你说,这寺庙的主持,是不是有病啊?”坐在弯弯的檐角上的人,撑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下面的荼蘼火红。 懒懒地趴在一旁晒太阳的白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便打发了她一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白痴,你去问主持啊。” “……” 这次,白狼连话都懒得说了,鼻息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是闭着眼睛睡午觉去了。 这里的风,不似寺外那般带着夏日的燥热,隐隐还有些清凉,已是在塔子上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的人,丝毫未有出汗的迹象。 参天的大树,伸出的枝叶将塔顶的大半遮去,斑驳的光影,就随着一阵阵的风,调皮地在瓦片上跳动,给这片少人涉足的佛门禁地,带来别样的灵动。 果然,是个午休的好地方。 打开酒坛,花朵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桃花酿在嘴里,慢慢吞咽,细细品尝,眯眼欣赏了一阵这整个落梅镇古老沧桑中带着的繁华热闹,低矮的楼阁,狭小的街巷,跟前世的社会是没得比的,可,这小桥流水的风味儿,却是向她这种在钢筋混凝土里过惯了的人难得一见的。 这酒,不如前世的酒水刺激辣喉,清凉中还带着些微的甘甜醇香,隐隐还有些水果发酵的甜香。 古代的酒,就是好酒,虽是后劲很大,却是能图个爽快,这叫什么,对了,醉得心甘情愿。 “一个人的孤独长生,这是否,是一种以天地为牢笼的囚禁?”花朵眯着眼开始对着酒坛子说起了糊话。 本来是想等着白狼醒了再好好喝一喝的,这下花朵却是不想管它了,开始抱着酒坛子痛快地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是将手中的一坛子酒解决了个干净,眯眼,醉醺醺地看了一眼头顶有些快要旋转颠倒的蓝天,打了个酒气十足的饱嗝,身子向后一倒,便是枕着身后白狼雪白柔软的皮毛见周公去了。 被她这猛地一下撞击,正是睡得香甜的白狼一下就被弄醒了,斜眼扫了一眼倒在身上满脸酡红的人,再看一看旁边空得不剩一滴酒水的酒坛子,眼里是明显的失望…… 怎个换了个皮囊,这酒疯也不撒了……老子的自由,啥时候才能回来……再不回来老子以后就……会不会从直的变成弯的?对女人没意思改成男人了…… 想到这里的白狼突然一阵恶寒,猛然甩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东西。 一阵带着些凉意的风,突然吹来,头顶的树荫,被吹得“沙沙”作响,柔顺雪白的毛发,也被这阵风吹得凌乱,白狼又转眼看了一眼身上被风凌乱了发的女人,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长尾一动,便是轻轻地搭在女人身上,然后,又闭了眼睛,继续午休。 夏日午后,一寺安宁。 正抱着扫帚向着这处走来的小和尚,突然步子一顿,抬头,满是幽深的眼眸看向面前十几丈高的浮屠塔。 被高大的树荫遮蔽了大半的塔顶,一抹灰色的粗布衣角,在檐角,随风飘动。 “阿弥陀佛。”塔下的人双手合十,低头,专心地扫起了一地得枯叶。 “沙沙”的扫地声,和着树枝随风起舞的响动,就成了全然和谐的催眠曲,塔顶的人,睡得安详。 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下面的扫地声,依旧是不绝于耳。 早已睡够了的白狼,幽幽睁眼,斜眼看向被瓦檐遮住了所有视线的地方,转头,看了看在她身上睡得哈喇子直流、毫无形象的某人,鼻息里又是浓重地“哼”了一声…… 落林新叶催陈叶,这是世间永远不变的规律,塔子下面,才被扫干净的地方,又有一片枯叶悠悠落下,扫地的人,就这么一直,“沙沙”地扫着,扫着……仿佛没个止境。 脑子都清醒了的白狼,皱着眉头听着下面的声音,听了快半盏茶的功夫,终是眼里暗光一闪,搭在花朵身上的尾巴往着一旁的酒坛子一扫,那酒坛子便是“骨碌碌”地顺着瓦片滚落而下,然后,从十几丈高的塔顶,准确无误地向着下面的扫地僧砸去。 似乎,那扫地僧根本就不知情,只是埋头,专心地将脚下又落下得枯叶,向着一旁扫去。 塔顶的某只,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却只是一瞬的功夫,那笑意便是凝滞在了脸上,垂眸,看向被瓦檐遮住了视线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 塔下的和尚,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上滴酒不剩的酒坛子,只是一眼的功夫,然后,手一松…… “哗啦”一声,酒坛破碎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这处的安静和谐。 正是睡得香的某人一个惊悸,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怎么了怎……”却是忘了,自己此刻是在什么地方,话还未说完,身子一歪,就…… 塔顶的某只,就那么……点点都不华丽地,从上面摔了下来……没反应过来得某狼,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身上的人摔下去,然后,自觉地闭眼,捂耳…… “呀呀呀呀呀!!!”掉得飞速的人本想在空中一翻身稳在半空,却是一眼就见着下面被她的惊叫吸引了注意的和尚,便是立马打消了念头,面上满是惊惧地看着他,“和尚接住我!” 你不接住我,砸死砸伤的,是你自己,我不亏的哦…… 下面的人,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是,却是被上面的人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给生生拉慢了半拍,还未来得及后退,那人已经砸了下来。 “嘭”……然后,一片寂静。 挂了吧,挂了吧?捂住眼睛的白狼,试探地往着下面瞧去……额…… 花朵愣愣地看着接住自己的,面如刀削立体有型,眉目若画的……光头和尚……“你……” 那人此时也正好垂眸看着她,突然唇角一勾……手上一松…… “噗通”,没来得及反应的人,就这么直接屁股着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妈呀,痛死了!”反应过来的花朵,满眼都要喷火了,死死瞪着那半点没有绅士风度,还装得一脸淡然无辜的臭和尚,颤颤悠悠地抬手指着他,“你……” “阿弥陀佛”,还未说完,那人已是双手合十打断了她的话,面容全是一本正经,“女施主,此乃佛门重地,还请速速离去”。 “……” 吃了闷亏的花朵无语地盯了此人良久……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摸着被硌得生疼的尾椎骨,苦着面色往着寺外走去…… 走了几步路,终是忍不住回头,眯着眼眸看着那此时已是开始扫地的和尚,眸里思量转瞬即过,“死和尚,姐姐尾椎要是出了什么为题,我一定回来找你……” 当然,赔医药费是其次。 塔顶上的某只,突然裂开狼嘴,笑得幸灾乐祸,嘿嘿,吃瘪了吧。 …… 那一摔,摔得花朵毫无防备,真心尾椎给磕在地上了,那痛是真的痛,一阵一阵的,走路都难受,摸着屁股满脸枯涩的人,也不管一众香客奇怪的视线,一路碎碎念,直到门口。 那里,身着衙役服饰的两个女人,正是抱着刀,满脸严肃地打量着她。 她们的身后,是两名衣着白衫、头梳道髻的女人,那两个女人看着她从寺庙走出来,便是转头对着两个捕快道:“正是她。” 刚说完,其中一人便是手上一动,花朵正是皱眉之时,身上一紧,已经被捆仙索给捆了个结结实实,那叫真的紧啊……真的,出气都有点困难。 这时,那捕快才走到花朵面前,满是冰冷地看着她,话语里全然是讽刺,道:“怎么不躲了?我们还想着你会在这里等多久呢……” 花朵暗自挑眉,随即面上神色一愣,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官差大姐:“在下不知大姐在说什么,我在躲啥?” “哼,去了衙门就知道。” 其中一人狠狠对她背上拍了一掌,便是拉着绳子将她往着衙门押去,边走边道:“我们这些普通人奈何不得你,总有人能收拾你,看你这下怎么去害人!” 被拉着走的人,有些狼狈地跟在两个官差大姐身后,眯着眼思量了许久,眸里困惑一闪而过,有些不懂,这是哪一出? 不过,算了,不慌,不慌,先看看情况再说。 反正等了一下午了? 不过,他们为什么不进寺庙? ☆、第025章 来者不善 落梅镇官衙。 看了一上午卷宗的县太爷,有些不适地将手上的卷宗扔到一旁,一边揉着发酸的眼睛,一边动了动酸痛的筋骨,待身子骨觉得舒服了些,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同是眉头皱得厉害,满脸苦相整理着卷宗的师爷,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老唐啊,你说,那仙云门的人到底行不行啊?来了这几日了也没见着有什么作为。” 再这么下去,不说那些来问案子的人要把她这县衙的门槛给踩断了,光是以后,这‘邪魔’不除,过往的商人怕是再不会从这镇子过,没人来这里,镇子上的诸多生意定是将一落千丈,没有生意就没有政绩,那她是老死都别想出这古怪镇子了。 想到这里,县太爷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上面都暗示了要把她提拔上去的,节骨眼上却来了这么一出,这还提拔个狗屁!死了这么多人,她把乌纱帽保住都不错了。 一旁帮着整理卷宗的师爷,抬起一双长期熬夜有些发黑的熊猫眼同情地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县太爷,如今她自己对这些案子也没个想法,只得宽慰她道:“大人先别急,朝廷不会把责任推到你一人头上?现下您就等,看陈将军和陆道长他们怎么说。” 一直负手紧皱眉头的人想了想,又道:“你说这万一不是什么‘邪魔’干的呢?” 听闻此句,师爷花白的眉头一挑,将一大摞整理好的卷宗往旁边书架一放,转头,这才看着县太爷道:“大人你就更不必愁了,这事咱们老早就报了上面,上面让陈将军全权处理此事,小的说明白点,大人您啊,如今就是给陈将军打下手的,这案子破不破得了,都不关您半点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是陈将军担大责。” 这人啊,往往一个人就容易往着死胡同跑,没个人往回拉啊,还真是要打算和那南墙撞个你死我活,今儿个有师爷这么宽慰几句,县太爷想一想,觉得说的也对,立马心头舒坦多了,转身去倒了两杯茶,一杯递与师爷,道:“老唐,累了这一天了,你也坐下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跟我去军营走一趟,咱们先看看陈将军那里如何行动。” 两人正是要闲话一些家常,刚喝了一口茶水嘴巴都还没捂热,门口却是突然传来蔡捕快那堪比熊吼的声音:“大人!大人!” 那声音,又焦又急。 一听这声音,县太爷心头就跟着一抖,一口没咽下的茶水都改了道去气管,“噗”的一口尽数吐了出来,呛得她满面涨红,灰沉沉的脸全都皱在了一起。 “大人!大人!” 因为一时高兴过了头,那人连门都忘了敲就直接进来了,满面兴奋地看着屋子里呛得厉害的县太爷,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师爷边与县太爷顺着气,一边暗自叹气,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声音里全然是沮丧,道:“又哪里出了命案?” 这还要不要她们活?这案子一件接一件的都是事关人命的大案,到现在一件都还没破,年尾的时候上头问起她们县衙怎个去交差? “大人,大人,抓……抓到了!” “咳咳……”正是咳得厉害的声音戛然而止。 “抓到啥了?”屋子里的两人,此时耳朵都竖起来了。 不会是…… 方几旁的两人各自有些怀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那靠着房门脸色还未缓和过来的蔡捕快,满脸焦急又急切地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蔡明又狠狠地呼了一口气,稍微稳了呼吸,站直了身子,满脸认真看着前面的县太爷道:“大人,抓到了,那个杀人‘邪魔’抓到了。” “什么!” 这次,完全听清楚了的县太爷,震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着蔡捕快道:“谁抓到的?” “是仙云门的两位道长抓到的。” 随即,蔡捕快就将怎么抓获花朵的过程向屋子的两人细细地道了个清楚,两个老女人听了之后面上全然是惊喜。 “快快快,小蔡,你速去将此事通报与军营的陈将军,说是本官请他和陆道长明日来衙门一趟,本官明日要公开审理此案。” “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 正要转身离去的人还未走几步,就又被县太爷给叫住了。 “那,那人现在在哪里?” “回大人,两位道长已经将她押送到大牢了。” “那……”说到这里,县太爷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那两位道长,她们,她们今晚可是会守在在这里?” “大人放心,有道长的捆仙绳在,那家伙跑不了。” “哦哦,这就好,这就好。”听到这里,县太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压了压惊,这才对着蔡捕快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回来后记得多与两位道长送些吃食过去,这花销就当公账报了,尽量将她们留在衙门过夜”。 “属下遵命,那小的先行告辞。” 看着蔡捕快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一旁的师爷这才转头,看着县太爷问道:“大人,您要先去牢里问问情况吗?” “……不了不了。”县太爷犹豫了一瞬,终是摇了摇头,那鬼东西,她可不想多看上一眼,如此杀人手段,定也不是什么好看的家伙。 …… 此时,这县太爷口中的“邪魔”也刚好“游街示众”回来,顶了一身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若不是两个捕快在一旁维持秩序,怕是早就被那些大人小孩用石头砸了一身的血包了。 花朵脚没缺,手没断平安走到县衙大牢,实属不易。 坐在只有发霉的谷草铺就的石床上,她无奈地抬眼,看着从额头上搭下来的烂菜叶子,那个心情啊,简直是复杂莫测…… 抬眉,再动动右额上的血包,“咝~”,这痛得销魂。 这电视剧里的游街示众,时隔一世,她终于自己也体会了一把,啧啧,滋味不错,不错,她觉得,这游街示众的活动,该在全国人民中推广,绝对锻炼身心。 再动动背,哎哟妈呀,“疼疼疼疼疼……” 她就郁闷了,这古代的捕快,怎的这么不称职?开始有人问起她们还说是“杀人嫌疑犯”,后来尼玛说着说着就成了“杀人凶手”……中间要不是她闪得快,不知她大爷的哪个一钉耙下来,差点让她脑袋开花,这尼玛的太惊悚了,她想过千千万万的死法,就没想过这种,一想着,她脑壳就疼。 要不是中间还有白狼暗中把那些石头的力道卸了……现在,她头上也就不是血包了…… 斜眼瞅见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某狼,她不想都知道自己如今模样是多么邋遢,随即嘴角一撇,一脚便是毫不客气地踢了过去,某隐形白狼直接飞到满是灰尘的墙上趴起。 没了白狼那万恶的笑声,花朵这才郁卒地仰躺在石床上闭目休息,没事,鸡蛋清敷面,养颜,她来这世界还没这么奢侈一回呢。 “喂,女人,要不要本大爷帮忙?” 难得看到花朵吃瘪,白狼说的幸灾乐祸。 “你帮啥忙?” 闭目养神的人睁开一条眼缝,斜睨了白狼一眼。 白狼身子一跃,便是也上了石床,趴在一边,抬眼看着将花朵捆得死紧的绳子,说道:“被这东西捆了这么久,你也不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又怎的?”花朵白了它一眼,“要是拆了它,那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绑着睡一晚又不会死”。 “哼,自找罪受的蠢女人。”白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便是枕着前爪闭目养神去了,懒得再理她。 却是过了没多久,花朵突然有话题要聊了,用着能动的手指扯了扯白狼皮毛,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最是受不得这种地方吗,跑来跟我挤一床干嘛?” 她倒觉得这白狼今日是撞头了,你说平日它连家里那土炕都不愿沾,今日这又闷又臭的牢狱,它倒是不避了。 哪想人家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直接堵得她没话说了,“本大爷爱咋咋咋的,管你屁事!” “……” 熏不死你个!花朵气得扭头不理之。 一人一狼,这下,都安静了。 外面的日头,也终于走完了白日的路,落了满山的晚霞。 这牢房是建在地下的,夏热冬冷,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一直没怎么动过的花朵,已是热得出了一身得臭汗,似水里捞起来的,加上身上烂菜叶子、臭鸡蛋的一大堆,她不用呼吸,都能闻到一股被自己发酵出来的臭味。 这股气,那是熏得她…… 斜眼,看了看旁边闭目似是全然无事的白狼,她想了想,终是抬脚,踢了踢身旁的某只,“敖大人”。 “干嘛?” 似乎是早就睡熟了的白狼,睁开眼睛,斜睨过来。 “没事。” “……”白狼正要闭上的眼睛,又慢慢睁开,抬头,看着女人满脸的汗水,和逐渐加重的呼吸,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女人,为什么不自己给自己弄个结界?” “没符纸。”被这捆仙绳绑得死死的,她哪里去弄符纸? “那你……” 白狼正是要要说下去,却是突然听着牢外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眉头一蹙,立马闭了嘴,转头看向牢门之处。 闻着脚步声的花朵,也坐起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很快出现在牢房外面的两人,正是绑她来的修道之人。 两人一身渺渺白衣,仙姿魅影,若九天下凡,一身清凡脱俗,与这简陋破败的牢狱格格不入。 “你就是被这碧水国的五皇子看上的花家村人吧?”其中一人,满眼嫌弃地看了一眼石床上一身邋遢的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帕,皱眉捂住了鼻子。 花家村?听着这三字的花朵暗自皱了眉头,不语。 看着沉默的女人,那人只是嗤笑一声:“能和我说说,你和他在做什么交易吗?” 交易?花朵挑眉,“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我没读过书,可听不懂你们这些人的弯弯角角”。 “哦?听不懂?”那人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模样,“难不成姑娘真以为这堂堂的碧水国皇子,是看上了你这粗鄙乡野村姑,一心想来与你过日子的?” “你们认识墨倾城?”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个成功进了那怨鬼林,我们不想认识他都难呢。” ☆、第026章 道高一丈 第一个…… 恍惚之间,脑海里突然忆起,那日,阴沉的天光下,一身火红衣衫的人,俊美得让整个天地失色,那一双倾城潋滟的双眸,染了妖娆雾色,生生一眼让她差点失了神魂。 有此一人,天地他处都只是荒芜罢了,她当时,这样想。 在那个怨鬼横行的林子,他踉跄着步伐,转角看到她时,当下,也愣了许久,那一双眼眸,明暗交杂,一瞬沧海桑田。 墨倾城,这个突然闯入她的世界的人,搅乱了她心里沉寂的死水,不过,死水终归只是死水,平静有时,现在,她也只是在享受那好不容易惊起的微澜。 沉默了片刻的人微微蹙眉,夜色般的眼眸划过一抹思量,面上黯然神色一闪而过。 花朵重重呼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这才又抬头,面上神色突然一转,翘起了二郎腿看着外面两人,痞色十足地道:“我说你们两个死婆娘在山里当野人当久了寂寞了?没事跑来瞅老子的男人做啥?老子男人就是看上了老子这个穷要饭的咋了?羡慕嫉妒恨了?” 石床上的人,那屌样,简直炸了天。 被这么几句话一轰炸,旁边站着的年龄看似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一下就来了气,满脸鄙夷地看着她道:“你个死女人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谁羡慕你了?你们碧水国的男人男不男女不女的,我看着都恶心!” “恶心?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 说着,花朵又满是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似乎不经世事的小妹妹,嘴巴一撇,满是嫌弃道:“前不凸,后不翘,床上不会骚,声音像鸡叫,怪不得没男人喜欢!” 从来在山上静修仙道的小女人哪里听过这般粗鄙的话,一下子涨红了一张脸,又是羞,又是气,“你找死!” 话语还没说完,已是一抬手,隔空一巴掌便是狠狠地扇了过去,一个不妨的人就生生受了下来,“啪”的一耳刮子,整个牢狱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哪想,随着这声响,那人整个人也被扇倒在了石床上,跟着“噗”的一口,一大滩的血已是落了一石床,点点血色,甚是嫣红。 “……” 那牢外的两人,蓦地愣在当场,刚才出手的人更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一愣,满上疑惑一闪而过,怎么这一巴掌下去,这血飞成这样? “师妹,你是打算这一巴掌将她打死不成?”一旁的女子反应过来,满是责怪地看着她。 “师姐……我……我没有……”她就是想给她个教训,哪里知道……这么不经打……以前她打那些地痞流氓时,最多嘴角破了皮……也没见着吐血吐成这样的…… “她就一个没多少道行的凡人,你当她铁打的?要是你今儿个真一巴掌把她命要了,怕是你四师兄要与你生气了。” 一听到自己师姐这么一说,女子一下就急了起来,拉着她的衣袖满是祈求道:“师姐,你别告诉四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错了。” 见了女子满脸的祈求和隐隐的泪花,被她称作师姐的人哪里又真打算与她生气了,看着石床上的人还有好几口气在,也就不再为难她,拍拍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只是你以后出手,要有个轻重,不然,迟早要出事,咱们是修道之人,不应动不动就下杀手。” “对不起,师姐,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见着小师妹低头安静了下来,女子这才转头,定定地瞧了石床上的人许久,眼里精光一闪而过,道:“今日我们把姑娘请来这里,本就不打算与姑娘绕弯子,还请姑娘也莫要跟我们打马虎眼。” 倒在石床上的人,动了动被打麻了的左脸,抬眼,有些好笑地看着牢门外的美艳女人,满是不解道:“我就是一乡下种地的,姑娘要我怎样?” “你少在那里给我装疯卖傻!”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还在装疯卖傻,那人一下子也来了气,面上神情瞬时冰冷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明明有了自由身,却还愿意待在那个破地方,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话听得花朵眸色里全是困惑,想了良久,才歪着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那女人道:“你意思是说……我是,被换了魂的?” 女人讽刺地看着她,她还道这人是要装多久呢,“怎么,现在终于承认了?” 牢里的女人却是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教外面两人无法捉摸半分,那被称作“师姐”的人,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人,“你笑什么?!” 带着些嘶哑的笑声戛然而止,倒在石床上的人,身后的手指动了动,猛地一个起身,人便是从石床上坐了起来,面上全是了然的笑意,看着牢外的两人,道:“你们今日诬陷我杀人,是想借此威胁我,好从我身上挖出些怨鬼道的秘密吧?” 女人突然的精明又直白的话,让牢外的人微微蹙了眉头,打量了里面人许久,却终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良久,才沉声开口,道:“是又怎样?” “那我若是告诉你,我和墨倾城没有任何交易,你们可相信?” “不相信。”不然那男人是见鬼了才会跟她个穷鬼过日子。 见着两人面上全然不信,花朵无奈地耸耸肩,“今日你们就是把我给虐死,我也只有这句话,没有就没有,我可是不会编谎话的”。 “你和他有什么交易,我们本也没兴趣,我看姑娘是聪明人,当是懂得我们想与你做的交易才是。” 哦,这就摊牌了? “交易?先不说我对你们的交易感不感兴趣,”花朵斜睨了一眼那女人,轻哧一声,“先说说,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做交易?” 这交易,可是一种束缚,她最不喜欢这种束缚。 “资格?就凭我们手上捏着你的生死。”这飘了几百年的老鬼,果然是不好对付的,美艳女子开始皱起了眉头。 “生死?”听着这话的花朵,勾唇一笑,低眉瞧了瞧身上的捆仙绳,眉头一挑,“怎么,今日我若是不答应,你们还要将我打杀了不成?” “杀你?我们还嫌脏了手呢!”一旁的“小师妹”早已没了耐烦,转身拉着自家师姐的手道,“师姐,我们今日先甭管她,看明日开堂公审她百口莫辩时怎个嘴硬,我就不信了,这么个乡下女人,我们还治不了她!” “小妹妹,话莫说大了,你这顶杀人的大帽子扣不扣的下都是问题。不过,反正我皮痒了,先看看你们打算怎么治我再说,那交易嘛……等我受不住了再说……” 真是破皮无赖!见着面前这硬石头似乎不好啃,另一女子也不打算耗下去,转头看着牢里的人沉声道:“你可好生再想想,若是你愿意带我们进那鬼林子,我们定将厚报。” “你们给我如何厚报?” “金银财物,修道秘笈和法宝,应有尽有。” “一个满是铜臭,我怕脏了手;一个鸡肋,我要着没用。左右看来,尽是身外之物,没个稀罕。”花朵拒绝得干脆。 “那你要什么?” 牢里的人,只是笑而不语。 “走了,师姐,这个疯子我们先不管她了。” …… 听着外面再无人声,花朵这才侧了个身子,转头,看着身后悄悄画下的阵法,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意,有这王牌在这儿,她还不信明日翻不了身。 “丑女人,被人甩了那么一大耳刮子,还自得其乐。”一旁隐身的白狼,见着面前女人又脏又肿的脸,话语里满是鄙夷。 听着此话的人转头满眼白痴意味地瞧着它,良久,才动了动嘴唇,高深莫测道:“佛说,别人扇了我左脸一巴掌,我要把右脸也伸过去让她打……这是修道的境界,你不懂。” “……” 静默许久的白狼,抬眼看着面前嘴角血迹未干的人,回想起刚才她狠狠地对着自己下腹拍下去的一掌,终是抽了抽嘴角,转头,默默地念了起来:“耶稣说,有人打你的右脸,你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拿你的胸罩,你脱了内裤一起给他。有人强/奸了你一晚上,你要顺从他一辈子。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满室,突然寂静得厉害。 “……耶稣真的这么说的?”从来没翻看过马太福音的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珠子。 “嗯。”白狼低低地应了一声,动了动肩膀,然后再不吱声。 花朵眨了眨眼,看着那似乎不打算再理她的白狼,眼里笑意一闪而过,良久,才喃喃道:“……原来耶稣这么伟大……没事没事,万法同宗,万法同宗……一个地球一个村,耶稣和佛祖都一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必那么见外了。” …… 夜幕徐徐落下,城里起了点点灯火,明明灭灭,映着天上星子别般灿烂。 临着县衙的街道对面,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皂角树上,一抹银蓝的衣角,在夜风中轻柔飘动,映着明明灭灭的灯火,泛着夜色流光,冰冷的温柔。 撑头斜躺在树枝上的人,闭着眸子似是睡熟,只是,优雅凉薄的唇,突然毫无征象地勾起,浅浅笑意,温温凉凉看不出半分情绪,然后,一双敛了满城夜色风华的眼眸慢慢睁开,视线落在不远处被狗尾草遮掩了的铁窗,久久没有移开。 ☆、第027章 夫郎救驾 “听说了吗?那个杀人魔被陈将军从仙山上请来的两位道长给制伏了,今儿中午陈将军会亲自来衙门旁听此案。” “好像是呢,我大姐昨天就在街上看到她被两个道长亲自押送到官衙去的。” “太好了,这杀人魔终于被抓住了,这下我就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了。” …… 昨日花朵那一大摇大摆地被拉着在街上“游街”,早就震惊了整个镇子,不出一晚上的功夫,“杀人魔已被官府抓捕归案”的消息便传遍了落梅镇的大街小巷,上到八十老妇,下到换齿幼童,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这一夜的功夫,这“杀人魔”怎么杀人,怎么“魅惑”人的伎俩被老老小小给编了一个又一个的版本,有说那“杀人魔”就是妖魔变的,平日里就化成人的模样,专门隐藏在人群中,趁着晚上人睡着时,一口咬上你的脖子,在你睡梦中就吸干了你的精血;有人说,这“杀人魔”啊就是个修魔的妖人,专门练邪法的,手上有很不得了的宝贝,那宝贝一出,凡人的精血立马被吸了个干净。 一大早上,落梅镇的大街小巷全都热闹了起来,胆子比较大的大姐们一堆一堆地往着平日里少人光顾的县衙去蹲着看个究竟。 是以,不到午时,整个县衙就已经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少晚去的人,都只能或是踩着板凳,或是爬上树才能瞧清楚些那县衙的情况。 老远看去,就只能看到坐在堂上的几人,似乎只是埋头查阅卷宗,偶尔抬头商讨几句,并没有要立马开堂的意思。 晨雾一散,早上的清凉便消失了个干净,夏天的日头越是毒辣起来,不少的人身上没有备伞,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不到一会儿功夫就被晒地灼痛起来,汗珠,更是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 “怎么还不开始啊?” “再不开始这天都快黑了。” …… 围观的人群开始烦躁起来,这时,堂上的县太爷这才手中卷宗一合,抬头扫了一眼门外围观的百姓,清咳了一声,拿起旁边的惊堂木重重一“啪”,严肃道:“堂下肃静!” “陈将军,下官这便开始吗?” 见着时候差不多了,县太爷转头,满眼恭谨地看着右侧首座一大早从军营赶来盔甲都还未卸的陈大将军。 皮肤黝黑、眉目之间全是英气的女子将手上卷宗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堂了。 “来人,带嫌犯上堂。” 下面的李荣和蔡明两人得令,立马前去牢中提犯人,在牢房里蒸了一晚上包子的人,被提出来时整个人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神智都有些混乱,被外面的暖风一吹,身子都会抖个不停,寒战连连。 “哼,活该,自作孽,不可活。”从牢里跟出来的白狼,看着花朵要死不活的模样,皱眉之际毫不犹豫地讽刺了起来。 搭着脑袋被拖出去的人,有气无力地瞟了它一眼,动了动唇,“你……懂个屁!” 一旁的白狼,嗤笑一声,根本不想再看半分她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索性眼不见为净,于是身形一闪,便是消失无踪。 当李荣两人将花朵带到堂上时,她连跪着的力气都快没了,好不容易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头却是搭在一边,怎么都觉得天旋地转,抬不起来。 堂上的女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满是黏着碎菜叶子和鸡蛋壳,很是脏乱,面容蜡黄憔悴,唇色苍白,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一身的粗布麻衣更是显得她身形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 下面围观的人群看着这被带上来的要死不活的乡下人时,都是愣了一愣,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全然是不信,这,这真是“杀人魔”吗,怎么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顿时下面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这真是‘杀人魔’吗?” “怎么看着就只是个穷苦农家妹子啊?” “是不是抓错了?” …… 连堂上的县太爷都愣了一会儿的功夫,才使劲擦了擦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堂下身形瘦弱的“嫌疑犯”良久,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悄悄地附耳问到一旁的师爷:“这,这就是那个‘杀人魔’?这人可是提对了?” 师爷也是愣了片刻,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荣两人,见着他们暗中对着她点头,这才笃定地对县太爷道:“正是。” “……” 怎的感觉,这“杀人魔”有些太虚弱了? 强大的反差让县太爷脑子有一瞬地反应不过来,在一旁师爷的暗中提醒下,这才犹疑地拍了一下手中惊堂木,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花……朵。” 花朵猛甩了甩头,努力压抑脑子中的那种眩晕感,抬头想仔细将堂上的几人瞧个清楚,却是视线被冷汗模糊,只瞧得个大概的模样。 她的左手上座,似是坐着一位身着皮甲的英武女子,身材很是魁梧,脸上皮肤黝黑,此人一身不凡的气度很是震慑人心,当不是寻常人物。 右手上座,模模糊糊地看得出是以看似不苟言笑的白衣人,他的身旁,坐着两名白衣女子,依着她的判断,当是昨日绑了她来的两人。 “籍贯何处?”看着下面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的人,县太爷越是怀疑起来,这仙云门的人是否是抓错了人,转眸,暗中看了一眼那左手首座已是轻蹙眉头的陆惊尘,更是怀疑了起来。 “花家村。” 花家村! 却是一句话出来,人群中立马炸开了锅,他们可是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花家村!居然是那个鬼村子,那个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走出来过的骇人地方! 听着这三字的县太爷又是惊了良久,连着首座的两人都是微微诧异地重新打量了一番下面跪着的褴褛女子。 原来是花家村,那个众人提之色变的地方,堂上的县太爷抬眼看了几眼座上将人绑来的两个女道士,心下思量,莫不是真是这人做的?若是常人,她定是不信这堂下面相虚弱的女子会是什么“杀人魔”,可是,如果是“花家村”的,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她便是面色一严,手中惊堂木狠狠一拍,再是对下面的人没半点同情,厉声问道:“你可是知罪!” 此时整个人就似在冰火两重天一般煎熬的人,脑子里越是开始变成一团豆腐渣,若不是眼里坚持着一丝清明,怕是早就倒下去了,“民女……不知”。 “大胆!这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当着众人的面推脱不成?” 下面的人低头看着身上绑得牢实的捆仙绳,苦笑一声,“大人,这大白天的,您可……不能乱……说话,我一乡下种地的,十几年没出过村子,这好不容易出村跟自家夫郎来镇上买些家用的回去,这东西还没买,你们这又是绑又是打的,民女真不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请大人明说”。 这话问得堂上之人又是一愣,心下又变得有些把握不定的起来,看了一眼一旁同是不解的陈将军,这才道:“你说,你是跟着,你家夫郎过来的?” “正是。” “那,那他,现在是在何处?” “开赌坊的罗家公子那里。” 罗家? 县太爷有些不解地看着下面的人,继续问道:“我问你,你说你是花家村种地的,那你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她可是清清楚楚了解,这十几年来都没听说那个鬼村子有什么正常人走出来过,这人,还带着自家夫郎一起来镇上采购……哼,这说出去谁信……除非……想到这里的县太爷,脑子里闪过一些什么,突然,整个人怔住了…… 他记得,前不久…… “你,你夫郎是何名字?他是哪里人士?” 一旁的师爷,就看着不知怎的,这县太爷突然就起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地上的人,抬头,老实道:“他,他说他叫,墨倾城,好像是……是……” “哐当”一声,县太爷一个趔趄,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连着一旁的陈臣都惊得站了起来,待反应过来,对着身旁两个侍从暗自吩咐了一句,两人立马离开。 却是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让一让啊,大家让一让”。 外面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被一群不知哪里出来的家丁,强行给分出了一条路出来。 听着此番骚动,堂上的一众人,均是转头,看向人群骚动处,顿时,全部愣住了。 同是转过了身去的花朵,看着落入眼眸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微微眯了眼睛,眸色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就看着那人徐徐走到她面前。 一阵衣衫摩挲之间,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是弯了腰身,抬手,将她头顶黏着的鸡蛋壳和烂菜叶子一片片捡下来,声音,清清凉凉如薄荷,道:“妻主大人怎生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然后,那人声音顿了顿,又道:“还是,他们将你欺负得太厉害了?” 花朵抬眼,愣愣地看着那人冰凉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依旧挂着血迹的唇角,看着那人,倾城潋滟的双眸,一片沉寂的黑色里,漾起浅浅的心疼和温柔。 ☆、第028章 嫁祸栽赃 这时,一众围观的人似才从幻梦中醒来一般,均是满眼惊艳地看着这堂中最是耀眼的存在,仿佛此时,这位传说中的五殿下,再非凡人,而是从天而降的神祗,那一俯身的绝代风华,那一垂目的遗世独立,那一抬手的优雅不凡,一举一动,都教人移不开眼睛。 踏风独行,谁是云中仙?此时,这衙门里,除了左边首座的白衣男子,再是无人有这番仙风雅姿。一位绝世风华,一位清冷淡雅,两相辉映,此才真为人间仙。 沉默了良久的花朵,干裂得翻皮的唇动了一动,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五……五殿下!下官见过五殿下。” 此时,已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县太爷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堂下一站一跪的两人,瞬时脸色灰如土色,身子一哆嗦,跟着就伏跪在了地上,头都再不敢抬光临起来。 完了完了,看来这女子还真是五殿下的妻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五殿下的人会被抓来说是什么“杀人魔”? 一旁的陈臣虽是惊讶了一瞬,倒是未曾像县太爷一般吓得傻了眼,待反应过来,立马单膝跪地,对这个女皇陛下捧在手上宠爱的五殿下行了个礼,“末将见过五殿下”。 “免礼。”淡淡的话语,平静无波,却似寒山上化作水的冰泉,只听着,就让人从心底莫名生出丝丝凉意来。 堂中的人,站直了身子,墨色的眸子淡然地扫了堂上的几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身穿白衣道袍的三人身上,然后,凉薄的唇角一勾,没有笑意的眼底蓦然起了淡淡冰寒,“我家妻主大人承蒙几位道长关照了”。 为首的白衣男子,抬眼淡然看着那最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人,不语,微微蹙起了眉头,却是转瞬即逝。 他身边坐着的两名女子,看着屋子中间负手而立的男人,眼里是难掩的惊艳。她们没想到,这碧水国的五皇子,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倾国倾城,本以为这长在深宫的碧水国男人,所谓倾城不过虚夸,行事说话定然也是女儿姿态,教她们这样的正常女儿不待见,哪里知道,一见此人,终生不忘,这人眉宇之间隐隐透着的是属于天地霸主一般的尊贵气质,尤其是眉头微蹙之时,那眼里的凌厉之色,竟是教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居然是这女尊国里养出的,真是教人吃惊! 两人有些惊异地互视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几不可查的惊惶恐惧,为何,这身上无半分灵力的凡人,只那淡淡的一眼,竟是教她们起了畏惧之心?甚至那一瞬间,差点道心都有些不稳起来?要知道,能轻易动一个人的道心,那必是千年修为以上,不然,只能是媚术? 不,她们可以笃定,这样的男人,怎可能用媚术? “五,五殿下”,一旁的县太爷没看到这边的暗潮汹涌,生怕怠慢了这突然到访的贵客,一边吩咐旁边的师爷备茶,一边殷勤又小心翼翼地说话,“下官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墨倾城也不理,只是又弯身,抬起白玉一般手将面前女子耳边的碎发轻轻撩到耳后,淡淡开口,声音融化了一些冰寒道:“妻主大人现下是跟我回去看大夫,还是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听着这话的人眸色瞬时闪过一丝惊讶,跟着红了半边脸,什么意思? 花朵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无辜道:“我现在是杀人嫌犯,可不能走的,怕是若此事不解决,连你都要牵连进来。” 一席话,听得旁边的知府冷汗连连,心里一个劲道完了完了,这就算她真是什么杀人魔,她这小小芝麻官哪里敢来牵连这堂堂的碧水国五殿下,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够。 墨倾城只淡淡一笑,无半分在意,“你若不喜欢,便不必这般折腾”。 花朵立马摇头,“若不这般折腾,我怕以后麻烦更多”。 一个人拥有的牵绊多了,就会变得小心翼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锋芒毕露。前世,她可以不顾性命,疯疯癫癫地去收了那上古的凶兽来做兽宠,陪了性命,到头来都未曾有后悔过,这一世,跟着老爹和弟妹活了这十几年,便是再不可任性,该忍得的,绝对要忍得。 谁说的修道之人就必须绝情冷性?尘世中,何处不是修行?何时不是修行?何事又不会修行? 现在,她就只是一个会些道术的农家女子而已,身上的修为,也是可怜得很。这里,她管不了天,也管不了地,唯一牵挂的那么几个人,全在那个世人所谓的怪村子里而已。 是以,与其是她中计,不如是将计就计,她要让世人知道,她,很无害的,若是还不相信,好吧,她的确很厉害。 一身银蓝衣衫的人,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面前眸色清亮的女子许久,似乎过了一轮春秋,这才转身,寻了离她不远的一处,安静坐下,“那我便在这里,先与妻主大人凉着茶”。 “好。”花朵有些感激地看着这人,这人,她虽读不透,却是隐隐,她似又懂些。 “呃……”堂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诡异起来,站在那里的县太爷,看了看旁边低头喝茶的陈将军,又看了看入座的五殿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跪在地上的烫手山芋,“这,这……” “无妨,你就当本王今日是来旁听即可,一切照常”,说着,墨倾城从身边的小几上取了一只干净的茶碗出来,倒了半杯放在一旁凉着,待晾好了茶,这才转眸看向对面的三人,“只是,几位道长这般厉害的捆仙绳大费周章地用在小王妻主身上,一捆就捆了她一夜,若是她待会儿受不住倒在这堂上起不来了,怕是小王心里也跟着难受,小王平生最是喜欢礼尚往来,这心情一‘好’了,定是想要与三位还些礼的”。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威逼他们,将这女人给松绑。 “放肆!你个区区凡人……”对面的年龄最小的游盼盼猛地一拍桌子,脾气一上来,就要起身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些教训,却是还未动手就被一旁的师姐彭以霜给拉住了。 “师妹,休得胡闹!” 将师妹强制按回椅子,彭以霜这才面色有些复杂地打量了那对面悠然凉着茶水的人一眼,转头,想看一旁的大师兄是怎个意思,哪知,她还未曾开口,就见着大师兄嘴上微微一动,手上一翻,刚才还捆着地上女人的捆仙绳已是收回了袖中,然后,闭目,不语一字。 师兄,他竟然这就听从了?看着这一幕的彭以霜,眸色里划过一丝惊讶,虽然她知道大师兄性子想来淡泊冰冷,却还总归是她仙云门落雨峰的大弟子,他的名号一出,这修界,谁又不知? 却是此时,碍于众人在场,她也不好问,只得悻悻回座,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人,蹙眉得厉害,难不成,这人,真不是一般的简单,还是……想到这里,她抬眼,暗自扫了一眼兀自低头专心凉着手上滚烫茶水的人…… 得了自由的花朵甩了甩被捆得发麻的手臂,晃了晃脑袋,顺手擦掉一脑门的冷汗,待脑子清醒了不少后才抬头看向右手上座满眼清明的男子,开口询问道:“敢问阁下尊名,师承何处?” “仙云门,落雨峰云闲真人门下,首席大弟子,陆惊尘。” 路惊尘眸色淡然地看着一身邋遢的女子,静坐了一上午,终是开了金口,优雅若大提琴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华丽,又隐隐似有蛊惑人心的魅惑,简简单单一句,竟是听得旁人如痴如醉。 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大师兄,花朵点头了然…… 众人正是不解此女此问何意,她突然又转头不解地看着堂上得县太爷,问道:“大人怎的还不开堂,我的罪证呢?”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知府,愣了两愣,才在一旁师爷的暗示下,弱弱地拍了拍惊堂木,看了看堂下的“犯人”花朵,顺带悄悄看了看一旁安静地凉着手中茶水的五殿下,终是将视线落在了两个所谓的“证人”身上,开口问道,“两位道长啊,你们是何时,何地看到堂下……堂下的这位姑娘杀人了?具体经过你们就当着众人面说说吧?” 两人座上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机警一些的彭以霜暗中拍了拍师妹得手,率先开口道:“我们是昨日午时在赌馆见着她的,见她言行不似常人,行迹可疑,便一直跟在她后面,哪知,这人半路似是察觉我们俩,中途寻着机会将我们甩开了,待我们重新追上去时,她已趁着一商队的人离队之时,用邪器将之吸干了精血,等我们到时,已是为时已晚……” “得了,停停停停停……”花朵如今是口干头晕腹中空空,听得心浮气躁,随即挥手打断那人义愤填膺的声音,“现在我来问你们,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 “你什么意思?”彭以霜神色有些警戒地看着地上的女子,那女子却只管开问。 “我问你,那队商人呢?”这两个女子再是小心谨慎,哪里又是她这个思维可以算是接近千年老妖的修士的对手?只要她花朵愿意,就是真有此事,她也可以给你推个干干净净,何况她们是在漏洞百出地无中生有? “当然……”阅历浅一些的游盼盼正要搭话,却是被小心谨慎的彭以霜给止住了,她看着现在那女子还是面色镇静的样子,心里莫名地就有一股不安,就像是下棋开局,她们早就输了阵势,这开局就输了阵势,这以后的棋子,怎么下都没了底气。 这人,怕是真的不好对付,果真不是寻常人么? “那队商人因为走得急,也怕在这镇上耽搁太久再遇着这邪门事,就草草将人留下,让我们交给官府来办理此事了。” 因为这事根本就是昨日早晨才发生不久的,也的确是她和师妹晚去了一步才让那歹人得手后逃跑,本来想要直接来县衙通知一声的,却是突然得了四师弟的消息,说是让她们来跟踪两个人,她们这才暂时压着那事没管,正好,反正那人昨夜已被四师弟寻了踪迹正法了,她就不相信面前这人背不下这黑锅。 这就只是时间有些差异,其余全是属实,一出这落梅镇,他们若是想寻着那队商人,定是不能,而每日这进进出出的商队这般多,她就不信她能从这里面找出什么漏洞来。 彭以霜说得理直气壮,眸色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第029章 反设陷阱 站在堂上的花朵,定定地瞧了面前女子的眸子良久,突然,低头沙哑一笑,道:“我懂了。” “什么懂了?” 听得一头雾水的彭以霜,蹙着眉头满是不解地看着这个似乎是深藏不漏的女子。 那人却只是笑而不答,抬头,突然神秘莫测地看着她道:“如果,我有证据证明你是污蔑我呢?” 一旁凉着茶水的人手中动作一顿,视线从手中的茶水收回,重新落在前面几步远的女子身上。 与此同时,彭以霜和游盼盼两人心头“咯噔”一声,面色猛地变了一变,尤其是资历稍浅的游盼盼,看着花朵从容不迫应对有余的神情,心神一个不稳,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慌。 证据?什么意思?她会有什么证据? 此时,早已抬头审视着对三个女人面上神情的陈臣,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 “这人证物证俱在,你难到是要直接将黑的说成白的不成?”彭以霜虽是心头也跟着一震,却是有些不相信,立马便平复了心神,不甘示弱地回击过去。 “至于到底是谁把黑的是白的,待会儿自然就见分晓了”,花朵转头,突然看向堂上正是专注地听着的县太爷道,“想必大人应当听过,两年前五皇子在怨鬼林外出事,是我救的他”。 “嗯?”没反应过来的县太爷,愣了好久脑子才回过神来,面上神情木木不知她此问何意,立马道,“对,对的,本官听说过,两年前五,五殿下去邻国和亲……‘不小心走进了怨鬼林’,遇到姑娘才得幸保住性命”。 那皇家的事情她可不敢乱说,虽然知道五殿下是被自己的兄弟陷害,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这种兄弟相残的皇家丑闻,她可不敢乱嚼嘴皮子,怕是还未说完就掉了脑袋,说完话,县太爷悄悄看向一旁的墨倾城,见着他面色平静如常,心头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县太爷知道是在下救的五殿下,你可知道我为何能救得他?”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是夺了别人身子的厉鬼!”一旁的游盼盼终于按耐不住,站起来直接将“真相”说出来。 这话就似一重磅炸弹,一被扔出来瞬时整个大堂都炸开了锅,听得一众百姓均是身子一抖,心底寒气直升,厉……鬼! “你们听清楚这位道长说的了吗,她,她说是厉……厉鬼。” …… 花家村早已成了众人口里的传说,老一辈的人一直都有在讲,那地方是个不祥之地,鬼物横行,凡人进去有去无回,保住命活回来的,大多都是性情大变,行事说话再不是以前模样……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被鬼附了身,可是后来有厉害的道士来做法,说了,这根本就是被换了魂! 想到老一辈的种种说法,不少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邪门的东西! 胆子稍微小一些的,转身退出人群去了,这热闹再是没胆子去看。 任着一众的人窃窃私语,堂中的女子却是没有立马反驳。 “你……你不会真的是……”向来胆小的县太爷,哆嗦着嘴皮子看着下面的人,话都说不顺溜了。 “大人你说呢?”花朵有些好笑地看着堂上这胆小如鼠的县太爷,边说边抬手往着怀里摸去…… 却是没想到,这看似无害的动作,却是让一众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啊呀!!!厉鬼要开始害人了!大家快逃啊!!” 不知谁这么一句,已是被那“厉鬼”吓成了惊弓之鸟的百姓,以为她是要摸出那吸人血的宝贝来,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争抢着往衙门外逃去。 亏得都是些身壮的女人,若是些老人小孩,怕是这一哄而散该出几条人命了,不多时,这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衙门,一下就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被这一阵仗一惊,堂上的县太爷也跟着白了一张脸,满是惧怕地看着正在怀里摸着什么得女子,“你……你……” “你要干什么?”彭以霜“唰”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满是戒备地看着女子的动作。 被刚才那阵混乱打断了一瞬的人,转头愣愣地看了一眼身后突然就变得有些荒凉的大门,这才悻悻地在一众人的视线下,抽出了一张符纸…… …… 暗黄的符纸上画着繁复的符咒,夹在女子满是茧子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吸引着大堂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符纸。”一旁的陈臣淡淡开口道。 “正是”,花朵几步上前,将手中符纸拿到面无血色的太爷眼下晃了一晃,勾唇道,“大人这下可是明白我的身份了?” “姑……姑娘是,道士?” 看着面前那张完全是鬼画符一般的草纸,县太爷木讷着声音乱猜,人家陈将军都说了是符纸了,那肯定是和道士有关了…… “大人好眼力”,花朵见着额头满是冷汗的县太爷,面上满是揶揄的笑容,这才转身,看着彭以霜两师姐妹,道,“在下不才,正是花家村‘捉鬼世家’,萧家第八代传人外系弟子”。 这花家村的萧家,在几百年之前,可是出了好几个有名的道士,这到现在都有老一代的人在谈起花家村时说到这萧家,落梅镇上凡是有些阅历和见识的人,都知道有个捉鬼很厉害的“萧家”。 在落梅镇做了这般久的官,县太爷当然也没有不知的道理,心头恍然大悟,站起身来惊喜道:“原来你是萧家传人?” “非也,萧家家传术法只传直系,我是外人,自然学不得其中精髓,也只是习得萧婆婆教的一些普通道术而已”,说到这里,花朵转头故意看了一眼旁边有些震惊住的两个女子,继续道,“我打十四岁开始便往着怨鬼道垦荒种地补给家用,这身上全是萧婆婆画的厉害符咒,这么多年来还未曾有哪个厉鬼敢来换我的魂过,你们说,我在田地里听到呼救声跑去救人,这很奇怪?” “不……不奇怪,哪里会奇怪呢。”一旁的县太爷急忙赔笑,听着这一解释,心下没了丁点疑问。 “哼”,一旁的彭以霜突然冷笑一声,看着花朵道,“你以为你随便编个故事出来就能糊弄得了我们,那怨鬼林这一百多年来多少厉害的修士进去都没见活着回来,你个乳臭味干的黄毛丫头,又能有几番能耐与那些厉鬼对抗?” 一席话又是问得一众的人愣住,好似……说的也对…… “姑娘以为,何谓修道?”花朵上下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番,眼里蔑视一而过,不留情面道,“如你这般道心不稳,根基浅薄,进去当然就是送死!” “你说什么!你……” 却是不待那彭以霜发怒,她又继续道:“修道先修心,若是道心不稳,即使道术再是厉害,面对诱惑也是徒劳,你若稳得住心神,那些鬼物岂能轻易将你魂魄换了去?” 一席话,听得一旁的陆惊尘都是抬眸满是探究地看着这明明只似不到二十岁的女子,眸子里划过淡淡的惊讶,好一个寡欲无求、道心沉稳的女子。 那双夜色般的黑眸,似深沉着千万年的春秋,洗净人世铅华,全是静泊安然,凡人的十几年岁月,如何能将一个人一身的气质打磨得这般沉寂? 也不理一众人满是复杂的眼色,花朵顿了顿,话锋又是一转,看着彭以霜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了,姑娘为何一直死抓着我是‘厉鬼’不放,难不成我若真是那‘厉鬼’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一席话,顿时听得一旁的女子变了面色,立马反驳道:“你休得胡说!” 花朵嗤笑一声,声音突然转冷,面色有些阴沉地看着她道:“我是不是胡说,待我拿出证据给堂上一众人看就明白!” “什么?”早已被这似乎是胸有千秋的沉稳女子逼得没了底气的彭以霜跟着面色一白,心头有些不安了起来,她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众人就看着花朵凑近她耳边,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字,就看着艳丽动人的女子面色一下就难看起来,摇头不可置信道:“不,不可能的,你……”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本是道士,从萧婆婆那里学了一身画符的本事,画一个符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你若不信,自去牢中我待的那石床去瞧瞧便可,该记的都记在那里,你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她们刚才在说什么? 在一众人满是不解的视线下,彭以霜神色变了几变,终是转头,对着一旁的大师兄道:“师兄,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还不等他回应,女人已是起身,一闪身就不见了身影。 ☆、第030章 真相大白 “师姐!”一旁的游盼盼见着师姐急匆匆离去的身影,面上慌乱一闪而过,却是又不好再跟上去,只得转头质问花朵,“你给我师姐说什么了?” 花朵却是微微勾唇,良久不语,一副好整以暇地模样细细地将女子眼中的紧张、慌乱、无措和丝丝的惧怕一览而尽,面上越是胸有成竹,似乎胜券在握。 游盼盼被这股微微带着些压迫和怜悯的打量弄得越是有些心慌意乱起来,转头看了看师姐离去的方向,面上有些着急,终是忍不住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觉得你很可怜。” “什么?” 不仅是游盼盼,连堂上一众听着的衙差都是惊了一惊,满是不解地看着花朵。 迎接着一众人不解的视线的花朵,只是讽刺地笑了一笑,拖着昏昏沉沉的身子,移了几步顺势靠着县太爷面前那张黑漆的大桌子,免得中途冤情还未雪,自己已先倒了。 见着花朵一副温温吞吞慢慢悠悠的模样,被那一句弄得心头发慌的人,着急地追问道:“你说啊,你什么意思?” 待吊足了那女子胃口,花朵才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道:“姑娘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的意思那么明显,你一副痴情,付错了儿郎。” 一句话,听得游盼盼心头猛的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抱胸而立一脸淡泊的女子,良久才反应过来,却是原本雪白娇俏的面容立马血色尽失,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慌乱道:“你这个疯女人,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花朵微微挑眉,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子面上各种神情变换,“你明明心里清楚得很,却是要自欺欺人罢了”。 人就是这样,至亲之间都会互相怀疑利用,何况是原本两个不相干的人?尤其是在感情里,若是生出一丝丝怀疑和担忧,只一味地猜测,那么,两人之间的距离就会慢慢由裂隙变成鸿沟。昨晚,这个女子听着她的师姐那一句不轻不重的警告瞬时变了面色,花朵这种混迹人间久了的“老妖”,怎会看不出她很是在意那个她称作四师兄的人?而且,若是那人真的看重她,她何必那般草木皆兵? 有些女人围着男人转,却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好多男人,想要的太多。 “你……”似乎是被人狠狠一击撞击在了胸口,教人呼吸都痛得如刀割,女子唇色都开始发白了起来,捂着突然痛得厉害的胸口,瞪着前面明明就是一副看戏模样的女子,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一个乡下来的野女人,对他们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这么说?她不懂,虽然,她知道,四师兄他…… “凭什么?”听着这话的人,唇角一勾,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就凭你师姐昨晚撇开你来牢里找我”。 “什么?”捂着发疼的胸口的游盼盼,瞪大了眼眸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摇头不相信道,“怎么可能,师姐她,她昨晚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 听着此话的花朵,眉头微微一蹙,盯着前面似乎陷入苦思冥想的人,小心而又缓慢地问道:“你确定,你们在睡觉的时候,你师姐一直都在你身边?” 那人身子猛得震了一震,瞪大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之色,好似,昨晚自己睡得太实了,根本就未曾注意到,师姐到底有在身边没有。 怎么可能? 看着女子眸色由迷茫转为难掩的痛苦之色,花朵才暗自纾解了些眉头,微微呼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以为这怨鬼林里,真如世人所传藏着什么天材地宝?要是那里真有什么天材地宝,还能等到你们这群上不得台面的修道之人去拿?” 花朵虽然知道这阵法阵眼在何处,却是半点不相信谁会把这么大的手笔用在一个宝藏上,除非是什么惊天的上古神器,不然,依着她的直觉来说,什么宝藏只是骗局而已。 想到这里的人,眉头蓦然微蹙,前世,修仙界那些明争暗斗的事情,她可是看了不少,久浸人世,直觉地生出些不好得感觉来。这一世,她只想安分度日,再是不愿意卷入什么纷争之中。看来,这怨鬼道不是久待之地。 而一旁的女子,完全陷入了自己为自己编织的魔怔,恍然不知自己道出的话已成为她们陷害女子的证据。 “不,不对的,四师兄说过,那里,那里就是有很多天材地宝的,他,他不会骗我的”,女子低头,神情有一瞬地恍惚,喃喃低语道。 此话一出,坐在首座的路惊尘已是皱着眉头,将她的一举一动全看在了眼里。 大厅的一众人,也是满是不解地看着堂上这一出不知怎么上演得好戏,个个都看得津津有味,竟是忘了插上一句话,却是心里一下就清楚了,怕是这几个道士居心不轨,对那花家村有所图谋。 “呵,他说这里有,你就真的相信,你活了这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就不会自己拿眼睛和耳朵好好去听听看看,有谁从那鬼林子成功取出了什么宝物?”说着,花朵话锋又一转,道,“你以为你师姐昨晚与我做的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女子急切地抬头,满眼破碎的悲哀和对真相的执着。 “换魂。” 此二字,听着堂上一众人均是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淡淡地扫了一眼堂上众人的神情,也不待那游盼盼追问,花朵继续解释道:“你们既然打得是怨鬼林的注意,自然是知道这怨鬼林真的有些什么,那些进去的人,都是有如何的下场。” 宝藏,大家倒是不清楚,却是都知道一件事,换魂! “你说换魂,她,她是要换谁的魂?”游盼盼,也终是被吓住了。 听着此话的花朵,满眼讽刺地看着女子,嗤笑道:“你们就三人,你以为她想换的魂是谁的?” 话语还未完,女子已是一个趔趄,身子摇摇欲坠,“不,不可能的,四师姐对我那么好,不可能的,有四师兄在,他会保护我的”。 “四师兄?”花朵盯着女子满脸痛苦的神色,面色平静无波,话语里却全然是残忍,道,“你是睁眼瞎么?你以为你四师兄和你逢场作戏的时候心里挂着的是谁?你以为你师姐喜欢的又是谁?你以为这世间,爱情真可以天荒地老永不变质?你以为卑微得没有自尊地去爱可以把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人拉回来……” 一句句话语,如刀子一般,将女子脆弱的心脏划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为什么?师姐她,明明是为了……”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四师兄对她的敷衍,只是……早已是陷入了别人圈套的女子浑然不知地看向首座的大师兄,眼里全是不解的质问,她,不明白,师姐明明就喜欢得大师兄…… 座上的那人,却是闭唇,淡淡地看着她,不语,眉头却是皱的厉害。 顺着女子视线看去,花朵看着首座的陆惊尘,心头了然,原来了如此,心思一转,随即开口道:“谁知道她心中得人装的又是谁呢?若那人心里装的是你呢?” 一句话,不光是游盼盼,连一旁的陆惊尘都是转头,看着花朵,眼里闪过一丝不豫之色,却是并没有出口解释什么。 “她求不得,你却是成了她的绊脚石,你以为,她会怎样去对付你?这世界上,想让一个人活着的同时又死去,除了那个叫做‘怨鬼林’的地方,还有哪里?” 见着女子瞬时灰败的面色,花朵有些诧异地看着一直未曾将她话语打断的人,定定地瞧了那人许久,才又道:“可笑,你这人天真无知,傻傻地在那里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帮着别人给自己挖坑往里面跳,我倒是很想看到,你求援无助的惊慌表情,当是有趣……” 却是话语未完,那刚才还面色死灰的女子,突然“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待她反应过来,那锋利的刀刃已是在她脖子毫厘之处。 “你在骗我!”女子的话,满是痛苦的歇斯底里。 只要游盼盼愿意,随时可以要了她花朵的命。她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脖子旁的利剑,面色不改道:“我说过,事实如何,你自己有眼睛,真假自辨。” 模棱两可的话语,旁人根本摸不清她的意思。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 “自救啊,”花朵耸耸肩,轻松道,“我与你等无冤无仇,你却要与你师姐拿人命官司来害我,我如何忍得?那人明明是早上死的,你却是要帮着你师姐来冤我清白,说是他中午死的,将他的死推到我头上……” “哐啷”一声,女子握着剑的手,突然就失了力气,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一众的人就看着女子,见鬼了一般的神情,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朵,“不,不可能,你,你怎么知道?” 花朵淡淡一笑,“因为我没有杀人,昨日午时你们跟了我一路,自然是没机会碰着那人的,所以,那人不可能是中午死的”。 “可是,姑娘啊,那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早上死的?”一旁的县太爷,终是有了机会插嘴,见着真相已是大明,急于帮着这五殿下的妻主大人澄清。 “很简单,我昨日接近午时才来镇子,他们不可能算着我来的时辰,要陷害我肯定也是临时起意,那人若是昨夜死的,你们官衙怕是今早就得了消息。” 一句句话,让一旁失魂落魄的人更是白了面色,她,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你……” “你又何必再辩解?”花朵转身,打断正要出言的游盼盼,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今日说的每一句话,不光是我听着了,这一众的人全都听在耳里的,不要以为你是修道之人就可为所欲为,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那东西,虽然你看不到,它却是在的”。 任何人,都可以是天道的代言人和执行者。 女子被她这一句句的话说得目瞪口呆,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就那么站在那里,盯着她一眨不眨。 “师妹,你们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急匆匆地赶回来的彭以霜,本来还在为破坏了这女人记录了她们话语的阵法而心里踏实了些,却是前脚还未踏上门槛,就感觉到这大堂里有些奇怪的氛围和一众的人扫过来的复杂视线,瞬时变了脸色。 “师妹?你……”此时的彭以霜,看着前面的师妹投来的怨毒目光,心头“咯噔”一声,她,这是什么意思? 却是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那平日里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师妹,不由分说地就甩了一巴掌过来,瞬时将她整个人给打蒙了。 摸着被打得发麻的脸,彭以霜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师妹,面上全是不解。 “我恨你!” 那人只满是愤恨地说了这三字,身形一闪,便是消失了身影。 “师妹!”彭以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离去得身影,转头,不解地看着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出戏的大师兄,心头莫名地有些不好得预感,动了动嘴,终是问道,“师兄,师妹她,她这是怎么了?” 那一身白衣道袍的人却是轻拂衣袖,清冷的眼神看着她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师父,到时你等自去领罚。” “什么?!” 看着那直接从自己面前错身而过的人,彭以霜瞪大了眼眸,脸上越是不可置信。 正要要离开的人,突然顿了顿身子,留给一屋子的人一道清冷出尘的背影,“姑娘,以小人之法得胜,不可谓君子”。 花朵自然是听得出这人在说谁,只是淡淡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道友,我修的不是佛道,不是谁欺负我,我都能忍的。修道讲求自然,我遵从本心,无愧天,无愧地。你那师妹若不是道心不稳,杂念甚多,怎会被我几句撺掇就失了方寸?” 她自己咎由自取,可关她花朵半点干系?何况,她花朵做事向来随心而为,何时管过你世人评说?君子如何?小人又如何? 刚说完,那门口白影一闪,便是消失了陆惊尘的身影。 “大师兄!”要追上去的女子,却是连那人一片衣角都未抓住,站在那里,看着那人消失了身影的方向,终是面上惊恐一闪而过。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一离去的片刻功夫,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是……把她支开,只是这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蓦然想到什么的人,猛然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淡然而立的落魄女子,见着那人一脸的轻松笑意,终是狠着声音道:“你,给他们说了什么?” “与其在这里问我,还不如去问问你那师妹去。” 抱胸而立的花朵,此时面上全是看戏的笑意。 彭以霜定定地瞧了她许久,却是根本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转头,又看了看周围一众的人,见着那些官差和看客均是满眼复杂又鄙夷的眼色落在她身上,终是面上一红,难不成,他们知道什么了? 她却是不明白,怎的这才离开多久的时间,这女子就让真相大白了? 屋子的氛围,瞬时变得尴尬无比,被一众的人不同的视线打量着的彭以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上一阵白一阵红。 堂上的县太爷,一会儿看看面前的人,一会儿看看那门口的仙云门的道长,想了想,终是笑呵呵地站起来,起身去将门口的人给迎回来,一边倒茶一边赔笑道:“来来来,道长先喝茶解解渴,忙了这一大中午的,你定是饿了,待会儿啊,下官命厨房弄几道清淡小菜,望道长莫要嫌弃,就留在舍下吃些便饭。” 有了县太爷这给的台阶,彭以霜终是面色恢复了些,抬头,不解地看着她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师兄和师妹怎么了?” 这凡间的膳食,她自然是半点兴趣都无,搞清楚刚才的事,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哎呀,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道长你别多心,刚才啊,你的师妹将一切都给大家解释清楚了,是你们抓错了人……” “什么……”彭以霜惊得从座上站了起来,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和颜悦色的县太爷,她,她说,误会?师妹将一切都给大家解释清楚了?这,这怎么可能?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彭以霜瞬时冷了眉眼,一手抓起县太爷的领子,威胁道,“你若是今日不给我说个清楚,你们这落梅镇的事情,休想再让我仙云门来管!” 刚才师妹和师兄的眼神,她一看就不对,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的,师妹那一巴掌,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里面恨意十足。 一定是,一定是,彭以霜转头,满是愤恨地看着不远处的女人,一定是这个女人,故意将她支开,使计挑拨离间! 看着一脸愤色的人,花朵只是低头,慢悠悠地掸了掸身上得灰尘,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头都不抬地说道:“我说,大人你管她如何,这落梅镇的杀人魔早就被人解决了,再是不关她们半点关系,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这热脸贴冷屁股的,啧啧,人家可不领情呢。” “什么?” 不仅是那县太爷,这在场的所有人,又是被女子慢悠悠的一句话给弄得惊讶起来。 “你们可别看我,问一问这位道长,便知如何。”花朵悠闲地理着自己一身的行头,似乎对于众人不解的目光并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打算怎么解释。 “你……怎么知道。” 此时的彭以霜,松开面前的县太爷,终是转身,看向那人,此时,再去辩解什么都无甚意思了,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猜去。” 人心这东西啊,若是未久经世事磨练,岂能轻易将心思掩藏?她从开始,注意的就只是这些人从眼神里泄露出来的各种心思。 人心,揣摩久了,自然就能顺着这些东西,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031章 完美落幕 几番话语下来,真相昭然若揭,在众人看来,这仙云门的道士,分明就是为了不知名的目的去陷害花朵的,案子要再怎么继续审下去已无丝毫意义,且身为碧水国五皇子的妻主,花朵又是身份特殊,这落梅镇的小小县太爷哪里又再敢对她多加为难,当庭宣布无罪释放。 “既然我已无罪,那可否离开了?” “当然,当然……” 见着花朵的面色不怎么“好”,县太爷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为难自己,若是再让五殿下一个不高兴,莫说升官,怕是自己这官帽都保不住了,是以,唯恐她再在这大堂中多待上一刻,恨不得像送佛似的立马将之送到西边去……不,不是西边……反正管她往哪个地方走,就是莫要在这地方多待一刻。 见着县太爷避她不及的神情,花朵自然是知道她在怕什么,随即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抬手,细长的食指在空中随性舞动,优雅潇洒地划出一个简单的水滴状印结出来。 淡蓝色的印结刚一成型就瞬即破散,化成点点星光,像是一个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小生命一般,全部聚集在她周身上下,然后,那一身的污迹就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干净。 黑发飞扬,衣袂晃动之间,身着麻布衣衫的女子,已是一副不惹尘埃的仙风道骨,眉宇之间全是清正。 此时的人,哪里又是刚才那个一身肮脏落魄的女子? 满室,目瞪口呆。 “既然无事了,那在下便不多加打扰各位了,这就告辞。”言毕,花朵便头都不回地往着门外走去。 “你站住!……” 本来就心头就一大堆疑问没有解开的彭以霜,哪里愿意就此放她离开?何况修行了十几年,从来没吃过这种暗亏。是以,见着那满身是迷的女子要离开,她立马就要上前将之拦下,却是还未走出一步,突然见眼前黄影一闪,来不及闪躲的人一下被前方飞来的不明物击中胸部,“嘭”的一声重重撞在了县太爷面前那张厚实的桌子…… 一切,来得太突然,见着眼前飞来的不明物,县太爷吓得本能地尖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面前厚重的楠木桌给挤到了墙根去,若不是屁股下坐着的太师椅挡着,怕是就被挤成了肉饼…… 惊魂甫定,反应过来的县太爷,低头看着身下已是被挤得变了形的椅子,立马又是起了一身的冷汗……抬头,全然惊恐地看着堂上其貌不扬的女子…… 这,这是要干什么?这,这这…… 抬手扶住一旁的门栏,花朵眯眼看向嘴角挂着血迹的人,眸色里全然是冰冷的威压,冷着声音道:“女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在这里与你提个醒,如若以后你等再来扰我平静,我定不手软,若是不相信,你大可来试试!我修道向来任性妄为,谁若触我逆鳞,我就是堕入魔道都要将之斩杀!” 一句句话,震慑人心。 门口孑然而立的人,此时满身的肃杀和威严,连凡人都感觉了出来,何况是问道多年的修道之士,听着此话,本来已无血色的彭以霜更是苍白了面色,捂着闷痛连连的胸口,忍了一口血下去,不甘地问道:“既然不是被换了魂,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今日就是死,她也要弄清楚! “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听着此话的人,勾起嘴角讽刺一笑,如蝼蚁一般看着不远处的女子,讥讽道,“凭你,怕是没那资格!” 如今眼下耳目前,虽然她不厉害,但是,她要装作很厉害! 是以,话语落地,花朵便潇洒转身,给了众人一个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身影,在众人满是惊艳的眼神中,飘然离开…… 这,到底是如何得了的人物?怪不得会被五皇子给看上。 众人转头,看着座上满是深思之色的五皇子殿下,眸色里越是佩服起来,这五皇子果然是有颜眼色,寻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做妻主。 在一众人艳羡佩服的眼神中,一身银蓝衣衫的人放下手中未曾动过的温凉茶水,起身,离开。 …… “喂,女人,你忘东西了。” 正是提了一壶桃花酿在街上物色吃食的人,身旁突然传来属于白狼那熟悉的沙哑声音,随即停住步子,转头就看着不知何时已是隐了身形走在旁边的白狼正是斜抬着狼头大半个白眼对着她,剩下的半个黑眼珠子,满是看戏的得趣。 “啥?忘东西?” 花朵被这句话问得有些糊涂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她从进那里到出来,除了身上的几两银子,什么都没有多带的,有什么能忘的?低头,在身上摸了一圈,嗯,这钱,应该是没有丢的…… “你个大傻!”见着女人仍然是全然不解的神情,白狼无语望苍天。 “哎哎,我说,你皮痒了欠抽不是?”花朵横眉对之,这长毛狗狗什么时候有胆子跑她头上来拉屎了?小心她缝了它屁/眼,叫它打屁都再没资格! 见着依然没反应过来的人,某只终是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那人高兴还是悲哀,给了面前的人一个深深的白眼,道:“我看是女人你自己欠记性了吧?光顾着耍帅,本少爷问你,你夫郎呢?” “我夫郎?……” 重复着这两字,花朵突然就咬了舌头,木木转头,看向身后繁华热闹的街道,眨了眨眼,喃喃道:“我咋滴就忘了他呢?” 这下大发了,尴尬了…… “哼哼,本少爷看你回去怎么跟他交代!”见着花朵满脸的尴尬,白狼面上全是看戏的得瑟,大尾巴摇得特欢,落井下石道,“好歹人家那么关心你,特地亮出身份来挺你,你倒好,啧啧……负心人啊,负心人……简直是狼心狗肺!……” “……” 见着身边的白狼说得义愤填膺的模样,花朵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一旁得包子摊,摸了几文钱去换了四个包子在手里……那啥,还是先不管了,如今腹中空空,填肚子要紧…… 于是,饿意当头,某人很快便是将那些身前身后的事忘得干干净净,随意寻了一处酒楼屋顶坐下,接着下面飘出的酒香,拿包子下酒,那吃得叫一个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风景的某只,不着痕迹地吞了好几次口水……几次瞟眼斜过去,这包子有这么好吃? “你想吃?”吃得正香的人,终于受不住一旁明显垂涎的视线,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之前,斜眼看向旁边问道。 “切!狗都不理的包子,本少爷才不稀罕!”某狼高傲地转过头去,面上全是不屑于顾…… “哦……”花朵淡淡地应了一句,便是几口将手上的肉包子啃了个干净,顺便连手上的油渣渣都给抿了个干净。 本来身子就不舒服,吃饱喝足之后,更是困意十足,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之后,往着旁边的白狼身上顺势一倒,便是安心地补眠去了。 酒楼旁边得皂角树,粗长得枝叶伸出,像一把绿色的大伞盖,为下面的人遮去了外面的暑热,清风阵阵,拂送点点凉意。 凉意如瀑落下,身下的狗毛软软的,长长的,枕着甚是舒服,本来很是疲累的人,很快意识就变得迷迷糊糊起来了。 “喂!死女人!我又不是你的枕头!” 看着如此随意将自己当做枕头的人,从来都是万人之上的白狼,炸了几下毛,却是终究没有动一下,只得将头枕在前爪上,强迫自己一起跟着午休。 “傻女人,明明不用那么辛苦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偏要将自己弄成这副德性!”已是酝酿起了些困意的白狼,临睡之前,终是忍不住吐槽面前这它看来又傻又笨的女人。 清风过处,树叶沙沙,楼下繁华的人声,突然就似消失,只剩宁静淡然…… 午后闲懒,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慵懒起来,人声,风声,流水声,全都变成了一首交织的摇篮曲,哄着树下的人入睡。 风,吹起长长的毛发,拂过女子有些黝黑的面容。 “我只是在适应自己一人面对纷杂世事而已,因为我就是一修为不足二十年的道士,面对强敌,自然是想方设法争取一点生机。虽然你是我的底牌,但是,终究有一日,你我会各奔东西,那时候,我孤身一人,若无力自处,怕是很快就被这尘世淘汰。何况,这一世,我踏入仙途开始就有心结,怕是过不了这道坎,终归是要回归普通人的日子……” 这世道比前世更加艰难,若是太娇宠自己,待她孤独无依之时,谁又来护她? 她没有看到,待她说完这几句话时,那尖尖的狼耳,轻轻地动了一动。 …… 日头西沉,天色染上昏黄,鸟雀已归巢,街上人烟逐渐稀少,有人家开始关上铺面,或是点上灯笼,等待夜幕的降临。 睡了一下午的白狼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逐渐暗下的天色,黑色的眼瞳动了动,然后,转头,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已是坐在一旁的蓝衫人,眸色幽深。 似乎是感觉到了它的眼神,那人转头,看向它的方向,勾唇淡淡一笑,那双深沉不见底的黑眸,似乎是在看它,却又似是穿过了它,看向了别处。 这不明意味的一笑,让白狼惊了一惊,皱着眉头打量着转过头去的男子,端详了许久,却是终究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人,能看见它? ☆、第032章 相互摊牌 一勾银月静静地悬挂在夜色之中,皓皓银辉,铺洒在这喧哗的尘世,喧嚣之中徒增一分淡泊宁静,街巷昏黄的灯火与流泻而下的月光交相辉映,人影绰绰。 一直安静撑坐在屋顶的蓝衫男子,墨黑如玉的发丝,有些寂寞地在风中张扬,漆黑的眼眸暗淡无光,却又比那月色潋滟许多。 一直在一旁观察着的白狼,就看着那人望着时而被乌云遮住的银钩,眼神飘渺,如玉白的侧脸,被洒下的月辉镀上一层银光,恍惚看去,似乎就是一个瓷娃娃一般,有些不真实。 明明就是凡人,身上却是又带着另一股隐隐不凡的气息,教人捉摸不透,犹豫了许久的白狼,终于忍不住问道:“喂,你到底是……” “啪!” 声音清脆的一巴掌,突然响彻在屋顶之上,在这相对安静的一隅,显得格外突兀,这句未完的话语,就这样被生生打了回去。 没反应过来的白狼,就被这几乎算“祸从天降”的一巴掌给打得傻愣了起来,转头,看向那一巴掌的来源处,眼眸瞬时睁大,这,这,这该死的女人,居,居然打他? 尼玛!老子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般招呼过耳刮子?! 连着一旁静看夜色的墨倾城,都经不住好奇,转头满是好奇地看过来。 …… 被楼下的一众醉客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的花朵,似乎根本就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继续迷蒙着惺忪的睡眼,半睁眼眸,从树缝中窥见天上几颗忽闪的星子,面上怔愣了一瞬。 怎的这睡了没多久,天就黑了? 正是要询问,却是一转头就瞅见一旁满目喷火的白狼,那个龇牙咧嘴的劲儿,让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眼神不善! 额,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晚上的怎的闹脾气?花朵眨了眨眼,抓头无辜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大少爷了?这龇牙咧嘴的,小心咬着自己舌头。” “……” 这么一句单纯又无辜的话,瞬时将白狼呼之欲出的愤怒给堵了回去,卡在喉咙喷不出来,吞不下去,那上不上下不下的滋味…… “死女人!!你敢甩本大爷的耳刮子!老子怄气了!” 说完,自尊心受了强烈打击的白狼就在花朵无辜又不解的视线中,消失了身影。 “……哎哟,我晕,这是起床气么,这么大?” 看着某只愤愤远离的背影,被弄得有些糊涂的花朵挑了眉头,低眉细细思索片刻,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头瞬时咯噔一声,难不成,刚刚那种打到什么东西的感觉,敢情是甩了这大少爷一耳刮子? 额……花朵正是出神,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低沉浅淡的笑声,瞬时一惊,转过头去,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 墨……倾城?他怎么在这里? “你……” “妻主大人可是睡好了?” 那人嘴边噙一抹浅笑,抬手将她耳边的乱发别在耳后,动作暧昧又亲昵,教从来没这般与男人对处过的花朵瞬时红了脸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 “你……你怎会在这里?” 好似是,她把他忘在了那里……他,居然自个儿跟过来了……正常点的,遇到她这种不靠谱的人,不该是拂衣怒去,老死不相往来吗? 见着女子面上的惊讶,墨倾城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语气带了几分落寞:“妻主大人就这么不待见为夫的?” 那话语里,幽怨分明。 “额……我……我只是走时,忘了……那个你还在那里。”花朵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就看着面前得人听着她这番话语时,漆黑得眼瞳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暗红,就似地狱的幽冥火焰,只她一触碰便是会立马被烧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妻主大人可知,若是没有将一个人放在这里”,墨倾城说着,玉白的指尖便是轻轻抵上她心脏跳动的位置,话语冰凉道,“才会那般容易遗忘”。 一句句话,听得花朵瞬时蹙了眉头,抬眼看着面前眸色幽深的男子许久,突然抬手,猛然将他的手打开,豁然起身,背对着他道:“既然是在演戏,就要遵循演戏的规则,结束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墨倾城,你以为这人世的真情都这般轻贱?” 本来从开始到现在,两人之间就有一道双方清楚的嫌隙,随着时间的酝酿越越来宽,只是双方未曾点破而已。从来都不喜欢不明不白地过日子的花朵,自然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如今这人已经将问题摆了出来,她岂有放过机会的理由? “你,不信我。”那人说的直接。 “是,我不信你,因为我看不透你。”她回答得也直接。 “为何?” “我有自知之明,你身为皇家之人,这世间什么女人没见过,没有理由偏生选上我,即使你怀了我的孩子,再嫁个身家品性好的妻主也是不在话下,而且,以着我的直觉,怕是你……”说到最后,花朵突然就顿住,拧着的眉头下,眼眸里满是复杂思量。 什么一见钟情,她花朵可是一点不相信,空中楼阁一般的虚幻,谁会把这种脆弱的美好当真? “若我说,我是真心,你可信我?” 凉爽的夜风,吹起男子银蓝的衣袍,吹乱了女子发。 “信”,有些人,从来不屑于撒谎,“只是,我并非一般的女子,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时刻来护你”。 “无妨,我自会护好我自己。”男人说的风轻云淡,似乎根本未曾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我很弱,弱到许多时候,需要别人来照顾和保护。” 这一世,她的确是很弱,修为不足二十年,身上除了前世通晓的道术阵法,便别无他长,若不是有白狼在一旁护着,怕是早就死了好几次了,自顾不暇,又怎能去护旁人? “……很好。” …… 花朵觉得自己幻听了,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很好?这是什么意思? 转身,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淡然浅笑的男人,眸色里全是不解。这碧水国的男人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妻主强大无比,任何时候都能站出来保护他们吗?怎的有他这种怪胎? 就相当于在现代世界,还有专门喜欢男人吃软饭的女人?请问,他们的脑子是如何构造而成的? 两人之间,突然就没了话,双双沉默了下来,一个满脸的诡异,一个满脸的微笑。 “妻主大人可是饿了,与为夫的回去用膳可好?”那人出言主动打破僵局。 “……”听着此话的花朵,愣了一愣,突然脑子中闪过什么,眼珠子一转,一副虚弱模样道,“我走不动了,我脚痛,身子也疲软得厉害,你背我回去可好?” “好。”看着女子眼里狡黠的笑意,墨倾城也不点破,回答得很是干脆。 她是想让他看看两人相处的模式在这个世界来看是多么惊世骇俗。 …… 古人也是有夜生活的,落梅镇因为地处边关,位置特殊,夜间也有不少商客来往,打尖住宿不在少数,为了方便过往商客,除了天灾人祸,这里晚上是没有宵禁的,是以,不到夜间子时,大街上都是有不少的人的。 这里的夜市,也是远近闻名的热闹。 只是,今日,这街上却是来了一对奇怪的男女。 两人所到之处,均是引来了过客和两旁摊贩的议论纷纷和指指点点。 只见不少五大三粗的女人“占领”的大街上,一身形健硕颀长的俊美男子,正是轻松地背着一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悠闲在街上逛着街,偶尔背上神情蔫蔫的女子突然对某个小摊上的零嘴来了兴趣,便是乖乖地在她的指挥下一会儿到东,一会儿到西,从头到尾都是笑意温婉,面上没半点不耐之色。 “乖乖夫郎,那里,那里,薄荷枣泥糕,走走,我们去瞧瞧。” “好。” “乖乖夫郎,这里,这里,这草编的蚱蜢不错,我们买一个吧?” “好。” …… 脾气温和的男人,声音里全是宠溺,任着女子要这要那,那一双深邃的黑眸里,竟是还带上点点灿若星辰的笑意。 这奇怪的一对,教一旁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天,这是哪家的夫郎和女人?一个没半点身为夫郎的矜持,一个是没半点身为妻主的威严,这,这成何体统! “看什么看?没见过夫郎背妻主的?”在一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男人背上的女人还恶狠狠地瞪着一众人。 “嘿,我说,你这女人还要不要面皮?这大晚上的,让自家夫郎背自己来逛街?你是把脸都丢到你祖宗那里去了!”终于有看不过的大爷,站出来说出一句“公道话”。 “哎哎,我说大爷,我们两口子的事管你屁事儿?你这是什么逻辑?被自己的夫郎背一下怎么就不要脸了?”花朵立马反驳回去,一只手拿住手里的糖葫芦,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自己依旧有些发白的脸色道,“你没见着我病得厉害吗?我夫郎背我出来散散心有什么不好?” “你……”老大爷完全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瞪着这不争气的女人,甩手叹口气,转头气哼哼地看向墨倾城道,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说小公子啊,这种软骨头的妻主,就是扶不上墙的的烂泥,你跟着她也是吃苦,我看你啊长得这么标志,还怕没别的女人要你?何必跟着她受这窝囊气?” “是啊,是啊。” ……除了那罗家的少主,这镇子的百姓还从来都没见过这般俊逸若仙的男子,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老大爷的话。 今日,只要这男子要马上离开这女人,怕是这人群里都会站出几个自告奋勇的女人出来。 哪知,那人笑眯眯地答道:“老丈管事太多。” 然后,两人再是不关心世人如何说,继续悠闲地逛着这灯火璀璨的街市。 “墨倾城,你可知,不论修道与否,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一情劫,逃也好,避也好,该来的还是会来。有人与我算过一卦……” 夜深人初静,正往归处去往的人,步子顿了一顿,静静聆听背上女子的下文,却全然是沉默,转头,看着枕在肩上的脑袋,已是闭了眼眸,呼吸均匀。 ☆、第033章 满载而归 “书生,你说丫头什么时候才回来?” 一大早,天上雾色还未散去,一身火红衣衫的青锋,“咔嘣咔嘣”不知疲倦地咬着指甲,嘴里的指甲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碎了又生,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怨鬼林尽头蜿蜒到外面的山道,里面全然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 自那日目送那人离开,他就再未离开过身下那块花岗岩石,从日出等到日落,再从月升望到星稀,反反复复,就似度过了好多春秋,心情,也跟着这时辰变化一般,起起落落。 一个人,待在这里,就会胡思乱想,如今,他最怕的,就是,丫头会不会不回来了? “大人是打算被这日头晒到灰飞烟灭?”看着面色着实不怎么好的人,陆秀才摇着扇子淡然看着他。 “哼,我家丫头都不回来了,我再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 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青锋,看着那始终没有半分动静的山道,心头开始有些自暴自弃起来,眼角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发酸,隐隐还有些委屈之色,全然一副怨妇模样,教一旁的秀才看着着实新奇,新奇之余又忍不住好笑。 青锋也懒得理这秀才是怎么想他的,兀自咬了指甲又咬袖口,看着那丝毫动静都无的山道面色越是幽怨了起来,一面叹气又一面咬牙切齿气道:“死丫头,还不给我回来!” 一面抱怨,心里又是忐忑,心想着这丫头不会是真的不回来了吧?是不是嫌弃他给她的银子太少了?还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腻了这里单调又辛苦的日子? 丫头,你回来。回来了,我这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金子和银子你随便拿去用,只要你回来,我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花朵离开的初时,他虽是有些舍不得,却也觉得没什么,至少丫头说过要回来的,哪里知道,还未过完一日,他就觉得这身后的鬼林子着实没有丝毫生机,那怨鬼道上,没有丫头每日辛苦耕耘开垦的身影,看着就觉得好荒芜。见不到那个身影,心里面更是有鸡爪子在挠似的,难受得慌。 没有了丫头,这里,就真的是一片鬼域,全然是死气沉沉,虽然他是鬼,但是,他更喜欢他生活的这片枯燥的领域,有丫头的身影。 斜躺在大石头上红色身影,突然就变得有些哀伤落寞了起来,一旁一直注意观察的陆秀才暗自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这人一直眼不眨地看着的黄土山道,那里,连着外面得世界。 他不明白,那个叫做花朵的人真的对青锋大人有这般重要?这才离去几天的时日,就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喂,书生,我问你……”玩儿完袖子的某只又开始无聊地把玩起一头披散在身侧的墨发,眼色里全是百无聊赖。 “大人请讲。” “你说,我这般虚弱的模样,若是丫头回来看到了,她会心疼吗?”还是,她会笑他,几日没见,就变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是,直到他烟消云散,都无法再见她最后一面? “这个恕鄙人无法回答,大人你还得去问她本人才好。”他陆秀才虽然通晓天文地理,可这人心,却是揣摩得少,莫名其妙地睡了这不知多少时日后,人世怎般模样,他早忘得干干净净,哪里还能去揣摩世人,尤其是女人的心思? “……万一,丫头不回来了呢?”带了些落寞的丹凤眼,看向身后死气沉沉的怨鬼林,话语里满是丧气,“你看看这鬼地方,无趣又死寂得很,哪里比得上外面世界的繁华?丫头她本非常人,我们这种穷地方又怎能将她留住?” “其实,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书生觉得,若是自己再不说些什么,面前这位大人,怕是会闲着没事一直钻牛角尖,若是那人真不回来了,怕是他真要在这里躺到灰飞烟灭…… 正是搅着手中发丝的手指一顿,那双满是无趣的桃花眼突然晶亮了起来,满是期冀地等待着一旁面色不改的面瘫书生接下来的话,急道:“你认为怎样?” 莫名被打断了话语的书生,垂眼淡淡扫了一眼满脸猴急色的某只,道:“虽然我与她接触不多,但是还是看得出她是心善重情之人,做事思虑周全,不会任性妄为。既然她走时说过会回来,那她就一定会回来。” “那为何都快三日了,她还没回来?买个东西要得了这么长时间?”青锋虽然赞同书生的话,却还是心里没底,想着这死丫头是不是真的跑去逛男人窑子去了?落了哪个温柔乡现在还不回来? 一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没来由地堵得慌,恨不得立马飞出去,几把火将那个什么鬼镇子烧个精光,哼,老子叫你们这些贱人勾引她!老子剥了你们的猪皮去喂狗! “怕是她有自己的打算,或是……”说到这里,书生话语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蹙眉道,“或是她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你知道的,这几十年,怨鬼林虽然表面风平浪静,那外面可是有不少流言蜚语的……” 听着此话的人,缠在指尖的发丝蓦然松开,眉头紧拧,垂目看着右手食指重新长出的锋利指甲,眸色闪过一丝冰冷,有些失神道:“丫头并不简单,一般的人,怕是没那个能耐怎么奈何她。” 他的丫头,他就不信这世上有哪个该死的敢去惹她……谁敢伤了她,他……他……他能怎么?垂下的手指,锋利的指甲在身下的花岗岩石上,划出五道深深的划痕…… “既然大人知道她会没事了,何不现下回去休息?等养好了精神再出来迎接她不迟。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在这里等到灰飞烟灭?”见着面前的人眸色里闪过的阴狠之色,书生挑眉之余,眸色里划过明显的惊讶。 还不到三日,相思如此成灾了?怎的以前他没有看出,他对她……放不下…… “谁说我会灰飞烟灭了?你以为这日照不晒个十年百年,本大人轻易会灰飞烟灭?”心情突然变晴的人,甩了身旁的书生一个白眼,斜撑头翘着二郎腿,那小腿带着火红的衣摆,抖成了一簇簇火苗。 从来少有表情的书生,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眨不眨地看着青锋的脸,眸色里闪过明显的怪异之色,凉凉道:“大人既然是要让姑娘看看你憔悴的模样,何不先照照镜子,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正是抖得欢的小腿僵住,面露不解之色的人皱眉之余抬手随意在空中划了一圈,一面水镜便是缓缓在面前成型,然后,就看着里面倒影出一面色憔悴,眼底凹陷,眼圈发黑,眼色越见惊恐的……鬼! “鬼呀!” 终是被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给吓得不轻的鬼物,手上猛地一挥将面前的水镜打碎,满脸惊恐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眸子瞪得铜铃大,声音都开始抖了起来:“我……我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如今这般憔悴模样的红衣鬼,开始有些疯癫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完了……完了……丫头回来肯定都认不出我了……这么丑……即便认出来了,她肯定也会嫌弃的……怎么办?怎么办……” 一旁的书生,面色动了一动,看着面前这时而抓头时而抚面满脸恐惧的青锋大人似是陷入了魔怔一般,不知今夕何夕。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是平日那个唯我独尊的青锋大人?不禁又是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你不眠不休在烈日下暴晒,你修为再是高强,哪里又受得住?” 若是寻常鬼物,怕早就被烈日的强烈阳气给烧得不成样子了。 “怎……怎么办……我变成了这副样子……” 此时得青锋,哪里还敢用这副面容去博花朵的同情,虽然他自认为从来不在意面容,可是,如今这样子,却真是不如以前的样子看着舒服,他自己都嫌弃,丫头肯定更不愿待见。 “大人无须担心,你修为这般高深,回去静养两日就恢复过来了。”普通鬼物要不了几日都可恢复,何况是这位大人。 “哦哦,对对对,我,我这就回去睡觉去……免得等丫头回来了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反应过来,青锋立马起身,一个闪身往着林子里面飞去,很快便是消失了身影,他要赶快恢复,等丫头回来…… 被丢下的书生,看着前面逐渐远去的红影,摇头,微微叹息。 …… 而那厢,一大早又跑去赌坊堵了几把的花朵,大获全胜,利滚利地赢了不少银子,买了一马车的货物后,便是载着自家夫郎和儿子慢悠悠地往着村里赶回去。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个书包炸学堂,炸呀炸学堂……” 墨倾城两父子,就被这奇怪的曲子给荼毒了一路,好歹小娃娃适应能力强,听着听着,竟是就伴着这诡异的曲子入了梦乡…… 马车刚走到怨鬼林口子上,花朵便停了马车,习惯性地往着林子里瞧去,没见着熟悉的红衣鬼,便是放开嗓子喊道:“喂,死鬼!出来了,我把香蜡纸钱都给你买回来!大把大把地等着给你烧呢。” 别说,她还真对那死鬼的破坟有些兴趣,她倒是要瞧瞧,他到底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却是喊了好几声,那林子里却是半点鸟叫都没个回应,看得她很是不解,怎的今日这死鬼这么不耳背了?花朵转头,看向天上逐渐当空的烈日,皱眉思索了片刻,瞬即了然,怕是这日头正烈,那死鬼正是打呼睡得正酣呢,莫说她这几嗓子,估计雷都炸不醒……算了,今日就先不去找他麻烦了,先把东西弄回去才好。 竹屋的事情,就等这边安顿好了再说吧,想到这里,花朵转头,看向身后落下的车帘道:“乖乖夫郎,这几日就先委屈你再在我后娘家里住几日,等我把新家这边安顿好了再接你过去住。” “好,妻主大人尽管安排便是。”听着花朵说新家,墨倾城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驾!”说完,花朵便是又扬起马鞭,赶着马儿慢悠悠地往着村庄的方向驶去。 村庄口子上那棵黄葛树远远地就进入了视线,树下远远看去,似乎有一大一小的两人在围着那棵老树在捉猫猫,隐隐传来的孩童欢笑声,让马车上的花朵眯了眼睛,认真仔细地想要看清那里得人。 每日都会带着幺弟在村口那棵黄葛树等着二姐的花云最是眼尖,跟着幺弟围着黄葛树跑了几圈后,正是叉着腰身歇气,却是一下就看到了远远驶来的马车,虽是远远的,那上面坐着的熟悉身影,她却是化成灰都是认识的,瞬时瞪大的眸子里满是惊喜。 “二姐回来了!二姐回来了!……” 静谧的村庄,瞬时响起了两姐弟满是兴奋惊喜的声音。 远远地就看着自家两个弟妹在村口对着自己这方招手的身影,花朵又是喜又是忧,这一回来,见着弟妹和老爹自然是好事,但是,怕是又有诸多是非。转头看了看身后一车的货物,若是这些全部拉回去了,花大熊两母女肯定要想方设法地全部占去,等她再想自立门户,两手空空,这次这出门就白出了。 ☆、第034章 鸡飞狗跳 “二姐!二姐!……”马车还未到村口,两个小孩便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围着那辆很是新鲜的马车,一个劲地惊叫,声音里全然是惊喜和兴奋。 坐在车上的花朵,转头扫了一眼周围,见着没有什么出没的鬼物,这才稍稍放了心,任由着花云跑过来一把将自己抱住,又是哭又是笑的,话语里全是对她这个二姐的思念。 “好了好了,莫要哭了,都多大的女孩子,还哭成这副德性,若是叫别家的男儿看去了,定是要笑话你。”她满是怜惜地拍着花云的背帮她顺着气,心里不免感慨,好歹这花家村有那么几个人是惦念着她的,这十几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呜呜……二姐,我真的怕你就这样走了……你要是走了……我和爹该怎么办?”抱着花朵的花云,越说越哭得凶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将这几日的委屈全道了出来,“你都不知道,爹这几天都没睡过好觉,每天都坐在屋子里偷偷流泪,娘她就不是个东西,趁你不在动不动就对爹拳打脚踢的……呜呜……我劝都劝不住……” “什么!”听着这话的花朵眼眸猛得一眯,将花云拉开,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说花大熊打爹了?” 打男人?他妈的她还是个女人不?这遭天打雷劈的货! “嗯……”想起老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花云心头又是一阵难过,眼泪止止都不住地往下掉。 见着三妹脸上全然的心疼之色,花朵不用猜都知道老爹的日子有多难过,握着拳头的指节都开始泛白起来,微眯的眸子里全是危险之色,他妈的这花大熊她个死龟儿子,她这一走才几天,又给老子现了原形! 回去不整死你老子就不叫花朵! “妹,不哭了”,花朵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花云脸上的泪珠儿擦干,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咱爹,走,先把东西帮二姐搬下来,我给你们买了些衣服,待会儿回去你们去试试看合适不”。 说完,她便转身,将马车的车帘撩开,将墨倾城两父子引下车,把马车上早已分类好的几包衣服拿下来,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边还不懂世事的幺弟,将一大包衣服直接塞到他手里,道:“小语,你先拿着衣服回去,跟爹说我回来了,叫他把我和你姐夫的饭给煮上,免得说晚了回去我们没得吃的。” “嗯嗯,好,二姐,我这就先回去,你们可快些回来哈。”一大包的衣服看着多,却实际上很是轻巧,话语往背上一背,便是蹦蹦跳跳地往回走去了。 抬眼见着幺弟都走了好远,花朵这才转身,面色突然变了一变,满脸慎重地看着一旁的三妹,道:“妹,姐今儿想和你说个事,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多姐的心,姐并不是想独占什么东西,只是有别的打算。” 被这话弄得有些糊涂的花云,看着自家二姐突然如此慎重的脸色愣了一愣,却也不打算多问什么,反正二姐在她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她做什么她都支持,随即坚定道:“姐,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多你的心的。” 若她连二姐都不相信,她还能相信谁去?对于她来说,二姐就是她的再生父母,没有她,哪里又她的活日? 对于花云毋庸置疑的相信,花朵很是满意,转头看了一眼一马车的货物,道:“等过几天,姐打算独立门户。” 两句话,瞬时让花云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眼里竟是划过一丝惊喜,“真的?” “嗯”,花朵笃定地点头,道,“所以,这一车的东西,我并不打算全部拿回家里,一来是我置新家要用,二来,留一些下来,怕被娘和大姐两人给败光完了……” 听着二姐这一席话,花云又怎么会猜不出二姐的用意,也不待她说完,便是道:“放心,二姐,你尽管照着你的意思做就是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而且,这本来就是你一个人挣回来的,给她们一半都够仁慈了,凭什么要把所有的都给她们?” 一想到生病那时被娘无情地抛弃,花云的眼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怨毒之色,让一旁看出来了的花朵暗自皱了眉头。 这三妹虽是与她亲厚,对她是毋庸置疑的忠诚,却是心思有些重了,怕是以后意气用事对她自己不利。 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来开解三妹的花朵,只得拍了拍她肩膀,转身去将车上的货物分出来一些,两人分着将东西往着家里扛去。 待走了好远,趁着前面的三妹没注意,花朵才偷偷转身,手指对着怨鬼道上符纸幻化的马车一点,那马车便瞬时消失了身影。 …… 那厢,得了花朵回来的消息,正在院子里和王大叔一家拉着家常的花大宝,一听着幺儿说花朵回来了,立马跟着王家两老口出门来迎接,果然出门没走几步,就远远看到背上背了好几包东西的两个,还有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儿的墨倾城,顿时激动得眼泪直流。 “老哥!你看,我家朵儿回来了。” “嗯嗯,老弟,就是朵儿回来了”,说着,王大叔便是拉着花大宝往花朵的方向走去,“走,老弟,我们去帮一下她们,看她们背那么多东西,定是累着了”。 “哦,对对。”听着王家哥子这么一说,花大宝才反应过来,忍了满眼的泪水,带着微笑去迎接好似几年都没见了的女儿。 “爹,我回来了。”见着满脸喜色地迎上来的老爹,花朵笑得很是温柔,微笑之间,见着他有些发乌的嘴角,又是眼色一暗,这几日,他果真是受苦了。 听着这话的人,终是忍不住心头的辛酸和喜悦,眼里的泪水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哗啦啦地往下流,怎么止都止不住,看得花朵也跟着心疼。 “你个死丫头,好歹还记得我这么个爹,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呜呜……” 因为背上沉重的东西,花朵不方便去抱老爹,只得安慰道:“爹你想多了,有你们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这不,买了东西后,我马上就回来了,只是这路途遥远,我走路走得慢,中间耽搁了些时辰,这才回来晚了。” 那发生在落梅镇上的那些事,她自然是只字不提。 听着自家孩子这番暖心的话,花大宝又是忍不住一阵哭泣,惹得一旁的王桂花两口子都有些酸了眼角。 王大叔立马过来劝道:“老弟,别哭了,你看这孩子不是回来了吗?朵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走哪儿都是惦记着你呢,这不还给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该高兴才是,怎么一直哭呢,待会儿把孩子也惹哭了就不好了……走走,跟哥回去,好好给朵儿一家三口子弄一顿好吃的饭菜,咱们两家一起庆祝庆祝……咱们朵儿可出息着呢,这才出去几天的时间,就挣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说咱们这村子里,哪个能比得过她能干……” 可惜啊,这娃子现在还不是他家的,要是他家的,那是他们祖宗几辈子积的德啊……这花大狗子虽然没嫁好,却是生了个这么能干的女儿,也算是福气了。 说着,王大叔便是给一旁的王桂花使了个眼色,将花大宝带了回去,让王桂花帮着两个娃儿拿些东西。 有了王婶子的帮忙,花朵和花云两人都轻松了许多,很快便是将买的衣服、棉被什么的背回了家门。 好几天未曾有欢笑的院子里,喜气洋洋的氛围惹得不远处的邻居都跑过来频频观望。 当花大熊和花贵两人干完活儿从地头回来时,老远就听到了几个孩子的欢声笑语,纳闷地推开院子,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跟王家两口子闲话着外面世界的花朵,顿时都变了脸色。 这个吃白食的赔钱货,居然还有脸滚回来?! 想起那天这死丫头狠狠地给自己胸口的那一脚,花大熊就觉得胸口又是一阵闷痛,顿时面色就黑了下来,一口气哽不下去,不管不顾地就抡起手上的锄头几步上前要向那该死的畜生打杀了去…… 这一挖下去,那她花朵还能有命?幸好一旁的王桂花发现的快,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去,在反应过来之前,已是一把将那要向花朵挖下去的锄头把给拦下来,惊骇着面色看着突然出现一脸怒色的花大熊道:“花姐子,你这是要干啥?!” “王桂花,你给老子走开!”花大熊死死地瞪着那转过身来面色冰冷地看着她的死崽子,狠着声音道,“老子今天就不信,打不死她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这要出人命的事儿,王桂花哪里敢松手,一面使眼色给旁边的老伴儿,让他把花朵拉开到安全的地方去,一边劝道:“大姐子!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一锄头下去,朵儿她哪里还有命活?她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好歹这几年也给这家里做了不少贡献,看在她喊你一声娘的份儿上,有什么过结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好歹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看着被拉开的花朵一脸桀骜不驯的模样,花大熊心头的气不减反增,抡起的锄头死命地要往她那处挖去,吓得一旁的王大叔也跟着过来将人手上的锄头给抢下来。 在厨房忙着炒菜的花大宝听着外面动静,也跟着走了出来,见着自家妻主手里的锄头,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几步上去将花朵护犊子般拦在自己身后,一时间也来了气,“你今儿要敢怎么着朵儿就先一锄头将我打死算了!” “你个贱男人欠揍是不?你给老子滚回去!信不信待会儿老子把你狗腿子打断!”气没地儿撒的花大熊,见着跑出来“多事”的男人,开始破口大骂。 这一句句难听的话,让一旁的王桂花都皱了眉头,忍不住上前一把将人拉下来,不平道:“我说花大姐,你这么骂狗子就是你不对了,他这十几年跟你过的什么日子我们这一村子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在这里家里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你还要=他怎样?是不是等你这么好的夫郎死了让你当个寡人才开心?” 这一句句话,瞬时将花大熊一肚子的气话给堵了回去,瞪着多事的王桂花,说不出一句话来,还兀自逞强道:“老子怎么对我男人不关你的事吧?” “我就不懂了,朵儿这么好的娃子你怎么就看不顺眼了?你家里一半的收入是她的功劳,扛重物,做苦活儿,哪样她是干不来的?你怎么就容不下她?” “别人的贱种,老子稀罕个球!”这一句话,让本来喜欢花朵喜欢得不得了的两老口瞬时皱了眉,心头也跟着堵起来,不是亲生的就该这么贱命活着?你想打杀了就打杀了? “她确实不是你亲生的,但是这十几年的时间,她喊的那一声‘娘’除了你还有谁?几岁开始就家里家外所有的活计做起,我问你,她什么时候把胳膊肘往外拐过?她这么多年吃苦耐劳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那些畜生都可以把别人的崽崽当亲生的养,你怎么就这么个硬脾气死脑筋?不心疼她还偏生要把她逼死?”说着,王桂花的眼里,也跟着带了几分责备之色,转身指着身后的那几大坨的货物道,“她这次出门,从外面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还不是全都想着你这个家?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说清楚了,你要是真不要朵儿,就把她交给我们两口子来,有这么好个干女儿,我两口子做梦都要笑醒!你不心疼我们心疼,你不稀罕我们两口子稀罕!” 倒不是王桂花前面几句将花大熊怎么给说通了,只是最后几句让她瞬时一愣,转头这才看到院子里突然多出的几大堆货物,那散开的麻布袋子,看过去,有猪肉、排骨、黄豆、绿豆、大米、崭新的布料,全是些好东西。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的大丫,也是看直了眼,尤其是看着那新鲜的猪肉,那口水都到了嘴边上,这家里,她可是十几年都没尝过新鲜猪肉的味道,每次从张屠户家走过,闻着那肉香……啧啧……那口水都掉了三尺长…… 此时,大丫见着花朵的眼色才终是变了些,她没想到,这丫头果真这一出去,就弄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莫非那外面根本就是到处都是好东西,光是捡都能捡到不少?从来没出过村子的她无法想象外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娘,二姐给我们都买了好多漂亮衣服哎。”一旁的花语小心翼翼地走到盛怒的花大熊面前,将自己手里刚拿到的衣服举起来给她看。 ☆、第035章 村长找碴 看着幺儿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衣摆绣着精致蝴蝶的崭新棉质衣衫拿到她面前,花大熊皱眉打量了许久,眯着眼睛看着袖口走行精细的线脚,想起那张家的张屠户身上穿的衣服好似都没这般好,心头说不震惊是假的,那张家,可是这村子里最富贵的…… 一旁的王大叔最会看人眼色,见着花大熊怒色明显缓和了下来,立马道:“花大姐啊,你看看朵儿她多贴心,这出去了可是心头都是挂念着这一大家子呢,这好吃的好穿的,这不是全都给你带了回来了……” 还没等旁边的王大叔说完,花大熊已是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伸手就将花语手上的小衣给一把抓了过来,暗中摸了一下,然后一把甩到孩子头上,骂一句赔钱货,就背着手几步走到堂屋,一屁股坐到饭桌旁,气哼哼地瞪着那一直将花朵护在身后的花大宝,吼道:“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敢去滚去给我做饭去!你要把这一大家子的人饿死?” 狗子硬是没从她这突然得改变中反应过来,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好好好,花姐你先坐着休息下,我去给老弟搭个下手,马上就好了。”生怕再是出什么事的王大叔,一把将花大宝往厨房拉去,留下一众的人木在院子里…… 一旁的王桂花反应最快,扯着嘴角干笑了一下,心头摸不透这喜怒不定的花大熊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些啥?这火爆脾气怎么就跟六月的暴雨似的,来的快去得也快?虽是心头好奇,却不好问什么,只好干干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啥。 一旁的大丫瞟了一眼幺弟小心地保护在手里得衣服,眼珠子一转,便是急忙上去给堂里的老娘倒了一杯,笑嘻嘻地道:“娘,你就别跟二丫她生气了,我看她那天也不是真心想跟你过不去的,这人总有脑子犯浑的时候,你说往日里她哪里有那个胆儿跟你作对?你就原谅她了吧,你看她这次给家里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不是就是在跟你变相地认错吗?你就大人大量,莫要和她计较了。” 接过大丫递过来的茶水,花大熊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滚!” “好好好,我滚,我这就滚,只要娘您消消气,我马上就滚给你看。” 这狗腿话顿时惹得一旁的王桂花一阵好笑,无奈地看着两母女道:“我说你们两个啊……” 这花大熊就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跟花朵说句好话,如今有大丫这么几句话的台阶,她也就不再去为难花朵了,就着手里的碗喝了好大几口水解渴,忙了一上午,她也是累了。 见着当家的没有要为难谁的意思,院子里的氛围一下轻松了好多。两个孩子禁不住好奇,大着胆子去看二姐带回来的各种东西,尤其是那些孩子玩儿的小玩意,一个个脸上全是惊喜。 花朵很是怪异地看了一眼那突然转了性子帮她说话的大丫,也不多说什么,只转身将买回来的各种小玩儿意与两个弟妹分了去,这一转身,倒是没看到大丫那眼巴巴地瞧过去的垂涎眼神,分了玩具,她才将那一斤新鲜猪肉拿出来,对着一旁的王婶子道:“婶子,今儿就在我们这里吃吧,待会儿我让妹儿去把娟子叫来,我们两家好生聚一聚。” 看着花朵手里的新鲜猪肉,好久未曾沾过猪肉腥子的王桂花嘴里的口水也是暗中吞了好几大口,虽是嘴馋,却是又有些不好意思,捏着衣角局促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待会儿你叔他帮你爹做好了我们就回去了,自家里有着呢,就不打扰了……” “哎呀,婶子,我们两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吧,还跟我们客气。”在她离开的这几日,这王婶子一家定是对老爹有不少的照顾,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花朵这些基本道理还是懂得的,心里对他们很是感激。 花朵提出的邀请,让本来就想和花大熊一家打亲家的王桂花很是高兴,却是又碍于一旁当家的花大熊都未曾开口,又不好直接答应。 花大熊哪里看不出来这王桂花在犹豫什么,随即道:“她叫你们在这里吃饭就吃嘛,你还跟我们客气啥啊?” 她就是再和她花朵怄气,也是不会随便将气撒到王家两口子身上的,她家那娟子,她可是一直想着让他做大丫的夫郎呢,这要是开始就把关系搞臭了,以后还怎么让大丫去她家提亲? “既然花姐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我这就回去把娟子叫过来,让他去陪倾城说说话,免得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带孩子闷得慌。”说完,王桂花就满脸高兴地去找娟子了。 花朵暗自瞟了一眼两人眼中埋藏的心思,也不多说什么,拿着肉便是进了厨房去忙活去了,现下手里得事儿才打紧,这肉要是今日不拿去炒了,怕是下午就被花大熊这吝啬鬼拿去做了腊肉,不存个十几年别想拿出来吃。 此时王桂花口中的人,正是坐在那张老旧的书桌前,半眯着眼眸慵懒地把玩着手里的桃木符,看着背面几行清秀的字迹,眼眸里是淡淡的惊讶和沉思,欣赏之色溢于言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从来未曾在书上看过的诗句,她写的? 他不知道,有时无聊,做符的时候,花朵也会偶尔在桃木符背面写上几行前世里看过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些诗句,给自己这枯燥的生活增添些趣味。有些东西,不经常从脑子里抽出来用用,就会遗忘…… “人生若只如初见……”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几行细小隽秀的字迹,不觉间又念了出来……压低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的沧桑。 “这人间之事,果真是妙趣无穷,呵,夫郎?”眼眸深邃的人,转头,面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娃娃,勾唇问道,“你说,爹爹该怎么去当好你娘的夫郎?” 这女尊男卑的尘世……说来,也是挺有趣的。 娃娃只是抬起小脚将身上的被子往旁边一踢,翻了个身子,咂了咂嘴,继续吐着口水泡泡。 很是有趣地看着娃娃睡姿的人,抬手,正要去捏捏娃娃白嫩嫩的脸蛋儿,却是手还未到一半就停住……转头,斜睨了一眼半开的支摘窗。 花家村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走出村子过,历来那些试图出村闯荡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鲜少有活着回来的。 村里最厉害的萧瞎子,年轻时仗着一身了不得的本事想走出这穷地方,却是不知遇到了什么,瞎了一双眼睛浑身是血地爬了回来,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一条命,有了这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众人再是不敢去闯那鬼门关了。 本是安生在这方寸之地过日子,哪想那花大熊家的花朵,年纪轻轻就敢去那言之变色的怨鬼道上垦田种地,几年来身上毫毛不损已是让众人惊讶连连,没想到,这一次竟从外面的镇子上带回来了不少东西。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众人惊异连连之际,纷纷过来一探究竟,连着平日里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村长,都打着算盘跟着大女儿花老虎过来凑热闹。 两个肥婆带着一众的人瞬即将从来少人光顾的小院子给围了个里里外外。 “大熊在吗?” 也不经里面人同意,村长一把就直接将那要倒不倒的柴门推开,径直往着院子里走去,正在堂屋里喝着水解渴的花大熊手上一抖,一个不小心撒了半碗水在桌上,抬头见着那一倒下都能直接将她压死的村长正往着自己这处走来,脸上血色少了一半,“村,村长……” 一旁正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弟妹手里的新鲜小玩意的花贵脸转头看着笑面佛似的两个大个子女人一前一后地走过来,身上顿时一僵,她们这…… 走过那一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采买物,村长顿了顿步子,暗自瞟了几眼,眼珠子一动,几步上去,往着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花大熊肩膀一拍,将人直接给拍回去坐着了,一敛平日的骄横跋扈,眯眼笑呵呵道:“哎呀,大熊,你可是长了福气了,听说二丫给你买了一堆的东西回来呢。” “哪……哪里……村长你……说笑了,她就,就是去买了点家用回来……也没什么好东西……” 从来在花大宝面前横得跟老虎似的花大熊,今日遇到了这村子里的两霸,顿时就变了病猫,平日里的气焰一下消失无踪,蔫了气的皮球,怎么看怎么没种。 “哎哟,大熊,你这是在谦虚个什么劲儿啊”,刚到四十年岁的村长很是姐妹地拍了拍她肩膀,又看了几眼院子里的东西,一个劲儿地赞叹,“啧啧,瞧瞧,那几块布料可了不得呢……不是大户人家,谁买得起这种花色的?” 这话她倒是没说错,那些布匹上的花色的确是这村子里好多年都没见着了,自从这个村子与外界隔离开,就再是没人成功走出去过,村子里自然是没那种染色技术的,是以,这么多年来,村子里的人穿的都是自家手纺的粗制衣衫,浅褐鱼肚白,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单调颜色。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花大熊再是笨,哪里又猜不出这村长两母女来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脸都皱成了一张草纸,抬眼满是不舍地看着那一大堆的货物,这摸都没摸上几下的好东西,怕是就要成别家屋里的东西了,一时间又是悔又是气……这两母女,欺人太甚! 虽是气,她却是不敢发作……再怎么说,欠债的是她…… 见着花大熊闷闷地低头不说话,村长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眼里划过一丝不喜之色,却是只一闪而过,随即笑呵呵地转头瞧着一众看热闹的乡亲道:“来来来,大伙来说说,这都是一村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亲人也甚比亲人,大熊家里有了这么多好东西,不拿出来给大伙瞧瞧新鲜,是不是不够意思啊?” 这村长两母女本来就是村子里的地头蛇,仗着一身的力气,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这一村子的人,哪家是没被她俩欺负过的?村里没官没王法的,除了萧婆婆和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老族长主事,就是这村长一家的,虽是这两人平日里总喜欢这里惹惹事,那里捣鼓捣鼓,却是从来也没做得太过,大伙儿也能忍过去,是以,今日自然也没有谁愿意为了花大熊这出了名的抠门货说话。 “是啊,村长说得对,大熊就是有些不够意思咧,你说这二丫出息了,从村子外面买了这么多货物,也不给我们大伙儿瞧个新鲜的……”从来跟村长一家走得近的花大勇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是啊是啊……大熊,把二丫买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我们这几十年都没出个过村子,都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却均是眼珠儿一眨不眨地瞧着那两个孩子手里抓着的新衣服或是小玩意,眼里全是新鲜和垂涎,恨不得这就抢了过来自己拿回家给孩子穿去…… 被一众的人豺狼似的眼神吓住了的花语,手上一抖,那件本来放都舍不得放下的新衣,瞬时落了地。 一旁的花云忙将弟弟拉到身后,满眼警戒地看着这些坏心眼的家伙,眼里焦急之色一闪而过,二姐怎么还不出来? 见着如此反应的两姐弟,花老虎肥大的嘴唇一扯,顺着花云的视线往着灶屋瞟了一眼,满心鄙夷,怕是那长得跟柴棍似的花朵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他们还期望她出来护着他们不成?那神棍敢出来,看她一拳头不捶得她亲爹都认不得! “我说你这娃儿,这么好的衣服,怎的就不爱护,这掉地上弄了这么多灰,你不要给我啊。” 当着众人的面,花老虎“呸”地一口吐了些唾沫星子在手里搓了几搓,弯腰将花语落在地上的衣服拿起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手里捻着那轻柔的布料,嘴里一个劲儿啧啧赞叹,“好东西,好东西,瞧瞧这舒服劲儿”。 说完,她将衣服往着花语脸上一扔,便开始在那一堆没解开的东西上这摸摸那翻翻,眼里越是起了些贪色……瞧瞧那几双男人的绣花鞋,那针脚可是又匀又紧,要是拿回去给家里两个男人穿……那不得乐死他们?再瞧瞧这些软软的被子,这棉花好啊…… 一旁一直在心紧着这些好东西的大丫,终于忍不住,上前,声音喏喏道:“花姐……这……这是二丫……她买的,我去找她出来……” 正在翻看着里面得好东西的花老虎浓眉一皱,这话不是就在暗指她明目张胆地抢东西?手上鞋子猛地朝地上一扔,转身一把将大丫拎小鸡似的拎起来,瞪着她道:“花贵你皮痒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分明见过花老虎打人的大丫一下就灰了面色,吓得浑身冷汗澄澄,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从来没说过话的大丫,一下就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拎着她衣领的花老虎越是不耐起来,一巴掌拍在她脸上,“你个蠢货!敢骂你祖奶奶?” 大丫瞬时被这一巴掌扇得话都不敢说一句…… “哇哇……”一直忍着没哭的花语,终是被这阵仗给吓哭了起来…… 正在灶屋里炒肉的花朵,一直拦着王叔和老爹没让他们出来,待一锅的回锅肉都熟的差不多了,将肉铲起来,才慢悠悠地往着外面走去,一走出灶屋,见着院子里一众的人,瞬时瞪着眼睛大惊小怪道:“哎呀,我说谁这大嗓门呢,原来是村长和虎姐,稀客稀客!大家今日看来是赶集啊,全来我家看稀奇来了。” 见着被吓哭的幺弟,花朵瞟了旁边看过来的花云一眼,心疼道:“来来来,小语,过来二姐这里,二姐把回锅肉给炒好了,过来瞧瞧好不好吃?” 有了二姐,花云自然就是丁点都不怕这些人了,将哭得满脸发白的幺弟拉到花朵面前,满是不悦地瞪着一院子不怀好心的人。 待在这穷山沟里从来没吃过一顿好肉的众人,眼巴巴地瞧着那一碗刚炒出来香气四溢的回锅肉,个个喉咙滚了几滚,口水止不住地往上冒。 见着众人模样,花朵暗自笑了笑,径直从碗里挑了一半肥半瘦的肉出来,喂到花语嘴里,哄道:“不哭,这肉肉混了眼泪可就不好吃了。” 她又给花云喂了一块,才分了一半菜出来在另外一个空碗里,交到花云手里,吩咐道:“妹儿,你和小语去屋里陪陪你姐夫,让他尝尝我的手艺,看看炒的可是合他口味,缺盐少味跟我说就行了。” 花云会意,立马拉着已是止了哭声的花语回了墨倾城的屋子,将门关的死死的,任谁都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样。 本来就听说这二丫的夫郎可是俊得很的人,悻悻地瞧着那半开的门窗,眼里有些遗憾。 “嘭”的一声,花朵放下手里的碗,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那半开的窗户吸引过来,冷冷地视线往着村长两母女身上一扫,突然展眉一笑,笑不达眼底,“哎哟,你看,大伙儿来了都这么久了,人太多了,都没来得及跟大伙儿端个板凳什么的……来来来,都别客气,大家坐,坐啊。” 她正要转身与各位端板凳,却是一下愣住,恍然额头,“哎呀,待会儿吃饭也要人坐的嘛……”转身,满是歉意地看着众人道,“各位不好意思哦,招待不周,我家里可是穷得紧,这凳子没这么多……哎哟,你们看我这客气的,反正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是亲人甚是亲人,你说我们这一大家子还客气什么……坐……见着哪里能坐就坐哈,地上若是有鸡屎什么的擦擦就好,别跟我们客气,来我家就别讲究了……” 一众的人低头,看着一地的鸡屎…… “大姐,来坐,吃饭了吃饭了”,一转身,又见着杵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的花大熊,花朵一并跟着招呼,“来来,娘,快坐下,这马上就吃饭了……你还出去瞎溜达啥?” 这时,王桂花也正好带着娟子过来,花朵立马上前将人拉着坐下,“来来来,婶子,娟子,菜刚炒起来,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看看爹和王叔菜炒好没,待会儿好给我家城儿和孩子蒸两个蒸蛋,再炒个核桃花,我们就开饭了……” “哦哦哦……”搞不清楚情况的王桂花正要说些什么,哪知那花朵一把拍在她和娟子肩上,弯腰暗中说了句,“婶子你们莫管……” 众人就愣愣地见着那行止奇怪的花朵,转身就又急匆匆去厨房里忙去了,徒留村长两母女傻愣愣地瞪着她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036章 欠债还钱 傻愣愣的一众人,就听着厨房里又传出一阵翻炒的声音来,饭香和着肉香一阵阵地飘到鼻子里,惹得大伙儿早已空了的胃一个劲地闹腾,那口水咽了又咽,还没个完了。 刚才那阵势,明眼人哪里会瞧不出,这二丫是没将这村长两母女放在眼里,明着就是要与她两对着干的,怕是今日这里就要闹腾上了,若是不想惹祸上身,还是早些回家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况且,这抠门的花大熊众人虽是打心底是瞧不上的,可是这家里的二丫,一个个听着那些早先的传闻,早就是又怕又惧的,这跟鬼神沾边的人,谁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是惹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哪日倒霉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于是,稍微有些眼见的人,都拉着自家来看热闹的几口子悄悄退出,回家去了,没一会儿的时间,这院子里的人就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少半,其中多数还是平日里仰仗着村长一家子混吃混喝的,一个个都想看看待会儿这花老虎会怎般跟着吃了豹子胆的二丫发飙,其中还有火上浇油地,故意往着那不断散发饭香的灶房吹起口哨,道:“哟,这二丫是德性了,连花婶和花姐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村长两母女,听着这话瞬时黑了脸色,反应过来,可不是,刚才这二丫就是在给她们拆台的! 当花朵跟着老爹和王大叔端着饭菜从灶屋里出来时,见着院子里不知何时少了一大半的人,顿时挑了挑眉头,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堂屋里,将手上端着的一盘炒核桃花放到桌上,便是转身端着刚蒸好的蛋羹和一碗加了些米的玉米糊糊去了墨倾城待着的屋子。 此时两个孩子正是围着刚睡醒的奶娃儿一个劲的做着鬼脸逗他玩儿,见着推门而进的二姐,顿时都从床上下了来,很是高兴地迎了上去。 “二姐,我跟三姐可厉害了,刚才把风儿都逗笑了。”花语围着自家二姐一个劲地邀功。 “哟,你两可不简单呢,这么厉害?” 花朵故作惊讶地夸奖面前的小孩,一边将手里的饭菜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一边拍拍两孩子的头,将两人打发了出去,“都饿了吧,你们先出去吃饭去,不然好吃的都没了”。 两个孩子本就对今日的饭菜期待垂涎已久,一听二姐这么一说,均是迫不及待地往堂屋去了。 待屋里再是无他人,花朵直接将饭碗端到了墨倾城面前,此时,那人正坐在那张不知度过了多少年岁的书桌面前,见着她端过来的饭菜,对她浅浅勾唇,笑得温雅,道:“劳烦妻主大人费心了,以后我去外面用膳就好。” “你不喜欢人多,便在这里用饭吧,这里好歹清静些,不会吵着你和孩子。” 花朵将筷子递到他手上,看了一眼碗里事先挑进去的核桃花,道:“这是核桃花,有补脑、清心明目、定喘润肠的功效,你们宫廷怕是没吃过这些野味,你可尝尝鲜,味道不错,我以前……” 说到这里,花朵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闭嘴,低头看着面前很是认真地听着她的话的人,顿了顿,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这大人东西是有了,孩子光吃蒸蛋怕是不行,还得去厨房给孩子熬些豆浆,等再得空了,再去镇子走一趟,给娃娃牵一头奶牛回来。 哎,她这是养两尊菩萨在屋里供着呢…… “等等……” 正要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花朵转身,看向身后的人,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以后我还是和婆婆公公一道用膳才好,毕竟是入了这家,一直这般倒是不成样子了,以后妻主大人你两边不好做人。” 墨倾城用筷子好奇地挑了一根那黑褐色似虫子的核桃花在眼前瞧了许久,转头对着门口看过来的人微微一笑,这一笑,倒是让整个屋子都是盈满了和煦春风,教一旁的奶娃娃看得一眨不眨,一口哈喇子没包住,“啪嗒啪嗒”地一个劲往着身下的褥子上流去,所谓“飞流直下三千尺”。 冷不丁瞧见了自家娃娃这表情的花朵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无所谓地对着里面的人摆摆手,道:“我到现在也终是知道你为何这般言行格格不入,想来是你根本就不适应这里,一时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好不易憋出一句,外人看来却是别扭得可以,生生让人误会成性子凉薄了。” 书桌旁的人,放下了筷子,一双深沉的黑眸,就看着门口的人,弯成了月牙的眼眸里全是如星辰般耀眼的笑意,衬得那一张营养不良的面容都光鲜了许多。 “在这里,你也便做你自己,不用刻意去说什么话和做什么事,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告诉我就是了,我虽是穷人,好歹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不会让你和孩子苦到哪里去的。” “另外”,顿了顿,看着前面男人深沉如漆黑夜色的眸子,花朵又道,“我说过,若是实在不习惯这里,你随时可以走,不必勉强自己;留在这里,我也不需要你同这碧水国别的男人一般扭着性子来做一个夫郎该做的事,有些话,有些事,若是时机还未成熟,便不说、不做;若是我两就着本心一起过日子,当是不错的体验,照顾你这么个大美人,这日子我觉得倒是不错。” 这话倒是听着屋子里的人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颇有趣味地看着门口的女子道:“妻主大人倒是个心宽的人,明明就知道我来意不明,还说得出这般话来,万一我真是有所图谋呢?” 果真,前些时候这人怎么看着怪怪的,倒是现在看着还顺眼些。 花朵有些满意地看着他道:“这人世本就一过场,一生死,一轮回,来来回回就那样,何必计较太多?说实话,我还真不怕你是要图我什么,我就这一身行头,没钱没势没长相,你图也是掉价,倒是你能千里迢迢来陪我走这一小段人生路,我该感激才是。” 这人生,活得太久了,看多了,她就觉得无甚趣味了,怕是中间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她都不知道会活成个什么样子,也许,不到三十,这从来没被她怎么照顾过的身子就撑不住了,那时若能重入轮回,过了奈何桥,喝了那碗孟婆汤,她就真的解脱了…… 身子拖垮了,腐朽了,若是有人责怪起来,她也有借口,你们看,我为了照顾别人才这般样子的,她并不是在挥霍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她每次,用精血做符,也只是为了帮助别人而已…… 有些人,有些事,忘不了,放不下,搁在心里久了,背着就累。 看着女子突然放空的眼神,似乎神魂突然就消失不见,墨倾城不自觉得皱了眉头,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见着女子给了他一个狗腿十足的笑脸,故作上上下下打量,谄媚道:“我观你面相,当是大咖中的大咖,以后我若是有难,还望大神容我抱抱大腿才是……” 还没等墨倾城反应过来那什么“大咖”的意思,门口的人已是关了房门去外面应付那一堆给她添乐子的人了。 “大神?”拿着筷子的人,回味起女子的话,眸色里全然是不解。 …… 就在两人这一说话的功夫,外面的村长两母子也开始找起碴来了,一句句凶话,吓得一桌子的人坐也不敢,站也不敢。 “花大熊,你个死痞子!老子问你,你家二丫是什么意思?你把她给老子喊出来,老子要她当面给老子说个清楚!” 反应过来的花老虎扯着吓得腿软的花大熊的衣领,忍不住一拳头就将直接砸将下去,吓得一屋子的人都惊叫了起来,一出门就见着这一出的人,满是期冀地看着这即将而来得惨剧,直接砸啊!砸下去你花老虎才是真老虎! 砸下去,捶几个熊猫儿眼出来,把鼻梁打断都无所谓,最好再给我弄断几颗大牙来,捶得老爹都不认识她花大熊了,见着这婆娘没用,老爹好跟着她出了这鬼村子。 那带着花朵无限期冀的拳头,就在离花大熊鼻子一张纸的距离停了下来,在花朵明显满是惋惜的眼神中,已是发现了她的花老虎一把丢开手里的软骨头,一嗓子就直接吼了过去,“花朵,你给老子滚过来!” 花朵无趣地掏了掏耳屎,大惊小怪地看着突然与她发难的花老虎,不解道:“哎呀,虎姐,你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我哪里得罪你了?” 说完,她便是慢吞吞地走到花老虎面前,毫无惧色地与这个高她一个头的胖妞儿对峙了起来。 花老虎一把将面前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揪起来,横着声音道:“你他妈的是找死是不?敢给我们脸色看!” 花朵低眉看了看捏着自己衣领的大拳头,抬眼谄媚一笑,“哎哟,瞧瞧虎姐这说的什么话?我花朵哪里敢跟你和村长脸色看,我又不是活腻了,况且,我娘她在你们那里欠了一屁股的债,我哪里敢再你们面前放肆。” 你听这话的花老虎手上一松,瞪着她道:“既然你知道你娘欠了我们债,那就帮她把债务给还清,我们今日就不找你们麻烦!” 她花老虎向来是靠拳头说话,开始那么弯弯转转的她早就耐不住了。 花朵眉头一挑,高了嗓门,“那敢情我没猜错,虎姐今日就是来讨账的?” “你娘和花贵欠了我家这么久的债,我不该来?” “该,怎么不该!”花朵说的义正词严,斩钉截铁,“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虎姐你尽管去讨”。 ☆、第037章 萧家婆婆 花朵这话一说完,花大熊和花贵两人齐齐转头看着她,顿时就变了面色,不光是她们,旁边的花大宝和王桂花一家都是愣住了,满眼震惊地看着说出这些话的花朵。 在众人各色视线里的花朵,却是泰然得很,全然一副优哉游哉,无事人似的。 花老虎两娘母很是怪异地盯了她良久,这还是那个众人皆知的任劳任怨的花朵吗?外人都欺负到她亲娘头上了,她竟然是放了这么个大屁去臭自家人……不,不是亲娘,是后娘…… 虽是心中有疑,花老虎转眼一想,寻常时候就听说这花大熊很是苛待这二丫,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想必是二丫这次是真心是要与这两母女过不去? “既然你知道天经地义,就给老子滚一边凉快去,再敢来坏事,小心老子直接几拳头要了你命去!” 哼,管她搞不搞分裂,只要不碍她事就好。想到这里,她也就暂时不打算为难这二丫,随即一把将人拉开,恶狠狠地瞪着起了满脸惧色的花大熊两母女,威胁道:“听到二丫说的没有?欠了老子家里那么多债,你两个还不赶快给我还了,想让老子动拳头是不?” 说着,她更是把拳头在花贵面前挥了挥,吓得花贵一个尖叫,一下就躲到老娘身后去了。 本就是外强中干的花大熊,哪里挨得住这一惊一乍的,一下子腿也跟着打起了颤,打着颤道道:“我……我……我没那么多东西……你们先宽限一阵子行不?等……等秋收了再……再还你们……” 却是话还未说完,就被花老虎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直接将她的脸打歪到一边。 那人直接啐了她一脸的唾沫,骂道:“你收那点麦子管个屁用!你他妈的脑子被狗啃了?那一百多两的银子!你还几百年的麦子才能还清?” 话一出,顿时整个院子都炸开了锅,不光是狗子被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花朵都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这两娘母打的这是哪种“大/麻将”?这输得简直叫一个鼻血横飞,就是放到现在,不去澳门和拉斯维加斯赌上几把,哪里容易赌得出这么个败家的数目? 虽然这花家村好早开始就不用银钱了,可是,不少的人还是知道这一百两是个大数目,寻常百姓家里一年有个一二两的银子花销,日子都可以过得不错,这百两是个什么数目?有人就是入土了都没见着这么多钱过。 人群中顿时也炸开了锅,众人惊讶之际,开始对着不知为何吓呆了的花大熊两人指指点点起来,话语里满是对狗子的同情,哎,嫁了这么个败家娘们儿,也是可怜啊。 在一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花大熊两人一下脸红成了猴子屁股,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下去,两人你瞧我我瞧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不是一两银子吗?怎么变成了一百两? “不,不对啊,虎姐……我记得是一两银子啊……”躲在花大熊身后的花贵急忙解释,却是被花老虎虎目一瞪,后面的话全给瞪了回去。 “可我也明明记得只欠了一两银子,你们当时还说了,可以等着秋收后拿几袋子麦子和米去还了就好……”花大熊也有些不甘心地辩解了起来,这一百两,她再是糊涂也是知道不是小数目,明明就是一两,这村长两母女怎么胡说成一百两,他们分明就是来欺负人来的! “白纸黑字写在这里,你们还想赖账不成?”说着,花老虎就从衣服里抽出一张不知写着什么鬼画符的草纸在手上抖了几抖。 虽是认不得什么字,花大宝再是笨也知道现在事态严重,一时间也是急的两眼一黑差点要昏过去,幸亏眼疾手快的花朵及时将他扶住,小声在他耳边道:“爹先莫急,事情还没下定论,我们先看看再说,说不定有好转呢?” 管他有没有诈,这两母子这样子,这家里还能过日子吗?在这一众的邻里面前,脸都丢光了。眼泪莫名就流出来的花大宝,紧紧地握着花朵的手,禁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就似这一双又瘦又小的手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一松了,他就会跌入万丈深渊,米分身碎骨再没活路。 “朵儿……你说,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啊……” 看着心碎成这般模样的老爹,本来一心打算看戏的花朵也稳不住了,暗自叹了一口气,把手从老爹手里抽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将人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道:“爹莫须担心,有我在呢,就是这天塌了,都有我顶着,谁也伤不到你们什么。” 说完,她起身走到花老虎面前,一转眉眼,笑嘻嘻道:“虎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娘她们怎么可能欠你一百两银子?要输成这样子,那也真真是了不得的高手才行的。” “二丫,你啥意思?这白纸黑字的,我还眼瞎看错不成?” 花老虎瞪着花朵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将手里的草纸拿到她面前,一边向着一旁的老娘求证:“娘,你说她老娘欠的是不是一百两?” 一直在一旁摸着下颌看着那一堆的货物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的村长,抬头眼神莫名地在花朵身上扫了一眼,这才看向一旁面色白得厉害的花大熊笃定道:“当然是欠的一百两,当时大伙都在那里看着的呢,大熊你这是要赖掉那九十九两不成?” 说着,村长看向身后的一众狗腿子道:“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均是愣了一愣,这赌场大家都只图个乐子,谁管这抠门娘们儿欠了多少钱?要说不知道,谁有那个胆儿?反应过来,众人立马齐齐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都见着了,就是欠了一百两。” 今日就是她们说是一千两,那也不管她们大伙儿的事,她们只管在后面应和就是,说不定还能从这村长两母女手里讨得些好处呢。 “哦,是吗?”花朵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花老虎手里的欠据,道,“虎姐可否给我瞧上一瞧,我看看是不是有人手抖写错了”。 “看就看,我还怕了不成?”在这花家村,花老虎就不怕有谁敢在她们娘俩面前耍什么花招,随即将手里的欠据往着花朵面前一递,边道,“二丫,你可看清了,这上面有你娘和姐两个人的手印,明显得很”。 花朵只是笑着看了面前这胖妞儿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草纸,拿在眼下仔细看了起来,嗯,虽是字字迹歪歪扭扭,内容倒也清楚,就是花大熊两个龟儿子某年某日吃多了撑着跑去村长那里赌去,输了一百两银子,两人还盖了大红印子,说是翻年就立马给还了…… 天,这智商,她真为她们捉急……这村子里赌得有多大?大伙儿都是没钱得,都是赌些小的,一钱一钱地往上加的,她们这是多差的手气,一口气就输了一两银子…… 有些好笑地看着那突兀地加上去墨都未干完的字迹,花朵也不点破,抬头,换了副严肃面色,看着村长两母女道:“虎姐,你们看我家里也就是穷成这样,我今日带回来的一堆东西和家里的家当卖完也卖不到十两银子,怕是有些不好还……” 她们就算是要卖人,也没妓院窑子够她们丢的。 听着她这么说,花老虎眼珠子一转,故作同情道:“二丫啊,我们这一村子哪家不是穷得锅都揭不开?我家里也还有好几口子要养呢,且这又非我们逼着你娘她两去赌的,这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她们欠了就是欠了……这不还的话,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旁人根本无法反驳。 饶是花大熊再是没墨水,还是知道这一百两银子是个不小的数目,一下就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骂道:“花老虎,你们啥意思!蒙我们不识字啥?我们明明就只欠了一两银子,你偏生说是一百两,你还懂王法不?” “王法?”听着这两字的花老虎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在地上,面色全是嚣张,瞪着花大熊道,“就是这里有王法,这白纸黑字钉钉子的铁证,我不信你还能耍赖了?我告诉你,花大熊,这里老子就是王法,你他妈的敢赖账,老子今日就跟大伙儿把你这家给掀了,看你以后再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花大熊顿时铁青了脸色,心里的一口气憋着硬是发作不起来,睚眦欲裂,拳头捏了又捏,却是拿这两恶霸没个法子。 见着如此情形,一旁的王桂花两口子互视一眼,眼里是明显的忧色,这可如何是好,这花大熊真是天杀的,没事去惹村长一家子干啥?这下好了,欠了这么大一屁股债,要是连二丫都没办法还,那他们以后怎敢将娟子嫁给她? “那个,娟子啊,你,你先跟你爹回去。”王桂花想了想,还是一把将身边的娟子拉到自家夫郎面前,催促两人先回去,免得平白惹了祸事。 王大叔会意,正要拉着娟子离开,却是被他一把就甩开了,几步走到花朵旁边,“要回去你们回去,我就要在这里陪朵姐”。 “你……”看着自家娃子一副铁了心要跟着人家的样子,王桂花又急又无奈,这孩子,怎么就是个不开窍的!这现下这样子,他们这穷人家哪里管得着?待在这里不是多事吗? 当着花大宝一家子的面,王桂花不好发作,只好暗自跺脚在一旁干着急。 花朵淡淡扫了他们这处一眼,看着眼色满是思量的村长,复杂道:“花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折中的?您也知道,就是将我们一家子的人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大一笔的银子。” 她倒是要看看,这两母女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听着这话的人,眼里精光一闪,抬眼笑呵呵地看着她道:“哎,果然还是二丫孝顺呢,你们这一家子啊,要不是你在这里撑着,怕是早就垮了,这些年来,我看着你忙里忙外的,也是心疼娃子你呢。说来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花姨哪能把事情做到那么绝的地步,不如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就折一半吧,你还上五十两银子就好。” 花朵不动声色地挑眉,道:“什么条件?” 村长转头,满脸神秘地看了身后全然是满脸好奇的一众人一眼,干咳了一声,上前在她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即声音又拆突然变大,道:“只要你做这事。” 一众的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却硬是没听清楚她们前面的话,只是见着二丫面上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着实有些渗人。 护送她们一家子出村? 花朵看着面前的这两人,她们倒是算盘打得“哔啵”响,看来,这村子也不是个耐人待的地方,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道:“可是,花姨,就是这五十两的银子我们也是还不了的啊。” 村长立马阴沉了面色,看了一眼那堂屋里紧闭的房门,“二丫,你也别在我们面前精,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夫郎身家可是了不得的,区区五十两的银子,我就不信他家里给不起!” 经她这么一提醒,众人恍然记起,这花朵不是捡了个便宜夫郎不是?当时见过那人的都知道,那一身穿着,可是富贵得不得了。 “花姨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欠你们钱的是我家,不是他家。” “二丫你少给我耍滑,我就不信了,区区五十两银子,你去要他们还有不给的!” “我脸皮可没你们那么厚?”笑话,让她跑去皇宫向皇帝要钱,她那才是吃撑着了……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见着这花朵根本就没有配合的意思,向来性子急躁的花老虎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那个,二丫啊,你,你就听村长她的话,去,去向你夫郎家里要点银子回来不就成了啊?”花大熊有些急了,心头恼火这二丫不识时务,你说她去要个五十两回来不就什么都了结了?她看她是成心不想帮她们娘俩的! 花朵转头,看了一眼花大熊,嘴角一扯,讽刺道:“女人,我可没你这么没出息,一出事了就吃男人的软饭。” 一句话顿时将花大熊哽得面色青了又白。 村长这下是终于看出了,这二丫今日分明就是软硬不吃要跟着她们对着干的,一时也是火气上来了,上前一把揪起这人领子,恶狠狠道:“我看你是皮硬了,信不信我今日让你们这家没个安宁?!” 哪晓此人全无惧色,声音平静道:“我倒是要瞧瞧,你怎么让我这家没个安宁法。” “你……”村长正要一拳头直接捶过去,却是忽然院子门口传来一声苍老又满带威严的声音,教她要砸下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你们都给我住手!” ☆、第038章 人心叵测 “萧婆婆?” 待看清门口的人,不仅是花朵,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惊住了。从来都只在那半塌的茅草房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吓人家伙的瞎子,怎么今儿个也来凑这热闹了?碰巧,还是…… 门口的人,一头花白的发,如枯草一般凌乱在头上,不知有多少个年岁没有打理了,背也佝偻得厉害,只剩枯皮附着的手,颤颤巍巍地拄着那根村里谁都熟悉的龙头榆木拐杖,拐杖的一头,是那只老得眼皮都搭下来了的老土狗,跟它得主人一样,浑身脏污,瘦得不成样子。 自从这萧瞎子瞎了后,她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条狗,要走哪儿都是它在与她带路,平日没事,它便会在村里各处寻些吃食,身后常常跟了一屁股的孩子。 “我说萧婆婆,您老人家怎么跑这儿来溜达了?”花老虎一把松开花朵,转头看着这跟鬼似的悄无声息冒出来的老婆子,面上全然是不解,这萧瞎子寻常不是从来不管这村子的事儿吗?这族长都没出面呢,她一个瞎子跑来凑合啥? 就如老槐树般干瘦的身子,笼罩在那件不知几十年没换洗过的黑色衣衫下,皱纹密布的老脸被搭下的衣帽遮住,大半都落在了一片阴影中,教人看不透她此时的神情。 那只神情蔫搭搭的狗,抬起重重的眼皮子,对着花老虎声音嘶哑地“汪”了一声,便是在一众人惊诧不解的眼神中,将萧瞎子给引到了她们面前,然后乖乖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同是低头看着她的花朵。 花家村有些眼色的人以前都知道,这花朵跟这萧瞎子关系不浅。 花朵是在老黄葛树下第一次见着萧瞎子的,那时因为饿得厉害,打算去怨鬼道旁的河里捕些鱼来烤着充饥的,却是遇上了坐在那里盯着怨鬼道一转不转的萧瞎子。当时,这老婆婆一下就听出了她是个小女娃,听她似要往怨鬼道去,惊讶之际急忙出声将她拦住。 “娃娃,这地方你去不得,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你要是出了这村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候的花朵,早就从村里人口中知晓了这怨鬼道的怪事,自然知道婆婆是什么意思,却是没打算将之放在心上,都快饿死了,谁还管那些鬼怪的事?那时只想她是一个瞎子,本也不打算与她在那里耗着时间,想直接走人,哪想却让这老婆婆急了,拄着拐杖就要来拦她,“娃娃啊,你得听婆婆的话,这怨鬼道上全是些恶鬼,他们要吃小娃娃的”。 村上的大人,为了不让娃娃乱跑,尤其是乱进这怨鬼林,把这处说得有好可怕就有好可怕,什么吃人女鬼,掏肠大汉,从小就是娃娃们的噩梦,村里的孩子,从小就对这处很是畏惧。 “婆婆,我这么瘦,我娘说拿去当猪杀了都没几斤肉可以卖,鬼肯定不会吃我的。” 那年,碧水国大旱,花家村也跟着遭了秧,求收不好,一到青黄不接之时,有好几户人家几乎揭不开锅,花大熊一家就是其中之一,大人小孩都饿得不成样子,花朵这个外人的女儿更是几个星期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花大熊那时候的确是把花朵拉到张屠夫家过,本想把她交给屠夫杀了卖肉,却是脱了衣服后,屠夫见着她长得一副皮包骨犹豫着不打算收,后来被花大宝发现了,又哭着把孩子抱回来,她才免了被当做“猪仔”杀的命运,那时候,村里有一家人杀过男娃的,那唯一的一个男娃也是因为体弱撑不过饥荒饿死了后才被宰了给家里人充饥。 平淡的几句话,却是让人听得如千斤重,村里那些事,萧瞎子也从族长嘴里听了不少,眼见着着着旱灾已过,这被众神抛弃的地方,却是得不到官府救济,依然跟干旱没两样,心头也是跟着发酸,遂起了怜悯之心。 “孩子,你站着别动”,她颤颤微微地上前,摸着面前小女娃一身的皮包骨,尤其是脖子,那处似根本就无血肉,只一层皮松松垮垮地覆在上面,那颗小脑袋,根本来就搭在了一边,连立起来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谁家的孩子,这般命薄?这春寒料峭的,怎的穿衣这般单薄?一件薄衫笼罩下的小身子,那凸显的肋骨,摸着都硌手。 “你哪家的孩子?” “我娘叫花大熊。” 老人思量了一瞬,在脑子里转了一遍这花大熊三字,时间久了,人也老了,也想不起这人到底是哪家的,在娃娃身上胡乱摸了一把后,终于摸到了那只小手,摸摸索索又是在娃娃手掌上一阵研究,整个人就突然木在那里,嘴上动了几动,这才抖着手拉着娃娃往着村里走。 “娃娃可是饿了?”再过几日,怕是这娃娃就活不得了。 “嗯,饿了。”饿得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花朵任由着这人将自己拉到她那间阴暗的茅草房里,然后,在她那里吃了有史以来第一顿饱饭——一个玉米馍馍。 萧瞎子曾经与她说过,她们有缘,所以,她收她做个外门徒弟,开始教她些简单的术法,好让她去怨鬼道旁捕鱼时有些自保的能力。所以,她后来往着怨鬼道上跑,才会名正言顺地打着她的幌子,村里的人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村里好多人都不知道,其实,萧瞎子并不是全瞎了,右眼还是看得到一点,只是随着年纪大了,就逐渐看不清了,到后来,只能由不知哪里找来的一只老狗帮着她引路。 开始的几年,花朵是经常往萧瞎子那里跑的,后来,就渐渐不去了,只是偶尔从河里捕了几条肥鱼,会亲自给她送去。 不是今日这萧婆婆亲自来,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看她了。 “婆婆。” 花朵低眉淡淡扫了一眼面前一直盯着她一转不转的老狗,装作没见到它眼里起的贪婪垂涎之色,径直绕过面前的花老虎,上前将老人扶住到堂屋里唯一的一张竹椅子坐下,问道:“婆婆怎么过来了?” 萧瞎子抽出一只枯廋如柴的手,轻轻地在她手上拍了拍,苍老的声音就似常年没动作的磨子,艰难地转动,沙哑难听,“我若是不来,她们两个欺女霸男的岂不是就要把你欺负了去?这么多年她们作恶多端我从来没管过,可你好歹是我的记名徒弟,由着你被她们欺负了去,我萧家祖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此话振振有词,听得花朵暗自挑了眉头,不着痕迹道:“没事,婆婆,我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欺负了去?有你教的一身本事在,我还会怕了谁去吗?她们若是太过分了,我也不介意让她们吃些苦头。” 萧瞎子却是来了气,手上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出来,“哼!这些人都是贱骨头,三天不整治,都能上房揭瓦了,你哪里需要跟他们多说,把我教的那些术法拿出来,下几个毒咒,看谁以后还敢瞧不起我萧家的人!有什么事,婆婆在这里给你顶着!” 几句话下来,顿时听得一众的人变了面色,这萧老婆子,谁敢去惹她这个神棍? 大伙儿这才想起,这二丫是跟着这萧瞎子混的,她连对付鬼怪的手段都有,哪里会没有整治活人的法子?要不然这些年来,怎么出入那怨鬼道什么事都没有,怕是那些鬼怪都是怕她的!天,她们到底是惹着了这么个“大人物”! 一思及此,大半的人都变了面色,就怕这二丫马上发难,下几个毒咒下来那还得了?瞬时整个院子的外人都吓得屁滚尿流,一窝蜂散去,只留村长两母女面带惧色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萧瞎子,听说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跟鬼神打交道,这村里谁人不知?花老虎做梦都没想到,今日她居然会为这么个小事来替这二丫出头。听着她说那什么毒咒,也跟着一阵心寒,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老虎转头,看着一旁也是变了面色的老娘,寻思着要不要先就算了? 感觉面前两人还没走,萧瞎子瞬即皱了眉头,龙头拐杖又是在地上一跺,厉着声音吼道:“你们两个还不给我滚!硬要我出手好生把你们收拾一下你们才会服乖?” 被老婆子这么厉声厉气地一吼,两人这次真是被吓住了,腿一软转身就往着院子外面逃命去,“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跑得一溜烟的,平日里哪有人见过? “以后我再听到你们两个狗崽子敢在村里行恶!我老婆子定要扯了你们的皮!”似是这次两人真将她给惹着了,萧瞎子气得连气都出不畅快,一旁的花朵赶忙与她老人家顺气,生怕她一个不畅直接嗝屁…… 这萧瞎子的出现,太出乎众人意料了,待听出她护短来给自家徒儿出气的,众人觉得顺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对着这神神怪怪的老婆婆又是敬畏又是感激,有这威望甚重的萧瞎子在,怕是那村长一家再也不敢来这里撒野了。 花大宝又是哭又是笑地一个劲地拉着老人家的手说着感谢话。 “也是你们运气好,我今日正好出门逛逛,听着你们这处出事,这才过来看看的,狗子啊,二丫也算是我的徒儿,本身天资聪敏,很是得我心,我一直当她是自家人看,她被欺负了我又怎么坐得住?你这当爹的也就莫要跟我客气了。” 说着,萧瞎子便是拄着拐杖要起身,“看着你们没事,我也就回去了,你们忙你们的,不打扰了”。 却是还未起身,就被一众的人给劝着留下来吃个便饭,她一再推脱不得,只好在众人的拥护下坐到桌边,简单地吃了几口桌上的饭菜,就再是不动了。 “萧婆婆,怎么吃这几筷子就不动了?来来,吃菜啊。”热情的王大叔一个劲儿地给这花大熊家的,也算是他未来亲家的恩人夹菜。 哪知老人家只是索然无味地嚼了几口,端着碗筷叹了一口气,“哎,人老了啊,吃什么都嚼不动咯,哪里像你们年轻人,哪里都可以去,什么都可以吃,我啊,都是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这活得可是没一丝趣味了,再好的东西都享受不到了,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了。” 老人家突然而来的辛酸话,听得众人也跟着打紧。 王大叔放下筷子,拉着她的手宽慰她道:“哎,我说萧婆婆,您这可是长命百岁的相,说什么丧气话?人都有老的时候,你这么大年纪了又能吃又能动的,你看这村里的老婆子老头子哪个能跟你比?我以后要能像你这样子我就谢天谢地咯。” “你们不懂啊,这人老了啊,什么都做不了了,没用啊。”似是想到了什么,萧瞎子只是摇摇头,放下碗筷,毫无生气地摆了摆手,一个劲儿地叹气。 “不是有二丫和我们吗?您老有什么想做的,给我们说一下,我们帮你做不就行了。” “哎,二丫可不是我们这小村子镇得住的,她迟早要离开这里的,我这快死了的老婆子可不能去挡了她的路,若没看她混出个名堂,我死了都不安心。” “婆婆,你这说的什么死不死的?”花朵皱着眉头放下手中饭碗,拉过老人家的手轻声责备道。她暂时没打算要离开这里得打算,即使要离开,那也得等老爹同意跟她一起离开,若老爹不走,这是个炼狱,她也待。 这辈子,照顾老爹道百年,是她想做的第一件事。 “好孩子,婆婆知道,你心疼婆婆。”老人家轻拍着她的手,面上全是满足的笑容,却是途中似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对了,二丫啊,听说你出村子了,是不是啊?” “是的。”怕是这出一趟村子,会引来好多麻烦,这村子,暂时也不是个好待的地方,得赶紧想法子往怨鬼道搬去,花朵边回答边想着晚上去怨鬼林看看青锋和秀才把房子给建的如何了。 “外面可是比我们这穷山沟好多了吧?”萧瞎子似乎对外面感兴趣得很,语气里都带了些好奇。 “也,还好,哪里都一样。”对修道之人来说,浮华不过虚无,一眼皆空,也没什么特别的。 “傻孩子,以后就好好在外面发展了吧,别回来了,这地方,没前途。” “我……”花朵看着面前的人,眼色闪过一抹幽深,闭嘴不语起来。 “哎,若是你走了,怕是我老婆子再难看到你了,你今晚过来我这里一趟,我那里有些东西要给你,有些话,我该是与你说的时候了……” “好。” 众人都没看到,花大宝听到二丫说这句好的时候,端着饭碗的手,明显地抖了一抖,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吃着饭,再是不抬头。他的孩子,终于决定离开了吗? 一家子,有喜有忧。 ☆、第039章 与鬼上坟 吃过饭后,把豆浆熬好,将自家一大一小两口子安顿好,花朵这才有时间去整里那带回来的一堆东西,收拾到一半,正好瞧着那一堆的香蜡纸钱,记起了要给青锋上坟这件事,便背起背篓去了怨鬼道,打算上完坟再给家里那看着傻愣愣的笨娃娃弄几条鲫鱼熬汤喝,好补补脑袋。 眼见着天色还大亮,黄昏尚早,怕是青锋那死鬼正赖床鼾声打得雷响,左右上坟烧纸也就那么点时间,花朵也就不急于一时,便慢腾腾地去一旁的小河里捕了鲫鱼,将背篓放在及膝的水里养着,又拆慢悠悠地往着怨鬼林去。 那里,青锋她记得时常喜欢待着得就是那林子与怨鬼道交界处立着的那棵古槐,这处灵气充沛,这古槐这么多年来却是没长成什么精怪,倒是让她好奇了许久,独独便宜了青锋那妖孽鬼物做了自己的专属御座,前些年的时候,这两人一个安静地垦她的地,一个独自赏他的景,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也不知为何,这开始少言寡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艳鬼,某日就突然变成了个话唠,还改了性子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卖骚……就似发现了什么有趣得玩具一般,见着她得眼神,永远的晶晶亮充满了神采,教人简直捉摸不透。 静静地倚着老槐树,花朵想起两人前事种种,倒也有些回味的趣然,不觉间日头早已落下了地平线,反应过来之时,满眼的昏暗,天上星子点点。 这时,从来只有鸦叫的寂静林子也开始热闹起来,修整了一个白天的众鬼物们醒了过来,都从自己的栖息地走出来,各自打着招呼,聚在一起商讨商讨最近的趣事。 当然,这要说到事情,那就离不得青锋大人和那有着一身了不得本事的厉害姑娘,记得是叫花姑娘还是菜姑娘来的?反正管她花还是菜,就是很厉害。 于是,大喇喇地站在老槐树下的花朵,很快就被一众的鬼物发现,跟看稀罕物似的被一股股凉飕飕的视线打量了个上上下下。 借着月色,花朵转头在暗处的鬼物里巡视了一遍,却是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头没来由得有些失望,低头看着手里提着的香蜡纸钱,怕是今日见不着那死鬼了,转身正要准备离去。 “姑娘可是来上坟的?” 正准备离去的人,转身,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书生,抬眼瞟了一眼他身后,道:“是啊?你可知道青锋他的坟是哪处?” 手持折扇的书生,扫了一眼花朵手里果真提着的一大捆的“金砖”“铜钱”,眼角禁不住抽了几抽,却不好笑出声来,只得“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遮住半面,干咳了一声掩饰刚才的失态,侧身做了个请,道:“还请姑娘随在下来。” “哎哟,我们家的青锋大人,第一次有人来给他‘上坟’呢?可是美着他了,瞧瞧那大把大把的金砖银砖,哦呵呵……”怨鬼道好歹有些事儿可以来乐乐了。 于是一人一鬼,就在众怨鬼的前拥后呼之下,往着林子深处去了,整个林子跟过节似的热闹,到处闹哄哄的。 “他怎么不出来?”往着林子深处走的花朵,装作无意瞟向右边某处,嘴唇抽了几抽,只得问问前面走着的书生。 “你说青锋大人啊?”书生低头清了清嗓子,“额,他,他这几天在闭关修炼,不方便出来”。 “哦,是吗?”听着如此解释的花朵挑了眉头,修炼?他个鬼物这是要渡劫了,还是在偷练葵花宝典? 她的身旁,一众的鬼物今儿个情绪特别激昂,这阵仗简直不输她初时来这鬼林子时。 “哎哎,听说没,姑娘要给我们青锋大人上坟呢,大伙儿都去瞧瞧热闹啊,咱们这林子好久没来人上过坟了,哟呵呵……”就似那妓院的鸨妈,长相美艳的朱四娘扭着腰肢,捏着手帕边走边招呼“客人”,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就招了一大批老老小小的鬼物上百跟在花朵身后。 “哎哟哟,老朽我可是好久都没见过钱的模样了,那香蜡的味道,啧啧,可是好闻得很,今儿个我可是要一口气闻个够!”从来这鬼林子里屁大点事儿都会被一众闲的慌的鬼物给闹成件大事,今日这本就是大事中的大事,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瞧瞧,那一大堆的金砖,若是青锋大人以后去了冥府,可就真是个阔家少爷了。” “姑娘倒是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回来呢,青锋大人还为此……”有嘴巴大的想抖出点秘辛来,却是话还未说完,就倒霉催地被不知哪里来的一片竹叶“啪”的一声拍在嘴上,直接将接下来的话给拍了回去。 前面默默地走着的人,小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人智商呢?幼儿园大班吗?没事来耍这套?她表示捉急。 没出半盏茶的功夫,陆秀才竟是将花朵带到了她选址修建屋子的地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黑暗里行了许久的花朵,刚一踏上那片被月色普照的方寸之地时,就被月下那一栋精致的竹屋吸引了。 “哦呀……咱们青锋大人果然上心,不眠不休地弄了一整日,真是弄了这么个似仙境般的地方。”看着那精致的竹屋,一众的鬼物在那里起哄。 “哎呀,青锋大人可头一次对人这般上心呢……” 站在那里怔神了许久的花朵,“啪”的一声丢下手中的纸钱,抬脚向着那栋竹屋走去。被人精心挑拣出来的白色鹅卵石,在柔软的草地上铺成一条可爱的小石子路,弯弯曲曲地通向那用半腰高的竹篱围成的小院,正对院门口的湖边,是一张放着棋盘的竹桌,四张石制圆瞪,对称地放在四边。院子里,对湖的竹篱下是刚填了土的长形花圃,只等着主人来种上喜欢的花种,绽放满园的花香,院子的左侧,还有一口刚打好的井,盈满了清凉的井水,因为要做那什么压力井,所以青锋只是草草地挖了一口出来,打算后续再跟着她得意思慢慢来弄。 缓步进入清凉的屋内,鼻尖尽是萦绕青竹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旁边几把编织精致的竹椅,一一乖巧地绕在那张刚用榆木做出的方桌旁。信步走出屋外,左侧,翠绿的楼梯可上到二楼,站在楼上的露台,整个镜湖风光尽观眼底,清风阵阵,苇草摇曳。 此情此景,让人看着有些走神,花朵突然想起一句话,“繁华尽处,寻一无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铺一青石小路;与你暮鼓晨钟,安之若素”。 说实话,这种地方,在现代社会的话,真算是世外仙乡,求之不得的妙地, 一个飞身从二楼下来,正落在那伸到水上的栈道,“蹬蹬”的脚步声,响彻在这安静的夜,看着前面那一幢别致的水上竹屋,花朵瞪大的眼眸里有些惊讶,一个旋身轻巧坐在那翘起的檐角上,撑头看着站在远处的陆秀才,问道:“这镜湖鬼物是不得靠近的,你们青锋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陆秀才淡淡一笑,答道:“扔过去的呗,然后再用大锤子,把竹屋牢实地钉在泥里。” “……”花朵脑补出,那锤子的柄,估计不短…… 坐在高处好好地将这几乎是按照古代皇家宫廷设计的竹楼欣赏了一遍,有些楼宇连绵,檐角飞扬的小气候,花朵很是满意,得了兴致,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喜欢的一些把戏,随你抬手,几点灵力从指间溢出,在夜空中划过几抹美丽至极的曲线后,消失在了漆黑的竹林中。 竹楼上翘着二郎腿潇洒而坐的人,一身粗陋衣裳遮不住那一身的仙姿卓越,远远看去,真是月下仙子,误落了红尘,却始终淡泊得不沾一丝烟火气息,看不出权色,也见不着钱色,一众的鬼物,远远地看去,倒是打心里觉得,此人真是天生得高贵,可比那些滥竽充数得修道士看着正点多了。 还未从那人一身淡泊出尘的气质中惊艳过来,一众的鬼物便是惊讶地看到,那零落在竹林各处的萤火虫,竟是全部都一闪一闪地往着竹屋这处聚来,原来在一片暗色之中的竹屋,瞬时周身都落满了梦幻的荧光,一闪一闪,就似天上的星子,迷路在了此方。 坐在竹屋上的人,一边动着手指头,看着那聚集过来的千万萤火虫,嘴角上盈上了调皮的笑意,前世,有好长一段时间,修道对她来说,那所有的趣味,就是能做这些寻常人无法做到的趣事,看到寻常人无法看到的美景。 “呀呀呀呀呀!太,太漂亮了!” “太美丽了,简直就像着做梦。” 一辈子没见过这般奇景的鬼物们全部沸腾了起来,有的竟是像孩子一般,在漫天的萤火之下,手舞足蹈起来。 “今日是我花朵庆祝新居建成之喜,众位尽管狂欢。” …… 怨鬼道上,从来没有过这般喜庆,老远的地方,似乎都听得到这处传来的喜庆鬼声。 今日,花朵也不拘束,又唱又跳与众鬼物闹腾了一晚上,眼见着月色已是上了中天,觉得时候也不早了,她这才慢悠悠地拿起冷落在一旁的纸钱,转头看着竹屋不远处那一坨荒凉的,长满了野草的孤坟,眉角抽了抽,看着一旁的书生,声音凉凉问道:“这就是他的坟?” 书生点头如捣蒜,嗯嗯,快去吧,烧纸烧纸,这才是大事。 踩着一地的竹叶,花朵慢悠悠地走到那可怜得石碑都断了半截儿的坟,停在前面两步距离处,上上下下将那爬满青苔的断碑打量了许久,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半盏茶的功夫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踩到碑上,一寸寸地将之踩入泥土,那个狠劲儿,教一旁的鬼物看着咋舌,最后,那断碑只露出了一小截的头头,可怜到了家…… “姑娘这是……”一旁的秀才满心的不解,她这也太不敬了吧?不知死者为大吗? 女子转身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我私下觉得,这样见着要荒凉些。” “……” “哦,对了,书生,你可知这些茅草是用什么肥料灌的?”怎么跟长了几百年的一般?在众鬼物惊讶的眼神中,花朵又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上坟头,满是好奇地捋了捋那长长的茅草,心想着若是这法子好,她下次灌菜也给施这肥料,那不是好极? “……没用肥料灌过。”书生眨了眨无辜的眼,这草草就是他随便从哪里扯过来的,灌肥料?要说这在青锋大人坟头浇粪的事情,在死之前他还不打算这么干。 暗处的某只,开始恨恨地咬起袖子,满眼幽怨地瞪着那死丫头,面上全是委屈。踩我坟头,大不敬!都不可怜可怜我!没见我一座孤坟孤苦伶仃地在那里趴了几百年了?落井下石!没心没肺!不,狼心狗肺!断碑都不给我留个。 正是踩在人家坟头上大不敬地捋着虎毛毛的人动作一顿,斜眼向某处瞟了一眼,从坟头上把脚拿下来,这才开始慢悠悠地烧起香蜡纸钱,一边看着一旁不知在作何感想的书生道:“你可得帮我见证哦,我可是与死鬼他烧了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他莫要跑我面前来赖账。” 一边烧纸,她还一边叹道:“哎,死的真惨,这几百年来风吹雨晒,尸骨都不存了……” “……” 烧完纸,花朵对着众鬼摆摆手,便潇洒地离去了。 书生怪异着面色目送那人慢悠悠的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哼!死丫头,谁说得这样才最惨?就是要有一半露出来才凄凉!” 陆秀才回过神来时,正瞧着身后,某只正抱着那断了半截的石碑,一寸一寸地往着外面拔,然后,借着月色,他看到了…… “爱妻林雨之……”…… “唰”的一声,陆秀才尴尬地往着一边走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当初他只注意到那块石碑真真是不知过了多少年份的,还是恰巧断了一半那种,又爬满了青苔,很是符合大人的要求,谁知道…… 见着某只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重新被拔/出来的断碑上撑着头乐呵呵地傻笑……陆秀才速度遁走…… ☆、第040章 疑点重重 尽管夏季炎热,但像花家村这样隐于深山的村庄,日夜温差还是比较大的,到半夜,眼看夜雾落下,这茅草庐房子很快也跟着降了温下来,若是不着薄被,怕还有些凉。 床上一直处于浅眠的墨倾城睁开眼,伸手将一旁被娃娃踢开了的被子重新给搭回去,动作生疏地拍了拍娃娃的小背,转头,看着窗下书桌上那一碗还冒着些热气的鲫鱼汤,空气里,她的气息都快凉透了。 衣物响动之间,简单地披了件银白衣衫的人,下了床,走到书桌前,捏着那碗里的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起来,有些出神地盯着那翻滚得奶白色,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时,落梅镇上。 白狼,正是趴在镇子上最大的勾栏院的房顶上,贴着那被移开了瓦片的小洞,盯着下面眼珠子一眨不眨,狗眼里全是狼光。奶奶的,这古代的勾栏院果然是个销魂地,瞧瞧,这一个个的被教得多专业,半点不比现代的那些女人差。 “嗯……啊……大爷……好棒……奴家快不行了……”满带湿意的声音,柔柔弱弱,就跟鸡毛一般撩得人心头痒痒。 哼,这男人这点衰样儿也算得行?想当年,老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魔手joker,光是摸几下那些个女人都是受不住的,这男人有个球球的厉害!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狗狗,一边不断地吐槽下面毫不知情正办事办得火热的两人。 许是在妓院,那两人也没多少矜持,纱帐都不打下,动作激烈得整个楠木床也跟着“吱吱呀呀”不堪折磨地叫唤,白狼这才能将整个情/事看个完完整整,边看边骂那男人俗物,半点风度都没有,若不是现在身份尴尬,它定是要下去将之揍个鼻青脸肿,尼玛危害社会的狗崽子,一点都不懂什么叫艺术。男人在外面要有风度,在床上更是不能变成了禽兽,这“嗯嗯啊啊”的事可是最考验男人风度的时候,他这简直就是精虫上脑,鄙视鄙视! 不光是动作粗暴,那男人还是个粗人,什么“贱货”“小浪蹄子”“大爷干得你爽不爽”的,粗俗连连,完全和白狼的美学大相径庭,听得它那个眉皱的,心头一个劲地骂,嘴上作贱,你狗/日的逞个毛线的能,算个屁的爷们儿,尼玛平日里不如意就跑女人身上找成就感,男人中的败类,败类中的败类!女子也没个羞耻,她大爷怎个说,她就怎个应,那叫配合得一个天衣无缝。渣渣,渣渣! 虽是心头不断骂渣渣,它却是半点移步的打算都没有,鼻头鼻血也是滴滴答答地落得欢畅。伴随着一阵“咿咿呀呀嗯嗯啊啊”之类毫无意义的音节,被男人架在肩上的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也跟着一晃一晃的,特炫瞎它的狗眼。 随着男人那特带雄风的抽/动姿势,白狼满身的淫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随着女子高低娇吟,满脑子意淫自己就是那男子,把女人做得爽歪歪地叫唤,边想,边,自撸,越撸脸色越青,问题出来了,爪爪太短,撸不出来…… 正是脸色青白心头不耐,身后突然一声凉若夜色的声音,“施主半夜窥人闺房乐事,怕是不好”。 我撸,我撸,正是盯着自己那短爪爪面色铁青的狗狗,听着背后突然响起的跟地域里冒出幽幽男声,一个没注意,猛地炸了一下毛吓得往一旁跳去,好不容易弄起来的兴致,顿时消失得渣渣不剩。 冷静看去,却是一拿着铁钵钵,眉目很是俊美的和尚?嗯?这不是那天那个小和尚? 我擦,死和尚,大爷的正美着呢,你没事来凑什么热闹?被无端败了兴致的白狼没好气地对着来人翻了个白眼,声音凉凉道:“我说你大爷的,没事跑这里来吓人作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垂目,面色淡然,道,“施主怕是没清醒,小僧非你大爷,只是半夜闲来无事,出来化一口斋饭吃的和尚”。 “……”白狼被这句话呛住了,脸色发黑地瞪了这死和尚许久,大半夜的出来化斋?我看他是酒肉吃多了出来消食的才是,哪个正经和尚没事会跑来这花柳之地?难不成跟它一样,来找乐子的……他妈的表里不一的淫僧?要浪就浪呗,像小爷这样坦坦荡荡的有什么不好? 大半夜地,一人一狗狗,伴着下面的“嗯嗯啊啊”,开始了对峙。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听着下面的两人还兴致高高,白狼眼珠子一转,轻声退后,抬起前爪爪做了个请的动作,“佛主说,独偷窥,不如众偷窥,此乃一种佛家境界,当好生感悟,高僧,请”。 许是对面那人没有料到它会来这句,被长长的睫毛遮在一片阴影里的眼眸划过一丝淡淡的讶异,虽是嘴角稍稍扯了扯,也没多少说什么,果真就在白狼震惊的眼神中,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去了瓦片的洞洞处,专心看了起来…… 话说,他到底是要来干啥的啊? 白狼正是对此人此举不解,却是心头忽然一动,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喷了那正是专注看着下面房事得僧人一衣摆加一鞋…… “女人,你他妈妈的在搞什么?!”白狼低声咒骂一句,也顾不得现在这和尚是个啥意思,身形一闪就消失了个彻底,若不是那一片血色,怕是以为它从没来过此地。 已从将视线撤回来了的僧人,低头看着一瓦片的狗血,满眼的思量。 * 伴随着第一声鸡鸣的响起,这座寂静的小山村,慢慢醒了过来,开始了新的一天,曙光初露,晨露正浓,安静坐在窗前翻着书页的人听着院门口柴门被推开的声音,正是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那披了一身晨露回来的熟悉身影,眉头蓦然皱了起来。 正在灶房里忙着的狗子,听着院子柴扉打开的声音,拿着饭勺出来看是谁,却是见着一身疲色的花朵,瞬即有些心疼起来,放了手中勺子,上前将人扶进堂屋的椅子坐好,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道:“以后就多陪城儿父子俩多睡睡,别这么一大早出去了,那鱼什么时候打都是有的,也没人会跟你抢的。” 椅子上的人,并没有搭话,只是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似是干渴已久,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一旁的狗子生怕她呛着,急道:“慢点慢点,别呛着了。” 花朵却是没听他的话,硬是一口气喝到了底,将瓷碗放在桌上,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眼,思维似乎有些迟钝起来,良久,才道:“爹,你,去忙吧,我坐着,休息会儿。” 见着花朵一脸的倦色,想着她昨晚似乎都没回来吃晚饭,想了想,还是问道:“二丫,你昨晚去了哪里?怎的一晚上都没回来,我们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 正是在环视周遭环境的人,转头,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愣了一愣,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待反应过来,才支支吾吾道:“哦哦,你说昨天啊,我是去捕鱼了。” “我看你捕的与往常数目也差不多,怎的去了那一下午加一晚上?”狗子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院子里才捕的两大条草鱼和十几条手板大的鲫鱼,想不通为啥这几条鱼,这二丫捕了这么久。 “哦……你……你说那鱼啊,最近的鱼有点不好捕了,这次花的时间才有点长。” “哦,是吗?”这二丫明显是在敷衍他才是,怕是去做了别的事情,不愿意告诉他罢。哎,女儿大了,好多事都不会告诉他这个爹了,狗子想着想着,不觉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问什么了,只转了话题,看着堂屋左手边那扇紧闭的房门,与二丫提醒道,“傻孩子,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要走哪儿好歹给城儿说声。你可知,他昨晚可担心你了,亮着烛火等你到了深夜,我们怎么劝都不听”。 听着狗子的话,椅子上的人,同是转头,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莫名就染上了一抹腮红,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结结巴巴道:“嗯……嗯,好。” “好了,你既然是累了,就回屋再睡一会儿,什么时候醒了再什么时候吃饭,我把饭给你留着,待会儿你起来热着吃了就是。”在这堂屋还是待了一会儿了,想起灶膛里还有火燃着,怕玉米糊糊沾了锅底,狗子也就不和花朵再聊什么了,急匆匆地去灶屋里忙着。 椅子上的人,一双夜色般的眸子,就那样定定地瞧着那扇门房,有些走神样,起身,慢慢移着步子向着那处走去,抬手,颤颤巍巍地触上那老旧得厉害得门板,将头贴近门缝,小心地往着里面窥探。 残破简陋的屋顶,全是蛛网交织,正对的黄泥土墙上,是一副山水画,不知是出于谁的画笔,倒是看着好看,然后,视线略过残旧的衣柜,落在那一抹银蓝上,漆黑的瞳孔,慢慢睁大…… 什么人,才能穿得这一身的富贵?这一身的衣衫,居然在天色下,闪着点点的流光,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似根本就是为这人定制的,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突兀,更是衬得那白玉一般的肌肤似是染上了星辰的晶莹,不用想,那肌肤定是这乡下男子养不出来的滑腻,那触感,定是比那初生的婴儿还是好,想到这里,外面的人顿时整个人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面上越是起了艳红。 她有些遗憾,门缝里瞧过去,只瞧得出那完美的如同天神一般的侧脸,若画笔勾勒的眉眼,一转不转地看着手上的书册,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一切都是那般完美无瑕,就如画中走出的美人公子,精美得不似真人。 这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正是专注地看着书的人,似是发现了什么,广袖笼罩之下,夹着书页的手指一松,转头,看向门的方向,漆黑的眸色冰冷,冻彻心扉。 被那冰冷的视线一扫,外面的人心头一震,一个踉跄退后。 里面坐着的墨倾城,只是皱眉扫了一眼房门处,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册,似乎,现在没什么比手下的书册来得有吸引力。 ☆、第041章 事实真相 萧家大院,那棵有了一百多年年岁的老榆树下,老得只剩下一张枯皮贴在身上的萧老太婆,面色从容地听着面前来来回回不知转了多少的得长毛白狼翻来覆去地训诫,偶尔好心地动动那张菊花似的嘴,满嘴跑风漏气,让人听着似乎说话都快没了力气。 “我说女人你脑子是被车轮子碾了?吃多了撑着跑去跟人换魂?你以为这跟卖大白菜似的,你想换就换?你还想不想要命,你还想不想修仙?!” “我不正修着么?” “……”气得似被火燎了毛的白狼,恨不得一爪子将这人直接拍死,狠狠瞪着面前这他看来任性至极的丫头,咬牙切齿道,“你这样子修个屁的仙!门都还没入就先入土了”。 “反正又是一个轮回,我再修就不成了?”藤椅上的年迈太婆无所谓道,这说着生死之事,竟是让人听着比那睡觉还简单,堵得白狼一口气憋在心头马上就要爆发。 “哎呀呀,我说敖大人,小心些呢,我现在一身的老骨头,可经不住你一点点的炸毛,我这去了没事,可你是我的契约兽,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的。”感觉面前的白狼一身的怒气,太婆说得没心没肺,边说还边咧嘴,露出满口稀稀松松东倒西歪的黄牙,那脸上一笑,所有的皱纹往着脸中间挤,活脱脱一坨蔫了的老菊花,看得白狼直抽眉角。 看着面前这半个身子快入土了的老太婆,白狼眼里是明显的不豫之色,隐隐有些冰冷,“女人,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活着?”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清晨的凉风,带着些湿意,轻轻拂过一旁枝繁叶茂的老榆树,“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风,撩起树下苍老的人满头白发。 良久,那松垮的眼皮才抬了一抬,露出一丝眼缝出来,黑漆漆的瞳孔,看不出半点的神采,树下的人转头,声音沙哑如磨砂,“你觉得,我懂不懂什么叫做活?” 轻飘飘的一句,顿时让一旁的白狼眯了眼睛,眸色里杀机一闪而过,“若是不想活,我现在立马就可送你一程!” “你若愿意,我也不反对。”何况,以着现在这样子,她也是反抗不得的。 “你……”孺子不可教也!白狼气得一个转身,瞬时消失了身影,它要是再待在这地方,定是要被这不知死活的死女人气得走火入魔。 眼不见为净! 感觉周围再无动静,藤椅上一直安静的人突然笑了一声,“傻瓜!我若不想活了,这三界怕是都不会有我的影子了,何须你来动手”。 她这般做,一来,是尝尝当老人的滋味,二来,则是有她自己的考量。 却是话语刚落地,突觉面前风声一动,熟悉的不屑口气传入耳朵,“那你为何没事跟个太婆换魂去?” 明明就走了的家伙,却是不知怎么脑子转不过弯,又转了回来。 藤椅上被换了魂的萧婆婆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以为我愿意?她筹备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我那根骨还算不错的身子么?姑奶奶我天生的圣母玛利亚,以德报怨,以恩报恩,她要我就双手捧上给她,你瞧瞧,她这不留了我命在这里……” 白狼撇了撇嘴,完全一副不信任模样,嗤之以鼻道:“你还圣母玛利亚?落梅镇上怎没见你放过那两个道姑?” 藤椅上的人开始无聊地抠起耳朵里的耳屎,没法,似乎这耳朵好久没掏过,有些痒痒的,于是边抠边道:“虽说太婆我天生圣母,偶尔还是想黑化一下,做一下白莲花。” “……”听着面前这人跟在玩儿过家家似的轻松,白狼终于爆发了,一张嘴就对着面前这死老太婆吼了起来,“你他妈的老子以后再管你个糗事老子变猪!你以后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只要别拖老子下水!再耽误老子办正事老子几爪子拍你个大肉饼!” 被面前这条暴躁的狗狗吼得头发都快立起来的人,待白狼安静了下来,这才又开始动了动正掏着耳屎的右手,许是好久都没掏过耳屎了,那长着长长指甲的小指往着耳朵那么一进一掏再一出,瞬时沉甸甸地一坨沾在上面,不用看都知道有好大一块。 这到底是好久没掏过耳朵了?藤椅上的人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大拇指捏着小指一弹,那一坨耳屎准确地向着一旁突然安静了下来的白狼…… “哇呀呀!我靠!”有着严重洁癖的白狼吓得一个闪身慌忙躲开,一落地便对着藤椅上的人怒目而视,“你再敢往本少爷身上扔‘炸弹’试试!” 听着此话,藤椅上的人眼皮子抬了一抬,又立马抬起左手,往着左耳朵里面掏来掏去,明显有再来一发的意思。白狼瞬时白了脸色,跟看着了病菌似的退得那是一个速度,眨眼之间就跳到了榆树上蹲着,满眼警惕地看着下面,如临大敌。 “你继续……说呀……正在办什么事儿?”下面的人就跟听着了什么有趣的故事一般,满眼的兴味。 “你……你管本少爷去办什么事儿了!”看着树下的人一脸垮下的老皮,白狼就是一阵嫌弃。 “哟,我们敖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去了趟勾栏院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一大圈了,哟呵呵呵呵……”下面的人,满嘴跑风,声音里全然又是一副猥琐样…… “你……你怎么知道本少爷去了勾栏院?”一下被戳中心事的狗狗,脸上一阵发热,不知为何声音都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低头仔细看下面一脸安然,还带着丝丝笑意的面容,一时心头又有些憋气。 下面的人有些鄙夷地笑了笑,抱胸全然一副胸有成竹样,痞气十足道:“这么多年,你敖大人每次怄气有跑到别的地方去过?” “……”树上的人一时被这句话给哽住了,瞬时却又气不打一处来,“哼!还不是你这丑女人的错!老子好好地泡女人,你要把老子带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连人都变不成!老子是男人!老子是男人!你懂不懂!老子是正常的……老子有需求!老子这么多年都还没……” 此话听得树下的人满目的疑惑,竖着耳朵,有些遗憾话只说了半句,“都还没什么?……” “管你屁事!”白狼气哼哼地在树上磨爪子。 听着某只在树上烦躁地抓来抓去,下面的人转眸一想,瞬即有些明白了,挑眉戏谑道:“怎么,大白兔没摸够?” “还不是你害得!老子正摸得起劲呢,谁知道你个大小姐稀饭喝多了跑这里来溜达!掉‘茅坑’了还要本少爷来拉!” “哎哎哎,大哥,别拉我来找借口,你就直接承认,自己不行……我懂得的……” “我靠!死女人!你要不试试!”这死女人敢一直拿捏他的自尊! “我倒是想试试呢,若是你不嫌弃我这一对蔫了的小白兔……”树下的人很是无所谓地拍拍自己那瘪瘪得胸脯,咧开嘴露出几乎掉光了牙齿的下牙槽。 “……”白狼转过头,干呕。 “哎呀哎呀,好伤心呀,敖大人嫌弃奴家了。”下面的人用着苍老又沙哑的声音,说着年轻女子的娇滴滴的话,那是听得书上的白狼,整个都觉得不好了。 “得得得,我说女人你少在我面前装,今儿你倒是给本少爷说个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被那老怂货给轻而易举地换了魂去?” “我刚才说过了吧,我愿意。要让我出手,她还不够格。” “笨女人,你就等着老死在这里吧。”白狼,从来就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下面的人只是笑了笑,无神的眼睛黑漆漆一片,“你可听过‘屠妖’?” 树上的某只耳朵一动,眉头瞬时皱了起来,低头,看着下面的人,银色的眼眸,幽深不见底,“你说千年前那场人族和妖族的对峙?” 下面的人却是没有回答,继续道:“世上有种道,叫修罗道,无论佛家道家,还是仙妖人魔,都可修此道。” “修罗道,走的是杀戮之道。”漫漫修途,堆满了尸骨,满身的血债。 “修罗道中,人屠妖魔,是谓正道;若戮同族,所谓魔道。走正道无上功德,误入歪道,则堕为他族,天道不容。”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太多的人血脏了我的仙路。” 树上,那双一直充满了桀骜不驯的银色眼瞳,突然全是幽深复杂。 “女人,你可听过顾雪舞这个名字吗?” 下面的人,听着那三字,一个不妨被口水呛住了喉咙,“啥?顾雪舞?” 花朵不解,“都入土了九百多年的人,你提她作甚?” “她是我初恋情人。” “……”树下的人很是怪异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记得她和修仙界赫赫有名的穆锦年是一对?”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将两人的话语打断。 ☆、第042章 顺水推舟 “嗒”“嗒”“嗒”,听着这有节奏的竹杖敲地之声,藤椅上的花朵微微紧了眉头,这村子里唯一和这萧瞎子有来往的,除了那整天拄着个竹杖的老族长还有谁?这一大清早的,她来这里作甚? “老萧啊,吃了早饭没?” “我还没吃呢,花姐你吃了没?” “嘿,没吃正好,来来来,我卤了一只老母鸡,我们姐儿两正好下酒。” 似是这族长和萧老婆子平日里关系走得很近,说完,她便自顾自地进了堂屋里,挪着慢悠悠的步子,拖了两把竹椅出来,将东西放在多出的竹椅上,自己才喘了口气,将椅子安放在花朵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取出腰间的酒葫芦和拴在酒葫芦上的两个简单做成的竹酒杯,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在藤椅上的瞎子手上。 “待会儿你再尝尝我二女家那口子给酿的竹叶青,这味道可是不错”,边说着,族长边动手去拆那一包卤鸡肉。 失去了视觉的人,别的感官总是要比寻常人厉害一些,诱人的卤肉香传到鼻尖,让早已腹中空空的人肚里馋虫直动,少了上下牙齿当门户,那馋水更是顺着嘴角哗啦啦直流…… 感觉到嘴角流下的哈喇子,藤椅上的人黑着脸色,抬手,不动声色地将那一条清口水擦掉,故作干咳一声,道:“老姐啊,你怎么把你家那宝贝母鸡给杀了?尤其你那小花,可是天天都给你下上一枚蛋的。” 这个穷山村,虽然不是什么山穷水恶的地方,可好歹闭塞了这么多年,与外界更是没什么物资交流,本身靠自给自足都很困难,每家有什么牛羊鸡鸭的,可都是宝贝得很,就是过年都舍不得杀了宰了,这老族长是村里公认的宝贝她那几只芦花鸡,今儿听她这么淡定地将之卤了来吃……花朵怎么听怎么奇怪。 正是在拆荷叶包的老族长手上动作一顿,立马抚膝叹了口气,“哎,老萧啊,我哪里舍得杀了那几只宝贝家伙?是它自己不知得了什么瘟病,死在了屋后那竹林里,我找到它时身子都硬了,不知死了多久,哎,这好好的一只鸡就这么死了,可惜啊”。 不会是禽流感吧?这古代会有什么禽流感么?……花朵本来还徘徊在喉咙的哈喇子,“嗖嗖嗖”地全回了肚子,想了想,才道:“老姐,节哀啊,这人都有老的时候,这些畜生哪里又能比人还长寿的?” “哎,不说这些,老萧你说得对,这些个畜生,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值得说的。何况你我也是这个年岁了,早晚也有这么一天,还是把这剩下的每天都过好才是,来来来,咱姐儿两好好喝几口。” 说完,老族长便是满心惆怅地和面前得瞎子碰了一下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酒水入口,带着些微的竹叶清香,酿的米酒,并不是怎么辣喉,还有些甜味,倒是不错,花朵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啜着,慢慢地回味。 “怎么样?” “好酒啊,好酒,满口竹叶清香,甜而不烈。” “这是当然了,我跟你说,我二女儿家里那口子可是个能干的主,这酒可是他每天跑我后院那竹林去收集的晨露,半年的时间才弄了这么一坛子,后来又弄了些竹叶回去,捣鼓了好一阵子才弄了这么些酒水出来,哎,你不知道,刚开坛时,这香味儿可是马上就把我给馋着了。” 这老族长的男媳,可是这村里出了名的孝顺。花朵虽然不与村里别家的人多有来往,平日里还是会听着村里人对这家的男媳赞不绝口的,听多了自然也是有印象的。 “哎,老姐,你可是有福咯,儿孙满堂,又都这么孝顺,哪像我,孤家寡人……”这一望无际的黑暗,对寻常人来说,定是非常绝望,一个人,无牵无挂活在这世上,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看……开始的时候,花朵是有些可怜这萧老太婆的。 难为她,因为想得到她的身子,撑了这么多年。 “哎,老萧啊,你也别羡慕我啊,我两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见着面前的人一脸的神色黯然,老族长想许是戳着她的心事,立马安慰道,“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活着实在是没个意思,年轻时可以做好多事,这年纪一上来,不光是吃不得睡不得,连病痛都跟着来了,儿女也有她们自己的一家子要管,哪里又有多的时间来管我这个老太婆?你看她们现在这样,说不定哪日我躺在床上屎尿一身,照顾久了你以为他们不嫌弃我?我现在就求少些病痛,不给她们造成太多负担,走得体面些就阿弥陀佛了”。 听着此话的人,面上神色动了动,抬手,摸上面上松垮的面皮,岁月这把杀猪刀,果真是无情,从它那里得到的一切,到头来,都是要还回去的。 一时间,院子里的氛围,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闷起来,过了好长时间,老族长才又叹了一口气,抬手去撕了一大块肌肉塞在花朵手上,“来来,咱们今儿不去讨论这揪心事儿,尝尝我二女她夫郎的手艺”。 在一片黑暗里沉思的花朵,一个不妨,手里就被老族长给塞了一块软绵绵,油乎乎的东西……用指腹捻了捻,再压一压,嗯,还是挺软的。 滚水煮了这么久了,什么病菌都挂了吧?花朵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慢慢将之放到嘴面前。 “你好好尝尝,真真这味道不错……”老族长满脸希冀地看着她。 眼看那鸡肉就要放到了嘴里,却是停在了一毫之处。 “哎……”藤椅上的人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肌肉,道,“姐,还是你吃吧,我这一把年纪了,身子骨可没你好,这牙都快掉光了,这些东西啃不动咯”。 “放心,老萧,我这鸡可是煮得软烂得很,你肯定能嚼得动的,不信你尝尝。” 该来的还是逃不脱啊……花朵捏了又捏手里的东西,终是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张嘴,将鸡肉放进嘴里…… 舌头将鸡肉挪到座牙的位置,靠着松松垮垮的牙齿慢慢磨着这的确软得不行的鸡肉,满口的卤汁,嗯,味道的确不错,丝毫不比现代的那些什么卤味差,而且越嚼越香,好吃,好吃,正是要点头赞叹,却是些微的“咔嘣”之声顺着下颌骨传到脑子里,正是咀嚼得爽的人嘴上动作一顿,在老族长满脸的疑惑中,低头,抬手,从嘴里取出一物…… “怎么啦?还嚼的动不?还是有骨头?” 花朵抽了抽眉角,然后,非常淡定地将手里那一物往着旁边一扔,道:“没事,牙掉了。” 然后,“咕咚”一声,将嘴里的东西直接吞了下去,牙不好,胃口就不好。 老族长听得一愣,神色也跟着黯然了起来,转头,看向天边起来的朝阳,“老了啊,老了”。 “人人都有老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不同的人,会经历不同的生活,有的孤老终身,有的儿女不孝,有的福孙满堂…… “老萧,你说,我们这一辈子就耗在了这地方,外面的世界都没多看一眼,值得吗?” 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枯瘦手指,蓦地一动,花朵将头转向声音来源处。 “二丫那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静默了好久,花朵才道,“你觉得呢?” 看来,这村子,果然不是表面那么安静,这两个老果果,果然不是简单人物,花了一辈子的青春,守着这么个破村子哪里都没去,她倒是对此来了兴趣,今儿得好好套套她的话了。 见着这“萧老婆子”沉默了许久,老族长以为她是有些舍不得,抬手,拍了拍她肩膀,道:“我知道,你老萧这辈子就收了这么个徒儿,一直就宝贝得紧,若不是萧家族规在那里,你定是要将你萧家的那所有本事都教了她去。” 听着此话的花朵,忍不住扯出一丝淡淡的讽笑,看来,这萧瞎子暗地里做了不少的事情,这族长都是不知晓的,也没必要点破,她就安静地听着此人继续道:“这么多年来,她往那怨鬼道来来回回得跑,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没触到我们的底线,我也就不追究,只是,这最近几日,村里怕是人心不稳啊。” 这二丫一出村子就带了那许多的东西回来,村里的人怕是待不住了。 “哎,老姐,你知道,她也算我半个徒弟,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母……”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以为我愿意?她好歹也是个不错的修仙苗子,要是送到外面去培养,保不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说着,老族长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惋惜起来,“但你也知道,你我两家留在这里,肩上责任不轻啊,要是出个什么纰漏,上面怪罪下来,我们两家的后辈,怕是再没个出头之日了”。 人心不稳?花朵一边在心里仔细琢磨着这几字,一边道:“那老姐你想怎么做?” 老族长沉思想了想,将自己想了一晚上的结果说了出来,“我看二丫那丫头也是个老实人,没什么花花肠子,我们也就莫要太为难她了,让她离开这里就好了,你看如何?” 藤椅上的人,习惯性地摸着下巴,勾着嘴巴思量了一会儿,嗯,这倒是个好的办法,她正求之不得,不过,还得再添油加醋一些,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现,“这倒也好,她出去了,以后怎样就看她个人造化了,我们也算是送她一程,不过,有些事,我觉得还是不应该再瞒着你了……” “什么事?” “其实啊……这丫头,怕是……”藤椅上的人,面上的笑容突然有些诡异起来,看得一旁的老族长莫名地有些心颤。 “怕是什么?” “被换了魂了……” “什么!” “他们那一家子,估计都不简单。” ☆、第043章 亲娘回归 热闹了一晚上的怨鬼林,终于在天亮时分,全部安静了下来,整个林子都笼罩在一片透着彻骨凉意的轻纱一般的雾气之中,林子里的一切东西,都变得湿漉漉的。初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透过有生命一般在林间游走的晨雾,照在狗尾草尖、野菊花上,剔透晶莹的露水,折射出七彩晶莹的绚丽。 清晨的怨鬼林,没有鸟鸣婉转,透着阴寒的凉意和死气,连那些闯进这里的光束,都免不了染上冰寒。 太阳,已经探出了大半个头,整个世界,重新笼罩在一片鸡蛋黄的晨光里,有些淡淡的温柔。怨鬼道旁,枝叶茂密的老槐树上,一身妖娆红衣的男鬼早已打了好几个哈欠,上眼皮和下眼皮一个劲地打架,却还是死撑着看着远处的花家村升起了袅袅炊烟,想着那里的人当是该出门劳作了,看了许久,也没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经不住困倦,迷迷糊糊骂了句“死丫头”,便是撑头斜躺在那粗大的枝桠上补眠去了。 这里的玉米,每一个都长得又大又长,丫头该来收了。哦,对了,丫头好似还挺喜欢吃野菜的,有好几次,他都见着她一个人扯了不少的野菜回去。现在马齿苋、苋菜和茼蒿之类的都还长得不错吧…… 树上的人,就一边想着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人从背篓里拿出采摘的野菜,耐心地教他,那个叫什么马齿苋的,他记得是喜欢伏地铺散着长在地上的,叶片扁平,肥厚,倒卵形,似马齿状,所以才叫马齿苋,丫头说这东西药用的话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消炎、止渴、利尿的作用,种子还能明目…… 丫头说的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到底是怎般的味道?似是精神就开始游离了起来,很快就入睡了的鬼物,罕见地做起了梦来…… 当陆秀才过来时,正好见着,树上的青锋大人,趴在树上呼呼大睡,别提有多香,脸上居然还是一脸的贱笑…… “大人。” “大人。”秀才接连喊了两声,树上的人明显熟睡没有回应,只偶尔几句梦呓,泄露了他梦里的小秘密。 “丫头……丫头……” “……”看着明显在做着白日梦的某位,陆秀才眼角抽得厉害,转身就要立马离去,却是回头看向那怨鬼道的尽头,想了想,还是转了回来,一个闪身,便是轻飘飘地落在了树上,犹豫了一番,俯身轻轻推了推面前的人。 “丫头,你说了要娶我的,可不准后悔……” ……迷恋上了女人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白痴?站在一旁的陆秀才,看着面前这做着美梦的大人,心头感觉怪异得很…… 梦里,已是顶了一张大红喜帕在头上的青锋,正是美滋滋地坐在那间他亲手盖好的竹楼的主卧里,眼看着遮住自己视线的喜帕就要被那双再睡熟悉不过的小手手给撩开…… 我的丫头,我的丫头,你可是终于嫁给我了……哦,不不,是我嫁给你了……哎呀呀,我嫁你嫁都无所谓,反正不论怎样,咱们都在一起了,要奴家当夫郎也好,夫君也好,都随你的意……呵呵…… 正是心头美滋滋地,笑得感觉嘴角得哈喇子都在滴滴答答地流,眼前豁然一亮…… “大人?” 有谁知道这种突然从天上摔下来,摔得米分身碎骨的感觉么?青锋就觉得身上被人一拍,一睁眼……满眼的天光刺眼!待看清面前的人,瞳孔瞬时缩成了一条线…… 到底是醒了还是没有?陆秀才好奇地伸手,在那半眯的凤眼面前挥了挥,却是突然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平日里眼波流转全是魅惑的眼眸,此时突然变得幽深一片,里面黑漆漆的似乎全是死气,隐隐闪过的一抹红色,就似来自地狱的召唤,带着全然是死亡的气息,让人见着就心生冰冷和绝望。 冰冷的视线,就是这天地最尊贵的王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山一般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胸口都憋得生疼。 被面前这样冰冷可怕的眼神锁住,从来不知道冷暖为何物的陆秀才,脊背突然发凉得厉害,没来由得生出一股惧意,脚下一软,反应过来,自己已是身不由己噗通一身跪了下来。 “小的逾矩,大……人恕罪。” 这就是他们的王……陆秀才一直都知道,这位大人身上只那股气势就足以教万鬼拜服,那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凡夫俗子,是永远无法比拟的。是以,虽然大家都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却是谁都不敢在这位大人面前逾矩,整个林子里的鬼物,都自动将他视作这里的君王,唯他是首。 “嗯?”那双冰冷彻骨的眸子眨了眨,瞬时带上了点点迷蒙和魅惑,刚才的冰冷,顿时无踪。 却只是一瞬之间,陆秀才就感觉那股全然带着冰冷和压迫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收了回去。 许是刚才有些不清醒,待青锋反应过来,见着规规矩矩地跪在自己面前得陆秀才,倒是愣了一下,却也未多问什么,只是全然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垂目懒懒地看着面前的人,道:“秀才这大白天的不去睡觉跑我这里来作甚?” 听着面前的人全然一副轻松的口气,紧绷着神经的陆秀才才稍稍缓了口气,恭敬道:“大人,小的有事报。” “什么事儿啊?这一大早上的来搅我美梦。”青锋捂着嘴哈欠连连,看着面前这打断他美梦的人,眼色里有一丝不豫之色,刚才丫头马上就要掀开他的盖头了……该死的……一睁眼居然见着这么个……你还我丫头来,谁准你跑到老子洞房里来的! 刚松了一口气的人突然背脊又是一凉……身子一怔,感觉脸上有冷汗刷刷刷地往下流……今日我陆秀才出来没翻黄历…… “嘿,我说你个死秀才,你穷紧张个什么呀?我还没发火呢,你害怕小爷吃了你不成?”明显见着这秀才正是紧张得厉害,青锋心头莫名地有些郁卒,恨不得现下一脚将之踢得老远去……老子心头一把火正在烧着呢! “额……那个,外面有人,来了。”秀才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在心中无限鄙视自己,有些凄凉地暗叹了一口气,想他秀才堂堂一书生,从来舌战群儒都不在话下,今日竟是在大人面前这般丢脸…… “嗯?来人了?”听着此话,青锋撑着下巴满脸好奇地转头,扫视了一遍怨鬼林周围,最后将视线定在远远地向着他这方行来的一抹白衣人影,不禁挑了眉头。 “倒是稀客呢,咱们这破地方还难得有那么一两个人来,爷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儿?”他眯着眼,勾起的嘴角全然是趣味,细细地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看清来人时,本是妖娆迷蒙的双眼,瞬时变得傻呆起来…… 这,这人…… 大着胆子看过去的陆秀才,正看着面前的人一副傻呆相,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大人?” 被秀才这么一起提醒,青锋才转头看了面前的人的一眼,眯着眼思量了一瞬,随即两眼一放狼光,就动手开始理起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一边打理一边头都不抬地问着陆秀才:“快快快,帮我看看,我这一身穿着可是恰当?” “……”今日历经了无数“变故”的陆秀才,就傻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这性子比那六月天还变得快的青锋大人认真地理着自己得一身行头,那个认真的眼神儿,比馒头还真。 他看他将原本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的外衫规规矩矩地用腰带束好,他看他将几百年都没扎起得黑发,用不知哪里掏来的碧玉发冠高高地扎在了脑后,然后还拿出镜子,左瞧瞧,右瞧瞧,这里理一理,那里顺一顺,待那外地人快走到树下,这才不甚满意地收了镜子,转身规规矩矩地坐在树上,满脸温和笑意地看着下面的人。 那穿着一身道士服的人,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正是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右手摸着腰间的宝剑不松,若是这两个鬼物现在要发难,她定是要拼死将之斩杀。 树上的青锋,对着下面的人摆了摆手,满脸无害的笑容,完全不在意她随时会抽出的利剑,热情道:“花朵她娘,我的未来婆婆,好久不见了,可是回来喝我与丫头的喜酒来的?” 听闻此话,下面的人步子一顿,抬头皱着眉头看着他,一张与丫头肖似七分的面庞立马入了青锋的眼帘,那人却是未曾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打量了他两眼,便是又埋头继续往前走去了。 “婆婆慢走哦,改日我再来给您敬茶。” 槐树上的青锋,笑嘻嘻地看着那人向着远处的村子走去,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黄葛树下,这才回身翘着二郎腿半靠着树身开始咬起指甲来,半眯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幽深,“咔嘣”一声,青锋垂目无聊地看了一眼断了半截得指甲,突然幽幽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看着一旁不知是个什么面色的陆秀才,声音全然哀婉,道:“哎,你说,若是小爷我以后嫁过去了,这婆媳关系得怎么处理才好?我要不要想象法子让她尽快喜欢上我?我若不跟婆婆把关系搞好,丫头才是最为难的……” “……”陆秀才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这位大人从醒了开始就一直在说着的糊话。他很想说,目前,现下,耳目前,是大人你,想多了。 见着面前这秀才没应答,青锋撇了撇嘴,转头看向花家村的方向,幽幽道:“丫头,我发现,要是你不在这里,我心里慌乱得紧……看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心里酸酸的……你把他踢了吧,娶我……” 见着面前咬着袖子一脸酸样,眼里还雾蒙蒙地、水盈盈的,一副可怜相……陆秀才默默地消失了身影,他觉得,现下,还是回去睡一觉好……这大白天的“撞鬼”,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而那厢……正幸灾乐祸地要跟着族长大人“混黑社会”的花朵,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传说中的娘亲……然后……见面没多久,送了几拐杖出去…… ☆、第044章 惨白真相 待老族长急匆匆地跑回去搬救兵后,花朵突然转过头,神秘兮兮地对着树上隐身的白狼道:“这几日我们就去怨鬼道凑凑热闹吧,这地方待不得。” 正是百无聊赖地趴在树上舔爪子的白狼动作一顿,低头,不解地看着下面的人,“为什么?有地方不睡你这把老骨头还想跑出去裹露水?” 树下的人却是沉默了许久,面色不明,道:“姐姐我怕厉鬼,最怕那种变异的。”那些个家伙可没怨鬼道那些鬼物长得可爱,比那电影里的丧尸都难看得多,见多了她要做噩梦……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师父为了帮她练胆,专门把她给扔到一个煞气极重的凶地待了一天一夜,虽说她师父那阵法厉害得不得了,只要站在阵法里面,那些个被煞气养成的厉鬼根本拿她没半点办法……可是,她就在那阵法里,晕了再晕,晕了再晕……然后还是晕……正当暗处守着的老头子叹着气要去将她捡回来时……事情突然出了转机,那小女娃儿最后一次被那些个厉鬼的声音吓醒后,突然瞪着比那鬼物还可怕的眼睛,满眼凶光地冲出了阵法…… 老家伙“啪”的一声无知无觉地丢了手上的酒葫芦,花白的胡子一歪,整个人就那么石化了……好歹后面反应过来,看着娃儿快撑不住了,才急急忙忙地将娃儿带走……心头又是酸又是高兴,反正就是两个字——“复杂”。 老家伙再没带她去哪里练胆了,每次盯着这娃子的后背,眼神那是一个欣赏和怪异,加可惜……好不容易收了个宝贝女徒弟,那淑女范儿就这么没了……不过,这三界,就她悟出了这么个奇特的打法出来……该高兴呢,还是哭? 那次之后,花朵心头却是有了阴影,胆儿也越小了,晚上见着只猫都会被吓得鬼叫,修了那么多年的道,偶尔碰上那么一两只长得脱了窗的煞鬼,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寒颤两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几道猛符甩出,炸得那些个鬼物怪叫都来不及,就直接灰飞烟灭了,要是没符了,吓得没胆了,直接肉搏…… 后来,在她的地盘上,那些个鬼物见着她都是绕道走的……活了好几百年的鬼物,就没见着这么个比凶神还可怕的女人,尼玛当众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几脚几拳下去,跟见了三世仇人似的,连那皮子硬得跟铜墙似的僵尸都给砸成了肉饼饼,血肉那个溅的,众鬼物讲起这人就是一阵唏嘘,你说你个女娃娃,这种打法,要得不?修仙的打起架来不都是叫那个飘逸么?怎么出了这么个另类? 但是,这怪才,后来就是靠着一把刀,就着这种打法,出了名。 “……”白狼与花朵的交情,至多也就这么十几二十年,哪里又清楚她以前的那些个事儿,当然不明白这句话何意,白眼道,“我说你眼被油糊了?那怨鬼道上的,哪只不是厉鬼?”还不是一般厉鬼能比的那种…… “我不早告诉你,姐姐我是外貌协会的,鬼我倒是不怕,就是怕被吓……” 她这是什么破逻辑?说着,白狼有点想口吐白沫的冲动,眉角抽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她背后那黑洞洞的屋门,眉头皱得厉害,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来的时候,就看着这笨女人的裸魂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坐在这屋子下阴气还未散完的大地洞里,跟个木头似的戳了几下都没反应…… 想着那被他一掌拍死的土狗,白狼突然后悔了,他当时还以为那土狗是怕他来的……一副使劲往着墙角蹭,满眼恐惧的模样,不知道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哼,这种胆小怕死的家伙,他就喜欢一脚直接碾死,碾得渣渣都不剩! 不过,唯一的“人”证,就这么被他给碾没了……现在想来,老子爪子痒了,碾个屁! 本来白狼想直接去洞里瞧个清楚的,却是被这女人抢先一步直接用阵法给封了,然后,一个转眼,魂儿直接进了人家太婆的身子…… 话说,长得丑,这怪人家么? 白狼还没多问几句,藤椅上的花朵却是突然阴测测地笑了两声,冷得他毛都炸了起来。 “敖大人,你个没用的男人,姑奶奶我每次陷入危险你都躲去泡女人了,你有本事再窝囊点?我好歹是你主人哎,死的太惨了你面上有光?”要不是她被那阵法给弄得离了魂,以着现在那肉身的修为,早就被那些个厉鬼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几百年都没见到这么多厉鬼,还一个个不简单,她也是醉了……现在想着花朵心头都毛毛的……虽然那里被她暂时封住了,她天生胆小,哪里还敢跑这凶煞地睡觉?……晚上最好来个阳气旺盛的男人抱在怀里当抱枕…… 一听着这话的白狼瞬时身上的毛全直了,尖尖的跟个扎人的刺猬似的,满眼凶光地看着下面干侮辱他没用的女人,龇牙咧嘴凶狠道:“女人你什么意思!” 树下的人却是全然不在意书上一身戾气的狗狗,慢悠悠又冰冷冷道:“姑奶奶我被那改良版的单向换魂阵法弄到那厉鬼坑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她在脑子里喊了这厮好多次,居然给她来个不理不睬……明显是春心荡漾了……鄙视之! 白狼被这话一哽,面上慢慢起了些愧色,却又是嘴硬了起来,鼻息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强词夺理道:“哼,本少爷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还需要我来英雄救美?不,救丑?” 属下的人抬头,给他翻了一个白内障的大白眼,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一个生魂跑那地方去了好过?” 活人的生魂,没有肉体这个壳子包着,就算是修仙修了几百年的人,哪里又受得住那么多厉鬼的煞气?若不是她一直用灵力护住那点罡火不灭,耗了那么几层的修为,估摸现下,她也就成了他们的一员了……怎一个囧字了得? 虽说,护住了命,也没什么,但是,那么好几层的修为,就这么耗在了这上面,还是有些可惜了。想到这里,花朵努力地睁了睁眼,却是见着眼前一抹黑,抬手,感觉着身上那仅剩的五层修为,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身子骨太弱了,没有束缚,她现在根本用不得法力,怕是一用,这五层的修为会立马让这具如枯木腐朽的身子爆体而亡,也怪自己失算了,本以为她个修为低下的老婆子搞不出什么花样出来,哪里知道她会借那些厉鬼的力量?想来,这阵法,她也准备了不少时间才对。 这是白狼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花朵脸上看到了一丝沮丧和黯然之色,蓦地心中震了一震,低眉,看着树下的人,面上沧桑历尽的脆弱,心头没来由的,如刀割一般难受,以前,是他把她看得太强了,太强了,他觉得,他根本不需要保护她……所以,昨夜,他虽然冥冥中感觉到了她的呼唤,却是没想那么多,不是没想,是他,不觉得,她需要她什么…… “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有问题了,为何还去赴约?” 花朵双手合十,说得一脸虔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白狼黑线,“扯!少来”。 “这萧婆婆一直拖着一口气不闭眼,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昨夜我若是不去,怕是她就会趁着我不注意去换了花云的身子,别忘了,花云那根骨也是清奇,是个不错的修仙苗子。” 白狼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唇,心头莫名地开始暴躁起来,良久,才面色沉重地看着下面的人,问道:“还剩多少修为?” 感觉到白狼突然开始暴戾躁动的情绪,花朵暗自惊了一惊,却是面色平静道:“耗了那么点点的修为谁在意了?我还边打边数数了?” 树上的白狼却是听着她这话一愣,眼里眼看就要形成的飓风一下散去,静静地盯着属下垂垂老矣的人,突然轻笑一声,也不知气还是不气,“小丫头片子就喜欢逞强,我倒是突然想看你哭的模样了”,这次算他欠她的,的确是他大意了。 花朵嘴角抽了抽,很是熟练地给他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恶趣味!” 看着这丫头难得的露出属于小女娃才有的神态,在这老骨头身上虽是看着有些别扭,回味起来倒是有些可爱了,白狼咧嘴笑了笑,突然很想伸出爪子,在这丫头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拍,这么想着,他也正要这么做,却是刚伸到一半,突然被院子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白狼收了动作,皱眉看过去。 “哎呀,老萧啊,快些快些,跟我走!”走了没多久的老族长,不知为何,半路突然折返了回来,满脸的复杂和怪异。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的花朵,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脸不解地望向声音来源处,问道:“花姐,发生啥事儿了?” 急匆匆地赶回来的老族长一把将人拉住往前走去,“哎哟,不得了了,我跟你说,大事儿呢”。 花朵心头一惊,以为真是出了什么事,立马紧握住老族长的手,面色沉重地问道:“出什么大事儿了?” 老族长也是一路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我跟你说哦,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我们一起送出去的那个宋家的娃子吗?” 花朵听得满头雾水,细细在心头转了一圈,猛地一震,不可置信道:“难不成,你是说……宋庭?” 这么多年来,老爹虽然一直不在她面前提起她亲娘的姓氏,她却是或多或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宋庭这么个人,她以前还专门去怨鬼道去找过她的魂,搜了里里外外搜个遍,都没找出个渣渣来,原来真是活着出去了?想不到,这人居然还是被萧婆婆和族长亲自护送出去的…… “对啊,这娃儿啊……回来了!” 花朵就听着面前的老族长絮絮叨叨声音里全然是欣赏之色,说着这娃子果然是个好苗子,拜了仙云门那么好个仙门,居然还一个人安然无恙地走了回来,果然宋家的苗子叽叽呱呱…… 花朵却是再听不进这老族长说的什么,只是眉头越皱越深,都跑去修仙了的人,本就入门就会与尘缘绝断,十几年都没回来了,这时候会是跑回来认亲? 鬼信! 孽障,孽障!看老婆子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花朵猛地一跺脚,气哄哄地摸起一旁的那根感觉结实得不得了的拐杖,颤颤巍巍地甩着11路往着本家开去了…… 老子要翻过大山,开过平原,冲进敌人的老窝,打得他没头脸! 树上的白狼,满是趣味地看着那牛逼哄哄要去整人的女人,却是又眼色一暗,心头又有些烦躁起来。 老子果真窝囊……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朵好玩儿的“花”,差点就凋谢在了面前,低眉,看了看藏在肉垫里的锋利爪子,眸色冰冷…… 是不是该动动筋骨了? ☆、第045章 大义灭亲 七月,正是忙着收早稻,抢插晚稻的时间,天还未亮,每家每户的劳力就早早起了床,在日照变烈之前争分夺秒地劳作。宋庭进村时,正是田地里人气最旺之时,还萦绕着一丝雾气的田间小道,突兀地出现一位清冷出尘的外人,在一片飘渺的雾气中,仙影绰绰,真似天上下凡来的神仙,瞬时吸引了田地里所有人的视线。 人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农具,满是好奇和不解地看着那一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身影。然后,平静了许久的花家村,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有记性好的,还是隐隐识得,这怎么似那消失了好多年的宋庭! 比起花朵那日满载而归,今日这花大熊家,更是人气鼎盛。凡是有两条腿能走的,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墙角树下,捡了能坐的坐下,手里端一碗稀糊糊,边喝边脖子伸得老长看稀奇。 仙人,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有这福缘能与神仙见得一面?不论佛家道家,都讲求个缘分,今日幸得见上一见仙家的人,是否是冥冥之中也是与仙家有些缘分的? 神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好多凡人看来,他们拉的屎坨坨都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再是废物,都沾了或多或少的仙家气运在上面,若是教寻常人得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想想,若是玉皇大帝的粑粑…… 这可能是神仙不拉粑粑的原因…… 现在,花家村的这些老老少少,想的最多的,莫非就是,若是这宋家的娃子真修出了点道道,能否也拉上大伙儿一把,让大伙儿走出这被困了几十年的破落地方,也许因着人熟,再由她引荐到哪个高人门下,那不是与那神仙就只有一步之遥? 这宋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想啃又不敢啃的甜馍馍。只是,现下似乎这宋庭与花大宝还有前缘要续,众人也不便打扰,就耐心地等着看戏便好。 从宋庭踏入这个院子开始,狗子就只是愣愣地站在洗衣服的木盆前,满眼震惊地看着这个人,就似是陷入了梦征一般。 宋庭?!这个他藏在心底藏了许多年的名字,呼之欲出,却是又似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一般,一动,那痛就顺着心脉,蔓延到喉头,刀割般疼痛,一个字都说不出。 两人,就那样,相向而立,静默无语。曾经发誓要相生相守的人,如今隔着五步的距离,再近不得毫厘。 宋庭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十几年未有半点音信,如今,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曾经她发誓要守护好的人,现在年纪轻轻,已是被生活磨粗了细腻的肌肤,阔了肩,粗了腰身,曾经清秀的容颜已不再,满面风霜,鬓边已是斑白。她在想,如若她当时没有听萧婆婆和老族长的话,也许,她就是这样的下场了,守着一个人,穷困潦倒,最终免不了一抔孤寂的黄土,相忘于轮回。 “阿宝,好久不见。”从来只有清冷的眼眸,此时蕴满了复杂。 那愣愣地盯着她的人,听着这久违的话语,才如梦初醒,不知不觉间,眼中泪水莫名落下,然后,越落越凶,只剩无语凝噎。 这么多年,怨也怨了,恨也恨了,若是她未回来,只当是她宋庭为了他花大宝好过,傻愣愣无端殒了命,也许他心头还有些好的念想,无论生活怎般折磨,都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现下,这人,到底是回来了……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当花朵和老族长两人颤颤巍巍地走到花大熊家时,凭着平日里的积威,才勉强从人群里开了一条道出来,隐隐约约听着老爹隐忍的哭声,眉头越是皱得厉害。那声音里,隐忍的全然是恨、怨、喜和许多花朵听不出来的复杂感情,没有亲身经历过老爹的遭遇,她没法完全读懂他此时的心情,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下的心情。 十几年的岁月消磨,当初那般强烈的情感,现下不知还剩下几许? 就似前世社会的男人,这个世界的女人心里想要的太多,事业、名声、地位和权力。夫郎?是排到了哪个位置,好多人,都不清楚。有些东西,一说破,就苍白得没了半点意思,所以,这世上,好多人都只是将就地过了一辈子,在岁月的沙尘里,慢慢干涸成一具行尸走肉。 花朵一直觉得,修仙也是不错的,用一颗清明的心,去享万世的孤单,总是好过一场烟雨朦胧的欺骗。说来,修仙也是一种特别的事业……大多数进了仙门的人,无论是有些本事还是没本事的,都会一样技能——那便是装逼。 她不用睁眼都可以想象,这宋庭现下脸上是一副多么高冷的神情,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她在心中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娘嗤之以鼻,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一跺,张嘴沙哑着声音厉声斥责道:“宋家的崽子,我问你,你早不回,晚不回,现下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被这么一吼,宋庭将视线从花大宝身上撤开,转头,看着口气不善的恩人,又看了看一旁同样老得面皮松松垮垮的老族长,眸色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动了动唇,有些不自在道:“萧婆婆,族长,好久未见,可是过得好?” 一旁的老族长也不懂这老萧一副火药味是怎个回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却又不好多说什么,随即满是感慨地仔仔细细将这穿着她羡慕了一辈子的仙家道服的孩子打量了个遍,伸出手,拉着宋庭的手,声音苍老又沙哑,心头不知是怎个滋味,仅仅十多年的时间,岁月变迁,眼看,她自己就快入土了。 “孩子,你真的是入了仙云门那样的大门派?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可好?” 宋庭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老族长皱眉,有些不解,“怎么了?” 宋庭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小侄有愧族长和萧婆婆的期望。”却是再不肯说后面的事,这仙门的事情,哪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这历经沧桑的话语,却是引不起花朵半点兴趣,她关心的,只她老爹一人,语气暴躁地继续问道:“宋家的崽子,我在问你话,你今日回来,是个什么意思?你今日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我老婆子说个清楚!” 这时,一旁的老族长,也是听出来了似乎这萧老婆子对这孩子是有意见,正是要问,却是被花朵一句话就堵了回去,“你不好好修你的道跑回来是作什么?!嗯?你今日进这家门,还想再续前缘怎的?” 她却是没看到,她一说完这句,一旁的狗子掉泪掉得更凶,几乎是两眼一黑,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幸好一旁的王大叔反应快,一把将人给扶住。 “花老弟,你这是怎么了,可得撑住啊……”王大叔满眼惊慌地将人扶住,面上全是担忧。 一听着老爹不对,花朵也是有些急了,确实碍于自己现下身份不对,只得焦急地吩咐道:“桂花,你两口子还杵在这里干啥啊?快把人给抬回去啊,你们还真以为这宋家的死崽子是回来跟大宝续前缘的?你们要是为他好,就马上把他扶回屋子去!” 王桂花两口子也懂不少世情,作为旁观者,好歹看出了些道道,现下这萧婆婆又是一语点破,哪能不懂其中意思,两人互视一眼,心领神会,立马将双眼失去了神采不知是晕了还是失了魂的人扶回屋子去。 那叫宋庭的人,从头至尾,未曾动一下。 好一个……负心的女人! 这下花朵也是来了气,手中拐杖一动,便是准确地落在了这女人的身上,厉声道:“无礼的东西!我问你两次,竟是不答,你以为你入了个仙门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我告诉你,就你那点道道,在我老婆子面前屁都不是,你信不信我照样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被这一拐杖这么一惊,视线一直追寻着花大宝的背影而去的宋庭,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一眼面前满脸盛怒的老婆子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便满心的惭愧鞠躬施礼道:“萧婆婆,刚才是我失礼了,望莫要与我生气……十几年未曾踏足家乡,如今回来,早已是物是人非,只是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 说着,宋庭又满是复杂地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紧闭的屋门,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暗自将微微有些不稳的心绪抚平,转眸之间,眼里再无波澜,只剩一片清冷死寂,缓缓道:“实话相告,我今日回来,却是因一事而来,还望两位长辈和在座各位父老乡亲莫要怪罪我扰了这里平静。” 几句话语,全是满心的凝重,听得一众的人都不禁紧了心神,他这是为了什么事儿? “嗯?”花朵暗自挑眉,她倒是来了兴趣,这人是为着什么事儿而来,便是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是为何事而来?” 至于这人和老爹的那些前缘,她觉得答案已是分晓,她相信这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宋庭这人的选择,若是再揪着这事不放,于老爹也无甚好处,怕是现下,他是需得怄上几日的气……若只是怄上几日,就真好了。 恨一个人,怨一个人十几年,也是需要勇气的,终归还是一种活下去的动力。 宋庭只是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直言不讳道:“我是奉了师命,前来寻一位叫花朵的姑娘的……” “……”整个院子,瞬时变得静默无声。 早已闻了动静,此时正是不知如何表情看着院子里出现的萧老婆子的人,转了转木然的眼神,看向院子里的仙家弟子。 “妻主大人,来寻你的。”抱着奶娃娃从睡房走到堂屋的人,寻了屋子里最干净的一张竹椅坐下,看着门口的人,嘴角的笑意莫名,转头,又将视线落在那院子里也跟着愣住的萧老婆子,细细地打量了许久,眉头皱得厉害。 一众的人,看着那满身贵气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一眼惊鸿,这一股子的脱俗气质,哪时又比这宋庭差了?相貌上,更是上上层,宋庭只算得上中等的长相,在这真正天仙似的人物面前,那真真是相形见绌了。 倒是墨倾城怀里的娃娃,不懂人情世故,一见着院子里那老得马上要见了阎王的萧婆婆时,小眼珠子一瞪,嘴巴砸吧了两下,脑袋一歪,“娘~娘?” 宋庭皱眉打量了这突然出现的墨倾城许久,最后,将视线落在倚在堂屋门口,满脸紧张和不安地看着她的人。 ☆、第046章 被赶出村 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孩子,宋庭怔了一怔,面色有些动容起来,她没想到,这叫花朵的,居然是她的孩子。 “你可是看出来了,这二丫就是你亲生的娃子”,老族长听着宋庭今日是来将二丫带走的,心下一喜,想着这法子再是好不过了,不仅解了心头一患,这二丫也是有了好去处,转身对着一直愣在门槛旁不知作何感想的“花朵”招呼道,“二丫,还不快过来喊你亲娘一句……” 那门口的人,却是皱起了眉头,如夜色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明显的戒备之色,倒是教一旁的看客看着意外。 “哎,你这娃子,过来啊。” “娘……” 冰冰冷冷地不带一丝见着亲娘的喜悦,听得老族长一阵叹气,满脸感慨地看着宋庭道:“宋老二啊,你也莫要怪二丫她跟你生疏,这么多年来,这娃子过得不易啊,你这当娘的,从人家生下来开始,莫说照拂,屎尿都没把上一把……” 这番话倒是触动了宋庭的一根心弦,看着与她甚是生疏的孩子,心头莫来由地也是愧疚得很,当年萧婆婆和族长是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她初时并非是去了仙云门,而是放不下那怀着自己孩儿的人,在落梅镇上当了好几月的苦力,好不容易攒了钱,算着孩子快出生时打算去买些家用回去,却是被那些该死的地痞看上…… 几个月的心血,全泡了汤,那时她身无分文,哪里有脸面去见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明明说好了,要让他们父子过上好日子的……她不知道,外面的人,人心险恶……外面的世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十几年的时间,大宝也早已成了她人的夫,他们之间的缘,早就断了……如今,她能走的路,也就只有这么一条了…… 宋庭看着那紧闭的门户,眸色里痛苦之色一闪而过,终是手上一动,银光一闪,门口的人已是被捆仙索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干什么?!” “孽障!”此时的宋庭,收敛了情绪,眸色已是一片清冷,冷冷地看着使劲地挣扎着的“花朵”,道,“看我今日将你这占了我孩儿身体的厉鬼收了!” 说完,宋庭又是手上一动,一道符咒精准地落在“花朵”额头之上,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人,瞬时跟木头一般,再是不动分毫,连半点反抗都来不及。 “……宋老二……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婆婆,这孩子,怕是早就被厉鬼占了身子,我这才不得已用捆仙索将她缚住。”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厉鬼占了身子?”这宋庭所说竟是与萧老婆子的话不谋而合,老族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实话相告,落梅镇上最近有妖人作乱,我奉了师命助陆师兄下山来处理此事的,却是发现那妖人作乱之事与她相关。” “你说,二丫她在落梅镇上作恶了?”老族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已是被定住了“花朵”,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这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又孝敬狗子的娃子会在外面作恶。 “赵师兄和彭师姐他们花了好一番的功夫才将这孽障收了送往官府,哪知竟是让她借着五皇子的名义逃脱了,我这才追过来……”说着,宋庭转头,面色复杂地看着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堂屋里,似乎是在看戏的墨倾城。 “什么?!五皇子!”这几字,倒是比这“二丫”被换了魂还是冲击大,老族长惊得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身有着谪仙气质的人,他怎么想都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这般高贵的身份。 “只怕这五皇子也是被换了魂的,这两人这般混进村子,不知是有何图谋。” 一语说完,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换魂?难不成那些个可怕的厉鬼真的混进了村子?想到这里,众人顿时一阵惶惶然,那看着花朵和墨倾城的眼神里,全是惊恐和不安。 “都给我安静!” “你等还不快些回去,若是待会儿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保不住你们!” 老族长这几句话,众人听得面色瞬时一变,你看我我看你,立马拉着自家的人匆匆离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什么祸事惹上身。 整个院子,瞬时空了出来,连王桂花都把里面照顾狗子的王大叔拉了出来,匆匆回家去了。今日这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她没想到,这花大宝一家子居然这么危险……看来,真不能把自家娟子给嫁过来…… “老萧,你看,现下该怎么办?”老族长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墨倾城居然是这碧水国的五皇子,惊讶之际也是信了一分这宋庭的话,他堂堂一个五皇子,跑他们这村子来,她怎么也不相信他没什么图谋。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萧婆婆干咳了一声,道:“五皇子殿下,何不现下就将你的目的说清楚,也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竹椅上的人,面色未变丝毫,反倒是唇角一勾,有些促狭地看着她:“我不是说过吗,是来寻妻主大人的。” 听着此话,萧婆婆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这一动作,却是让院子里护着幺弟的花云惊讶得瞪了瞪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你看,花姐啊,现下这孩子估计是不会说真话,我们要不要对他用些刑罚?把他衣服脱了,几鞭子下去……看他嘴还硬不硬……”最好脱光…… 话还未说完,众人就见着老族长扭了扭那张老面皮,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出声将她的话打断,“老萧啊,我说,他,他好歹是这碧水国的五皇子……我……我们这样,好吗?再说,这男儿家家的……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几鞭子?” 这把男人衣服脱光了吊着打……估摸着碧水国都没这刑罚,这一脱光,人家的名声那不是毁完了?这老萧,今日怎般说话这么疯疯癫癫的?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萧老婆子猛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也是,不管是不是换了魂,这壳子都是我碧水国的五皇子,只要皇家是承认他的,那我们也是没办法的……” 听着她这么一说,老族长的脸,越是难看了起来,思索了片刻,终是道:“你看,我们还是让他离开吧,我们这村子,可是容不下这尊大佛。” 萧老婆子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也就只能这样了”。 最后,几人终是决定,由宋庭将这被换了魂的花朵给带走,而在萧婆婆的一再坚持下,由她亲自将墨倾城两父子给护送出去。花大熊和花贵两人从头到尾不敢啃一声,老族长他们怎么说,他们就怎样做,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们……你们不准将二姐带走!” 见着宋庭要将花朵带走,一旁的花云,突然跑出来,直接将人拦下,一把抓住早已没了意识,只像一具能走动的木偶般的人的手,满脸愤恨地瞪着那个始作俑者道:“你不准将二姐带走!” 宋庭皱着眉头看着这丫头,道:“这孩子是被厉鬼换了魂,现下已不是你的二姐,你这孩子莫要误了大事。” “我才不管什么厉鬼不厉鬼呢!”花云几乎是说得歇斯底里,眼泪莫名地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从小到大,就二姐一人对我好,要是没有二姐,我早就死了,厉鬼又怎样,二姐又不会害我,我就是要二姐!” 说着,花云哭得越是凶了起来,猛力地摇着花朵的身子,想要将人摇醒,“二姐,你快醒醒,你醒醒啊,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呜……你快醒醒啊,你平日里不是那么厉害吗,把她打跑啊……我不想离开你,呜呜,你别不要我了……” 那具木偶般的身子,却是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哭得泪眼朦胧的人,看着她额头上的那张符纸,眼色一闪,伸手就要将之除去,却是被眼明手快的宋庭一把拉住,她只得转头对着一旁的花大熊两母女道:“麻烦两位将孩子带走一下。” 花大熊反应过来,这才愣愣地走过来,将腿脚并用地挣扎的花云给拉开了,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二姐被带走。 倒是萧老婆子突然转身,奇奇怪怪地来了一句,“死丫头,你哭个什么劲儿?你二姐啥时候不要你了?” 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听着这一句,正是挣扎得厉害的身子突然一顿,抬头,愣愣地看着那颤颤巍巍地离去的人…… * 正午时分,天上的日照烈得很,怨鬼道上,一片沙尘漫漫。 走到黄葛树下的萧老婆子突然停了下来,将前面一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宋庭喊住,道:“我现下突然有些事情要问上一问这孩子,你先带着二丫走吧……” “婆婆……这……”宋庭看了看前面鬼气森森的怨鬼道,有些犹豫起来,这萧婆婆如今年龄大了,她怕…… “哼,你以为婆婆我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萧老婆子手上拐杖往着地上狠狠一跺,面色不豫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走的路可比你吃的米多,这怨鬼道我来来去去走了这么多回,我看他哪只厉鬼敢来惹我!” 听着她这般说法,宋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告辞先走一步。 “等等。” 被叫住的宋庭,转身,就看着萧老婆子不知从哪里捡了一片树叶在手上,手指一动,在上面唰唰唰地不知写了些什么,然后将之对着她一扔,“若是那怨鬼道上的红衣鬼要与你过不去,你就把这片树叶交给他,看在我萧老婆子的面子上,他定不会为难你的……” “……”宋庭想到那槐树上的红衣鬼,心头没来由地紧了一紧,这红衣鬼,她根本就看不透修为是多少,怕是在她之上好多……若是他真要与她为难,怕是她今日就会交代在这里。 听着这老得快入土的萧婆婆这般说,她心头也是一惊,想不到,这萧婆婆在这里待了这般久的时日,看来在这怨鬼道也是有些积威的,若真是这样,那她便是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了。 捏着那明显是她的保命符的叶子,宋庭对着面前的老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这才转身,带着花朵离开,踏上怨鬼道的路。 待听着两人的步子远了,萧老婆子这才转身,兀自在黄葛树下寻了一处坐下,嘴边不断念叨:“这破天气,怎的这么热!热死老婆子我了!” 树下,抱着孩子却是没有一点汗意的人,抬头瞟了一眼正午的烈日,几步上前,弯腰,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这皮皱眼瞎身子也缩水了好多的老人家,道:“婆婆不是有话要问上一问我吗?” 正拿着一片叶子颤颤巍巍地扇着凉风的人手上动作一顿,鼻息重重地“哼”了一声,抬脚便是准确无误地踢上了面前人的小腿,“我现在才发现,你这家伙就是只不折不扣的狐狸,就知道在一边看戏”。 还未说完,花朵便听见面前的人一声低低的浅笑,然后,一只带着丝丝凉意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面容,“傻孩子,妇唱夫随不好吗?你既然喜欢演戏,为夫怎会不给你捧场?” 这人亲密的举动,让从来“纯情”得不得了的花朵脸上一阵涨红,有些不自在地打开脸上的手,“谁说我是在演戏?” “那我们来说说,你那半成的修为,去了哪里,嗯?”墨倾城,说得不紧不慢,声音里一片无波无澜。 花朵的脊背猛的一紧,抬头,掀起一线眼白对着面前的人,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凉意,“你,到底是谁?” “我若不告诉你呢?” “……你信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的。” “是要为夫的脱光光,然后鞭子伺候?”对于花朵的威胁,墨倾城倒是丝毫没放在心上一般,眸色间也越是揶揄起来,顺便还抬手,将她花白的发间那几片碎叶取下,一边喃喃自语,“我家的孩子,我都舍不得动她半分……” “……”可惜花朵现在眼瞎耳背,听不得清楚,“你说什么?” …… 那厢,正翘着二郎腿满眼惬意地躺在那粗大的枝干上看风景的青锋,老远地看着被捆仙索捆得结结实实的“花朵”,微微眯了眯眼睛。 ☆、第047章 到底殊途 “婆婆,这是要把我家丫头带到哪里去?” 那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上,一身火红衣衫的人,悬在下面的右腿优哉游哉地晃动着,撑坐在树上似是百无聊赖,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似带着缱绻的笑意。 明明只是平常的一句话语,就似常人谈起天色一般随意,却是让宋庭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寒意,她抬头看着树上的鬼物,皱起了浅淡的远山眉,今日,要从这鬼物脚下走过去,怕是有些难。 果然,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火红飞扬之间,树上的人已是如一片红云,轻飘飘地落了地,在她抽剑之前,已是到了被定魂符镇住似木偶一般的人面前。 “你要做什么?”宋庭满眼戒备地看着这根本看不出是多少修为的鬼物。 “我家丫头在这里,你说我是要做什么?” 青锋答得似是而非,就任着丫头传说中的亲娘将那能斩妖除魔的仙剑搁在自己脖颈一毫之处。火红的衣袖,顺着苍白的藕臂慢慢滑落,满带寒气的纤长手指,轻轻触上面前的人儿,第一次,他这般近距离,细细打量丫头的样子,小巧的鹅蛋脸,如夜色的眼眸,瞧瞧,还这睫毛,长长的似一把小扇子,在眼下落下了一片弧形阴影……这般好的底子,生生被这傻丫头熬成了黄脸婆,看着蜡黄的脸皮,青锋有些可惜地叹息…… 抬手调皮地刮了刮挺翘的小鼻子,青锋这才转头,眸色含着温婉的笑意,“丫头她娘,你这样把我家丫头的魂镇住,是个什么意思?” “我自是不会伤她性命,只需让她跟我走一趟。”宋庭是有些眼色的人,这鬼物与她之间力量悬殊,她自然是不会傻到去硬碰硬。 血色的唇,勾出一个弧度,“你不知道,现下丫头她很是不舒服吗?” 说着,那只苍白若纸的手,已是落在了那张符纸上,一阵“嗤嗤”作响,伴着一股青烟冒出,苍白的手指已是捏着符纸一角,缓缓抬起,眼看就要将符纸撤掉…… “孽障,今日你若坏我大事,我定与你拼命!”宋庭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鬼物坏了自己好事,眼色一凛,剑锋已是毫不犹豫地向左挑去。 却是听着鬼物冷哼一声,她只觉剑砍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红衣鬼突然化成一片火红的雾气,消失在自己面前,然后,慢慢在“花朵”的身后凝实。 “哎呀呀,丫头的娘亲怎的这般不讲理?我好歹也是你的未过门的男媳,怎么一上来就动刀动枪的?你说以后我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处不好可教丫头怎么办?”头枕在“花朵”肩上的鬼物,一双桃花眼满是戏谑地看着她,手指一松,指间的符纸便是轻飘飘地落了地。 “唔~”突然恢复了神识的人,立马就有要清醒之兆,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便是颤颤巍巍地睁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感觉身上冰冷冷的鬼气,心头猛的一个机灵,这是…… 身子猛然一个转身,醒来的人便是见着面前这笑得似桃花的红衣鬼物,瞳孔瞬时瞪大,眸中恐惧一闪而过……这,这是…… “丫头,可是好些……”正是满心的高兴要邀功的人,满是妖娆的桃花眼突然眯了起来…… 这,不是丫头的气息!怎么回事? 刚才还满脸妖娆笑意的鬼物突然冰冷了一张邪魅的脸,桃花眼里全然一片幽冷的杀机,身上的寒气突然暴涨,满身的火红飞扬,苍白的手,捏住那人的脖子,轻易将人提了起来,看着那人满眼惊恐地在自己的手里挣扎,再是无丝毫的留情和怜爱,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要将之捏碎了去。 “你放开!” “你们把我家丫头弄到哪里去了?!” “救……救命!”因着被捆仙索缚住,占了花朵身子的萧老婆子根本就无法挣扎,那只如铁箍一般的手死死地捏着她的脖子,几乎无法呼吸,眼看这眼前就有些发黑…… 一旁的宋庭也是变了面色,这到底是她孩子的躯壳,她哪里能狠得下心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心下一慌,随即想起了萧婆婆给的东西,急忙出声阻止道:“我有一物要给你,你莫要伤她性命!” 那正是怒火高涨的鬼物听着她这么一说,转头,面色阴沉地盯着她,良久,手上才松了一松,声音冰冷道:“说说看,我不杀她的理由,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爷连你一起杀!” 被这鬼物那阴冷的眼神一盯,宋庭莫来由地出了一身的冷汗,犹豫了片刻才将萧婆婆给的那片树叶从怀里取出,递了过去。 哪想,那鬼物根本就似不识得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树叶,愣了一愣,才狐疑地抬手接过,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终是满脑壳问号地看着宋庭道:“这是什么意思?” “……”宋庭顿时也有些傻了眼,这,这不是萧婆婆给的保命符?怎么这鬼物不知是啥意思? 见着这宋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青锋又低头仔细打量了许久,仍然看不出个道道来,心头也是不耐烦了起来,“我问你,你给我树叶作甚?” “这是,萧婆婆让我给你的,她说你看了自然就知道……”宋庭开始怀疑,这萧婆婆这人从她回来开始就极不待见她,是不是在耍她? “萧瞎子?”那死老婆子这一出什么个意思?他跟她熟么? 青锋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搞得一头雾水,手上一松,就暂时放了这占了丫头身子的该死家伙,开始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这似乎“寓意”非凡的树叶……想了许久,才用了些许法力对着树叶一抹,看着这树叶果然动了一动,挑了眉头。 手心脉络清晰的树叶上,升起一道清幽幽的灵气,慢慢在他眼前形成几字,字有些小,不凑近看还看不清,青锋好奇地低头,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道:“死……鬼,敢……坏……我好事,剁你鸡……” 就在宋庭大着胆子要去偷偷看上几眼时,那红衣鬼已是抬手一拂,将那几字抹了个干干净净,干咳了一声,面色怪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良久,才木愣愣地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张被他撕下来的还剩些许灵力的符纸,丝毫不在意这符纸将手指烧灼得焦黑,乖乖地将之贴回了原处…… “……”见着这一举动的宋庭,彻底愣住了…… “刚刚奴家是觉得丫头这符纸没贴正,特地下来给她理一理的”,说着,青锋早已换了原来阴沉的面容,满脸笑意地对着丫头她娘作了个请的动作,“我这就不打扰婆婆上路了,请”。 “……” 宋庭就这么满脑壳问号地,被这一身火红衣衫的鬼物,给安安全全地送出了怨鬼林,一路平平安安,那暗处蠢蠢欲动的鬼物,硬是没上来一个…… * 草帽河边那颗老桑树下。 此时,花朵正是可怜兮兮地闻着那盈了一鼻子香味儿的烤鲫鱼……虽是什么料都没放,一早上加一中午没怎么吃的她,觉得比什么都香。 正坐在篝火堆边不紧不慢,悠悠闲闲地烤着鲫鱼的人,转了转手中插着鱼身的树枝,转眸,看着一旁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跟怀里的娃娃一般砸吧起了嘴巴,深邃的眼眸划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妻主大人饿了?” “嗯嗯。”花朵很是老实地点头。 把那烤得熟透了的鲫鱼从火堆上拿下,抬手对着鱼身一拂,温凉的手指轻轻触上,感觉热度已经消散了大半,墨倾城转手,将之放在花朵面前,道:“妻主大人想吃吗?” “想吃。”花朵正要伸手接过,那香味却是飘得远远去了…… 墨倾城自顾自地从上面捏了一小块鱼肉下来,放在嘴里细细品味,“嗯,味道不错”。 “……”花朵“轰”得一下炸了毛,这死狐狸敢情是在耍她?那她还矜持个毛线?想都不想就露出了本性,恶狠狠道,“我是你妻主大人,我命令你,给我吃……吃一块……” “老人家,不需要吃什么鱼,还是娃娃重要”,墨倾城不理会,从鱼肚上掰了一块刺大肉嫩的鱼肉,将刺捡干净了,喂给花朵怀里的娃娃,“风儿,来,吃鱼”。 娃娃乖乖地张嘴,还未嚼上几句,却是听着身后换了个壳子的老娘阴沉沉地一句,“风儿,你爹是个嫌贫爱富,嫌老爱幼的坏家伙……他这就嫌弃你娘我人老珠黄了……” 娃娃愣愣地盯了面色淡然的老爹,再看看脸色有些黯然的老娘,张嘴道:“爹爹坏,宝宝给娘吃。” 说着,娃娃就张嘴把嘴里的鱼肉肉给吐了出来,抬手满是殷勤地递到老娘的嘴里…… “……”对于自家儿子的口水,花朵可是丝毫没点嫌弃,侧头,阴测测地对着那人的方向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将嘴里的鱼肉肉给吞下,满脸得瑟道,“你不给我吃,我抢你儿子的……” 墨倾城转了转手中串着鲫鱼的树枝,沉默了一阵,似是想不出什么法子,良久,才道:“叫一声夫君,为夫的就将整只给妻主大人。” 花朵听得眉头直跳,这死狐狸,怎的突然黑化了?以前不还是个闷葫芦?……说来,她花朵还就是为着五斗米折腰的人物……跟泄气的皮球似的,无精打采地喊了句夫君。 “乖。”墨倾城笑眯眯地捡着鱼刺,掰了一块鱼肉喂到她嘴里。 “……我自己吃……” “那便不吃。” “……” “哼,小丫头片子,半点节操都没。”白狼在一旁一个劲儿地鄙视。 正是喂着一大一小看似心情很是不错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从火堆里取出一只烤好的,递过去。 “嗯,我不客气了。”某只二话不说地一口咬住…… “敖大人,你别以为这鱼是白吃了的,待会儿打架时敢当缩头乌龟我拔了你皮!” “又不是你给的!” “他的就是我的。” “……” “那你还欠我九条!” “不急,剩下的慢慢补。” * 那厢,隔着水镜看着这一幕的青锋,没好气地勾了唇角,笑骂一句:“死丫头。” 撑头,斜躺在满是阴凉遮蔽的树枝上,妖娆的面容上,突然多了些许的落寞。 他不知道,这一丝落寞,是从何来。 ☆、第048章 往事如烟 “现在该怎么办?” 吃饱喝足后,白浪看着花朵,问着下一步的打算。 “能怎么样?”满嘴跑风的太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当然是先把家室安顿了,你打算让老太婆我真的晚上打地铺吗?” “不打地铺你还干嘛啊?睡皇宫?”白浪白眼之。 对于白狼的的话,花朵不屑地哼了一声,摸了摸下巴,想了良久,现在这身子,眼瞎耳背的,着实不方便。 老态龙钟的身体,突然闪现出一片柔和的荧光,让一旁察觉异样的白狼和墨倾城两人纷纷转头看过来,待看清片荧光之中慢慢凝实出一具黑衣劲装的魂魄时,均是睁大了眼睛。 “你……”白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这女人,果然是被雷炸过来的……样子居然跟以前一模一样……瞧瞧那完美得几乎让人没得挑剔的脸部轮廓……啧啧…… 虚空而坐的人,不同于寻常的生魂,一头飘逸的长发,随风飞扬,带着潇洒不羁地张狂,一身黑色的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 女子半垂着眼眸,有些好笑地看着愣愣地瞧着他似乎是走了神的白狼,调笑道:“怎么,这就被本大人天神般的完美面容给勾没了魂了?你不是阅女无数么?定力哪里去了?” 轰得一下炸红了脸的白狼,狠狠地瞪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去,屁股对着身后的人,“本少爷才看不上你个丑女!丑女!” 花朵无赖地松了耸肩,不打算与这别扭狗狗继续讨论这种高深的话题,将萧婆婆交给它后,便是带着墨倾城两父子去冤鬼道上找不久前才被她私下留下来的家当,没有这些东西,她就真的只能带着“老婆”和孩子去喝西北风了。 * 冤鬼林,喜欢在白天东走西窜的游魂们,着实被这突然出现的一路人给震惊住了,尤其是那走在前面,手里牵着一符化作的马车时,纷纷被女人惊为天人的容颜给吸引住了……还有,那一身的不容人小觑的气势,硬是没有鬼物敢近身一步…… 一众的鬼物,就躲在阴暗的树后、草丛中,看着这一路的人,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这女人好漂亮啊……” “她看着好像是生魂哎……是来我们这里安家的吗?” …… 走在前面的花朵,抽了抽眉角,她都能想象,这之后的几天,自己都会是这些闲的慌了没事干的鬼物的头条话题…… “看什么看,有什么看的?”正是黑着面色背着背上的那皱皮疙瘩的老太婆的白狼,很是不耐烦地向着一众的鬼物吼着……满脸的不爽和郁卒……老子堂堂一上古神兽……不,凶兽……居然……驮个老妪……还是这么脏脏的……老子嫌弃! “哎哎,这不是姑娘的那头兽宠?”一直被前面两男才女貌给吸引了眼球的鬼物们,被白狼这么一吼,这才看到,这队伍屁股后面,跟着一满脸不爽的狗狗。 哪知,这一句话更是惹得某只起了火,“你爹才是兽宠!你哪只狗眼看到老子是兽宠了?” 被这无端炸毛的狗狗吼得立了汗毛的众鬼物纷纷闭了嘴,就怕再说句话出来,被这狗狗反扔出一个炸弹给炸得魂飞魄散…… 前面的花朵,听着后面这么一闹,呵呵几声浅笑,对着两旁明显有些怕起来的鬼物们明媚一笑,“各位,打扰了,以后我花朵和我的家人,就在这冤鬼林立住下了……” 说着,她停了步子,转身,看着身后的人,对着周围道:“这是我的夫郎和儿子,以后,各位,请多多,关照……” 那后面的“关照”两字,硬是听的一众鬼物又是一阵心头发毛……小的关照不起啊,哪敢关照大人你的人? 看着那霸气侧漏的几人离去众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地…… “你们听这姑娘说没,她说,她是……花朵?” “我好像上次见过,那真是他夫郎不假啊……” “……” 又有一个新的头条新闻出现…… “快快快,速度去禀报青锋大人……” * 镜湖。出了窍的花朵,终是带着墨倾城两父子正式入住了那间她其实盼了好久的竹屋。 站在柔软的青草地上,花朵看着身后有了些人气的地方,收敛了平日里不羁的笑意,眼角莫名有些发酸。 “墨倾城。” “嗯?” “我其实,好早之前,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很早很早,早在怨鬼道与这人初遇,那一眼的温柔缱绻…… 正整理着花朵偷偷留下来的半车货物的人,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突然被悲伤环绕的人。 “你既然姓墨,你可识得一个叫墨离的人?”也许,他们都姓墨,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花朵看着面前的人,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不语。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答,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问了奇怪的话”。 这个奇怪的时空,怎么会和小师叔扯上关系?花朵觉得,自己很蠢。 “你一直在找他?” “没有,他早就不在了。” 这世间,不管仙妖人魔,过不了天劫,那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这三界,再也没有他的位置。所以,小师叔,早就不在了,她亲眼见着他在那一场声势浩大的雷劫下,没撑过最后一道,烟消云散。不在多少时日了?快一千年了?这么久,久到,现在想来,她脑海里早已模糊了那人的容颜,曾经的点点滴滴,早已风化成一片沙,她再是拼凑不出全部。 花朵对着面前的人,弯唇笑了笑,“我第一次见着你,想起了我的小师叔,要不是你出现,我也许,一辈子都记不起他”。 “你讨厌他?”似乎这人对于她这样的话,丝毫不感觉奇怪。明明,在这个村子长大的人,哪里又来的小师叔? “不,这世间再没有比小师叔对我还好的人了。” “那便是时日久了,自然就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良心?” 墨倾城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道:“若是知道自己一直挂念的人,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总是会伤心的。” “我记着他,又怎样?” 行尸走肉,总好过日日记着他的音容笑貌来折磨自己?似乎这么多年,花朵强撑出来的坚强一面,在今日彻底破碎,抱头蹲在地上,眼里全是破碎的无助和绝望,“他早就不要我了……” 她不明白,那最后一道雷劫,她明明挡了过来,为什么小师叔他没有撑过去?也是,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小师叔不想见她了,为了惩罚他,宁愿灰飞烟灭,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小师叔,我错了,我错了…… 你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不是,你早就不想要我了? 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啊!!” 花朵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要炸开一般疼痛,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一片血红,脑子里,真的似有什么,如玻璃一般,“啪”的一声破碎开来,然后,自己的世界,雪白一片。 师叔……我一直,好痛苦,这一日一日的折磨,比死难受了千倍万倍……我终究是怕,忘了你,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你了。 ……小师叔,小师叔…… 青阳峰。 翠竹环绕的凉亭里,手拿酒葫芦,一身落遢的小老头,正是津津有味地和对面白衣胜雪、眉目若画的人下着棋子,老头边下棋边吹胡子瞪眼,似乎是被对面的人杀得有些郁卒。 “师兄,再过几十年,你天劫将至,我家雪舞的师父可有选好?”白衣人不疾不徐地在石桌上落下黑子,红唇一张一合,比那池中红莲,看着还是艳丽。 几日来没赢过一盘的老头胡子一吹,“啪”的一声落下手中棋子,抬头瞪着对面的人,气呼呼道:“我好歹是你师兄!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白衣人只端起旁边的竹叶青,动作优雅地浅啜了几口,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是我对你没信心,你本资质欠佳,勉强修个圆满已是奇迹,若再是想过天劫这道坎,怕是不易”。 似乎早已习惯了白衣人直白的话语,老头只是气呼呼地猛灌了几口酒水,给了对面的人一个大大的白眼,“有你这么当师弟的?你师兄我大劫将至,你不打气就算了,还这么损我,一点都不可爱!” “事实如此。” “……” 老头没意思地甩甩衣袖,起身便要离去,“哼,老头子我今儿个不高兴,就不给你家雪舞找师父,气死你!” 正研究着棋局的人抬头,眉头微蹙,转眸思量了片刻,看着那气呼呼的背影,“不如我今日让你半子,你可愿意考虑此事?” 前面正是甩着破烂衣袖气呼呼地走着的人耳朵一动,转身,有些不信地看着凉亭里的人,“真的?” “假不了。”那人温婉一笑。 老头打了个寒战,心头暗骂,死狐狸……想他青阳真人苦修棋艺这么多年,竟是一局都没赢过……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怕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在大限之前,好歹算是赢了一回,不光彩又怎样?他青阳真人何时磊落过?他这一辈子,就是赖过去的…… “我还有个条件。” “说。” “你不准让得太明显了,要输得不着痕迹,要用你的狂妄自大来凸显老头子我的英明果决。” 白衣人偏头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虽是有些难,倒也不是做不到”。 可惜,老头子智商真不咋的,没听出那狐狸的话外之音,竟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喜滋滋地开始了新的一盘棋局,几手下去,杀的酣畅淋漓,硬是让对方节节败退,退守一隅。 老头子杀的满面红光,一口酒下肚,豪气万千,来了兴致,一脚踏上桌子,满脸得意地看着对方,“哈哈哈哈……你个死狐狸,看老头子我今天整不死你……老子要让你兵败如山倒,杀的你片甲不留……” 看着桌上那惨不忍睹的棋局,白衣人幽幽道:“师兄现下可有考虑好人选?” 这一盆冷水,一下将旁边满心振奋的人浇了个彻头彻底,老头子一个不慎“哈”脱了下巴,“咿咿呀呀”了好一阵才将下巴接回去,没好气地瞪了对面的人一眼,“哼,一天就只知道心急你家丫头,你师兄我都快走了,都不说几句离别话”。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啊呀呀呀呀呀,你气死我也,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定是眼被油糊了才看上你个白眼狼!” “我非狼族。” “……白眼狐!” 远处,另一座山峰上,手拿“千里眼”津津有味地偷瞧着这处的八岁女娃娃,转动着“千里眼”正要将凉亭里的两人看个清楚,却是突然视野里师父那张老脸突然无限放在在自己面前。 女娃娃“啪嗒”一声不自觉地丢了手中的东西,愣愣地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师父。 “师父……” “死丫头,一天就知道拿着这东西偷窥你师父。” “木有,我在窥小师叔。” “……说你在窥我就是在窥我,还敢跟为师顶嘴不成?”说着,老头子气呼呼地一甩,小女娃一下变成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往着对面山峰凉亭里的人砸去。 白衣人衣袖一甩,娃娃便是稳稳地落在怀里,转头看着对面的老头子,面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 对面的人,叉腰幸灾乐祸道:“你个死狐狸就知道得瑟,小丫头片子那根骨与老头子我也是有得一拼了,看你能守得住她几时,哼哼,到时候总有你哭的时候!” “不会的。”只要他在一日,丫头就会跟着他活一日,他死…… * 血色的眼眸,明明是杀气十足,却是带着一碰即碎的悲伤,似乎天地都感应到了她的情绪,风云变动……怨鬼道上,青锋看着乌云聚集的地方,蹙起了眉头,一个闪身,便消失了身影。 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瞬时整个暗了下来,阴风阵阵,飞沙走石……远处正逗娃娃玩儿的开心的白狼,闻声看过来,见着那浑身充盈着强大魔气的人,眸子也瞪得老大……这是,入魔之怔……白狼随即一口咬住娃娃的衣领向着这处赶来。 “傻孩子,他怎么舍得怪罪于你?自己的孩子,怎么错,都是该原谅的,何况,错也是他错,是他没有护好你。”一身银蓝衣衫的人蹲在地上,抬手轻轻抚上面前的人一头柔顺的发,漆黑的眸色里,全是心疼。 …… 赶过来的白狼,就看着那处于发狂边缘的花朵,身上魔气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回去,眸子越是瞪得老大。这明明是入魔之怔,她……她居然就这么过去了?怎么可能! 这样的人,他,只听说过一个…… ☆、第049章 修罗面目 花朵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这么多年,脑海里小师叔的音容笑貌,居然有些清晰了起来,曾经种种,如昨日重现,历历在目。 有好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睁着一双血红如魔的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似要将之印入灵魂的深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痴傻一般喊了句:“小师叔?” 低垂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思绪,好久,那人才抬头,带着些微凉意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容颜,眼眸黑漆漆一片,幽幽道:“我长得很像你的小师叔?” 痴傻了一般的人,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一抹血红,从那双如炼狱火海的眸子里滑出,滚烫得周围的空气也跟着一起灼热。 他长得像小师叔? “我……不知道。”像是走到岁月尽头的急速衰老,沙哑的声音,满是沧桑寞落。 花朵皱眉,努力想回忆起小师叔的面容,记忆里,冰雪飘飞的黄昏,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人,慢慢向她伸出手来,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细细去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是模糊一片。她好像真的把小师叔忘了……她不敢去回忆,更不敢去画他,怕一笔还未落下,她就濒临疯狂,很想将自己一口一口吃掉的那种疯狂。 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亲人在面前灰飞烟灭,这是个什么滋味?永堕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都比这好得多。 小师叔,其实你才最是无情,什么都不告诉我,眼睁睁地看着我跌得米分身碎骨,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我,凭什么要记住你! 是你不要我的!穆锦年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人! 对,是小师叔自己不先告诉我的;是你先不要我的! …… “他都不要我了,我还记着他干什么?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像鬼一样在这世上飘荡。她不想再做人,做人,一次次轮回,全都是骗局,得到的一切,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被老天耍了个彻彻底底,什么都没有。 这世上,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没错,她顺应的是天道,她就是以屠妖为生,她只知道那里有妖,凡是作恶的妖,都该死! 他凭什么在她什么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去帮她取淬炼筋骨的仙丹?!他凭什么!不靠那些东西,她也会走出自己的一条修罗道! 对,她就是亲手给了他一剑,该死,该死! “我没错!” 他没了,谁还能赔给她一个一模一样的?她不知道,他的天劫快来了…… 不对,那些正道也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坏东西!不就是个淬炼筋骨的东西,她还给他们就是了,他们却要杀他!他们根本就是怕小师叔成了万年不遇的妖仙!天道什么时候是把妖排在外面的? 她没错,她什么都没错!都是小师叔的错……对,是小师叔,是小师叔狠心把她赶下青阳峰,她才变成那样的……都是,他的错…… “我讨厌妖!”喘着粗气的人,说得歇斯底里,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暴戾,又似冲破了闸门,要全部奔涌而出。 昏黄的暮色,带着些寂寥,深邃的黑眸,染上了寞落黯然。 “我疯症犯了……先,离开一下”,揉着青筋直跳的额角,花朵再没心思待在这里,对着身旁的白狼道,“你在这里护着他们,我去去就来”。 一阵风过,竹叶幽幽飘落,再无伊人身影。 “你到底是谁?”白狼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暴躁起来,恨不得现下将这人祖宗十八代都从地下拉出来认上一认。 那人只是定定地看了花朵消失的方向良久,转眸,看了一眼满眼疑色的白狼,弯身将奶娃娃抱起来,从屋里取了篮子出来,向着怨鬼道走去。 “喂,你去哪儿?” “摘野菜。” 被晾在一旁的白狼郁卒,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花朵消失的地方,犹豫了一番,这才跟了上去。 落梅镇。 天上星子稀稀落落,灯火阑珊,整个镇子一片夜虫鸣叫,“吱吱”“唧唧”不绝于耳,于这本该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分恼人的喧嚣,空气都带上了一丝浮躁,夜浅雾未降,孩童的哭闹声,狗吠声此起彼伏。 被夜风吹得头脑有些清醒的人,伸出素白的手指,看着停在指尖的小小的萤火虫,早已退去了血色的眸子蕴上了满满的温柔。 “自己的孩子,怎么错,都是该原谅的?”花朵微微动了动手指,看着那点点的萤火飞向夜空。 “呵呵……”寂静的夜,突然响起女子低低的浅笑。 待笑够了,花朵才冷着脸,素白的指尖在半空优雅地画着符咒,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她的面前便是形成了一面凝集了雾气的水镜,莹莹的水镜里,却不是映的她的面相,而是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面,一男三女,正对着房间里被捆仙索制住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待看清了水镜里的人,她只是嗤笑一声,对于出现在里面的人,也没多大的惊讶。 看着下面的人似乎是在争论什么,花朵微微眯了眼睛,抬手一拂,水镜里的景象便是放大了一些,刚好够她看清里面的几人的嘴型,此时,正好是那彭以霜,对着那长相邪肆的男人在说着什么。 花朵就看着她的嘴型,将她的话,一字一句地复制了出来。 “……师兄,你这就相信了她说的话?要是我们被她骗了怎么办?” “自古仙府出世,不乏异象,那怨鬼道上灵气充沛,本非寻常,她说下面封印的是上古仙府,我倒是可以信上几分,呵……”,男人突然邪肆一笑,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突然一把卡主占了花朵本身的萧老婆子的脖子,声音里带上了十足的杀意,冷冷地盯着满脸痛苦挣扎得厉害的人,道,“不过,我倒觉得,怎么你与五师妹所诉之人,判若两人?” 正是挣扎得厉害的人面色一白,“你,你什么意思……放……开……” 眼看着手里的人要翻白眼了,男人才冷哼一声,手上松了力道,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满脸痛苦的人。 一旁的彭以霜,似乎感觉出了有什么不对,皱着眉头道:“昌炎,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对?”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转头,冷着脸看着一旁面上有丝不忍之色的宋庭,道:“小师妹可是确信此人就是花家村的花朵?” “应该没错的。”宋庭笃定地点了点头,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不可能认错的。 “可是还有其他称作花朵的?” 宋庭犹豫了一瞬,便是摇了摇头,这名字本就取得怪异,当是没有第二家愿意给孩子取这名字的,若是有,当时就会有人提出来的。 “师兄,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这个人不是花朵?”彭以霜满是不解地看着男人。 “你们口中所诉的那人使了浑身解数来离间我们三人,一看便知是不愿意和怨鬼道扯上关系,她却是经不住几下鞭子便是招了,你们不觉得前后变化太大?” 彭以霜不懂,“师兄你那‘抽魂鞭’本非常物,她个上不得台面的凡人哪里受得住几鞭子?” 听着女子的话,男人只是邪肆一笑,“师妹你这就不懂了,你看的世面太少,不懂人心这东西”。 “什么意思?” “你们与她交过手,难道没看出她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 看着屋里三个女人不解的眼神,男人难得有了心情解释一番,“狐狸这种东西,可是狡诈得很,苦肉计、离间计和障眼法比谁都会用,上次在牢里,那女人生生受了师妹一掌,不就是将苦肉计活生生地给演了一回?那石床上的录音阵法,才是她真正目的,要不然,彭师姐怎会轻易被她一句话引开?后面的离间计倒也使得不错,好歹几句话下来让我们单纯可爱的盼盼着了道……” 说着,男人抬手抚上游盼盼的脸颊,面上笑容意味莫名,然后松了手又继续道:“这个女人不傻,她懂得周旋,遇事不慌乱,反而是静得下心来为自己谋划出路,倒是不简单。你们说,这样比狐狸还聪明的女人,怎会被我几鞭子就抽得受不住,说了真话?” 男人一手提起地上的人衣领,“要不然,她就是在演戏,想用这副样子来迷惑我们”。 “我没有骗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你们不信,我可以亲自带你们去,那下面真的是一个仙府,我以前就去过的。” “哦?去过?”看着手里的人这副邋遢样子,男人一点不信。 “是真的,我真的去过,那镜湖就是阵眼,从湖中心就可直接进去,只是那仙府外面有很多厉鬼守着,我修为太低,进不去。” “明明你说是仙府,哪里来的厉鬼?”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这个可能是跟那阵法有关,有人不想让外人进去,就设了阵法,不知从哪里收集了上万的鬼物,让他们守在那里不得出去。” 这一席话,听得男人蹙了眉头,一时之间也是分不清这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认真地看了手里的人表情许久才松了钳制,转身坐在一旁深思起来。 隔着水镜看着里面的人的一举一动的花朵,冷冷嗤笑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050章 强者为尊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师妹觉得该怎么办?”男人转头,反问到游盼盼。 “我……”看着男人明显有些阴鸷的眼神,游盼盼没来由地心头抖了一抖,低头捏着衣角,心知四师兄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只得小心翼翼道,“光靠我们三人的力量根本没法对付那些恶鬼,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把这里的事情禀明师父,然后再做定夺……” 却是话还未说完,男子已是轻哧一声,眼神邪魅地看着她道:“禀明师父?向他老人家禀明什么?说我们为了抢回捆仙索意图谋害大师兄性命?还是说我们迟迟不回就是为了去师父他老人家明令禁止去的怨鬼道?” 几句话顿时听得女子白了一张脸,面上闪过一丝害怕之色,抖着声音道:“我,我没有想要谋害大师兄性命的,我,我去跟师父认错……” “认错?难道师妹就以为师父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别忘了,我可是给了师兄一剑,你我现在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杀他,就代表你也想杀他。同门相残这本就是仙门大忌,别说师父不会饶恕我们,现在那仙云门,根本就再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此时,男人面上的神情全然是冰冷,转头看着一旁眼色再是镇静不了的宋庭,弯唇笑得残酷,“宋师妹,你你现在也无后路可退了,当初你跟我们一起下山的事情,门里可是有不少师兄妹都是知道的”。 一旁沉默的宋庭,早已白了一张脸。 见着宋庭煞白的一张脸,男人有些满意地笑了笑,看着游盼盼道:“师妹,现下你要退缩可是不行的,你知道我们陷入这般境地,都是谁害的?” “师兄……” “是你太天真,轻易着了那女人的道,才会让大师兄知晓我们的计划,若不是你犹豫着不想下杀手送大师兄上路,哪里又能让他逃出我们的手掌心,现下,估摸着大师兄也快回到门里了,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后路可言?” 一想到大师兄那满是失望的眼神,游盼盼也跟着害怕了起来,大师兄素来对他们要求严格,这次他们犯下这么大的错……肯定……不,她不是故意的,她,她没想过要杀大师兄的,她,她只是想……想变强…… 抬头,游盼盼看着面前这自己满心迷恋的人,越想越是委屈,眼泪跟着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呜呜,师兄……” 男人一把将泪眼朦胧的人儿搂在怀中,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了,“师妹,别怪师兄对你凶,师兄也没办法,现下我们早没了退路,只能去那怨鬼林试一试运气,若是得了什么天材地宝,到时还怕没有门派收留我们了?” “师兄,我怕,要是我们什么都没得到怎么办?我们就再也没地方回去了。” “没事,到时候我会把一切罪责揽下来的,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师兄……” …… 看着水镜里的男人一番花言巧语硬是让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归顺了他,花朵倒是有些欣赏他起来,好歹这人临危不乱,虽是心术不正,也算个人才,就是不知道他这背水一战,值不值得。 仙路,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若是过不了贪欲这一关,就算是得了天材地宝,也只能逍遥一时,天劫下来,劈的可不是什么天才地宝,是人,道心不正,修为不足,那便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过,像这几个人,估摸着没那个机缘修到大圆满,活不了几百年便尘归尘土归土了,这世上,这种人,遍地都是。 一时间,她觉得将时间耗在这上面有些不值。倒是现下唯一有兴趣的就是,为何这萧婆婆千方百计地要把人带到那个什么“仙府”去?她可不觉得她是因为受不住那几鞭子才说的?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即使这几人真的笃定她就是厉鬼附身的,他们也摸不清她到底对怨鬼道知晓多少,她大可不必将自己往那什么“仙府”上扯,几番瞎扯他们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她现下弄个什么“仙府”出来,倒是像她故意丢的诱饵,好让这几人上钩? 看着镜子里被人遗忘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的人,花朵挑了眉,眸色里划过明显的血色,好玩儿,好玩儿。 水镜里,镜像突然动了几动。 “嗯?”花朵抬手,食指对着镜面轻轻一点,镜面一阵波澜之后,屋里的景象便是快速缩小,很快屋子半里之内的景象都看得一清二楚。 天上的银轮,早已被一团漆黑的乌云遮住,天幕上几点星子,根本驱走不了半点黑暗,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带着些压抑的暗沉。 耳前的发丝,被一阵妖风吹得凌乱,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妖和满身魔气的修魔之人,花朵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妖和魔修,她进镇子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他们竟是将气息气隐藏得这么深? 不对,结界? 安静的小院,突然妖风四起,窗棂都发出战栗一般的抖动,屋子里的几人一惊,纷纷回头,“嘭”的一声,正北的那面窗户,受不住强大的妖风,被震了个七零八落,碎渣四溅,妖气扑面而来。 “妖怪!” 黑漆漆的夜色里,一双双发亮的诡异眼睛,让屋里的女子吓得惊叫起来。 游盼盼吓得躲在了男人的身后,看着那冰冷冷地盯着自己这处的好几双兽瞳,吓得白了一张俏脸。 看着从天而降的一众妖物,男人也是皱了眉头。 然后,他们便是听到一声低低沉沉的笑声,冰冰冷冷得让人心底发寒,然后一个响指,又是“嘭”的一声,整个屋子便是四分五裂开了,墙壁屋梁轰然倒塌,尘埃四起。 屋子里的几人“唰”的几声纷纷抽出腰间仙剑,戒备着突然而来的危险,却是在看清那夜色里密密麻麻的一双双妖瞳时,都煞白了一张脸,连向来处事不惊的男人,握着剑柄的手,都是微微抖了起来。 “哎哟,快看,是有四个细皮嫩肉的女人呢。” “吃了肯定能长不少修为。” “不行,不行,那两个女人长得也算上台面了,给大爷我先玩儿玩儿再说……” …… 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个女人,妖群里顿时一阵躁动,众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吓得几个女人一张俏脸全然无丝毫血色。 叫做赵昌炎的男人,没想到这堂堂一边疆重镇,居然藏匿了这么多妖物,看着这阵仗,今日还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他不明白,他行踪一向隐藏得很好,怎么就被这么多妖物看上了? 妖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夜色中,一面软轿,幽灵一般,缓缓停在院子的空地上,软轿周围轻纱隐隐,依稀看得见里面一身深青服饰的人正是慵懒地撑头坐在软椅上,那人手中正拿着一根烟杆,几缕带着些许灵气的烟雾时而从软轿里飘出,惹得周围的妖物,垂涎欲滴,却是没一个敢妄动。 赵昌炎仔细地看去,却是没从软轿里的人身上看出丝毫的妖气,人? “敢问阁下是……”自己处境现下完全是被动,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滑下,赵昌炎硬着头皮问道。 “将死之人,爷可没兴趣告诉你名字。” 听着这冰冷冷无丝毫感情的话语,赵昌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冷着脸不悦道:“阁下什么意思?我等与阁下无冤无仇,一来便刀剑相向,要死,也要让我等做个明白鬼吧。” 他却只是等来轿子里冰冷低沉的笑声,“除了被捆仙索绑着的人,其余的,各位想怎样,就怎样”。 “啊啊啊,太好了……太好了……我要那个女人,给我!” “姑奶奶我要那个男人……” …… 得了令的妖物,正要一哄而上,却是突然被远处而来的强大威压生生镇在原地,动弹不得。 众妖物,纷纷转头,眸色惊惧地看向威压扫来的方向,那亦正亦邪的威压,让他们不敢妄动,周围的空气,突然静得出奇,众人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似乎有什么人,踩着虚空,一步一步地向着这处走来。 连软轿里的人,都挑起了身旁的轻纱,向着声音处看去,那人额头上的血红菱形在夜色之下,别番妖娆。夜色里,他看到,黑色的衣角,然后,在夜风中飞扬的发,陌生的脸面,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气势。 这是什么人? 一众的妖物,在看清那踩着虚空慢悠悠走过来的人时,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好一个眉眼精致的人物,分明普通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是惊为天人。尤其是那一双夜色般的眼眸,只往身上一扫,仿佛整个神魂,都跟着冰冷。 众妖物,就看着女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满身不容人小觑的王者气势。 没有人敢对此人有半分的亵渎之意,只因,那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如修罗一般的亦正亦邪的气势。 那一身黑衣裹身的女人,就虚空坐在被围困的几人上空,垂着眼眸看着软轿里的人。 “阁下看了这般久,倒是舍得出来了。”软轿里的人,似乎对于女人的出现,没有更多的意外。 花朵仔细地看了那软轿里的人许久,眼色里有些微微的诧异,想不到这罗白,真不是简单的人物。 一个闪身,众人就看到,半空的女子,已是翘着二郎腿,满是不羁地坐在那轻纱隐隐的软轿旁,素白的手指,抬起那一抹轻纱,微微勾唇,道:“有两人的命,我要了。” “哦?” “这个,谁也不准动她毫毛”,花朵指着地上被捆仙索绑住的萧婆婆后,转而指向煞白了一张脸的宋庭,“至于她,丹田毁了,手脚断了,都无所谓,我只要她一条命”。 软轿里的人,冷笑一声,“凭什么,爷要听你的?” “凭你没拒绝的资格。” ☆、第051章 强者为尊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为尊的世界,这里,万物生灵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力量的人,永远只能任人欺凌。 小师叔,你说,是不是? “爷倒是要看看,你有何资格!”软轿里的人抬手一挥,声音冰冷无情,“谁今日杀了她,爷重重有赏!” 夜色里,随之而来,是女人低低的浅笑,众妖就看着那一身黑衫的女人,一个闪身,人已是到了他们中间,眯着眼,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那幽灵似的声音,就似来自地狱深处恶魔的召唤,无端让人心头一阵发颤。 花朵现在,对那怨鬼林是越来越好奇了,想不到,这落梅镇上,哪一处都是逃不出这罗白的眼睛的,看来,他今日,也是冲着这“花朵”来了。 那怨鬼林的东西,就这般好?区区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仙云门小道士,他这么做,未免有杀鸡用牛刀之嫌呢。 众妖物虽是犹豫了一番,却是并未多想,看清了这显然就是以活人的生魂,便是再没半分畏惧,便有妖物一前一后地向着女人展开了攻击。 一个侧身,花朵轻松地躲开了不知哪个妖物那堪比针尖的长发,无意间,她瞟见了妖群里,一穿米分绿外衫的小姑娘,眸色动了一动,脑子里,似乎尘封已久的东西,呼之欲出。 * 天剑门。 一钩银月安安静静地挂在天上,水银流泻而下,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寂静的月色之中,朗朗乾坤,徒添几许神秘浩大之意。翠竹峰上,夜风阵阵,竹叶沙沙作响,夜深人初静,只余蛙声偶尔。 身穿浅绿纱衣的十岁小姑娘,坐在锦鲤池边小心地对着手里的鸾凤镜说话,小小的鹅蛋脸上,全是伤心委屈。 “小师叔……” “小师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说着,小女孩眼里的泪水,已是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却是又害怕吵醒了身后那栋屋子里睡得正香的师姐们,只得忍着声音,默默地哭泣。 “这里的师姐,她们不喜欢我,我太笨了,学不会师父教的东西……为什么,她们要说我笨?明明你和师父都说我很聪明……” “我不想在这里,我不要修仙,我想小师叔了,小师叔,你来接我回去嘛……” “这里的床硬邦邦的……我睡着背疼……” “师姐她们都不跟我玩儿,跟我一起来的妹妹还老是抢我的点心,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青阳峰在哪里?是不是我们青阳峰真的在很穷的地方?师姐她们都说,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是师父捡来做鼎炉的……小师叔,你说,鼎炉是什么东西?” “我听一个姐姐说,她是家里没钱,把她卖到这里来的,她当了那个什么真人的鼎炉后,她们家里就不愁吃穿了……小师叔,你和师父是不是缺钱了?……” 小女孩越说越伤心,终是经不住小声抽泣了起来,“呜呜……我伤心了……我去看了,那个姐姐拿出来的钱就是一个铜板板……,她说铜板板很有用,可以换吃的,换穿的,可以买大大的房子……” “……你们居然为了这个铜板板把我卖了……呜呜……我讨厌你们……呜呜……” “你们是不是真的饿坏了?所以才把我卖到这么远的地方?是不是……我把你们的东西都吃完了?……”想着平日里,都是小师叔给自己做饭,然后,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喂自己吃饭,他却是不吃一口……小女娃,有些内疚起来了……怪不得小师叔一直都穿一样的衣服,还没长高……肯定是被饿得……师父好像也挺可怜的,皮包骨的,为了节省粮食,天天只喝酒…… “……呜呜……小师叔,我以后不吃饭了……你把我接回去好吗?我再也不吵着吃鸡腿了……我不知道肉肉比米饭贵……你们别生我的气……” 看着手里没有一点点反应的鸾凤镜,女娃娃眼里的泪水跟决了堤似的,哭的稀里哗啦……一时就忘了早已入睡的师姐们…… 身后的们被人嘭的一下打开。 “哪个臭丫头鬼哭?不睡就给我滚远点,要是再吵着本小姐睡觉,我要给你好看!” 然后,那扇门,又被人不耐烦的关上,然后是门栓被撇上的声音。 小女孩被女人凶狠的声音吓得收回了哭声,捏着手里的镜子硬是没敢再哭上一句,愣愣地看着屋里的灯火再次熄灭,这才小心地站起来,轻脚轻手地往回走去,却是推了几次,那门都推不开。 小女娃在门前站了许久,这才转身,看着身后被月色朗照的庭院,眼里全是委屈和迷茫。 她不明白,青阳峰外面的人,怎么一个都比不得小师叔,她们都好凶。 “小师叔,我不想修仙了,我就想待在你身边,好不好?” …… “你个死狐狸!你没事半夜来敲老头子我的门作甚?你不睡觉我还睡觉呢?!”半夜硬是被吵醒的老家伙,一肚子的火气。 “师兄,可否请你把雪舞接回来?” “……啊?啥?”老头子以为自己耳背了,“把雪舞接回来?” 他没听错吧?这才送出去几个月?他难得清闲呢……什么叫接回来? “她太小,现在还不适合去那里。” “哎哎,我说,是谁当初火急火燎地要我马上去给你家丫头找师父的?我说你是什么意思?逗我玩儿呢?你以为他天剑门是这么好进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想他青阳真人,一辈子都没求过人,就为了那死丫头,求爹爹告奶奶的,好不容易给丫头找了个靠得住的师父……这死狐狸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我忘了教她些东西,再过几年将她送去不迟。” 白衣人面前的们,被人“嘭”的一声关上,里面的人打着哈欠不耐烦道:“要去你自己去……” 白衣人看着面前紧闭的门,良久,才转身,“那便我去……” “等等!” “嘭”的一声,面前的门再次被人打开,先前还满眼惺忪的老头子,此时已是睁着一双滴溜溜的豆豆眼满眼的怒火,“我去!” “嘿!那老不死的怎么教我家宝贝徒弟的?!肯定是他那破道观有人欺负丫头了……” 看着老头子怒气冲冲地消失在视线里,白衣人这才转身,往着回路去,漆黑的眸子,看着前方夜空的银轮,有些暗淡。 “小师叔。”他似乎看到,娃娃满脸明媚的笑意,向着自己跑来,他习惯性地弯身,却只是抱住一片虚空——他的孩子,前不久,才被他送下山的。 他的孩子,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呢,她还这么小,吃不好,睡不好,以后长不高了可怎么办? 为何,人的生命,那么短暂?又那么弱小?他的雪舞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抱着她,都不敢使力,就怕,一不小心,让这个小生命,从这世上消失。这么小小的小家伙,却是上天送给他的。 他好好地宝贝在手里的东西,却是要眼睁睁地送出去,从此以后,他便又孤身一人,待在这没了丫头的青阳峰……他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丫头就那么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丫头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他的孩子,他怎样才能光明正大地守护在她的身边。 至少,让他能知道,长大了的她,过得好不好……青阳峰太远,太远,他怕他的孩子,时间久了,就忘了这世上有个叫做青阳峰的地方,忘了,青阳峰上,有她的小师叔。 是该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 “妖啊……” 青阳峰离天剑门太远,远到,她离开了那里,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到现在都想不清楚,天剑门的那个师父,为何,有时候会看着她叹气,是在可怜她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人,却是最后一眼,都来不及看清,回忆起他的容颜,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小师叔,还不如说,翠竹峰后山,被镇压在那里的妖狐,她,再熟悉不过。 可是,她却不知道,那是她的小师叔。 师父,不见了,小师叔……为什么会在那里? 小师叔为何不认她?是因为,她一直在他面前说,正邪不两立? 是啊,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地正派呢,以除天下妖孽为己任呢……就眼巴巴地想变强去追求她的所爱呢…… 妖,为什么要作恶呢?人,为何容不下妖呢?是不是,因为,人太弱了? 为何,在她看来,这些妖,并没有强到哪里去?弱,弱到,她都懒得拔刀。 是因为墨倾城吗?现在,花朵觉得,自己的思绪,又变得有些纷乱,如果这个人是小师叔,他为何不承认? 不知哪只妖怪,重重的一拳打在身上,她忘了闪避,就硬生生地挨了下来,“嘭”的一声,砸在那碎石瓦砾之中,好久,都没有这般痛过了……魂,也是会痛的。 “哼,一个生魂居然敢在大人面前放肆,找死!” “杀了她!” 众妖物一哄而上。 软轿里的人,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的动静,看着那人被上百的妖物包围住,却是没有丝毫得胜的把握,为何,一个生魂竟是修成了实体?而且,这生魂身上,一半是道家正统的仙气,另一半,却是纯粹的魔气?这,怎么可能? “哼,不自量力。”周围的小鬼,看着那似乎是要被众妖物撕成碎片的生魂,面上全是鄙视的嘲笑,眼看就要将之撕得米分碎……却是还未近她身子,那人却是突然一动…… “嘭!”的一声巨响,一众扑上去的妖物,顿时被震得七零八落,散落在一地。 在众妖物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女人只单手捏住一只鼠精的脖子,眉头不眨一下,轻而易举“咔擦”一声将之捏碎。 “太弱了。”那张血色薄唇,突出的话语,似地狱里死神的召唤,阴冷得让人心头发寒。 众妖物脸上的笑容,彻底凝滞住。 女人一步一步从废墟里走出,所到之处,那些挡了她的去路,在地上挣扎没来得及躲开的妖物,就那样在她的脚下,鲜血迸溅…… 隐隐带着些血色的眸子,无半分波动,煞白了脸的妖物们,就看着她从虚空里抽出一把暗红得没有一丝光亮的刀。 看着那只有两指半宽,隐隐透着强大妖力的刀,罗白的眼眸终是动了一动,眸色难掩惊讶,妖刀?!斩妖之刀?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那个神秘的女子,已是用着手里的妖刀,展开了优雅的杀戮。 对,在他看来,那是多么的优雅。那干脆利落的刀法,在那些可怜妖物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是一刀结束了他们的性命……快到,刀身都来不及沾上一滴血,快到,那些妖物,都来不及看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然后,漫天的血雨。 无情,又充满了力度的杀伐。 他看她毫不留情的一个狠劈,将挡在面前的桃花妖从中间劈成两半;他看她只是微微一偏头,就轻松地躲过了背后的偷袭,然后一个反手,精准地结束了身后那魔修的性命;他看她,抬手轻而易举地将那些鬼修放出来想扰乱她心智的鬼魂一把捏碎,然后,一个闪身,漂亮的一个旋踢,彻底踢断了那鬼修的脖子……他看她,在杀戮的时候,身上的魔气,越是浓重……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被上千妖物围住的人,似乎无丝毫疲倦,杀的没了兴致,反而收了妖刀,然后,一拳头,一拳头地,让那些妖物,浑身上下的骨头,发出美妙的“咔嚓”断裂之声。 天,这是多么新奇的打法! 软轿里的人,“啪嗒”一声忘了手里的烟杆,就撑着头,满脸惊奇地看着这新奇的打法,眸色里,闪过难掩的兴奋。没错,他就是喜欢这种强者……疯狂得迷恋……这个世界,就该是这种强者的世界,就该由强者来统治…… 最后,看着手里吓得变回了原形的白狐,本是要落下的拳头,却是奇异地停在了半空,然后,在众妖不解的眼神中,花朵手指一松,便是放了它一条生路。 你是否,也和小师叔一样,将自己迷失在了陌生的远方? 再是,没半只妖物,敢上来挑衅她的权威。 在她这样的武修面前,这些最多只有几百年修为的妖物,的确,算不得什么,还没萧婆婆屋下的那些恶鬼可怕。 “不想死,便仔细听我的命令!”花朵再是不看脚下软轿里的人一眼,直接对着只剩了一半不到的妖邪们下着命令。 “这三个人,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她指着赵昌炎、彭以霜和游盼盼,面无表情地说到,然后,才指着宋庭道,“她,我只要毁了她的丹田就好,谁要敢收了她命,我定将你们屠得一个不剩!若是她丹田未毁,那你们便也都去死!” 众妖物你看我,我看你,面上均是全无血色,眼里是难掩的恐惧和慌乱,这修罗一样的女人,在她的面前,他们简直跟蝼蚁一般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没有谁,此时敢轻举妄动。 地上,软轿里的人,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上空,眸色里全是热切的兴奋。这就是,强者……这才是真正的强者,心无畏惧的强者……也就是这样连生死都不放在心里的强者,才是最可怕的…… “快跑!”这时候,赵昌炎几人才知道,这来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救星,那个神秘的女人从头到尾就没有要救他们的半点意思…… 若是此时不赶快逃出去,那么,便再没机会了。 除了地上被捆仙索牢牢缚住的萧婆婆,彭以霜几人会意,趁着一众的妖物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立刻祭出仙剑便是要逃走…… “他们要逃!”有妖物反应过来,立马朝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追去,他可是记得,那位说了,要是那个人好好的,那他们也不要活了。 在这样强大的人面前,他们,连逃跑的想法都不敢有…… “大家快上!” 不知是谁先动手,然后,一众的鬼物都是向着那还未来得及跑多远的几人追去,只剩半空中,虚空而坐,被夜风吹得发丝凌乱的人。 她就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仙云门的四人,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不时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或是惨叫…… 她,可是没有说要杀他们呢。所以,对他们的命运,她不负责,是生,是死,都不关她半点干系。 她只要,帮她老爹,找回幸福。 视线落在那其实弱得不行的宋庭身上,许是那些妖物达成了共识,只一修为明显高过宋庭的熊妖,一掌便是狠狠地拍在了宋庭腹上,将人狠狠地拍飞了出去……然后那个女人便是彻底晕死在那片废墟里。 当看着似乎懂些医的妖物还装模作样地上去确认那宋庭到底丹田有没毁时,一直面无表情的花朵,跟着勾了勾嘴唇,有趣…… 老爹,你没有修仙的资质,我让这人,陪你一辈子。你要他也好,不要他也好,都由你自己决定。 “走开!走开!你们这些怪物!……师兄救我!” 游盼盼长这么大,从来是被师门的师兄师弟们照拂得好好的,哪里又真正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她就看着那么厉害的师姐,连飞剑都还没来得及祭出来,就被旁边的狐妖控制住了心神……不,是身体…… 而她的师兄,此时,也早是被几个女妖围住了,苦苦挣扎,一看就处于下风,看着周围慢慢围过来的妖物,那早已被恐惧占据了心神的女子,只是杂乱无章地挥着手里的剑,想着旁边师姐的下场,面上早已无丝毫的血色,握住剑柄的手,也是颤抖得厉害。她,不要,她想回家,她,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她不要死! “师兄……” 求救的话,都还来不及喊出,一直粗大的手,已是捏住了她雪白的手腕,“咔擦”一声,手里的剑,应声落地。 “啊!” 女人被人轻易一扯,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一个强壮的身躯,将她整个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个女人是我的……” “不要,不要!救命!” …… 满世界的血腥与丑陋,花朵就坐在那里,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身的衣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张倾城猎艳的脸上,根本就没有半分属于人有的表情,仿佛就是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娃娃,一切的一切,都挑不起她半分情绪,她就坐在那里,看着春夏秋冬,一季又一季的轮回。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半空中的人,木偶般的眼眸终是动了动,然后,黑影一闪,便是落在了睁着眼眸死不瞑目的游盼盼面前,单手一勾,将人拖在手里,转身,看着一旁挣扎着要逃离的人,抬手一弹,那人便是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一众的妖物,就看着这罗刹一般的女人,安静地拖着两个人,向着黑暗深处走去。 经过宋庭的身边时,她的步子顿了顿,轻飘飘的话语,零落在血腥的夜色里,“想活,便自己爬回去……” ☆、第052章 冥界鬼修 空气里满是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万物生灵的负面情绪,仿佛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压抑得让人满心是惶恐、不安、扭曲而痛苦的挣扎、窒息,连树上的夏蝉、草丛的蟋蟀都停止了喧闹。 本是安静得仿佛停止了一切运作的世界,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连那屋顶的青瓦,似乎都快受不住这阵风力,阵阵作响。 一身劲装黑衣的人,万千墨黑的发丝在夜色中张扬狂狷地飞舞,平静若死潭的眸子,被这阵怪异的风吹得有些迷了眼,半眯着眼看着那些被风卷入天际的枯叶,在夜色里凌乱飞扬,如同无根飘零的浮萍。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切又都归于平静,脚下,一地落叶,整个世界静的出奇,落针可闻,周围人家的狗叫,也是在这片刻的功夫,全部销声匿迹。 街巷两旁纸糊的灯笼散发出的朦胧灯光似乎暗淡了许多,柔弱的灯火,安静得没有半分摇曳,看不出半分人世的气息,徒添了几许不同寻常的幽冷。 花朵松了手里的两人,抬头,看着头顶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的天空,那里刚才还是漫天星子,此时却是半颗不见,黑得纯粹。 一声清脆的铃响,在这片安静的世界突兀地响起。然后,这片漆黑的世界里,反卷如爪的血红花瓣静静地飘落,寂寞的血红,幽幽落下,沾上人的衣襟,带着独属于黄泉的阴冷寒冽。 被昏黄的灯光将身影拉得老长的人,停下步子,就看着一片片彼岸花瓣,从眼前飘过,在夜色里凌乱飘飞。 满眼飘飞的红,似乎化成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慢慢向她走来。 * 繁华的街道,眉目如画的白衣公子,怀里抱着一眉眼精致的女娃娃,慢悠悠地逛着,时时停在一小摊边,与怀里的人买些零食或是小玩意儿,男人对娃娃的百依百顺,温柔的话语和笑容,硬是惹得旁人驻足连连。 “小师叔,你真的没骗我?”似是哭了许久,小女娃的眼睛依旧有些红肿,看着手里的竹蜻蜓,却是没有半分多余的兴致,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信。 “我何时骗过雪舞?”男人单手将娃娃抱在臂弯,空出的右手虚空一拂,手里便是多了一块晶莹透明的薄荷枣泥糕,递到娃娃的嘴边,温声道,“先吃些这个垫垫肚子,待会儿小师叔带你去吃别的”。 这个薄荷糕,她是吃了第一口就再是忘不了这种美妙的味道,淡淡的草本味道,加上甜枣的味道,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刚才一直在赌气,她可是根本就只吃了一口,还是小师叔哄了又哄才吃下去的。 小师叔分明就知道她喜欢这个,故意来引诱自己的,女娃娃有些垂涎地看了看眼前的糕点,又看了看小师叔满脸温柔的笑意,想起了“伤心往事”,撇了撇嘴,又开始红了眼睛,头往旁一偏,再是不看一眼,开始哽咽起来,“我不要,我吃了这个,你就不要我了,就会又把我送走!……” 男人看着眼前一直闹着别扭的娃娃,不解道:“为何这么说?” 这才走了两个月,他就简直摸不清这孩子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硬是怎么揣摩都揣摩不出来。 “那个做了什么真人鼎炉的姐姐就是在离开的时候,他们家里人给她吃了一顿她最喜欢的菜,就悄悄将她送走了……到现在都没将她接回去……” 现在,这孩子草木皆兵,满心都是对师叔要将她送走这件事耿耿于怀,就怕哪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没有小师叔的陌生地方,那里的人,又一个个那么排斥她,老是说她资质差,笨笨得什么都学不会。 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收了手里的糕点,抬手将娃娃眼里要滚出的泪珠拭去,道:“雪舞,师叔没有不要你,送你去天剑门只是让你去学习,那里有师叔没法教你的东西。” “我可不可以不去学习,我就和小师叔在一起好不好?” “不行”,男人毫不留情地拒绝,眼里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必须去”。 “为什么?”女娃娃越是不理解,为什么师叔就一定要让她去学习?现在不是和师叔过得好好的,学习那些奇怪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然后,死脑筋的娃娃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是不是,师叔你没钱……” “……”男人眉角无奈地抽了一抽,语塞了良久。 “师叔,你别卖我好不好?”女娃娃又开始抽泣起来,“你再等我几年,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挣铜板板,挣好多好多铜板板,那时候,你要买什么我都给你买,你若是嫌弃我们住的小竹屋不好,我就给你修个大大的房子……然后……我再去请个漂亮姐姐来给我们煮饭洗衣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女娃娃说得一脸的认真,那滴溜溜的小眼睛满是可怜兮兮一副被抛弃的幽怨模样,让男人忍俊不禁,抬手怜惜地刮了刮娃娃的鼻子,“傻孩子,在人间,挣铜板板也非易事,我怎么舍得让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被那铜臭染身?我的孩子,岂是那些东西能比的?我什么都不要你做,你就只需要活得长一些……不要像凡间的人那般,命若蜉蝣,只是眨眼之间……那时候,我怕找不到我的雪舞,要是将你丢了……” 对一个妖来说,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得,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活。妖魔不轻易动情,就是因为时间对他们来说太漫长,求而不得,昙花一现的美景,只是成为他们一辈子的负担,放不下,忘不了……就如同魔咒一般,会束缚他们一辈子……再是美好的开始,翻来覆去的回味和咀嚼,最后剩下的只是一嘴的苦涩。 人因为活得时间太短,来不及看透世间各种诱惑,身为外物所缚,想要得到的就太多,是为贪,贪钱,贪权,贪色,贪杯……而妖魔,因为活得太久,看透世间五色,剩下的只有一种执念,因为某物,某人的执念,为着这一执念,支撑着自己活下去……不然,活着,就等同行尸走肉…… “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消失在我面前,然后,将我忘得彻彻底底?”虚无缥缈的话语,染上了不可言明的悲伤,落寞,和不为人知的绝望…… “小师叔?” 娃娃止了泪珠,怔怔地看着小师叔面上陌生得让人难受的表情,她没听懂小师叔的话,却是感觉到了他的伤心难过…… 是不是,自己这次真的太不乖了,让小师叔伤心了?以前,小师叔从来没有这般过。 是不是自己果真太任性了,让小师叔失望了?小师叔在故事里讲过,人间的娃娃,都是要上学堂念书的,以后长大了才有出息,才能照顾父母……家人都有变老的时候,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辈子,他们老了的时候,体虚身弱,是需要孩子来照顾的…… 她就只想小师叔一直一直陪着自己,照顾自己…… 看着小师叔脸上一瞬的让人跟着难受的表情,娃娃突然就相信了,小师叔才不是为了那个什么铜板板要卖自己呢,小师叔都说了,自己是他的宝贝,他舍不得将她卖了的…… 小师叔,对不起。 娃娃抬起一双藕臂,轻轻将自己最最喜欢的小师叔抱住,小心地在小师叔的脸颊一侧啄了一口,满脸愧疚道:“小师叔,你别伤心,我听话,我去学习就是了,雪舞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我保护你”。 “嗯。”若情非得已,他会一直,一直把他的孩子,好好地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看着她快乐地长大……像一只小蝴蝶一样,一直绕着自己飞…… “等我变得‘有出息’了,我就来保护小师叔好不好?”从小在青阳峰长大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有出息”,只是懵懵懂懂道,“等我长大了,我给小师叔煮好吃的,我给小师叔喂饭,我给小师叔洗衣服,我给小师叔洗澡澡,我哄小师叔睡觉,我陪小师叔下棋……我也像小师叔照顾我那样照顾小师叔好不好?” “好。”看着臂弯里的娃娃满脸的认真,男人勾起了好看的唇角,心里莫名地充盈起了一股暖暖的情愫,让他不觉弯了眉眼,满心的欢喜和满足。 这就是他的宝贝,这世上唯一对他没有任何目的的信任、依赖和关心。 这个宝贝却是这么脆弱,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就怕不小心摔碎,他怕,某一日,她会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然后,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就是一个噩梦,好早好早之前,就开始缠着他,每每醒来,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种失魂落魄,满是彷徨无措,心急如焚,又痛苦绝望的感觉,在梦里,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焦急地走遍了世界的角角落落,上天入地,就是怎么都找不到这个孩子…… 就像是预兆,这个孩子,会离开他吗?他无法想象……他就要这个孩子就好,就只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那么得干净,就是是初晨的阳光,满身的朝气和明媚,带给他所有的温暖和光明……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的世界,他不知道,会是如何得黑暗。 “乖孩子,等你学成了,我就去接你。” “真的嘛?” “真的。” 女娃娃觉得自己还应该问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良久,才将脑袋枕在小师叔的肩上,闷闷道:“小师叔,可不可以等我长大了,再送我去新师父那里?我没有师姐她们高,她们不跟我玩儿,还凶我,我怕……” “好,等雪舞长大了再去。” 再等几年,再等几年,等他用这几年的时间,让她看清人间的美丑善恶,他的孩子,哪里能是那些卑贱的人能欺负得…… 快到正午时间,天上的日照有些烈,男人用衣袖将照在娃娃脸上的日光遮去,转身向着这座城镇最是繁华的酒楼走去,“我们去用午膳可好?” “嗯,好。” “雪舞可是喜欢这里?” “嗯,喜欢。”这里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儿,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那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可好?” “好”,女娃娃趴在自家小师叔的肩上,满是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不经意间看着周围人投过来的羡慕眼神,她又是满心的高兴,小师叔是她的…… “小师叔,我听师姐说,长大了就不能再让大人喂饭了是不?” 男人有些得趣地挑了眉,“当然”。 “那你可不可以一直喂我吃饭?等我长大了我再自己动手?” “……唔……”要不要等以后慢慢教她用筷子?男人在想。 “小师叔……” “好。” 我用五年时间,让你学会做“人”,这样,你再去天剑门,以后的日子可是会好过些? * 虚幻的梦境,如易碎的镜面一般,突然碎成千片,每一面都映射着不同的画面,破碎消散在寂静的黑夜。 原本静止在空气中的血色花瓣,重新开始了幽幽的飘零。 冥界的术法——“印回术”,能将人此时所思所想印射出来。 早已清醒过来的人,蹙眉阴冷着面色盯着前方漆黑似浓墨晕染开的夜色,抬手虚空画了一道复杂的符文,向前一推,“破!” 带着强大力量的符文,以着摧枯拉朽的势态,将浓雾驱散开去。 浓墨,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开去,周围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只是,花朵前面五米开外,站着一眉目清秀,手中端着一漆黑铁钵钵的和尚…… 待看清那人长相时,花朵挑了眉头,是他。 “阿弥陀佛……”那和尚低垂着眉眼,一转不转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铁钵钵,向着她走来,然后……擦肩而过…… “你……”转眼看去,花朵却是看见此人身后浓黑似墨的漆黑,而那片漆黑里,她似乎听到了万千不属于阳世生灵的嚎哭鬼叫,带着强大的怨气和煞气…… 鬼行者,所谓的冥界的“清道夫”,专门清理那些不愿意去轮回的厉鬼的鬼修。 花朵蹙眉,素白的指尖轻轻点上此人背后那团黑气,“哧”的一声,一股青烟迅速从指尖漫出,带着烧灼的痛,果然是冥界的东西…… 很快,指尖便是被一层薄薄的灵气缚住,那似乎挣扎着要顺着手指而上的一团怨气,立马被绞杀得一丝不剩。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花朵下意识地低头,当看着脚下两具无了魂魄的空壳时,瞳孔猛地一缩,平静若水的眼眸,闪过一瞬的血色暴戾,这人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抢走她要的东西! 和尚前进的步子顿住,抬头,一双狭长的美目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勾唇,挑出一邪魅的弧度,“施主有何指教?” 夜色般的眸子,漆黑得冰冷,魄力十足的话语,压得人心头如千斤重,“谁准你动我要的东西?” “自己都不知生为何物,还去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看着面前这似乎将自己看得通透的和尚,花朵眼里终是闪过一抹惊讶,微蹙起眉头。 “曾经震慑三界的半魔,如今竟是变成这副德性,区区一个鬼修就能轻易将之捏死,真是让人失望……” 这人…… “被情折磨成这样,真是可怜得很,既然不想活了,那便让我收了去才是……” ☆、第053章 狗狗救美 还未曾说完这句话,面前突然一阵灵力波动,男人眉头一蹙,猛地一个侧头,只斜眼来得及看见一道如流星般的红光擦脸而过,心头难免惊讶,好快的刀法! 脸上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绝色俊美的左脸顿时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红划痕,一滴艳红的血珠,顺着斜下的伤口滑落,画出一条艳丽的血迹,将那张邪魅的脸衬得邪气鬼魅十分。 男人转头看向面前的人,单手握刀的女子,那比千年寒冰还冻人的眼神,直教人心底发凉,如修罗般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怎么个活法我从来没打算让别人来决定过,我问我的道,谁都没资格来插手我的事。” 她顾雪舞,走怎样的路,过怎样的生活,可从来都任性得很,岂是容得你旁人来指点的? 眉目如画的和尚,低垂着眉眼,毫无惧色地看着离自己只有一张薄纸距离的锋利刀锋,抬手对着受伤的地方轻轻一抚,那道血痕便无了行迹。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眸色晦暗不明,有些怪异着声音道:“果真是让人难得看透的人。” 刀锋闪过一丝寒芒,冰冷的刀背将和尚有着优美弧线的下巴挑起,“我不管你为何挑衅我,现下,我只要你把她们还给我”。 “想要?”和尚突然勾唇鬼魅一笑,就在面前的人没反应过来之时,身子猛地向后一退,顺势抬袖一挥,背后那股浓重的黑气顿时向着面前的女人扑来,“那便自己去找”。 阴风阵阵,凄厉的鬼叫顿时在这片幽静的空间里此起彼伏,重新飘落而下的彼岸花瓣似乎都带上了教人心寒的戾气。 不出片刻的时间,周围的空间便是被浓得能化成墨汁的幽冥之气充盈,那和尚也是很快隐没在一片化不开的黑里面,就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花朵只能听见耳边一遍遍飞过的厉鬼幽怨的叫声。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抢了我的夫君……” “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我要杀了你!” …… 这一句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的话语,带给人全是负面的情绪和压抑,仿佛这个世界都对不起他们…… 浓重的幽冥之气,似是销魂化骨的水一般,沾在身上让人遍体疼痛。那一句句满带怨气的话语,更是听得花朵蹙了眉,真想立马让这个世界平静下来。 手上的妖刀,慢慢抬起。 “他们每一个,都可能是你想要的人哦。” 站在那片浓墨外的和尚,好心地与里面的人提醒着,看着刚要挥刀的人动作一顿,面上挂起了满足的笑意,笑,却是不达眼底。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每个族类都必须有个强大的王者。顾雪舞,你以为你就是那么简单的存在? 不想好好活,那便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他看着里面的人收了妖刀,面上的笑容越见冷漠,却是,笑容突然凝滞在脸上,那双狭长的眼眸也渐渐蕴上了难掩的惊讶…… 他就看到那本来侵蚀着里面人的身体的幽冥之气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迅速从女人身上撤开,细看去,那人身上,此时已是被一层浓重的魔气覆盖住。 花朵撩起袖子,拳头捏着直响,嗤笑一声,对于不喜欢的人,或是太无聊了,她向来喜欢再暴力一点的打法,仿佛事不关己地说到:“既然这样,那便不要,都去死好了。” 她虽然不喜挑事,但也并非讨厌打架,这天下,走上武修之道的人没哪个不是好战分子,打架时那种血气翻腾的感觉她可是喜欢得很,不论强者弱者,她都乐意奉陪到底,当然,这时候是以命为赌注。 毫不犹豫的一拳,将一旁试图来挑逗她的厉鬼打碎,那厉鬼都来不及尖叫一声,就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化成偏偏晶莹的碎片,然后,散落成米分末消散在空气中。 “嗯?”站在外面的和尚,就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人,打沙包一般,将里面那些弱小的东西,一拳一拳,一脚一脚,毫不留情地破坏。 多么美妙无情的杀戮。不然,这三界,哪里又有那么多人,记得这个叫做顾雪舞的废柴?是她,让一切不可能成为了可能。既然如此,那为何她不能再次成就神话? 看着里面那人矫健若豹的身姿,他脑海里慢慢就闪现出一副熟悉得让他记了一辈子的画面。 冥界独有的黄昏,那里,夕阳永不落下。 人老归处,黄昏垂暮。 三途河旁,寒水逆流而上,波涛滚滚却无声。 如血的夕阳半落于水面,泻下一片昏黄。 冥界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个半魔在那里,她在那能销魂融魄的冥河里待了一百年,冥界的水连仙魂都可消融,却是独独对她的作用那么慢。 不知道那是多么强大的体魄,将之整个消融,居然用了整整一百年,那种一点一点被融化的滋味……她就不知道痛么? 每每走过那条路,他都会偏头,看看那闭眼静静地等待魂飞魄散的人。 …… 一声兽吼,再次扰乱了这没有安宁的夜。 正是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人猛的一惊,就觉眼前白影一闪,反应过来,就看着一通体银白毛发的白狼,满眼凶色地对着那一团将花朵围住的黑气龇牙咧嘴。 “无知喽啰,谁准你们欺负老子的人的?!找死!” 白狼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不知死活的厉鬼,嘴巴一张,便是以着飞快的速度将那一团团黑气吸入肚子,看得后面的和尚目瞪口呆,这是…… 正是在里面打得欢畅的人感觉到外面的异动,看着眼前的黑气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惊讶,随即停了动作,抬手,有些不适应突然出现的昏黄灯光。 一时间囫囵吞枣吞得太快的白狼,有些不适地打了个大大的饱嗝,一口黑气也跟着从嘴里喷出,如烟雾一般很快消失在空中。 “特么的,太难吃了,比冰淇淋还凉,搞得老子胃里怪不舒服的。” 边抱怨,白狼还边皱着眉,用爪子顺了顺圆滚滚的不舒服的肚子,待揉得差不多了,才转头,恶狠狠地瞪着身后脸上不知是个什么神色的和尚,龇牙道,“死和尚,不想活了尽管来找你大爷的麻烦,敢欺负她,老子这就剥了你猪皮!” 看着就要扑过来的忠心护主的狗狗,反应过来的和尚挑了眉头,嘴角突然划过一抹恶作剧的笑容,抬头,看着花朵道:“这可就不能怪我了,现下它把你要的两人一口都吃进肚子了……” 啥? 跳到一半的狗狗,生生没反应过来,“噗咚”一声直直落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才蒙蒙地看着那面上似乎带着隐忍笑意的和尚,问道:“死和尚,你啥意思?” 和尚无辜地耸耸肩,摊手道:“就是你把她要的两个魂魄给吃了下去……” “……”别啊,老子是天大的好心哎,救人命来的哎……敢情来帮倒忙的?不对啊,上次这死女人不就是栽在了这些可恶的厉鬼手上损失了半层的道行的…… 抽了抽眼角,白狼转身,看着身后看不清面色的人,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不会吧,又喊老子吐出来?老子不干!…… 那人进一步,他就退一步,那人再进一步,他就再退一步……边退边甩头,一万个不愿意道:“我说女人,我坚决不吐出来了!本少爷都饿了这么久了,难得尝一个‘冰淇淋’,里面就是有你爹,这次我也不吐出来!” 那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不语一字,面上神情更是万分莫测。 白狼的面色,一时间也有些灰败了起来,难不成,这次……好不容易有个塞牙缝的,又要掏出来?死女人,死女人!你就是要把老子饿死是吧!! 气哼哼的家伙正要发飙,却是突然眼前一黑,一双带着凉意的手便是抚上了它的脑袋,带着些微笑意的话语传入敏感的耳朵,如夏日里的晨雾一般冰冰凉凉,沁人心脾,“回家了”。 啥? 白狼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那只留给它了一个背影的人,张了张嘴,“你……” 反应过来的白狼,又是恶狠狠地瞪了一旁面色怪异的和尚一眼,“死和尚,你这‘三无’产品让本少爷拉肚子的话,老子轰平你的破庙!” 说完,白狼一口便叼起了一旁空了魂魄的花朵原身,摇着狗尾巴满心欢喜地跟了上去。 本少爷今晚吃了顿饱饭哎……老子高兴得很。 * “喂,敖大人,顾雪舞真的是你的初恋?”半路,回了原身的花朵,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着满脸喜气洋洋的白狼。 狗狗翻了个白眼,不悦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她长什么样子的?” “……不告诉你。” ☆、第054章 新的开始 有句话说:“近乡情更怯。” 花朵不是旅人,却是有着这样的感觉。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便是再也关不上,想记起的,不想记起的,都会慢慢在脑海里清晰,这世间,越是刻意要忘记的东西,越是会记得清清楚楚,就算你一再否认,它都是在那里的…… 她的确,忘记了小师叔的长相……可是,他的感觉……温柔的小师叔…… 怨鬼道上,与这个叫做墨倾城的人初见那一眼,她就陷入了那一双有些熟悉的温柔眼眸,刻意忘记的,却是又赋予了身体去记住的那种本能。 现在,对于这个像是小师叔,又不像小师叔的人,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不,是害怕面对…… 站在怨鬼道口子上,花朵看着那近在咫尺,被她早已当作家的地方,心中越是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 一旁的白狼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偏头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 花朵深吸了了一口气,猛地一巴掌狠狠地拍在自己脸上,往着怨鬼道上走。 她,不要逃避。即使后面的路是地狱的火海,烧得她痛苦不堪,支离破碎,她都要走下去,不管怎样,站在原地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的。 身后的白狼,看着前面逐渐变得坚定的背影,银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思,这个女人真是奇异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一双早就麻木了,见惯了世事的眼睛,早就被这人一身奇特的气质给牢牢地吸引住了,再也转不开视线。 这个似乎背负了很多,很多的女人,满身的迷,那偶尔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让他忍不住想走进她的世界,冥冥之中,他就是感觉得出来,这个女人的世界,肯定非常非常精彩。 这个人,重新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也是有那么一丝的趣味存在的。他想跟着她。 一身意味不明的轻哧之后,白狼乖乖地跟了上去。 * 一轮银月挂在树梢,寂静温柔的光照亮整个世界,像是母亲哄着娃娃入睡的温柔眼神,让人心充满了宁静安详,山道之上,偶尔吹过一阵凉爽的夜风,带起满山枯叶飞翔。 一抹红衣,妖娆翻飞。 披星戴月归来的人,停了步子,抬头,看着面前早就枯死的老槐。 正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上小憩的红衣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动,缓缓睁开眼眸,魅惑的桃花眼在月色的衬托下,闪着星子般迷人的光辉,才醒来,还带着一丝迷蒙的慵懒,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停在树下的人,良久,待脑子全部清醒过来,眸色才动了一动。 “嗯?丫头?” 是丫头,还是不是丫头? 青锋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树下丫头的真身,歪着头,有些不确定? 红影一闪,刚才还在树上的鬼物,已是准确地落在花朵面前,皱着眉头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她。 “嗯?这到底是丫头还是不是丫头呢?”青锋捏着下巴,眉头有些纠结了起来。 那人什么话都不说,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这人站在自己两步之外,青锋却是觉得,有些远了。 抬手将女子往着自己面前一带,他将自己的整个脸凑到女子面前,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就那样和对面夜色般的黑眸对上,仔细地,仔细地,不将里面的任何一抹情绪放过。 那安静得无一丝波澜的眼眸,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印不进这世界的一丝光亮,又仿佛是能包容万物的浩大海洋,深邃复杂得教人捉摸不透。 任何一个见着这双眼睛的人,定是要感慨,真是漂亮的眼睛呢。带着说不出的魅力,教每一个见过的人终生不忘。 静静地看了许久的青锋低低浅笑一声,抬手轻轻捏了捏面前的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蛋,脸上是难掩的喜悦,满意道:“嗯嗯,这下对了,是货真价实的,我的丫头。” 话语里,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教面前一直安静的人,微微睁大了眼眸,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这人,是不是将她看得太重了? “丫头,你还真是让人有些担心呢。” 说着,青锋又是满心欢喜地将面前的人抱入怀中,仿佛是等了千百年岁之后的重逢,满心喜悦地,像狗狗一般拿着自己的头蹭上去。 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坏丫头。 昨天的一切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一阵奇怪的魔气波动,他好担心,好担心,他的丫头会出事。焦急地赶去的时候,他的丫头却是不在那里,他很怕,很怕,这个丫头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这个丫头,这个怨鬼林没了这个丫头的话…… 花朵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鬼物,满是担忧,又满是喜悦地流露着自己的真性情。 这家伙,现在她怎么觉得,有些让自己心疼?明明是冰冷的鬼物,此时,这么的温暖。抬手,想要轻轻地回抱他。 这种温暖,好熟悉,好像……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我才不是你的丫头。”花朵推开面前的人,毫不领情地撇过头。 正是蹭到一半的人动作一顿,抬眼不解地看着她,“嗯?怎么了?” 却是在看到撇过脸去似乎是在闹别扭的丫头,青锋愣了一愣,一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眨了眨,再眨了眨……丫头这是…… 闹脾气了?瞧瞧那气呼呼地小脸蛋,瞧瞧那嘟起的小嘴巴……某鬼物的桃花眼瞬时变成心形。 哎呀呀,他家丫头居然在他面前闹脾气了呢……哎呀呀,表示好幸福的…… 某鬼物幸福得在一旁扭了好久的身子,看得反应过来的花朵眉头一抽,没好气地绕过此无聊的鬼物,往着怨鬼林走去。 “啊,丫头,你等等我。” 前面的人自顾自地走着,不理之。 “丫头心情不好?” “不好。” “告诉我,谁欺负你了?”他家的丫头,谁敢欺负,他弄死他! “你。” “我?”青锋满脑壳问号?他怎么惹了丫头不高兴?哎呀呀,怎么办?某鬼物的脸上,少见地紧张了起来…… “就是。”看着面前突然变得夸张地惶恐不安,大惊小怪的鬼物,花朵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竟是头一次耍起了以前她想都没想想过的小性子。 谁让她感觉得出来,这家伙就会包容她的这些无礼。人,不就是这样的,恣意地挥霍着身旁的人的包容和关爱。 “丫头,你告诉我,我是哪里惹了你生气?哪里?哪里?……” 对了,是不是昨天在怨鬼道上,坏了她的大事? 看着在自己面前眸色困惑地猜来猜去的青锋,刚才还萦绕在花朵心头的愁云,无端就消散了个干净,有些好笑地勾了唇角,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自己一般,叉着腰身不羁地看着面前的鬼物道:“死鬼,今晚在你那里借个宿,作为交换,我就不生你气了。” “啊呀……啥?”从来想都不敢想的鬼物,一时之间硬是没反应过来。 “嗯?”跟过来的白狼也不解地看着花朵……她不回去? “怎么?不愿意?” “……哎?不是不是……”反应过来的青锋急忙否认,丫头来他这里投宿?天大的好事!只是……他转头看了看怨鬼林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丫头,你为什么……” 花朵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轻不重地给了面前的鬼物一脚,“本大人要离家出走”。 然后,她便是给了背后两个家伙一个潇洒的背影,鸠占鹊巢去了。 “……” 离家出走?! 站在那里的青锋愣了许久,才木木地转头,垂眼看着同样愣住没反应过来的白狼,幽幽问道:“丫头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咋知道?”白狼甩了一个白眼出去,转身跟了上去,徒留身后的鬼物百思不得其解地猜测了许久,猜来猜去没个结果,索性一脸子欢欣鼓舞地跟了上去。 啊呀,他家丫头今晚在他这里留宿呢……留宿呢。 哎呀呀,他家的丫头……好好,心情越坏越好,以后就天天跟他在一起最好,他会把他拥有的所有的,所有的,都给丫头,他要让他的丫头天天都快乐,天天都幸福,他要把他的丫头,捧在手心里好好地宠着,在他的面前,谁都再不能欺负丫头半点…… 嗯嗯,就这样,就这样。 这样,丫头,才会离他近些,近到触手可及。他就不用每日坐在那里等待,观望,月落日升,日落月升……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搜寻那抹唯一耀眼的存在。 眉眼弯弯的鬼物瞅着前面那小小的身影,红影一闪,便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丫头等等我。” * 镜湖边,安安静静地撑头坐在桌边,正抬手有一搭没一搭挑着灯芯的人,看着满脸哈欠地被赶回来的白狼,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起来。 “离家出走?” 挑着灯芯的手蓦然顿住,然后转了方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深邃狭长的黑眸看向门外…… 听着椅子被轻轻挪开的声音,吃饱喝足的白狼不耐烦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睡眼惺忪地看着刚才还坐在桌边的白衣人从自己面前走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转头继续睡去了。 哼! 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事情呢,刚才他可是梦到他的初恋情人了,那个他重来没见过的,却是被他自作主张地当作初恋情人的人,两人正在你侬我侬地温存着呢,他才没那个闲心去管那个死丫头的闲事……哼,自己不告诉我,本少爷才懒得管你呢…… 本少爷要关心的,就一个顾雪舞…… 怨鬼林里,一抹烛火在阴暗的林子里飘摇,陌生的气息惹得周围的鬼物蠢蠢欲动。 纤长素手提着灯笼的白衣人踩着满地的落叶向着树林外走去,对着身旁不时飘过的满眼好奇地打量着他的鬼物视若无睹。 “你们看,这就是姑娘的夫郎呢,长得真是标致,和青锋大人简直是不相上下呢。” “对哦,对哦,青锋大人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不知是谁又是一巴掌打在另一个鬼物身上,啐道:“你懂个屁!这个男人区区一介凡人,哪里比得上我们青锋大人半点?长得漂亮又怎样?不到一百年的时间肯定就去地府轮回了,你说到时候姑娘是谁的人?” “对对对,你说的对。” …… 满林子都是一众鬼物们的窃窃私语,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 “哎呀,现在姑娘的心思可是在我们青锋大人身上呢,我刚才还瞧见了,人家正是在什么‘花前月下’,‘双宿双飞’呢,哦呵呵……” 有鬼物对着指头,笑得一脸的奸诈…… “哦呀,真的吗?” “哎哎,好像我刚才也看见了呢。” 慢悠悠地在鬼林子里走着的人步子一顿。 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的鬼物突然觉得脊背一凉,猛地打了个寒战,转头,看向身后。 “哎呀,吓死人了。”这男人是鬼么?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家身后是会吓死人的! “请问阁下刚才说了什么?”朦胧的灯光下,面容平静的人半弯着眼眸看着刚才似乎“口出了狂言的”家伙,嘴角勾起的笑容硬是渗得那鬼物汗毛一根根地立了起来。 “什么叫‘花前月下’、‘双宿双飞’,嗯?”明明看着无害,却是又让人恐惧的男人,重复道。 “那……那个……”那突然被这男人一身强大的气势给压住了的小鬼,心惊胆战地,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些啥,“他……他们……在,在槐,槐树上,排排坐……那个……” “排排坐?”哦,原来这就叫花前月下?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男人再是不看被吓得变了脸色的鬼物一眼,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待他走了好久,周围屏气凝神的鬼物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怎么觉得,这个漂亮的凡人怎么比青峰大人还可怕? 那厢,正是无聊地坐在槐树上赏着天上月色的人,听着旁边的鬼物不知道在叽叽喳喳说的什么,偶尔无精打采地“嗯”上一声,便是又游离着心思去看那天上的银轮去了。 一旁试图想转移她注意力的鬼物停了话语,一双桃花眼满是探究地看着她。 这丫头,分明就是有心事。 青锋有些气馁地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跟你丫头有了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丫头的心思却是不在自己身上,真真是让人伤心的…… 可是,看着丫头这般模样,他却是也开心不起来。 丫头,还是开心才好,像着以前一样。 抬头,望向天上的银轮,学着丫头一般,一转不转地看着。真是漂亮呢。 就这样陪着她也好,希望以后她有伤心事了都来这里。那些让她伤心,让她快乐的,他都想知道,想,再多些,再多些了解他的丫头。 安静的月色,安静的世界。两个人的风景,两个人的世界,仿佛一直,一直存在,直到岁月的尽头。 有什么,踩着一地的落叶在慢慢地走过来。 坐在槐树上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那漆黑的树林。 最先看清来人的青锋皱了眉头。那个男人…… “谁来了?” 分明听清了这是人声的花朵,转头不解地看向树下,却是在看清被那一抹昏黄的灯光照亮的熟悉面容时,微微愣了一愣。 在她愣住的那一瞬间,那人已是挑着灯笼站在了树下,抬头,眼波流转,满眼温柔地看着她,“妻主大人,我来接你回家了”。 槐树的叶子,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千千发丝被风吹乱,迷了眼,花朵突然觉得,这阵风里带着的寒意让她觉得有些冷了起来,而下面的人才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存在。 温暖到,温暖到让人眷恋不舍,仿佛梦幻。 没有家,没有小师叔的地方,哪里是家? “不回家。”花朵偏头,不看树下的人一眼。 “为何?” “我生气了。” “为何生气?”树下的人,耐心地问着。 “我要我小师叔。”花朵今儿真的就是返老还童了,几百年没耍过小性子,今儿是耍了个彻彻底底,倒是教一旁的青锋都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丫头耍起小性子来,倒是真真可爱得紧。 “跟我回去。” “我不。”没有小师叔的地方,就不是家。 树下的男人,似乎真的对上面的像个娃娃般的女子没辙了起来,低头蹙眉思索了良久,这才又抬头,话语温柔地哄到:“跟我回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树上的人眉头一动,“什么秘密?” “你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秘密?坐在槐树上的花朵,皱眉想了许久,也果真就是经不住这番诱惑,看了一眼旁边变得很是安静的青锋一眼,“我回去了”。 “我跳下来,你接住我。” 下面的人一愣,立马将手上的灯笼放下,张开双臂,“好”。 话语刚落,树上的人已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像黑色的蝴蝶,翩翩落入怀中…… 好有小师叔的味道。 槐树下,独留一抹未灭的烛火。 良久,树上的人才垂目看着那微微摇曳的火光,突然觉得自己这呆了好久的地方真真是寂寞得慌…… “丫头。” * 所谓的秘密,就是。 没有秘密。 “我要离家出走!” “不许。” “我就要!” “不行。” ……折腾了大半夜的花朵,终是被这男人给按在了怀中,乖乖地睡觉去了。 谁也没看到,那一转身的泪流满面。 脑子里记不得了,是因为早就刻在了骨子里,你要怎么让我不觉得你是小师叔? * 明明就是小师叔…… 天边的第一抹曙光穿透灰暗的云层,打在有些苍白的面上,露湿的睫毛,长长的似蝴蝶的翅膀一般沉重。 坐在屋顶的花朵,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边露出的半个蛋黄一般的朝阳,面上被打上一层柔柔的光晕,那层光晕让她的整个面庞的线条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我就是觉得,他是小师叔。”喃喃的话语,听得一旁的白狼耳朵一动。 “什么?” “没什么。” “……” “对了,那和尚的事情你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 “不急这一时,等我有空了自然会专门去找他的”,天边的朝阳,已经将整个头探了出来,见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花朵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往着回路走去,“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家事,才是最重要的。 * 一大清早的,这原本安静的偏僻小山村却是被一阵吵闹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习惯了围观热闹的村民又是三五成群地围上了那老是怪事连连的花大熊家。 这一家子可是不得了,从一大早上开始就吵到现在,那狗子据说也是被打得没了个人样子。 “你个死男人,给老子滚!” 早就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吓得快丢了魂的花大熊,现在怎么看这花大狗子都不顺眼,她就觉得他是个克妻的不吉利人,要是再让他待在这个家里,那肯定连她和大丫的命都会要去! 昨日从二丫被那个什么修道的宋庭带走后,花大熊就一直在前前后后地想这二丫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二丫打小她看在眼里就觉得跟平常的孩子很不一样,从来不跟那些同龄的孩子玩儿,也不会多跟他们说几句话,整天就自己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乱捣鼓去了,有时候看着真是渗人!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丫头,不光是因为这丫头不是她亲生的,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丫头的眼神有时候她看着根本就不同常人,一整天闷闷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空空洞洞地跟死人一样怪吓人的。后来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闷声不吭地就跟那萧瞎子那种神棍混上了,竟然还敢往怨鬼道上跑……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以前村里就在传言这丫头有问题,那时候她还不相信,只当她真是什么萧婆婆的弟子,可是现在,人家萧婆婆都说了,这娃儿有问题,她哪里敢在将这么个祸害留在家里来害自己和大丫的性命? 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惊吓了,说到这里,也都是面前这死男人生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崽子,招了鬼物上身要来害她们娘两性命的。 想到昨天这臭男人见到那个宋庭那副样子,花大熊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是狠狠地将哭哭啼啼的花大狗子给一脚踹倒在地上,毫不留情地骂道:“水性杨花的男人!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天到晚都在想着你那个奸妇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破鞋连老子都腻了,老子都不要的东西你以为人家都修仙的人了还会稀罕你?” 花大熊满脸鄙夷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被踹倒在地上哭得越是伤心无助的狗子,继续骂道:“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那鬼样子!要不是老子当年可怜你没人要,你以为你这副丑样子还有谁稀罕了?不光不晓得报恩,生个野种居然还敢来害老子!” 说着花大熊又要忍不住招呼这贱人几脚。 “娘,你别打爹,我求你了,你别打他……”一旁的花云,哪里受得了这老娘突然发飙这么对待老爹,上去一下将抱住花大熊的腿。 “你个鬼崽子给老子滚开!” 花大熊不耐烦地一巴掌便是狠狠地扇在花云脸上,那力道之狠,硬是将人直接给打得嘴角破了皮。 她一脚将面前的娃儿给踢开,狠声道:“你以为老子不晓得你一天到晚都跟在二丫屁股后面转,你有没有问题老子还不知道?你也给老子滚,老子才没有你这种被鬼占了身子的女儿!” “哇……” 一旁最小的花语,终于被老娘这凶神恶煞的阵仗给吓得哭了起来。 被这般说的花云也是蒙了,娘她说,她也是鬼上身?她什么意思? 她怎么可以?…… “当家的,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啊……”被踹了好几脚的狗子哭哭啼啼地爬到愣住的花云身边,一把将自己的孩子护在怀中,满眼祈求地看着那依旧是满脸怒气的人,“当家的,你要赶我走,我马上就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你看着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怎么会是被鬼占了身子的?你不能瞎说……” “无辜个屁!”听着这么一说的花大熊更是来了气,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两父女,“你以为老子真是眼睛被油糊了什么都看不到?这娃子在好几年前就该死了……” 听着这话的花云,哄的一下,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几年前?就该死了? “她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你在说些什么?呜呜……” 狗子就不懂了,这花大熊对他有意见她觉得情有可原,可是这花云是她的亲生骨肉,为什么她今日竟是要这般苛责?要说花朵那丫头有问题,他认了,可是这花云从头到尾人都是正正常常的,她怎么就说这孩子有问题了?这天下,有这样把自己亲生骨肉赶尽杀绝的母亲? “哼,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你以为老子不知道?这娃子那次要不是都快没气了,你以为我会把她丢到后山去等死?萧瞎子都说救不活了,她二丫屁大点什么都不懂能救个屁!” 花大熊此话一说完,人群里顿时一阵唏嘘,众人这才明白,怪不得这花云上次得了那么重的病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好了,原来是这二丫给救的?那时候二丫才多大,她怎么会懂得医术这些?看来…… 众人心中对二丫被冤鬼附身了这种揣测也逐渐笃定了起来,若是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老子才不会养一个被厉鬼占了身子的怪物在家里!我告诉你们,老子受够了,你们这些怪物,都给老子滚!我岁数也大了,就想过个安稳日子,你们这种怪物,老子才养不起呢!” 被狗子抱在怀里的花云,就愣愣地看着自家的老娘在那里分析得头头是道,好久,才动了动眼珠子,转头拉着自家老爹的手,眼里全是失望和对这个家的决绝,“爹,我们走吧,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去找二姐去,她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养活的”。 是啊,她就是个怪物,要不是有二姐,她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投胎了,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呢。至少,不会是这个亲娘把她当怪物看的家。 二姐,你在哪里?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现在的狗子,听到花大熊这么绝情的话,也早就没有对她有什么过多的幻想了,听着花云这么说,也暂时找不出别的办法出来,想着那离去的宋庭,心中又是一阵凄然,这女人啊,怎么一个都靠不住? 他为什么命这么苦?十几年了,十几年的忍耐,什么都没换来!够了,够了! 他受够了! “小云,你说,我们这又怎么去找你二姐?这怨鬼林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现下这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他们三人自然是再没那个脸面留在村里了,可是,要出去的话,这怨鬼道就是个大大的难题。 现在萧婆婆不在这里,他们这些什么护身物都没有的寻常人又怎么才能走出这个村子?即使出了村子,天地之大,常年待在花家村的他们又怎能找到宋庭他们?不说找不找得到,连饭吃得上一口都是个问题。 听着老爹这么说的花云,脸上越见是灰败沮丧,泪珠儿又开始落得厉害。 要是二姐在这里,就好了……二姐…… “二姐,你在哪里……现在这家里成了这样子了,怎么办啊……呜呜……娘她不要我们了……” “二丫……呜呜……” 狗子抱着怀里的娃儿,哭得越是撕心裂肺起来,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他真想若是能昏死在这里,他就再不要睁开眼睛了,这世上,活着太累了……太累了…… “如果你们不怕我是被厉鬼占了身子的话,就跟着我走好了。” 这突然出现的熟悉又陌生的话,让在场的哭声突然止住。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却是看清那突然出现在房顶上的人时,都是眸中难掩惊讶,这不是…… “二丫?”大丫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轻飘飘地似是无重量一般地坐在那松软的茅草房顶的人。 花朵却是懒得理上这些人,看都不看下面的大丫一眼,只是看向狗子和花云道:“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速度收拾了东西,我这就带你们离开。”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时间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狗子和花云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二丫不是被宋庭带走了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到底是人,还是…… 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两人均是面色一白……难不成,这大白天的…… 看着下面两人面上惊异的面色,房顶的人猜都不用猜便知道这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把我放回来了。” 说着,花朵又顿了一顿,“若我真是被什么厉鬼占了身子,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们难道就不认我了?” “怎么会?”下面的花云一个激动,立马反驳道,“就算你真是厉鬼,你也是我的二姐”。 花朵很是满意花云的反应,便又转眸看着下面愣愣地看着她的老爹道:“爹,这地方你是打算要留下来?这里就这么值得你拿一辈子去熬?” “……我……”这句话,真的就将花大宝问住了,他低头,开始问着自己,值得么?值得么? 当然,不值得! “若是你还留恋着这里不想走,我今日把花云和花语带走便好,你说如何?……” “……不……不……我……我跟你走……”就算这孩子再怎么有问题,这相处的十几年来,她怎么对着一家子的,她到底有没有恶意,他这个当爹的哪里能感觉不出来,说到底,厉鬼又怎样,厉鬼都比花大熊那个无情的女人好! 有时候,血缘这层关系,连路人都当不得……想到这里的狗子,转眼看着外面被自家妻主大人带过来的弟弟,心头难免感慨…… 留在这里,这日子,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看着老爹面上的神情,坐在房顶的花朵终是面上神情也是一松,好歹老爹这次是想通了,她本来还算着,若是他不走,她便用宋庭这个饵来套他的,有宋庭在,她就不怕他不上钩。 “那我们便走吧。” 老爹,以后,你就入了我的世界,这里再没有人的规矩,有我在,我便会好好护着你,我会把你想要的一切,都拿到你面前来。 你只需要懂得,你是在为自己活,你不是谁的附属,知道么?人,要知道爱护自己。 “等等!” 早已准备好了要离开的狗子三人,突然被背后的声音喊住。 不知怎的,那突然变得有些惊慌失措的花大熊,看着前面的几人,像是失了魂一般,动了动嘴唇,“你,你真的,要,要和这个厉鬼走?” “厉鬼又怎样,总比跟你生活在一起,好。”花大宝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转身得决绝。 这个花大熊,真是奇怪得很,她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厉鬼又怎样,厉鬼比她温柔了不知多少倍,就算前面是黄泉地狱,他觉得,也比留在这里受苦好。忍了十几年了,够了…… * 抱着花语的狗子和花云两人站在怨鬼道口子上时,看着那渺无人烟的怨鬼道,对于怨鬼道的传说,早就植根如心底了,天生的惧怕还是让三人紧张的腿都有些发抖。 “爹,你们别怕,跟着我走,什么都没有。” 这一大清早的,这一林子的鬼物都该是休息了,她带他们进林子当是不会遇到好事的敢来挑衅的。 狗子却是比花云还紧张,手上早就捏了一把汗,见着花朵将自己和花云往着林子里面带,心头越是有些七上八下起来,弄不明白。 他以为,二丫是会把他们带到外面去的,怎么越往林子深处走?这里,这里不是怨鬼们的住处吗?他们几个大活人的…… “二,二丫……”他现下,还是有些怕,要是二丫真的是要谋害他们性命该怎么办? 正在前面带路的花朵停了步子,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人。 “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我家啊。” “去你家?”狗子更是听得心惊肉跳,转头看了看周围满是杂草的槐树林,这鬼气森森的地方,二,二丫说,是她的家? “嗯,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在筹划搬出来了,所以我一直都在找新居的地址”,说着,花朵又转身继续在前面带着路,边解释道,“爹,你莫怕,这里面有个湖,周围环境挺不错的,我用竹子在那里搭了几间竹屋,够我们几个人住了……” “哦……哦……”狗子听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头感叹自己刚才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他还真怕这二丫把他们带到她的“墓地”去……他怕他们父子几人,走着走着,魂儿就没了…… 这不怪他,萧婆婆都说了这孩子是被厉鬼占了身子了……他知道她不会害他,可是人鬼殊途,他怕他们的习惯终究还是千差万别,比如有些她觉得对他们好的,不一定真的就好…… 前面的花朵根本就没有看到后面的老爹一脸胡思乱想的样子,只是自顾自地和他说着一些道理,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爹,其实,这个世上,只要你学会去了解,很多未知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可怕。”不论是什么种族,总是有好的和坏的,总是有思想的……只要你会沟通,只有学着去了解了,才不会惧怕。 “哦,好,好。”现在的老爹哪里又心思去揣摩这丫头的话中话,只一个心思地胡思乱想,时不时地转头看看周围寂静得只偶尔几声鸦声的树林。 这里,真是阴森。 却是一路什么怪东西都没看见。 几人一路平安无事地穿过了那片花家村人人惧怕的怨鬼林,狗子果真就见着林子中间的那片琥湖泊,看到那设计精巧独特的竹屋时,他更是惊讶了良久。 他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建得这般漂亮的竹楼,简直比村长家的那些房子都要好看多了。 “公公,你们来了?” 他正是看着这设计独特的竹楼吃惊之时,突然又看见从屋里走出的墨倾城两父子,别提心中有多惊讶了。 这不是,不是跟着萧婆婆走了吗? 现下,他是有越来越多的疑问了,为什么明明该跟着萧婆婆和宋庭那负心人走的两人,此时都还好好地留在村子里,那那两个人去哪里了? “爹,等安顿好了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吧?现在风儿都还没吃早膳,我们还是先弄些饭菜给大家填肚子再说好吗?” “哦哦,好好好。” 反应过来,狗子立马把从花大熊那里拿出来的那些微薄的行礼规规矩矩地放在堂屋靠门处角落的竹凳子上,便是立马问了厨房的位置,就去忙了。 这里,他现下感觉,也没那么可怕了。 ☆、第055章 道明身份 灶房里,用松木精心制成的碗柜空空落落,只简简单单地放着几个空碗、一小盅的盐和酱油,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下面的橱柜放了几小袋从镇子上采买回来的黄豆、花生、绿豆和大米等易于保存的干货,还有几块晒干的腊肉。 这就是目前花朵家里能吃的家当。 跟老爹在灶房里转了一圈,花朵再是没找到多余的东西,只得道:“要不今天就吃简单点?” “好,那二丫你快出去休息会儿,这里就我来弄吧。”花大宝看了一眼东西奇缺的灶房,自然是明白花朵现下暂时的捉襟见肘,决定就先给大家煮点稀粥垫垫肚子就好了。 花朵急忙将人拦下,“爹,我来我来,今儿我教你做一种腊八粥,以后想吃了你就照着这样做便好”。 腊八粥? “哦哦,好。” 花大宝愣愣地看着花朵从米袋子里抓了整整六大把米在水瓢里,将米淘洗好后就直接倒在了灶上的小铁锅里。 “二,二丫啊,你,你是不是放得太多了?” 这米是多珍贵的东西,在花大熊家里的时候,她只准狗子每顿往玉米糊糊里面撒一把米,还不许撒多了,所以,当狗子看到二丫跟不要钱似的抓了足足六大把米,着实惊住了。 花朵自然是懂得老爹为啥反应这般大,不足为奇道:“爹,既然我把你们接过来生活了,断然是不会让你们过比以前还苦的日子的,你没去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这很正常,外面的人熬粥都是这样的,熬粥就是需要这么多米,我们六个人,一人吃大概一把米就差不多了。” “可是,可是米这么少。” 狗子转头看着橱柜里少得可怜的大米,面上有些担忧,若是把这些早早就吃完了,这以后青黄不接时怎么过? “没事,怨鬼道边上我不是还种着一亩地的水稻?再过一个多月水稻就成熟了,那么多的稻子还愁我们一家子不够吃?” 这一亩的水稻至少能产一两百斤,足够家里的人吃了。而且因为邻水生长,这里的土壤含有不少的腐殖质,可是比那花家村的稻子长得好到哪里去了,是以花朵对大米方面的需求一点都不愁。 她往锅里倒了六大碗的水进去,转身又从橱柜里把腊肉取出来,切了一小块,切成丁倒进锅里。 花朵娴熟地在灶房里忙活着,一旁的花大宝完全插不上手,只得干干地在一旁看着,一会儿看她往里面撒豆子、一会儿看她往里面撒盐。 小木桶里的水很快就被用完了,看着煮的差不多了,花朵便让老爹在灶膛前守着,自己提着木桶去湖边打水,却是刚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老爹叫住。 “二丫。” “嗯?”花朵正要抬出的脚蓦然一顿,转头看着有些阴暗的灶屋里被灶膛的火光印得脸上表情明灭不定的人。 “对不起。” 花朵一愣,不解道:“爹为何这般说话?” “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顾着他,二丫早就该出来过她的神仙日子了。 “爹你不用在意,我怎么过活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花朵笑着对屋里的人摆摆手,转身便是离开了。 灶屋里的人抬头看着那孩子离去的身影,心头一酸,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几年前村里闹旱灾时这孩子瘦得身上只剩骨头的样子,眼里的泪水就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总觉得,看着这孩子他就心疼。 就算真的是厉鬼又怎样?这样温柔的,对他这个无能的爹这般好的娃子,哪里找去? 趁着打水的时间,花朵顺手“捞”了一条肥大的鲈鱼上来,转手交给跟过来的花云花语两孩子,让他们帮着剖了待会儿来清蒸鲈鱼。 有了这么一个额外配菜,这一顿早餐也算是比较丰盛了。 吃过了早餐,花朵便给在座的每人用自己的精血做了一块符让他们带在身上,这样,至少可以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下有惊无险。 “二姐,这里,真的有鬼吗?”花云看着挂在脖子上那块小小的画满了奇怪符咒的桃木,脸上全是小心警惕,带着些惧怕地看着自家二姐。 这个地方存在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他们这种凡人来说,的确是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花朵撑着头懒懒地看着她,“当然了,要不你以为为何这几百年的时间都没个外人来我们村子”。 不出意料地看着三人都是齐齐白了面色,花朵扯起嘴角一笑,抬手拍了拍一旁花语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别怕,只要你们戴着这个桃木符在身上,他们是不敢随便惹你们的。” 看着几人脸上仍是惧怕的神色,花朵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你们要懂得这个道理,这世间不光是人族一家的天下,妖族、魔族、仙族、人族和冥族一样生活在这片天地,仙住在高高在上的天界,人活在人界、妖住在妖界、魔住在魔域、鬼归属冥界,三界生灵各有所依,只有少数会因为各种特别的缘由徘徊在两个或是三个种族的夹缝之间。” “这世上真的有妖和仙吗?”花云看着自家二姐说的煞有其事,想着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讲的那些妖鬼的故事,难不成都是真的? “当然了,你不能因为你没有看到就否认他们的存在。” “那,二姐,他们,他们是不是很可怕?”花云记得,村里的那些老一辈讲的故事可全是那些精怪鬼物怎么出来害人的,在他们的思维里,妖魔就没一个是好的。 “傻丫头,你以为人又全是好的?妖鬼神魔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人是一样的,都是好坏参半,告诉你们哦,这怨鬼道上的鬼物可是个个都长得漂亮得很呢,只要你们没有贪念,他们是不会害你们性命的。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敢放心在这里住家?这里我还有几个很好的朋友呢,到晚上他们出来时我介绍给你们,保管你们喜欢。” 三人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 看着花朵一脸轻松地讲着,几人心头的紧张之情也减轻了许多。 “那,那,二姐,就是属于那种好的厉鬼?” 听着一旁童言无忌的花语,花朵哈哈一笑,“你家二姐可不是厉鬼,我是道士,有着前世记忆的道士,可懂?” “嗯,道士?” “对啊,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哦,这个世上,有些人轮回转世时忘了喝孟婆汤,所以他们转世后,是会记得前世的事情的。” 花朵觉得,现下这个理由当是老爹他们最容易接受得,随即半真半假地胡说了一气,听得几人一愣一愣的,最后好歹明白了,这二姐不是什么厉鬼,就只是转世的时候带着前世的回忆而已。 …… 经过花朵一上午的开解,初来怨鬼林三人也渐渐对这里没了那么强烈的惧怕,反而是被周围如仙境般的景色迷住了。 吃完饭后,渐渐没了陌生感的两个小孩忍不住兴奋了起来,高兴地在院子里跑着圈圈。 “哇哇哇……好漂亮!” 这里的空气呼吸着好舒服,这里的草地踩着好柔软,这里的野花五颜六色的好漂亮,这里的小竹屋更是漂亮得很,比家里的茅草房子好多了,刚才还给两个娃娃单独分了一间房间出来,里面还有他们自己的小竹床,那就是独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好高兴,好高兴。 一天的时间,一大一小两个娃娃就跟出了笼的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好不热闹,连着抱着娃娃在院子里赏景的墨倾城都被两人感染了,转头,眉眼里全是温柔地看着两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姐夫,风儿跟我们一起玩儿吧,我们想去那里玩儿水。”早已将院子跑了个遍的花云花语两姐弟早就对那一看着水就清得不得了的湖泊来了兴趣,长这么大,他们还没看过这么大的湖呢,光脚踩进去肯定好玩儿得不得了。 “好。”这镜湖边上墨倾城早就看过了,沿岸的水都很浅,到中间逐渐加深的,几个孩子若是在水边玩儿的话,当是没什么危险,反正怀里的小家伙也被两个姐姐哥哥惹得兴奋连连。 在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去林子里后,花朵让老爹也跟着去湖边散步,顺便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水边顿时传来几个娃娃天真的银铃笑声,硬是惹得林子里早已休息的鬼物大白天地站在阴暗的地方对着这里窥视连连。 这怨鬼林里,从来没有这么高的人气,真是不错。 正是坐在石桌旁的花朵转头看向那阴暗的地方,手指若有所思地轻敲着桌面。 虽说这林子里的鬼物们暂时还算安分,没有多大的危险性,但是,要她拿老爹他们的命去做赌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算了,等会儿去找青锋商量商量得了。 只是现下,看着稍显空落的院子,花朵有些愁了起来,现在盘算起来,家里的东西,真没什么,约莫两百平米的大房子,里面的摆设却是少得可怜。 三个房间里的席梦思都还没做出来,总不可能让娃娃睡那么硬的床板板,棉被却只有两床,就全部用在了主卧里,这样一来,剩下的两间房子,老爹和弟妹就没有可以铺床的了,现在还可以忍一忍,到冬天的话是万万不能过的。 除此之外,每间房子还当有书桌,书架,衣柜等各种摆设。 家具好说,这怨鬼林还是有不少的松树的,可以砍些来直接做。只是要把这个家搞得舒适点,是要花点心思的。 “唔……”花朵又转头看了看挨着灶房一角的那口因为刚打出来水还有些浑浊的井,虽说古代到处都有井,但她还是怕几个孩子一个不小心栽了进去,不把它做成压水井这种便利又安全的东西,她就是不放心。 脑子里过了一遍大概要买的东西,花朵便是取了一张宣纸过来,点了墨便是将之一一列了下来,然后又取了另一张出来,仔仔细细地把压水井的结构图画出来。 桌子对面的墨倾城饶有兴趣地看着。 “这是什么?” “压水井”,将图纸画好后,花朵便是指着上面的细节讲解道,“这是一种汲水工具,能将地下水引到地面上,有了这个,以后就不用桶幸苦地在井里提水了,也不怕孩子不小心掉到井里”。 “哦?”这倒是有趣,听着这图纸上的东西有着这么神奇的能力,墨倾城不免又是对之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有趣。 “有些东西,我无法给你多做解释,但是这些真真是可以带给我们生活很多便利的”,把图纸放在一边晾干,花朵又抽出了一张继续画着要做的另一种东西——席梦思,一种软床垫,“待会儿我给你看另外一种东西,这个睡在上面可舒服了”。 人们生于床,爱于床,死于床,人的一生超过三分之一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所以,床是绝对要做的舒舒服服的。 很快将弹簧床垫的图纸画了出来,花朵指着上面对着满是好奇的人继续解释道:“这个叫做弹簧软床垫,主体结构是用粗细适中的铁丝缠绕编织成的床绷子,外面用结实的布口袋包起来,把这个放在床上当床垫,上面再铺一层棉被,很舒服的,比下面垫好几层的棉被还舒服,而且这个还有一个优点,不会变形,寻常的棉被,铺了没多久就压实了,这个用再久都不会变形。” “嗯,是吗?” “到时候你用了就知道了。” 说完,花朵正准备将画好的图纸铺在桌上,却是突然心头一动,拿着宣纸的手生生僵住在半空,手里的宣纸,飘飘悠悠地落下。 “怎么了?” “没什么。”花朵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老爹他们的方向,迅速转过头来。 ☆、第056章 孤寂温柔 “爹爹,你看你看,我抓到一条小鱼呢。”两个孩子在水里玩儿了一上午,收获可算是多多,回去的路上,花语满是雀跃地将自己刚捉住的小鱼儿拿到自家老爹面前看。 “爹,爹……”那一直站在湖边的人,却似失了魂一般,就愣愣地站在那里,对花语的话半分不理。 一旁的花云察觉有些不对,拉着老爹的衣袖喊了好一会儿,这人才似反应过来一般,那似乎是失了魂的眼珠子动了一动。 “嗯?怎么了?”花大宝刚才觉得自己更灵魂出窍了似的,突然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爹,你吓我一跳,刚才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答。” “嗯?是吗,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说着,花大宝满是不解的转身看着身后,这里除了怀里抱着的风儿、身旁的花语和前面的花云,就再没别人? “你听错了吧?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呢。” 听着老爹这般说话,花云愣了愣,低头突然瞥见脖子上二姐让挂着的桃木符,心头一动,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阴森森的树林,心头突然觉得有些毛毛的,有些害怕地看着老爹道:“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花大宝点点头,立马带着三个孩子往回路走,幸好回去的路上再是什么怪事都没有发生了。 “坏蜀黍,坏蜀黍……”只有怀里的娃娃,龇牙咧嘴地趴在花大宝的肩上对着他身后示威般地挥着小拳头。 * 花朵早早将午饭准备好了,布好了饭菜,和墨倾城两人正等着几人回来吃饭。 “二姐,二姐!” 老远就看着院子里坐着的花朵,花云剩下的那么一点点勇气也消失殆尽,跟着花语两人飞快地跑了过来,一下扎进这个在他们看来唯一靠的人的怀中。 “二姐……”刚才那莫名地让脊背发凉的感觉在花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还有些腿脚发抖。 “怎么了,这是?”这孩子之所以会这样,花朵自然是能猜出个□□不离十,但现下时机不到,她也就不点破。 “……没,没事,我就想抱抱你而已。”花云在路上早就得了自家老爹的吩咐,叫她不要乱在二姐面前说话,免得让二姐担心,如今这样,也只是想在在她看来无所不能的二姐面前纾解一下心中的恐惧而已。 “不怕不怕,二姐在,没有谁能动得了你们的。” 花朵抱着被吓坏了的孩子柔声安慰,抬头又看了一眼抱着风儿的老爹,看着他脸色也不怎么好,知道他估计也是有些被吓着了,但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些事,老爹他们总要慢慢学会接受的。 经过上午这一不轻不重的惊吓,初来乍到的几人也就再没什么精力了,草草吃了午饭便是进屋子休息去了。 怕几个孩子不习惯,花朵便在老爹他们的床前搭了凉椅陪着三个人一起睡,至少,有她在身边陪着,他们一定觉得安心许多。 “二姐。” “嗯?” “他们很可怕么?”躺在床上的花朵,一双黑漆漆的眼眸,蕴着一丝惧怕,小心翼翼地问着花朵。 “唔,我倒是不觉得可怕,反倒觉得他们心挺好的。”花朵自然是明白花云口中的“他们”指谁,决定还是先在他们三人心中建立起好感才是。 “嗯?是吗?”这话让花大宝几人听着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这里面好多都是我的朋友了,这座竹屋就是他们帮着我建的呢。” “哇,真的啊?好厉害!”屋里的两个孩子,瞬时两眼放光,眼里竟是起了崇拜之意,这么漂亮的竹楼居然是那些“可怕”的东西建的,还是专门为二姐建的,二姐好厉害! 初来乍到的他们根本就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还以着凡人的人情世故来看待这里的事情,是以心头对那些鬼物的好感也是多了不少,便是自行将上午的遭遇当做是自己的错觉,一下子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两个孩子硬是拉着花朵让她讲了不少这里的事情,在她半真半假的忽悠里,两人硬是听得满心的激动,恨不得立马就要见上他们一面…… 看着两孩子激动得满脸绯红,花朵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是不是自己讲得太过了? 好歹将两个孩子哄睡了,看着一旁跟着眉头舒展了的老爹,花朵柔声道:“爹,别担心,这里很安全的,你也先休息一下吧。” “嗯,好。”伴随着竹床响动的声音,花大宝也闭目安心地躺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呼吸的声音就变得均匀了起来。 他的孩子在身边,他觉得很安心。 看着床上熟睡的几人,花朵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当时小师叔坐在床边哄着自己入睡的心情,那种感觉就似是能消融寒冰的暖阳,让人全身都暖暖的,花朵一想到那人温柔的眉眼和微笑,不觉间眉眼之间全染上了温柔之色。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们过得好好的。” 安静空荡的房间突然银光一闪,凭空出现了一匹成人身高,浑身雪白的狼,雪白的毛发,发出浅浅的银光。安静无声地出现在花朵面前的白狼,银色的眼瞳懒懒地看着她,“你明知道这怨鬼林有问题,为何还把他们带过来?” “嘘!”花朵示意白狼跟自己出去,关好了房门。 “外面的世界,未必就比这里安全,而且,从来没去过村外的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就适应不了外面的世界,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在外面的世界碰钉子,还不如暂时放在自己眼前,慢慢让他们学会靠自己的双手生存。” “哼,随便你怎样,反正我提醒你一句,这怨鬼林可是个不简单的地方,你最好别小瞧了。”对于白狼来说,他要保护的就只是面前这人而已,其他的人,他可不想管半分。 “我会尽快为他们找到容身之所的,不急。”说着,花朵转头看向屋后面那光线昏暗的林子,半眯的眸子里全是幽暗,“不管将来会怎样,我都不会逃”。 “我看了一下,你们花家村在这阵法里似乎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嗯,是的。” “那到时候……” “呐,敖大人……”夜色般的眸子失神般地看向远方,“你听过蝴蝶效应没?” “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本来的设定是没有我的位置的,但是,现在我却出现在了这里,你知道我的出现,对这里有什么影响?” “你……”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的白狼,眸子瞬时瞪大。 “修道,讲求的是自然,其实,万物生灵都是遵循着这个规则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妄图去改变别人的命运是要遭到天罚的……你知道修道的人为什么在每一关口都会有雷劫吗?……这就是,天罚……强行违逆天地规则,是要受到惩罚的,天罚下来,是很痛的……很痛的。” “所以,你以前尽量当一个不存在的人?” 花朵淡淡看了一眼白狼,“我给老爹他们算了命的,老爹的命里是一辈子都逃不开花大熊的虐待的;花云的劫是萧婆婆,她那一身不错的根骨对萧婆婆来说是莫大的诱惑……修道,哪里又有常人想的那样简单?” 白狼就蹙着眉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思绪越是复杂起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值得吗?笨女人”。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至少我不再是一个人。”说完,花朵转身看向着自家夫郎和孩子睡着的地方,隔着窗户看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口水泡泡直冒的小娃娃,不觉间唇角勾起了一抹安心的弧度。 娃娃的身边,男人正撑头优雅地斜躺着,闭着眼似也已陷入熟睡,一头乌黑的发丝慵懒地垂在身侧,华丽的优雅,安静的温柔。 “以后我不在他们身边的话,敖大人帮我照顾一下他们好吗?” 地上蜷着身子正准备午睡的狗狗尾巴一甩,兀自睡自己的午觉去了。 花朵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是向着院子外面走去,看着这个充满了人气的地方,唇角全是安心的微笑,这就是家,有家人的家。 满意地将这充满了人气的小竹屋打量了好几遍,花朵这才从怀中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四张桃木符,咬破了手指开始在上面画起符咒起来,抬手一挥,四张画好的符咒便是准确露在竹屋的东南西北四角。 整个小竹屋,很快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结界中,未得她花朵的允许,任何鬼物都不能进入这里,这样,老爹他们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 “轰隆隆……”天边突然传来滚滚雷声。 “嗯?”转过身去,花朵就看着天边不知何时静悄悄地飘过来的一团黑云,这是要下雨了吗? 得赶快去湖里捉些鲫鱼和鲈鱼什么的回来,不然大人小孩的营养怎么跟得上?花朵急忙从灶屋里取了一竹编的背篓出来,匆匆往着镜湖赶去。 …… 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像谁手中挥舞着的一把把利剑,带着要将整个世界划成四分五裂的气势从天上落下,暗沉的世界顿时被一片白光笼罩。雷声滚滚而过。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便纷纷落下来了,“嘀哒,嘀哒……”响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很快变成瓢泼大雨,那雨猛烈极了,霎时间,空中仿佛神魔乱抛,从那灰蒙蒙的云中撒开千丝万线,渐渐的将天和地给缝合了,雨柱犹如一排排利箭倾斜着射向地面…… 本是平静若镜的镜湖,瞬时被这夏日的骤雨打破了平静,倒影的一切美景,全部破碎,变得朦胧模糊。 撑头坐在湖边的大石上的人,就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被湖面氤氲上的水汽模糊,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流过眼角,汇成一道悲伤的水流,顺着眼角落下…… 不知何时,眼前的湖面,明明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得破碎不堪,花朵却是觉得自己的头顶的天空放晴了,本是木木的眼珠子动了动,往上转,便看着一把暗黄老旧的油纸扇,替自己遮了一片无雨的天空。 “嗯?”转头,看着熟悉的一抹银白衣衫,被雨水打湿的长长睫毛眨了眨,“哦,下雨了,该回去了……” 带着一丝冰冷的纤长素手,轻轻抚上早已被雨水淋得冰凉的面庞,勾起的食指,轻柔地将那些顺着眼角滑落的水珠拭去,“傻孩子,回家了”。 被伞遮去了全部雨幕的人缓缓抬头,看向那将自己大半身子晾在雨幕之中的人。 “拿着。”面前的人,弯身将手里的伞交给她,将一旁装着几条活鱼的背篓背在身上,然后,在花朵没反应过来之时,轻柔地将她打横抱入怀中,向着回路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的。” “这样我们可以少淋些雨。” “哦。” 在男人结实又温暖的怀抱里,花朵转头,看了看身后早已被水汽弥漫的湖面,捏着雨伞的手终是紧了紧,然后抬手,毫不犹豫的揽上男人白皙有没的脖颈,将湿漉漉的头枕在那结实有力的肩上,似梦幻一般叹息一声…… “小师叔。” 男子的步子顿了顿,然后继续安静地往着回路走去。 雷声渐渐弱了,雨点渐渐小了,暗沉的天空,云开日出,重新出现一片明媚的天光。一路上刚刚洗过地草叶晶莹油亮,好象干渴的孩子喝足了奶水一样滋润,舒畅! 早已被雷声吵醒的花大宝三人,看着远远走回来的两人,终是松了一口气,却是看清抱着花朵的墨倾城时,面上的表情愣了一愣,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不好说,就看着他们慢慢地走近,明明是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在他看来,却是一点不违和…… 看着自家男媳将自己的女儿公主抱一样抱回了房间,花大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年轻人的事情,自己这老人家还是不要管好,转眼看了一眼被“遗弃”在院子里的背篓。 还是给孩子熬些鱼汤喝才是实在的。 那厢,将花朵放在床上的人,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张干帕子出来,就弯着腰身,仔仔细细,安安静静地擦着她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妻主大人,要为夫的来帮你换衣服吗?” “嗯?”正是看着面前的人看得出神的人一愣,摇摇头,“我自己来便好”。 那人伸手,轻轻地触了触她冰冷的额头,微微蹙眉之际也没多说,转身便是出去了,却是在临出门之际,步子顿住。 “下雨了为何不回来?” 正是脱着衣服的人,愣愣地抬头,“我在等人”。 * 曾经,有个老头子,语重心长地对着花朵说过一句话,狐狸这种动物,可是精得很咧,它们很会隐藏自己的。 ☆、第057章 翻手为云 女人其实是没有男人想象中那么无脑的,别以为你看到、你觉得某人傻兮兮迷糊糊的,女人心头最是看得清现实……尤其是那些活得跟个老妖怪的老家伙…… * 夜深人静,万物生灵都进入了梦乡,正趴在院子里眯眼打盹的白狼突然心头一动,蹙着眉头睁开眼睛向着身后的房顶。 “喂,女人,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房顶来晒月亮?”一个跳跃轻巧无声地落在房顶的白狼一抬头便瞧见面前的女人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痒得很,挤泡泡呢。”女人头都不抬地专心做着手里的事。 挤泡泡?不懂她是什么意思的白狼好奇地凑上前去一看…… “啊啊啊啊……你这个不爱干净的粗俗女人!”洁癖深重的白狼满脸嫌弃跟见了瘟神似的往后跳了好几大步,生怕这女人碰着自己身上的一根毛毛…… 天天天!这女人在……在抠脚! 正是专心地抠着脚丫子的花朵不耐烦地抬头,看见满脸嫌弃的白狼后不当回事地撇了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道:“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姐姐我哪里不爱干净了?今儿下午才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呢,该搓的泥垢都搓了个干干净净的,哪里脏了?” “笨女人!你多大了还抠脚趾头?你嫌不嫌脏?你懂不懂什么叫矜持?”白狼觉得自己对这女人越来越无语了…… “懂得很呢。” “……那你抠个毛线的脚?哪有女人像你这样在男人面前抠脚丫子的?!你……”习惯了富贵生活的白狼正要开启言教模式,前面的女人眉头一锁,一白花花的小脚丫便是直接“啪”了过来,将他要说的所有话都给啪了回去。 “啊呀呀呀……你的脚!!!”脚!脚!脚!这死丫头的脚!往哪儿踢了?! “我的脚香着呢……”花朵无趣地撇了撇这不知道跟多少名媛贵女打过交道的大少爷,继续低头用指甲抠着脚上因为今下午沾了雨水长的水泡泡,俗称脚气……“你又不是本小姐喜欢的男人,我干嘛在你面前装矜持?我吃多了撑得?” “你你你你你……”从来都把身上的卫生当个大事儿的白狼难受得直用爪子挠脸,挠了几下还觉得不满意,一个闪身便是“噗通”一声跳进了不远处的镜湖。 看着反应这么大的白狼,花朵先是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才嘟着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抬脚借着月光看了看那常年穿鞋没晒过太阳的白花花的脚丫子,“姐姐我这么白的脚丫子去踩你那是你的福气……还不懂得珍惜……” 至于所谓的脚气要传染这回事儿直接忽略不计,传染给他敖大人,让他娃娃长一脸的水泡泡也是不错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没一会儿,那跟受了千百年没遇的奇耻大辱似的白狼一身湿漉漉地走了回来,二话不说身上一抖,那在月色下带着点银光的长毛跟着一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花朵就被这娃娃给甩了一身一脸的水珠珠…… “哦呀哦呀,报复心还真是重呢。”花朵毫不在意地抬袖将脸上的水珠擦了个干净,唇角一勾,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上的银月。 “死女人,你以后再敢这样我一口吞了你!”白狼龇牙咧嘴地警告着她。 “我倒是不建议你这么做的”,花朵抬手摸着下巴故作沉思了片刻,转头看着一旁趴在房顶开始顺着满身毛发的狗狗,眸色里划过一抹明显的恶作剧意味,“是人的话,一般肠子里都是有便便的,你这就不嫌弃了?” 一旁正是顺着毛发的狗狗动作生生僵硬住…… “哎呀哎呀,真是伤心呢……不嫌弃‘翔’坨坨的敖大人居然嫌弃人家的小脚丫……” 来了兴致故意要逗逗某只的花朵警觉地往旁边一闪,顺利地躲过了某狼难得一次亮出来的锋利爪子。 “lucky,lucky!”花朵有惊无险地拍了拍似是受惊了的小胸膛……“啊呀呀,敖大人的爪子好可怕,真是凶,居然对女人亮爪子,没绅士风度……” “女人!你是想死还是想气死本大少?!”一旁的白狼彻底炸毛了。 “当然选后者了,我没事跟自己过不去干甚?”花朵一副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 某只终于觉得自己若是再跟这女人说下去铁定心脏病发作英年早逝,生生将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然后满心郁结地转过身子背对着负手站在房檐笑得没心没肺的人。 老子不跟你个丫头片子计较!老子堂堂上古凶兽什么人没见过?!小丫头片子!小丫头片子!哼哼哼!…… 过了好一会儿,正是趴在前爪上生闷气的白狼突然感觉一双柔柔的小手覆上自己的身子,瞬时又是炸了毛,猛地甩头过去狠狠地瞪着拿她毫无办法的无赖女人,龇牙咧嘴道:“离本少爷远点!” 女人低低浅笑几声,毫不气馁地帮它顺着毛发,“好了好了,别气了,逗你的……” “哼!”丫头片子先服了软,白狼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便是没好气地转过头去,继续趴在前爪上,安心地享受着坐在身旁的女人与自己仔仔细细地顺着毛发,不觉间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嗯嗯不错,毛毛里没有长跳蚤……” “你爹才长跳蚤!” “哟呵,你咋知道我爹长跳蚤了?” “……”老子堂堂凶兽不屑与你等凡人计较! “真是漂亮的皮毛呢……”若是你个狗狗死在我前面,正好拿去宰了做个披肩,铁定一个冬天都好过……花朵邪恶地想着…… 对天生注重外表修饰的白狼来说,嗯,这马屁拍的好。 “女人,你老是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哦,我相信这世上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坏习惯的,难不成你以为你以前交的那些大明星、大名媛和大小姐就没有这些恶习?” “哼,她们可比你讲究多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呢”,花朵满是趣味地撩起一把白狼柔顺的毛发,感受着一根根的毛发滑落指尖的那种轻柔顺滑,满心地赞叹,“你以为她们就不拉粑粑了?你以为她们不会抠鼻屎和耳屎?还是你以为她们就不摸脚了?只是因为人天生的对高雅和美的追求,让她们不愿意在男人面前展示出自己丑的一面而已……” “……” “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不会受到无端苛责的人面前,人才会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敖大人,别忘了,人不是像仙妖魔那样靠修道就能活下来的。” …… 正是眯着眼享受着身旁女人服务的白狼根本就没看到女人脸上闪过的一丝狡黠的笑意……如若他知道此时女人真实的想法…… 哎呀哎呀,我想看看摸一下脚脚气会感染到手上不……摸一摸面前这狗狗脚气会不会传染给这狗狗?……传染到狗狗身上狗狗又是什么样子? 好深奥的医学问题。 “喂,女人。” “嗯?”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这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只是怎么现在感觉又变回以前了……不,比以前更恶劣了…… “没怎么样啊”,花朵轻轻松松地答道,似是无事,“只是想起了个人而已,发泄了一下情绪”。 人总不能一直未自己的过去束缚……为一个小师叔,她也念了、想了、闹了快一千年的时间了……这剩下的时间,还是将以前埋葬,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场才是……若是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直要死要活的,她就真的连凡人都不如了…… 闹了这两天那家伙都没个反应,看来这法子行不通啊……继续用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前面是堵墙她还硬撞,有病才是……这么个蠢活法,着实没什么意思。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打怪升级的。” “……那你跟那墨倾城又是怎么回事儿?这两天神叨叨地一天到晚叫人家小师叔……” “没办法,我就是觉得他身上有小师叔的影子”,说到此处,花朵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住着那人的屋子,似乎自言自语道,“却感觉又不全是……” 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你小师叔是你什么人?” “小师叔。” “……跟你说话老子肝火旺盛!” “没事,我给你采些药下下火就好了。” * “呐呐,白狼,我看了这个怪异的地方也看了十几年了,这个地方,没猜错的话是被人用来封印什么的……你觉得呢?” “废话!不封印难道还是好看的?” “你说,这镜湖下面是什么东西?好似很多人对‘它’有兴趣得很呢。” “你既然知道这里不对劲还跑这里‘蹲’着干嘛?”傻女人,明明这里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跑这里来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作甚? “你既然是上古凶兽……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来问我?既然是有谁有心想我掺和进来,我逃得开吗?”逃?貌似这个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呢。 花朵抬手在虚空中快速横竖几画,面前便是出现了一盘泛着点点银光的虚拟棋局,“你说,墨倾城这枚棋子在这盘棋局里到底是起着怎样的作用?”将,还是车? 白狼微微讶异之后,轻哧一声,“你这几天不是为着你那小师叔要死要活的吗?” “就算是仙也不可能在看到曾经让你刻骨铭心的人时无动于衷,我闹这一阵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只是现下也看出些名堂来,这人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小师叔,一半的可能性不是小师叔,我闹也闹了,问也问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那就说明他出现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来认我的,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花朵眼神悠远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镜湖,“我若是被一个神似小师叔的人牵着鼻子走了,那我这么多年就白活了,我现在还没头脑热到看不清眼前局势的地步”。 既然不是玩儿的亲人相认这一戏码,那她就收了,玩儿些别的。 她的小师叔,她那么喜欢的小师叔才会不认她呢。 “那下一步你想怎样?” “既然越看越像一盘模模糊糊的棋,那我也应该聚齐我的棋子来好好下这一盘……我要将军。”而且要赢得漂亮,这一盘棋局她才是那个主宰,谁都休想主宰她的命运,就算是小师叔也不可以! “万一他真是你小师叔怎么办?” “无妨。”……夜色般的眸子里面漆黑一片。 ☆、第058章 新的家人 “喂,女人,你要去哪里?” “出门溜溜”,花朵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便是出了门,“这里就交给你了”。 …… 站在郎朗月光下,花朵眯着眼眸看着面前被一片浓重的夜雾笼罩着的树林,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纤细的食指在半空虚空一划,一朵透着银光的蝴蝶便是振动着轻薄的翅膀往着林子深处飞去。 “哎呀,是姑娘来了呢。” “是来找青锋大人的吗?” …… 本来还是寂静一片的怨鬼林顿时热闹了起来,隐在暗处的鬼物纷纷现了身,好奇地跟在她的身后。 “我去找人。” “是去找青锋大人的吗?” “……不是。” 花朵指了指前面的灵蝶,故作神秘地一笑,往着灵蝶指引的方向走去。 在这片死寂的阴暗中,这只小小的灵蝶就似唯一光明的指引一般,所经之处惹得一众的鬼物侧目连连。 远在怨鬼道上的青锋分明感觉到了林子里花朵的气息,却只是往着那处瞧了一瞧,转头木着眼神看着天上的明月星子。 “大人,姑娘又接了几人过来,似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嗯。”坐在那棵老槐树上的鬼物似是没有半点兴致和精神,蔫搭搭地回答着。 “大人觉得这样好吗?”树下的书生看着青锋那般模样,在心里默默地叹气。 “有什么不好的?”她的丫头明明离他近了许多,他却是觉得还不如以前那样,他远远地看着她在地里劳作…… “有件事我觉得大人还是当知道的。” “嗯?什么?”树上的鬼物依然无神地盯着天上的那轮他不知看了多少岁月的银轮。 “昨日午时……”突然,一阵夜风吹过,整个林子树叶沙沙作响,陆秀才的话语就湮没在这阵带着凉意的夜风中。 树上的青锋终于低了头,半垂着眼眸看着树下的人,眸色里黑幽幽的一片,良久,突然开口道:“我好想也腻了这做鬼的日子。” 好想变人,一天也好,片刻也好,那样便可真真实实地感受丫头的温度,想知道丫头烤的鲫鱼、煮的野菜是什么味道……好想丫头的视线就一直,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没有人跟他抢…… 明明以前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丫头的,为什么,为什么,自从那个叫做墨倾城的人来了后,自己就变得这般奇怪了…… “大人,你……” 树下的陆秀才安静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青锋大人,本来漂亮勾魂的桃花眼里此时全是寞落悲伤。 “嘭、嘭、嘭……”树林里传来的巨大声响将两只鬼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丫头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要干嘛?青锋正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清楚…… 随着“嘭”的一声,千年的老槐就被这力道知足的一震,上面坐着的青锋一个不妨,“嘭”的一下华丽丽地摔了下来,满眼的星星闪啊闪…… 过了好久,顶着一头落叶的鬼物才晕晕地抬头看着嵌在透顶的槐树树身的那只脸都被打得变了形的可怜鬼物,眨了眨眼…… “呀呀,不好意思啊……”黑暗里传来一声似是来自地狱的女声,硬是让嵌在树身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的鬼物吓得脸皮变了色,那身子抖得……连带着槐树又是一阵颤动,下面可怜的青锋大人就被槐树叶给埋了个彻彻底底,只留一双桃花眼无辜地看着月色下逐渐现身的带着一脸恶魔笑容的花朵…… 女人双手握紧的拳头指骨捏得咔擦直响……此时正是满眼火光地盯着他的头顶…… 然后在一众鬼物的尖叫中,比魔物还可怕的女人抬手一抓便是硬生生地将死死地嵌在树身的鬼物给扯了下来,然后…… “啪啪啪啪啪啪……” 那一双桃花眼就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抡着胳臂飞快地把那倒霉催的小鬼在地上摔来摔去…… 众鬼物一阵唏嘘,这多大的仇怨? 不知过了好久,眼看着这不知怎么惹了人家的鬼物就要神消魄散,这大魔王才似发泄够了,大发慈悲地手上一松,任着那可怜的倒霉催去天上见星星,才抹了一把晶莹剔透的汗水,对着天上的某物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特别诡异,“今日家父承蒙关照了,小小回礼莫要客气”。 身后的鬼物们顿时一片哗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谁谁谁倒霉催地不自量力去惹人家老爹……怪不得,怪不得…… 有了躯壳的束缚,其实花朵打得也挺累的,从林子里打到林子外面,这运动量不是一般的大,刚才那一阵抡,手臂都酸了…… 花朵叉着腰身一个劲儿地歇气……待歇够了,这才转身看着一旁被树叶埋了个彻彻底底的不明物,随即满是好奇地走上前去抬手将树叶左扫又扫扫开…… “哟,青锋大人这么好的兴致?新的癖好?” 正是要好奇地打量面前这木木地似是变成了一座泥塑菩萨的鬼物的花朵突然听到他身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啪嗒”一声,某只石化的鬼物就着刚才的姿势翻倒在一边去了。 从一堆树叶里站起来的陆秀才面色怪异地看了花朵许久,这才干咳了一声,斜眼瞟到还在继续石化的青锋,弯身顺手将之扶正,“姑娘好身手……” “啊呀,啊呀,过奖了,不成章法,不成章法……”某女子捂嘴笑得羞涩,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众鬼物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礼貌道,“以后我的家人就承蒙各位多多‘关照’了,我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众鬼物听着这丫头故意加重的“感谢”一字,不觉间浑身的汗毛硬是一根根倒立了起来……千万别感谢,受不起,受不起……比恶魔还可怕…… “哗啦”一下,一众的鬼物硬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瞬时变得空空荡荡的林子,花朵无趣地耸了耸肩,随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眼惺忪地往着回路走去,走到半路,肩上突然一重…… “丫头,我也想变成你的家人……” “好啊,你想要哪个身份?” “随便,随便,只要在你身边就好。”没想到这丫头答应得这么爽快,青锋一下子心情就从地面飞到了云端……一时间就没注意她说这“身份”两字意寓何在。 “唔……”花朵苦恼地掰了掰手指头,现在夫郎有了,儿子有了,老爹和弟妹都有了,不久之后还会有个老娘……上中下三代差不多都齐了……就差个……祖宗…… “嗯,这样吧……”叽叽咕咕叽叽咕咕……花朵在青锋耳边一阵捣鼓之后…… “什么!!!”林子中传来某鬼物百万个不愿意的声音…… “不想和我扮过家家那就一边去……姐姐还不稀罕你呢。”花朵嫌弃地看了身后的鬼物许久,叉着腰身往回走去…… …… 第二日清早。 一家子的人看着坐在桌子面前满嘴跑风地、笑眯眯地对着他们打着招呼的慈祥老太婆都愣住了。 “这是……”花大宝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傻了眼,这萧婆婆怎么一大早地跑他家里来了? “这是萧婆婆啊,爹不会这么快就不认识了?”花朵睁着无辜的眼睛眨啊眨。 “我,我认识,可这,这……”这萧婆婆怎么跑这里来了?这才是最重点的问题,前些日子不还在到处说他家丫头是厉鬼附身,硬是跟着村长将二丫给赶了出来,怎么今儿专门跑到“厉鬼”家里来了? “以前那都是误会,我都和萧婆婆说清楚了。现下我是怕萧婆婆年纪大了不好照顾自己,这才擅自主张把她接过来的,免得她一个老人家住在一边有什么事了不方便,不知道爹觉得合不合适?” “合适,合适,怎么不合适……”花大宝这才反应过来,这好歹是二丫的半个师父,难得她这么有孝心,他这个当爹的又怎么好再多说什么……立马转身去了灶屋又端了一碗热乎乎的粥出来放在萧老婆子面前,热心道,“萧婆婆,不好意思啊,今儿灶房里没什么准备,您就先喝点粥凑合凑合……” “哎呀,真是谢谢了呢。”老婆婆脸上顿时挤出一朵大大的菊花,捧起手上的碗就是喝了起来…… “噗”…… 众人看着那一桌子喷出来的米饭傻眼了……纷纷转头看着那伸着舌头被烫的要跳脚的奇怪婆婆…… “呀呀呀呀呀……痛痛痛痛……” 花朵无语地盯着这老婆子许久,脚下不轻不重地暗自踢了过去,面上却是笑得恭敬,“婆婆小心些,这饭刚刚煮好,很烫的,要吹吹的哦……” “哦……哦……哦……”某只捂着嘴巴泪眼朦胧满是可怜地看着她,然后,在一众人惊异的眼神中乖乖地伸出舌头,指了指上面,可怜兮兮道,“烫起泡了没?” 一众人倒地不起…… 这婆婆……这萧婆婆…… “啊啊啊,没事,大家别在意,老年痴呆,老年痴呆哈……”花朵一边给萧婆婆递了一杯冷开水过去一边干巴巴地解释着…… 多么奇异地一早上…… “二丫啊,萧婆婆不是瞎了吗?”一大早吃完了早饭,花大宝便是神神秘秘地把花朵拉到灶房里,“我怎么觉得她视线好的不得了?” “嗯嗯,这个嘛……”花朵边流着冷汗边解释,“她,她……哦哦,她前天自己进镇子找了大夫治好了……好像……” “哦,这样啊……”花大宝觉得,外面的世界果然是他们这种乡下人不懂的……这大夫都这么厉害…… 花朵哪里敢告诉他这萧婆婆是被眸子妖孽附身了? 此时,两人口中的萧婆婆正是满脸慈祥洋洋得意地坐在堂屋里,不时看一眼对面坐着的不知面上如何表情的墨倾城。 “以后请多多关照哦……”苍老的声音,满是沙哑…… 正在认真喂着娃娃的墨倾城抬了下眼皮子,“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碗筷,转身兀自去院子里观景去了。 身后传来老太婆阴测测的笑声,那笑声硬是让院子里的花云两姐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觉得,这萧婆婆,好可怕…… ☆、第059章 契约鬼仆 一大早的时间,除了这突然出现的萧婆婆有些不正常之外,没多久的时间,众人就发现了变得不正常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是娃娃…… “丫头,你待会儿给我烤鲫鱼吃吧?”从吃了早饭开始嘴巴就没停歇过,步子也没停过的“老太太”跟影子似的跟在花朵身后,花朵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花朵被跟得烦了,开始摆起脸色,“你个老太婆这么大的年龄吃这些也是浪费……” 这话让一旁的花大宝听得瞪大了眼睛,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正要出声阻止,却又惊见那平素里威望极高的萧婆婆硬是半点生气的影子都没,反而是脸上的笑容越是挤成了一朵大大的菊花……一看就有故意讨好他家二丫的嫌疑…… 花大宝越看越觉得不对,这萧婆婆怎么就这么迁就他家二丫了?照理说她们应该是师徒关系,不该师父没师父样子,徒弟没徒弟样子的……在他印象中,二丫也从来没这般跟萧婆婆说过话。 “不浪费不浪费,你给我烤上一条,我还你十条好不?人家可是一直都想尝尝丫头烤的鲫鱼的,那味道肯定棒棒的……”某太婆说得可怜兮兮的,那模样跟八辈子没吃过鲫鱼一样,看得院子里的众人愣得快元神出窍…… 这婆婆……怎么看怎么诡异…… 坐在院子里剖着鲫鱼的花朵手上动作一顿,眼珠子转了一转,突然很是诡异地看着她道:“你真想尝尝我烤的鲫鱼?” “嗯嗯,想。”老太太特别乖地点头。 “天天给你烤鲫鱼吃都没问题,可是,我对你那十条鲫鱼的交易不感兴趣。”这鲫鱼对她来说那就是伸手的事情,这种买卖就没意思了。 某老太太愣了一愣,“那丫头你想要什么?金子?银子?还是别的宝贝?只要我有的,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真的?” “当然。” “我要的是这个……”花朵转头对着一旁愣住的老爹几人调皮一笑,然后在他们不解的眼神中凑近老太太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众人就看着老太太微微挑了挑眉头,然后不可置信地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话说,这简单吗?这怨鬼道上哪里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平静?不过对于这家伙来说,似乎就只是他跺跺脚开开口的事情,只要有他的保证……至少在这里老爹他们无性命之忧。 “好好好,我答应,交易成立!”生怕她反悔似的,“老太太”答应得飞快…… 真好骗,几条烤鲫鱼的事情……上钩…… 此时,众人都没发现,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墨倾城怀里的娃娃,看着那院子里一个劲儿地围着亲娘转的老婆婆,那又黑又大的眼珠子里全是狼光……又见到蜀黍了…… “丫头,我现在就要吃烤鱼……” “不行,现在我要给风儿熬鱼汤去……风儿要长身体,不能把营养给落下了……” “我也要长身体……” “……” “丫头……不要这样嘛……人家就想吃你烤的鲫鱼嘛……都想了好多年了……” 看着那拉着花朵的衣袖摇臀摆手貌似在“撒娇”的老太婆,一院子的人都凌乱了…… “漂亮蜀黍……” “……”正是跟花朵撒娇撒得欢的某只动作一顿,木木地转头,看着拉着自己那脏兮兮的衣摆的奶娃娃,眸色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 “小娃娃,你刚才叫我什么?” “蜀黍……”娃娃抬头看着面前这长得很是漂亮的高大蜀黍,露出一口稀稀疏疏长出来的小牙齿,笑得羞涩又秀气,然后在某只惊异的视线中猛地一下抱住他的大腿,满是崇拜痴迷地用着嫩嫩地小脸蛋蹭着,“漂亮蜀黍……喜欢……宝宝喜欢……宝宝滴……” 没人知道,这是宝宝珍藏了多少时日的喜欢啊……在今天这一特别的时刻,宝宝终于将自己的喜爱之情传达了出来……心头那个激动……肉嘟嘟的小脸蛋全是害羞和绯红。 “……” 一院子的人都石化了。 花朵万分震撼地看着这做出惊人之举的儿子,愣了许久才木木地跟螃蟹似的移动到不远处同样有些震惊的墨倾城面前,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那个……你,以前喜欢……男人?” 某人转头看着她静默了良久,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一瞬的皲裂……怪异着声音道:“不喜欢。” 那她这乖乖儿子是遗传谁的属性?完了完了……感觉……这娃儿以后的路……会不会是弯的?花朵如临大敌…… 那厢,看着突然一脸白痴相蹭着自己那脏臭裤脚的娃娃,“老太太”额头黑线直冒……这小不点,情敌的儿子居然跑来跟他凑近乎? 骨瘦如柴的爪子满是嫌弃地捏住娃娃的后衣领,“老太太”将娃娃提到自己眼前,挤出一个恐怖得可以的笑脸,另一只手在娃娃额头上不轻不重地一弹,“小娃娃这么小眼神儿就不好,要叫我婆婆,不是蜀黍……” “蜀黍……” “婆婆。” “蜀黍。” “婆婆。” “蜀黍。” “叫你爹蜀黍去……” “老太太”烦了,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墨倾城,毫不留情地一扔,手里的娃娃就呈抛物线往着那人怀里砸去……吓得一旁的花大宝几人瞬时变了脸色…… 还好娃娃最后安全着陆,似乎很喜欢这种被突然抛到空中的感觉……娃娃竟是在老爹的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还要,还要……好玩儿好玩儿……” 这儿子这笨得……花朵扶额……看来,gay得从小就开始杜绝才是…… “……”某太婆对着墨倾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恶狠狠道,“管好你的人,少来搀和我和丫头的事……” “云姐,我觉得萧婆婆的力气好大呀。” “我也觉得。” …… 现下家里添了好几口子的人,也不能总让老爹和弟妹们一直睡那么硬的竹床,该添置的衣物、食物、日常用具什么的都不能少。 吃过饭后,眼看着天上日头不烈,花朵便启程往着怨鬼林外面走去,打算抓紧时间去镇子里先采买些必须用品回来,反正老爹这边有白狼守着,她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站在怨鬼道,花朵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子,随即从怀中摸出一道事先画好的符纸出来,将灵力注入其中,往空中一扔,那符纸便是“嘭”地一声化成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 “嗯?”坐在马车上正要扬鞭的人手中动作一顿,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一般,转头看着身后被浅绿色的车帘挡住了视线的车厢,抬手,慢慢将之撩起…… “哟,丫头……”里面一身红衣的某只,抬手笑眯眯地与她打着招呼。 “……你来干嘛?” “人家也想跟丫头去外面看看嘛……”撑着头懒懒地坐在车厢里的人笑得很是无害。 “……”花朵无语地看着车厢里的某只妖孽鬼物,觉得今日怎么额角就是抽痛得厉害?怎么有一脚想把他踹出去的冲动?“你明明知道,你走不出这里的……” “对啊,我走不出这里,都在这里待了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里面的红衣鬼物伸手撩开一旁的窗帘,半抬着眼眸看着外面不知看了多少年的似乎永远不变的地方,感慨地喃喃道,“要不是我家丫头来了,这里便是真真没有一点变化的……” 有些地方待久了,似乎就能看到岁月的尽头。 花朵看着里面的鬼物,沉默不语。这还不就是等同于最残酷的囚禁?长生的孤独和枯燥有时候能将一个人彻底吞噬……让人堕落成最疯狂的魔鬼…… 似是想到了什么,里面的鬼物突然眼睛一亮,双手一拍,满脸惊喜地转头看着花朵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什么意思?”花朵不懂。 “如果我们订立生死主仆契的话,丫头你说我是不是以后就可以跟着你走了?”若是订立生死主仆契约,就是把自己的命运依附在主人的命运上,主人生则仆人生,主人死则仆人死……那么多的鬼物能离开这里,不就是因为改了命么,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也当是有效的才是…… 这世间,敢订立生死主仆契约的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说到底,谁又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在别人的手中,而且还是在不平等的关系下。连听着此话的花朵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家伙怎么就这般轻松地说出这些话来?为了摆脱这种束缚而再次背负以命和自由为代价的束缚,值得吗?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叫生死契约不?”愣了许久的花朵终是反应过来,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无所谓地坐在车里的鬼物。 “知道啊,以后我把我的命运就交付到丫头手上,丫头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这有什么不好的?”这样,他就能一直一直看着他的丫头,不用再担心有一天他的丫头突然不见了,不用担心以后再也找不到丫头了,也不用担心有谁欺负了他家丫头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有什么不好的?大大的值得。 一想到以后跟丫头不离不弃犹如夫妻的生活,某只就两眼红星哼哼唧唧地满脸幸福状。 夜色般的眸子,就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单纯得似乎比婴孩还干净的鬼物,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把自己交给她了?为什么这么单纯地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不论是人还是鬼,都做不到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想和丫头在一起。” “我终究有一天会消失在这天地之间的,那时候,你也会跟着我一起走向毁灭,你可懂?……” “丫头走怎样的路,我就走怎样的路……” “为了我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赌上自己的所有,值得吗?”花朵认真地看着对面的鬼物,想从他那双魅惑的桃花眼里看出点别的什么,却是只在那双眼眸里看到满足和欢喜……这样的人,她不懂,看不懂,看不透…… “不是哦,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只做我认为最快乐的事,不惜一切代价。” 花朵微蹙着眉头看着青锋,认真道:“你可知这世上最任性的是哪一种生灵?……他们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认定了,他们便不会犹豫,不会彷徨,不会改变,执着地追求自己想要的……” “嗯?人?妖?还是我们鬼?”青锋睁着漂亮的桃花眼好奇地猜测。 “魔。” “是吗?” …… 花朵转身,沉默地看着远处有些阴沉的天空,怨鬼道上的风有些干燥,吹得她觉得脸颊都有些发疼……身后的鬼物这样就等同于将自己的所有交付到了她的手上,该怎么办? “丫头不想要我吗?”耳边传来带着些凉意和委屈的声音。 “也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比如……”换魂,这不是最简单的方法? “不要……我就想和丫头订立主仆契约。”换魂出去了,还不是幽魂,又是一个更大的囚笼,有何意思? “你把你的一切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怕背不起,太累了。” “嗯?丫头这样想的?”无轻无重附在花朵背上的青锋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将自己的下巴抵在面前这看着很是单薄的肩膀上,抬眼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想了想,道,“丫头什么都不要多想,你无须背负什么,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就好,我只想跟着你,看看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没你想象的那般好。” “无妨。” * “我不喜欢有洁癖的仆人……” “我没有。” “我不喜欢炸毛的仆人……” “我没毛。” “我喜欢会做饭洗衣的仆人。” “我去学。” “我喜欢&%¥##!!……” “嗯嗯嗯,懂了,懂了,我都去学。” ☆、第060章 风云渐起 “姑娘,我们赌坊庙小容不下大神,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小的这就不远送了。” 花朵看了眼那小二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壮女人,终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地接过小二手里递过来的10两银子,揣在腰间的钱袋子便是离去了。 花朵记不得这都是第几次被请出来了?反正这镇子里除了最大的那家赌坊,其他大大小小的她都差不多光顾了个遍,最后都被这番恭恭敬敬地请出来了。 暗自在心头算了算,连着自己赢的那些银子加在一起,应该也至少有100两的样子,来买那些家用当是够了才是。只是这么快就被拉入黑名单了,看来以后进赌坊这一招就不能用了。 抬眼看了看外面明亮的天光,花朵正是要感叹这养家糊口不是个轻松差事,却是突然眼前一黑,险些就那么栽倒在街上,幸好反应快扶住了一旁的柳树,这才站稳了身子。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赌场里面精神太集中了,这会儿脑子累了?花朵有些疑惑地甩了甩脑袋,往着街上走去。今日日头不烈,却是没走几步,那种眩晕的感觉又袭来了,感觉自己随时要摔倒的花朵只得扶着一旁的小摊把自己稳住,边揉着额头边让自己清醒些。 “妹子买伞吗?”小摊的主人习惯性地招呼着客人。 听着这话的花朵愣了一愣,随即看清自己面前满是摆着各种花色的油纸伞的摊子,转头看了一眼天色,想着自己似乎现下需要一把伞来遮阳。 “嗯,大姐这伞多少钱一把?” “这伞有绸质和纸质不同之分,不同的伞伞骨也不一样,这就要看妹子你看得上哪种了”,说着,那高高瘦瘦的摊主仔细打量了一番花朵的穿着,便是从旁取了一把青色的油纸扇出来递与她看,“妹子可以看看这种,这是我这里最便宜的,20文钱不能再少,妹子你要不?” 花朵只淡淡地瞟了一眼,并没有接,视线将摊位上所有的伞都粗略地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撑开挂在摊位后面的竹架上的一把绣着几朵精致腊梅的红色绸面伞上,熟悉的红色让她无端觉得有些亲切感,顺手指着那把问道:“这个多少钱?” 摊主愣了一愣,看了一眼算是她这摊位最贵的铜骨伞,“妹子,不是姐看不起你,这伞怕是你买不起的,莫说这伞面是上好的绸面做的,就是这三十二根伞骨都是铜制的,这价钱可不是寻常伞能比的……” “这把伞我要了,多少钱?”花朵直接打断这大姐的话。 “500文。” 难不成自己眼神差不会看人?摊主从花朵手里接过那一两银子时着实惊了一惊,想不到这看似穿着朴素的乡下妹子,真真是真人不露相…… 拿了找回的半吊铜钱,花朵也不再去管摊主打量的眼神,径直将新买的绸伞撑开,暗红色的伞面顿时便将头顶的日头遮去,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她觉得倒是凉爽了些。 “这把伞倒是不错,我喜欢。” 正是欣赏着那伞面上绣工精致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梅花,花朵突觉拿着伞的手上覆上了一只满带凉意的手,耳边的话语,今日她竟是无端觉得比平日凉爽了许多,听着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花朵斜眼瞟了一眼眯着眼睛轻轻地枕在自己肩上的青锋,视野里落进独属于这人的火红衣角,又抬头看了看手里的伞,便是顺手交到他的手里,“你若喜欢,便送你好了”。 有了这把伞,他便不用藏在她的影子里了。 “啪嗒”一声,正在整理着摊子的摊主忘了手里的东西,就愣愣地看着站在自己摊位前那撑着刚被买去的红绸伞的红衣男子,那人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满是喜悦地接过女子手里的伞,一身火红的衣衫与那红色的伞面相映成辉……天,好一个绝色男子…… 摊主怕是自己眼花看错,又使劲揉了好几次眼睛,直到那红衣妖孽男子转头对着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才相信面前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幻觉,想不到……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眸色无半分波澜的乡下妹子,眼中是难掩的惊讶和羡慕。 原来这妹子是给自家夫郎买的伞,果然就只有她家这镇摊子的宝物才配得上那样绝色的男人咧,只是怎的刚才她竟是没看到这妹子背后这么漂亮的男子? “大姐,那我们便不打扰你做生意了,这就走了。”花朵对着那着实被身边这妖孽长相的男鬼给迷住的摊主点点头,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中,女人才似回了神,啧啧赞叹那惊为天人的男子的美貌……这世上奇事可是真不少,这么漂亮的男人偏生看上了个穷妹子,这妹子真是八辈子的福气咧。 只是,她似乎没有发现,明明这般漂亮的男子,这大街上的这么多人,却似都瞧不见他似的,若无其事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似乎是早已见惯了一般,竟是一眼都未多瞧一下。 “丫头送我的伞呢,丫头送我的伞呢……”某只现下心情别提有多好了,一双魅惑的桃花眼完成了漂亮的月牙…… “薄荷枣泥糕哟,薄荷枣泥糕哟,清凉可口的薄荷枣泥糕,快来买哟!……” 不远处摊贩的叫卖吸引了花朵的注意,一转过头去,入目的便是熟悉得让她刻骨铭心的东西,带着枣泥颜色的半透明糕点,似乎老远老远,她就已经闻到了那阵淡淡的清凉的草本薄荷味道。 视线再是移不开一分。 “嗯?”正是满心欢喜地欣赏着手里的绸质伞的青锋,视线从伞上撤出来,落在那似乎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往着前面走去的人身上。 “姑娘买薄荷枣泥糕吗?香甜可口又清凉呢,夏日解暑的糕点,要不要来几块,便宜得很。” “老丈,多少钱一块?” “一文钱两块,姑娘要多少?” “我要……”正是要往腰间摸钱的人,突然腰间被人狠狠一撞,一个不妨便是向着一旁歪去,本是想稳住身子的,却是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 花朵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是在一冰冰凉凉的怀抱中,头上传来青锋很是关切的声音,“丫头怎么了?” 自己这果然是生病了吗?花朵抬头摸了摸觉得似乎有些滚烫的额头,微微皱了眉头,这么多年来,这身子生病了从来没看过大夫,这次就这么扛过去就好。 “没事”。刚说完,却是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一个激灵,她立马往腰间摸去…… 银子被偷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这是她好不容易才从赌坊里赢回来的,待会儿还要去买家用的…… 目光仔细地在前面得人群中巡视了一番,很快便是与一正好转过头来看她的人目光接上,花朵眉眼一沉,立马朝着刚才那人追去,那人一惊,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是抬脚便是往着一旁的小巷子窜去。 “死家伙,敢偷姐姐的钱,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花朵也不管不顾地往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没跑几步,脑子里的眩晕感却是越来越重,跑了一会儿,花朵不得不靠着一旁的土墙歇气,眼看着那人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了,心头也是有些急了,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一颗拇指头粗的石子,瞬时计上心来。 总有办法让那家伙吃些苦头的。 顺手甩了一把头上的汗,花朵低头便要伸手将脚下的石子捡起来,却是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左右摇晃得厉害,眼前一黑,便是“噗通”一声觉得后脑勺一痛,便是失去了知觉。 偏僻的巷子里,一身粗陋衣衫的女子软绵绵的躺在地上,似乎失去了所有知觉。 原本空无一人的墙头,突然窜起一阵黑气,黑气之中渐渐出现被黑色斗篷笼罩得严严实实的两人。 “主人,这好似就是那日那罗家少主不惜出动所有人要找的人呢。”柔柔的女声从稍矮一些的黑衣人口中发出,带着让世界上男人失控的魅惑。 “你可是确定,这女子真是花家村的人?她真是知道怎么进那阵法去?”浑厚的男声,带着一丝属于中年男人的沙哑。 “这个奴家倒是不敢肯定,反正那日奴家是听到了那几个仙云门的小道士这般说的就是了,不然怎么罗家的少主会出动那么多人马去抢这么个女人?” “她一区区百年修为不到的小道士,你觉得是怎么从那黑衣女人手里逃出去的?” “这奴家就不知了,谁都不知道后来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呢……”正要说着什么的女人突然一顿,转头看向右边,呐呐道,“我刚才看到她身边好似有一只修为在我之上的鬼物……” “哼,算了,先把人带走再说。”被斗篷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满是精明的眼睛的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向着这处飞来的红影,抬袖一拂,便是和地上的花朵一起消失了身影。 几乎是三人消失的那一瞬间,原本花朵倒下的地方,红影一闪,撑着红绸伞的青锋已是出现在了那里。 “嗯?丫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脚下,抬眼扫了一眼刚才两个黑衣人所站的位置,青锋蹙起了眉头。 …… “我的银子,我的银子……”这是要给老爹他们买吃穿用度的银子,那人居然抢了她的银子,都怪自己太大意了……要不是自己生病了,早就把银子抢回来了。 迷迷糊糊之间,花朵似乎看到站在一片黑暗中的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偷了她钱袋的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而自己却全身无力,只能站在那里看着那人的离去。 “我的银子。” “啧啧,就这么心疼你的银子么?”一片漆黑之中,耳边突然传来满是魅惑的柔弱女声,花朵睁大了眼睛想看清女人,却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被黑色斗篷包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就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女子不断地说着糊话,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女人抬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便是甩到了花朵脸上,瞬时在那张通红的脸上印下了明显的五指印,“哼,你身边那鬼物倒是个厉害角色,若不是主人锁了你的气息,那鬼物怕是早就寻来了。现下我们可是没那么多时间与你磨蹭……再不醒来我可是就不客气了哦,小妹妹”。 睡梦里迷迷糊糊被打醒的花朵迷蒙地睁开眼睛,抬眼,模模糊糊地看着面前站着的被斗篷包出玲珑身段一看就知是女子的人。 “小妹妹,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数都数不清的银子。” ☆、第061章 大好商机 现在花朵脑子里完全是一片混乱的浆糊,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有好久的时间,她就睁着一双被身子的热度烧得睁不开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面容精致的女子,在女人快不耐烦时才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你说什么?” 她好像记得这女人刚才有叽叽咕咕说过什么,只是她脑子不舒服得厉害,没听清楚。 “这是被烧糊涂了吗?”女人有些不悦地从斗篷中伸出一只白若冬雪的手,皱着眉头轻轻碰了碰花朵的额头,只如蜻蜓点水一般又很快地将手收了回去,却只是这一瞬间,花朵便是看到了那一身黑色斗篷下的风景,瞬时有些震惊地眨了眨眼。 “你里面怎么……穿得这么少?” 刚才女人那一伸手的瞬间,她一个不注意就瞟到了那白嫩嫩的大腿根部……是没穿还是穿了?虽说花朵不是男子,但是现下她还是特别好奇,这里是个怎么说连半开放都算不上的社会,这女人这般穿着,未免有些惊世骇俗了点……连她这个女人都好奇她里面怎么穿的,要是被男人瞟见,不直接把外面那层碍事的斗篷给下了…… “不关你的事!”却是这么一问立马让女人微微变了脸色,又是一巴掌毫不客气地甩了过来,“登徒子!” …… 花朵不仅被打蒙了,还直接被骂蒙了,“我说大姐,我一个女人还能将你怎么着?” 眼看着这母老虎美目圆瞪要立马将自己打杀的神情,花朵立马知趣地闭嘴,“得得得,不关我事,不关我事,麻烦大姐你莫来扰我清静,我现下脑子不舒服得紧,想睡上一睡”。 花朵本想就着被捆着的姿势好生睡上一觉,却是眼睛都还没闭上,就被冷着面色的大美人给掐着下巴疼得睁开了眼。 “你以为我们把你‘请’过来是为了什么?” 花朵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默…… “告诉我,那阵法下面的‘仙府’怎么进去?” “我不知道。”刚一说完,花朵就感觉掐着自己下巴的手使的力气更大了。 “小丫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姐,我就不懂了,你怎么就觉得我一乡下村姑知道那什么仙府该怎么进了?我要是知道怎么进去还乖乖跑到镇子里面被你们擒?麻烦你动动脑子,我天天为生计发愁呢,可没时间跟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人耗时间。”对于被这些人盯上这件事,花朵突然觉得头疼得紧,真是一件麻烦事。 被这么一说,女人面上也有了些不确定,却是面上犹疑之色一闪而过,对主人来说,只要有一丝可能,那都不能放过,“谁不知那罗家少主对怨鬼林是势在必得,他要的人你以为只是个乡下村姑那么简单?小丫头,我劝你最好乖乖说实话,不然等主人回来了就有你受的”。 “这也不代表我就知道些什么呀?谁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为了我这么个乡下来的穷女人不惜动用所有力量来对付几个刚出山没多少天的小娃娃……他神经病呢……”花朵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 “你少给我嘴贫!你们那日的对话我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你以为现下就是我放过了你,你还能走出这个镇子?我告诉你,这镇子里到处都是对你虎视眈眈的妖物……” “额,是吗?”花朵表示不解地眨了眨眼,虽然感觉这镇子越来越妖魔气冲天,可是她从来没有把这些现象和自己挂上钩过,难不成是烧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众妖魔眼里的香饽饽了? 见着生病被烧得满脸通红的花朵一脸茫然香,女人以为她是在装傻,一把提起她的衣领不耐烦道:“你不是想要银子吗?不如和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只要你带我们成功进了‘仙府’,我就给你一万两的黄金如何?” “不好。”花朵拒绝得干脆。 “为什么?” “直说了吧,我真的不知那什么‘仙府’该怎么进去,也没那个命去享受那一万两的黄金,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道士能给你的我们出双倍。” 花朵面无表情地斜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面色诡异道:“我看你落得如今这下场也有不少日子了,这修仙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总不用让我来给你提醒吧?” “你什么意思?”被花朵这幽幽的一句愣住的女人皱着眉头,面色瞬时变得苍白,眼里闪过一丝恐慌。 “你就不拿脑子想想,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那里真有什么宝贝的话你以为仙界那些大门派还能坐到现在?我为了保命随口胡诌骗那几个小道士的话你就这么笃定是真的?” 几句话顿时让女人语塞,似是打量般细丝看了花朵许久才呐呐道:“那里到底封印的是什么?” 花朵低声嗤笑几句,“我又怎么知道?也许是有人故意想把这水搅浑,让天下的人都过来插上一脚,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能把封印打开,那么他就达到目的了”。 在女人震惊的眼神中,花朵转头幽幽看向窗外灯火阑珊,梦呓一般呐呐自语道:“谁知道下面关的是什么可怕怪物。” 她,正好成了那人的棋子而已。 怪物?女人面上一紧? “问出来了吗?柔依。” 安静闷热的室内突然升起一抹黑气,紧接着,一浑身黑衣的男子便是凭空出现,满是精明的眸色里闪过一丝疲惫,刚才为了将那只厉害的鬼物引开,他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主人,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被称作柔依的女人原本冰冷的面容瞬时带上温柔之色,低垂着眼眸恭恭敬敬地对着出现在面前的男人福了个身。 “啪”的一巴掌响起,在这狭小的室内格外响亮,花朵皱眉看去,正看着女人原本白皙若凝脂的面容上生生印出了五根手指印,破掉的唇角留下殷红的血,似零落在雪地里的冰梅,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没用的东西!” 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女人却连眉头都没皱,立马跪在了男人面前,身子瑟缩得厉害,“求主人恕罪”。 “蠢货!”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面容下,一双阴鸷的眼睛冷冷地扫了地上被吓得白了面色的女人一眼,男人转头,将视线落在皱着眉头打量他的花朵身上。 “女人,你信不信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你乖乖听话。” “信。” 男人弯腰,一双冰冷的眼死死地锁住被捆在椅子上面容平静的女人。 “那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我说真的不知道呢?” 男人阴沉一笑,一把抓住花朵的头发,强迫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本座向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今日为了你与那鬼物着实耗了一番力气,既然你不知道,那便像她一般去伺候男人有用些”。 “……容我考虑考虑。” 男人眯着眼睛看了椅子上一直面色平静的女子良久,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突然左手,一把将花朵嘴巴捏开,跟着右手一弹,一颗黑黑的药丸便是入了她的腹中,“好,本座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考虑……” “你给我吃的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男人再是不看她一眼,转身冷冷地看着地上得人吩咐道,“伺候本座更衣”。 “奴家遵命。” 地上的女人满是惧怕地跟着男人进了内室,没一会儿的功夫,里面便是传来让花朵面红耳赤的声音,男人低沉的喘息,女人痛苦又欢愉的…… 花朵就黑着脸听着里面的现场版春/宫,她很想说,这位大哥,麻烦隔个音行不? 只是,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再没心思去管人家那快活事儿了,自丹田传来的剧痛一下让她白了脸…… “唔……”就像是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在她的丹田里乱飞,将她的内脏碎成一块一块的碎片,那种仿佛牵扯、撕拉、碎裂的绞痛,让好久没受过这种滋味的花朵痛得冷汗一滴滴地往下流。 没到一会儿的功夫,被绑在椅子上的花朵已是受不住地在椅子上挣扎了起来,“嘭”的一下便是带着椅子白着面色在地上左右翻滚起来。 “好痛……好痛……”内室里的人似乎对于外面的响动毫无觉察,只顾着颠鸾倒凤。 因着生病发烧,现在的折腾相当于雪上加霜,地上的人很快便是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 花朵曾经见过人被妖物活生生地用锋利的指甲把肚皮剖开,然后将里面的内脏拉出来,在将死未死的人痛苦恐惧至极的尖叫中,边慢悠悠地在他的面前让他见着自己将他慢慢吃完。 这不是外科手术,没有麻醉,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那被妖物凌迟的人,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将她开肠破肚,所有的痛觉都集中在了腹部。 脑子里只有最后一根弦就要断了,地上的人终是痛得哭出了声。 “我答应你……” 里面的人依旧打得火热,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你他妈的耳朵聋了?!再不出来老子就宁愿这么痛死也不带你去怨鬼林!你就不能早点泄啊?!”哭着哭着,花朵终于发飙了!要是现下嘴里可以喷火,她绝对喷他一大口的岩浆出去,看你个狗男女卿卿我我得起劲!……好恼火,现在喷大姨妈都喷不出去…… 里面得动静终于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是传来穿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重新被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从内室里走出来,看着地上疼得满脸冷汗的人,阴沉沉地冷笑了一声,右手一弹,一颗红色的药丸便是进了花朵的嘴里。 “这下倒是服乖了?” 药丸一吞下,腹部的绞痛便是很快停了下来,不知何时被松了绑的花朵就似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般,满脸苍白,软软地躺在地上再是没有半分得气力。 刚才那阵剧痛就似随着周身的神经传遍全身上下,她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 “你说什么?” “我去年买了个表。” “什么意思。”“没意思。” 喘了好久的气,花朵才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魔修,肿着眼睛,气若游丝道:“我被你整得这般人模鬼样的……总得有点补偿吧……” “……你想要什么补偿?” “银子。” “多少?” “我想通了,还是钱最重要。现在先给50两订金,我成功带你们进怨鬼林后再付50两,总共一百两,如何?”现在身上被这人下了禁制,用不了半分灵力,这身子底子太差……没说上几句,花朵就气喘得厉害,眼前星星直冒,耳朵里也开始一片轰鸣…… 地上的女人就死死地握着拳头不让自己晕过去,看着女人眼里仿佛雷打不动的坚定,男人眯了眼睛。 “啪嗒”一声,一个灰色的钱袋子便是落在了花朵面前。 “还有,能麻烦你把我身上禁制解了成不?”花朵面不红心不跳地在男人眼皮子底下将钱袋子宝贝似的收进怀中,“你看我现下这样子,要是晕过去了怕是要麻烦你们好几日的时间,还不如解了我的禁制,我还能撑上一时半刻……” 男人就冷冷地看着她,眸色里满是警惕的深思。 花朵也不耐烦了,瞬时冷了面色,“若是不愿意那就麻烦让我好生睡上一觉!” 正要松了脑袋里那根弦,花朵突觉身上禁制一松,那本束缚在丹田里的灵气一下便是充盈在了全身,瞬时身子也跟着轻了许多,身上的不适也减轻了一大半…… “女人,你给本座听好了,若是你有半点耍滑,本座只用动一个心念便可要了你的命。” 男人话语一落,突觉身后阴风一动,顿时警觉地往着一旁猛地一偏,堪堪躲过背后的攻击。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地上的女子已是被背着一把红伞的红衣鬼物抱在了怀中。 将花朵抢了过来的青锋也没有急着去对付那黑袍男人,只是低头细细地打量着怀中依旧一脸苍白的人,眼角还有泪痕未干,魅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丫头哭了?” “没有。” “那这是什么?”冰凉的指尖挑起那滴眼角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儿。 “我说没哭就没哭。” “……丫头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青锋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因着血契从丫头身上传来的不适感原来是丫头在生病……他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做人的感觉……人原来是这般脆弱的生物。 “我才没生病!”花朵红着眼睛瞪他,哭这种丢人的事,她绝对不会承认。 “好好好,我家丫头没病,没病。”丫头最大,丫头说没病就没病,只是,看着怀里的人虚弱的模样,青锋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黑袍男人道,“丫头,这里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当然听他指挥了。”花朵说的有气无力。 “嗯?” “我肚子里有他种下的‘蛊虫’,不听他的我就玩儿完了……” 青锋低头往着花朵肚子看了片刻,抬手便要往那里伸去,“我给你取出来……” “你给我住手!我是人,你还想给我开膛破肚不成?”看着青锋那阵势,花朵吓得几乎要从他怀里跳下去。 “开膛破肚?”青锋不解了,这么个破虫子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就伸进去把它捏得米分碎,怎么会需要开膛破肚? “你个猪脑子啊!你懂个屁!老子现在缺钱,我要把怨鬼道开发成旅游基地,以后好养家糊口。”这么好的资源,人家硬要推到她身上,她怎么好意思不用? “缺钱?你要金子还是银子?我那里一大把……”他更希望他来养着丫头,丫头什么都不需要做,饭他来煮,衣服他来洗,澡澡他来搓……搓搓搓…… “我才不要你的,我是女人,我要自力更生。”花朵懒得再跟这死鬼解释,不耐烦地再他肩膀拍了几下,“快些上路去怨鬼道,我还要做生意呢……这么来去一趟就是一百两银子,赚飞了……” 你想把水搅浑,看老娘帮你一把,给你搅得更浑! 抱着花朵要往外走去的青锋,突然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人,脸上笑得似桃花般美丽无害,“我家丫头‘多谢’关照了”。 ☆、第062章 无心之魔 明明近在咫尺,却是全然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明明就在眼前,却似觉得远在天涯的遥远,不如从来未曾出现,不如不见,这样好歹留一份华丽的想念,靠着这点支撑也能走过最后的孤单。 从来不做梦的花朵,做起了梦。 * 小师叔生活在青阳峰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外人来看过他一眼,青阳真人那老家伙说,他活了快千年的时间,鬼影子都没来看他墨离一眼,所以有时候他被墨离欺负得惨了,他就会在顾雪舞面前偷偷骂她小师叔是“蛋生出来的”,怪胎一个。 青阳真人那老顽童从来不会带人来青阳峰,每次只是自己跑下山去找他那些个酒友喝个烂醉再疯颠颠地跑回来,然后醉醺醺地在顾雪舞面前炫耀自己交了好多朋友bulabula的……开始她还没感觉,听得多了她就觉得小师叔好可怜的,她有小师叔,小师叔却谁都没有……师父又老师跑出去“鬼混”不陪小师叔。 “小师叔,不孤单哦,雪舞陪你,雪舞照顾你……” 终于有一次,她在洗澡澡的时候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怜悯之语,莫名面红耳赤得又害怕身后的人生气。 正在帮她擦着小背背的人动作一顿,然后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再没多的表示,照常把她洗了个干干净净,给她换上漂亮干净的衣衣,把她的头发擦得干干的,然后梳出漂亮的小辫辫…… 小师叔没有改变,小娃娃却改变了。 小师叔要去倒洗澡水,小娃娃跟在师叔身后扶着小师叔,学着师父的话说是怕闪了他老腰,小师叔照了一夜得镜子,抚着面容满脸纠结,“我这就老了吗?” 小师叔要睡觉觉了,小娃娃学着师父教她的在小师叔背上踩来踩去说是帮他活动筋骨免得骨质增生…… 小师叔的头发只一根简单的玉色发带绑在身后,师父说小师叔这样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于是小娃娃让小师叔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板凳上给小师叔头上扎了两个大坨坨……小师叔几个月的时间就顶着那两个大坨坨给她煮饭洗衣…… 小师叔喜欢吃辣食,有时候给小娃煮饭时顺便会让自己一逞口舌之欲,然后小娃学着师父教她的,把小师叔所有的辣椒都扔到落日崖下面……美其名曰,怕师叔犯痔疮…… 师父说小师叔为了她把过冬的衣服都给她做了衣衣了,所以小师叔每日都穿得很是单薄,面上从来不苟言笑就是因为被冻着了笑不出来……所以小娃娃从师父那里拿了一件棉絮外露坑坑洼洼的所谓人间最时髦的袄子给小师叔套上,小师叔就穿着那袄子过了一个冬天…… “雪舞,告诉我,你师父还告诉了你些什么?” “很多很多呀,比如师叔有老花眼啊,师叔耳背啊,师叔有风湿,师叔有痔疮……” 终于有一天,小师叔抱着小娃来到了师父的门前,对着那喝的醉醺醺的老顽童笑得温油…… 然后,老顽童有一年的时间都不敢回青阳峰,在外面打了一年的地铺……最后还是一个鸡腿偷偷贿赂了小娃,这才敢屁颠屁颠地趴回来…… 小娃觉得,她只有小师叔,小师叔也只有她,这样其实好幸福的。 真相却是,小师叔不光有她…… * 她一直不知道小师叔是半妖,也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活在这世上,那人是活了很久很久的大能,妖界的妖主--墨君临。 小师叔明明早该回妖族去渡劫的,却是为了她,硬是被仙云门的人拖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师叔渡劫失败的时候,妖族的人没有出现……却是要想法设法地抢小师叔的身子。 …… 那个叫做墨君临的老妖说,小师叔是他们妖族的希望,但是他们不会明面上让仙族的人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 小师叔是妖族的希望,也是一颗可以随时被丢弃的棋子。 不论佛法还是道法都宣扬的是三界众生平等,在那些活了上千年上万年的妖魔、魔物和凶兽眼里看来,众生平等这种东西是从来没有过的。 妖魔两族只是创造天地的神创造人时产生的附属品--人的妖的一面,人的魔的一面。 人这种脆弱的生灵才是神手里最完美的生灵,有七情六欲,有一副脆弱的身体,却用着比妖魔更复杂的心思和头脑在逆境里创造奇迹。所以,人类成为三界生灵里最有潜能的存在,受到神的宠溺,只要他们愿意,可以打开神与他们留的许多门,他们可以为鬼,可以成魔,可以化妖,可以升仙,他们就是三界众生的一个中心点,无论通向哪里的路都是向他们敞开的。 对比妖魔来说,人有着别的生灵所没有的优势,在仙道上他们走得比谁都远……远到本来脆弱如蝼蚁的人能反过来将妖魔当做蝼蚁一般捏死。 所以,三界的至尊从来都是人仙。曾经也有妖登仙过,却是寥寥几人,在一众的人仙里也受排挤得紧,孤独无援,久而久之生了叛逆之心,便被上界以最正当的名义抹杀。 上万年以来再是没有妖成功渡劫过,再是大能的老妖最终都是魂消魄散在了那最后一道惊天动地的天劫之下。魔族的人更是几率几乎为零。 三界从来都是人仙的天下,或是说,那高高在上的坐在御座之上的仙帝的天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是从来不变的真理,异族的崛起对于仙族来说是绝对的威胁。只要有合适的引子,仙妖魔三族的战争一触即发。天道是向着人族的,从来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族又怎能忍受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妖魔两族一朝之间踩在他们头上? 所以,当一位魔族人只用了短短的两千年的光阴便奇迹地通过了天劫时,三界震惊……这便是引发了仙族和魔族的战争的导火索。 在仙族和魔族的战争里,妖族终于认清了局势,若是魔族被灭了,妖族的灭绝还会远吗? 在人妖关系紧张的时期,墨离,这只妖族里出现得意外的半妖便成了妖族的希望,又成了妖族所担忧的隐患。 妖族的希望和隐患却是毁在了一个叫做顾雪舞的女人手里。 墨离的老爹恨死了顾雪舞,若不是那只叫吴苍的老黄鼠狼及时阻止,他差点就一掌将她拍死。 他恨恨地掐着她的脖子,睚眦欲裂,“若不是因着你这煞星,我儿早就位列仙班君临天下了!是你这女人毁了我族希望,你还我儿来!” 他把几千年的赌注都放在了他这辛辛苦苦寄予厚望的半妖儿子身上,用着半妖的修法把他捧到仙界的门口,却是在最后临门一脚功亏一篑,这教他这妖主,教他们整个妖族怎么吞得下这口恶气? 看着自家儿子那副凄惨模样,他恨不得毁了这天地来与他陪葬,那个毁了他儿子的女人,他更是要教她生不能,死不成,千刀万剐地狱火海不足泄愤。 “我不知道他是妖,他从来都没告诉我他是妖,几百年的时间,他一句话都未曾与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只普通的妖……” 他要是告诉她他一直陪在她的面前,怎么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要不是被你这女人迷惑,我儿怎会轻易被那些老道锁在那翠竹峰?!几千年的修为如今就为了你这么个女人毁了个彻底!” 顾雪舞却只是回了那明明比她强大不少的妖主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冷冷地盯了他许久,才阴阳怪气道:“你这爹当得倒是好,他生时不多见他一面,死后这么多年来才来要他这副空壳?” “你以为老夫不想?若非……” 凌厉的杀气将一届妖主最后的话语斩断,一身黑衣的女子手执妖刀直指前方,夜色般的眼眸泛出毁天灭地的血色。 妖族的妖主又如何,该死!她照样杀!天下容不下她,她与天下为敌! 虽然她只不到千年的修为,可是她也早就一只脚快踏入了仙门,有人与她说过,也许入了仙门,就能找出救回小师叔的办法……会的,她相信会的…… 几千年的妖族大能又怎样,照样杀! 这天地万万的生灵,她从来没怕过谁! “我告诉你,我不打算把小师叔交给你,更不打算把我的命交给你。我要成仙!即便为半魔,我也要成仙!我一定要成仙!” 只要成了仙,或许有办法救回小师叔。 一定,一定可以。 …… 她成了仙,小师叔却还是找不回来,原来是那个人骗她的,这么久了,小师叔的魂魄早就消散在了天地之间……她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妖族的人说他们有一盏魂灯,里面一直蕴养着小师叔的一丝魂魄,那是小师叔出生时就从他身上抽出来的,妖族的每个人都有一盏魂灯。 “他需要一副完整的体魄来蕴养魂魄,可是,他心脉早就断了……” “你直说。” “若是有一颗仙族的心就好了,这样就能代替他被毁掉的心脉,让他这副躯壳重新活下去。” “这样他能睁开眼吗?”她带着满眼的希冀看着满眼闪着精光的老者。 “魂灯只留了他的一魂一魄,若是有别的仙魄为辅来将之补齐,让这一魂一魄把外来的两魂六魄融合了,许能活过来……” “若真的可以,我可以来试试……”她是半魔半仙,把心掏出来,可以活……取了两魂六魄,只要凝住剩下的一魂一魄不散,还是照样可以活…… 可是…… * “丫头做了不好的梦吗?怎么哭成这样?” 看着床上泪水不断滑落而下的人,青锋皱着眉头,伸手想要将花朵眼角的泪水拭去,却在近在咫尺之时,那双夜色般的眸子睁了开来,无神地看着前方,仿佛梦呓一般:“怎么会失败了?” 失败?她在说什么? 青锋手指一顿,改了方向触上花朵已降了温度的额头,“丫头做梦了吗?”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突兀的响声,两人听得格外清晰。 花朵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发呆了许久才木偶一般转了转眼珠子看向身边一身红衣的鬼物…… 居然做梦了。 “我睡了几天?” “三天。” “哦。”在床吱吱呀呀的响动之间,花朵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周围陌生的环境,闻着空气里浓厚的药味儿,满眼迷糊地问到青锋,“我们这是在哪里?” “药铺里。” 有些不适地拍了拍被烧得发疼的脑袋,花朵摸着颈椎转了转脖子,突然想起那什么两个黑袍子人来,“哎,那两人呢?” “我嫌麻烦,处理了。” “哦。”既然青锋说是处理了,花朵也就不多问了,反正现在她大病初愈也没那个心思跟他们玩儿了,处理了就处理了,好歹还得了50两银子才是。 “我饿了。” “粥我一直给你温着呢。”某鬼物笑眯眯地端起一旁的清粥,舀了一勺在手里,“来,丫头,啊……” “……” ……热闹的落梅镇大街上,一众的人都被那特别引人注目的马车给吸引了过去。几乎能看到的都对着这怪异的马车,不马车上的横幅指指点点,这都是个什么东西…… “怨鬼道旅游基地正式开张,50两半日游,100两一日游,专业向导,保障人身安全。” 坐着一辆贴满了标语的马车上,两人很是拉风地向着怨鬼道去了。 ☆、第063章 义无反顾 “陆大哥,你说二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随意坐在怨鬼道上的大石头看着那蜿蜒到远处的山路望眼欲穿的花云毫无防备地看着站在身旁一身书生打扮的鬼物。 “小云莫急,该回来时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如若明天二姐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找她吗?”花云满眼希冀地看着陆秀才。 “好。”陆秀才斜眼看了花云一眼,“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转头望向黄尘四起的山道,眼神一片悠远。 有时候,许是人与人的相遇,就是那惊天动地的一眼决定了之后的纠缠不休,一眼万年。 与花云一起等候花朵归来的陆秀才转眼瞟了一眼一旁明明长得一般,资质只算是中上的平凡女子,想起两天前的事情,禁不住嗤笑自己的鲁莽,他怎么就与她签订了主仆生死契?明明夺了她的身子就好…… 可惜,这么多年,他就是对换魂这种事无丝毫的兴趣,别人的身子他可是丝毫不稀罕的。 许是这孩子身上有一种属于那位的熟悉气息吧,他倒是想知道为何青锋大人会毫不犹豫地与那人签订这种没有后悔余地的协议,他们的王…… 是不是光明这种东西,对鬼物来说同样充满了吸引力? 两天前,怨鬼林。 他其实不是想救她,只是不愿意让林子里的那些傻瓜去送死,他们看不到她身后跟着的那只白狼,他可是感觉到了那种整个怨鬼林加起来都无法抗衡的危险气息。 “这好像是花朵姑娘家的人哎……” “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一个人闯入这里。” …… 他想,那孩子若是开了阴阳眼的话,定是会瞧见她的身旁,身后跟了许许多多对她垂涎不已却又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迟迟不敢动手的鬼物。 若是他不站出来的话,定是有受不住诱惑的鬼物站出来要悄悄与她换了魂,那时候,她身后的凶物怕是要让整个怨鬼林不安宁,他可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于是,他现了身形。 明明是鬼物,在晨雾的笼罩下,却似天仙下凡一般美丽又干净得无一丝的污垢。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花云着实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一身文雅书生气的陌生男子,面色怔了一下。 那人一身的儒雅白衣,带着一股子书卷气味,仔细闻去仿佛带着干干净净的墨香,面上的笑容,也是干净又儒雅,让她想起二姐手执书卷认真看书的模样,对于她这种大字不识的人来说,那是非常高高在上的不可亵渎。 好干净的文雅的人,仿佛这人一身都是温润的玉一般,完美得想让人小心得捧在手中,就怕一不小心蒙了尘或是摔碎。 那双拿着玉骨扇的手,修长完美如葱玉,不像她们农家人,因着常年在地里劳作,手上的大小伤口和茧疤从来没有少过。 好漂亮,好想摸一摸那双手。她记得曾听二姐说过,外面的世界,有穷人,也有富人,富人是从来不需要做粗重累活的,他们很多更喜欢舞文弄墨,抚琴吹箫,十指不沾阳春水。 看着面前的女子毫无防备地接近自己,带着虔诚膜拜般的神色执起自己的左手时,陆秀才微微瞪大了眼眸。 “原来这就是二姐口中所说的鬼物,果然是漂亮又温柔的存在。”花云小心地将那只冰冰凉的手捧在手里,抬头,给了面前的鬼物一个大大笑容。 好高兴,终于接触到了二姐的世界,原来二姐的朋友真的是长得这么漂亮,她走了这般久也没有出来吓她或是害她的。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为什么?” “这里是我们这些鬼物的地盘,你一个生人这般无防备地闯入,就不怕被我们换了魂?” “你们都是二姐的朋友,对二姐好的我就相信是好人,不会欺负二姐的也定然是好的鬼物。” 还真是单纯的孩子呢,陆秀才不知如何是好,捏着扇子敲了敲脑袋,微微斜了一眼站在这丫头身后眯着眼睛的白狼,然后,在白狼警戒的视线中缓缓凑近女子因着他的接近微微红了的耳朵,凉凉道:“我们都不知被关在这怨鬼道多少年了,一个个都想出去得紧呢,你难道就没听过换魂一事?我现在轻易就可以把你的魂换了,然后,真正地离开这里。” 听着此番话语的小丫头果然白了脸色,书生以为她会吓得马上离开,面前的人却是仔细地看了她许久,然后笃定地摇摇头,眸色里再无半分惧怕,“二姐说过,只要你认真去看一个人的眼睛,就大概知道这人是怎样的人”。 “那你看出了我是怎样的人没?”书生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嘴唇,有些好笑地俯身看着这单纯可爱的姑娘。 “我没有二姐厉害,我看不出来你是怎样的人,但是,我觉得和你的相处很舒服,不讨厌,二姐以前教过我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那么善良温柔的人,我相信她的朋友定然也是温柔的。” “你就这么相信你二姐的话?” “嗯,若是我连二姐的话都不相信,还会相信谁?” “我不想成为她的累赘,我不想拖她的后腿,既然这是她的世界,作为她的妹妹,我要努力去让自己适应,我想好好看看二姐的世界……二姐说过,这个世界,天下生灵本该是平等无贵贱之分,不能因为不理解就将其他族类看做邪恶的存在,就像人一样,这世上的生灵都是有好有坏的。” “所以呢?”书生歪头认真地看着她。 “所以,我觉得你定是跟二姐一般温柔的人,我不想惧怕你……” 此话却是迎来了书生低低沉沉如早晨的晨雾一般清凉的笑声,笑了好久,才在小丫头不解的眼神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弯着眼眸问道:“那你这是要去何处?难不成还真是来交朋友的?” 看着面前英俊美丽得不识人间烟火的鬼物,从来不知羞涩为何物的花云一下子微微红了脸色,一颗小心脏就“扑通扑通”比平日跳得欢快了许多。 “我……我想出去找二姐,她都这么久没回来了,我怕,她出事……” “既然你知道她的世界与你的世界不同,那便该知道,她的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平静,若她真出了什么事,那你又有什么资本去救她?” 秀才的一句话将花云问得哑口无言,低着头的人有些丧气地开始搅着指头,嗫嚅道:“可,可我就是放心不下她,不论能不能帮到她,只要看到我二姐没事就好……” 顿了话语的人似乎又挣扎了许久,蓦然抬起头,满眼的坚定地看着面前的鬼物,然后在鬼物越来越震惊的眼神中说出了誓言一般的话语,“我的命是二姐救的,我知道我无能,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她的累赘,若是因我让她陷入了危险,我就立马自尽……” “你……”他岁不是人,但是还是明白,人不会轻易言死,说这句话,这孩子定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我就这么一个二姐……我不想窝在那什么都学不到看不到的花家村,我想跟在二姐的身边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也许她的世界根本就没有我想象的美好,但是,只要有二姐在,我什么都不怕,我不后悔。” 真是,有意思的两姐妹。 书生满是认真地打量着本该是平淡无奇的人,此时他却似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多少年来都没有看到的光明,真是温暖得让人向往,干净得一尘不染。他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从那位叫做花朵的人出现后,青锋大人的视线就再是从那人身上移不开了,像是主仆血契这种东西他都…… 许是在遇到那人之前的岁月都是那般枯燥荒芜得让人发疯,千千万万的相遇之中,唯独一人让自己止步不前,身旁出现再多的人,那都只是画幕而已。 似乎自己也过腻了这荒芜的日子,无聊的长生,谁知道那是多么让人绝望的囚禁? 书生满带笑意地凑近花云的耳边,低语道:“你若是同意,也许我可以帮到你也说不定。” “嗯?怎么帮啊?” 在白狼的震惊眼神中,书生缓缓开口:“生死血契。” …… “二姐,二姐!” 马车上的花朵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怨鬼道口子上对着她挥手的花云,在她的旁边,她居然看到了陆秀才那家伙。 这是…… 在两人不解又震惊的眼神中,花云已是像一只小鸟一般满心欢喜地飞了过来。 “二姐……呜呜……”一看到花朵从马车上下来,花云就飞奔着扑进了她的怀抱,哭得一脸的鼻涕泪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哇……” 这几日下来一直担惊受怕,就怕二姐这一去是不回来的花云彻底崩溃在了花朵怀里。 “阿云,没事,没事,我没有不要你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二姐是骗子……呜呜,明明说好了傍晚就回来的……却是三天都没音信……明明就是不想要我们了……” 这孩子怎么就跟一惊弓之鸟似的,花朵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与她解释道:“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们这几个亲人,你们都在这里,我还能往哪里去?我是因为生病了才在镇子上多耽搁了些日子的,这不刚好就回来了么?” 听着她话的人一愣,挂着满脸的泪水从她怀里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二姐生病了?” 看着花云面上瞬时带起了忧色,花朵自然是不会与她说细致地,只是模模糊糊地说自己那日淋了雨。 生怕这花云是被无端换了魂的花朵有些紧张地悄悄用灵力探了探她的身子,却是看清了她那混沌的丹田里那一熟悉的血契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你……” 在一旁摇着折扇的秀才只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的青锋,看着那在他看来这几百年的时间唯一做了一件让他刮目相看的书生时微微挑了眉头,有意思。 哼,想来他才不管你书生跟谁结契约呢,他只管跟着他家丫头就好。 重新根据花云的生成八字掐指一算的花朵没想到,经她这么一倒腾,现在这云丫头竟是和这书生缘分不浅……是早就存在的,还是…… 算了,有些东西,哪里又是随便就能算出来的,顺其自然才好。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直在家里担心花朵和花云情况的花大宝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还有震惊。 这,这传说中的鬼物,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俊?尤其是那身着红衣的鬼物,根本就是与他家的男媳不相上下。 ……这,这,这些鬼物,好似真的没那么可怕,瞧瞧,那红衣鬼物还殷勤地帮她搬东西,还说要跟他学着下厨与他家二丫做药膳呢…… 在满是欢笑的院子里,花朵慢慢走到安静地站在院子中的夫郎面前,在对方微微震惊的神色下,道:“小师叔,我回来了。” 似乎是怕这人否定,花朵继续道:“不要说你不是小师叔,我就再是忘了你的容颜,刻进灵魂的存在是忘不了的,不管你是变了容颜还是脾性,我都知道你是小师叔,你身上有小师叔的味道……小师叔,好想你……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会好好地保护你,雪舞已经长大了,可以好好照顾你了……” 她不去问,小师叔是怎么醒过来的,明明她放在妖族的人只是一具空壳,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要是小师叔就好。 “小师叔,我好想你。” ☆、第064章 和谐生活 花朵没想到的是,这青锋死鬼说了什么要帮她熬制药膳后,果真就跟她老爹问了些熬粥的基本知识后就一个人钻到灶房里忙活去了。 只是,从来没下过厨房的青锋着实被这什么药膳给难住了,什么大火、中火、小火他完全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概念,眼睁睁地看着丫头蒸好了鲈鱼,炒好了回锅肉,蒸好了米饭,再炒好了好几个野菜,他锅里的粥却还是米是米,药材是药材,于是,某只开始变得急躁了起来。 “哎呀哎呀,这要怎样才能熬化呢?”某只就围着那小灶抠脑袋,满面愁容,这怎么看就是和那药房伙计与丫头熬出来的药膳不同…… “怎么就不像呢?” 在灶房里一直好笑地听着那只笨鬼自言自语的花朵临出灶房之前悄悄瞥了一眼那一锅的中药大杂烩,大根大根的人参、生地黄、茯苓、当归、大枣等等,忍不住抖了抖,这东西要是谁敢喝下去,那才是催命的…… 白了面色的花朵欲言又止,还是决定不要打消这家伙的积极性,待会儿只要跟他把这些浪费掉的中药钱算清就好……转身又看了看周围放了不少存货的柜子,想了想,花朵觉得还是保险起见,在那些柜子上隔上一个结界,以防万一…… 直到众人都坐在餐桌上开始用餐了,那家伙都还在进行他的熬粥大业,只是,听着灶房里传来的一声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众人吃得很是不淡定,伴随着每一声从灶屋里传出来的声音,神经都开始变得有些敏感起来了,尤其是花大宝,每一次都要忍不住放下筷子想去看看。 “朵儿,青锋公子他,他没事吧,要不过去看看?”花大宝不是担忧这鬼物怎样,而是这新家会不会给折腾垮了? “没事,别管他”,花朵专注地给怀里的小奶娃喂着鱼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反正他不管怎么折腾,总归是要负责给咱们还原的……” “哦,哦。”花大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既然他家二丫都这般说了,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的。 “呀呀呀,着火啦着火啦……” 眼看着火苗子就要往着近处的柴堆上扑去,青锋反应倒是快,衣袖一甩,存在一旁木桶里的水便是被一带,将那肆虐的火苗子全部弄熄了……“哧”的一声,那灶膛里的火苗就熄了个彻彻底底,不远处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见着花朵面上毫无担忧之色,一桌子的人只得安安静静地吃饭,只当那灶房里大大小小的声音是餐桌余兴节目…… 看着那一锅依旧米是米,药材是药柴的诡异东西,碰了不少壁的青锋开始反思,肯定是自己火候没掌握好,肯定是。 于是,“哧啦”一声,某只素白如玉的右手指尖燃起了一抹冷艳艳的幽冥鬼火,看着手里的鬼火很是听话地变大变小,某只鬼物满意极了,看着那不听话得土灶灶志在必得地阴测测笑了了笑,手指一弹,那一团冥火便是乖乖地待在了那只被烧地漆黑的可怜小铁锅…… ……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心急火燎的青锋拿开锅盖……看着里面泡泡都没出过的……顿时黑了脸…… 将心头异常强烈的想要掀锅的冲动压下,某只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出来,然后阴着脸色将手指伸到锅下探了探那冥火的温度……泥煤的,凉飕飕的,坑他爹的火…… 青锋今日就跟这药膳扭上了,他爷爷的,给丫头熬不出来这药膳劳资就不出这灶房! …… 终于,“嘭”的一声,伴随着一阵炊烟“袅袅”,客厅里用膳的一众人看过去,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灶房牺牲在了自己面前…… 然后,一身黢黑,顶着一身灰的某只从那堆废墟里爬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厅堂里的花朵。 “丫头,我就护住了这一把,要不你先趁热吃了?” 青锋惨兮兮地摊开一双黑爪子,那上面豁然是几只分不出面目的被烧得炭化的药柴杆子,却是刚说完话,那一堆黑炭好似也撑不住了……“噼里啪啦”地一阵就彻底化成了灰。 “……”众人默。 尤其是一旁懂得些医理的陆秀才“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以扇遮面,装作不认识站在院子里那二货…… “啪”的一声,花朵放下手中筷子,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满脸无辜一身黑炭地站在那里的鬼物,“熬好了?” “没。” “还来不?” “……”青锋鬼鬼开始对手指头,不能怪他,是火不对,全是火的错…… “我限你一个半个时辰之内给我复原,不然今夜子时自己乖乖去怨鬼道裸奔两圈……” “能在丫头面前裸奔么?”人家就想在丫头一个人面前裸奔嘛。 “……不能。” 某只终于耷拉下了脑袋,乖乖去复原灶房了。 “对了,精神损失费我待会儿再给你说。” “精神损失费?” “先把灶房给我还原,我们晚上慢慢讨论。” 晚上?慢慢讨论?是不是…… “别想歪了。” “哦。” 然后,花朵又满是算计地转头瞅着一旁看好戏的书生,伸手道:“拿来。” “什么?”书生满脸的不解。 “钱啊。” “什么钱?” “饭钱。” “……”书生满眼无辜地瞟了桌上的饭菜两眼,这,这矛头是不是指错了,明明即使青锋大人惹了她,她怎么偏生来找他麻烦了? “我没吃啊。” “看一眼十两银子”,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里,花朵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你自己算算你看了多少眼……” “……”一旁的花云有些看不过去了,二姐分明就是在跟陆大哥过不去的嘛,“二姐”。 “小孩子先别插嘴。” 花朵急忙打断花云的话,转头看着书生不耐烦道:“你给不给?” “小生若是不给呢?” “好办”,花朵转头便是向着蹲在废墟上重新建灶房的青锋喊道,“青锋死鬼,你们怨鬼道的鬼吃霸王餐不给钱……” “……” 正在废墟上专心地搭着竹架子的青锋听着一愣,随即转头阴测测地瞪着书生,“给爷听着,要是因为你这点破事爷被丫头赶出去了,爷让你在怨鬼道上裸奔一百年……” 被青锋那阴测测的眼神一瞪,书生硬是打了个大大的寒战,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只得浑身上下摸了一遍,然后苦兮兮地看着花朵道:“姑娘,那钱财从来都是阿堵之物,小生从来贫苦惯了,现下身无分文,你看……” 什么狗屁阿堵之物……分明就是……自从这位大神在青锋大人那里借了一个铜板板之后,青锋大人就将这些破铜烂铁当了个宝,散落在林子里的那些金银财宝一下子全被他给收罗了过去,说是给自己备的嫁妆,哪日他家丫头要娶他了,他就把那一大堆的东西给丫头送去。 大人曾经说过,“敢私藏者,死!” 于是,除了青锋大人以外,怨鬼道上的每只鬼物比那外面的孤魂野鬼还清贫,连那内裤上有金线线的,都被跟个探宝器似的青锋大人给发现了,直接抢去,把金线线抽了个干净,才将那不知从哪个倒霉鬼上抢去的内裤给还回去。 反正,现下据他所知,这怨鬼道上就是挖到地下三尺都再挖不出一个铜板板,更不说那什么银坨坨和金坨坨…… 虽说他手上那把折扇值些钱,但这是虚的,虚的,是原本就属于他的,不像那抢了外面哪个倒霉家伙的内裤往自己身上套的倒霉鬼…… 花朵自然是不知道怨鬼道上发生的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打的钱财的主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于是,她眼珠子一转,“不如这样吧,只要你答应与我交换个条件,以后你在我这里的伙食费,住宿费什么的都免了……” 看吧看吧,果然有阴谋,阴谋! 可是,现下连青锋大人都转了阵营,他怎能孤身站在敌营……“姑娘请直说”。 “既然你以前是书生,那脑袋里的东西当没忘完吧?” “自然。” “那以后你就负责教导小语和小云两人识字可好?” “就这么简单?” “那你觉得你还能做些什么?”这下花朵愣住了。 “没,没什么……”虚惊了一下的书生还以为这位会提出多么霸王的条款呢,生怕这位反悔,立马举手,“同意,我同意”。 反正待在怨鬼林也是无聊,教两个孩子识字想来当是不错的。 奸计得逞的花朵很是满意地勾了嘴唇,转头邀功地看着老爹道:“爹,给小语和小云找个先生教他们识字,你觉得如何?” 对于这件事,花大宝当然是满心的同意,坐在一旁的他也看出来了这分明是自家二丫无礼霸道的要求,想不到这两个鬼物当真是这般纵容她,倒是让他对这些传说中的鬼物好感度增加了不少,真的如二丫所说的,鬼物里面也是有这么善良的。 看着老爹眼里对两只的好感度直接上涨,花朵眼里全是计谋得逞的笑意,只要老爹不再害怕他们就好,她希望老爹快快乐乐地在这里过日子,而不是担心受怕。 “那以后小语和小云就麻烦陆先生了。”花大宝满是感激地看着陆秀才,也学着花朵的话开始称呼陆秀才为先生了。 “两破小孩,还不快点来拜见你们的先生?” 看着两小孩站在那里无动于衷,花朵双手一边一拍,便是将两懵懵懂懂的小娃拍到了秀才面前,让两小孩正式拜秀才为先生。 哼哼哈哈,现在孩子的教育问题解决了,花朵一下觉得心头松了一大块大石头,一时间有些雄心壮志起来,站起来一脚踏在板凳上,对着一众不解的人大声道:“我要种田,发家!” 一想到怨鬼道这空前绝后的旅游基地就要在自己的手下开发出来,花朵就满眼的金子银子,那时候,坐在金山银山上,还愁不能让老爹他们过上奢侈生活? 然后,在一众人懵懵懂懂的眼神下,花朵乖乖地将怀里剩下的十几两银子交出来双手捧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墨倾城面前,道:“夫郎大人,我们家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你保管了,家里的事都你说了算。” 既然是女尊社会,那么,她就要当个彻彻底底的好妻主,不能让她家的小师叔受一点委屈,就酱。 墨倾城勾了唇角,将花朵手里宝贝得紧的银子接过来放入袖袋中,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转眼看着无辜地站在废墟上奋力搭建灶房的鬼物,狡黠的眼神一闪而过。 “那,妻主大人,若是以后有人,或鬼欺负我怎么办?” “嗯?”花朵顺着墨倾城的视线一下就锁定了某人,眼睛一眯,“剁了喂狗,不,白狼”。 那厢正在与手中新砍来的竹子战斗的青锋终是被两道赤果果的视线给盯得浑身发毛,转身愣头愣脑地看着两人,“咋了?” “没事,你继续。” 没人看到,转过身去的青锋眼里划过一抹浓重的担忧之色,他家的丫头,若非这次他亲自带她去看了大夫,他才知道她的身子已是破败成那副样子了……活不过三年? 三年之后,他去哪里找他的丫头? 丫头以前的日子过得那般苦命吗?大夫说的是,极度营养不良……身子被常年来的重活累活压垮了……旧疾加身,总有一日会爆发出来的…… ☆、第065章 平静不再 为了将现下这个家装点好,花朵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怨鬼道和落梅镇上来回折腾,亲自将画好了的图纸交到铁匠手里看着他们做成成品,然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在一众人惊奇的眼神中把做好的三个“席梦思”安置好,然后又把做好的工具带到院子里准备做压水井。 “丫头,你说这个东西真的能把地下的水引上来?”站在花朵身旁看着她忙活的青锋摸着下巴一脸的怀疑,这还真不怪他,他活了这般就,就只看到人从井里用桶把水打上来的。 压水井的水管下面头部至上1米的地方都是钻满了小孔,青锋与花朵说话时,她正用着棕皮把管头和管子上打了小孔的那段裹住,“待会儿出不出水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花朵头都不抬地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那姑娘你绑这棕皮是做什么的?”从来对于新事物充满了好奇的陆秀才也加入了好奇宝宝的行列。 “这棕皮起着过滤的作用,绑在上面就可以将泥沙隔在外面,这样压出的水才干净。” 将管子包好之后,在青锋和书生的帮助下,花朵便把管子下到了早已挖好的井里,先填粗沙,再填土,最后用水将填土撤实,这一切做好了之后,再把井头安装好。 只是中间用来抽水的活塞有些不好找,想了许久,花朵才找来了两个软木垫子和鞋底那般厚的几层布来代替,这么一弄上去了,一个简单的“压水井”就差不多做好了。 压水井做好了,就要测试一下能否压水了,从来没真正做过这东西的花朵还是有些紧张的,这制作的图纸和各种原理只是她前世觉得有趣随便瞟了几眼的,中间有没有什么疏漏她还真就不知道了。 有些忐忑地给井筒“喂”上几瓢凉水,在众人一刻不移开的视线下,花朵握着“压水井”的手把连续几个上下,随着“吱呀吱呀”的轻响,清澈的井水居然就欢快地从那“铁嘴”里流淌了下来,顿时让众人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吱吱呀呀”院子里此时全是井筒里的活塞与井筒摩擦发出的奇怪声音,在众人神奇的眼神中,略显浑浊的水很快就哗哗啦啦地淌满了水桶。 真是太神奇了! 看着自己得成果,花朵很是满意地拍了拍手,“怎么样?这样以后洗菜打水什么的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她刚一说完,花云和花语两个孩子就好奇地围了过去,也学着她刚才压水的样子,果然就压出了清凉的井水来,顿时两个孩子兴奋得尖叫了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满脸的兴奋高兴,花朵也是乐得勾起了唇角,转身对着老爹道:“爹,以后没水了就用这压水井吧,用的时候要看看井筒里有没有水,若是没水的话下面的井水是不会上来的,你就像我刚才一样掺几瓢水进去,看着水淹了活塞立马多压几下,下面的水就出来了。” “嗯,好好。”花大宝满是新鲜地点头,随即也凑了过去将这神奇的“压水井”看了个仔细。 “嗯,小生孤陋寡闻了”,书生又是好奇地将这压水井看了一遍,满是疑惑地看着花朵问道,“敢问姑娘,这东西是姑娘自己想出来的?它饮水的道理又是如何?” 花朵想了想,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道:“你确定你听得懂?” 书生一愣,“不妨说来听听”。 吩咐了花云和花语两姐弟小心那把手弹起来伤着自己后,花朵便拿来了图纸仔细地与在场包括墨倾城在内的三个大男人讲起了这“压水井”的原理。 “压水井最关键的就是上面的活塞和下面的阀门,活塞和阀门形成一个单向阀,它们能使空气往上走而不往下走,活塞往上走时阀门开启,可以将下面管子里的空气抽到上面空腔来,活塞往下走时阀门关闭,空气从活塞边上冒出来,如此循环将下面管子里抽成真空,水就在大气压的作用下被抽上来了……” “真空?” “大气压?” “……” 花朵表示无可救药地耸耸肩,收了图纸,摊手道:“瞧瞧,这些高深的东西讲给你们听了你们也不明白……没文化,真可怕,啧啧……” 话语刚落,一旁的书生就又是无端遭了青锋一阵白眼。 “你不是说你很博学么?给爷解释一下什么叫‘大气压’?”青锋抠脑壳,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书生面上一红,赧颜道:“小生才疏学浅,再不敢妄自尊大,今日算是见识了。” 花朵可没心思与他们纠结这些事,随即拍了拍书生肩膀,安慰道:“得了得了,你也别纠结这些了,这个世界的科技太落后了,有这些东西那才是奇怪呢,你若是生在我上辈子那个世界,这些东西再是普通不过,见怪不怪。” “上辈子?” 花朵自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就直接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对啊,我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出生在这里的,不然你以为我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 这话题倒是将一旁为着压水井玩耍的花大宝和花云给吸引了过来,尤其是花云,满是好奇地拉着她的手问道:“二姐,人去世了后还可以带着记忆投胎啊?我听村里的老婆婆说地府不是有奈何桥吗?人去投胎的话都是要在那上面走一遭的,还必须喝下孟婆汤,将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净才能投胎的,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当然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二姐你……” “因为,我这是特殊情况……我是被雷……嗯,那个,劈过来的……道理上来说,我不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劳资这尼玛是做了多遭雷劈的事啊……莫名其妙地就被雷劈了,花朵心头默默流马尿。 雷劈? 在一众人怪异的眼神中,花朵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小心地看了一眼花大宝,道:“那个,爹,其实,我算了一下,你肚里的孩儿本该是死胎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的魂魄就被劈到了你肚子里,那个……”就这么重生了……也可以叫做胎穿,怎一个囧字了得。 花大宝本早就对花朵的身世有个心里准备,第一次听她这般仔细说了个清楚,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倒霉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反正无论怎样,她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又养了这十几年,怎么看都该是亲闺女。这么说清楚了,也免得大家乱在那里猜测她是什么厉鬼附身就好。 “不管怎样,你总归是我的孩子不是?” 花大宝轻轻地抱住花朵,眼里又是感动又是欣喜,这孩子对这个家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不是他亲生的,她也是他花大宝的孩子不是么? “雷劈?”倒是一旁的青锋,皱起了眉头满脸的深思。 “那二姐,你说我们以后死了的话,入了轮回就再也记不住这一世的事情了?” “当然了”,花朵弯腰轻轻弹了弹花云额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的命其实就只有一次,再轮回过来的那个人是你,却也不是你,你再没有以前的脾性,再不是以前的容颜,也不是以前的身份,曾经不管和你有多深牵绊的人都是认不出来你的,有缘再遇,也是从头开始,没缘的话,永远只是陌路……懂么?” “懂了”,花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懵懵懂懂地看着她道,“那我若是忘了二姐的话,二姐还会来找我吗?我不想离开二姐和爹爹……” “我若还记得你们,我就回去找你们的。” “二姐是不是会活很久很久?” “我前世的话倒是活了差不多快900多年的时间,这一世就不知道能折腾到多久了。” 花朵没看到,她说完这句话时,身后的墨倾城微微皱了眉头,眸色里闪过一抹困惑。 “我希望二姐活得长长久久的,这样,不管我在哪里,二姐都会来找我的。”花云半开玩笑地说到。 “傻瓜,你资质不错,时机一到我自会引你走上仙路的,说不定哪日你二姐都消失在了这天地间,你还活得好好的呢……那时候就要麻烦你来照顾老爹和小语了。” ……似乎这什么轮回的话题有些沉重,众人也不愿意再多说这个了。扯来扯去又都将视线落在了那什么席梦思上来,尤其是青锋和书生,秒变好奇宝宝。 “900年?” 喃喃低语间,墨倾城看着前面的人,眸色幽深一片。 正是一家子和乐融融,此时的怨鬼道却是被一阵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平静。 林子里乌鸦被惊飞的声音,将众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这怨鬼林从来少有外人进入,今日这是什么情况?依着刚才的声音来说,来人当是不少的,花朵皱着眉头看着远远的地方,转头看了一眼老爹和弟妹,吩咐书生留下来,便是立马往着林子外面走去。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第066章 曾经故人 “我家爷问你呢,你们怨鬼道可是有一位身着黑衣的半魔?去把她给我们叫出来!” “你爹才知道什么半魔!格老子的,你们这帮龟孙子,有本事就跟老子单挑!” 五大三粗的大胡子鬼物杨五爷硬是跟拎小鸡一般被身材矮小的猫六拎在半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脱,一时间只能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瞪着下面坐在软轿里悠闲地抽着灵烟的人。 这小杂碎的,看他有机会把魂都给他妈的换了,到时候看他怎么个拽! 猫六眯着一双猫瞳满脸鄙夷地看着手里得脆弱得可以的鬼物,低头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主子,见他只是撑头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吐着烟圈,便是明白了他德意思,手上一动,“唰”的一声,手里那倒霉大胡子鬼便是被扔了出去,直接撞断了十几根槐树,差点就这么魂飞魄散。 早被这阵动静给吵醒的鬼物瞬时被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一众妖物给镇住了,个个都灰了面色。 猫六两个拳头捏得“咔擦”直响,一步步朝着那些看似不堪一击的鬼物走去,一双金黄色的猫瞳里全是危险之色,冷笑地看着众鬼物道:“我家爷要一个叫做顾雪舞的半魔,她和花家村的花朵关系很是不一般,我再问一次,她在哪里?” 众鬼物被猫六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势完全镇住了,不断后退,却是没有一个答得上他的问题,他们也真的是不知道这里是否有一个叫做顾雪舞的人,更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半魔,跟在那花朵姑娘身边的不是人就是鬼物,哪里有什么半魔? “不说是吗?” 猫六阴笑一声,手随即一伸,离他最近的一只鬼物眨眼之间便是到了他手里,伴随着一阵似琉璃破碎的声音,那只鬼物还未反应过来,就已是魂消魄散化成片片晶莹。 “你们倒是硬气,就为了个半魔连命都不要”,猫六淡漠地看了一眼消失在眼前的晶莹,故作夸张道,“哦,不对,反正你们都是死了的,魂飞魄散想必也是没感觉的……”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说了不知道那叫什么顾雪舞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从来性子泼辣的朱四娘顿时也来了火气,一步走到前面,叉着腰身满脸怒气地看着猫六,她是豁出去了,眼看着她家那死胖子被这猫妖折腾得快去了半条命,这些妖物还在变本加厉,根本就是故意要与大伙儿过不去的,这口气她才吞不下去!你们不仁,休怪我们也不易,就是打不赢,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点点! “就是,欺人太甚!”听着朱四娘的这番话,不少的鬼物也来了气。 …… 猫六认真地看了一眼众鬼物的反应,眉头蹙了起来,一个闪身便是落在近处异常显眼的华丽软轿旁,有些犹疑道:“主子,你看……” 懒懒地搭在轻纱软轿边上的朱栏上,吐了一口烟圈的罗白自然是将众鬼物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走一路问一路便是,待找到了公子的妻主,爷就不信问不出那人的下落。” “属下遵命。”得了令,猫六与一旁抬轿的妖仆使了眼色,转身要往着怨鬼道里面走去,却是没走几步,突然脚下一顿,身后的轿子也跟着他这突然的举动猛地停了下来,惊了轿中一身。 素白的手挑起遮了视线的薄纱,深绿色的袖口上用银线织成的云纹在天光下泛着冷艳的银光,不用看轿中的装备,光此一点,花朵不用猜都知道这轿中的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财大气粗的王八之气。 装逼遭雷劈!她就不信她是特例! “好久不见,姑娘这容颜怎的越见衰败了?”罗白斜眼看着吊着一条腿坐在槐树上的人,问候的话语不冷不热,黑漆漆的瞳色里满是探究,才多久不见,脸色怎得是越见蜡黄了。 花朵也跟着冷笑一声,回道:“我们是几日前才见过了吧?我倒是好奇了,这才几日不见,罗公子逼格是越见高了。” 听着她口里冒出来的“逼格”二字,软轿里的人怔愣了一瞬,随即好奇地问道:“何谓‘逼格’?” “罗公子确定要与我好好讨论讨论?” “咳咳……”罗白郁卒地干咳一声,自觉还是不用了,他怎么想都是知道这位嘴里吐出的不是什么好话,索性就起身,下了软轿,对着槐树上的人微微鞠了一躬,面带恭敬道,“若是无事,在下定是愿意与姑娘好好讨教一番,只是如今有要事在身,怕是要麻烦姑娘一二”。 “直说。” “姑娘可否向顾雪舞前辈引见一下在下?” 顾雪舞?这个名字,都有好长的岁月没有人提起了罢,想不到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居然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存在,有意思。 “我若说不知道呢?” “姑娘说笑了,那日顾前辈就带了两人离开,你便是其中之一,怎会与她无丝毫关系?” “那我若是不说呢?” “那在下自然会将这怨鬼道上所有的活物和死物问个遍,若是都不知道,自然是要再来麻烦姑娘了,到时若是扰了姑娘和五殿下的清静,还望姑娘海涵。” 听着此话的花朵冷笑一声,“你倒是还记得我家夫郎是这碧水国的五殿下了,这样还来扰我们清静,是否有些太不知进退了?” 罗白今日是有备而来,自然是不会被她这句不轻不重的话语吓退,语调毫无起伏地回道:“五殿下是五殿下,高低贵贱在下自然是分得清楚的,不用姑娘提醒。” “哦,是吗?”花朵也不计较此人话中带话,只是冷了眉眼,“说说,你找顾雪舞是有何事?” “等见了前辈在下自然会说清的,麻烦姑娘带个路。” “你今日若是不与我说清楚,那就莫想见她一面。” 花朵这冷冷的话甫一说完,下面的人瞬时抬头,眼色晦暗不明地打量了她许久,执起手中精致的烟杆,深深地抽了一口灵烟,让烟雾在鼻腔里走一圈,再缓缓悠悠地吐出白白的烟圈来,面色从始至终不疾不徐。 待抽完了这口烟,他才一手抱胸,一手夹着烟杆,恍然大悟一般低低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姑娘应该就是那位曾经震慑三界的顾雪舞顾前辈了。” 话语毕,罗白的视线便紧紧将树上的人锁住,不放过她面上的丝毫神情变化。 这人果然不简单,看来是来套话的,花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见她不语,罗白又道:“还请前辈随在下走一趟,我家老主子有请。” “不去。”花朵果断谢绝,就是天帝来请她都不去,这怨鬼道旅游基地都还没开张,一家子还等着她挣钱吃饭,她可没那心思跟谁去斡旋。 这么果断的拒绝倒是让罗白有些惊讶住了,见着花朵脸上全然是不感兴趣的样子,有些不死心道:“姑娘就不想知道我家老主人的身份?” “没兴趣。”这次花朵回答得都是兴趣缺缺。 “……”罗白无端地抽了抽眼角,想了想,还是道,“我想若是姑娘听了我家老主人的名字,定是会感兴趣的……”若是不用武就能解决问题,这自然是好的,若不能的话…… “那你说说。”听着这人说的煞有其事,花朵便也来了点点兴趣,她着到底是被谁给惦记上了,知道点点总是好的。 “我妖界曾经的妖主……” 只听着那“妖主”二字,花朵瞬时睁大了眼睛,“墨君临?” “那正是我家老主人名讳。” 见着槐树上的人满脸认真的深思之色,罗白勾了唇角,果然道出老主人的名字对她来说是有用的,她就不信,那么大的饵丢下了,她还有不上钩的道理。 可惜,到底这顾雪舞还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油条,那脑回路的构造从来都是异于常人的,只见着她有些纠结地思索了片刻,便立马又果断道:“不见。” 这下罗白一直保持的平静面容终于有些龟裂了。 “为何?” “我见他那个老东西干嘛?我不认识他。”那老家伙一肚子的狐狸潲水,她可没兴趣与他周旋。 “那若是事关你的小师叔呢?”这次,罗白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他就不信了…… 果然,树上的人又是神色一动,眯着眼睛看了罗白许久,突然嗤笑一声:“小子,既然你说我是顾雪舞,那你是否听说过顾雪舞怎么说也算活了那么点年岁了?” 说着,花朵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虽说重活了这么一回,人是变年轻了,可这智商还没倒退,你若想凭此话让我上钩,怕是火候还没到。” 在罗白怪异的视线中,花朵凉凉道:“我想知道什么我会自己去弄清楚的,用不着别人主动上门来告诉我,我和那老狐狸的关系还没这么熟才是,我虽然活得久了点,好歹这脑子还没糊涂,麻烦他就别操心我的事了……” 有好一阵的时间,怨鬼道上全是一片安静。 然后一阵暖风吹过,起了一地的黄沙,看着地上扬起的尘沙,安静站在那里的罗白突然就笑了起来,在树上的人不解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道:“果然是顾雪舞,名不虚传,我今日使见识了。” “不过,”罗白话锋一转,对着身后抬手一挥,“怕是今日是要硬请了,若是前辈觉得还没半点兴趣,可与我身后的几位动动筋骨。” 花朵眯着眼睛看着出现在罗白身后一直将气息掩藏得很好的三个妖族的大妖,此时威压一放,硬是让她觉得如临大敌的感觉。 修为在她之上,看不出是哪个阶段的强者……还是三个…… 即使脱了躯壳,怕也是一场硬仗,不好打,毕竟现在修为只五百年不到,唬一唬那些几百年的小妖怪还行…… 现下,整个怨鬼道全被一种压得人心头烦闷的威压笼罩,一众的鬼物,连着旁边的妖物,都没再有敢吭一声的。 见着花朵变了面色,下面的罗白满意地勾了唇,“前辈现下可还有什么想法?” 花朵果真就摸着下巴开始冥思苦想起来,良久,才在一众人不解又惊异的视线中放开嗓子对着镜湖的方向就是大喊道:“敖大人!给老娘趴出来!加餐了!再不来就别给我吃饭了!” ☆、第067章 开金手指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大声响,土石迸溅,黄尘四起…… “哪里哪里?本少爷的大餐在哪里?” “你眼瞎还是眼盲?那么大三个大坨坨在那里都看不到?”花朵指着那三只妖族的“大能”,满脸鄙夷地看着出场永远这般惊天动地的笨狗。 “兽宠?” 险险躲过这一劫的罗白,看着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此时是三道几乎有一丈深的爪印,若是刚才没有及时躲过,这时他怕是早就是一堆血糊糊的肉团了……被猫六带着重新落了地,他的脸色莫名地有些发白起来。 怎么觉得,今日这差事他有些不喜欢? 在一众妖物戒备的眼神中,尘埃落地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一只有成人高、银瞳凛冽的长毛白狼,此时那白狼根本半眼都没瞧上周围的小妖,只是顺着花朵的手指看向那三只修为貌似很厉害的狐妖。 肉肉来了,肉肉来了…… 早前开了荤腥的白狼有些忍不住地留起了哈喇子,此时,站在他不远处的这三只可怜妖族大能,被他想象成各种除了人类以外的食物,“黑椒狐排”“狐肉比萨”“狐肉包子”“蒜苔炒狐肉丝丝”“回锅狐肉”…… 由于白狼是背对着花朵的,此时她根本看不到他那让对面三只老狐狸无端哆嗦的垂涎表情,只是有些担心被契约束缚的家伙能否对付得了那三只看着很是厉害的家伙。 “敖大人,那三只老妖你打得过不?” 听了身后花朵的话,白狼偏过头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挤了个吊梢眼出来,稀溜溜地收回口水,将表情变得一本正经,“哼,渣渣,就够塞个牙缝”。 对于这种渣渣,白狼面上的表情全是不屑一顾,有些嘲笑地看着花朵道:“我说女人,你现在不会弱到连这种小喽啰都对付不了的地步了吧?” 花朵好不避讳地耸耸肩,无奈道:“是啊,我现在这身子可是弱得很,另外又拜你这尽职尽责兽宠所赐,我现在修为可是少了好大一半……怎么,今日你打算放任他们欺负我不成?” “你还是不是男人?”在花朵满是鄙夷的眼神中,白狼那一身的长毛毛狠狠地炸开了。 “当然不是!”本大爷的人!这些小渣渣敢扯根头发试试!“耶,不对,本少爷可是纯正的爷们儿!” “那就是了。”花朵轻松地拍了拍手,笑嘻嘻地看着树下被猫六和狐媚儿护在身后的罗白,“罗公子,既然你今日要用你的‘金手指’来对付我,那就莫怪我也亮出我的‘金手指’了,告诉你哦,我这‘金手指’血统说来一点都不赖呢,保证品质和质量杠杠的!” “下面,你可验货了。” 刚一说完,花朵手指一个清脆的响声,地上的白狼猛地一个起身,便是向着罗白身后的三只大妖奔去……放着满眼的狼光…… 这三只老狐狸吃下肚的话……够撑好几年了……嘎嘎嘎…… 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狼三狐便是对上了。白狼是基情满满,三只狐狸是小心翼翼…… “看来是没什么可担心了。”看着白狼与三只狐狸周旋得游刃有余,花朵开始撑着脑袋看戏。 三只老狐狸也是狡猾至极,几个回合下来,眼看在这突然出现的白狼面前丝毫占不了便宜,甚至逐渐有些处于下风之势……若非身子反应灵活,怕是早就一口被那白狼给吞了下去。 这样下去根本就没有半点胜算。 “老二和我来把这只狼拖住,小三你去拿下她。” 边小心地躲避着白狼那威力惊人的爪子攻击,其中一只狐狸便开始想着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局……除了他们三兄弟之外,这怨鬼道上便是再没妖物能奈何这顾雪舞了,说白了,这罗白带来的那么多妖物,都只是花架子够看而已…… 只要把那人给拿住,就不怕这厉害的兽宠不听话。 自然是知道这三个妖物的心思,花朵也不惧,看着白狼转身要去挡住那要离开战局的狐妖的路,立马出声道:“无妨,你把剩下的两个看好了,这一个让我练练手也好,反正好久都没有真正动过筋骨了。” 花朵一个飞身轻飘飘地从槐树上落地,对着身后摆摆手,“青锋,后面就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玩儿,只要莫要让他们进了林子就好”。 话语毕,花朵已是一个箭步迎面向着直奔而来的狐妖攻击上去,瞬时一白一黑两道光影便是如流星相撞相互碰撞上,眨眼之间已是过了几个回合,两道不同的光一闪,一人一妖已是另辟了怨鬼道上空的一个战场对峙起来。 原本空空荡荡的槐树,此时一抹红影渐渐凝实成一身穿大红衣衫的长发妖孽鬼物,在下面的一众妖物妖物惊艳眼神中,那惊世绝艳的鬼物只是慵懒地枕着一旁的树枝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得战局。 “哦呀哦呀,我家丫头好厉害的样子。”第一次看到这般模样的花朵,青锋满是趣味,终于又看到了他家丫头的另一面。 看着莫名出现的红衣鬼物,罗白瞬时皱了眉头,这怨鬼道上果然是不简单,藏龙卧虎,看来还是他轻敌了,本以为只一个顾雪舞够他折腾,想不到,还有这等修为高深得让人看不出的鬼物。 “主子。”猫六看了一眼那槐树上漂亮得人神共愤的鬼物,面上忧色一闪而过,若此时那鬼物要与他们为难的话,怕是…… “静观其变便是。” 两人对话完毕,书上的鬼物只微微瞟了一眼他们,唇角一勾,便是安安静静地观战去了,似乎对下面的妖物没有半点兴趣。 说实话,花朵是好久好久没有这般像样子地动动筋骨了,好不容易遇到了有些像样的强者,体内那独属于武者的血气一下子躁动起来,蛰伏已久的强大魔气仿佛是破堤的洪水一般滚滚流出,顺着奇经八脉很快充盈了全身,一股子强大的气息瞬时从她身上爆发出来,强大的威压瞬时扫过整个林子,丝毫不逊于刚才三只狐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还隐隐有胜过的趋势,下面的一众小妖物们全是受不住地趴在了地上,动都动不得半分。 看似轻薄实则浓厚的黑气轻轻地覆在她的周身,如魔域的魔神一般,隐隐带着血色的眼瞳让天下生灵生畏。 “我今日就不拔刀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奈我如何。” 体内沸腾的血液让花朵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兴奋得难以自持,叫嚣着要让对面那只满身是灵气的老狐狸的血来抚平那一阵阵的疯狂,边“咔擦咔擦”地捏着拳头的花朵,脸上的表情都兴奋得扭曲了起来。 见着这般样子的怪物,那一身灰袍的老狐狸也是紧了心神,提起了十二个小心,这顾雪舞那一身的力量可不是浪得虚名,从来同一个等级的术士都是斗不过体格强大的武修的,当年这顾雪舞不要命地一直挑战比自己高好多等级的不论是武修还是法修,都是没听过输的…… 如今这番气势比较下来,要拿下她的话,怕是不容易。幸好,听老主人说过,这人现下实力已不如当年一层…… 看着对面的狐狸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花朵只是冷笑一声,身影一闪,化成一道墨色向着灰袍狐狸冲去,眨眼之间,下面的人就看着十几道交织在一起的拳影毫不留情地向着狐狸面门砸去…… “轰”的一声,两拳相对,强大的力量相撞,产生的波动几乎使周围的空间扭曲,以两人为中心,强大的压力如潮水一般席卷四方,下面修为稍微低一些的妖物一下子便是被这强大的波动给推开到好几步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恐怖的波动令一众的妖物满是心悸,面色苍白得厉害,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就是连罗白,都白着面色看着这威力巨大的强者对决,喃喃自语道:“好厉害,好厉害,想不到,她真的这般厉害……” “好厉害,我家丫头就是不一样。”就似吾家有女初长成一般的欣喜,看着那般强悍的花朵,青锋眼里全是兴奋的笑意,喜欢,他喜欢这样的丫头……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她的每一面! 刚才硬生生地抗住了花朵一拳的妖物也是白了面色,觉得自己脏器整个都扭曲了一般,全身都传来错位一般的疼痛,却是这恐怖的女人根本就不给他去仔细感知机体问题的时间,在这阵波动过后,又展开了接下来的一轮更加猛烈的攻击。 “不要死的太快了,我都还未热身呢。” 在女人魔鬼般的声音里,他就惊恐地发现女人接下里的攻击威力竟是越来越大……强悍的力量竟是让他再是不敢硬生生地对上,只能小心地避过在他看来面前这人每一拳,每一脚都是致命的攻击。 怨鬼道的上空,带着异样的劲风呼啸,满是杀意的魔气涌动肆虐,看似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却是带着强大的力量,带着君临天下威震四方的强势,一步一步将对面的灰袍狐狸的防御瓦解…… 这女人一身霸道的武力和这暴力的打法着实让灰袍狐狸有些吃不消了,趁着对面攻击的一个空挡,脚下一蹬,猛地向后退去,顺势一道银光从手中打出,那银光似有生命一般,一下便是紧紧缠住了花朵的拳头…… “嗯?” ☆、第068章 隐患重重 花朵停了动作,看着手上缠着的光束一般的奇怪东西,面上闪过一丝不解,却是这眨眼的瞬间,那早已脱离了危险的灰袍狐狸嘴上一动,“唰”的一声,那道银白的光束便是将花朵整个给牢牢缠住了。 这是什么破东西?妖族的缚咒?一下被限制了行动的花朵动了动,那光束就似有生命一般,立马收紧了缠缚,让她再是不能动半点。 见着她被缚住动弹不得,那对面的狐狸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狠狠地剜了一眼对面那让他很是狼狈的女子,他都好久未曾被压制得这般厉害了,果真是不能小觑了武修的实力。 不过,武修又如何,还不是被一道简单的术法牢牢捆住,这就是武修和法修的最大差别所在! 抬袖擦了一口嘴角的血污,灰袍狐狸哧道:“固然就只是野蛮的武修,光有力量没脑子。” 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被他的缚咒缠住了。 正是低头细细打量将自己缚住的光束的人听着这句,抬头静静地看着那只狐狸,然后勾唇不知所谓地笑了笑,“那你现在要将我如何?” “留你命也是祸害。” 灰袍狐狸冷笑一声,随即左手一伸,向着虚空一抓,手上便是多了两把重合在一起“双叶刀”,面色阴冷地看着花朵道:“今日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家主子的‘双叶刀’。” 在花朵的眼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天下再是厉害的法宝都是鸡肋,既然这狐狸说这是那老狐狸的东西,那她不妨好好看一看。 只见对面的灰袍狐狸嘴唇动了几下,似是念了咒语,那‘双叶刀’瞬时虚化,浑身被一阵冰冷的蓝光包围。 拿着虚化了的“双叶刀”,狐狸有恃无恐,再看向对面的人,就似看着天下生灵里最为低贱的蝼蚁一般。若非刚才一直被对面那女人强大的威势所压,他早就祭出了这能斩魂夺魄的“双叶刀”,她如何能嚣张这般久? 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主子说过,不能活抓那就直接取命。 “丫头!” 一看着那灰袍狐狸祭出那奇怪的双叶刀,槐树上看戏的青锋面色一变,“嗖”地一下便是向着半空中被牢牢缚住不能动弹的人冲去…… “?”的一声巨响…… “嗯?” 非常安全地被自己早已暗中布下的阵法保护着的花朵被一阵巨大的晃动摇得差点歪在一边去,不解地低头,正看着那一身红衣得鬼物抱着脑袋蹲在下面一脸的苦兮兮…… 愣愣地眨了眨眼,花朵立马反应过来,干笑了几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事情太紧急了,没来得及通知你一声就把阵法开启了……” “丫头……”下面的鬼物流着马尿看着头顶被巨大的透明阵法,满脸的控诉,敢情他这是多事了,脑壳都被碰出包包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回英雄救美的机会! 那厢一直暗暗关注着这里的白狼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和两个老狐狸周旋,不,是玩儿……先逗逗,免得待会儿吃着卡牙…… “你什么时候……” 看着不知何时就将阵法给摆了出来的花朵,这次,灰袍狐狸胜券在握的脸色终于皲裂,然后被对面的人接下来的话哽得面色越见苍白。 “你太弱了。” 既是“打架”,如若不做好赴死的准备,那么,不论是谁都终将被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控制,这时,眼前看到的、注意到的都只是那让他产生恐惧的东西而已,别的再是看不到半点。 胆怯的人,永远无法发挥他本身力量的一半。 所以,从始至终,这只狐妖完全就是被花朵的气势所压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是放在她那可怕和强大的力量上,反而就忽略了这场她所主导的战场上的细微小动作。 若是她花朵只有武修的身体没有点脑子的话,以着她那不怕死的性格,她估计是活不到现在的,灰袍狐狸从一开始就看轻了她的能力。 不论仙妖人魔,灵力这东西的强弱很容易受气势和心智的影响,所以,一人若是道心不稳,那么注定在仙路上走不远。道心不稳,心智容易受外物所惑,心神不稳,周身的灵力波动自然就会紊乱,身上气势一散,那么那些咒术、道法都会随之崩解破溃。 修道从来是修心,心不稳,道就不稳。再好的法宝,若是没有强大的心神那都只是鸡肋,所以,认识到这个道理的花朵从来不去追求什么天材地宝。 一句话总结,太装逼了遭雷劈,不遭雷劈也绝逼都是短命的…… “破!” 原本将花朵牢牢缚住的光束似稻草绳一般不堪一击,化成点点星光消失在周围。 在对方惊异的眼光中,花朵一把将那两把看似很厉害的法宝轻易捏在手里,一步一步朝着灰袍狐狸的位置走去。 “怪物。” 老狐狸这下是终于认识到危机的来临了,看着那如地狱鬼刹的怪物,身子一抖,吓得要后退,却是发觉脚下一紧……动不了?! “怎么回事?” “在我的世界里,便是我做主,可由不得你。”在狐狸惊恐的眼神和痛叫中,花朵毫不留情地、一寸一寸地将手里得“双叶刀”的一边深深地插入他的胸膛。 看着狐狸满脸痛苦的表情,她好不为之所动,冷着声音道:“我花朵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主,既然你是做好了与我作对的准备,那我也不会手软的!我修的是修罗道,杀你等妖物乃天经地义!” 只要不对人出手,那么,就不会有多余的孽障。 她花朵消沉了这么多年,花大熊那等小小凡人的嘴脸她可以不与她计较,哼,这些妖物,她可没那么多顾忌,想要来挑衅她,她可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三弟!”眼看着三弟就要出事,被白狼拖住的其中一只狐妖变了面色,立马想抽身去救他,却是一个晃神,一口便是被白狼给吞了下去。 “死狐狸,不陪你爷爷玩儿的话这就吃了你个孙子!” “大哥!” 白狼“咕咚”一声将那老狐狸给整只吞下,转身又去“逗”剩下的那只又惊又气的老狐狸…… “乖乖的,爷爷我最近身上好像长了跳蚤,你得好好给爷爷我挠几下……你不挠我我挠你……” …… 花朵无趣地瞟了一眼玩儿得不亦乐乎的笨狗,扯了扯嘴角,也不打算多管闲事,转身,不管那狐狸怎么个挣扎,一把提起狐狸的脖子,“嘭”地一声将老狐狸给捏回了原型,对着老远的白狼喊道:“敖大人,张嘴,饵食来了。” 说着,便是不待那边反应,手上一丢…… 正是背对着花朵的白狼在那飞速向他砸去的异物接近他的脑袋时猛地一个回头,“啊呜”地一口,将“饵食”给吞入腹中。 …… 两只所谓的“大能”就被这么轻易地收拾了,剩下的自然是不成气候,很快又被玩儿得腻了的白狼一口吞入肚子。 待将三只妖族所谓的大能收拾得妥妥当当之后,花朵缓缓落地,皱着眉头吐了一大口的血,无事般地将嘴角的血迹擦干,抬头对着不远处白着面色的罗白勾唇一笑,“怎样,本大仙这‘金手指开得比你大吧?若是还有什么王牌的话,你可尽使出来”。 自知今日使讨不到什么好处的罗白僵硬着面色干笑一声,“顾前辈这一身的本事在下是见识了,这就不打扰前辈清静了,告辞”。 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我允许你走了吗?”花朵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要转身离去的一人两妖。 “前辈还有何事?” “我没说过我是菩萨吧?”花朵冷笑一声,对着早已对一众的妖物垂涎的白狼下令,“敖大人,尽管享用大餐”。 罗白面上笑容一僵,冷汗瞬时滑落额头,“前辈……不如我们做过交易如何?” 花朵抬手止住白狼的动作。 罗白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有些小心地道,“不如在下拿一人来换如何?” “你说。” “宋庭。” …… 很是可惜地看着这么多的食物离开,白狼眼里全是不甘心的愤慨,突然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转头疑惑地看着花朵,“刚才我好似听到他称你作顾前辈?你前世的名字?” “是啊。” 白狼心头咯噔一声,脑子里瞬时闪过一个让他很是激动的名字,满脸兴奋加期冀地问道:“顾,顾什么?” “顾铁花。” “……”怎一个俗字了得! “走走走,回去煮饭了……天快黑了……”花朵也不管白狼诡异的眼神,径直转身,白着面色往镜湖的方向走去。 却是这一转身的功夫,身子蓦然顿住。 “小云?” 林子深处,那书生旁边站着的不正是花云,不是说过乖乖待在家里吗?她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二姐。” 不远处的花云面上神色倒是没有半点不对,见着花朵发现了她,抬脚便往着她跑来。 “二姐,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没有。” “但是我刚才看到你吐血了。” “……没事,我晚上打一会儿坐就好了。” …… ☆、第069章 抢夫郎的 晚上,为了给家人压压惊,花朵决定把伙食安排好些,于是便在怨鬼道上自己种的田地里掰了几根晚玉米和胡萝卜,准备给老爹他们熬出一锅玉米排骨汤来。 这玉米排骨汤说来也是个好东西,以前日子无聊的时候,她总是会在网上搜些食谱来做些美食给自己吃,就搜到些比较奇葩但是觉得挺有道理的东东,比如在萨苏《在日本,我忍不住又笑了》一书中有篇“日本二战失败与牙齿有关”的文章:“牙齿不齐制约了日本飞行员的数量和素质”,日本人研究后又得出:“牙齿不齐的原因在于吃肉没有啃骨头的习惯”。 当时看到这个她觉得非常神奇,于是专门在啃骨头时比划了一下,发现果然啃骨头的时候是上下两排牙齿对的最齐的时候,心头不免佩服日本人的琢磨劲,活的也仔细。 既然精明的日本人研究出了啃骨头能保持牙齿整齐,那自己的娃娃就得多啃骨头,这一口牙齿长得不好的话会直接影响娃娃的颜值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保护牙齿也要先从娃娃抓起。既然要啃骨头,那就先从排骨啃起吧。排骨有骨头,玉米也有骨头,棒子骨头嘛。把这两样带骨头的材料一起烧汤,再放点胡萝卜点缀下,甜香有着糯糯玉米清香的排骨汤不信小孩子不喜欢。 将需要的猪肋排、甜玉米、胡萝卜、生姜和盐巴准备好后,把猪肋排斩成小段,用开水焯过,冲掉血沫,胡萝卜切小块、玉米劈成小段,然后在买的新砂锅里加水,放入焯好的猪肋排、生姜片,在老爹的帮助下生大火将之煮开,然后改小火煮上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再放入胡萝卜块、玉米段煮半柱香时间,最后放上盐巴将汤品调到不咸不淡的味道。 在熬汤的时间,花朵顺便炒了一盘回锅肉和一盘地里摘的野菜--红汗菜。 一切都做得很是有条理,不慌不乱,边做的过程中,花朵边将其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老爹,比如在做回锅肉的时候,肉最好的半肥半瘦的,太肥吃着腻,太廋塞牙,半肥半廋好吃又能出油,油烧辣了要先把肥肉拿下去炒几下出油,然后加廋肉部分,辣椒酱入味,再加些白酒去腥…… 花大宝边在一旁帮着生火边把她说的记在心头,连着一直形影不离地跟在花朵身旁的青锋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认真专注地听着她的讲解,在她中间歇息的时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丫头以后教我做饭如何?” 面色一直就不怎么好的花朵不解,本想说你个鬼物,又不能吃这些,学着有什么用?但是看着青锋难得的满眼的期冀之色,又不好直接泼他冷水,“好啊”。 拿着铁勺的手,突然僵在半空,“啪”的一声,手中的铁勺突兀落地。 “怎么了?”正在仔细地研究着炒好的两盘菜的青锋惊得转过了身来。 “……没事。”花朵若无其事地将地上的铁勺子拿起来放到灶台上。 看着有条有理地舀汤盛饭的人,青锋心头就莫名地有些不舒服起来,蹙着眉头看着她道:“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此话一出,坐在灶膛面前正往里送着柴火的花大宝动着一顿,跟着抬起头来,有些忧心地看着花朵。 看着满脸忧心的老爹,花朵有些怨怪地看着青锋,“我能有什么瞒着大伙儿?连老底都掏出来了……别瞎想……” 说着,花朵立马转身,端着舀好的汤往着外面走去。 “那个,青锋公子啊,你,你说二丫她怎么了?”独留自己和一鬼物待在一起,花大宝心头还是有些紧张的,却是担心自家丫头,便是小心地问道。 “哦,没事没事,老爹莫要多想,我就随便问问,这丫头脑子里有不少的东西,我就是心血来潮想套套她的话,看看她还有什么有趣的想法没……” 摸着大脑的青锋嘻嘻哈哈道,转身也端着剩下的饭菜往着堂屋去,“我帮丫头把饭菜端过去了哦,老爹赶快洗了手过来吃饭吧”。 “哦哦,好。”看着再无人影的门口,花大宝有一瞬的出神,却是很快又回过神来,有些沮丧地摇摇头,看来若是这二丫自己不说,他是怎么猜都猜不到什么的…… 明明就有事的样子,他自己的孩子,他又怎么感觉不出她的异样? 才来这怨鬼道没几天,他现在觉得,他和二丫之间的差距就远到他追不上的地步了,她的世界,他还没看清楚…… 叹了一口气,花大宝站起身来,洗了手拿了筷子也往着堂屋走去。 今日的菜品对于三个孩子来说也算是丰盛了,才一端上桌子,带着小侄儿在院子里玩儿的花云和花语便是带着小娃娃积极地坐上了桌子,闻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两个大孩子伸手便是要往着碗里去拿几根菜丝丝往嘴里塞,却是被自家二姐两筷子给打了回去。 “手都没洗,不准乱摸。” 花朵一把抱起自家小娃娃,往着院子里的“压力井”走去,将娃娃的一双脏手手给洗的干干净净的。 两个小孩调皮地对视了一下,也乖乖地跟过来将手给洗了个干净。 “好,开动。” 给一桌子的人盛了汤后,花朵便专心喂起怀里的小娃娃。 “来,乖乖风儿,喝口汤,娘给你吹得温温的,不烫嘴巴的。” 一旁的红衣鬼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家,心头莫名地有些吃味起来,咬着袖子酸酸道:“丫头,人家也想喂你吃嘛……” “……”花朵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理之,抬手从汤碗里挑了一个排骨吹了几吹,用嘴碰了碰,感觉不烫了便交到风儿手里,让他吃着玩儿。 早已在青锋出现之处便是视线一刻不离地落在他身上的娃娃砸吧着嘴巴啃了一口嘴里的排骨,然后一双沾满口水的胖手手从嘴里将排骨拿出来,递到一旁的漂亮蜀黍手里,殷勤道:“蜀黍,吃。” “……我才不要……” 深刻地担忧着自家娃娃以后的……你说好好养了个儿子,还等着他传宗接代呢……不会是弯的吧? “来,宝宝乖,看你爹爹”,花朵不着痕迹地将娃娃的视线挡去,“爹爹可比这鬼蜀黍好看多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你爹爹吗?” 这“水性杨花”的笨儿子!见着个长得好看的,连自家老爹都不认了! “丫头,我也想吃……” “你去用用萧婆婆的身子,自己坐过来尝尝吧。”反正做的多,倒是不怕多那个老太婆一个。 话说,她这几日都没在家里,家里那老太婆的壳子呢?离开那天她可没见着青锋把这老太婆的身子带上的……额…… “爹,你……看到萧婆婆没?” 正在专心吃饭的花大宝一愣,抬头不解道:“她,她不是说离开一下吗?” 有种不好的预感的花朵转身,满眼询问之色地看着青锋。 “没气了”,青锋摸摸鼻子,“我就扔一边让秀才他们帮着处理了”。 气氛正是进入颇为诡异的阶段。 “嘭!”的一声巨响,突然整个屋子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正在喝着汤水的花语被溅了一脸的汤水…… “怎么了?” 一桌子的人都有些不好预感地望向怨鬼道的方向,这不下午才把事情摆平么?怎么这接二连三的没完了? 感觉出怨鬼道方向传来的不同寻常的生人气息,花朵蹙起了眉头,手上筷子“啪”地一扔,爆起了粗口,“tmd还让不让人吃饭?能不能消停一下?” 却是刚走出屋子,突然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向着这方推来,身影一闪,只来得及将一桌子的人护在自己的结界里。 “哗啦”一声,脆弱的竹屋根本没法承受这等强大的威压,瞬时支离破碎。 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颇为野蛮的女声。 “墨离,马上给本宫滚出来!不然本宫把这里全给拆了!” “墨离?”听着这两字的花朵如雷贯耳,转头,满是震惊地看着很是优雅地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人。 那人却是并不为所动,听着外面女子调慢的声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外面女子叫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般。 那么大的声音,一屋子的人当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均是不解地看着似是知道不少得花朵,“丫头,墨离是谁?” 在疑惑不解的声音里,一众的人都是将视线投向了那一身银白衣衫恍如谪仙的人身上。 这一屋子的人除了他姓墨之外,还会有谁,不是说自己叫墨倾城吗?怎么又叫墨离了?墨离是谁? ☆、第070章 从此陌路 曾经期冀已久的,梦里的现实的,突然就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本来以为早已没有希望,本来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编织的幻想,本来是不可能的存在,此时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自己得面前…… “小师叔?”这人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叔? 怔愣在原地的人,睁大的眼眸里,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嘴唇动了动,竟是再说不出半句话语来。 小师叔,小师叔?她听得很清楚,刚才外面的女人喊的是小师叔的名字……虽然这世间也许有千千万万个叫做墨离的人,但是,她分明就清楚,那人嘴里称呼的墨离就是他的小师叔…… 小师叔没有死,原来小师叔活过来了,小师叔就在自己的面前,不是梦,不是幻想,是真真实实的小师叔。 “哈哈哈……”不知是激动得,还是兴奋得,抚着半面的人嘴里不断地发出带着些痴颠的笑声,越笑越大声,疯癫的声音很快传遍整个怨鬼林,眼里的泪水却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个人果然是小师叔,眼里却是那么的疏离……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认自己的意思,果然是在生自己的气,她就知道,果然是在生自己的气…… 这样的疏离,她宁愿只抱着那一份思念的幻想,走过最后的路……得到了,却是抓不住,要着有何用? 小师叔,不要她吗? 小师叔,我好痛苦,我好痛苦,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我好痛苦,我一直好痛苦,我错了……呜呜,我错了……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好痛苦,我好痛苦! 小师叔,你说话啊,你没有不要我! 小师叔,我好难受。 “丫头。” 看着笑得有些绝望狂颠的花朵,青锋的心揪得厉害,丫头的小师叔?难道就是这个人,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墨离!” 半空中突然传来满带威严的女声,带着明显的轻蔑和讽刺,“哼,我就说堂堂一届妖主怎么跑到这遍地是低贱野鬼的地方来,原来是为了这么个疯子半魔”。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眼前紫光一闪,院子里便是多了身穿紫衣的清丽女子,本是满身带着仙气,那眉宇间的居高临下的傲气却是让人一眼见着不喜。 落在院子里的人根本看都不看周围的人一眼,从头至尾将视线落在那安安静静地看着花朵的人身上,眸色里不豫之色一闪而过,带着些隐怒道:“墨离,我好歹还是天界的三公主,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们都快要成婚了,你不好好待在你的妖界做你的妖主却跑到这么个破陋之地来跟以前的老情人续前缘的?你把我天界的颜面放在哪里了?!” “成婚”两字如一重磅炸弹,顿时炸的在场除了墨倾城以外的人震惊连连。 “倾城,和……成婚?”被这些接二连三的变故弄得有些糊涂的花大宝好久才反应过来,虽然没弄清什么前因后果,他却是真真听清楚了两字,他家二丫的夫郎要和这……什么成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二丫,他分明感觉到了她现在很是伤心。 连青锋都皱着眉头琢磨着这所谓的天界“三公主”话里的意思,视线一直落在前面笔挺挺地站着突然止了笑声的人身上。 他的丫头……他想好好护在手里,疼在心上,他想她好好的,却是见着她身上背负得越来越多,那一副脆弱的灵魂,越见千疮百孔,就似马上要消失了一般。 他想知道她的一切,一切。 一众的人都满脸震惊地看着那一身高贵清傲的天界“三公主”。 低低沉沉的满带磁性的浅笑,在这稍显寂静的地方响起,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那一直安静地坐在桌子旁的人正是慵懒地撑着头,有些好笑地看着院子里的“三公主”,清冷着声音道:“三公主这话倒是好笑,我狐族天生风流惯了,你以为一纸婚书还能将我们绑在女人身上不成?” “你好大的胆子!我好歹是天界的公主,若不是你父王在我帝父面前苦苦求下这婚事,你以为我华灵愿意下嫁到你们妖族来?” 虽然这人皮相是这三界少有的,帝父也说这人是几万年来三界唯一的妖仙,实力很是强悍,但是,妖就是妖! “三公主若是不愿意,大可以不答应这桩婚事,身为妖界之主,总是免不了后宫三千的,若是婚前都受不得自己的夫君在外拈花惹草,怕是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你……”华灵硬是被墨离这番话语给气得面色发白,“你以为本宫不想?帝父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 “既是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三公主还是莫要在这里闹腾,免得丢了你仙界的面子才是,乖乖地回你的仙界,待到时日,我妖界的人自会前去迎亲。” 他妖界可从来没说是归于仙界的管束! 墨离冷笑一声,衣袖一挥,便是从座上起身,径直朝着僵直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知在想着什么的人身边走去,从背后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满眼挑衅地看着前面似是受了奇耻大辱,气得浑身发抖的人,“本座现在有好多事要和自己的孩子聊上一聊,可没心思招待三公主,还请三公主自行离去,好好地做你的新嫁娘”。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下面封印着的东西,难道他也想觊觎? “三公主既是知道本座是来续前缘的,该是有些自知之明才是,你面前这孩子是本座这世间最是放不下的人,不管是与你成婚前还是成婚后,这孩子的一辈子,生生世世,本座都要抓在手里的”。 有爱,有恨,气这孩子的寡淡,怪自己的多情,硬是栽在了这孩子手里,既然他拔不出来,那这孩子也休想解脱,要痛苦就一起痛苦,要折磨就一起折磨,要幸福也该是一起幸福才是。 华灵面上本属于仙人才有的高贵瞬时皲裂,此时全是歇斯底里的狂怒和嫉妒,再是不爱,这人还是自己以后要跟着一直过下去的人,哪个女人容得下自己的夫君在别的女人面前这般挑衅自己?!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疯了吗?” “本座何时正常过?” “她那样对你你还对她放不下?你想再魂飞魄散一次?这次你以为谁还能救得了你?若是没有帝父帮你,你以为你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你就是这么报答帝父的?” “报答?”似是听到了很是好笑的字眼,墨离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却也未曾多说,只是将下颌轻轻放在怀里的女子那看着很是柔弱的肩上,“这孩子是我墨离养大的,她的浑身上下都是本座的,她就是再调皮,再让本座伤心,他都是本座的孩子,虽然本座会生气,会失望,但要本座松手,是绝不可能的”。 “你到底是她的小师叔,你怎么可以!”这个狐妖简直就是疯了! “小师叔有什么不可以?就是亲生的孩子,如若喜欢,本座也会爱上。” “疯子!不可理喻!” 这该死的妖物,不是说妖族都是水性杨花的吗?!怎么生前死后都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着不下来! 华灵恨恨地等着那个口口声声说妖族风流的人此时却是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一人身上,转眼满眼憎恨地看着似是变成了木偶一般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女人。 “墨离,既然你无情,也就休怪我无义!我们等着瞧!” 院子里再次陷入一场寂静。 闹事的人走了,这里的气氛却是变得从来没有的沉重。 “乖孩子,给师叔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嗯?” 不是的,不是的,这个不是小师叔,不是小师叔,虽然身上有小师叔的味道,小师叔的感觉,但是,不是小师叔。 不是小师叔,小师叔该是那个在青阳峰上温柔地给自己梳头的小师叔,是那个会想着法子与自己做好吃的小师叔,是那个会对自己笑得温柔的小师叔,是那个她哭了会温柔地哄着自己的小师叔…… 不对,不对…… 她开始只是觉得,是小师叔还在生气,不认自己,可是,现在她分明感觉得出来,身后这人,不是小师叔,对,不是小师叔。 她的小师叔,才不会让自己孤零零在世上痛苦地等他那么久的,她的小师叔,明明该是一醒来就来找自己的,为什么,她等了这么久,他却不来找她? “不对。” “不对什么?” “你不是小师叔!” 花朵一把挣开身后人的禁锢,歇斯底里的喊着,眼里的泪水奔流不决,“你不是小师叔,不是的,小师叔不是这样!” 看着反应如此强烈的人,墨离愣了片刻,随即皱了眉头,眸色中一片暗沉,这个孩子在拒绝他,在否定他的存在? 本来他是想看看这孩子会为着她的小师叔做到哪一步的,却是被那该死的三公主打乱了计划。 对,他就是生气,很生气!在他剩下的零星碎片般的记忆里,全是这孩子用剑毫不留情地向着自己刺来的那一瞬,他自己养大的孩子,心心念念的孩子,居然这般无情,就因为他是妖……他的记忆里,就因为他是妖,所以,他的孩子不要他了。 他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这个据说他曾经不顾一切要守护着的孩子到底是个怎样的面目,未见之前,满心憎恨怨怪,见了之后,复杂得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想要好好对她,却是脑海里的那一幕幕如一根刺扎在心里,难受得紧,想离她远远的,不行,想离得近一些,不能。 我的孩子,让我好伤心,好伤心,你为何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你的小师叔,一直,一直,一直在等着你,只要你回头一眼,如若不喜欢你的小师叔是妖,他可以努力去做人的,你若不喜欢,他去重新入轮回,不要那碗孟婆汤,一直一直记得你,投胎成人,好好地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修仙,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为什么,他当初要把他的孩子送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去?让她慢慢地疏离自己,看着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看着她无情地将自己舍弃。 他是半妖,妖族的人将他舍弃,他的孩子,却也将自己舍弃。 明明就让她待在青阳峰的,让她一直,一直陪着自己,不管多少个轮回,他都会去将她找回来,找回来,一次一次地从头开始。 “本座可不是你的小师叔,本座是妖,雪舞要怎么做,现在?” 花朵一怔,眼中逐渐变得有些清明起来,看着面前冷了面色的人,那眼里凝聚的冰冷里仿佛有什么毁天灭地的情绪在酝酿,她,刚才说了些什么,怎么有些记得不了? “你就是小师叔。” “雪舞不是讨厌妖吗?现在你面前站着的可就是一个妖,你打算怎么做?” “不是的,小师叔,你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小师叔看似不生气,可是,她知道,这比生气严重了很多,很多…… “傻孩子,你可看好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你的小师叔在这世间留下的一抹执念,他的孩子为了她的仙途舍弃了他,独让他魂飞魄散永享孤寂,他好伤心的。我现在脑子里那些残缺的记忆碎片,可全都是对你的恨呢。”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女子发白的面容,似是满带流连。 “小师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怎么办,小师叔果然是生气了,很生气……花朵只能无助地拉着面前这人得衣袖,生怕此人再次从面前消失,眼中泪水一颗颗地往着下面掉。 “不,你知道的,明明知道我是你的小师叔,你却是舍弃了我,你知道吗?我留着最后一丝残魂在那具残损的壳上,一个人淋了三天三夜的雨,很冷的……很冷的……我的丫头却抛弃了我。”若不是妖族的人及时赶来,他早就消失在这天地间了。 说着,深沉得不见底的黑眸慢慢凝上了一层冰雾,“这样不懂事的孩子,你说,本座生不生气,失不失望?”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呜呜,我求你,你原谅我,原谅我好吗?……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她不知道那是小师叔,也不知道他还有一丝残魄留下,她没感觉到…… “原谅你了又怎样,不原谅又怎样,嗯?”墨离将人重新揽入怀中,“我本来想的是,若是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你守在我身边,我就原谅了你,可是,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你把我丢在妖族,让我背负我从来不喜欢的东西”。 “不是的……小师叔,不是的……” “呐,乖孩子,既然已经知道你的小师叔是活在这世上的,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去做我的妖主,你好好做你的魔仙……再见。” “不,不,不是的,小师叔……” ☆、第071章 回忆过往 在修仙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不论门派大小,里面的等级划分永远都是那么严格,强者永远比弱者享有更高的地位和尊荣。 只要你足够强大,哪怕你只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娃,你都可以开山立派独霸一方,笑傲群雄。 弱者永远处于最底层的位置,他们处在金字塔的下层,越是往下人数越是如蝼蚁一般密密麻麻,越是往下越是充满了罪恶和欺压,想要出头,就必须不断努力,用尽手段往上爬,将那些妄想把你拉下去的人狠狠踩下去,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得到更高的荣誉,享有更多的资源,不然,永远只有被上一层的人剥削欺压。 不论是正派还是邪派,不光是外门弟子之间的竞争激烈,内门弟子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旦爆发也不输于外门弟子,想做人上人,那便是做强者。 这个世界,力量就是绝对的话语权。 对于那些苦苦在下层挣扎,或是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才挤进内门的弟子来说,有一种“天之骄子”尤其是遭到他们的记恨,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别人没有的东西,明明什么都不是,却是被师父当做掌上宝来宠,这种人,最是可恨,什么付出,什么努力都没有,却是可以得到别人一辈子都肖想不到的东西。 被青阳真人专门走后门送进仙剑门,千嘱咐万嘱咐穆阳真人不准打不准骂的顾雪舞就很不幸地成为了一众内门弟子记恨的对象,明明是资质奇差的弱者,却因为家世的缘故占了别人辛辛苦苦几辈子都得不来的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无视仙剑们得规矩,却是五年之后再次回来得到师父越多的青睐。 这样的人,最是可恨。 是以,从顾雪舞15岁再次回到翠竹峰时,每日她背后都有一大群的红眼病瞪着她。 “这个xxx,我一定要扎娃娃咒死她!” “这个xxx,我咒她上茅房掉粪坑!” …… 反正顾雪舞每走一路,她背后就是一股极重的怨气…… 这么一个废柴,即使是大师兄那么厉害的人物做顶梁柱,也免不了翠竹峰永远在其他山峰之后的“吊车尾”命运,也是因为翠竹峰每次大比吊车尾,也成就了翠竹峰的第二个名人--顾雪舞。 第一个名人,当然是翠竹峰内门弟子中的新秀--穆锦年。 说来,这穆锦年是天剑门千年以来难得的奇才,自十岁被穆阳长老带入天剑门开始,就以着让众人目瞪口呆的速度在短短五年之中就丹田育莲,步入筑基境界,并悟出了时空奥秘,然后又在六年之内堪破红尘,步入开光境界,从五行伦常里挣脱出来,正式踏入修仙大道,如此雷霆一般的速度硬是震惊了整个修仙界。 对于这样天才级别的弟子,天剑门将之作为重点培养对象那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门类凡有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肯定从来是少不得他的,有奇物异宝下发的,更是落不下他,连掌教都关怀有加的人,这天剑门里还有谁敢不青眼待之? 虽说这穆阳真人看似没什么大气候,但是,在内门弟子中,穆锦年之上再是无人敢称第一。 至于顾雪舞的出名,却是因为除了一副皮相之外,她完全就是和那高高在上的翠竹峰大师兄穆锦年对比起来是两个极端,一个资质极佳,一个资质奇差,一个悟性极高,一个悟性极低。 顾雪舞之所以遭到门内师兄师姐的不喜,还有一重要的原因--就是每次的门内大比。 为激励弟子上进,天剑门每两年会举行一场门内大比,每座仙峰根据内门弟子大比成绩排出先后,门派再根据名次与每座仙峰的弟子发放灵石与物资,当然,名次越靠后,得到的东西最少。 翠竹峰之所以出名,不在于门内的那名武修穆阳真人,而在于他坐下法武双修的第一大弟子--穆锦年,这一千古绝世奇才。本来武修在法修的世界里就容易被人看成是低人一等的,是以,除了穆阳真人不知哪里亲自带回来的嫡传弟子穆锦年之外,这门内的弟子大都是其他峰头的真人选剩下资质差强人意的,即那种放之门外可惜,收到门内鸡肋的那种可塑可不塑的人才。 反正这穆阳真人从来嘻嘻哈哈也不喜欢与人计较什么,从来都是别人塞给他什么他就受什么,从来不挑剔,久而久之,他这里就成为了传说中的“废柴”聚集营,除了那穆锦年之外,这里还真没有什么在内门弟子里排的上名的人。 是以,每年的大比,门内的人全都只能仰仗着一个穆锦年。 以前,无论门内大比小比,翠竹峰都会因为这么个小拖油瓶成为天剑门几大峰出了名的吊车尾,以前没有这孩子时,翠竹峰好歹能胜过隔壁的赤霄峰排个倒数第二,运气爆棚了还能再上升一个名次,可自从顾雪舞来了之后,翠竹峰每次妥妥的倒数第一,丝毫无回寰的余地。 虽然穆阳真人从来未曾将这大比小比的名次放在心上过,下面的弟子却是因为这“吊车尾”常常受到别的峰弟子的嘲笑,难免忍不住将气撒在这明明就没有修仙资质的丫头片子身上。 “叶师姐,叶师姐。” 因为始终学不会最简单的定身术,顾雪舞被内门的教学执事硬是留了下来,在她努力学习了千百遍的情况下仍是定不住一只小小的蟑螂时,教学执事终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她让她自个儿回去了,而且还放了话,“以后我的课,你可不来了”。 想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内门弟子,哪个不是一点就通的英才,这几年怎么这收的内门弟子一个不如一个?除了那穆锦年还不错之外,一个比一个榆木脑袋! 顾雪舞回到住处时,已是月上中天,与她住同一间的二师姐早早就入睡了,门也是从里面被栓得死死的。 敲了几次,见着里面没人回应,她只好叹口气,转身往着后山的翠竹林去。 也许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会因为师兄师姐的排斥而沮丧,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小师叔告诉过她,她不是资质差,反而,她是天地少有的奇才--混沌体,不分五行。 到好久好久以后,她才知道,混沌体,在那时,早已是鸡肋,不是废柴,胜似废柴。 ☆、第072章 弱肉强食 天剑门地处昆仑山脉深处灵气最是丰厚之处,这里常年雨雾缭绕,植被丰茂,各处山脉钟灵毓秀,有鬼斧神工之妙,人在其中恍若置身仙境,在修仙界来说可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的绝妙之处,能在此处修行的弟子,多是能比其他门派的弟子精进速度快上一些。是以这里自上古之时就聚集了不少修仙大能,能者辈出,一直以修仙第一门派的实力力压群芳。 因着“水涨船高”的道理,天剑门招收弟子的条件也是苛刻无比,这里天才、地才、怪才、偏才比比皆是,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即使是外门弟子,随便拿一个放出去,在别的小门派看来也是不可多得的良材。 因着人才济济,这里出头自然是难上加难,很多人在外门熬了一辈子也没机会入内门看上一眼,含恨而终比比皆是,这里从来奉行强者为尊,以权压人,勾心斗角比比皆是,也有不少有才之人生生被埋葬在了这里,所以,外人也有称天剑门为“天才”的埋葬地,但每次门派收人,这处仍是人烟鼎盛,人才辈出,是因为众人看到的是这里对强者的丰厚待遇,一旦熬出了头,那便真的是辉煌腾达,不愁在仙路上走不远。 只要你有能力爬上来,那你就是强者,只要“三观”不是歪得太厉害,天剑门从来对强者都是以礼待之。 青阳真人当初问过墨离,为何一定要将雪舞送到这处暗地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墨离回答他的原话就是,这里才是修仙界真正的面目。 要想在仙途上走得比别人远,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能做梦,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你理所应当毫无付出就该得到的,想得到,那就去争。若是不努力去变强,那就乖乖地做一个弱者,不断地被下面的人踩下去,即使是有别人的帮助,那也只是一时,弱者终究是会待在该属于他的位置。 天剑门总共有十二大峰,百余小峰,中间最高最大的主峰由天剑门掌教真人华仙子镇守,其他十一峰如众星拱月一般散落在主峰周围,各峰分别有一峰主镇守,将天剑门之外方圆百里都纳入势力范围之下,敢有犯者,定斩不饶! 天剑门虽名字正派,本质却是亦正亦邪,整个门派之中怪杰辈出,卧虎藏龙,十一峰峰主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他们皆由门派掌教亲自挑选,乃各峰实力最是强悍之人,且各大峰主脾性皆是怪异无常,名声在外,少有人敢直接在他们面前叫板的,千百年来,连那些吃多了撑着或是酒喝多了尿涨流了的突然兴起了狗胆想闹点事的人都不敢擅自来捋虎毛,谁都知道这一捋可不是拉肚子拉脱水或是尿裤子那么简单…… 天剑门在昆仑山脉屹立万年从未有过危机,除了其广收天下豪杰之外,还在于其制定的残酷制度,这里将“强者为尊”这个道理演绎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只要守得住寂寞,强者永远是有出头的日子的。 为督促各峰内门弟子勤于修行,门派规定每十年一次,外门弟子皆可报名挑战所有内门弟子,如若该内门弟子名下有多名挑战者,报名者则需在各大峰主的主持下先行决出胜负,由最后得胜的人前去挑战该名弟子。 是以,每十年一次,各大峰的内门弟子都会换血一次,当然,那些峰主的嫡传弟子除外,被换掉的大多数只是能力只占中后的不上进不思进取之辈,那些努力修炼的多是稳稳占着自己的位置。毕竟外门弟子再是天才,若没有内门的资源供给,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修不出个什么气候,他们大多数也只是拿来给内门弟子提个醒或是练手而已。 当然,若是那种金丹真人就不用挑战内门弟子了,直接跟您老人家开个小山头,门内资源随便用,您爱咋咋咋滴,想拜师也可,师父随便指定。 顾雪舞入门派之时“外门大比”刚过,因着她“凭空消失”了五年,再“凭空出现”在翠竹峰,到如今算来日子已快过了四年之久,而这四年的时间,她的名声也早已在外门流传,简直跟那传说中的冷酷“大师兄”不相上下,“外门大比”还未开始,叫嚣着要挑战她的人已是不下百数,她每每在外门溜达一圈回来都会觉得自己就是那美味的红烧肉,那一个个的看着她都垂涎不已,让她心头渗得慌。 内门的弟子也是从外门选进来的,有像她这样空降进来的少数,更多的是各大峰主亲自挑选的,剩下的就是被峰主看漏的人才,凭着真本事硬把内门弟子拉下来的。所以,外门这种地方,从来不缺能人,就连翠竹峰这大多都是些别的峰选剩下的歪瓜裂枣们,都还是有点本事的。 十年的时间,能筑基的定然是有的,恰好不巧,顾雪舞就听说了这百余人中有好几个是筑基了的人才……她却是摸了这几年,连筑基的门门都没摸到,每日都必须靠着五谷杂粮充饥。 愁了,大比的时候拿什么跟人家比? “呼”……顾雪舞长长地呼了一口浊气出来,有些沮丧地看着头顶片片竹叶时不时飘飘悠悠落下。 这后山除了一片乱长的竹林什么都没有,从来僻静少有人来,顾雪舞却是非常喜欢着这处,因为这处有些家的味道,小师叔最喜欢的就是青阳峰的那片竹林,她好喜欢看着小师叔坐在凉亭里自己与自己下棋对弈的认真样子。 这里,有小师叔的味道,来到这里的话,就感觉没那么孤单了,尤其是到半夜,这山中夜雾降临,竹林的下方全是一片夜雾缭绕,在月色下见着有如仙境一般美丽。 即使身下的石阶满带潮意和冰冷,她还是喜欢被这夜雾温柔包围的感觉,眯着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凉凉的清新,像小师叔淡淡的温柔笑意。 仔细用耳朵听着周围无人,顾雪舞这才小心地从怀里取出那枚她宝贝得紧的“鸾凤镜”,拿在手里摸了良久,才有些犹豫地小声道:“小师叔,再过一年外门的大比就开始了,可是到现在我都还没到筑基的境界,要是我输了挑战被分到外门,你是不是会很失望?” 这声音里,她习惯性地带上了从来不会在外面面前显露的委屈之色。来了这里这么几年,她自然是知道外门和内门的巨大差距在哪里,一旦出了内门,想再进来是难上加难。 她也看出来了,这里除了能飞能武之外,大多的与凡间的学堂差不多,如若没有天分,很快就会被“先生”抛弃,“先生”的眼里永远是那些有权有势头脑灵光的学生,像她这样“榆木脑袋”的学生没哪个“先生”会喜欢。 每个乖乖孩子都是不希望自己的父母生气的,像顾雪舞这样只有一个小师叔的人尤胜。 “小师叔,你别生气,我没有不努力学习,刘执事教习的那些术法我明明都是学懂了的,明明就是按照书上写的心法,连口诀我都能倒背如流,可是我身上的灵力就是不听我的话,现在我连简单的定身术都不会。” 越说,顾雪舞越是沮丧,“师兄师姐们现在都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了,我要风没风,要雨没雨,连火苗苗都召唤不出来,去山里捡蘑菇吃还要带打火石……” “你和师父都说混沌体很厉害,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弹出去的气连鸟都打不下来……” 对着镜子,顾雪舞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自己在天剑门的诸多见闻,以及自己的“劣迹斑斑”,什么模拟三师兄的字在七师兄的房间里扔了一张招鬼符,看着被吓得白了几月脸色的七师兄跟本来有就有嫌隙的三师兄翻脸,她心头是爽歪歪,谁叫他们老叫她“拖油瓶”? 前几日门内大比又输了,那什么五师姐在饭堂里当着众人的面把她的饭打翻,让她饿了一下午,晚上还挑唆大家把她的饭菜给分了,让她硬是饿得两眼昏花。 此仇不报,她就不叫顾雪舞! 小师叔说过,谁敢欺负她,一定要想方设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负回去,叫那人吃闷亏,有口难言,或是直接嫁祸给那些她不喜欢的人身上……怎么爽快怎么来…… 对于小师叔的话,她从来都是奉为真理。 所以,那日,她在身上拍了一张隐身符,很是小心地把有洁癖的五师姐推到茅坑里去了,那些分了她饭菜的,在她们上茅房时,她悄悄地把草纸给挪了地儿,看着她们羞愤地扯身上的里衣来擦屁屁她就得意……反正整到自己解气为止…… 所以,不管谁欺负她,只要不是太厉害,她难得当场发飙,该还的,她自会慢慢讨回来……小师叔这么教她的,她现在实力不强,不能明着跟别人对干,等以后她变强了,再明着踩踩踩! 短短的五年时间,原本纯良的娃儿硬是被她小师叔养成了“睚眦必报”的主。小师叔说了,会欺负他家雪舞的都是坏人,坏人就要是用尽手段去“折磨”。 这一条真理,在修仙界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会乖乖地贯彻到底的。 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子,越说越是爽快,顾雪舞心头的郁气也跟着一下子烟消云散。想来想去,虽说她术法不行,可是那从来被修士嗤之以鼻的土方法--纸符,她却是很多都能运用自如,凡是她记得的,没有不能用的。 反观那些教学执事教习的普通术法,她看同门的师兄师姐使出来也没她的符厉害,打不了到时候把她知道的符咒都画在草纸上,就不信斗不过那些用术法的。 一下子想通了,她也就再没去钻牛角尖了,一身轻松地拿出前面那位不靠谱得师父不知在哪个凡人的摊子上与他买来的什么“内功心法”……乖乖地品读起来…… 明明是修仙,她却是修的是凡人的武道,虽说奇怪了些,但练起来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喜欢,反而常常感觉能悟出点点明白又不明白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混沌体”……-。-!! ☆、第073章 暂时别看 除了没亲爹亲娘之外,相对于凡间的孩子,顾雪舞还算是有个不错的童年,当爹又当妈的墨离从来没有刻意去压制过这孩子的天性,对于她天性的塑造是放养式的,对他来说,顾雪舞就是一根长在大山深处的小树苗,他尽他所能地与她成长中该有的一切,阳光、雨露、鲜花、小鸟,她只需快快乐乐地成长就行,不用顾虑人生纷繁总总,她的天空没有狂风,也没有暴雨,四周总是鸟语花香。 因为没有刻意地管束,经过十几年春秋冬夏,这一棵小树苗好歹长大了,虽说不是特别直,但也是长出了自己的特色,至少,在千千万万众生渺茫之中,只要这孩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就能一眼将她识出。 在真正接触到穆锦年这人之前,顾雪舞对于传说中的修仙界的门派大师兄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师叔与她讲的那些话本子故事中。 传说,大凡是修仙界名门中的嫡传大师兄,从来都是仙风道骨,集酷炫狂霸拽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他们面上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惜字如金,不苟言笑,不近女色,不与他人同流合污,他们从来都是那么高冷,却是一堆一堆的红颜知己拜倒在他们的白裤衩下…… 传说中的大师兄不喜群居,只会满脸高冷地抱剑坐在门派最高的楼阁上俯瞰众生,眼神悠远,一身白衣被高冷的风吹得猎猎作响,脑后千千发丝张狂不羁地飞扬,仙姿渺渺,面无表情地接受下面有意无意经过的师弟师妹们的疯狂崇拜和爱恋;传说中的大师兄,就如话本子里写的一般,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主角气场十足,尤其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一外放,千里之内,再无英雄。 传说中的大师兄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传说中的大师兄喜欢穿蓝色或白色的衣服, 传说中的大师兄,视金钱如粪土,传说中的大师兄当大家为一件事情而笑的时候保持冷静,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传说中的大师兄批评别人只一个眼刀子就够那人寒碜半天……传说中的大师兄不会当着人吃瓜子、啃凤爪…… …… 穆阳真人说了,要让法武双修的大师兄来教顾雪舞习武,带着满眼的期冀,她迎来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幻灭。 曾经,在顾雪舞的眼中,翠竹峰的大师兄,包括众人眼里的大师兄是如上所述真真无二般的……可是…… 明明到了约定的日子,到了约定的时间,那人硬是半个影子都没出来。 顾雪舞觉得,肯定是大师兄在考验她的耐力。 于是她等啊等,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月升等到月落…… 这尼玛坑爹呢! “师父,大师兄是不是嫌我太笨了,不愿意教我习武?” 正在自己寝房里睡得香甜的糟老头子苦哈哈地看着这硬是将他从睡梦里捞出来的小丫头,吊着一双豆豆眼,打了好几个哈欠才似清醒了一般,“你说啥?” “大师兄不教我习武。” “嗨,我说啥事儿呢。”老头子无趣地打了个大大地呵欠,倒头继续大睡。 “……” 除了上教学执事的课之外,顾雪舞从来就难得见到这传说中的大师兄一面,每次这人都是来得最晚,走得最早,一脸地外人莫近地冰冷表情。 好不容易从自卑中挣扎过来的女娃终于鼓足了勇气在一次术法课后趁着大师兄走到无人之处拦住了他。 “传说中的大师兄”冷冷地盯着她,那一眼硬是让她生生打了个寒战,差点小心肝都冻成了冰渣渣。 “何事?”大师兄带着“不认识你”的语气冷冷地问她。 “师兄,那个,我是顾雪舞,你,你记不记得我?”她小心翼翼地与心中的男神说话,生怕一句不妥惹了男神生气。 那人完全一副高冷范儿扫了她一眼,惜字如金般从嘴里蹦出三字,“不认识”。 “……”连翠竹峰与他齐名的“吊车尾”都不认识,果然是大师兄,顾雪舞不以为然,觉得这就该是像人间的仙侠话本子里演的一般,大师兄是从来不将谁看在眼里过的,除了那个他真的放在心上的人…… 没事,没事。 “那个,师父让你教我习武,你是不是忘了?”大师兄从来都是琐事缠身,肯定是忘了,绝对是的…… 大师兄冷冷地瞪了她许久,凉凉开口,“让我来教一个‘吊车尾’,那老头子还真是想得出来”。 “你不愿意吗?”顾雪舞被偶像瞪得自卑了起来。 “嗯。” “那你怎样才愿意教我?”肯定是大师兄在考验自己的定力。 “怎样都不愿意。” “为什么啊?” 那人皱了眉头,似是不喜与她周旋,抬手,冷冷地捏着她的下巴,“你父母没教过你吗?人贵有自知之明,让本大爷这么个天才把那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这么个废柴身上,你觉得合适吗?” 晴天,霹雳。 然后,在顾雪舞震惊的视线中,大师兄一甩衣袖,不留一片云彩,干脆地走了。 …… 从此,大师兄被顾雪舞盯上了。 ☆、第074章 妖刀认主 以前,顾雪舞一直以为,生生死死一场大梦,不过如春夏秋冬的交替轮回,凡人虽是脆弱,其实他们却是在永生,只是同样的灵魂不断忘却前尘,一遍一遍地换另外一个壳子再次体验人生,匆匆经年,只走马观花一般,来不及看清好多人。 人与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牵绊,来不及多余的相守,半生本觉很长,却是眨眼之间已是阴阳两隔,入了冥界,一切前缘生生被奈何桥上被一碗孟婆汤斩断,有人苦苦在奈何桥上等了心上人十几年,短暂相逢却又是别离,待到双双携手再入轮回,到头来还是两相忘却一场空,即使再次重逢,那也只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再刻骨铭心的牵绊,到头来也不过说书人口里让人几番嗟叹的段子,或是路人手中一叠白纸黑字描摹的缠绵悱恻,再多点,也不过多赚了尘世人几滴不值钱的眼泪。故事里的人,却是早已不在了。 小师叔说,要想挣脱轮回的束缚,那就去问天道,求永生。 可是,问天道,又真的有多少人成了?像天剑门这样厉害的修仙门派,每一千年出一个仙人已是不易,更不说其他小门派,妄想窥探天道的秘密,又岂是那等容易之事?多少好不容易走到大乘境界的能人都是在那最后一关的天劫下灰飞烟灭。 大乘?那都是活了不知几千年的大能,顾雪舞觉得这样牛逼哄哄的人物,要不然是如书上所说一般躲在一个山洞洞里清修避世,要不然就是如同掌教一般常年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离自己老远老远。 她永远都不知道,青阳峰上那个老是抱着酒葫芦嗜酒如命的糟老头子师父就是众人口中的大能,天剑门一直有传,这废柴身后势力庞大,有牛逼哄哄的人物做靠山,其实不假,所以众人虽然不喜她,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将她欺负得太过了。 只是,这靠山在她重新回天剑门不到四年的时间就倒了,一点征象都没有,静悄悄地没有在修仙界引起半点波澜。 所以,一直到好久好久以后,她才知道,青阳峰上老早就只剩小师叔一个人了。 那日的天气很是阴沉,几片黑云翻滚了几番,却又没有半点要打雷下雨的意思。顾雪舞被叫到了现在的师父穆阳真人居住的无忧殿。 明明平常时间这大殿里面除了这老头子的鼾声之外就是独属于他那大嗓门的笑声,今日她一踏入殿门,却是被一股莫名的沉重氛围压抑得心头难受。 从来习惯了懒懒散散躺在座上的师父,今日使难得一见地坐直了身子,敛了笑意,满眼沉重地看着她。 “师父?”一反常态的师父,让顾雪舞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心头没来由地有些不好得预感,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座上的人明明视线是落在她身上,却又似飘忽得很远,很远,过了好长的时间,才动了动眉眼,敛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沉重伤感,然后将一切情绪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抬手示意地上的人起来。 “师父怎么了?” “哎,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位刚过逝的故人而已,明明约好了今年中秋几个旧人在老地方一聚,他却是突然就走了,再见都没说上一句……” 说到这里,穆阳真人又是满怀心事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点点哽咽的沙哑,在顾雪舞这个外人看来是真真悲伤得紧,但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比她不知多活了多少年的人精。 “……那个人的魂魄会不会回鬼界?”顾雪舞小心翼翼地问着,若是这般,师父实在太伤心了,不是可以去鬼界看那人么? “傻丫头,这世事哪有你想得这般简单,天道永远是公正的,此处得之一,彼处失之一,人若一旦踏上了仙途,就注定要脱离天道的庇护,再与生死轮回无缘,不光是不得如轮回,还要受触怒天道的惩罚,过了天劫便是永生,不过,那便是灰飞烟灭,天地三界再是没有半分容身之地。” “师父的意思是,永远都不能再见了?” 如若是这样,那活下来的人便是一辈子都要承载着这份失去的悲伤? 座上的豆豆眼老头只是有些怪异又凄凉地笑了笑,转眼满是复杂地看着大殿中面相还带着几分懵懂的美丽少女,问了一句似是不相干的话语,“小丫头,你有在意的人吗?” “在意?”什么叫在意?是喜欢吗? “就是在你心头唯一存在于这世上,你常常想着、挂着、念着、舍不得离开的人。” “想着、挂着、念着、舍不得离开的人?” 顾雪舞皱着眉头,不断在脑子里重复着师父的这句话,想着想着,脑子里竟是就清晰地闪现出小师叔的身影,现下她每日都想着、念着、挂着,舍不得离开的,除了小师叔,再无别人。 当然,青阳峰上的那个破老头子,她才不挂念他呢,他有那么多的朋友挂念着他,小师叔却只有她一个人。 “我有。”顾雪舞很是老实地点头。 看着大殿里这般老实巴交地回答他的问题的人,座上的老头子莫名地就有些被逗笑了起来,心头得阴郁也是少了一半,“为师猜的没错,应该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师叔吧,小丫头?” “当然了,那还用说。”妥妥的小师叔。 “你那大师父你就不挂念了?” “当然也会想,但是,我想得最多的是小师叔,大师父有好多朋友,不会孤单,可是小师叔只有我一个,我不想他的话,他会孤单的。” 一番话语终是将早将红尘看破的老头子惹笑,一番哈哈大笑之后,满带笑意地看着顾雪舞道:“看来小丫头也算是一件贴心小棉袄了,他精心养了这十多年也不算亏。” “师父是不是认识我小师叔?”听着这口气,顾雪舞觉得自家师父和小师叔很熟似的。 “不认识。” “……”骗人! 随即,心情变得有些放松了的老头子开始询问大殿里的丫头修行的事情,自然得到的答案是老样子,他也没有过多的沮丧,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黑袋子,将之扔到顾雪舞手里,懒洋洋地答道:“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那青阳峰的大师父出门远游去了,这一去怕是好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离去之时很是牵挂你这宝贝徒弟,托我将几样东西与你。” “嗯?哦。” 远游?长时间都不回来了?在顾雪舞的印象中,师父所谓的远游莫非就是最长一年不回,也没有多长的嘛……她也没多想,一心就是好奇手里这老头子常年挂在腰上不离身的黑袋子里会装些什么东西。 小娃娃,终是还是喜欢别人送的小小的惊喜。 掂了掂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的黑袋子,顾雪舞很是听话地捏着布袋子的底部,抖啊抖…… 抖了好久,什么东西都没出来。 大殿里的小丫头觉得有点被人耍了的赶脚,委屈着神色看向上座之处,“师父,没有东西”。 “……” 座上的人眉角抽啊抽,抽啊抽,……过了许久,才扭曲着面色问道:“丫头没听过修仙界有乾坤袋一说?” “听过。” 额,顾雪舞瞬时愣住,转头,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破旧得可以的麻布袋子,“这是,乾坤袋?” “你自行用神识去探一探便知。” “……师父,我还没筑基。” “你怎么知道你没筑基?!”座上的人瞪她。 “难不成我筑基了?” “不告诉你。” “……” 座上的人无语地瞪了她许久,随即手上一动,小女娃只觉得捏着布袋子的手指一痛,就看着原本普通的袋子灵光一闪。 “现在这袋子认你为主了,你现在可用神识去查探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会将神识放开怎么办?”书上说要放开神识,那也得至少等筑基以后才行,她现在还没筑基呢,悲催滴个神…… “……直接摸!” “哦。”顾雪舞乖乖地将手伸进去,摸啊摸,摸啊摸,一个灵石,两个灵石,三个灵石,一个铜板,两个铜板…… 座上的人扶额,默默叹气,“我这徒弟,怎么就这么笨?” 这乾坤袋只要是开了神识的就能用,用神识探一探,没叫你放开神识,放开神识看周边看个屁啊! “来,乖徒儿,听为师的,闭上眼,聚精会神……”blabla…… 在老人家手把手的教导下,顾雪舞终于打开了乾坤袋,里面除了一堆的灵石和一堆的铜钱和银子,还有一堆的符咒,剩下的就是一把暗红得没有一丝光亮的长刀。 “嗯?” 顾雪舞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把颜色暗红的刀上,抬手有些痴迷地摸上那光滑的刀身,眼里却慢慢染上了一片血色…… 整个世界,一片血色翻滚,到处都是邪恶,到处都是肮脏。 都该死! 都该死! 杀!杀! …… 杀了所有的存在,这个世界才算是干净! 脑子里满是杀意沸腾,叫嚣着要让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座上的人皱了眉头,看着逐渐被这妖刀控制住的人,心头有些担忧起来,这么早就把这亦正亦邪的东西交给她,她能否驾驭得住……要是她发狂的话,会不会心智受到影响。 大殿里的女娃接下来的动作给了他答案。 站在一片血色世界的女娃娃,看着脚下周围鲜血流成的河流和堆积如山的尸骨,满鼻子的血腥气味,尤其是脑子里不断回荡的“杀戮”之音,让她有些烦躁地皱了眉头。 这尼玛的多么熟悉的存在,想当年,她还十岁的时候,不小心摸了一下这破刀,就被拽进这地方了……上次是她想杀却无能为力啊,这么小的娃娃,刀都拿不起,你让她去杀谁啊? 这次又来…… “啪嗒”一声,花朵满是嫌弃地丢开手里的东西,满脸鄙夷地将之踩在脚下,踩死你娃娃! “你杀个球球啊杀!要是满世界的邪恶都杀死了你还有个球球用!这么想到地下去沉眠啊?行,我待会儿就挖个坑给你埋了!” 说着,顾雪舞又很是嫌弃地将之踢得老远,“滚滚滚,我还以为那破老头给我送些什么呢,谁要你个破东西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杀杀杀,你有完没完啊!影响我心情,影响我睡觉!有多远给我趴多远!” 想着若是收了这破刀一天到晚都是被控制着要去杀这杀那,顾雪舞就膈应得慌…… 被扔在满是血污的泥地里的刀“嗡嗡嗡”地挣扎了一下,似是犹豫了一番,可怜兮兮地试探地接近前面几步之外的人。 “哎哎哎,别过来啊,你少来要挟我,我可是知道你老底的,小师叔说了,你是被练出来斩妖魔鬼怪的,伤不得人半点,我可不虚你!你再想控制我,我就跟小师叔告状,看他怎么收拾你!” 其实这家伙原身是一把大斩刀,只是上次因为惹了顾雪舞,小师叔手里过了几下,脱了厚厚的一层皮,成了一把细长的刀……这水缩得厉害! 是以,每次青阳真人在墨离面前将这家伙亮出来,它都要抖上几抖。 一听到小师叔三字,那带着灵性的妖刀果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刀身没来由地开始发抖。 “听话的话就把我给弄出去,你这编的幻境太脏了,我不喜欢!” 正是抖得厉害的妖刀一顿,突然开始围着面前的女子打转,似是在打量,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笔直的剑身一下子跟面条似的变得柔软下来,弯了弯刀头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然后“唰”地一声向女子冲去…… 顾雪舞只觉手上一痛……猛地一睁开眼,眼里得世界又变回了原样。 黑着面色看着我在手里还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的妖刀,在穆阳真人惊诧的视线中,反应过来的人一个甩手,“硁硁硁硁”接二连三的硬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便清晰地在这个大殿响起。 “破刀,我叫你欺负我,我叫你欺负我!看我把你磨成匕首!我让你拽!” …… 座上的人,面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挂怎样的表情,就瞪大着一双豆豆眼看着大殿的女娃横着一张面容拿着手里的妖刀在地上敲啊敲,磨啊磨……似是真有要把铁杵磨成针的打算…… 孩子,你这是暴殄天物啊! 这传说中的宝物,可不是这么来用的…… ☆、第075章 命途多舛 “丫头,一定谨记为师的话,在你到金丹境界之前,不到生死攸关地步,轻易不可用这把妖刀。此物不同凡品,若非功力深厚,极易受它身上煞气反噬。” 见着自己这最小的徒儿满是懵懂地拿着那把让师兄丢了命的妖刀,齐穆阳眼里是浓浓的忧色,本来,他是不打算将这妖刀给这孩子的,可是师兄却说这妖刀与这孩子有缘,加上这孩子天生体质特殊,仙途上有妖刀助力,必将是如虎添翼。 既是拥有了这天地之中难得的武器,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拿出豁出生命的觉悟。 这条路,明明就太残酷了,师兄,你就不怕这孩子以后怨你?也许这条路并非她所愿。 “那大师父他这么早就把它送我是为什么啊?” 在顾雪舞抬头的一瞬,齐穆阳顿时将眼里的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未返过神来,就看到大殿里不懂事的丫头片子“哐啷”一声满是嫌弃地将手里的妖刀扔到远远的,瞬时瞪大了一双豆豆眼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起来。 这丫头,真是半点不识货!有这么对待天地异宝的?! 再是木讷,也是感觉出了自家师父对于自己的举动有些不高兴,顾雪舞愣了愣,自知理亏地讪笑了起来。 老人家没好气地捋了捋胡子,“当然是保护你这什么都不会的小白眼狼!” “保护我?” 顾雪舞转头看向被自己嫌弃地扔得老远的妖刀,眼里全是怀疑,这一看就心性不正老是想打打杀杀的家伙怎么会好心到来保护她?完全不信! “呵,笨丫头!”看着完全不识货的丫头那嫌弃眼神,穆阳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小瞧了这妖刀,它可是开了灵智的,大凡天地间开了灵智的死物,那可都是些了不得的宝物”。 “灵智?” 在女娃不解的眼神中,老头子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妖刀已存在于世万年之久,经历过不少仙界大能之手,一身的刀气杀意全是那些大能一生武道精髓所在,大凡后来得了机缘持有之人多能从中领悟不少高深刀法,只要不为其中煞气所惑,这于修行大有助益。尤其是现下它灵识已开,更不是一般灵宝所能比的,有它在手,金丹境界以下没有人能伤得了你半毫。” “那大师父把这刀给我了,他怎么办?”既然是这么厉害的宝贝,她怎么能要,大师父到底是怎么了? 若是大师父忧心自己安全,断不会这般走曲折路线托人将此物转送给她,以着他的性子,要想给她在她刚进这里就给了才对,然后对着她说,“感激我吧,感激我吧”,此等让人不想感激的话语来。 为什么,大师父要在这个时候? 想到这里的人突然心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好感觉来,“师父……” “丫头,你师父在这时候将此物交于你自是有他的理由,若是想问什么,待以后你自己见了他再问不迟。你只需谨记你师父对你的这番心意,不可辜负了他的期望。” “可是,师父……” 在青阳峰上被宠惯了的人,从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会追问到底,今日却是一再被这新的师父打断。 “你还不快去将刀捡回?你师父若是看着你这般对待他的东西,怕是不会高兴的……” 看着突然变得很是严肃的师父,顾雪舞愣了一下,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转身乖乖将妖刀捡了回来,小心地捧在手上。 “以后切记好生善待此刀,不可再像今日这般胡闹。”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训。” 随后,齐穆阳又让小女娃对着东边叩了三个响头,这才叹了一口气,有些忧心地看着她道:“雪舞,你这体质太特殊,为师现下除了武道再是不能教你别的东西,见你在这里浪费了四年光阴,为师实在有愧友人嘱托。” “师父……你别这么说,是弟子自己资质太差……” 师父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看怎心事重重,顾雪舞有些担忧了起来。 “你不必安慰为师,事实就是如此,是我这老头子无能,生生将你这人才浪费在了这里。” “师父,你别这样,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资质太愚钝,学不会刘执事他们教的术法,让师父蒙了羞”,看着对自己挺好的师父这般自责,顾雪舞心头也是难受了起来,“其实,徒儿也没有什么大志,我都想好了,若是再过五年我还是一事无成的话,我就下山回去找小师叔,我以后再也不想离开了”。 修不修仙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说心里话,她是有些不想待在这里,这辈子她就只想待在小师叔身边,哪里都不去,修仙有什么好的,孤孤单单的,又没有小师叔,又没有朋友,没意思! “你果然是还太小了,没经历生离死别就不懂被独自留下在这世上的人背着的沉重记忆。” 以前,齐穆阳还觉得墨师兄太贪心的,明明这孩子命途不好,还非要让她走上仙途,但是,现下他算是明白了,没有小别离,哪来大团聚?与其一辈子守着一个记忆,不如暂时别离。 “生离死别?” “为师决定明日就起程外出云游,看看可有机缘寻到适合你的功法,这之前,你要自行照顾好自己,不可贪玩荒废了修行,我已托你大师兄照顾你,为师不在时自有他来督促你勤加修行。” “大师兄?……”话说师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督促过我修行?不是说我想怎么学就怎么学么?还有那个什么大师兄,妥妥的不靠谱啊…… 将顾雪舞面上震惊的表情忽略不计,齐穆阳又继续嘱咐道:“你记住,这妖刀是以人魂魄为鞘,不到万一你不可随便在人前将之招出,平日无事可多多感悟它身上的刀法境界,定能与你大有裨益……” “可是,师父……那个大师兄……” “好了,为师有些乏了,今日就到此为止。” “……徒儿谨遵师命。”顾雪舞撇了撇嘴,起身郁闷地离去。 看着那单纯瘦小的背影,齐穆阳满是忧心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命格不好,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得很,墨师兄,你就真舍得将她放在这里? “长生?”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突然冷冷嗤笑一声,“得了永生又如何?不过一辈子被天地这牢笼囚禁罢了”。 师兄,你说走就走了,却是要与我们这些留下的人出这么大一个难题,如你那般厉害,都要为了那妖刀避世不出,如今连命都陨了,现下却是要它交到一女娃手上,你这不是生生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去? 哼,小丫头片子,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哪里打什么小算盘,这翠竹峰的大事小事,我看有八层都是与你脱不了干系! 看着那蹦蹦跳跳离去的人儿,齐穆阳真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两人也真是宠得这丫头,这么小就养成了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长大了越是个不好惹的主。 只是,若走正道的话,必然是没问题,只怕一时心性不稳受了那妖刀蛊惑,一旦入魔……怕是天下苍生一大祸患。 如今魔患未除,若是…… 师兄,就为了一个小丫头,你和墨师兄宁愿将这三界的安宁赌上么? 齐穆阳不知道的是,那早已消失在一片青瓦楼阁之间的小丫头,在他一走神的功夫又折了回来。 “师父他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那从来面上只有嘻嘻哈哈的老头子今日突然换上了一副悲怆之色,顾雪舞越是怀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是不是,大师父? “喂!” 肩上被人突然一拍的顾雪舞吓了一大跳,一转身就看着平日里老是喜欢找自己碴的二师姐叶碧凌带着跟屁虫五师姐和刘师姐一脸盛气凌人地看着自己。 “臭丫头,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嘛啊?” “二师姐,我没干嘛,就是有点担心师父而已,他今日似是心情不好。” 跟这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二师姐周旋,就不能藏着捏着,不然麻烦更多,被这些人欺负惯了的顾雪舞自然是将这翠竹峰除了大师兄之外的六个师兄师姐的脾气都摸了个透,多时正面应对他们之时也逐渐能游刃有余起来。 “师父他老人家心情不好关你屁事啊?”叶碧凌一把抓起顾雪舞的衣领,“你少在那里忽悠我们姐妹三个,你那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说!师父今日为何又把你叫去无忧殿?他又给了你什么东西?” 明明都是弟子,明明这臭丫头是个废柴,什么都学不会,除了必要之外从来不怎么管门下弟子的师父却是独独对她上心,这在叶碧凌看来实在是无法理解,与童悠然和林萧在一起聊天时一提到这事就越说越是气愤。 要说这丫头有什么身世,她还真是看不出来,来了这么多年来,连个鬼都没来看她一下,她叶碧凌哪里就比她差了?她爹还是“五灵门”的长老呢,虽说在天剑门看来不算个什么,可这天剑门至少半成以上的灵兽还不是都从他们“五灵门”出来的?不说她,人家童师妹好歹也算是个皇家的公主,几个师弟也没哪个家世是差的,就没见着师父他老人家将谁看在眼里过。 大师兄不说了,人家是有本事,可是,这丫头算什么,除了一张脸…… 等等,一张脸? “二师姐,师父他真的没给我什么,是因为他明日就要出门远游去了,只是临走嘱咐我要勤加修炼。” “骗人!师父要出远门就出远门,为何不叫我们偏偏叫你一个人去无忧殿。” “是因为我资质太差,太笨了,师父他不放心我,怕回来之后我跟师姐你们的差距越来越远,这才嘱咐让我多加修行的。” 见着这二师姐越是咄咄逼人起来,顾雪舞小心地想缓和她的心情,不想,这从来习惯了盛气凌人的女人竟是冷笑一声,抬手便是掐住她的下巴,讽刺道:“资质太差?我看你就是废柴一根,连师门的基础术法都学不会的人,师父他老人家几句嘱托你就能立马飞上天了不成?” “师姐……”这二师姐今日是怎么又受刺激了?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她? “啧啧,瞧瞧这张脸,可是了不得呢,我看现下咱们天剑门还没有第二个长成这般狐狸精模样的人呢”,说着,叶碧凌转身看向身后的林萧,“你说是不是,六师妹?” 那早就会看人脸色的林萧自然是知道这二师姐是意有所指,随即捂唇一笑,“当然了,咱们天剑门若是有谁长成小师妹这样子,那不早就飞黄腾达了,哪里会像我们这般,日日都待在这翠竹峰没个出路。我早就听说了,人家小师妹以前的那个‘师父’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师姐,你们是什么意思?”这番话顾雪舞虽是听不懂,却是心头是万分不喜,顿时皱了眉头。 “没意思”,叶碧凌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推开,退后一步,似是看着什么脏物一般满脸的嫌弃,“顾雪舞,我们等着瞧,有你受的!” 见着满脸不怀好意地转身离开的三个师姐,顾雪舞心头没来由地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是又想不明白刚才两个师姐的意思,只得面露无奈之色,转身看向无忧殿的方向,那里,早已没有师父的影子…… 师父,他明日就走了。 在这翠竹峰,好长的时间,都再没有对她好的人了。 ☆、第076章 临行别离 第二日,齐穆阳就将门内的几个弟子召集起来宣布自己要出远门之事,面上早已换回了以往嘻嘻哈哈慈眉善目的模样,唠唠叨叨地将离开后的事情吩咐了一遍,最后,才郑重其事地在一众弟子面前宣布让大弟子穆锦年每日要督促几个师弟师妹勤加修炼,不可怠惰,尤其是强调要照顾好修为最低的小师妹顾雪舞云云…… 这一说完,一众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起来,感情今日师父交代了这一通,重点就是要把小师妹托付给大师兄照顾? 一直在小心地观察着一众师兄师姐们的表情的人儿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总感觉这师父不是好心的,他这么一来,她更是成了二师姐她们的眼中钉了。 倒是首座的穆锦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眉头皱了皱,就乖乖应了下来,在一众的师妹师弟面前,他一般还是会给这老头子留面子的,至于他走了以后会怎样,那可就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了。 明明没有任何修仙的资质,却是要来这种地方,不管怎样保护,早晚她也会被别人赶出去的,与其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对她不闻不问,她若知趣,就该知难而退早点收拾了东西回家去过自己那凡尘的优裕日子。 之后,齐穆阳又挨个对几个弟子指点了一番修行之事,最后,将视线落在跪坐在最后的小弟子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怪异地闪了闪,干咳了一声才道:“那个,雪舞啊……” 见着老头子面上怪异的表情,顾雪舞不解地歪了头,“师父有什么要吩咐弟子的吗?” “为师都与你们的教学执事打了招呼了,以后内门弟子的那些课程你可不必全学,就拣你感兴趣的学就行了。” 齐穆阳一说完,一道道满是鄙夷的视线就跟针似的全扎在面色有些尴尬的女孩儿身上。 “哦,弟子明白了。” 齐穆阳自然是将一众弟子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也不点破,他是知道这些弟子寻常就会寻各种借口来欺负这孩子,对于这些他是从来不会插手的,因为他帮得了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他现在帮她反而是在害她。这修界不同于凡尘有诸多规则束缚,这里的规则只有一个,强者为尊。 想在这修界过得好,就要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不然,早晚得身死命殒。 他的翠竹峰就是这孩子仙途的起点,他要让她自己去应对各种接踵而至的困难,不断修新磨志,不然的话,她是永远不会强大起来。 “雪舞,你与为师说说你现在多大年龄了?” “19。” “你可知这岁数在俗世已算不小了,这个年龄,那些闺阁小姐早已嫁为人妇,在家相夫教子了。” “师父……”师父为何与她说起这些? “俗世及笄之后即算成人,说话做事再不可儿戏,且不说你已及笄,19岁的年纪已是不小了,不可再将自己视作三岁孩童不谙尘世,你已经长大了,就你须记住,旁人是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你必须有自己的担当。” “弟子明白了。” “昨日你与为师说五年之后再是无成便下山回去,可有想过五年之后你已二十四岁,再过几年就步入中年,凡人时间不过须臾,眨眼之间就是阴阳相隔,你觉得以你凡体俗胎,又能在世间活过几时?到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白白辜负了身旁人一番心意。” 成人了?对,自己早就成人了。早就在十五岁走的那年,小师叔就与她好好行了及笄礼的。 跪坐在地上的顾雪舞终是面上神色一白,心头想起小师叔说过的,尘世之人寿命不过八十,年过半百已是垂垂老矣,一生不过须臾,再是情长也敌不过生死轮回。 她没想到的是,转眼之间她就已经这么老了,说什么想陪在小师叔身边, 此时的顾雪舞着实震惊了一番,有着上面的老头子的提醒,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早就成人了,不,早就在十五岁走的那年,小师叔就与她好好行了及笄礼的。 师叔说,人间本是15之时许了嫁才行及笄之礼,但考虑到她马上要动身去天剑门,索性也就在这个年龄与她行了及笄礼。 那日是农历三月三,京城的人叫这个日子为女儿节。照着人间的规矩,小师叔请了两位京城中德高望重的婆婆与她行了一个繁复的及笄礼,在场就只有四人,却没少任何一步。那时,她的小师叔就坐在主位上,安静地看着整个仪式的进行。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 与他取的字,是小师叔取的,“取字无忧,望雪舞一生快乐无忧”。 行了及笄礼,那么繁复正式的礼仪,上过学堂的顾雪舞突然觉得心头多了一些让自己很是陌生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乖孩子,今日之后,你便是成年了,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很多事我不便照顾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成年的定义她没有懂个真切,只知道,与之前最大的差别就是,小师叔不与她同房了,还美其名曰男女有别,她死缠烂打要小师叔与她讲故事,每次她睡迷糊后小师叔都会悄悄离开,此乃“男女有别”。 她那时不懂,男女不是一直就“有别”吗?“有别”就“有别”嘛,她一直知道的…… 好歹后来那短短的时日,小师叔虽是不愿意与她“同房”了,不愿意与她穿衣了,在她的一再要求下却还是会背她抱她的,当然,梳头这种麻烦的事情,也是小师叔的事。 小师叔的手很巧的,总是会与她梳出漂亮的发式出来,小师叔的手很大,很温暖,小师叔的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清香,闻着很舒服,小师叔的背很厚实,趴在上面很有安全感。 习惯了,小师叔不抱脚疼,不背腰疼,各种疼。 …… 顾雪舞抬手,小心地摸上自己脑后那一冰冰凉凉得玉簪,有一瞬的晃神,这是小师叔亲手与她戴上的。 “啪嗒……”一滴滴泪珠儿从眼中滑落而下,她想小师叔了,好想现在就飞到小师叔身边,可是,就如同老头子说的一般,等她五年后回去她早就老了,她看到过那些老婆婆的,面上的面皮全都松了,满嘴跑风,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不能做,老了,就变丑了。 可是,小师叔还是一直那么年轻,她不要变丑。 再过几十年,她就不在了,她记不起小师叔,小师叔肯定也找不到她。 “小师叔,我不要变老……”感觉自己现下就已经成了一个老婆婆一般,大殿里的人儿捂着脸哭得很是伤心,在满是绝望中泪眼朦胧地抬头问道,“师父,是不是,我若是什么都没有学成的话,很快就会死的,死了后小师叔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齐穆阳愣愣地看着反应如此大的娃儿,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额,好像……是的……” 在一片沉默中,小女娃“哇”的一声便是伤心地哭了起来,立马让上座的齐穆阳慌了起来,他本是想提点她一番的,哪里想到这娃儿与墨师兄“父女”感情这般深厚…… 这哄孩子的手段,他不会啊,眼见那娃儿越哭越伤心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那个,乖徒儿啊,你别哭啊,别哭啊……你不是在修行嘛,只要方法对了总会成的,咱们不急,不急……” 乖徒啊,您老人家可别哭啊,要是让墨师兄知道是我老人家把您给惹哭了,我老人家估计没好果子吃啊……墨师兄可不是随便扯个人过来都是对你这般耐得住性子的,你是没见着人家的厉害手段呢…… 哪想大殿里的娃儿根本就不鸟他,自顾自地哭了好久,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止住哭声,黑黝黝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师父,我会努力的。” 她不喜欢这里的人,这里,她没有小师叔,没有朋友,如今连师父都要走了,好孤单的。 既然小师叔想要她长生,那么,不管前面的路多长,她都要走下去,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废柴又怎样,她一定要活下去,小师叔活到什么岁数,她就要活到什么岁数,只要小师叔还在这尘世,那么她就是变成魔也要活下去,她不要留小师叔一个人在世上孤孤单单的,她也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先一步死去。 ☆、第077章 麻烦缠身 师父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看着一身仙衣道袍的师父就在自己面前御剑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浓白的雨雾之中,站在断崖之处的顾雪舞原本挂在脸上的纯良表情瞬时消散。 是啊,我早就长大了,再不当是以前那个走到哪里都需要小师叔背、小师叔抱的娃娃,如今我的路摆在我面前,谁都帮不了我走一步,该怎样走,该怎样做,全都是要靠我自己的。 师父,你说我体质特殊,不宜在众人面前显山露水,可是我在这里无为四年,什么进展都没有,我觉得也许你说的是不对的,大师父说过,既是步入武道,那便是要在生死之间寻求突破,如我这般苟且过活,我怕我这一辈子真就是老死在了这天剑门。 师父,我想堂堂正正地和师姐师兄们挑战,即使我不会术法,我也要靠自己的武道打出一片天下,我要让在外面的小师叔看到,他家的雪舞很努力,很厉害,我要成为小师叔的骄傲!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顾雪舞的名字,我要让小师叔知道我在哪里,免得时间久了他就将我忘了,就再也不来接我回家了。 我想飞,好好看看天空,不想躲在谁的羽翼下。 以后,不论怎样的绝境,我一定想方设法求活。 既是做了这番决定,那以前戴着的面具还要它作甚? 断崖旁负手而立的女子认真地看着断崖之外的血色黄昏,夜色般的眸子第一次释然般地带上了笑意,就好好利用师父离开的这段时间,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可取。 “哟哟,咱们的爱哭鬼小师妹怎么不继续哭了?”眼看着齐穆阳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平日里几个师兄里最喜欢欺负顾雪舞的徐子寿又开始转着心思想要好好欺负欺负这拖尾巴的小师妹来了。 斜眼瞥了瞥站在一旁的二师姐,徐子寿颇有些影射地道:“师父这一走,保不准以后小师妹你这日子就难过得很呢,要不好好来求一求你师兄我,只要你让我高兴,以后保管走哪里都罩着你。” 徐子寿刚一说完,从来都与他不对盘的三师兄宫玉卿扯嘴讽刺一笑,“得了吧你,你管的闲事宽,人家小师妹现在可是有大师兄护着呢,你要是敢去动动人家小美女一根毫毛,看大师兄不几巴掌将你拍扁”。 徐子寿只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这只知在屋里养虱子的蠢物,你几时听过大师兄愿意护着小师妹的?” 见着七师弟满是鄙夷地看着自己,宫玉卿一愣,“你什么意思?” “哼”,徐子寿嗤笑一声,“我们这翠竹峰谁人不知,咱们小师妹私下里硬拽着要让师兄教她习武呢……” 说着,徐子寿那一双漂亮的眉眼一挑,便是将那日和几个师姐在拐角处偷听到的话嗲声嗲气地说出来,“师兄 ̄,你要怎样才肯教我嘛……” 然后,那人语调一转,瞬时变得如大师兄的声音一般冰冷,“怎样都不会教……” 一席阴阳怪气的话语硬是让被众人的视线牢牢锁住的顾雪舞白了面色,面上闪过一瞬的慌乱无措。 徐子寿那惟妙惟肖的表情硬是将旁边的几位师姐逗得掩面大笑起来,看向顾雪舞的表情更是幸灾乐祸起来。 “人家师兄早就说过了,既是废柴,就不该出现在咱们翠竹峰,这种废柴,师兄可是连一眼都是瞧不上的,还有脸去扭着师兄让人家教你……” 穆锦年只是微蹙眉头有些不悦地看了叶碧凌一眼,是,他是说过类似的话,只是…… 师父一走,这些师兄师姐果然就会变本加厉地拿自己消遣,这种口舌之争从来没半点意思,顾雪舞不喜欢和别人斗嘴,转身便是往着山下走去,还不如拿这时间好好去学学妖刀身上的那些刀法。 哪想还未走出几步,面前白影一闪,满眼幸灾乐祸的笑意的七师兄已是挡了她的去路。 “哎,小师妹哪里走?我们话都还未说完呢,你是答应了七师兄我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 “哎,你七师兄我好心要护你,你怎的还不领情了?” “如你们这般整日只是将心思花在欺负同门上,从来不思进取,也难怪天剑门十二峰倒数第一,我顾雪舞虽是弱得很,但还没到要找倒数第一的同门来做庇护”,顾雪舞抬头冷冷地看了那瞬时变了面色得七师兄一眼,转身,扫了一眼身后,“小师叔说的果真是没错,人类就喜将自己分为三六九等,如你们这般从来不重同门之谊的人,就是那九等里的最下等……” “臭丫头,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叶碧凌已是一个闪身,甩手便是要一巴掌甩到那一脸凛然的女子脸上。 早已将二师姐的表情看在眼里的顾雪舞抬起右脚脚尖往地上一点,下颌微微一扬,发丝飞扬之间已是轻轻松松躲过。 一手甩了空的叶碧凌面色一变,她想不到这臭丫头敢避开自己的耳光,这不是明着要与自己过不去?找死! “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若不是你拖了后腿,你以为我们翠竹峰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 “倒数第二就比那倒数第一荣光了?与我这‘吊车尾’的名声比师姐觉得又好了多少?哦哦,虽说左右不过倒数,好歹也是第二不是?” “你……”叶碧凌今日硬是被这突然变得口齿伶俐的丫头怎气得一口气哽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憋得满脸通红,这丫头…… “哎,师姐别气,别气,这丫头是个什么坯子咱们还不知道”,眼看着叶碧凌吃瘪,一旁的林萧赶忙上来助阵,一边帮着她顺气一边满嘴尖刻地瞪着顾雪舞道,“我说呢,怎么平日里那么畏畏缩缩的丫头今日怎的这般有恃无恐了,原来是有靠山了……瞧这嘚瑟劲,她可是半点都不将咱们师兄师姐的看在眼里了呢……” 刚从适才变故中回过神来的徐子寿一愣,呆头呆脑地看着自家六师姐,不解地问道:“靠山,什么靠山?” “我说七师弟,你是傻了还是耳背?”林萧故作惊诧地看着,“人家刚才在师父他老人家面前可是心心念念地叫着什么‘小世叔’还是‘小师叔’什么的,看看那眼泪掉的,可不是为了自己那金主么?瞧那狐媚样子,哪个男人看着不心疼?” “金主?” 见着这几个师兄师姐怎么看怎么像以前在京城时她看到的那些没事的内门婆子,一天到晚什么事不做就喜欢侃别人家的私事,什么门里的小姐和谁偷人了,她大爷又打了谁…… 看话本子的时候看着字里行间那些小姐姨娘斗来斗去她也觉得挺有趣的,索性看着别人的戏,只是如今她自己成了众人侃话的中心,她觉得很是没趣,她又不是那些豪门深闺之人,本无须看着别人脸色,耍着心计过活,想多了反而碍着修行。 小师叔说了,这些话本子看看就是了,莫要去学,修行之人,心思越纯才是越好。他允她偷偷看这些,只是为了让她看透人心而已。 越是心思复杂的人,欲望越多,为钱,为色,为权、为欲……此为看不破人间五色,心五色所役。 他们说小师叔是金主?对,小师叔当然是她的金主了,她吃的穿的用的玩儿的,全是小师叔的,她用的心安理得,高高兴兴,有什么不该的?小师叔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小师叔的,她干嘛和小师叔算得那么分明?她这辈子只有小师叔这个家人,她就是小师叔的,小师叔也是她的。 挺好的。 小师叔,等我变厉害了,我再来当你的“金主”,你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我的…… “嗯,这个说法也不错。”自行在脑里各种想象脑补的人在一众人怪异的眼神中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游离着心思走开了…… “额……你们觉不觉得,从师父离开后,这,小师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徐子寿看着那似乎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背影,心头越是怪异起来,竟是不知该如何去形容此时的心情。 “你这大笨蛋,我不是说了嘛,以着她那姿色,她还嫌找不着靠山?不知道这次又勾引了哪个内门的长老,这丫头越是胆子大了!” “师姐……”见着六师姐老是这般贬低小师妹,徐子寿没来由地心头有些不悦起来。 她哪只眼睛看到小师妹去勾引谁了?人家小师妹可乖着呢…… 顾雪舞却是不知,她对这事的不管不顾倒是与自己惹来了不少的事,门里的叶碧凌和林萧可都不是管得住嘴的主,尤其这次师父不在,她们又是有意针对她,不到一晚上的时间,便是添油加醋地将她的事传了出去,尤其是什么什么勾引比师父厉害的长老之类的云云…… 不到一夜的时间,天剑门内门大凡是对各峰私事好奇那么一点点的人都知道了原来那翠竹峰的“吊车尾”是靠着那什么什么的本事进来的…… 只可惜那事端中心的主在翠竹峰的后山竹林里修行了一晚上与刚到手的妖刀交流“感情”去了,第二日早课的钟声快响起才慢悠悠地踩着步子进了刘执事与众内门弟子讲习术法的勤学堂,对众人怪异的视线置之不理,往着自己往常的位置走去。 只是,原本该她坐的地方此时分明坐了不知是哪个峰的师姐,顾雪舞一愣,看了看这位师姐周围还算熟悉的面孔,便是笃定地指着那位置道:“师姐,你做错位置了,这是我的。” 那位师姐只是满脸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从现在开始,这里是我的位置了”。 “……” 正要说什么的人突然惊觉从四面八方扫过来的视线,幸灾乐祸的,轻蔑的,鄙视的,讽刺的,厌恶的……瞬时面上一白,这是什么意思? 学堂里此时全是一片蚊子般的嗡嗡之声,众人似乎一夜之间都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不管熟不熟的,都开始小声耳语起来。 “都给我安静!”执书走进来的刘岳古皱着眉头看着有些嘈杂得过了头的学堂,瞬时冷了脸色有些不悦起来。 这刘执事向来是严厉得很,大凡是有敢得罪他的,不管你是谁都会毫不客气地收拾你一顿,包准你三个月内看着他绕道走,是以向来他的课,还没人敢乱来的。 这么一吼,大堂里瞬时就安静了下来。 只是,安静的大堂里,那很是突兀地站在那里的女子就显得格外显眼了。刘岳古皱着眉头将整个学堂的人扫了一遍,最后,将视线落在那站在中间过道的女弟子身上,眉头一皱,“你站在这里是要我等你入座不成?老夫说了,若是不想学,你尽可不来”。 “……不是,刘执事,我,我的位置……”顾雪舞有些无助地看着这向来严厉的刘执事,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主持公道。 “不想学马上给老夫滚出去!” 顾雪舞被吼得一愣,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向来公正的刘执事黑着面色从自己身边走过。 “老夫限你等半个时辰之内将《道德卷》第三卷给我背熟,谁要是做不到,自己回去抄上一百份!” 似是今日刘执事心情很是不好,一上来居然什么都不教,只让背那什么作用都没有的《道德卷》,从一堆的书卷底层将那近内门的第一本书抽出来,众人面色都有些苦起来,那第三卷,可是半点不短的……半个时辰内背完,谁会? 可是,却是没人敢提出半点异议,谁都知道,这刘执事是说一不二的,只有苦哈哈地背起来。 一时间,大堂里全是一众内门弟子高高低低的背书之声,恍然间倒是让顾雪舞有回到京城的书院的感觉。 只是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犹豫地看了上面阴沉着面色坐在那里得刘执事,想了想,还是抬了步子,安安静静地走过去,小声道:“夫子,可否借我《道德卷》一用?” “你这做弟子的才是,入学堂岂有不带书之理?” “弟子……知错”,原本站在刘执事面前的人恭恭敬敬地跪坐了下来,“还请刘夫子惩罚”。 “老夫与你说过,你可不来老夫的课。” “……弟子希望刘夫子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虽是资质不好,但也相信勤能补拙,只要弟子不放弃,弟子相信终有所获。” 这刘执事的课,其实顾雪舞是很喜欢的,他人虽看着死板,可是从来讲课不死板,总会在一样东西上触类旁通,她每每听了之后,虽是不能学会他教的东西,但心里总有不少感悟。 座前的人只是冷冷看了她一刻,这才抽出桌上的书卷将之放在那坚定地将手举着的人手里。 ☆、第078章 被人盯上 勤学殿里装作低头专心背书的内门弟子,时不时地拿着眼角的余光瞟着那大胆地从刘执事那里借了书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走道上的人,见着那女子再是不将旁人看在眼里,只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书卷,眼神里忍不住多了些佩服。 这《道德卷》可是出了名的难背难记,那如同俗世八股文一般的写法着实让自由惯了的修士门看着头疼,她能面不改色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也算是很厉害了。 只是,更出人意料的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看着坐在地上的顾雪舞站了起来,执着手中书卷恭恭敬敬地走到刘执事面前,在一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字正腔圆地道:“夫子,我背好了。” 刚才还是读书声此起彼伏的殿堂瞬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她,她说什么?背好了?什么背好了?不少的人瞪大着眼珠子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厚厚得一本书卷,不可能吧……这第三卷好说歹说也有大拇指后,一盏茶的时间,只够她一目十行地翻过,这就会背了?骗人! 不仅是一众的内门弟子,连着专心在桌案上仔细地准备着接下来要讲的术法内容的刘岳古都是眸色中惊讶一闪,待到“啪嗒”一声,笔尖早已不堪承重的墨点落下在素白的宣纸上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可是已把老夫指定的《道德卷》第三卷背好了?” “是的,恳请夫子抽查。” 顾雪舞礼貌地将书卷轻放在刘夫子的桌上,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上准备着夫子随时的抽查。 这次听得清清楚楚的刘岳古看着面前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废柴”弟子,眼中复杂情绪和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他就将面上的情绪掩藏,严肃着面色拿过一旁的《道德卷》,找到第三卷的位置,随意翻开其中一篇对着对面的人道:“你且把第十章背来听听。” 听了刘执事的话,顾雪舞轻轻闭上了眼睛,早已将整卷内容祥记于心的人,脑海里慢慢勾勒出刚才放回去的《道德卷》的雏形,然后,用着意念在脑海中不断地“哗啦啦”地翻着书册直到出现第三卷第十章的内容,苍劲有力又古朴肃穆的隶书清晰地浮现在那带着些昏黄的纸页上。 将识海沉静了下来的人,就专心地看着那一行行的字,准确无误地将里面得内容念了出来,“……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修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一众人就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听着上面的女子将书卷里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对,一字不差,他们专门一个字一个字看着书上听着她念的…… 居然一盏茶的功夫,就将……这到底…… 座上的刘岳古终是有些动容了,看着那已经准确无误地念完的女子缓缓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眸,“你可是以前背过?还是熟读过?” “回夫子,弟子未曾,只是初进内门之时大略翻看过一遍。” 刘岳古记得,这帮弟子刚入他的学堂时,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几天的时间什么都没教他们,就是让他们去翻这《道德卷》的。 这《道德卷》无非就是些教人为人处世的东西,于修炼之人根本无多少用处,这些弟子当然是没什么心思看,要说这孩子在那时就刻意去背了一番,这当是不合情理的。 只是,若万一有这个可能呢? 想到这里,刘岳古歪头看了一眼放在左手边的一摞厚厚的术法书卷,心思一动,便是随意从中抽出一本叫《符篆入门》的书,抬眼看着顾雪舞道:“老夫要你现下把这书中所讲的‘镇鬼符’一篇背出来。” “夫子……” 听着刘执事这么一说,顾雪舞有些犹豫了起来,她其实只是为了不去浪费功夫抄书而已,还一原因只是她害怕待会儿背书的人多了,她挤不进去,以着她现在的人员,定是要被欺负得惨……可是现在…… “怎么,一盏茶得功夫都能将《道德卷》第三卷的内容全部背下,老夫平日里仔细教你的这些课程你倒是一字念不出来了?” 若是这般,这孩子定是以前凑巧背过才是,今日若是敢在他面前撒谎,以后便真是莫要来了! 见着夫子有些冷了的面色,顾雪舞心中一紧,怕是这刘夫子在试探自己,随即也跟着蹙了眉头,左思右想,反正以后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也就没必要这般做作,背出来就背出来便是。 于是,她便乖乖地将早已烂熟于心的,自己又最是感兴趣的这本符咒书背了出来,“……画符有墨和朱砂之分,以朱砂镇邪效力最强。符咒载体有桃木、柏木板、枣木板、石块、砖和黄纸等,以桃木最佳,使用之法据载体不同,木料常挂或钉于某处,或烧成灰和水吞服;石或赚符多埋地下;纸和布符咒佩戴于身……” 这符咒是顾雪舞上山之后在这里学到的嘴感兴趣的东西,岂有不注意之理,莫说顺背入流,叫她倒背如流都没问题。 一阵“噼里啪啦”之后,验证了心头想法的刘岳古看着面前的女娃的眼神再是与以前不同,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这女弟子想不到还是一个不可多得人才,这精神力比寻常弟子强悍了几倍,只有精神强大专注的人,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将这么多的内容一字不漏地看完,这种能静得下心来的专注,于修仙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只可惜,若是这孩子根骨再好些,哪怕中等的水平,以着这种态势,当时不输于这内门的任何一个弟子的……天不遂人愿,让这孩子白白浪费了这等难得的天赋异禀。 为着发现一个天才的喜悦,又为着即将看着一个天才的埋没而心痛,本来爱才的刘岳古此时的心情别提是有多复杂了,再多的感叹,再多的话语,终是化成一句重重的叹息,就挥手让人下去了。 “你下去吧,以后若是遇到有不懂的,可随时来问老夫。” “谢谢夫子。” 再回到那空空荡荡的小过道时,顾雪舞发现,周围师兄师姐扫在她身上的视线与之前比有了大大的不同,具体怎么个不同法,她是难得去管…… …… 这么一小小的插曲,让这翠竹峰的“吊车尾”女弟子在内门的名声更是大噪起来,多数人心中了然,怪不得这穆阳真人这般宝贝这最小的徒弟呢,原来也不全是个废柴,好歹在人间也算是个“一目十行”的神童了,看来“废柴”也没大家传的那般一无是处嘛…… 于是,本来就并不是特别讨厌这翠竹峰的第一美女的男弟子竟是不少的开始偷偷喜欢起来了这从来走到哪里都冷冷的小师妹来……这着实让叶碧凌等讨厌顾雪舞的女子气红了眼,却是看着那被一众的师兄师弟围着的小师妹,她又一时奈何不得,只得在一旁干瞪着眼。 这几日,一到下课去食堂的路上,顾雪舞总是会被一些别有心思的男弟子围着,各人都拿着手里精心准备的美食和小玩意儿想要讨她的欢心。 “顾师妹,这是我托下山的师兄在外面城镇买的梨花糕,要不要尝一尝,很好吃的。” “谢谢,我不喜欢吃这个,吃多了会坏牙的。” “那师妹吃我这个,粽子,粽子……你看,里面全是果肉的……” 粽子……粽子……黏牙呢……不要…… 若是真的喜欢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有着小师叔身上的那种味道的薄荷枣泥糕,以前的小师叔总是隔三差五给她做这个的,只是现下来了这里这般久了,好久都没尝上一口了。 …… 见着对这些美食兴趣缺缺的小师妹,一旁拿着精美的小玩意儿的男弟子们这下总算是有机会了,一把将那些拿着零嘴的男弟子推开,凑到顾雪舞面前讨好道:“那师妹看看我这个,瞧瞧,这是我以前下山做任务时买的头钗,金镶玉的呢……” “不要。” 再金镶玉都没小师叔给她的好看。 …… 对于众位的师兄的纠缠没一点兴致的人,一个闪身便是走出了众人的包围圈,木着脸色去饭堂吃饭去了。 一众的人看着那这不喜那不爱的小师妹,面上全是无奈的表情,小师妹到底喜欢什么嘛?这小美人儿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哪想众人正是抠脑壳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满带鄙夷的声音,“没用的东西,像你们这样追女人,追上个十年八年都休想追到……” 众人一惊,猛地转身,看着那声音得主人时都惊讶住了,这绿萝峰的大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你等给我听好了,以后,她顾雪舞就是本少爷的女人了,你等再休得打她的注意,不然别怪本少不留情!” ☆、第079章 精英齐聚 今儿中午饭堂的师傅做了在天剑门弟子中人气最高的山楂糖醋排骨,一下课的时间,一众的弟子就你争我抢地冲进了饭堂好早一步抢到那传说中的神菜,生怕晚了一步就没了。 顾雪舞踏进饭堂的大门时,各峰的师兄师姐们都早早坐在了属于自己门派的位置上,边吃着碗里的糖醋排骨,边是看戏般地将视线黏在这突然成了众人瞩目得焦点的小师妹身上。 突然这般“受宠若惊”的对待,顾雪舞初时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步子稍稍顿了顿,也就硬着头皮去端饭菜去了,当然她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了,那么好吃的“神菜”早早就没了她的份儿,只一份补炒的青椒肉丝还算看得过去。 顾雪舞神情有些蔫搭搭地将餐盘端在手上,瞟了一眼饭堂正门口那明显就不乐意她坐过去的二师姐,便像着平常一样打算乖乖地回自己的寝房去用膳,哪想不知哪个峰的师兄突然站了起来,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顾师妹,若是没位置的话过来坐吧,我们这里刚好有多余的位置。” “对对对……小师妹你过来坐吧,我们这里可是一直都有空余的位置的。”在一众女弟子不满的眼神中,一旁的师兄弟们马上附和。 “……”顾雪舞看了看那站起来的师兄身旁表情阴冷的师姐,身上鸡皮子疙瘩一起,摇头如拨浪鼓,礼貌地拒绝道,“谢谢师兄,我还是习惯了回房用膳”。 现在她明显感觉得出,那师兄身边那板凳绝对是长了刺的,坐上去那还不得要她的命…… “哎,师妹……” 果然,那位好心的师兄正要出声挽留,一旁满脸不悦的女弟子顿时一巴掌了过去,“人家小师妹都说不过来了,我说你在这里积极个什么劲儿?喜欢人家就直接说啊,在这儿献个什么殷勤?” “师姐,你,你胡说些什么……” 一席毫不留情的话语顿时让那位男弟子涨红了一张脸,一时之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站在那里尴尬至极,在一众弟子满是揶揄的眼色里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那个,小师妹,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师兄,你不用解释的,我懂。” 顾雪舞本是不想管这桩事的,可惜,到底在这天剑门,这位她一直不认识的师兄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她的,也许是带了别的目的,不过,好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才是,小师叔说了,这种人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索性都站出来与他说话了,那她便一帮到底,随即看着那说话没个轻重的不知名师姐道:“师兄与我让座只是因为同门之谊,师姐又何必这般曲解?难不成凡是同门之间如此般让个座、帮个小忙都只是在献殷勤了?若是照着师姐的这个思路,那我可不可以认为,师兄只是让个位置您就这般生气,是因为喜欢他不成?” “啪”的一声,那女人将手上碗筷往桌上重重一落,“臭丫头,你活腻了是不是?” “师姐何必这般生气,一句玩笑而已,不必当真,到底我们这旁人也只算个看客而已,你两之间不管是真的有什么还是没有什么都是与我无半点干系。” 顾雪舞淡淡看了一眼那满眼怒气地瞪着她的师姐,转身正是要离开,却是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单薄的掌声,嗯? 她微蹙着眉头看着那不知几时就站在了自己身后的俊逸男子,眸色中划过一抹困惑,这人不是绿萝峰的大师兄欧阳绝?他大少爷不是从来都跟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大师兄”们一般不喜在这拥挤的饭堂凑热闹,每日都有小跟班专门过来与他取了膳食提回去的,怎的今日倒是有这闲心过来凑热闹了? “说得好,说得妙,小师妹果然是有一副玲珑心窍,在下喜欢。” 这位绿萝峰的欧阳师兄在这天剑门可是“艳名远播”呢,就算她这整天寝房、饭堂和学堂三点一线的人都知道这位师兄身边的美人可是不计其数的,每日那些师兄师姐的嘴里,他绝对是头条……听说这人还私生活尤其不检点,隔三差五的就传出有女弟子跟他在什么什么地方鬼混,那不避嫌的,凡是路过的人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师叔说,这样的人要避而远之。 “欧阳师兄。” 顾雪舞干干地喊了一声,正是要转身绕过这人离去,却是被这人以伸手就拦住了去路。 “哎,小师妹,这么急着回去用膳干嘛,直接在这里吃不就成了?”说着,还不等顾雪舞拒绝,那人便是衣袖一甩,伸手将她手上的饭菜抢了过来交给身旁的小童,直接拉着她往着三楼走去。 那里是这内门中个大峰的“大师兄”们用膳的地方,这里,也是天剑门专门与这些门中最是优秀的十二个弟子辟出的一块用膳之地,目的当然是为了让他们在闲暇之余有时间互相交流心得,强强联合共同进步。 当然,除了这里外,这天剑门还有更多的地方,是专属于这些各峰首席弟子能去的地方,比如幻境,比如洗髓池…… 眼见着这位丑名远播的欧阳师兄要把自己往着楼上拉去,顾雪舞有些急了,这三楼的地方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这些是专属于那些首席精英弟子的用膳禁地,她这种吊车尾的进去…… “师兄,不,不用了,我不上去,那里是……” 还没说完,那强硬地拉着她的手往上走去的人突然转身,手上一提,便是将差点惊叫出来的女子揽入怀中,像对待小猫咪一般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别怕,师兄在这里呢,你现在是本少爷的女人,本少爷能去的地方,你也能去。” “……”被强硬地箍住的人额头黑线整整齐齐掉了一排,什么叫他的女人?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 “师兄……” “走,与本少爷上三楼去,本少爷也是好久未曾上来与那几个人聊聊天了,你也正好去认识认识他们”,说着,又完全不管顾雪舞有些不悦的挣扎,强硬地拉着人往三楼走去,还一边满是傲气地道,“小舞儿放心,有本少爷在,以后这天剑门再是没有谁敢欺负你一根毫毛”。 然后,在一阵霸道嚣张又夹杂着一些慌乱的脚步声中,三楼正是优雅地用着膳食的一种精英们呢均是皱着眉头向着楼梯的方向看去了。 ☆、第080章 树敌 ”好久不见了,各位别来无恙啊。” 欧阳绝无视一众人因无端被打扰了清静满是不悦的表情,草草打了个招呼,也不待在座之人回应,视线在整个屋子巡视了一圈,见着角落里临窗的一处空桌,眉头一扬,就是这里了。 ”来来来,小师妹,坐这里来,这处景致不错哦”,将顾雪舞带到窗边坐下,欧阳绝旁若无人地指着楼外不远处的一方碧莲池,对她说道,”美景配佳人,可谓妙绝”。 顾雪舞顺着这人所指看去,视线掠过饭堂前面的那丛翠竹林落在莲花池上,便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丛丛的绿意盎然,一朵朵绽开或是闭合的米分色花苞点缀在一片片碧翠之中别般美丽。 果然是站得高就看得远,以前在一楼的时候,因着门外的那一丛翠竹林遮了视线,她从来不知道不远处就是一方莲池。 见着顾雪舞有些出神地望着那处莲池,欧阳绝很是得意,”怎么样,小师妹,坐在这处用膳可是比那嘈杂的一楼好多了?不光清净,我天剑门的大好风光也尽览眼底,和着大好景色,胃口肯定都要好很多”。 说着,欧阳绝边将一齐端上来的膳食推到顾雪舞面前,一边吩咐旁边的小童再去一旁的特供区与小师妹再端些菜品来,”来来,小师妹饿了吧,现在快些吃饭吧”。 见着眼前被递过来的紫木筷,顾雪舞只是微微犹豫了一番,也什么都没说就接过来了,着几日她的确是因着各种原因根本就没吃饱过饭过,到现在肚子已经是饿得不行了,莫说没有糖醋排骨,就是面前时一碗白米饭,她定是也吃得香。 至于这绿萝峰的欧阳师兄,虽说坐在对面有些碍了她的胃口,到现下来也没有真正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民以食为天,这顿饭就凑合着这么吃吧。 想通了,顾雪舞也就不再在意身后一众师兄师姐的视线,接了筷子过来就专心地吃起了饭来。 ”小师妹慢些吃,别噎着了。” 见着对面的倾城女子吃得有些狼吞虎咽,欧阳绝先是惊了一下,第一次见着这么个大美女这般不顾形象的用膳,有些反应不过来,待随身的小童端来了红烧肉和糖醋排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给对面的女子倒了一杯桂花茶,然后自己也取了一双筷子在手里殷勤地帮着挑菜。 ”来,师妹,吃点这山楂糖醋排骨,嗯嗯,红烧肉也不错,也尝尝……” 对于对面的人的各种殷勤,顾雪舞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也什么都没说,专心地埋头吃饭,吃不饱饭饿死了这才是大事…… 看着乖乖地接受着自己布菜的女子,男子俊逸无双的脸上带上满意的笑容,心想这丫头果然是被别人欺负得有些惨了,瞧瞧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道是有几日未曾吃过一顿饱饭了。 想着刚才她在那些个师弟师妹的面前的表现,他还以为这小妞儿是个多么不好对付的人,却不想几块”骨头”扔下去就这般听话了。 照着这趋势,怕是要不了几日的时间,这丫头就是自己怀里的乖巧布娃娃了,只要是她有所求,他就不信驯服不了她。 ”乖孩子,慢慢吃,别噎着了,这里还多的是呢。” 看着对面的人吃得那专心模样,欧阳绝漾着满脸的宠溺之色,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子黝黑的发丝。 正在专心用膳的人动作一顿…… ”嗖”的一声似是满带杀气的要划破虚空的声响打破了被欧阳绝刻意营造出来的暧昧氛围。 只在刹那之间,正是流连着手里丝缎般光滑的手猛然一抬,轻松夹住直冲自己而来的那双竹筷,若是不接,这双竹筷怕是就要直接穿过欧阳绝那只不安分的手了。 食指和中指只是轻微的一个用力,那双不细的竹筷久轻易折断在欧阳绝手里,”啪嗒”几声落在地上,在这本就安静的空间听来别般清晰。 似是对于刚才的无礼丝毫不在意,欧阳绝挑着眉头看着隔了几张桌子靠窗坐着的女子,声音听不出丝毫怒意,”姬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浅浅啜了一口手里的龙井,”你们扰了我进餐的兴致,看不惯而已”。 ”怎么,本少和我家小舞儿在这里培养感情碍着师姐的眼了?” ”是,又如何?” 似是这处着实肮脏,女子一直将视线落在窗外,未曾转过头来看上这欧阳绝一眼。 明明那人视线一直落在窗外,欧阳绝却是分明看到了那人眼角之余流露出来的厌恶之色,眸色一沉,顿时声音冷了下来,”哼,师姐可别忘了,这处你们能来得,本少也是来得的,本少要怎么着你可是管不着半分的”。 说着,欧阳绝突然话锋一转,”哦,我想到了,难道是本少爷和小舞儿在这里你侬我侬的酸着师姐让师姐顾影自怜了?啧啧,也难怪,师姐可是掌教的亲传弟子,这天剑门里又有哪个男人敢站出来疼上师姐一疼?” ”欧阳绝!” 在欧阳绝的冷嘲热讽中,女子面上的冰冷皲裂,转过头来满是怒气地瞪着他。 ”啧啧,师姐这是被本少爷戳着痛处了?”欧阳绝满是可惜地摇着头,”瞧瞧,着本来就长得不咋样,这再是一生气,就更不怎么样了,师姐,你说你这老是不注重妆容,以后估计也没男人敢亲近你呢”。 在女子冰冷的视线中,欧阳绝毫无惧色地转身,很是满意地撩起安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的人脑后一小簇发丝在手里,满带挑衅地看着姬月道:”还是我家小舞儿好,不光是长得绝色,连性子都这般安静乖巧,本少爷可是喜欢得很呢,说来,若是师姐长得有我家小舞儿一半的好看,说不定本少爷也就不会在意你那'男人'般的冰冷性子来追一追你呢……” 这欧阳绝果然是嚣张,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的顾雪舞用着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这人,她记得她以前不知在哪里听过,这人不光是绿萝峰的大弟子那么简单,他的爷爷好似还是这天剑门的什么长老,地位不在掌教之下,可是了不得的人物,难怪这般嚣张,果真是有后台在那里,连这掌门的亲传弟子都敢惹一惹。 不过,她微微转头暗暗观察了周遭一番,似乎这位欧阳师兄在这十二名精英中很是不讨喜,虽说他们各自都将情绪掩盖得好好的,可是她还是感觉得出来他们眼里明显的厌恶。 她在想,这是一个人无形的疏离和排斥,怕也是这欧阳师兄不常来此处用膳的原因吧。 ”欧阳绝,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莫要仗着你爷爷的身份就这般不将门内的规矩放在眼里。” 对于这门内的规矩,他欧阳绝几时是看在眼里过的? 这姬月的话他听来就是等于放屁,冷冷嗤笑一声回到:”现在开始,她顾雪舞就是本少爷的女人,只要本少爷能去得的地方,她都去得!” 莫说这小小的饭堂,只要这丫头以后伺候得自己高兴,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高兴了也会去给她摘下来。 ”你……”明明被气得不轻,顾雪舞看到那师姐只是摸着佩剑的手指骨发白,却是最终没有抽出来半分,只是满脸怒气地看着身后的穆锦年道,”穆锦年,你翠竹峰的事情你到底管不管?!” 小师叔,你说怎么办?我现在被恶霸流氓给缠上了,貌似还是个不好惹的主。顾雪舞转头看向与自己所想的天差地别的大师兄,果真不出所料,那人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我只管我翠竹峰上弟子修行事宜”。 本是没对此人抱什么希望的,真真听着那冰冷的声音,顾雪舞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这翠竹峰,现在对她来说是她唯一能待的地方。 若是不想管,那便早些离去,干嘛又要待在这里?这翠竹峰的大师兄什么时候喜欢看戏了?顾雪舞有些嘲讽地想着。 心中此时不知萦绕着何种情愫,顾雪舞转头看着窗外开始神游起来,小师叔,你说现在这事情我该怎么处理?这个叫做欧阳绝的师兄我不喜欢,我讨厌他出现在我面前,可是,我不是大师兄那般的身份,若是惹了他不高兴,怕是以后日子更难过了。 我不喜欢这里,我就只想在笑师叔身边哪里都不去,没有小师叔,我好孤单的,这里的人没一个比得上小师叔…… 可是,凡人的寿命又那么短,只须再过几十年,等老去了又会将小师叔忘了。 小师叔,我不要变老,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忘记你。 ”啪嗒”一声,在众人稍显惊诧的视线中,临窗而坐撑头出神地看向窗外的女子面上一行清泪无声滑下,就像是窗外那一池中最是清纯的花苞,还未张开的花瓣上一滴晨露无声滑落而下,干净得有些震撼人心。 ”小师妹?你,怎么哭了?可是吓着你了?” 见着身边的女子流泪,欧阳绝也是吓了一跳。 ”不是”,被拉回神的顾雪舞抬眼看着面前的人道,”师兄,我想了一下,我不能做'你的女人'”。 ”……” 一众便吃着茶点边看戏的精英弟子停了手中的动作。 ”噗嗤”一声,悠哉悠哉坐在穆锦年身边的观音峰大弟子云舒笑了出来,”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欧阳绝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他半点面子,直接就拒绝了他,”为什么?” ”若是喜欢一个人,那就该是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到终老的,我听师姐师兄们说过,欧阳师兄早已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破坏你们的感情,再者”,顾雪舞犹豫了一刻,”我不想和师兄白头到老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具体怎么个叫喜欢,虽说她也不懂,但是,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小师叔,就当作喜欢吧,反正,她这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小师叔的。 ”师,师妹有喜欢的人了?” 哪个狗胆子大的人,居然敢来和他欧阳绝抢女人,反应过来的人面上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气,随即面上怀疑之色一闪而过,他怎么没听说过这小师妹有和谁好上的,只是听到过关于这丫头的谣言……但是起初他还是不信的,难道…… ”嗯,算是有吧。” 不管是不是喜欢,她就是要一直一直喝小师叔在一起。 在欧阳绝皱着眉头不悦地盯着这敢当众忤逆他的女子时,那观音峰的云舒居然还幸灾乐祸地过来捋虎猫,笑道:”哎哟,我说,欧阳兄,人家小妹妹都有心仪之人了,你这是要横插一刀破坏人家感情的么?” 这天剑门,估计也只有他云舒敢这般和欧阳绝说话了,要说背景,这人也不差,上头也同样有人是长老之一,也是个不可得罪的人,只是此人平常很是和善,倒也能和大家打成一片。 天剑门有三公子,”解九歌、穆锦年、云舒”,可见此人不如欧阳绝这般惹人讨厌。 ”云舒,你少来管我的事!” 见着这欧阳绝黑了面色,顾雪舞也紧了心神,她都这般说了,这家伙也太不饶人了。 ”女人,别本公子给你脸你不要脸!”欧阳绝一把捏住顾雪舞的下颌,面色变的冰冷,”你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主?明着面看着清纯得跟那水里的莲花似的,暗地里也不知道上了多少男人的床……对本公子欲擒故纵?我告诉你,本公子可是最讨厌这种磨磨唧唧的女人了,你要是识好歹,现下就给本公子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我若是不呢?”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顾雪舞一把打开欧阳绝的手,刚才还泪眼盈盈的人,此时已是面色冰冷。 温柔的方法行不通呢,这人看来就是要寻她的麻烦的。 ☆、第081章 公然挑衅 来到这天剑门着四年来,她算是看清了,在有些人面前,示弱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大到足以让别人臣服的力量,以绝对的优势将那人踩在脚下。 对于眼前这天剑门跋扈惯了的欧阳绝来说,以诚动之,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妄想用他所拥有的强权和绝对力量的优势要她臣服。 小师叔说了,人要想活得有棱有角,活得像个自己的模样,那么,唯一的路,就是变强,强大到没有外力可以轻易将你的棱角磨平,强大到你无须去顾及谁的脸色行事,不用隐忍,不用强颜欢笑。 在凡间过的那五年,顾雪舞可不光过得只是所谓的”大小姐”的生活,该看的,该学的,她一样不少,从山间精怪魍魉到人间邪魔恶叉,从底层市井小民到庙堂王侯将相,人心之善,人心之恶,人心之无奈、绝望、阴暗和光明,她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小师叔,这世间,不论在哪里,终归到底,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五年的时间,她也学会了,带上各种面具,小师叔说,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那就好好将自己的光芒隐藏,虽说初始她时千万个不愿意带上不属于自己的面具……这个世界,只有在小师叔和大师父面前,她才能放下伪装,做真正的自己。 若是在天剑门唯有强者才能活得高高在上,那么,她便去做强者,也只有做强者,才能达到小师叔的期望,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既是要做强者,那她还活得这般窝囊做甚?若是如大师父所说一般,她这一身的潜能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般的绝境中才能突破,那她便不须再去顾及谁,若寻苟且过活,她怕是一辈子都只有这般庸碌无为了。 所以,当欧阳绝敢是这般贬低她的人格,她还给他面子做甚? 在一众人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顾雪舞冷着面色一把揪起面前高过她一个头的男人的衣襟,强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欲擒故纵的戏码欧阳师兄还是与你的一众红颜知己玩儿去,我可没时间和你玩儿这爱情游戏,即使我顾雪舞真的上了谁的床,那也是与你半点干系都没有!” 天,这女子到底在干什么?她可是知道这欧阳绝可不是个随便能惹的主,尤其是她这种背景不清,还弱得不行的柔弱女子,她凭什么在欧阳绝面前这般”放肆”? 众人也没想到,平日里被淹没在”吊车尾”这片嘲笑之声中的女子,竟是有这般凌厉的眼神和强势的性子,倒是教一众的男儿都有些自愧不如。 见着如此场面的云舒着实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便是啧啧称奇,不禁多打量了几眼那瞬时变得耀眼起来的绝色女子,本以为是个唯唯诺诺的小白兔,却不想……想到这里,他满是趣味的转头看着一旁同样有些惊讶住的穆锦年,勾着眼角道:”锦年兄,怎么我以前未曾听你说起你们翠竹峰上还有这么一位有趣的小师妹?这么个宝贝疙瘩遮遮掩掩了四年才让我们看到,可是一点都不够意思。” 穆锦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曾言语一句,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难怪师父对待这位看似资质奇差的师妹与别的弟子不同,难道真的因为是她有着非常人能比的异禀,只是之前在藏拙而已? 若是这般,倒是他有些对不住她了。原本,他以为她根本不适合这里的…… 而此时,顾雪舞那处气氛已是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欧阳绝这从小在天之骄子的光辉下长大的人,几时在人前这般落个面子?今日竟是被个小女娃给堵得颜面尽失! ”女人,你可知惹怒本少爷的代价?你是不想在这天剑门待了是不?” 顾雪舞面色丝毫不变,”怎么?欧阳师兄是打算用着什么手段来对付我?用着你爷爷的权势地位?还是绿萝峰峰主的声威?还是私下里要用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将我从这天剑门挤兑出去?” ”你……” 他话里本就是这意思,可是,听着这顾雪舞将之说得这般明白,欧阳绝面上紫一阵白一阵,怎听着怎么都是他仗势欺人……他是仗势欺人…… 可是,这女人的思路怎么和寻常人很是不同? ”仗势欺人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这修界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顾雪舞从来崇敬强者,师兄只是仗别人之势来欺人,我看到的你身上的强者光芒全是别人加在你身上的,没半点是你自己的,不算我眼里的强者,凭什么我要喜欢你?” 活了这几十年,欧阳绝世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语,怔了一瞬很快便是沉了面色,她什么意思?他走到如今这位置,全只是靠的家族势力?! ”女人,本少爷看你时不想活了才是!敢在本少爷面前这般说话,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吊车尾',信不信本少爷当下就直接捏死你……” ”那我倒是想瞧瞧师兄打算将我怎么个捏死法。” 她今日就是要激怒这天剑门谁都不敢碰的绿萝峰的大师兄,她就是想看看,自己被那不靠谱的大师父扔到精怪妖魔堆里训练的那五年,到底是怎般的成效,来了这里这么久,其实她还不知道自己现下到底是个怎样的水平。 她不要做花瓶,摆在那人任人欣赏而已。 她这明显的意图,连着旁人都看出来了,满室寂静,众人都不懂,为何这顾雪舞今日这般毫无顾忌地要明着挑衅欧阳绝这块烫脚的铁板。 欧阳绝自然也不是笨人,到现在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顾雪舞明显就是在挑衅自己,哼,她倒是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有什么资本! 索性着天剑门不同于别的门派,允许门内弟子私下切磋,只要不伤性命。 靠着家族荣光和地位?那他今日久好好让她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只靠的是家族地位和权势。 欧阳绝冷笑一声,满眼冰冷地将这明显与传闻有所差别的小师妹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即身形一动,”不如现下师妹就去演武场,看看本少爷到底是不是靠的家族权势走到现在着位置的”。 鬓前发丝飞扬,当顾雪舞将被风带起的发丝收到耳后之时,眼前已是消失了那人的身影。 看来,这人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般跋扈,似乎,对付他,也有可行的法子,不至于以后真让自己在这天剑门没路混下去了。 想着马上就可以动动快生锈的筋骨了,顾雪舞面上已是带上了狂狷无羁的笑意,此时,她感觉浑身筋脉里流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好坏不过生死,她有何畏惧。若是一直这般孱弱,等着垂垂老矣,还不如早些死去,等下一个轮回,小师叔来找到自己,再从头开始,她就不信她一直就是个废柴…… 半抚容颜,顾雪舞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了带着些疯狂的笑意,一脚踏上身旁的板凳,便是如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那般的精彩绝伦,在一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只剩一室寂静。 一直愣坐在那处的云舒眨了眨眼,良久才满是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穆锦年,声音笃定道:”原来你家的小师妹修的是武道。” 穆锦年只看了他一眼,突然起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处。 ”哎哎,等等我啊。”自然是猜出来了这寡言的兄弟是往何处去了,云舒看了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同门,草草道了一句先行离去了,便是追着穆锦年的方向离去了。 剩下的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只稍稍片刻,身形一动,也跟了过去。 若这女子真是藏拙,那接下来的自然是强者的对决,自然是有不少看头。 ”啧啧,这顾小师妹,果然非寻常之辈呢。” 很快便是御剑追上穆锦年的云舒,就看着前方不远处在那碧莲池上踩水如风一般飞速前进的女子,那一头乌黑的发丝在脑后张狂地飞扬,好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虽说这小师妹不会御剑,可这脚下的功夫看着丝毫不比他们御剑弱,甚至有凌驾之上的趋势,因为一眨眼之间,他就看到前方的女子身轻如燕,轻巧接着脚下之力,就如拉满的弓箭,带着爆发般的能量冲到了好远的前方,一下便是和他拉开了好一段的距离。 好一个惊人的女子,在天剑门待了这般久,云舒还从未见到有这般箭一样飞速的武修。 挑了挑眉,他加快了御剑的速度,他可不要被小师妹比下去呢,不然就如那欧阳绝一般,在人家心中坐实了靠着家族权势上位的草包名号。 欧阳绝前脚落地的瞬间,身后的顾雪舞也站在了空旷的演武场上,算着时间来说,丝毫未有落了下风的趋势。 此时正是用午膳时间,这演武场上根本就没什么弟子,只隔着十丈之外的两人一南一北相对而立,带着满身的肃杀。 ☆、第082章 初露锋芒 “顾小师妹,你可是要想好了,今日你若执意与本少爷切磋,一切后果自行承担,我可不会因着你是女人就对你手软。” “无妨,欧阳师兄尽管使出所有本事,不论结果如何,我不会怨怪半分。” “这话你留着待会儿再说不迟。” 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这股子嚣张劲不知是打哪里来的。 欧阳绝冷哼一声,走向身后的石柱,对着石柱顶端正中的红色石头一按,一阵机关响动之间,足以容纳下千人的演武场顿时被一层灵力充沛的透明结界笼罩,与外界全部隔开,里面的人再是听不清外面半点的声音和响动。人站在似水缎般波动的结界里面看向外面,就像整个世界濒临崩溃的边缘,原本形状规矩的树木、楼宇完全走了原形,笔直的线条怪异地扭曲着,恍如梦幻,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来到天剑门四年了,顾雪舞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大的结界,心中难免惊讶,不知得耗费多少灵石才能维持这种结界的运转,果然大门派就是不一样的。 “小师妹别惊讶,我们天剑门可是到处都有这种结界的。” 见着顾雪舞面上露出的震惊之色,欧阳绝生出几分鄙夷之色,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少见多怪。 “哦,是吗?” 顾雪舞收回视线,转身走向一旁的兵器架上,仔细对比了一番,最后挑了一把造型古朴的黑铁长刀手里,转手对着半空果决一挥,觉得勉强合手,便收在了腰间。 “看来小师妹是打算斗武了?” 见着她那阵仗,欧阳绝以为顾雪舞是要斗武,哪知那人摇头,“打法不限”。 “不限?师妹可是要想好了再说不迟。” 他没记错的话,这丫头在术法上是众人皆知的废柴,还未筑基就想凭着武修的那点本事来打败他一个筑基境界的法修?她以为她是谁? 何况,他在武道上也不见得有多弱。 “话既出,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欧阳师兄不必顾及。” 顾雪舞“唰”地一声抽出黑铁长刀,双手紧握在身前,刀锋对准对面的人,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临战状态。 一双夜色般的眼眸死寂沉沉,再是没半点波澜起伏,整个人似乎都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中,丝毫不显违和,仿佛是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耐心安静地等待着猎物的落网,然后在一片风平浪静中猛然一击,掀起天地间的惊涛骇浪,教天地万物为之臣服。 这是独属于顾雪舞的气势,就如同没把利剑有独属于自己的刀锋剑气,随着时光磨砺出来的独属于她的武修气质,那种一打开刀鞘就能让人一眼辨认出来的无形的东西。 大师父青阳真人带她走入武道之初,首先教她的不是蹲马步,而是去找这种教天地万物臣服的气势,这种属于强者的姿态和气势。武者的对决,不光靠的是力量,如同兵法里所讲一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战局中不光拼的是力量,也是比敌我的心里素质,若是首先就被对方的强势压住,很快就会慌乱阵脚,原本准备得再好的局,也会立马溃散。 不管为生死,为胜负,合格的武修是从来不知道惧怕二字的,在他们的心中,一旦怕了,那就输了。只是,要舍弃心中的惧怕不是那般容易之事,因为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惧怕的东西,或为某人,或为某事,或为生死。 没人知道,在天剑门消失了五年的顾雪舞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再回来之时,再不同之前那天真单纯的人,仿佛一身的光华全部都收敛在了一把无形的刀鞘里,教人再是看不透她半点。 欧阳绝就看着对面的女子身上衣袂无风自动,周身被一股强大的战意包围,隐隐还让人感觉出冰冷的煞气,莫名让人心惊!只是,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心惊,因为,对面的女子已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向着他袭来。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演武场上传来一阵巨响。 向着半空闪去的欧阳绝就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脚踩之地,已是在女子刀下裂开拳头般宽的裂缝,“霹雳啪啦”地向着远处延伸,原本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竟是经不住这一击,如琉璃一般碎开。 “你……”欧阳绝眼里终是带上了震惊之色。 好强悍的力量。 一击未中,顾雪舞脚下诡异的步法又是一动,如离弦的箭一般,眨眼便又向欧阳绝砍去,不带丝毫的犹豫,刀法里全是带着杀伐果决的气势。 人影未稳,欧阳绝只觉刀光一闪,就见着袭来的人已是横刀向着自己的脖子砍来,满带凌厉的杀气。 被这股子强大的气势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的人,心神一顿之间错失了最好的躲闪时机,反应过来之时再是要闪开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抽出腰间佩剑狼狈抬手一挡,堪堪挡下离颈项毫厘之处的刀锋。 刀剑相碰的声音别番刺耳,火星四溅之间,欧阳绝硬是被从剑身上传来的霸道十足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手腕一痛,身子被震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堪堪稳住身子的人盯着对面的女子,面色有些发白。 “欧阳师兄,你若再是这种状态,我赢你不出三招。” 顾雪舞收回攻击之势,沉着面色提醒着对面似乎不在状态的人。 这时,静下来的欧阳绝终是敛了心神,黑着脸看着对面的人,他刚才竟是被这丫头的气势压得毫无反抗余地,这是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未曾遇到的。 也是,这天剑门的弟子,又有谁敢使出真本事来挑战他?也只有这叫做顾雪舞的女人,敢这般毫不留情地与他做对手。 欧阳绝知道再是像刚才那般,自己不出几招就会窝囊地输掉,也再不敢分心,面上认真了起来。 “小丫头,莫要真以为刚才那点本事就能怎么奈何得了本少爷。” 欧阳绝面上带上了几分薄怒之色,要是再是不露点真本事出来,怕是真要被这丫头小瞧了去。想到这里,嘴上一动,随即抬手将佩剑向着半空一扔,便是掐着诀专心地驱使着佩剑向着对面的人攻击去。 对决这才真正开始呢。 见着剑气凛然的飞剑,顾雪舞立马眯了眼睛提刀小心地迎击,这次她知道这欧阳绝是使出了真本事,这御剑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弟子能学会的。 要对付这种情况,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剑主附在飞剑上的灵力打散。看清了飞剑路径的人,抬刀猛然向着速度不减的飞剑砍去,眼见着就要接近剑身,就在对面的欧阳绝勾唇讽刺一笑间,飞剑突然半路改了道,向右一转,灵巧避过力道十足的一击,在顾雪舞还未稳住身子之时,猛然停顿下来,剑身灵巧一转往着她的背心刺去。 顾雪舞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却是肩上被擦身而过的剑气所伤,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顿时素衣染雪梅,别番惹眼。 “哼,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武修也敢来挑战本少爷,找死!” 不待顾雪舞有半分喘息时间,欧阳绝又是催动飞剑向着她攻去,招招致命,铁了心要让她吃些苦头。 局势转眼之间反转,原本处于上风的顾雪舞很快就被一阵刀光剑影包围住,由于真正的临战经验也不多,对那些刁钻的攻击应对得有些狼狈,根本没机会再近欧阳绝半分。 不出片刻的功夫,刚才还完好无损的人,一身的衣衫已是被划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来,尤其是一双手臂上因为接触的剑气最多,竟是经不住破朽,只剩一大截的长袖藕断丝连般地吊在上面,露出里面被白绸丝带绑得紧紧的手臂。 欧阳绝铁了心要让顾雪舞吃些苦头,心头早已没了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手下更是毫不留情,“本少爷说过,惹怒我的代价你是付不起的”。 虽说对方迎击的每一刀都是带着让他手臂发麻的强悍力道,但是欧阳绝也相信,凭着他的飞剑的快,就算这顾雪舞再是强悍,只要不与她硬碰硬,靠着飞剑的灵巧和刁钻攻击,她输只是迟早之事。 他倒是要看看,若是这丫头光着身子,要怎样走出这里。 只是,他没有看到,被他所织下的剑网包围住的人虽是应对得有些狼狈,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慌乱,刀法丝毫不乱,沉着应对,每次都能避过致命的险招,虽是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没一处致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里面的人没看到,站在结界外面的人清清楚楚地看得出,这顾雪舞对着现下局势根本就是了然在心,在全力以赴自己的速度不敌对方飞剑快速之时,她果断地舍弃了那些无伤根本的攻击,集中心神全力应对致命一击。 是以,虽是看着应对得有些狼狈,这快一盏茶的功夫,她的身上丝毫不显败势。如若照着这样的打法,这欧阳绝灵力消耗终有尽时,胜负也不好说。 看着脚下的那场好戏,坐在那飞翘的檐角上的云舒转头满是复杂地看着穆锦年道:”难怪你家那老头子这般宝贝这徒弟,这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智,于我都要当个心头宝宠着。” 说完,他转头再次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神色里越见佩服起来,这等处乱不惊的定力和果决的判断力,若是换了他估摸着都比不上。 今日不论输赢,这天剑门的局势,怕是要改写了。 果然,在欧阳绝灵力渐渐不支之时,被剑影包围的顾雪舞开始变得应对有余起来,见招拆招,竟是有药冲破剑网包围的趋势。 这时,欧阳绝也似乎发现了不对之处,却是已经晚了,”哐啷”一声,终是被顾雪舞重重一击震得胸口发痛的人心神一松,与飞剑失去了联系,那飞剑便是被挑飞,落在老远之处。 只是,伴随着飞剑落地之声,女子所站之地,也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原本被白色绸带缚住在四肢上的陨铁,因着绸带的破损,”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人皱眉看向双臂,见着两边下臂上绑着的陨铁都落了下来,上臂的眼看着也快撑不住了,正在慢慢地往下滑去。 ”哐啷”一声松了手上的刀,在一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她毫不顾忌地撕掉两边的袖子,弯身将落在地上的陨铁捡起,重新绑回手臂。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将陨铁绑回去的欧阳绝脸色要好难看就有好难看,敢情这丫头刚才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 正在打理着一身狼狈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对面人的怒气,抬头看着欧阳绝缓缓道:”我听说欧阳师兄已能幻化出两把虚剑,若是你使出全力,我未必能如现在这般好过。” 眯着眼睛看着浑身是伤的人,欧阳绝面上神色难定,斜眼看着结界外面似乎有弟子过来,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撤了结界,阴着脸色离去了。 见着眼前的世界重新由扭曲变得正常,顾雪舞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却是一眼看着旁边楼阁之上的几人,神色一愣,那里,除了穆锦年之外的人,还有好几个其他峰的也来了。 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她也不打算再上去打招呼,眼见着有不少弟子向着演武场走来,手上一动,将那把暂借来的黑铁长刀归位,便是一个闪身往着翠竹峰而去。 ☆、第083章 似曾相识 夜雾落下,翠竹峰的晚上凉得渗骨,若着单衣出门,定是如过初冬,冷得人连毛发都要开始结冰。 一片雨雾朦胧之中,山崖边的一杆杆翠竹上全是覆满细细密密的夜露,不时有满带寒香的叶片承不住满身的负重,叶片微微一斜,便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的冰凉。 后山本就少有来人,这处断崖下的一小片平地更是少有人知道的地方,因着白日里与欧阳绝比试留了一身的伤,顾雪舞自己擦了药,背上的伤却是一触到身下的凉席就疼得慌,怕吵醒了对面的师姐,她也不敢翻身,只得满脸冷汗地强忍着,结果都快把头顶上的蚊帐给盯出一个洞来了,也没见着有半分的睡意,索性就偷偷爬起来,悄悄练一练刀法。 夜半时分,这处临风的山崖更是冷得连脚下的岩石都开始结起了冰,虽是身子再不同凡人,能靠着一身流转的灵气来抵御外界的风寒,在岩石上打坐了半个时辰后的顾雪舞还是有些受不住,待再睁开眼睛之时,连睫毛上都凝了淡淡的一层冰霜。 “红娃,出来。” 怕是再打坐下去,自己就冻成了冰棍,她还是决定练练刀法来活动活动筋骨,于是将大师父送与她的妖刀召了出来,至于这名字…… 叫了一声,那以她魂魄作刀鞘的傲娇妖刀却是半分反应都没有,搓着双手给自己取暖的人细长的浅眉一皱,侧头看了看身上开了线头的衣衫,状似无意一般说道:“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反正现下我也缺一根针来缝补我这衣衫,不如,小红娃你牺牲一下,拿来与我练练手,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你终有一日能在我手上变成一根小巧玲珑的绣花针,那样不光磨练了我的心性和定力,你也能杀人于无形,与我一起打遍天下无敌手……” 话语还未完毕,一脸阴险笑意的人面前突然红光一闪,一把造型古朴的暗红古刀便是乖乖地立在了她面前。 见着乖乖出现在了面前的妖刀,顾雪舞一个弹指狠狠地给了它一个暴栗,“怎么?不满意你主人我给你取的名字?” 本是笔直刚硬的刀身老实地弯了弯,然后还怕自家小主人不明白似的,“咻”的一声冲了出去,然后唰唰几下在她身后写了“红娃”两字,然后刀尖转过来对着顾雪舞往右偏了偏,示意她看过来……然后,突然又转回身去,似与身后两字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对着那两字就是一阵狠劈,劈得那处山石都跟着一阵分崩离析地遭殃,“哗啦啦”地落了好大几块岩石下来。 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幼稚的妖刀表演的人毫不在意地对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不理之。 某可怜妖刀这下急了,可是人家小主人背后有个大大厉害的存在,它哪敢再用武力解决问题?只得继续用怀柔政策,咻得一声再次飞到小主人面前,半个刀身左右弯来弯去,不断地表达着“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土”的意思。 “谁叫你不听话,还敢控制我?我不高兴了,等着再过段时日,这名字我叫得腻了,我都想好了再给你改一个‘屎坨坨’的名字呢”。 一听这话,那小妖刀果然是不干了,“梆”的一声使劲直了身子,一个转身飞到悬崖边边去立着,再是不理身后的人了。 看着这家伙终于生气了,顾雪舞也不打算再逗它了,外头在脑子里搜了搜,片刻之后,对着前面兀自生着闷气的妖刀道:“你看这句诗好不好,‘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犬红衣’二字,再赐你吾之姓,就叫顾红衣。” 前面的某只刀头弯了弯似在考虑,顾雪舞不耐烦了,“不满意就叫面条、馒头、石头、屎壳郎你自己选……” 这下有了鲜明对比,某只再是不挑剔,咻地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当然是顾红衣好……冠了主人之姓,名字说来也不错……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 红衣摇了摇身子,顾雪舞眉头一挑,心头暗暗一笑,果然书中教的这种心理战术好用,天下生灵本质都是贱得可以,若是没得一个反差对比,它们是永远不会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书中所说的御人之术果然有意思,尤其是帝王之术…… 好好地进行了一番沟通,顾雪舞这才让“红衣”将自己知道的现下最适合她学习的一套刀法教于她。生怕自家这惹不得的小霸王反悔要与自己取一个“屎壳郎”还是“屎坨坨”之类的可怕名字,某只跟打了鸡血似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套威力十足的刀法不快不慢仔仔细细地耍了好几遍。 “可以了。” 将那套刀法仔仔细细记了个清楚后,顾雪舞便是挥手让妖刀回了鞘。相处了这么几日的时间,她自然也是明白了为何自家师父让她小心保管这把刀的原因,这把妖刀不光贵在已开了灵识,更是因为它这一身经历千万年累计下来的各套精妙刀法,她看来是不论把其中哪一套练好了,都能成为称霸一方的大能。 她早就知道修真界没有表面这般平和,杀人夺宝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不少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书上可是说了不少。若是让旁人知道她有这异宝在身,以着她现在这身本事,莫说保得住这东西,怕是连命都会没有。 是以,将刀法看了个清楚之后,她便将妖刀召了回来,以一把普通长刀代替之……不到一会儿,那断崖旁的一片小竹林承受不住那霸道的刀法,满林子竹叶被无形的“刀刃”斩断,“簌簌”飞落,冰冷的雾气中,满是竹叶清香四溢。 …… “来来来,兄弟,给我说说,你家小师妹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寝房睡觉,带着一身的伤是去了哪里?” 见着天边已露了白,渐渐有霞光破开笼罩整个世界的黯沉沉的阴霾,在房顶等了一晚上不见人回来,只裹了一身露水的云舒看着手中的那瓶伤药,面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无奈之色。 难得有机会想好好近距离了解了解这满身神秘色彩的“吊车尾”小师妹,人家却是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同样裹了一睫毛露水的穆锦年看着脚下的瓦砾,微微蹙了眉头,良久才浅浅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淡淡道:“走吧。” 看着起身离去之人的背影,云舒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难得见着锦年兄这么关心人,怎么以前没见着你这么宝贝着你家这小师妹?……” “以前是我错怪了她。” 听着这话的人一愣,“错怪?” 这向来独来独往的穆锦年又什么时候与这顾雪舞有交集了? …… 早上的课程是关于火术法的,顾雪舞没有一点兴趣,因着练了一晚上的刀法不知为何整个人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的,头重脚轻的浑身不舒服,一是练得忘了时间,回来时上课的钟声早已敲响,反正师父说了可以不去,犹豫了一瞬,她就一下倒在空空落落的寝房里补觉去了。 只是,这一觉,她错过了一场对她来说很是重要的相逢。 直到好久好久以后,她蓦然回想起来,才惶恐忆起,那曾经最是熟悉的存在,竟然只是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符号而已,虽记得曾经总总,却是那人的音容笑貌早已被封印在了最深处,画不出,道不明。 再相逢时,只剩似曾相识。 对于顾雪舞来说,这一觉睡得实在不踏实,梦里,青阳峰上一切还历历在目,只是,不知为何,她几乎是将整个青阳峰都翻遍了,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师叔……” 她开始莫名地慌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地感觉到梦里的小师叔离开了她,再也不回来了,不管她怎样找都找不到。 小师叔到底去哪里了?他不要她了? “小师叔……” 找不到小师叔的人,在梦里哭得伤心。 却似乎在恍惚间,顾雪舞又听到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浅浅又无奈的叹息,一只略带温凉的手,轻轻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带着不易觉察的心疼。 “小师叔。” 那只手正要离去,睡梦中的人突然一动,一把抓住,像是什么宝贝一般用脸蹭了蹭,然后眉头才舒展开了去,重新陷入一片沉睡中。 “小师叔!” 不知睡了多久的人猛然一个惊悸从不踏实的梦乡醒来,睁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愣一愣,“小?……” 刚才自己在喊什么?小师叔? 刚醒来的人觉得满脑子的豆腐渣塞得难受,皱着眉头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习惯性地从怀里摸出鸾凤镜,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无端黯然了眼神,“刚才好似做了个不好的梦呢,感觉让我很是伤心,不好”。 这一觉醒来,不知为何,虽然脑子沉沉的难受,顾雪舞却是觉得心头少了什么,思来想去却是又说不清楚,道不真切,似乎感觉心头对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少了一份奇怪的执念,原本黏在一起的东西,突然就被人生生给掰开了,隐藏在了一片镜花水月中,她再是看不清斑点。 就像是一潭被封印了的湖水,再是狂风大雨过,惹不起半点涟漪,如同是沉淀了千年的寒潭,只剩清冷冰寒。 “这是什么感觉?”无端觉得心头有些难受的人喃喃自语着低头捂着胸口,感受那里突突的心跳,有些不喜欢这种感觉。 坐在床上无神地瞧着手里的鸾凤镜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顾雪舞索性就不想了,冰冷着身子头重脚轻地往着饭堂走去。 “师傅,可是还有热的东西?” 不知道为何身子哆嗦得厉害的人现下只想喝上一碗热汤,哪知现在根本就过了饭点,饭堂只剩一掌勺的师傅闲坐在一旁喝着清酒。 “现在可没剩什么汤汤水水了,丫头若是不想饿肚子,以后自己来早些。” 蔫嗒嗒地“哦”了一声的人只得随便找了一处位置坐下,灌了一口早已凉掉的茶水,正是要起身离去,却是突然被那饭堂师傅叫住。 “小丫头这是生病了?” 经这么一提醒,顾雪舞抬手摸了摸热得红彤彤的脸,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哎”。 “你过来。” 饭堂的掌勺师傅将人招了过去,随手取了一只茶碗出来,就着手里的酒坛子倒了满满的一碗酒递给顾雪舞道:“拿去,这是我酿的药酒,里面加了好几十种灵草,喝下一碗,保管小丫头你百病除,马上活蹦乱跳,省得你再去药堂跑一回。” 其实这饭堂的掌勺师傅也算是个怪脾气,平日里就算是有哪个弟子病死在他面前,也不见他眨半分眼睛的,这人嗜酒成性,一般不轻易给谁喝上一口自己的宝贝酒水。今日只是见着这可怜小丫头莫名生出了一股怜悯之心,也就好心施舍了些自己的酒水。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出于怜悯之心,反正,今日看着这么个满脸烧的红彤彤的丫头,他就是突然来了兴致想帮她一帮。 顾雪舞只是愣愣地看了看那饭堂掌勺师傅递过来的酒水,犹豫了片刻,没有去接。 那老师傅神色一凛,“怎么着?你还嫌弃了?” 顾雪舞摇头,“我没喝过酒”。 “这可是个好东西呢,你哥小丫头片子不懂”,说着,那老师傅将手里的茶碗往前一推,不耐烦道,“你倒是喝不喝?不喝喔自己喝了”。 “喝,当然喝。”反正这酒水也不是什么毒药,又能治病,顾雪舞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道理,里吗接了过来,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见着面前的丫头喝得这般爽快,那老师傅眉头一挑,一把接过酒碗,又倒了一碗递过去,“爽快,老头子我欣赏你,再赏你一杯”。 见着再次递过来的满满一茶碗的酒水,还未曾从刚才那阵火辣辣的感觉中回复过神来的人只觉四肢百骸突然都被一阵暖流浇灌,晕乎乎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舒服,便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一仰头又喝了个干干净净。 “好酒!”“嘭”的一声放下茶碗,某人豪气万千地飘着步子往者饭堂外走去。 这灵酒果然是个好东西,这么两杯下去身上顿时觉得暖暖的,一身的寒意顿除,道了声谢,她便是飘着步子离开了。 病好了,就该……学习去了。 好似,下午有刘执事的课,嗯,这课不能错过…… 那灵酒果然是个好东西,还没有走几步,迷迷蒙蒙之间,顾雪舞还是觉得浑身的经脉好似多了不少的灵力,暖烘烘的很是舒服,还感觉一身突然有了用不完的强大力量,那感觉就跟自己突然从一个“吊车尾”变成了比大师兄还牛逼哄哄的存在似的,妥妥的好。 现下这时刻,她是自信心爆棚得厉害,在她眼里,谁都是个屁~ 哈哈,这天下,唯我独尊!什么狗屁大师兄,什么狗屁天剑门,妥妥的小虾米,本女侠连看都懒得一看!你们以为本女侠稀罕你们?一个个都是虾米,虾米! 于是,因着几口酒无开始大了胆子,极其自我膨胀的人就癫着步子“嘭”的一声踢开碍事的大门,出现在了勤学殿门口。 …… “以后顾长老就是你们的教学执事之一,负责教习你们符咒阵法之事。”在一众弟子满眼的震惊中,刘岳古一脸尊敬地看着一旁面上覆了半面凤形面具的人对下面的学生介绍道。 下面的人哪里不知道这位顾长老是什么人物?这早上才由掌教亲自下山接回来的传说中的人物不是?据说这位厉害人物还是掌教的师兄,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一来就被尊为长老会的长老之一,居然屈尊来与他们这些弟子讲课,任谁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哇……”一众人还没来得及将满心的惊讶表现出来,就被那“嘭”的一声拉去了注意力。 满堂鸦雀无声,待看清那门口的人,十二峰上上下下一百多的内门弟子均是瞪大了眼眸。 好似,今日这一出,是比这顾长老来授课还让人震惊不已。 这,这…… “小师叔……” 一点没自觉的人草草扫视了一眼在座,最后,将视线落在那上座的人身上。 在一众人不可置信的视线中,歪歪扭扭飘着步子走进殿堂的人,眯着眼眸将视线牢牢地钉在座上那覆着半面凤形银质面具的人身上,在那双平静无波的水色潋滟的黑眸的注视下,走到那人面前,正要伸手想要将那人面上的碍事面具取掉。 “啪”的一声,一把戒尺重重地打在手上,痛得那只胆大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第084章 大闹学堂 “你……顾雪舞!你这是成何体统!” 明显就是闻着丛顾雪舞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子冲鼻子的熟悉酒气,刘岳古开始也是着实震惊了一番,看着这满脸通红明显是在发烧的孩子,不明白她怎么会身上有饭堂里的那老家伙酿出来的熟悉酒味。 就是这么一怔住的功夫,这明显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女娃娃居然法酒疯发到这里来,好歹他反应过来,眼看着她爪爪就要伸到面前这位地位尊贵的人物身上,他吓得立马捡起戒尺就打过去。 ”你跑去什么地方喝了这么多酒跑过来耍酒疯?” ”你才发酒疯呢。”完全看不清形势的人直接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反了!” 气得脸色都发绿了的刘岳古捏着手里的七寸戒尺,恨不得几板板下去将这明显是酒喝多了来闹事的大胆女娃儿打成春卷皮!在这么尊贵的人物面前她居然敢这般放肆! 反了反了! 醉得脑子都开始糊涂的人儿这时候哪里还想得起面前这满脸怒火一副“孺子不可教”模样的老古董是传说中不苟言笑很是严厉的教学执事刘岳?酒喝多了不光尿多,她这狗胆子也是肥得比天大,就算真记起了这是一较真起来要你脱层皮的刘执事,在她顾雪舞面前还是只是个屁!一放就没了……一点不当回事儿的。 现下,谁在她眼里都不是个事儿,她就只对这突然蹦出来的小师叔感兴趣,只觉得这凶巴巴的老头子碍事,让她心头很是不喜,随即挥手不耐烦道:“哎呀你个老头子边边去,这边没你的事儿,别来碍事,我可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找我小师叔……” “你说什么?!” 在刘岳古都快冒火的眼神中,顾雪舞懒得理上他一理,只顾着转头歪着脑袋看着那安静地站在她面前的人,心中一股难言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让她满心冲动又笃定道:“小师叔,你怎么……” 话语说到一半突然打住,那呼之欲出的下半句生生被卡在了喉咙再是说不出来。就如同奔流肆虐的洪水突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堤坝,生生挡了奔涌的前路,蓦然打住。 看着看着,脑子变得越来越浑浑噩噩的人突然蒙了心神,就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是陌生起来,渐渐与自己脑子里小师叔的形象分离开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面前的人就只剩下全然陌生的感觉。 “你……” 心头蓦然升起一股奇怪感觉的人皱着眉头开始不断拍打着有些发疼的脑袋,总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被人抽离出自己的脑子一般,难受、心痛得紧……就似流过指间的水,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从指缝流失,不知为何,那眼角得泪水也跟着决堤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流。 明明似曾相识,怎么突然这般陌生至极?小师叔的样子…… “你喝多了。”淡淡的话语,听不出来半分熟悉的感觉。 再是抓不住那股熟悉感觉的人就愣愣地看着眼前这陌生得可以的人,皱眉片刻,不明白自己刚才是在发什么疯,愣了好久,才半眯着眼眸转身看了看身后,身子一震…… 哦,这原来是在天剑门,不是在青阳峰……怎么这么多弟子来上课? 看着似乎是被惊得石化的一众人,酒劲还未下去的人将刚才莫名的感觉一收,讪讪一笑,又转头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你是谁?” “顾离。” “哎哟,家门儿,干啥的?”无端对面前这人生出好感的人弯着眼眸笑眯眯地问道。 “教书的。” “教书的?嗯嗯,不错不错,好好干”,忘了自身处境的人完全无视满堂怪异的视线加身,顺手在面前这位至尊身上拍了拍表示看好他,转身摇摇晃晃地要往着外面走去,“这教书先生一行,妥妥的好,不累,饭碗硬,小师叔说是个很高尚的职业,你好好干,我看好你”。 还未等那人回应,她突然似又想起了什么,满是老成模样地负手转身意味深长地嘱咐道:“要好好珍惜这份工作,丢了可惜,我这就不打扰你了,先行离去了。” “噗嗤”一声,不知这安安静静的学堂哪个角落传来的笑声,整个大堂被这似引子般的声音一带,一下子跟煮开了的沸水般沸腾了起来,爆发出来的笑声此起彼伏。 “哈哈……这小师妹,太……太搞笑了……”有的人竟是捧着肚子在地上笑得打滚,怎么也止不住。 “有个性,有个性!” “这酒疯发得……” …… 原本神圣的学堂硬是被一颗无端闯进来的老鼠屎一搅……比那菜市场还人声嘈杂。 好歹那新来的地位尊贵的顾长老没什么话说,只是安静地盯着皱着眉头对这突然出现的局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般地站在那里得人,眼眸一片幽深。 完全被这胡闹的顾雪舞气得面色都开始发白的刘岳古颤颤巍巍地指着勤学殿中间的人,心头一口气差点哽不过去。 “胡闹!都给我安静!” 被刘岳古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吼,慑于他平日积威,整个学堂瞬时安静了下来,再是忍不住,众人也只得生生忍住笑意,捂着嘴巴肩膀却是抖动得厉害。 只是,众人全是一脸看戏的好笑模样看着上座的老古董打算怎么对付这扰乱课堂秩序的大胆小师妹,大伙儿还难得看到这老古董刘夫子吃瘪的模样呢。 ”大胆狂妄小儿,还不给老夫滚出去!” ”我干嘛滚出去?我是来上课的。”终于想起了自己今日此行目的的人揉着发疼的额角不怕死地反驳。 被噎的几乎恨不得一巴掌将那人拍死的老头子胡子一吹,”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像是来上课的,若再不给老夫滚出去,你以后就别来上课了!” ”夫子,我好像生病了。” ”你生病管老夫屁事!自己不知道去药堂医治?!”完全被这顾雪舞的混乱逻辑给就弄昏了头的人开始骂起了人!毫不顾忌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夫子形象。 ”我想上刘夫子的课,我喜欢他讲的符咒课,放心,我撑得住的,刚才那位大叔给我喝了几大碗的药酒,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那刘岳古瞪着眼睛不知该是气还是气,噎了好久,气呼呼得指着一众人道:”听了课又怎样,这屋子里的人,你哪一个比得过人家!老夫才不稀罕你来听!” 听着这话,下面的人嗤之以鼻,”哼,这屋子的人,都是小虾米,小虾米,不值一提!” ”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眼看着这女娃不断胡说八道,刘岳古哪里还敢继续惹她?生怕她再说些什么得罪人的话,抬袖一挥便是要将此人给赶出去。 哪知那人竟是一个侧身轻巧躲开,癫着步子继续口出狂言道:”我说夫子,你以后可不可以讲得深一点,你以前讲的那些符咒啊,阵法啊什么的太简单,我一看就懂了,学着没意思,中级的和高级的符咒威力才大一些,听着才有趣,你老是讲一些初级的符咒和阵法知识,太简单了……你以后老是讲这些简单的东西,我就不来听你的课了。” 这下,刘岳古终是快被这发酒疯的女娃子给气得吐血,”无知小儿,根基不牢还敢口吐狂言!” ”我没有口吐狂言。”下面的”无知小儿”一本正经地反驳。 ”你……” 本以为这刘老头今日是铁了心要教这大闹学堂的顾雪舞吃些苦头,哪知那老头子却只是满眼冒火地瞪了这丫头一阵子,生生将脸上的怒气压了下去,转身满是歉疚地对着一旁静默无声的顾长老拱手道:“还请长老恕罪,老夫教学无方,让此等劣生扰了长老教学,还请长老看在她是有病在身又因酒误事暂且饶恕她,一切罪责老夫一人承担。” 一室鸦雀无声?大伙儿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居然在为顾雪舞说话的老古董,几乎惊得掉了下巴。他们没听错吧…… 这,天上没下红雨吧? 连着一直晕晕乎乎地敲着闷痛闷痛的脑袋的人也微微吃惊地看着前面的怪老头,不明白他为何要替自己说话,正是开口要问个明白,却见那低首弯腰的人突然转头满脸怒气地瞪着她,“还不快些跪下向顾长老道歉认错!” “额……”终是觉得脑子没那么昏沉的人歪着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 “无妨。”淡淡的,无波无澜的一句话,给这场闹剧画了一个句号。 堂上之人转头对着刘岳古道:“接下来的交于我便是,你且下去。” 说着,一身银白衣衫的人抬手对着堂下满脸通红的女子一挥,便是跪坐在了书案前执起书卷开口道:“上课了。” 被这突然而来的一阵清爽之气萦身的顾雪舞不到片刻的时间便是脑中一片清明,仿佛是刚才塞在脑子里的一大团的豆腐渣被一双灵巧的手给取了个干干净净,不光是脑子,连身上都变得通透起来,那叫一个清爽舒畅。 本是还想看着顾雪舞说些什么的刘岳古眼里难得地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只得瞪了一眼下面好似变得正常了的人一眼,一甩衣袖便是气呼呼地出去了。 ”你也寻一处位置坐下,好生听课。” 这下终是恢复了清明的人,满脸通通地看着上面的人,一时之间却是又不怎么记得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看了看周围投过来的怪异视线,突然明白自己似乎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面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悻悻地就地坐下,低着脑袋不敢看上面的人。 见着她这般样子,上面的人倒是愣了一下,视线往者在座一扫,好似明白了什么,却也未曾多说什么,转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书卷,将之放在一旁,从旁边的厚厚的一叠书册里取出一本中级符咒书出来。 一堂课,除了那几名精英以外,一众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中途之时终是有人忍不住了,站起身来,”顾长老,您能不能给我们讲些初级的知识,您现在讲的中级的这些东西我们根本就听不懂”。 ”你们不是觉得初级的太简单了吗?” 堂上的人放下手中的书册视线落在根本没拿书却是听得很是认真的人身上。 ”回顾长老的话,刚才顾小师妹说的根本就只是大话,她自己什么都不会呢。” ”是吗?” 见着这什么新来的貌似很是厉害的夫子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顾雪舞神色一窘,突然记起刚才自己在刘夫子面前说了什么,好像还是了不得的大话,脑子虽是清明了,这一身的酒劲却是还没散完,她只得木着脸色,随机应变。 ☆、第085章 鬼窟历练 见着这位顾长老声音里有些怀疑之意,下面的弟子又继续道:“顾长老您有所不知,在我们天剑门,不论学习什么课程,都必须从初级开始学习,只有通过了每年一次的集中考核才能学习下一级的课程。” “所以……” “我相信在座之人无人不知,这位翠竹峰的‘吊车尾’小师妹考了三年都还没从任何初级课程考出来,一个连初级课程的知识都未曾掌握的人,有何资格说简单?” 说到最后,那名弟子已是转头看向孤零零地坐在中间的女子身上,眼里全是蔑视。 其实,这人是晚顾雪舞三年来的,但是,因着她实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这天剑门里面似乎是成了一种默认的习惯,每一个后来的弟子都不会喊她一声师姐,而是随从大流称她为师妹。 因着今日相当于新的教学执事的见面会,是以不论是初级的、中级的还是高级课程的弟子都齐聚在了勤学殿,虽说这翠竹峰的“吊车尾”小师妹只要不是眼盲耳聋的都或多或少对她有所耳闻,但是今日听着这么一说,一众人还是忍不住好奇将视线落在此人身上,想看看这传说中只一副皮相上得了台面的顾小师妹到底是怎般人物。 对于众人的好奇打量,顾雪舞自己早就习惯了,虽说今日落在身上的视线时平日里的几倍,但是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她很是不愿意让上面的人知道自己这般无用,尴尬得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下去,让上面那位眼不见心不烦。 突兀地盘腿坐在大堂中间走道上的女子无处藏匿,只得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旧的开了线头的衣角,显示着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慌乱。 “那个,我真的是早就懂了这些初级知识,是因为我……资质太差,光学懂了,但不会用,其实,符咒……” 她只得干巴巴地解释。 现下,在术法上她能拿得出手的好似就只有符咒,但是……她师父齐老大在她刚入门的时候就对她说过,她体质什么的很是特殊,现下他还早不到适合她学习的功法,怕这么早让人知道了给她惹麻烦,让她藏拙……所以,她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吊车尾。 现在,怎么解释好像都没用,吊车尾就是吊车尾,她只得把下面的话噎回去,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这位新来的厉害夫子的脸色。 可惜,一枚满带流光的凤形银质面具将那人所有的情绪遮挡了个干干净净,一双深邃潋滟的黑眸更是无波无澜,看不出半点情绪。 小师叔说了,这样的人最是深不可测,若是做不成朋友,就离他远远的。 …… 暗暗观察了好久都没看出个所以然的人,只得沮丧地垂头,完了完了,这位夫子看着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会不会一挥袖久把自己轰出去? 她以为这位新来的“家门儿”顾长老定是会如同别的教学执事一般与自己为难,至少也会像刘夫子一样斥责几句自己狂妄自大什么的,哪知人家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随即便丢了手中的书卷,抽出那本被刘夫子经常翻来翻去都快掉页的老旧书本在手里,随意翻开一页,道:“那本座今日就与你等讲讲这符咒之中的镇鬼符。” 说完,他拿起一旁的朱砂笔,起身在身后的纸板上开始画起符文来…… 见着上面那位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她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大家都是家门儿,看着就是有点点好感的。 一堂课就在这位厉害的长老深入浅出的教授下顺利结束,不论是高级课程的弟子还是初级课程的弟子都是听得津津有味,在远处的钟声响起之时,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在最后之时,这位厉害的夫子居然说三日之后的课程是实战历练,十二座峰的弟子分为十二队,由每峰大弟子为领队,所有內门弟子要去天剑门的万鬼窟练习驱鬼。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不少的人跃跃欲试,要知道,这万鬼窟虽然是门内专门用来与弟子做实战练习的地方,虽没有明确规定,但素来都是只允许高级课程的学生进去,怕其他的人进去出事让自己承担责任,初级和中级的弟子从来都没有教学执事愿意将他们带进去的。 想不到这位新来的长老居然会带初级和中级课程的学生去里面历练,虽说厉鬼什么的肯定有些可怕,他们也只能在外围历练一下,但是机会难得,不少人还是激动得跃跃欲试。 只是,在一众初级和中级弟子满心激动之时,他们就没有注意到那默默站起身来往回走的人脸色绿的可怕。 天知地知,小师叔知,大师父也知,她顾雪舞不怕蟑螂老鼠和虫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个会幻化成乱七八糟的吓人形状的鬼物和精怪。 其实,初时她对这些东西并没什么感觉的,要说到起因,就离不开她那思维诡异的大师父了。 青阳峰上那个死老头子曾经就美其名曰要与她壮胆,避着她小师叔疯疯癫癫地将她扔到一满是僵尸和冤鬼的坟地不管不顾地硬是活活吓了她几天几夜,到最后吓得她可怜兮兮地神志都快不清醒了才好心将她捞回来…… 就因为那次之后,她有一年的时间日日噩梦,整个人每日都恍恍惚惚的哪里都能见到鬼物和精怪似的,时常惊吓得尖叫哭泣,吓得墨离寸步不敢离她。 为此,小师叔与她那不靠谱的师父生了好大的气,那一年的时间,那老东西都不敢回青阳峰。 虽说现在已经不至于见到那些鬼物会吓到动不得的地步,但是,她还是对这些东西退避三舍,能避开一里她是绝对不会近半寸的。 所以,什么实战,什么历练,那是绝对没她顾雪舞半点屁事的,是以,为表她不愿与众人“同流合污”的决心,那日她早早地就起床下了翠竹峰躲麻烦去了,反正少了她一个谁也注意不到的。 …… 眼看钟声已起,各大峰大弟子已领着各自队伍向着万鬼窟的方向出发,眼看一队队的人马快走光,翠竹峰的人马却是迟迟未动。 “大师兄,咱们还是先走吧,顾雪舞那丫头铁定害怕是不敢去躲到不知哪个鬼地方去了,我一大早起来就没看到她人过,我们就别等她了,再等我们都要落单了。” 看着人都快走光了,叶碧凌有些急了起来。 穆锦年看了一眼来勤学殿的必经之路,那方向半个人影都没,微微皱了皱眉,也不再多说,转身祭出飞剑,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御剑跟上了大部队。 …… 此时,天剑门少有人涉足的一处湖泊之上,骑着飞天豹的女娃娃,上穷碧落九千里,玩儿得忘乎所以,水天一色的画幕上,金黄色的黄点一会儿从湖的这边冲到那边,一会儿直冲云霄,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就如这干净静穆的画幕上的跳动音符,给这里无端增添了几分活泼喜气。 “怎么样,顾小钱,这个换音符不错吧?我可是为了你专门去学的呢。” 坐在满身豹点似铜钱的飞天豹身上,不时伸手摸摸周身白蒙蒙的雾气,顾雪舞满意地拍了拍贴在她起名为“顾小钱”的飞天豹后脑勺上的换音符。 妖兽与人类一样,也是有自己的语言的,这“换音符”就如同是中间的一个媒介,能将人类的语言转换成兽语,只要将之贴在妖兽身上,妖兽就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这个是驭兽中的一门中级术法,是每个合格的驭兽者必须掌握的一门基础技能,只是大凡初入门的驭兽者,第一要做是与自己的灵兽进行心灵沟通,只有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人兽之前才能有进一步的合作,到后期的话,灵兽与驭兽师相处久了,大多是能听懂人类的话语的,这个时候它们就不需要用符咒了。 只是,驭兽师是很少去驯服妖兽的,原因在于妖兽不同于灵兽,野性十足,除了一生下来就被人所抚养,很少有心甘情愿被人驾驭的。 所以,现下顾雪舞身下的这只三阶妖兽当然也不是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她的,听了她的话后,只是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趁着背上的人一个不注意,一个俯冲直直地往着云层之下落去…… “呀……顾小钱……你公报私仇!” 被突然而来的失重感弄得有些头晕的人一个尖叫,就感觉面上被迎面而来的风刀吹得生疼,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方圆一里,全是女子刺激人耳膜的尖叫。 然后,飞天豹下落的动作戛然而止,尖叫声也跟着打住。 “顾小钱!”惊魂未定的女子狠狠地给了身下的豹子一个爆栗,“我说了,你要是不爽就跟我干一架!只要你赢了我我立马转身走人,毛都不会摸你一根!胜者为王,你现下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不准擅自行动,再敢擅自行动,我把你毛扯光!你懂什么叫做服从么?” 说着,她满心不爽地一把揪住这家伙的耳朵,“你要再敢这样,我揍趴你!” 哪知那被她揪得龇牙咧嘴的豹子却是眼神诡异地猛地往一边瞅,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想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怎么了?”揪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顾小钱有些不对头的人不解地顺着它的视线看去,然后,整个人僵住…… 谁能告诉她,现下她面前密密麻麻地一百多号人士是个什么情况? 不知不觉地松开了顾小钱的耳朵的人瞪大着眼睛看着站在飞剑上齐刷刷地看着她的天剑门弟子,吞了吞口水,声音里全是不自在道:“你们……” 他们不是要去万鬼窟的么?怎么跑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了?难道…… 想到什么的人脸色难看地看向身后……下面的大湖泊的对面,她知道有一个隐形的阵法…… 半空之中,只剩风吹衣衫猎猎作响的声音,人群里却是安静得可怕。 一众的人看了她又看着她身下的飞天豹,这据说连各大峰的精英都不好对付的三阶妖兽,居然这般服帖地任她“胡作非为”,妖兽什么时候这般好沟通了? ……她到底……尤其是曾经见识过她本事的各大峰精英,看向她的眼神全然是复杂,现下他们都有些看不透这个女子到底隐藏了多少真本事。 倒是带头的那位身材颀长、仙风道骨的顾长老眼里并没有多少惊讶,沉默了片刻,便是出声道:“既然早些来这里等着了,那便快些归队,此次试炼虽是在万鬼窟外层,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尤其不得擅自行动。” 听着他这般说,顾雪舞知道他定是误会自己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负手踏风而行的人道:“我……长老,我不想去……” “为何?”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一提到那些东西,她脑子里的阴影就阴魂不散地全部跑了出来,曾经经历过的历历在目,让她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就算是给这位厉害的长老留下坏印象,她也不想去…… “既是要问大道,就不该同凡人一般惧怕妖邪之物。” “我现在还没成仙,就是凡人。”某人不怕死地狡辩。 听着这话的众人倒吸一口气,这顾雪舞好大胆子,连长老的话都不听。 “那你是打算一直止步不前,永远当个凡人吗?”这次,温凉的话语里带上了些生气的意味。 “……” 某人低头沉默了一瞬,白着脸色拍了拍身下的飞天豹,抬手指着最尾处的翠竹峰一队道:“顾小钱,把我送到那里去吧。” 身下的飞天豹也感觉出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点点惧怕之意,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这连它都打得过的“混账”家伙怎么就怕那些个鬼物了?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就乖乖地扇着肉翅要飞到后面去。 “你来我身边,本座护你周全。” ☆、第086章 鬼窟历练 其实,顾雪舞在最初发现明珠湖时就隐隐感觉到了湖对面一片青山叠翠之中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她对阵法和符咒本来就有不少的兴趣,寻常翻看的书籍也是不少,自然是猜的出来那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阵法,这种东西出现在天剑门,怕是下面镇压的东西是寻常人随便不能碰得的。 是以,她虽是好奇,也未曾敢去近处探上一探,今日有幸跟着这位顾长老才能窥得这针法的真面目。 本以为那奇怪的阵法是隐藏在千峰万壑之中,寻常人不能轻易寻得,她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些隐藏在云海雨雾中的山峦整个就是一障眼法,顾长老一块开阵的青色符牌往里面一扔,那原本青翠欲滴的山峦顿时如雾气一般消散了个干净,在一片唏嘘之声中露出虚幻之下最真实的一幕。 举目之处一片荒凉,飞沙走石,黄沙滚滚,莫说人烟,连半点草木走兽都不见,整片大地只剩荒凉贫瘠的土壤和裸露在外被风吹成各种形状的岩石。 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即距明珠湖几里之外有一条东西向横卧的峡谷,似是刀锋或是剑气生生劈开一般,此峡谷由西向东逐渐变窄,下有厉风吹蚀而成的千沟万壑,沟壑里又被不知何人凿成万窟,曲曲绕绕如迷宫。 至于这“万鬼窟”名字的来源,书册没有详细记载,世人只知这里初始并不是天剑门的“养鬼地”,而是用来封印一只祸乱三界的妖鬼,这万窟之中的其他厉鬼也都是他的部众。 因这鬼窟弯弯绕绕如同迷宫,下面又有一巨大的阵法加持,迷宫里的道路随时都会变换,里面的想走出来可能性几乎为零,又加上外围有天剑门六大长老亲自下的封鬼阵,这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一只厉鬼从里面走出来过。 岁月变迁,往事逐渐尘封,千百年后,人们几乎忘了当初那只鬼物到底是为着何事何由被封印在这里,只知道,但凡是被镇压的,大抵都不是什么好物,不值得怜悯。 这里逐渐变为天剑门封印厉鬼的地方,后来又被天剑门内的教学执事当做历练之地,用来锻炼弟子的实战能力,因着里面实在是比迷宫还易迷路,一般来此历练都只准在外围,虽几经警示,还是有过弟子在里面失踪。最是震动天剑门的失踪事件就是三百年前一内门精英弟子在鬼窟失踪之事,几大长老亲自出马,几寻无果,那弟子从此音讯无踪。 怕再出此事,掌教亲自下令,凡是再带弟子入鬼窟,必报备掌教,掌教同意后方可进入。怕承担责任,后来就少有教学执事再敢带弟子来此历练,是以,即使是穆锦年、解九歌这类精英,来了天剑门这么久今日也只是第二次来这里。 站在崖边往下看去,一片黑暗之中尽是传来一片鬼哭狼嚎之声,着实让不少的弟子心惊胆战白了一张脸,人群里顿时开始变的骚动起来。 这时,专门由长老会抽出来辅助顾离教学的白衣弟子站出来道:“大家安静,先听我说完。” 众人瞬时安静了下来。 “这次鬼窟历练对你们大多数来说算是第一次实战历练,你等且好生听我接下来的话,不然待会儿在下面殒命自行负责。” 什么?这话时什么意思?殒命?难不成这一去还有性命危险不成?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白衣的长老会弟子看了那人一眼,继续道:“待会儿你们下去之后,只要不是内讧,其他的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是不会出手相救的,你们的生死由你们自己掌握。” “可是,师兄,我们不少都是新来的,好多东西才刚学会,这样下去不是找死吗?” “如今魔族猖獗,修界不少门派被魔族屠门,自古正邪不两立,我天剑门与魔族正面对决是迟早之事,与其让你等到时送死,不如现在就开始训练你们的实战能力,所以,长老会决定,以后不管是在门内还是门外历练,门内都不会再派弟子专门护你等安全,生死有命,你等自行珍重。” 这魔族最近和修界闹得厉害,众人也是心知肚明的,也确实听说有不少小门派被魔修给屠了满门,更是有不少弟子在外做任务时被魔修取了性命。 可是,大家从来没想到过,事态会这般严重,连天剑门这样的大门派都这等危机感,怕是外面形势不容乐观。 “就算师兄你这样说,这对我们这些刚修行的也不公平。” “我说了,你等自行想办法,寻求他人庇护,不想下去都行,由你们自行决定,我们不会管的。当然,这次既是各峰组队行动,我们还是希望你们注重团队合作,好生商议应对之策,我们会根据你等在里面的表现对你们进行考核,凡是考核通过的,就可进入中级课程。长老会已经决定了,以后,各门课程的考核都是通过实战来决定的,凡是通过了考核,才能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 “师兄的意思就是,若是我们不下去,这一门课程就不能通过。” “正是。”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对于这突然而来的新规定,好多弟子一时之间都有些接受不了,照着这歌仗势,不是以后每一次考核都是有生命危险的? 见着一众弟子满脸的惊慌,那白衣弟子很是不屑道:“修仙之路本就生死叵测,凶险异常,不将生死置之度外,哪能问得大道?你们若是不能早将生死抛诸开,还不如早下山回去做回凡人。” 既是门内的决定,那就是再有人不满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除了少部分刚入门的弟子退了出来,大多数的都只得选择下去试上一试。 对于这位不苟言笑满脸正气的师兄,顾雪舞倒是有几分好感,他的话和她所想的不谋而合,世上哪能有双全?想和小师叔长久待在一起,就只能问大道,不做好生死的觉悟哪能行? 怕妖鬼这一关终是要过的。 “长老……” “我与你师父是同门,你以后称我为师叔便是。” 这话倒是让她着实愣了一番,她怎么就没听那老头子说过有这么一位很厉害的师叔?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既然人家都说了他们“带亲”,那必然是如此的。 那不是她又多出一个小师叔出来? “师……师叔,我还是回我们翠竹峰的队去好了,我跟着师兄他们一起下去。” 说话的人,没注意,自己的手开始有些发抖起来,这一细微的变化却是被对面间的人尽收眼底。 “你若实在是怕,可就在我身边待着便是。” “那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能通过考核了?” 面前的人的沉默给了她答案。 “那我还是回队里去,我不想一直学初级课程了,我想跟着师兄师姐他们一起变强。” “……随你意愿,下去之后注意安全。” “谢谢师叔关心。” 其实,现下不知怎么回事儿,这个顾师叔站在,顾雪舞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怕了,原本的忐忑和恐惧也消失了不少,反而有些安定下来。 其实,当初的大师父将她扔到僵尸冤鬼堆里也是有他的苦衷的,现在想来,确实是有道理的,她依然清晰记得他的话,“乖徒儿啊,修仙之路凶险叵测,随时有殒命之险,要想走得远,活得长久,就必须将生死先置之度外,不思生死,才无所惧怕;唯有思强,在每一场对决之中,你才能专心应对,在险象环生之中求得一线生机,不断冲破极限,走向顶峰。记住,修道,第一重专注心纯,心不纯,杂念多,是走不了多远的。” 重重呼出一口气,顾雪舞才在一众人怪异的目光中踩着有些轻松的步子回到队伍里。 下过鬼窟的十二峰精英自然是知道下面的冤魂厉鬼是没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现在还要护着一众的师弟师妹,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刚才那位长老会门下的师兄没有明说要他们护着自己峰弟子的安全,但是,既然是各峰大弟子带队,那他们断然没有单独行动的道理,怕是这个就是对他们考核的一环,若是他们置师弟师妹的生死不顾,这考核定是不能通过。 各峰的大弟子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睛,自行在下面找到了各自的联盟,人多力量大,修为低的在中间,修为高的在外围,这样损失估计要少很多。 云舒和穆锦年他们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尤其是这翠竹峰,除了穆锦年之外,修为都很低,到时候怕他一人难分神照顾周全,云舒索性就拉着他和天剑门的最强峰——绝情峰联盟了,这绝情峰七个弟子可都不是吃素的,有他们在,还真不怕待会儿下去会出什么事。 是以,以解九歌为首的绝情峰、云舒为首的观音峰和穆锦年为首的翠竹峰很快达成联盟。 脾气最是温和的云舒充当领队,很快将三队的人马整合在一起,三个峰总共二十二人,三人一小组,大家很快就找熟悉的人分好了组,只是…… “呃,顾小师妹,不如来我……”云舒看着被单出来的人,正要叫她来自己的队伍,多一个人护着,他也没觉得有好难。 “小师妹你来我们这里,我护着你。” 跟着穆锦年的徐子寿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却是刚说完,就得了小队里叶碧凌的一个暴力,“你还嫌你一个累赘不够?” “我又没说要大师兄护着,我自己保护小师妹。”徐子寿摸着生疼的后脑勺不满地看着这老是针对小师妹的二师姐。 “你?”叶碧凌满脸嘲讽地看着他,“你能自保不给大师兄拖后腿就行了,以你着德性,还想保护别人,可别笑掉别人大牙了”。 “你……” “哎,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就让小师妹来我的队里。”眼看两人就要开始争论起来,云舒立马出声将之打住,招呼着一旁沉默站着的顾雪舞来自己这边。 “小师妹,你来我这里,我保证护你周全,半根毫毛都不会少。” 哪知人家毫不领情,只是看着他淡淡道:“不用了,我一个人一小队。” “可是……” “云师兄,你再磨蹭下去,我们就没东西可以拿了。” “呃……”众人这才惊醒过来,看向前面放着为大家准备的东西,只剩了一点点。 糟了,云舒一拍脑袋,赶紧带着人前去把剩下的符纸、夜明珠和驱魔剑分了,可是,分到没人手里的东西都少得可怜,除了那除魔剑每人分得了一把,符咒什么的只剩下定身符、镇鬼符什么的,灭魂符都被拿得一张不剩。 “敢问师兄,可还有多的?”云舒眼巴巴地看着那满脸冷淡的白衣师兄。 “自然是没有多的,你等自行想办法。” 碰了一鼻子灰的人只得灰溜溜地跑回去找两个兄弟问策:“现下怎么办?” 没有这些符咒在身,他们三人和其他几个比较厉害的倒是没什么,可是,其他人怎么办?就算有他们在,若是没有完全准备,怕是也一人难敌众手,无法护得众人周全。 眼看着其他峰的人都陆续下去了,穆锦年沉思片刻,看着那桌上的干净符纸和朱砂笔,心头了然,怕这也是考核的一环,道:“只有再画。” “画?”云舒转身看了看那些纸笔,自然也是看出来了道道,却是沮丧着脸色看着穆锦年,“你记得那些符文的画法?” 这符咒向来是被众人所不看好的偏门,寻常大家用的符纸上的符文都是专门刻好在了印章木上,虽是需要随时印就是了,有了这东西,谁还跑去记这符文的画法?他敢保证,放眼望去,就算是那些修为高深的前辈也没有几人能合着本子完整画出几个符文出来。 果然,这么一问,一众人的人都沉默了。 谁会想到,这符咒的画法还是考核的一个环节。 “我能画。” 一句沉静的话语,却如一道惊雷,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顾小师妹你能画?” 顾雪舞简单地应了一句,便是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往者前面的八仙桌走去,规矩地跪坐在桌前,抽出一张符纸,再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朱砂笔,闭目将脑子里记下的符文都回忆一遍,随即衣袖一提,便是心无旁骛地画了起来。 画符这个习惯,还是在青阳峰上被青阳真人培养起来的,他发现了她过目不忘的本事之后,不管是教什么,都要让她将里面的文字记下,有功法的必须把功法画下来,有符文的,必须反反复复地把符文画下来。 他其实真正的言谈身教很少,从来都是甩给她一本书就不见了人影,有什么不懂的,除非必要,他是懒得与她讲解的,从来都是让她回去看书画符,反反复复,直到懂了为止。 这位大师父美其名曰:“读书百遍,其义自现。” 所以,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师父倒还让顾雪舞折腾出了这么个仔众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绝活。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被抢光了的镇鬼符和灭魂符等便是被画了出来,再用书法照着一印,很快便是有了好几沓。 之间,云舒有些不放心地拿着画出来的几张符纸递到那位冷冷的白衣师兄面前,问是否话对了,那位师兄点了点头,看着顾雪舞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钦佩之色,转头对着一旁的师弟使了个颜色,那人便低头在手上的本子上写了几笔。 “你怎会画这些?”这位白衣师兄忍不住问道顾雪舞。 “回师兄的话,我学初级课程学了四年,反反复复地看书,自然就记得这符咒的画法了。” “那这灭魂符呢?”这可是高级课程的,若不是对着事先准备好的符文检查,他都不相信她能画出来。 “我一直比较喜欢符咒和阵法之类的,私下里看了些高级课程的知识,正好记得。” 正好?怕不是这么简单吧,这符文若是不画个百八十遍,谁能一气呵成地将之画成还不出半点错误?白衣弟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早有所闻的天剑门“吊车尾”师妹,却也不点破。 只是,若只会这点本事,在凡间也许算得上是不二的天才,在修仙界怕是就浪费了,资质不行的话,就如同没底的桶,再怎么花哨也装不了半滴水。 ☆、第087章 陡生变故 待一众的弟子都消失了身影,顾离才转身对着十二名长老会的弟子点了点头,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了下去。 虽是口头说不顾他们生死,那也只是让他们提高警惕而已,若是真让这些资质上佳的弟子折在下面,对天剑门来说损失巨大,怕是对名声也无半分好处,是以,若是情况危急,他们必定会暗中出手相救的。 由于峡谷是上窄下宽,越到下面照下的光线越少,还未下到一半,视野几丈之外就已经变得模糊一片了。 一众长老会的弟子始终与下面的弟子保持在百丈左右的距离,这样,能不让他们发现,又正好可以观察他们的表现。 只是,还未行到一半的距离,前面御风而行的却是徒然停在了半空,似乎发现了什么,微蹙着眉头看向峡谷东边的方向。 ”长老?” ”你们先跟着下去,我去去就来。”还未反应过来,大伙便见着这位身份神秘的顾长老突然祭出一把带着淡蓝流光的飞剑,”咻”的一声消失在眼前。 有什么不对劲吗?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按照吩咐跟下去保护一众师弟师妹的安全。 那厢,除了穆锦年几个修为境界在筑基之上的,其他人根本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全被下面诡异的环境吸引了注意力去,全然未知的世界,多少让心境不稳的弟子有些紧张无措。 峡谷之上怒号的阴风也渐渐变得遥远,整个空间只剩下一片让人心头难安的死寂,安静得连虫鸣都听不见,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让人有种窒息的恐慌。 人习惯了嘈杂,在一个没有任何声音的空间待久了会崩溃的。 岩石嶙峋的山壁在夜明珠柔和暗淡的光源下显得甚是狰狞,时有怪石巨岩从山壁伸出,横档在峡谷两壁之间,稍不注意便容易撞上,似千百鬼怪张牙舞爪的态势,晃眼看去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奇怪。” 一直在注意着观察周围环境的顾雪舞不自觉地将心中的想法道了出来。 ”小师妹觉得哪里奇怪了?”御剑稳稳载着她的云舒挑着眉头饶有兴致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处地貌奇怪。”她活了这十几年的时间,从来不知道在人世还有这种如同幽冥地狱一般的地貌。 前面的云舒勾唇一笑,心头了然,邪邪一笑道:”我告诉小师妹你一个秘密吧,其实……” 顾雪舞正是屏气想要听个清楚,前面的人却是在关键时刻打住了,忍不住追问道:”其实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以后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听者郁卒,既是打开始就不想说,何必吊人胃口。 你不说,我还不能自己去观察推断了?现在人好歹不少,她还没怕到没有知觉的地步,趁着这个时机,她多观察观察许是会发现些了不得的东西。 离峡谷还有一段距离,放眼望下去,举目之处一片黑暗。 近几年新进的几批弟子大多是第一次来这里,在这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听的清清楚楚的地方,心头难免生出胆战,总觉得下面那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只静静蛰伏在那里等着猎物落入圈套的猛兽,只待他们一下去便可一口吞了他们所有。 “云师兄,这里怎么这么暗?好安静啊。” 胆小女弟子开始发起怵来,不觉间往着云舒的方向靠了过来。 “别怕,别怕,这里有结界,光照不进来,等到了下面就好了,那里可是别有洞天,夜明蝶和夜明草这些东西将满峡谷照得亮堂堂的,可是美得紧,保管师妹你们看着喜欢”。 “真的吗?”一听下面有这么稀奇的东西,那位女弟子脸色终于好了些,原本满带恐惧的眼眸顿时变得亮晶晶起来。 ”当然,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云舒拍着胸脯保证。 “可是,云师兄,下面不是有好多鬼物吗?我好怕……” 不待云舒有所反应,另一边的女子跟着凑了过来。 “别怕,有我在,这些蠢物奈何不了你们。” 满脸温润笑意的人不着痕迹地离开两人的包围圈,边说着边转身对着身后木着脸的顾雪舞狡黠一笑,道:“小师妹,别怕,有我在,保管不会让你伤着一根毫毛。” 一直专心地感觉着周围动静的人眼角抽了抽,正是打算转头不理之,却是心头突然一动,身上没来由地跟着一寒,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起来。 这种阴森森的打量,她,太熟悉了。 有东西,不,应该说是…… 前面的云舒也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收了笑意,眼眸里寒光一闪,将身后的人往后一带,飞剑跟着打了个急转弯,抬手对着不远处的岩壁一甩,袖中顺势滑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玉骨扇,“唰”的一声,不待片刻,锋利的扇锋已是往着旁边的黑暗送去,一下便将不知何时从暗处现形的人影打了回去。 却是与此同时。 “啊……” 女子凄惨的哭声响彻山谷,顿时,刺耳的回声在空旷的峡谷中响起,惊得前后的弟子纷纷停了下来。 ”怎么了?”还不待大家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尖利的声音就似锋利的指甲在心头刮来刮去让人难受得紧,不到片刻时间,站在飞剑上修为弱一些的弟子便是难受的有些摇摇欲坠。 ”糟了。”听到这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哭声,云舒变了脸色,转头与身后的顾雪舞提醒道,”这是鬼啼,小师妹你把耳朵捂上,免得受了蛊惑”。 书上说,人世有女子若是生前含冤死得凄惨,嚎叫痛极三日三夜方才气绝,死后怨气必不散,定化作厉鬼,遇到活人便要缠上去,只想将自己满身满心的痛处告诉那人。 鬼存在于世,大多忘了自我,只为一抹执念,执念不消,戾气不散。 这声音书上称“鬼啼”,极易蛊惑人心。 一旦遇上会“鬼啼”的厉鬼,若是一击不死,后患无穷。刚才云舒这一击没能要她命,反而是让她变本加厉地尖叫起来,不少修为浅显的弟子立马难受地捂着脑袋哀叫起来。 看着情况不对,刚一收回扇子的人立马转身对着身后喊道:“解老大,还不赶紧上?” 黑暗之中一抹流光闪过,“嘭”的一声巨响,山石飞溅,不远处那尖利得让人满心绝望的声音跟着戛然而止。 捂着耳朵的顾雪舞,就看到眼前一抹如初晨的阳光一般温柔耀眼的银色在眼前飘过,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美。” 耀眼的银发和不同常人的银色眼眸,棱角分明的面孔满是男儿的阳刚之气,被衣衫包裹紧实的身体满带爆发般的力量,强健完美如神衹一般高贵,男子浑身上下堪称完美来形容。 以前在京城时,顾雪舞见过有着不同发色和眸色的异族人的,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那些人无法比拟的,那种高高在上如天神一般的气势,只教人想跪在地上虔心膜拜。 他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该高高在上。 看着看着,顾雪舞就有些痴了,她突然想起小师叔与她讲的,远古有一支神族的血脉,就是银发银瞳,不过,早已没落,那种开天辟地的力量,早在万年之前就消失了。 分明是注意到了她的打量,那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对着云舒道:”现在开始要小心些,我和年下去打头阵。” ”好,你两可得把那些麻烦的东西清理干净,留点虾兵蟹将给我们打发时间就成,免得把师妹师弟们吓着了。” 解九歌也不回他,将全部插入了岩石中的斩月刀取了出来,一个飞身便是直接往着下面的黑暗跳了下去,那姿势,帅气得让一众女弟子尖叫。 好厉害的人,站着飞剑上看着那越见模糊的身影,顾雪舞眼里生出了些钦佩。 见着那人身影消失了个彻底,她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怎么了?小师妹?” ”你们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可是有这般安静?”她总觉得,就算是他们一众人到了峡谷的底端,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会遇到什么鬼怪。 ”呃……”经这么一提醒,云舒也皱了眉头,抬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头顶,他们下来的距离也不短,照理说该是会碰上不少的小鬼的,却是这么久了只碰上了一只说厉害也不厉害根本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上次几人御剑还未到底就被一大群的家伙给围住了,对付了好久才到底,今日却是走得畅通无阻,就似有人大敞着房门邀请他们进来一样,着实诡异得紧。 怎么想怎么觉得心头发毛?其他的鬼物都去哪里了?现在看来,刚才那只女鬼似乎是被丢弃在了这里一样? “的确有些不对劲。”云舒抓着脑袋,只得喊着自己队伍的师弟师妹在原地按兵不动,等着下面两人的回音。 他也只是第二次来这里,不知道是否是门内故意这般故布迷阵。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先行下去的解九歌两人就上来了,蹙着眉头对着云舒摇了摇头,表示此去一趟无功而返。 明明是阴气浓重,下面却是半个鬼影都没有,它们到底都去了哪里? 门内这么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紧跟在后面的一众长老会的弟子自然也是发觉了不对之处,只是现在为首的顾长老不知去了何处,他们也只好在原地待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一片黑暗中,有人已是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着一群的鱼儿全部进入网中,魅惑的红唇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表示着他此刻心情是多么好。 “游戏开始。” 众人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响指在这沉寂的黑暗响起,还未辩清声音的来处,周围已是响起一片“轰隆隆”的地动山摇之声,顿时可见度不到一丈的狭小峡谷石滚岩落,密密麻麻一片向着里面的弟子砸去。 这峡谷从上到下就是典型的上窄下宽,越是往下空间越宽,若是这突发的地震持续下去,不赶紧出去,下面的弟子怕是要被活埋在这里。 “大家小心!快往上走!”看着情况不对,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长老会弟子终于现了身,十二个弟子分别带着一队人马向着峡谷上飞去。 看着长老会的师兄师姐站了出来,众人心头自然也是看出现在这情况根本不在门内试炼范围之内,肯定临时出了变故,稍不注意怕是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便紧紧地跟着带队的师兄师姐往者上面飞去。 话语一落,云舒将身后的顾雪舞往身前一带,紧紧搂在身边,免得她出事,御剑方向一转,带头往着峡谷上冲去,手中玉骨天罗扇也一刻不停地挥动,一道道锋利的风刃挥出,将落下的大小岩石碎块碎化成齑米分。 好在有长老会的弟子出手护送,除了有些弟子一时慌张被石头砸中受到一些小伤,其他的大多能勉强自保。 眼看着就要上到峡谷口子上,原本摇晃得厉害的岩壁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事了吗?” 众人有些心有余悸地望着头顶,不明白刚才的异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片暗悠悠的荧光之中,一身精致青衣裹身,长发垂地的人吊儿郎当坐在一块阵石上,斜着眼眸有些好笑地看着来人。 “本尊闲来无事来这处看风景不可以?” 此话惹来顾离一声嗤笑:“堂堂魔尊若是真的有这等雅兴了,怕是人间早就是太平盛世了才是。” 对于他的话,青衣人不置可否,狭长的眼眸里流光飞转,幽光一闪而过:“本尊怎么不知道,这妖族什么时候也对我魔族这般感兴趣了?我记得你我妖魔两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墨离何时说过自己是妖族的人?” 青衣人冷冷一笑,眼眸略带警告地看着顾离道:“墨离,本尊看在你有半个妖族血统的份上暂时不与你计较,奉劝你一句,少来插手人魔两族的事。本尊本就看好你这人才,没兴致与你敌对,还盼着你升仙之后与我魔族联合对抗仙界,到时你我联手,对付仙界那些目中无人的老东西不废吹灰之力。” “你魔族要与仙界怎么个斗法,我没兴趣。” “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坏我好事?” “坏你好事?”顾离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你若没欠下我师兄一条人命,你要怎么闹腾都与我半点无关!” “哼,那老家伙自己要为了一把妖刀送死,本尊能怎样?何况,这是本尊坐下左右护法做的,本尊可不知情”,对于拉下面皮与这后辈解释之事,青衣人本就十分膈应,却是现在实力不如全盛时期的一半,碍于这墨离身份实力不一般,不愿与他正面对上,只得放下身段与这人谈起条件,“不过,你今日若是答应此后不再与我作对,要怎么处置他们本尊全依你如何?” “你若不打妖刀的主意,我自会离你们远远的,像以前在青阳峰那般不问世事。” “你明知本尊要的就只是妖刀而已!有了它,本尊才有资本重新杀回仙界!” “你要怎么去报仇不关我的事。” “你……”青衣人气结,“别以为你有一半的人族血统那群老家伙就会放过你了,你若登仙,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下场如何不必魔尊操心。” “……”堂堂魔尊大人今日是踢在铁板子上了,莫说这半妖软硬不吃,他自己现在心疼肝疼什么都疼。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达到了冰点。 阵石上的青衣魔尊只得撑着头冷着面色再想对策,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在周围的夜明草暗淡的光芒中闪着狡黠的蓝光。 现下顾离还是担心那边一百多号弟子的安全,看着这魔尊没什么动静,就不打算与他周旋,正是要转身离去,却是面前青影一闪,被人拦了下来。 “你还真以为本尊就简单地过来看看风景?” 顾离以沉默对之。 “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青衣人身影一闪,重新落回原处,随即宽大的水袖一拂,一枚水镜出现在墨离面前,“你家那不知世事的小丫头,现在那小命可是在本尊的手上,本尊倒是要看看,你是要她,还是要那把对你毫无用处的破刀!” 在这人界,他还不想和妖族也对上,不过,要是这人太不知进退,就别怪他与他真正翻脸! 正好,今日也试试这人的底线,以后才好掌控个度,能牵制妖族不来乱事就好。 果然,那人在看到水镜里的人儿时微不可察地变了脸色,转头满眼愠怒地看着阵石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人。 “人族就喜欢拿着这些阵法到处折腾,一会儿要捉妖,一会儿要阵鬼,一会儿要封魔,感情这天下除了人族其他生灵都不该生存于世一般。索性本尊现下已是这般样子,不好好玩儿一场,现下我就让你们天剑门这一百多号弟子去尝尝封鬼阵的滋味。” “你怎么进来的?”现下这魔物实力根本就是与他差不多,这鬼窟外有阵法加持,若是没有开阵符,任何人都别想进去。 那青衣魔物只是笑而不答。 “这逆转乾坤的阵法本尊可是乖乖待在这里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做出来的,现下阵法都运行到了一半,只需要再将这按钮一按,你们天剑门这一代的小辈可全都会成为那妖鬼的饵食哦,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心疼那把对你来说毫无用处的妖刀,还是你精心养大的丫头,只要……” 难得啰里八嗦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人讲条件的魔尊大人话还未说完,前面的人一晃眼就消失了身影。 “是选,妖刀么?” 不知为何,他有些失望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那丫头,其实他见过的,人倒是还挺可爱的…… 别怪哥哥狠心,要怪,就怪你的小师叔,他不要你了。 ☆、第088章 陡生变故 被这突然而来的异动打乱了步调的一众人现下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只得先看一下这长老会的十几个师兄师姐是个什么说法,哪知对方也是毫无头绪,只对他们摇了摇头,简单地吩咐了一句让大家待在原地待命便是什么举动都再没有。 大家只得一脸茫然地待在峡谷上,等着那不知去了何处的顾长老回来主持大局,所幸这一路上来没有人员失踪,只几个弟子有些小伤,来来回回这么几下折腾,大家也都显出了些疲累姿态,于是三三两两寻了一处地方稍作休息。 几句花言巧语将几个师妹打发走了,正是打算与解九歌和穆锦年商议此事的云舒正好瞧见专心地站在峡谷边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顾雪舞,便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 “小师妹小心些,不要靠得太近,刚才那股震动我怕还没有彻底结束,你站在这里不安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为好。” 正是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峡谷口子的顾雪舞转头看了一眼突然对自己无比热情的云舒师兄,心头有些微的不自在,随即摇了摇头,道:“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刚才那阵异动并不是那么简单。明明她就感觉到了这峡谷之下无比浓重的幽冥之气,为何下去之后什么都没有遇到? 下面黑洞洞的一片,阴风惨惨,分明就有无数潜伏在黑暗里的鬼怪。 小师叔说过,有些时候,人对危险有天生的直觉,要相信自己内心最初的判断。 不知为何,越是看下去,她就觉得有一股股阴寒之气从脚下的土地渗出,不断攀上她的脚踝,顺着身子钻到心头,让她忍不住地直打寒战。 “小师妹,你怎么了?”发觉了她的异常的云舒上前关心道。 像一个木头一般僵直地站在那里的人机械地转身,面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人,嘴唇颤了颤,艰难地道:“云师兄,我们现在可以离开吗?” 云舒蹙着眉头摇头道:“好像不行,这下面镇压着的可是了不得的鬼物,这外面加持的阵法不是什么人都能开得了的,没有顾长老手中的那块开阵符,我们现下谁都出不去。” “我觉得不对劲。” 从自家老爷子那里听过不少天剑门秘密的云舒自然是明白这丫头所说不假,这鬼窟常年来都是厉鬼横行,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而且,为了不破坏加持在这之上的几重阵法,门内是不可能让刚才那种可能会让阵门阵眼移位减弱阵法威力的事情发生的。 今日这地动山摇的,怕是有人捣乱。 想到这里的人也终是不再伪装,转身与不远处面色凝重的解九歌和穆锦年两人交流了个简单的眼神,蹙着眉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师兄师弟们。 其实,他早就发觉有不对了,开始只是怀疑,现下连这小丫头都感觉出来了,他们也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只是,有那么一百多号的内门弟子在这里,现下还无可行的解决办法,不能乱了军心,几大峰的带头人只得一边佯装无事地休息,一边警戒地注意着周围的异动。 怕是那位顾长老也是发现了什么不对才离开去探查的,只是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人呗困住了,到现在都还未曾看到人,现下也暂时无法出去,只得将一众人暂时稳在离峡谷口子较远的地方原地待命。 “师妹别想多了,这就是一次简单的历练而已,先跟师兄去休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的人,拉着顾雪舞往回走去。 却是两人还未走出几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岩石剧烈地动了起来,两人身子一个不稳,纷纷向着峡谷之下滚去。 “小心!” 眼看着那身型瘦弱的人儿就要往者无尽的黑暗滚下去,云舒吓得心头一紧,赶忙脚下猛地一借力,将人捞了回来,及时祭出飞剑,两人这才免了被岩石活埋的下场。 远处休息的弟子也纷纷祭出飞剑飞到半空,满脸紧张地看着下面的异动。 “哈哈哈哈哈……本君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一声满带邪魅阴鸷的声音从峡谷之下传出来,满带属于强者的威压,瞬时让一众的弟子白了脸色,纷纷从飞剑上滚落下来,只十几个修为稍高的弟子面色发白勉强能在飞剑上支撑。 抱着顾雪舞站在半空中的云舒听着这声音,面上再是无丝毫血色,这声音不用猜就是…… 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远处传来“嘭”一声巨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灵力突然从峡谷之下冲出来,带着火山爆发的气势,整个大地,似乎忍受不住这阵强烈的异动,轰隆隆地也跟着震颤起来。 地动山摇之间,几乎半个峡谷都被这股强大的灵压摧毁,山崩地裂,碎石飞溅,甚至好几个弟子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迅速下陷的地面吞噬得无踪无影,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大家小心!” 见着有人出事,半空御剑的人纷纷下去救人,将受了内伤的弟子勉强带走。 “哈哈哈哈哈哈……”满带疯狂的笑意离峡谷口越来越近。 随着一股浓重的黑气从崩塌的峡谷口子里爆发出来,施加在众人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连勉强抱着顾雪舞的云舒嘴角都开始渗出些血迹出来,几个摇摇晃晃之后,见着下面的动静小了些,急忙带着人站在一处看着较为坚实的岩石上。 “小师妹小心些,这就是鬼窟里镇压的东西,待会儿别离开我的身边,不然师兄没法护你周全。” 将嘴角的血迹擦干,从来嘻皮笑脸的人敛了笑意,满脸慎重地看着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僵着身子不知道情况如何的人儿。 不过,他现下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她别的什么了,今日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这里有阵法加持,只要阵法没破,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已唤出玉骨天罗扇的云舒紧紧捏着手里的武器,满脸戒备地看着几百丈之外不断凹陷崩塌的岩体。 又是“轰”的一声,不明所以的众人就看着远处的山体似乎是失去了内部的支撑,一下整个垮了下去,似乎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上面的岩石纷纷卷了下去,化成一片齑米分。 一片尘土飞扬之间,勉强能看到远处的灵力漩涡的众人都白了脸色,能造成这种灵压的人,必然是修为高过他们好多的人。 一个个就面色发白地听着在整个空间不断回响的满带疯狂喜悦的笑声,隐隐地,又似乎有千千万万的怨念和执念,让人心头发寒。 到底是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原本轰隆隆地动山摇的世界才终于安静下来,整个峡谷之上就似久旱的土地,上面全是一条条裂开的口子,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尘埃还未落地,众人就看到远处那呈同心圆凹陷的中心处,一片灰暗的幽冥之气中,似乎有一身穿白衣的人正踏着风一步一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大家小心!” 此人一看就知是来者不善,众人纷纷抽出手中的武器,满脸戒备地看着敌人一步一步向着自己靠近,如同死神的降临。 不到片刻的时间,男人已是站在了众人面前,大家这才看清男人的长相。 许是许久都未曾见过天日了,男人的皮肤苍白若纸,黯淡得没有一点光彩,有些病态,一头发丝似是从来没有打理过,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几乎超过了脚踝,在风中张狂地飞扬。 这人,是谁? 不少的弟子见着那一双暗红邪魅的眼眸时,就似灵魂被定住了一般,纷纷软了腿脚再是站不起来。 “徐师弟?” 有长老会的弟子认出了此人,这不是几百年前消失的那个内门弟子? 那人只是满带着阴沉沉的笑容面容扭曲着面容看着面前一众东倒西歪的弟子,血色鬼魅的眼眸似乎有一团疯狂的火焰,忍不住越烧越旺盛。 过了好久,那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歪着头看着刚才说话的长老会弟子,饶有兴致道:“还真实不容易,难得还有人记得这么个人呢。” 说着,男人勾唇讽刺一笑,宽大的衣袖突然一动,那名修为境界几乎快到了金丹境界的长老会弟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眨眼之间已是被男人比匕首还锋利的指甲刺穿了丹田,然后,在众人满脸惊恐的表情中,被吸干了修为和血肉,最后居然变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干尸! “难得有人记得这具身子的名字,本君不给点谢礼就说不过去了。” 男人满是嫌弃地一把将那具呗吸干了血肉修为的尸体捏碎,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就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化成一片尘埃,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好可怕……这男人打一出现就来这么一出,谁都看得出来是个不讲道理的善桩。 来这天剑门的内门弟子有不少身家背景雄厚的大小姐,她们从小锦衣玉食,连鸡都没杀过,哪里见过这等惊悚的场面,心理素质差的直接晕了过去。 “啊!!!” 有人经不住着场面的骇人,吓得尖叫了起来,却是还未叫出第二声,人已是眨眼之间到了那男人的手里,还未反应过来,已是变成了一片模糊血肉爆裂散落在男人脚下。 “吵死了。” 看着脚下的血液慢慢地往者自己身上聚来,男人眼里满是不悦之色,他最是讨厌这种娇滴滴的女人,什么本事没有就知道依附男人,看着烦人得很。 眨眼之间呢,天剑门就又陨落了两名弟子,以着如此血腥惊悚的形式,人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看着刚才那不知哪个峰的小师妹的下场,云舒白着脸色不着痕迹地将身旁的顾雪舞拉向身后护住,他不想看到这么个满身是让他好奇的神秘的小师妹以着这么凄惨的方式死去。 看着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男人似乎这才有些顺心,抬手,有些意犹未尽地将指尖一滴未干的血珠舔干净,斜着眼睛看着前面的一众弟子,邪魅着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响起,“你们是想落得他们这样魂飞魄散的下场,还是活着走出去?” 整个人群,寂静得有些可怕,此时,没有任何人敢多说一句话,谁也摸不清此时这男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只得缩着身子低着头,生怕被这个可怕的强大男人看上了。 从来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别人言听计从的男人皱着眉头看着沉默的人群,眼里闪过一丝暴戾的怒火,抬手随意对着人群一群,不知是哪个峰的可怜弟子就被他捏住了领子牢牢地抓在了手里,挣脱不得。 “你……你……你要干什么?”被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的男弟子惊恐得面色都开始灰败起来。 “你耳朵是聋的吗?没听到本君刚才说的?” “我不……”那弟子从来没受过这番惊吓,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已是两眼一翻,人就晕死过去了。 “废物!本君就有这么可怕?”话语未落,那名可怜的男弟子已是“嘭”的一声,整个人被摔到不远处的一块突出的岩壁上,鲜血飞溅。 男人对于众人的沉默很是不满意,有些不耐烦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本君再重复一遍,只要你们把本君带出这里,本君就放过你们一马”。 回答他的,仍然是惊恐的沉默。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正是要发作。 “大王息怒,还是让奴婢来吧。” 男人身后的那片幽冥之气中突然传来一声魅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女生,听得不少人心神有些恍惚,几乎灵魂都快出窍了。 接着那片幽冥之气中,慢慢显现出一窈窕婀娜的身姿来,紧接着一条纤细素白的大长腿从里面伸出来,一晃眼之间,一肥臀丰乳的女人已是柔若无骨地攀附在了男人身上,白的晃眼的长腿在男人下身蹭来蹭去,无比风骚,看得不少男弟子直了眼,羞得那些女弟子面色通红。 “大王,这些臭男人占奴家的便宜呢。” 见着那些男弟子的反应,身着暴/露黑衣的女子撇了撇嘴,委屈地看着自家大王。 “交给你玩儿玩儿也行。”对于女人的撒娇,男人不为所动,只是毫不留情地从女人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退后到了一边。 “太好了,奴家谢过大王。” 似乎是习惯了男人的反应,这黑衣女鬼魅惑一笑,随即黑影一闪,人已是到了一男弟子面前,素白柔荑轻轻捏住男弟子的下巴,将大大的大白兔往着男弟子身上蹭来蹭去,娇笑道:“奴家长得可是好看?” “好看。”男弟子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想不想要奴家伺候你?” “想。”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不好?” “好。” 见着那男弟子顺从的反应,云舒皱了眉头,仔细看去,果然看着那师弟眼眸一片麻木混沌,怕是已是被女鬼魅惑了心神,却是在如此悬殊力量对比下,不敢轻举妄动。 天剑门从来没什么好人,如今这场面他可不会自不量力地站出来去拿鸡蛋碰石头,现在各人能否活命都只是看造化,他可不觉得自己身为大师兄就该护着谁的安全?这修界,烂好人就没见着长命的。 解九歌和穆锦年现在按兵不动,怕是与他想法如出一辙。 现在,他只有兴致暂时护着身后这叫做顾雪舞的小师妹而已,幸得她开始引起了他的兴趣,若是他能活命,他还是打算把她也带出去。 “小师妹小心些,不要被摄去了心神。” 云舒转头小声地提醒着顾雪舞。 此时脸色才稍微好转的顾雪舞点了点头,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难得这人在这种危机关头还挂着自己的安危,她还是在天剑门第一次遇到的。 此时,那着了道的男弟子根本就没了半分清醒之意,如一只木偶一般,那女鬼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那你带奴家出去可好?” 那男弟子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有开阵的符牌”。 “那谁才有符牌?”问出了一些眉目,女子心情有些好,声音更是温柔得让不少男人快软了身子,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就地将这女妖精给办了。 感觉出来了那些男人情绪的女人够唇一笑,抬头安抚般的对着众人一笑,“不急,不急,奴家待会儿一个一个来伺候你们”。 然后女人收敛了笑容,看着面前被自己轻而易举地迷惑住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之色,“告诉我,符牌在谁的手上?” “顾长老。” “顾长老?”女子困惑地念着这三字,抬头不解地看着众人问道,“顾长老是哪位?” 回答他的是沉默。谁知道那明明该出现在这里的顾长老此时去了哪里? “你是顾长老?”黑衣女鬼一连拉着几人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也是有些昏了头,不明白那什么顾长老到底是藏到哪里去了。 在一众男人堆里穿梭来穿梭去的女鬼毫无所获,只得随手拉出一个女人问道:“告诉我,你们的顾长老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被倒霉地拉到的叶碧凌吓得花容尽失,她都那么小心了,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被这可怕的女鬼给盯上了。 一连几个都没得到满意答案的女鬼终于收了脸上佯装的魅惑笑意,冰冷地盯着手里脆弱不堪的低级修者,冷着声音道:“我再问一次,谁是顾长老?” “不……”被这女鬼阴冷的气势吓得满脸灰败的叶碧凌手软脚软半分都无法挣扎,怕是自己今日就交代在这里了,为什么这女鬼偏偏就看上了她?她运气怎么就这么霉?为什么?正是等待着死亡的人脑里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斜眼正好看着那人躲在不知何时熟上了的观音峰大弟子身后,满脸冷漠地看着自己在死亡线上挣扎。 顾雪舞,好歹我们是同门,你居然见死不救!贱人,凭什么师父什么都向着你?凭什么你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该得到上天的恩宠?我今日就算是死,至少也要拉个你来垫背,黄泉上我也算有个伴! “我不知道,这里根本就没什么顾长老!”好不容易挺起了胆子的人尖叫地想要挣脱女鬼的束缚,转手指着不远处的顾雪舞,“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姓顾!你想知道什么你去找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89章 一线生机 明白人一听这话就知道那叶碧凌故意要拉人下水的,不管她和顾雪舞之前到底有怎样的恩怨,她这么一来,现下矛头全指向了一个人。 云舒瞟了一眼那个惊慌失措中又满眼算计的女子,微蹙了眉头,要真让这满身是迷的小师妹陨在这里,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女鬼糊弄过去。 听着叶碧凌这么一说,女鬼立马将她扔在了一边,转身将视线锁定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云舒后,才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见着是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却还是愣了一愣。 不待众人反应,女鬼已是眨眼之间到了两人面前,视线越过云舒看向顾雪舞道:“你就是顾长老?” 在她印象中,这人界的什么长老不都是长胡子拖地,老得皮包骨头的老东西么?这天剑门的长老会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水灵灵的丫头了?还是需要男人护着的?这倒是有趣。 “她不是。” “奴家有在问公子话吗?” 感觉到女人眼里的警告,云舒心头一紧,这女鬼明知不是,怕是要故意为难。 顾雪舞自然也看出来了这女鬼是故意来找茬的,索性就站了出来。 “我不是什么顾长老,姓顾倒是真的。” “那为什么她说你是?” “她说我是你就信了?” 黑衣女鬼不是没做过人,这女人之间的恩怨和战火她不是没有见过,自然是知道刚才那女人是打的什么主意,却是有心看戏,故意不点破。 男人缘好的女人没有不遭人嫉妒的,看着这么俊美的公子一心护着她,她都有些羡慕了。 “那既然你不是他们的顾长老,真正的顾长老去哪里了?” “不知道。” “算了算了”,这小女娃一看哪哪都不是什么长老,她自然也没兴趣再在这上面找乐子了,再是这么废话下去,估摸着自家主子就耐不住一把将她捏死,白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女鬼摆摆手,与她入正题道,“姐姐我现下可没功夫一个一个来拷问你们,我就找你一个,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顾长老,与我都没关系,我要的只是能出去的办法,只要你把出去的开阵符交给我,我就放过你一马。” “我没有。” 听着她这么一说,女鬼眯起了眼睛,“你信不信,姐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她顾雪舞说白了也是个从小被自家小师叔骄纵惯了的大小姐脾气,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上地下还没哪个神魔妖鬼敢随便来她头上撒气的。进了天剑门后,若不是碍着师父说的什么“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噼里啪啦一大堆的说辞,她才没那个肚量去容忍二师姐那么欺负她,照着以前的脾气,她早噼噼啪啪几巴掌拍下去了,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 她不与那些师姐师兄斗气是给师父面子,今日这女鬼又算个什么球球?随便听着一句漏洞百出的话就来找她麻烦,她还真是柿子随便让人拿捏? 除了长得丑的鬼怪,她顾雪舞还没什么好怕的?本着豁出去的心思,顾雪舞也不打算顾忌什么,将身上气势一放,冷哼一声,满眼不屑地看着那女鬼道:“除了找些废物男人来伺候我,你就没点新鲜的点子?” 见着女子身上气势斗转,女鬼小小地惊讶了一番,不自禁道:“哎呀,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顾雪舞对女鬼冷冷一笑,“我观你行为猛浪不知半分廉耻,自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心头那点龌蹉手段!” 天,这顾雪舞到底在说什么? 那女鬼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久才面色跟着一变,“你说什么?……找死!” 她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当众骂她!一时也是气得抬手便是要一掌拍过去,哪知对方早已有了准备,一个闪躲,人已跃出了好几丈,恰好是落在不远处穿着天剑门内门弟子服饰的鬼王面前。“既然你存心要找死,我这就送你上路便是。” 想不到这女娃居然轻易就躲开了自己的攻击,女鬼懊恼之际觉得丢了面子,手上一动便是多了一双构型弯刀,打算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点颜色看。 顾雪舞却是继续面不改色地嘲讽道:“如你这般低劣鬼物,我才没兴趣与你周旋,怕平白脏了我的眼。我现在虽实力不足,却从来不觉得比谁低上一等,就你,不配与我说话。” “你说什么?!”不仅是女鬼给彻底惹怒了,连着一旁为顾雪舞揪心的内门弟子都不禁冷汗连连,这顾雪舞是疯了吗?嫌自己活得不够长,偏生要与这厉害的女鬼过不去?! 她却是丝毫不将这只女鬼放在眼里一般,竟是转身背对之,似是毫无防备,一双如夜色般的眼眸尽是犀利,将几步之外正是皱眉打量着她的男人锁在视线里,语不惊人死不休,接下来犀利的话语让黑衣女鬼都惊得停了手里的动作。 “果然什么样的将军什么样的兵!不光没点真本事,还喜欢狐假虎威使些下三滥招数,简直丢尽了你们冥族的脸,难怪被人族一个简单阵法就镇压在下面,活该如此!” 这次不光是周围的同门震惊,连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的鬼王都皱了眉头?这女人疯了不成? 男人眼里躁动的红炎一闪,眨眼之间,顾雪舞就觉得脖子一紧,人已是被杀机陡现的男人如提小鸡一般捏住了脖子。 好大的胆子!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他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资本! “女人,你想死本王这就成全你!” 男人眯着眼睛看着手里脆弱的人类,脸色有些难看,微眯的眼眸里满是危险的怒火,如此实力悬殊之下,这个女人居然敢来挑衅他?!别人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她却是偏生要引得他的注意,可知现在她的命都在他手上,只需他手上再一使劲,这人立马便可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明知随时可以丢命的人却是面上毫无惧色,死死地瞪着面前全身散发着独属于幽冥界才有的鬼气的男人,艰难道:“我就是要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三界从来是强者为尊,你自己没本事一统三界,斗不过天,却是……跑来为难我们这些初入仙道的人,真是不知羞耻!这等没气度没胸襟,要是能一统三界才怪了!” 一统三界?呵,这小女娃倒是对他有所了解,他就是不满冥族那猪狗不如的地位,就是想一统三界怎么着? 此时,男人不怒反笑,似乎,这大胆的小女娃说的也不是全错,若非他实力不济,又怎会被这区区伏鬼阵镇压在下面几百年? 只是,本王再不济,却容不得你等宵小挑衅。手上的力道又增大了几分,看着女娃娃原本红润的脸蛋已是全部褪去了血色,唇色也开始变得有些青紫起来,男人丝毫不为所动。 小小的人类,这般脆弱,凭什么什么都踩到他们的头上? “你骂本君没本事?没气度?” “事实不是如此?……”说话的人只觉得捏着脖子的冰冷大手越来越紧,紧得她眼前都有些恍惚起来,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模糊,却是不管怎怎么努力,外面那么多的空气却都吝啬地不愿进入她的肺部,“真正的……强者,是……制作规则……” 小师叔说了,要尽可能地了解敌人,尽全力找寻敌人的弱点,才有可能在一场别人看来根本无丝毫胜算的对决中取胜,世上无绝对的强者,天下生灵,没有一个是没有死穴的,找准死穴是最重要的关键。 这个所谓的“鬼王”,从他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身上强大得不容忍反抗的威压她就知道自己与他实力悬殊,若是硬对抗的话她只会像刚才那两人一样,死得渣渣都不剩。 所以,对付这种强大的存在,只有寻别的活路。对于某些强者来说,他们对于面子这种东西,比寻常人是看重得多,至少在人多的时候,面子就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顾雪舞以为这次的赌注她押错了,却是还未说完,脖子上一松,那人居然就放了她。 “你继续。” 男人对她的话来了些兴趣,决定留她一命。他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人间居然还有如此无所畏惧的人,有点意思。 “咳咳……”摸着脖子连眼泪都快咳出的人难受地趴在地上重新享受自由呼吸的感觉。 缓了好久,顾雪舞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毫不惧怕地与他对视,道:“在我眼里……真正的强者是强大到能制作规则的人,既是不满意现在这个世道,那就去重新创造规则,让天地都按照自己定下的规则运作。你没本事去推翻现行的规则,就愿赌服输,乖乖臣服,卧薪尝胆有那个本事东山再起不迟,你现在这般样子我只会觉得你小家子气拿我们出气!你今日就算把我们所有人的修为收为己用于你也是杯水车薪,我打赌,你即使走得出这里,也出不了我天剑门,你可以杀我们如碾死一只蚂蚁,我天剑门又何尝没有能一只手拍死你的人物?” “继续。” 男人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顾雪舞暗自打量了一瞬,这才继续道:“你现在连我们小小天剑门都斗不过,又何尝有能力与天斗,所以我笑你气短,自己没实力,更没脑子,有点三脚猫功夫就放出大话说要一统三界,你这只是自负。” “女人,你在故意挑衅本君。” “是。”被戳破目的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方承认。 自不量力,“你以为你这般挑衅本君还容得下你?” “你放不放过我那是你的事,我现在虽实力不足,我还是有求生的权力。因为相对于你来说,我潜力巨大,要是让我活上你那么久的时间,我今日就不会如此受制于你,我会比你强了不止一倍!” “比我强?”难得有人这般挑衅自己到底,男人忍不住多打量了眼前的女人几眼,微微挑了眉头,不错,那双夜色般漆黑的眼眸里他从始至终没看到半分惧怕,有的只是深山冰潭一般无波无澜的冷静和不易觉察的狡猾。虽是修为浅薄,如此心境倒是让人诧异。 要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对,这个人看似鲁莽,实则精打细算步步为营,一开始就算好了他的性子。虽是让他有些不豫,但这女子心思通透,说得话却全部戳中他得死穴。 是啊,这三界最原始的规则的确强者为尊,他落得如今这样地步,根本原因就是实力不济,他即使再不想面对,事实却是摆在面前的。 不过,既然她放出话来,他倒是要看看她能活成个什么气候。轻易放过她却是不能,要活,必然要付出相关代价。 “想到这里,男人冷哼一声,宽大的袖袍一挥,身后浓重的幽冥之气迅速将众人包围。 “既然你说本君以大欺小不符道义,那本君就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打败我这些随从,本君就愿赌服输,自愿再次被镇压,放过你们一马。” “此话当真?” “本君说话几时不算数?”他这些随从虽是废物,但目前以着这女娃的修为,想要轻易胜过怕是没那么容易,若是这女娃真的胜出,那他便相信,也许她以后修为会远在自己之上。 若是连这女娃都不如,再去与天斗就是他自己没自知之明了。 愿赌服输的确才是君子所为,不过,这人族定下的狗屁东西,他却是受用,真是好笑。 ☆、第090章 绽放异彩 “乖孩子,不论遇到什么,你都要想办法活下去,等着我,等着小师叔修成了正果,那时候小师叔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着你,再无所顾忌,你不喜欢的、讨厌的人,小师叔都替你去收拾了他们,这三界你想怎么个玩儿法小师叔都由着你。” 流光潋滟的墨色眼瞳里闪过浓浓的心疼和担忧,刚才那一瞬的时间他其实是害怕的,若是她今日真的陨了命怎么办? 自己小心翼翼养大的孩子,果然还是舍不得她吃苦,是否天下父母都是这般心思?葱白的手指想轻轻触及那张熟悉得闭眼都可描摹的面容,却是隔着一枚水镜,不待靠近,那人面容已是被一圈圈波纹模糊。 “既是舍不得她陨落在这里,就拿刀来换?”青衣人分明是看清了他眼里的情绪,继续不忘自己与他得交易,“如此,我便立马将这阵法撤了,放他们一众人安全归去”。 哪知顾离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挡住自己去路的结界,竟是无动于衷。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那般在意,却是为了把毫无用处的破刀这般铁石心肠,他是要看着这些弟子葬送在这里不成? “你信不信我现下就让那鬼王要了她性命!”青衣人有些怒了。 那人终是蹙起了眉峰,墨色的眼眸退去温润,翻腾起了冰冷的杀意,冷冷地盯着他,冰冷之中分明是毁天灭地的怒气,“她今日若陨在这里,我墨离与天发誓,有生之际,必将你魔族屠个干净,吾定取你魔丹,剜你血肉与她重铸体魄”。 “我还当你真是铁石心肠了”,青衣人有些嘲笑地看着他,话锋又是一转,“本尊知道你仗着你妖族的九转还魂丹不将本尊放在眼里,但你妖族的镇族之宝又岂是你轻易能得的?就是救你,他墨君临都要三思一番,何况是一个人族丫头!” 墨离只是冷哼一声,若是连抓在手里的都护不得,那他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的修炼都是白做了功夫。 “屠了妖族,又何妨?”冰冷的话语,根本就听不出来有半分犹豫。 青衣人怔愣了一瞬,突然捂嘴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瞧瞧本尊听到了什么,堂堂妖王的庶子居然说要屠了妖族?本尊倒是现下就想要了那小丫头的命,看看你是真会还是说说了事”。 这人,居然对同族都这般狠得下心来!素来有妖魔同宗的说法,青衣人现在有些信了。 “你敢!” 男人周身瞬时萦起了满带威压的杀气,半里之内的断岩砂石,瞬时破碎成一片片尘埃,刚才还是碎岩满地的原野此时只剩黄尘满地,荒凉至极。 青衣人被他身上的气势惊了一惊,感叹这人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却是很快恢复了面色,哼,妖就是妖,再怎么披着人族的皮也改不了这嗜杀的本性,“你以为凭你现在这修为还能将本尊怎么奈何不成?” “你可试试!” 看着他如此不相让步,青衣人眼里也是腾起了一股幽焰,这三界,也就这人能勉强算得上一个对手,他还真想一遂心愿和着男人打上一架。 不过,因这下界的修为限制,他如今只有不到五层的修为,而这墨离几乎算是这下界最巅峰的存在,今日若真的与他对上了,定是要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要是在全盛时期,他青枫想要捏死他墨离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无二!有这人在,他在这下界总有种畏首畏尾的感觉,可一时又不能拿他如何!在天界处处受制,在这人界也处处受制,简直窝囊至极! 青衣人恨恨地瞪了一眼头顶的天空,这该死的天道,若本尊哪日统领了三界,必将这三界融合,看谁还敢在本尊面前这般嚣张! “哼,本尊今日就不信了,你墨离能力再是翻天,我看你还能立马破了我这阵法出去救那丫头不成!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为那么个废柴丫头做到哪一步!” 青衣人这次是真来了气,眼里冰冷戾色一闪,在男人满是杀气的一掌拍过来时向后一闪,清影消散,已然消失了踪迹。 墨离满是怒气地瞪了一眼青衣人消失的方向,想追却是被困在阵法中寻不得那人踪影,转身正是看到水镜里双方已是处于剑拔弩张之际,眼里全是浓浓的担忧,犹豫了一瞬,终是手掌一翻,招出了一只小巧的米分色纸鸢来,然后口中轻念了几句,右手一道灵力打入,那纸鸢竟似活了一般,扑腾了翅膀飞了起来。 “师兄,你这三百年来杳无音信,我以为你早将这只纸鸢丢弃。”淡漠的声音从纸鸢折叠细致的嘴里说出,分明带着几丝怨怪的哀愁。 “师妹……” 他现在只剩下那么一人心头挂念得紧,既是在她面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被人欺负。 不过,那孩子的表现总是会出乎他的意料,明明在他面前脆弱得只想让他用尽一生的温柔哄着宠着骄纵着,在外人面前,却是表现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强,那种坚强,却是让他看到了里面的无可奈何和惶恐不安。 * 毕竟修为浅薄,这一代的弟子最早入门的也就是解九哥几人,二十多岁筑基已是天才中的天才,除了几百年前传说中的那位10岁到筑基境界,这天剑门还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们的,但是,再是天才,在绝对的优势之下,只能处处受制于人。 这一众的鬼物,莫说那女鬼是金丹境界的修为,其他的少说也是到了心动境界,中间隔了开光、融合两个境界,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只需威压一放,这一众根本还未筑基的练气期弟子连动弹都是艰难。 这一战,要怎样打下去? 真要这样下去,他们的命,怕是去得更快,连解九哥、云舒、穆锦年几人此时都是无丝毫胜算,不是不敢拼,怕真是拼了命,这九层的弟子都将陨落在这里。 “你们没办法对付他们吗?”顾雪舞以为自己争取了这么个转机,各大峰的那些精英大弟子该是抓紧机会才是,未曾想到他们会白着面色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从来高高在上的精英们被这么一说,个个面露愧色,不发一语。 怔愣了一瞬,她以为这么说好歹大家活命的机会多了些,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好,也不怪她,她从来到这天剑门,根本就没修过半点正统仙法,连自己的修为是多少都搞不清楚,更莫说知道别人的修为如何,只听别人一天到晚说哪个哪个师兄还是师姐什么的很厉害很牛叉什么的……她就以为真的很牛叉…… 果然,看着一众的天剑门弟子没半个反应的,那所谓的鬼王讥笑道:“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那便都去死好了,他可是从来不会嫌弃自己手上的亡魂多上那么几百个的。 “我们连筑基境界都没到,怎么跟你们打?这是她顾雪舞找的事,你凭什么扯上我们?”生死存亡面前,还是有弟子大着胆子站出来说话了。 “你住嘴!怕死就滚一边去呆着,我姬月来迎战!”队伍里的掌门弟子姬月,终是忍不得忍气吞声的窝囊,带着满身的凌厉杀气站了出来,狠狠地对着身后的弟子训斥道,“身为我天剑门的内门弟子这般窝囊,简直是给我天剑门丢脸!修仙之道本就逆天而行,个中险象环生,你等现在就怕死成这般模样,如何去问大道!怕死就滚回去过你的凡人日子!” 一众的人顿时被骂的脸红耳赤,纷纷惭愧得低下了头,虽然师姐说的有道理,可是,让他们这么上去,不是明显送死吗? “哎,既然我们的掌门大弟子都发话了,我们再沉默就说不过去了,观音峰云舒前来迎战”,云舒终是耐不住,摇着扇子站了出来,走到顾雪舞身边,弯着眼眸满面和煦笑容地看着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亲爱的师弟师妹们,现在强敌当前,师兄自保尚难,无法分心顾及他人,你等注意护住自己周全”。 自然,有了姬月和云舒两人这么一站,其他峰的不少弟子也站了出来,然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站了出来。 鬼王却是冷冷一笑,“本王以为这天剑门全都是些怕死的窝囊废呢”。 怕死成这般,留着有何用,他看着都心烦。 突然瞟见这鬼王手上一动,顾雪舞没来由地一阵心紧,反应过来之时,已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等等!” “那等怕死之徒,留着有何用?!你若阻止本王,本王现下连你一起杀!” 听着这话,那一众留在原地不敢站出来的弟子这才白了面色,一个不察,他们居然已经在鬼门关晃了一圈。 看着这鬼王执意要动手,顾雪舞死死抓着不敢松手,急道:“你以为天下众生为何修仙?不就是求个长生不死,难道你就不惜命?” “女人,你找死!本王可没多的耐心忍你。” “你可是要背弃刚才的诺言?!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只要我答应就行,其他的师兄师姐他们答不答应那是他们的自由。” “就凭你?”鬼王满是不屑地看着她,一个修为不到筑基的废物,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顾雪舞冷笑一声,夜色般的眸子突然蕴上冰冷的杀气,在那鬼王皱眉之际,突然身形一动,闪到刚才的黑衣女鬼身后,冰冷的唇角一勾,在女鬼未曾反应过来之际,随着一声冰冷的“破”字,众人眼里女鬼整个身子就似易碎的琉璃一般破碎开去,瞬时消失无踪。 从始至终,一切太突然,突然到女鬼都来不及出声,就魂飞魄散在这世间,永不超生。 在鬼王稍稍惊讶的视线中,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灭魂符”,“就凭我。根本不需要别人插手,我一个人就能将你这些部众全部解决”。 鬼物不到元婴境界修出实体,相对于人族同等级来说实力根本就不可比。 但是,这种高阶的“灭魂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得出来的,催动符咒的强大灵力不到金丹境界一般人根本使不出来。 这人,为什么? 难道,她真是什么顾长老不成?想到这里,鬼王满又是仔细探查了顾雪舞一遍,正是瞧见她丹田一片混沌,皱眉了片刻,突然瞳孔一缩,这……本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废柴,却哪里知道,那片混沌竟是隐隐有规律地在她丹田里运转,似漩涡一般。 难怪,怕是她此时修为早在筑基之上,具体多少,他却是看不出个明白。 洪荒之初早该灭绝的血脉,居然让他在有生之年看到,怪不得,怪不得。 果然是被她的表象给蒙蔽了,以着她那修为,怕是根本不止她表面显示的年龄才是。 “既然你要以一敌众,本王成全你便是。” 他倒是要看看,这来自洪荒之初的血脉,到底有怎般的逆天,说着,他已是衣袖一挥,那篇黑雾之中上百的鬼物已是将顾雪舞围了个水泄不通。 “现下我们该怎么办?”看着顾雪舞很快被一片黑雾包围,震惊于顾雪舞刚才表现的姬月有些迟疑不定,只好看着云舒拿定主意。 “当然去帮忙了,躲在小师妹身后苟且偷生,说出去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试着催动了几次手里的灭魂符,云舒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玉骨天罗扇一出,便是冲进了那片黑雾。 剩下的几人互视了一眼,便也冲了进去,现在那些师弟师妹们暂时算是安全了,他们也可以放手一搏,生死之间寻得的顿悟,定是要比平日一年的静修要好上不少。 外面看不清状况的一众人就听着一阵兵戈相碰之声,然后,“嘭”的一声巨大的灵力爆破之声,那团本来浓密的黑雾一下淡了不少。 一抹娇小的白影瞬时从那团黑雾里冲了出来,手上一动,十几张“灭魂符”整齐排列在半空,快速向着身后推去,又是一声爆破声响,虽是有鬼物躲过一劫,但是那追着她的黑雾却是有不少立马破碎成片片晶莹消失在空中。 这下,再要追上去的鬼物们犹豫了起来,她要是一直扔那些什么符咒,他们哪里是她的对手,却是见着半空中的人再是没出手,只是诡异地盯着他们。 “她没符了。” 半空的人却是勾唇一笑,慢悠悠地从怀里取出一张暗黄的符纸,朝着众鬼物晃了晃,然后身形一晃,“啪”的一声拍到了不知哪个倒霉鬼头上,在那家伙满是惊恐的眼神中诡异一笑,“猜对了”。 她的确是没符咒了,为了让符咒发挥更大的效力,她都是一齐十几张的用,本来就不多,两三下就全部用完了,一下催动这么多张的符咒,她体内的灵力几乎耗空。 一拳击碎那只被定住的鬼物,趁着追过来的鬼物们被她暂时震慑住的空档,她猛然一个闪身,跳到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内门弟子面前,一把将他腰间的布袋取了过来,倒出一把蓝色的药丸,不管不顾得全往嘴里塞去。 “回去后你来找我,我还你双倍。” 一把将袋子丢回原主,不动声色地忍着灵力耗竭的人快速将自己四肢绑着的玄铁负重解开,“嘭”的一声丢在地上,捏着指骨一步一步朝着那些有些乱了阵脚的鬼物走去。 “哼,这么快就到强弩之末了吗?”别人没看出,那站在局外观察的鬼王可是看出来了,冷汗连连的人,根本就是灵力耗竭得厉害,看来,她这样子也不到融合的境界,是他高估了她。 没了灵力,他倒是要看看她要怎么个赢法,那人却是勾唇对他诡异一笑,“我的杀手锏可不止这一个”。 然后,竟是捏着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向了袭向她的鬼物,明明那么“米分嫩”的的拳头,却似带着惊天的力量,不出几拳,被击中的鬼物便是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然后,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不论是人还是鬼,都满眼惊讶地看着那走着武修路线的打法,全然爆破般的力量,很不协调地融合在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儿家身上,让人看着满眼的震惊和怪异。 想不到,这小师妹……如此…… 以前欺负过她的人不觉得背后一阵寒意,怎一个可怕了得。 连加入战场的穆锦年几人都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她这种怪异又不协调地打法。 远远站在一边的鬼王不知如何感想,只幽幽一句,“真是野蛮的丫头”。 反正,这此之后,天剑门上下都深深记住了一个名字,更记住了她那疯狂不要命的打法,听赶到的紫幻长老说过,这顾雪舞早已是灵力耗竭,再是撑下去,怕是筋脉都要损毁。 但众人分明记住了,那日,那人似乎完全沉浸去那种野蛮的打法,满眼冰冷的血红,比那鬼王还似来自地狱的鬼魅,最后手再是抬不起一分,脚再是动不了半分,那满眼疯狂的杀意,硬是教一众的鬼物不敢靠近半分。 ☆、第091章 自求多福 顾雪舞又梦到小师叔了。 梦里,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这么清清楚楚地梦到他,人都说,梦境皆是由人心所衍化而成,若不是刻意在脑海里描摹记住过一个人或物的轮廓,再怎么琢磨近看,万象都是模糊一片,虚虚幻幻若水中明月,摸不到,触不及。 可是,除了周围被一片浓雾笼罩之外,她却是将梦里出现的人看了个真真切切,清楚到连小师叔那精致温润的眉眼都能看个仔细,甚至触手感觉所及之处一片温热,还能闻到淡淡的,让她熟悉的竹叶清香。 那人披了一身雾色在身,踩着满地落叶清霜,缓缓走到她面前,宽大飘逸的袖袍一挥,将她揽入怀中。 “身子可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冰凉温润的声音,仿佛是盛装在匣子里的古玉,带着岁月的味道。 “没……”刚想要让小师叔莫要担心的人却忍不住酸了眼角,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整个埋入好久未曾触及的怀抱,带着哭腔,“哪里都不舒服”。 “告诉小师叔,还有哪里疼?是否损了筋脉?” 梦里的小师叔似乎是慌了心神,执起她的手就要查探她的筋脉,却是半路被她抽了出来,“我筋脉没受损”。 “那是何故?” 看着小师叔被自己随便一句话就弄得满心担忧,她有些愧疚了起来,终是忍不下心来看着他为自己担忧,只得埋头在他怀里闷闷道:“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想要小师叔抱抱。” 小师叔这五年来都没来看过她一眼,丢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她有点赌气而已。 听着这么说,面前的小师叔神色这才一松,如她所愿将她抱入臂弯,左手象征性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以示惩罚,“你这孩子”。 这只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亲密动作,终于让顾雪舞心头压了好几年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抱着自家小师叔的脖子哭了起来,那眼泪硬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很快便是湿了面前人的半个肩膀。 他自然是明白自家的孩子憋了满肚子的委屈,忍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在自己面发泄出来,心头跟着满满是疼惜,边轻拍着她的背边柔声哄道:“小师叔不好,让雪舞这几年来受委屈了。” “嗯,我受委屈了,受了好多的委屈。”男人臂弯里的小丫头边哭边点头一个劲儿地承认。 “好,我们家的雪舞受了很多委屈,等时机到了,小师叔就与你好好出一口气可好?” “不好,我才没受委屈。” “……好。” “我有委屈……” “好。” …… 就在这一来二去的毫无意义的反复之中,顾大小姐终于流够了马尿,心头也哭得舒畅了,这才泪眼模糊地紧搂着自己小师叔的脖子慢慢变得安静起来。 知她哭得差不多了,墨离抽出一根素白的锦帕来,将自家丫头满脸的鼻涕泪水擦个干净,“可是哭好了?” “哭好了。”小丫头红着眼睛带着鼻音应他。 “那现下与师叔说说你的委屈可好?” “不好。” “为何?”他知道,她定是有条件要提出,在自己面前,这孩子可是任性得紧。 果然,臂弯里的人抬眼看了一眼浓雾之外的若隐若现的明月,抬手指着头顶到,“我要坐在云上看月亮”。 “好。” 于是,答应了各种条件之后,墨离这才请动了自家小祖宗的金口,听着她倒豆子似得将自己的诸般委屈诉说出来,眉眼也跟着舒展了一些。 他要将她说出的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记住,现在能收拾的,就早早收拾了,若是明着不好收拾,那他便暗着来,不管怎样都是要替自己的孩子出口恶气,自己的孩子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如何容得下别人随便欺她? …… “小师叔,我以后再不要做‘吊车尾’了。” “好。”在他得眼里,这天剑门其他的弟子才是十足的“吊车尾”,遇到个上不得台面(在小师叔眼里,天下蝼蚁皆渣渣……)的鬼物就吓得半分动弹不得,最后还得靠他家的丫头才能扭转乾坤。 “我不要过得像以前那样憋屈了,以后谁骂我我就骂回去,谁欺负我,我揍脱他大门牙,揍得他鼻血满天飞。” “好。”就该这样不是? “我要交好多好多朋友,我要当老大,我要收好多好多小弟。” “为何要收小弟?”交朋友他能理解,可为何她一个小女娃想收小弟,虽然他知道这孩子脑子比常人来说是有些奇怪,可这收小弟一说,他却是真真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得。 “因为我以后会变得飞扬跋扈,仇家肯定多多,以一难敌众,所以我要准备好多小弟,让他们做我的打手。” 墨离有些发蒙地点点头,虽是觉得这孩子想法有些荒谬,可私下又觉得这想法其实也不错,还点醒了他,让他萌生一个想法来,若是这孩子以后身边高手如云,他就算以后飞升了,没法留在下界,也会放心一些。 “那你现下可是有‘仇家’?”听她说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套话。 “没有。”顾雪舞答应得很是肯定。 墨离眉头一挑,不解地问道:“我听说你那二师姐不是时常欺负你么?” 顾雪舞回答得坦然:“书上说了,仇家都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所以,要说仇家,她也算不上,就在嘴上占我便宜,何况我也能偷偷欺负回去,这一来一去,差不多就平了,没什么的。” “今日若不是她一番不怀好意的撺掇,你怎会被那女鬼欺负?” “她不那样做,我估摸也是要站出来的,所以我倒是不怪她,何况,那个女鬼没欺负到我的。” 墨离眯了眯眼,他家的孩子是否心太善了?“记住小师叔的话,以后谁若是再欺负于你,你就可劲儿地欺负回去”。 “嗯嗯。”顾雪舞正式点头如捣蒜之际,突然发现了不对之处,瞬即皱了眉头,怀疑地看着身边的小师叔。 “怎么?”明显感觉出来了她眼神里的怪异,墨离不解地看着她。 “小师叔怎么知道我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根本就在天剑门里?”最后的话语,带了半分笃定。 墨离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这孩子这么一说,说得他跟有偷窥狂的怪蜀黍似得,为了挽回自己在孩子心中光辉的形象,立马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个镜子?” 原来,小师叔给的这鸾凤镜是个奇宝,不光能传话,还能传影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某人面容忽然就扭曲了。 顾雪舞红着面对着手指头:“那……师叔,我洗澡的时候,你是不是偷看了。” 其实她还想说,她拉粑粑的时候,小师叔是不是也一并看去了。 “……” 于是,一夜欢快的交谈就过去了,直到自己再次挽回光辉的形象,墨离才松了一口气。 …… “这是梦到什么好事了,笑得这般开心?” 大清早过来送药的云舒,便是见着床上的人,唇角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本是有些失血的面上满带孩子般幸福的笑意,怔愣了一瞬,不觉有些得趣,捏着下巴欣赏了一刻,不忍心打扰了美人好梦,便是轻着手脚重新关好门窗,打算原路返回。 反正她也没真正动着筋骨,与其吃药,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身子恢复得快。 至于顾雪舞为何会出现在他观音峰,自是因她在鬼窟中表现突出,掌门为表嘉奖,亲自嘱咐观音峰的峰主好生医治她,所以,云舒才有幸得师父吩咐,在顾雪舞昏睡的这几日照料她。 只是,他没想到连长老会的紫幻师尊都被这丫头给吸引了过来。 当他端着药正要往药房去时,正巧看着自己师父正恭恭谨谨地领着从来少出紫鸢峰的师尊往着这边走来,不知是他错觉还是什么,他似乎是看到师尊那从来无甚表情的面上,满覆冰寒。 难不成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不小心惹了师尊生气?自然这疑问他是不会挂在嘴边的,看着那两人过来,只是恭敬地弯腰行礼,“弟子见过师尊,师父”。 那从来喜欢穿一身紫衣的人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眯着眼,冰寒的视线直射那扇他才关上的紫檀雕镂门,“那里面的人可是醒了?” “回师尊的话,还未醒过。” “哼,当初我那般折腾都没半点事,如今这点小伤就娇弱成这般模样,简直笑话得紧。”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身繁复紫衣的人面上瞬时腾上了无边的杀意,强大的威压硬是教身旁的两人有些吃不消。 这番怪异的反应连一旁的李青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大着胆子看着他道:“师父……” 这一声倒是将沉浸在过去的人拉了回来,身上的气势陡然已收,黑着面色吩咐两人道:“你等先离开,我想单独会会里面的人。” 自家师父的话,李青书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面前那紧闭的门窗,微微叹了口气,给自家宝贝徒弟使了个眼色,拉着他匆匆离去。 云舒虽是心有疑惑,却是不敢在自己一直以来崇敬的师尊面前放肆,只得在走远后拉着师父解惑。 “师父,你可知道刚才师尊那反应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总觉得师尊的怒气是针对里面那小师妹的。 “你师尊从来心事都是自个深埋,我们这下做弟子的哪里揣摩得出半点?你给为师记住了,你师尊他从来讨厌别人搀和他的私事,今日之事,你不许在外乱说一字,不然你师尊生起来气我也保不住你,那时你就自个去找你家老爷子去。” “遵命……”云舒答应着的时候,眼神却是暗自瞟着顾小师妹暂居的院子,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就惹了师尊,这下有得受了,他所了解的师尊不惹他还好,若是真惹得他惦记上了,怕是有得苦果子吃…… 哎,顾小师妹,自求多福吧。 ☆、第092章 身世之谜 至于顾雪舞为何会出现在他观音峰,自是因她在鬼窟中表现突出,掌门为表嘉奖,亲自嘱咐观音峰的峰主好生医治她,所以,云舒才有幸得师父吩咐,在顾雪舞昏睡的这几日照料她。 只是,他没想到连长老会的紫幻师尊都被这丫头给吸引了过来。 当他端着药正要往药房去时,正巧看着自己师父正恭恭谨谨地领着从来少出紫鸢峰的师尊往着这边走来,不知是他错觉还是什么,他似乎是看到师尊那从来无甚表情的面上,满覆冰寒。 难不成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不小心惹了师尊生气?自然这疑问他是不会挂在嘴边的,看着那两人过来,只是恭敬地弯腰行礼,“弟子见过师尊,师父”。 那从来喜欢穿一身紫衣的人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眯着眼,冰寒的视线直射那扇他才关上的紫檀雕镂门,“那里面的人可是醒了?” “回师尊的话,还未醒过。” “哼,当初我那般折腾都没半点事,如今这点小伤就娇弱成这般模样,简直笑话得紧。”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身繁复紫衣的人面上瞬时腾上了无边的杀意,强大的威压硬是教身旁的两人有些吃不消。 这番怪异的反应连一旁的李青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大着胆子看着他道:“师父……” 这一声倒是将沉浸在过去的人拉了回来,身上的气势陡然已收,黑着面色吩咐两人道:“你等先离开,我想单独会会里面的人。” 自家师父的话,李青书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面前那紧闭的门窗,微微叹了口气,给自家宝贝徒弟使了个眼色,拉着他匆匆离去。 云舒虽是心有疑惑,却是不敢在自己一直以来崇敬的师尊面前放肆,只得在走远后拉着师父解惑。 “师父,你可知道刚才师尊那反应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总觉得师尊的怒气是针对里面那小师妹的。 “你师尊从来心事都是自个深埋,我们这下做弟子的哪里揣摩得出半点?你给为师记住了,你师尊他从来讨厌别人搀和他的私事,今日之事,你不许在外乱说一字,不然你师尊生起来气我也保不住你,那时你就自个去找你家老爷子去。” “遵命……”云舒答应着的时候,眼神却是暗自瞟着顾小师妹暂居的院子,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就惹了师尊,这下有得受了,他所了解的师尊不惹他还好,若是真惹得他惦记上了,怕是有得苦果子吃…… 哎,顾小师妹,自求多福吧。 * 看着院子再无闲杂人,满脸冰冷的人这才转身眼色全然复杂地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窗,沉默地站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紫袖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道向着那脆弱的房门扫去。 “嘭”的一声巨大的响声,房门在这股满带冰冷杀意的灵力下发出满带痛苦的悲鸣,怕是这人再加些力道,就会立马落个米分身碎骨的下场。 里面本是安静入睡的顾雪舞也被这不小的动静扰了清梦,幽幽转醒了过来,夜色般的黑眸眨了几下,见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先是愣了一愣,等回过神来,便是听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着自己这方而来,视线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美的人,她找不出字眼来形容此时走进来那人的美,只知道,这人往着这屋子里一站,满屋都因这么一美丽的存在而失了色彩。 美,却又不失男儿的气概。 只是,在看到那人眼里的凌厉时,她瞬时从迷糊转为清明,满是犀利的视线落在闯入的外人身上。 “你是何人?”感觉到了这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杀意,她禁不住皱了眉头。 那人却只是站在那里,满是凌厉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眼里越见翻滚的情绪,显示出主人此时心情的波动,狭长的凤眸里带了恨意、杀意和诸多一时让人难以形容的情绪。 这个人为何这般看着自己?顾雪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以前是未曾见过他一面的。 “我是何人,你无须知道。” “那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明明那人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她却是觉得,他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人,自己这副皮相是和谁长得像么?再是抬头之时,那人一双眼已是失了身材,不知是陷入了如何的回忆。 “哥哥,以后就剩我两相依为命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谁也不能丢下谁,好不好?” 过往种种,突然又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那人音容笑貌依旧鲜活。他还记得当初站在天剑门门口时,自己那这一生唯一疼爱的妹妹,少去了长时间被人追杀逃亡的阴霾,脸上难得露出了明媚的笑意,满带希望地看着他说出这句话。 上苍有好生之德,总算是与他们兄妹指出了一条明路。 天剑门对他们来说,就是久旱时逢上的那唯一的一滴甘露,颠沛流离了那么多年,这里就是他们唯一的家。 “紫鸢。”喃喃自语的声音,带着无边的眷念。 那个满脸明媚笑意的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本该好好护着、守着,不让她受一丝伤害的。 “紫鸢?”听着这陌生的名字,顾雪舞眼里划过一丝迷茫,这个人又是谁?难道她和他口中的人长得很像? 那人却是被她这句点醒了过来,眼里瞬时绽出千道冰芒,在顾雪舞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是猛地一掌推了过去。 身子顿时被这股强大的灵力扫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个人……好强,强大到,她根本无半分的反抗之力,刚才她明明已经小心戒备了,却是连半分的闪躲机会都寻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落在身上。 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而下,胸口满是火辣辣的疼痛,內府的灵力,似乎有些不稳,散乱地在筋脉里流走,她想打坐好生调理一番的,却是不敢,只听着那人冷冷一句:“你没资格称呼她的名字。” 她只觉得眼前紫影一闪,还未来得及躲开,就觉手上一紧,似是一双修长的打手抓住,狠狠地往前一带,只觉眼前的景色快速变幻,快到她都来不及看清周围后退的景色到底怎般,就被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再是睁眼之时,自己早已不是在刚才那陌生的房间,而是一处满覆青草野花的山崖,一座孤坟,安静地坐落在崖边,守望着整个天剑门。 视线所及之处,天剑门的楼宇高阁,尽收眼底。 顾雪舞摸着被摔疼的右手臂,眯着眼睛看着面前那座孤坟的碑文,“家妹紫鸢之墓”…… 那面容精致无双的紫衣男人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那精心雕刻的白玉墓碑面前,轻轻抚上墓碑,满带小心翼翼的怜惜和宠溺,“鸢儿,哥哥将那个害你丢了性命的小怪物带来了,这就与你报仇好不?” 明明那般温柔小心的话语,却是带着无边的杀意和恨意。 顾雪舞知道,这人的恨,都是针对自己。 只是,她现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这人的恩怨纠葛到底为何,一时也就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那人又不知道絮絮叨叨对着墓碑说了些什么话,这才转头看向被晾在一边的顾雪舞。 “我允你在死前与她磕个头。”话里没有商量的余地,满满的全是命令。 “反正怎般都不出个死,我为何要遂你心愿做这无用事?”她不觉得自己有兴趣对着一座对她来说陌生的坟墓磕头。 她的过去只有小师叔和师父,为何要对着一座不相干的孤坟磕头?话语一落,却是立马迎来男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扇下来,里面的怒意她感受了个十足。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今日受着莫名其妙的对待,顾雪舞也来了气,摸着被打得瞬时肿起的左脸,冷冷地盯着男人,“我顾雪舞可没兴趣对着一孤坟磕头,要磕你自己磕去!” “若是没有她,你以为你有机会在这世上走上一趟?” “什么意思?”这句话让她皱了眉头。 “她是你娘!” 娘?听着这陌生的词语,顾雪舞有一瞬的失神,转头,满是不解地看着身边这陌生的坟冢,这里就是埋着书上说过的“娘”? 这是什么鬼东西?!她活了这么长时间,从来都不与叫做“娘”的人有半分干系! 在青阳峰的时候,小师叔和师父就是她生活里的全部,她从来不知道有爹娘这种存在,就那么无忧无虑地那么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直到后来在尘世生活的五年,她才直到自己是从一个叫做“娘”的肚子里蹦出来的,但是,一直都是小师叔爹娘角色轮换来照顾的她,将她宠到天上去,从始至终,那什么“爹娘”连出现都没出现过。有小师叔在,她才不需要别人? “先不说你说的是否是真的,即使她是我娘又如何?” “这天下除了她,你以为谁身上还有这上古血脉?”紫幻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上天又何其残酷,明明给了他们幸福的美梦,却是要在最美好之际,生生将他们流放到尽是无边苦海的地狱,若非这个怪物,自己的妹妹,也不会落得香消玉陨的下场。 “哥哥,我不要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帮我把它打掉,求你,求你了,我不要让墨大哥看到我这种样子。” 明明他好生护着的人,却是被肚里的怪物吸尽了修为,耗尽了精血。 “紫鸢。” 想起那如梦靥般的过往,完全被往事纠缠的人几乎是失去了理智,濒临崩溃的边缘。 若不是这个怪物,自己的妹妹怎会离自己而去?如今,她居然还无半分感激之色,如此无情,果真就是魔物! 她该死,她早该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她!为自己的妹妹报仇。 本是倾城绝色的面容,此时竟是被仇恨扭曲,全然的杀气硬是让顾雪舞紧了心神,这人怕是打一开始就想要自己的命。 “紫鸢,别怕,哥哥这就让她下来与你赎罪,别怕别怕。”男人似是陷入了疯狂,喃喃自语之间,一步一步朝着白着脸色满脸紧张的人走去,身上越发强烈的杀气,连着地上的花草都受不住,漫天花瓣飞扬。 不论这坟墓里的人与自己有和关系,顾雪舞从来不打算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掌控,但是,现下这种境况,她该怎么办?这人的实体给她的感觉,分明比那鬼王都要厉害一些,以着她如今的修为来看,根本就半分胜算,要想活,就只有逃。 但是,怎么逃? 怎么办?怎么办?顾雪舞急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却是不管怎样,似乎都无能为力,这人太强大,强大到她根本无法反抗的地步。 “你为什么要杀我?” “待我送你入了那黄泉,你自去问她。” 那人今日事铁了心要取她性命,让顾雪舞连半分的机会都找不到,眼看着那人一掌就要拍在她的天灵盖上,她终是怕得崩溃了起来,她才不要死!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凭什么! “小师叔!”若是死了,小师叔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住手!” 白衣飘渺,一切只在瞬间,在离她天灵盖一指的距离,那人要落下的一掌,生生被一指指节修长的手阻止。 被坏了事的人满眼的不豫之色,面上全是隐忍的怒气,冷冷地瞪着那出来搅事的人,“你什么意思?” “她是无辜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紫鸢就该死?”紫幻不怒反笑,这几百年的时间,这人不回来看一眼紫鸢就算了,如今他要替她报仇,他居然来阻止。 来人沉默了片刻,“这是上代人的恩怨,一切对错不该由她来背负”。 “这是我的私事”,紫幻冷冷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不管你怎么说,今日她这命我要定了”。 紫幻想要将抓住自己的手甩开,那人却是半分不松:“她是师兄的弟子。” “她是我的仇人!”这一个个的不与他报仇就算了,居然还偷偷地将这孽畜带走!教他好生失望! “我说了,你的仇人不该是她。” “那你说说我的仇人该是谁?要不是这个怪物,鸢儿会死?!” …… 两个男人,并没有半分退让的地步,一时就僵持在了那里。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顾雪舞这才有些明白了这个紫衣男人为何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怕是因为自己的出生,才让他的那个叫什么紫鸢的妹妹葬送了性命。 所以,他便要教她去背负这份罪过。 凭什么?! “你先回去,这里由我来处理。”如一座山般挡在她面前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嘱咐了她一句。 “谢谢,长老。” 她知道现下自己再待在这里,唯有死路一条,便是白着脸色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山下走去。 “墨离,你今日若是放她离开,我们以后便再也不是兄弟!” 眼看着那人从自己面前逃开,紫衣男人有些急了。 却不知,他这一句话让正要离去的人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身,“你刚才说什么?” 墨离?为何这名字这般熟悉?想要细想,却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将她搁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外面,窥不得里面半点。 墨离,墨离?这到底是谁? “你无须多想,回去养伤便是。” 温柔的话语,为何这般熟悉?顾雪舞站起身来,歪头仔细看着那有些让她熟悉的轮廓,梦呓般道出心中的话语:“小师叔。” 远处的两人,心头都是猛得一震。 “你说什么?”紫幻眯着眼睛看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却是让仿佛陷入梦幻的人醒了过来,眼神跟着一阵清明,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终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昨日才在梦里见过小师叔的样子,明明那么清晰,现在脑子里却是拼凑不出他的模样。 “墨离,我告诉你,我紫幻想要的命,你护不住。” 她只听得身后那人满是怒气的声音。 我的命,从来没有被别人掌控的道理。 我要成为强者。 * 顾雪舞回到翠竹峰时,几个师兄师姐都去上课了,此时,峰上只剩几名做内务的外门弟子,一个个忙碌地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将峰上弟子换下的衣物拿到外门去清洗。 只是,这一路上,不知为何,顾雪舞总觉得那些外门弟子看着自己的视线很是奇怪,她以为是自己那一嘴的鲜血吓着他们了,但看那些弟子羡慕或是同情的眼神,又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被这一道道怪异的视线扫来扫去,终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只得尴尬得以袖遮面,逃也似的往住处走去,好在那几个师兄师姐不在,免得他们看着自己这番样子会好生嘲笑一番,现下她胸口的地方痛的紧,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疗伤,不想有外人来打扰。 只是,在走到以前居住的院子时,满眼的红灯笼,让她不解地皱了眉头,看着那大喜的红,她不明白是为何,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为何突然多了这些装饰? 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她这才踩着步子往着里面走去。 “这是……”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满眼的红色,红漆的木箱,摆满了屋子,上面的红绸,硬是将这简陋的屋子染上了些奇怪的喜气。 这次,她终于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是进错房门了,刚要踏入房门的右脚又抬了回去,重新走出院门,确保这的确是自己住的院子这才又晕晕乎乎地走进去,自己没走错,这些箱子怎么回事儿? 怎么看怎样像是书中所说的男女婚嫁男方送的那种聘礼,而且她在京城时也见过婚嫁的队伍,那前面一对对的人马抬的就是与这些差不多的,不是她的话,难道是二师姐? 二师姐要出嫁了?她怎么没听过二师姐心仪过谁? 正巧见着一小童从旁边的房门出来,便是拉着他问道:“我这屋子是怎么回事儿?” 那人一看她满嘴的鲜血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道:“师姐,你,你没事吧?” 顾雪舞此时哪里还顾得及自己身上的伤,只是这一觉醒来,这一波接一波莫名其妙的事情,着实让她懵了头,急道:“你别管我伤不伤,回答问题便是。” “师姐不知道?这是绿萝峰的欧阳师兄亲自送过来的聘礼啊。” “……”聘,聘礼?“送给谁的?” 那小童很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啊。” “我?他送我聘礼干什么?” 她突然觉得很是头痛,这又是怎般个劳什子事儿?这天剑门一个个人都不正常,要不是疯了,要不就是癫了,她来这五年屁事跟他欧阳绝不沾边,他没事送这个过来干什么? “这,这,我也不知道。”小童欲哭无泪,连大人您自个儿都不知道,我这外门道听途说的小童又知道什么? “算了,你先下去。”顾雪舞揉着额角,挥退了小童,这才回了屋子,看着满屋子的东西,额角一阵抽疼。 “嘭”的一声,那可怜房门被人无情地摔上,顾雪舞终是再不想多看那些奇怪的东西一眼,跑去院子简单梳洗了一下,便是匆匆去了学堂,这婚姻大事可不是什么儿戏,不弄个清楚,她睡觉都睡不着。 * 演武场。 “恭喜欧阳兄喜得佳人,到时我等定厚礼相送。” “多谢,多谢。” “欧阳兄福气,居然娶了顾小师妹这等绝色美人。” …… 一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欧阳绝便是成了这里最为惹人注目的存在,被里里外外一圈人围了个里里外外,笑得脸皮都抽筋了,不时对着旁人的道贺抱拳道谢。 初来演武场没多久时间的云舒也着实被这突然的劲爆消息给弄得有些晕头转向,这几日他都蹲在观音峰忙着照顾他感兴趣的顾小师妹,却是紧紧才几天不到的时间,外面的世界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陌生了,尤其是这一出门就被这么个有些惊悚的消息砸得头晕晕乎乎地。 这顾小师妹什么时候跟着欧阳绝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了? 这晨练所有的弟子都会在这里,却是似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一般,个个都知道了欧阳绝和顾小师妹的婚事。 “喂喂,锦年兄,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欧阳家到底演的又是哪一出戏?”他碰了碰一旁抱剑闭目休息的人的肩膀,好奇地问道。 那人睁眼,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们可是知道原由?”他只得拉着其他的弟子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只知道昨日欧阳师兄就亲自带着聘礼去了翠竹峰提亲去了。” “……” 他正是还要问些什么,却是突觉周围安静了下来,瞬即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便是见着不久前才见着的人正是急急地往着这处走来,远远地看着,似乎脸色很是不好。 ☆、第093章 任性到底 “欧阳师兄,你放在我房间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早已看到来人的欧阳绝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她,抬手随意撩起她耳前一缕发丝,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发丝如丝缎一般柔顺,勾唇轻佻一笑,“本少爷以为小师妹是聪明人,明摆着的事实放在那里,你却是还要来装傻再来问一遍,难不成是想亲口听本少与你说上几句?” “不用”,顾雪舞皱眉将头偏向一边,躲开面前人的手,径直说道,“怕是要辜负欧阳师兄一番好意,我顾雪舞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师兄,就不高攀了”。 刚刚还似心情明朗的人,瞬时冷了面色,这丫头倒是胆子大,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他面子,他欧阳绝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何时未曾得到过? “没事,本少允你高攀。” 本事心情不好的人也跟着冷了面色,“我的婚姻大事允不允是我说了算,断然没有外人决定的道理,我把话再说一遍,还望师兄听清了,我,不愿意嫁”。 话语毕,顾雪舞连脸色都懒得再与这二世祖甩上一个,转身便离去。 “你给我站住!” 前面的人停了步子,转身,夜色般的黑眸冷然看着身后人,“师兄还有何事?” “顾雪舞,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在本少爷面前你连提鞋都不配!我欧阳家给你个做妾的名分已经是高抬了你,别不知足!” “既然师兄都知道我们不般配,又何须再强求?难不成你欧阳家的人就这么喜欢给自己添堵?” 明显已经冒火的人捏了捏拳头,她今日心情不好,一万个不好,被一个莫名其妙地大混蛋欺负了,这里又跑来个小混蛋!大混蛋欺负不得,小混蛋她还不能收拾了?现下,看着那人张口闭口的嚣张话语,她特想上去将揍飞他大门牙! 我要崛起!再想以前那般什么“掩藏锋芒”,她绝对会憋死! 她这个混世大魔王,从今天开始,绝对要将前面五年受的种种委屈讨回来!小师叔都答应了,她心虚个球球!以后随心意做事,想揍谁就揍谁!看不顺眼的都揍! 可是,从来眼高于顶的大少爷哪里看得出此时站在对面的绝色女子面上变换不停的表情,只当是自己猛药没下够,这女人心大不愿意上钩。 “怎么?还觉得做本少的妾室是委屈了你?”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是攀权附势的?就算他欧阳绝在这天剑门名声这般不好,往着他身边贴得女人还不是如过江之鲫?哼,给她们那一点点的宝器和的丹药,再贞洁的烈女不还是乖乖臣服于他了?他就不信叫做顾雪舞的女人不是坐地起价,不是欲擒故众,“你以为你这十足鼎炉的体质,这世上除了我欧阳家还有谁护得了你?” “鼎炉?你什么意思?”也许才来的时候,她顾雪舞不懂什么叫鼎炉,可是,现在她再不懂,那绝对是脑子有问题了,一双手禁不住捏得指骨“咯嚓”作响。 这“鼎炉”二字一出,一众的人也跟着满脑壳的问号,均是不解地看着欧阳绝。 欧阳绝冷笑一声,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道:“难道本少爷说得不对,你这天生的混沌体质,除了给男人做那鼎炉用,你以为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废柴就是废柴!依着你这体质,就算你再怎么苦修武道,几百年后还不是一抔黄土!” 混沌体质?!现场除了少数几人知道这混沌体质的来历,均是不明白这混沌体质到底是个什么体质。其实,说白了,这就是相当于没有灵根,但又不全然如此,上古流传下来的血脉,总还是有它的不同之处的,只是,有很多有用的信息,都掩埋在了历史的洪流中,后人不得知而已。 之所以说混沌体是鼎炉中的绝佳,就是因为它无五行属性,可以调和任何属性的修者,得之在修仙大道上必是很好的助益。 “谁跟你说我是混沌体质的?” “本少爷就说,以着你顾雪舞这般好的身手,怎么就做了我天剑门这五年的吊车尾,现下看来无非就是怕你这体质被别人知晓。你得好生感激我爷爷,若不是他及时发现你这特殊体质,你以为以着你这身份,能入得了我欧阳家的门槛?” 听着这话的人很想一口血呕出来吐个爽快,她来了这天剑门五年,横看竖看硬是没看出这欧阳家有什么特别,不就是有个老不死的待在长老会里一天到晚养虱子么?这门槛有多高?! 顾雪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胸中一口浊气呼出,连反驳的耐心都没有了,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想要往回走,“我再申明一次,既然你家门槛这么高,麻烦去找配得上你的,别来找我”。 这女人……第一次掉面子掉得这般厉害的人脸色很是难看,眼色更是阴沉了下来,“顾雪舞,你敢走出这里试试!” 前面的人停了步子。 “别在本少爷面前装清高,不知好歹,以后只要你伺候好了本少爷,莫说是丹药、宝器,就连那月亮,你想要的话本少都给你摘下来……” 他这自认为丢得够大的饵还未全部甩出来,前面的人就已疾步向着他这处走来,瞬即挑了眉头,哦,这就受不住诱惑了?果然娘说的对,这天下,女人本就是依附于男人的存在,只要男人稍稍恩威并施,有哪个女人不是乖乖就范的?哼,这天下的女人,就是贱! 男人眼里慢慢酝上的全是轻蔑。 “你说我就是要拿天上的月亮你都给得?”女人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莫说月亮,你就是……” 话语却是被重重砸在面上的一拳打断,在欧阳绝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站在他面前的人已是突然面上全是冰寒,带了十足力道的一拳向着他得右脸端端正正地招呼了过来,一下将他打得牙血横飞。 “你不怕咬了舌头?没人说你还真当自己那点破铜烂铁是宝了?我现在就要那天上真真的月亮,你去给我摘!只要你大少爷摘得下来,莫说妾室,你要我顾雪舞的命我都给!” 旁边看热闹的其他弟子嘴巴都成了个标准的“o”形,打,打人了……还打得是…… 被一拳打飞的人更是捂着半边痛得发麻的脸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面色逐渐嚣张的人,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话语都开始打起了结,却是“你”了半天,再是蹦不出多余的字眼来。 “你什么你,揍得就是你!” 旁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的云舒,反应过来,直接对着前面的小丫头竖起了大拇指,暗自佩服,够胆!这欧阳绝可是从来在天剑门都是横着走,从小到大几时吃过这种明亏?连他都不敢随意惹他,这小师妹,真是……怎么说好呢。 不过,怎么看着怎么爽快! 一旁的穆锦年却是不赞同地皱了眉头。 不待欧阳绝反应过来,一旁的几个狗腿子却是先过来,指着顾雪舞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欧阳兄是谁吗?!要是教他爷爷知道了,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今日肥了“贼胆”的人白眼之,话都懒得回上一句,不待那些个人多说一句,身形一动,对着那人大门牙就是狠狠一拳砸下去,演武场上顿时传来一阵让人心头发毛的鬼哭狼嚎之声。 众人看着那鼻血横飞,两颗大门牙挂在嘴上要掉不掉的可怜同门,齐齐打了个寒战。 “那我就先把你们收拾个够!反正揍一个是揍,多揍一个也是揍!不如先让自己揍得心情舒畅了再说。” 顾雪舞狠狠瞪了几眼其他几个打算动手的家伙,瞪得那几人身子一颤,这才慢慢走到捂着嘴巴一手血的欧阳绝面前,冷声道:“我告诉你,我顾雪舞这五年来甘愿当个‘吊车尾’可不是因为这混沌体质,我是看不上你们这些连筑基都不到的人,不屑于与你等比怎么着?像你这一天到晚仗着自己家世倒出耀武扬威的废柴我才是真的看不起,想娶我,就你,不配!” “你……你……”从来没有这般丢过脸的人面色白得厉害。 顾雪舞自然也不会做那泼妇骂街的事,只待一口气骂得舒畅了,也就住了嘴,看着面前这纨绔子弟快被自己气得一口气哽不过翻白眼过去,眼珠子转了一圈,收了一丝戾气,指着周围一众人对着欧阳绝道:“欧阳师兄,你自己好生看看,这周围有多少师兄师姐是真的服你的,以权势压人,本就难以服众,你有本事就靠自己的实力去争!莫要忘了这修界的规则,强者才是为尊!” 被说得哑口无言的人瞪了她许久,这才吐出几字,“顾雪舞,你,好,好……” 说着,男人猛地将周围扶住他的人推开,满眼怒火地瞪着她道:“你说本少爷以权压人你不服,那好,本少爷今日就堂堂正正与你比试一番,我们都拿实力说话。” “比就比”,这不正是她的目的?“不过,光比试还不够……” “你待怎么样?本少爷今日就奉陪到底!”他今日若不教训教训这口出狂言的丫头片子,他就不叫欧阳绝! “若你赢了,我顾雪舞任师兄处置如何?……” “胡闹!” “胡闹!”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顾雪舞转身,却是见着是从来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大师兄,而另外一个,却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顾长老,看着两人的反应,她愣了楞,这才跟着众人弯了身子对着他行了礼,“长老师叔……” 银色凤形面具下,那人一双墨色流光的眼眸里满是不悦之色,扫了扰乱演武场安静地两人一眼,满带威严的声音斥责道:“现下正是修习之时,你等不好生练剑这是要作何?” 整个演武场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难不成我派的教学执事都只是摆设不成?” 擦着冷汗赶来的教学执事一听,立马吓得软了身子,本是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有趣,哪知道这顾长老没事会往这处跑,“小,小的管教不力,求长老息怒……” “你既是不愿担这教学执事的职责,本座这就去禀明掌门,去了你职务。”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以后一定好生记住这次教训,求长老原谅……” 一听是要去了自己的职务,那教学执事终是白了面色,一般做这教学执事之人都是快到金丹期的修士,这若是被去了,那以后这天剑门内门根本就没有他半分立足之地,只落得外门打杂的下场,再是不能享受内门的各种优厚待遇,要想求得好的丹药怕是难上加难,他一个灵根一般的人,要想再去冲击金丹境界,怕是…… 只是,他一个小小执事,又如何入得了这天剑门掌握大权的长老眼里,回应他的只是那人冰冷几字,“本座话不说两遍”。 如他这等资质,天剑门外门比比皆是,缺他不少。 只是,这对于一个背景普通的修者来说,顾长老的这一处置,就相当于将此人的前路全部斩断,生生要将他逼上绝路。 若是那人知道这番后果,就是与那欧阳家的对上,他定也不愿意由着顾雪舞他们两人这般闹下去,哪里知道,这……千般悔,万般悔,一肚子血泪只自己吞,“顾长老,小的求您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一旁的弟子看着这被无辜波及的可怜执事,不少的人都有些不忍起来,却是看着那顾长老不知为何似是有一身的怒气,没人敢这时候去触他霉头,只得半声不敢吭。 顾雪舞也是看着那教学执事可怜,心头有些不忍起来,她哪里想到自己这么一闹,这教学执事也跟着倒了霉,她虽是任性,却是不愿意这般让人替自己背了黑锅,想了想,终是忍不住替他说话道:“长老师叔。” 满眼怒气的人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你别怪闫夫子,是我的错。” “你们的错本座自是要好生与你等算,现下还轮不到你们说话。” 看着这么不近人情的人,顾雪舞撇了撇嘴,心下腹诽,还说是大师父的师弟呢,还让人家叫师叔呢,这么不近人情! “他没有错,是我逼他的,我威胁夫子,他敢管我们我就揍他……”她顾雪舞决定的事,也不是那么好改的。 “……” 顾离面具下的脸皮终是抽了一抽,不光是他,连一旁的一众弟子都是无语地看着顾雪舞,她若是说揍他们,他们还能接受,去揍夫子?……敢问,夫子有这么好揍? 但是…… “夫子你说是吧?” 跪在地上求饶的人愣了一瞬,恍恍惚惚如做梦一般,干干地应着:“嗯,嗯,是的,是的……” 这么一唱一和的,黑的也给说成白得了,管他顾长老接不接受。 “……”众人默,这闫夫子还要脸不? 良久的静默。 “你是打算将这一切罪责背上?” 顾雪舞被似乎怒火更甚的人盯得缩了缩肩膀,口气终是弱了一分,“没有”。 她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欧阳绝,“我跟他一起背,长老师叔要怎么罚都可以”,顿了顿,她又道,“只是,在罚我们之前,还请允许我们先比试一番”。 “课堂不许私自比试,何况你现下身上有……” 却是正巧这时,代表下课的浑厚钟声从远处响起…… “下课了,可以比试的吧。” “……如若本座不允呢?” “我就要。” 众人默,这顾雪舞胆子今日怎的肥成这般? “你可改日再行比试。”今日不行。 “必须今日,今日我若不将他收做我的小弟,说不准他就耍赖让他爷爷出马逼着我给他做妾。” “没你师父答应,这婚事做不得算。” “可我怕他小人,他喜欢有事没事拿他爷爷出来欺负人,我在这里没权没势,他阴我怎么办?” 一旁的欧阳绝面色由白转黑,我欧阳绝就有这么卑鄙可耻?小丫头你要不要一句黑本少爷一次? 一众人就看两人你争过来我争过去互不相让,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 一身银白衣衫的人,不知现下面具下的面容是怎般表情,众人只看他抬手揉了揉额角,不知是怀着怎般的情绪叹了一口气,“既然现下你师父不在,我便替他好生管教于你,待会儿你自行去我飘雪峰领罚”。 至于那该死的混帐东西欧阳绝,先把他交给他爷爷,等着他逮着机会再收拾。 今日这顾长老似乎是被这胆大包天的顾雪舞气得不轻,衣袖一甩,便是怒气冲冲地消失了身影,留下诸多的恩怨给顾雪舞和欧阳绝自己解决。 有好心的弟子在心里默默给顾雪舞点了根香,您好自为之。 ☆、第094章 沆瀣一气 顾雪舞觉得自己很是奇怪,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顾长老出现,她总是会在他身上看到小师叔的影子,总是忍不住想亲近他,甚至毫无察觉地就在他面前耍脾性。 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师兄弟的关系,所以,总有些脾性,是如此相同?相同到她有时候都会觉得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若不是小师叔说过他在青阳峰等她,等她学成归来,她也许早就大着胆子去揭这个顾长老面上的面具了。 虽然他刚才是严厉了点,但是,她还是明显感觉出了,他似乎是在关心自己,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虽说翠竹峰的齐老大其实也是关心她的,但是,他却是整日在自己的无忧殿喝酒吃肉各种快活,可没时间多看她几眼,这五年来,顾师叔是第一个对她这般仔细的人。 “下雪了。” 被旁人的话语将思绪拉回,感觉到脸上落下的点点凉意,她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天空竟是安安静静地下起了雪,它们就那般毫无声息地落地,沾在衣间,落在发上,在人睫毛上落成点点白霜。 明明山下正是盛夏时节,这里却是一片寒冬景象。 青阳峰上也经常这样飘雪呢。 “待我修得大道,他就会来接我回去。”看着雪花在指尖消融,她有一瞬的失神。 什么时候才能修得大道?她现在不知道筑基了没有,而之后还有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大乘、渡劫八个修为境界,书上说,每个修为境界都不是随便可能达到的,越是后期越是难,九成的人在达到一定境界后就停滞不前,再也无法突破,直到寿元终止。要到渡劫期,她所知道最快的至少都得千年的时间。 一千年,好久的时间,仙路凶险,不知道她能活到那个时候不,而且那么久了,小师叔还会记得来接自己吗? 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青阳峰在哪里,她一直找不到回去的路,小师叔识得来接她的路么? 若是小师叔真的在她问得大道之后才来接自己回去,那以后的日子断然不能再像以前一般了,她也想要交朋友,她也想和大家一起切磋武艺,互助互进,加快变强。 她就站在那里,出神了好一会儿看着天上落下的白雪一动不动,心里盘算着自己以后的路,然后,转过头来,看着那黑着面色的欧阳绝语出惊人:“欧阳师兄,我们做朋友吧。” “……” 什么?他欧阳绝听到了什么? 牙根还在一阵阵抽疼的人简直不敢相信此时自己听到的,她要和自己做朋友?他很想知道这丫头脑子是怎么构造的,刚才还怒火冲天地揍了自己几拳,这下又说要做朋友。 莫说他那一口闷气还没哽过来,这周围所有的内门弟子哪个不是被她这话震惊得脱了下巴?这天剑门上下除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谁敢跟他做朋友? “跟我做朋友,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当当这天剑门的恶霸,我觉得我们都是坏人,臭味相投,可以沆瀣一气。”某人满眼无辜地说道。 “……”不光是欧阳绝,在场所有人的面容都扭曲了。 臭味相投?沆瀣一气?这分明就是再明显不过的讽刺,风萧萧兮易水寒,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怎的觉得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雪真的是越下越大,本来干干净净的演武场上,瞬时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朋友?” 不知作何感想的人面上突然一阵怪笑,看着顾雪舞怪异道,“你知道本少爷的娘是谁么?你知道我欧阳家的那些丑事么?……” 丑事? 顾雪舞皱眉,“我想和你做朋友关你亲娘啥事?” 却是这么一说,那人半抚容颜越是笑得疯癫了起来,良久,才怪异地看着她道:“想要与本少爷做朋友?你以为你是谁?” “等我把你揍趴下你不就知道我是谁了么?” “……” “……好,本少爷今日就答应你,只要你顾雪舞胜过我,我以后再不找你半点麻烦,而且,以后只要本少爷在,这天剑门没人敢动你半根汗毛。” 哪知他这番豪言壮语却是迎来人家一个白眼,“话莫说大了,你还说要给我摘月亮呢,怎没见你有那能耐去摘下来……” “……”欧阳绝现下才觉得,是否自己以前作恶太多,老天专门派这丫头下来收拾自己? 再与她斗嘴,他命休矣,动真格才是硬道理,他就给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只靠家族势力走上来的二世祖。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 “等一下。”本是一直在看热闹的人云舒却是突然挡在了两人面前。 在二人不解地视线中,顾雪舞就见着他难得地收敛了观戏的表情,颇为严肃地看着她道,“小师妹,你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 顾雪舞皱了皱眉,她胸口痛倒是真的,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伤到什么样子了。 那人见她不答,便也不待她多说,径直抓了她的手过来,感觉着那筋络里翻涌凌乱的灵力,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自己伤得这番严重,她还敢来挑衅欧阳家的小子,是真觉得她命硬扛得住? 他抬头看了一眼刚才顾长老消失的身影,他总觉得,那人刚才那么一出,分明就是知道她身受重伤,前来阻止的,明明早上她还好好的,就见了紫幻师尊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竟是內腑伤成这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舒转头颇为严肃地看着欧阳绝:“小师妹现在受了严重的内伤,怕是不宜比试。” 欧阳绝愣了一下,又仔细观察了顾雪舞一番,见她果真是面色发白,根本就是受了不轻的伤,居然敢来挑衅他?莫不是自己这一出真的惹了她不快,她才这般不管不顾地过来与他算账? 虽说他承认自己渣,但是这种明显地趁人之危,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放不下那面子去做,何况对手还是个女人,“她自己要来找死,本少爷能怎么地?” 顾雪舞这次似乎才领会了些刚才长老师叔的话里意思,难不成自己真的伤得厉害,眨了眨眼,她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 “小师妹,不如今日比试就暂时搁置,待你身子好了再与你欧阳师兄畅快比试一场如何?不如我带你去观音峰,现下先与你疗伤才是。” 顾雪舞却是摇了摇头,“既然说了要比试,那我便不能食言。” 说完,她不顾云舒的劝阻,径直去了一旁的刀架,指尖在锈迹斑斑的刀架上流连,最后,落在第二排最右边的位置,这把刀身细窄的长刀,她记得上次就是用的它,想不到还在这里。 他师父青阳真人其实以前评价过她,此女嗜杀。 的确,她手一摸到刀,她就忍不住想好好疯狂一场,仿佛这种嗜杀的本性是她天生属于自己血脉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不这般,她觉得活着都没意思。 没人看到,女子低头专注地看着刀身时,眼里嗜血的红光一闪而过。 ☆、第095章 良苦用心 “怎么?你还不服气?”看着欧阳绝那憋得通红的脸蛋,顾雪舞反而是来了点趣味,总觉得这家伙这模样像一只不肯服输的小狗,反正现在他已经是自己的小弟了,闹闹小脾气什么的,她是可以容忍的。 而且,作为一个称职的老大,她觉得有必要在小弟闹脾气的时候让让他给顺个毛,“乖哦,不气不气,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你输给我不是你的错,是天意这么安排的,不要挣扎了。” 她很是大度地将自己的脸递过去,“要不,我让你揍几拳消消气?” =_=!!欧阳绝面上一红,狠狠地瞪了面前脑回路奇怪的女人一眼,扭头溜之大吉……满头黑线的人开始思考人生,他的人生为何总这么虐…… 看那溜得比什么都快的人,顾雪舞眉眼一弯,眼里无丝毫生气之色,全是高兴和宠溺,生生看得一旁的观众起了个寒战。 其实,以前她在京城时小师叔是有给她买过一只小小的长毛犬的,却是没养到一个月,那贪吃鬼就不知是跑去哪个地方吃了人家专门用来灭鼠的鸡骨头,她都来不及见到最后一面就一命呜呼了,死时还七窍流血,全身僵直,那凄惨模样,可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她伤心了好一阵子,再也不敢随便要小动物回家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嗝屁,她心头看着难受。 现下来了这么个便宜小弟,心里原本因为失去长毛狗狗空了的地方,一下就被填的满满的了,人,总比狗狗好养吧。 嗯,看来以后就是心理攻坚战了,她可要好生想办法与这暂时不打算驯服于她的小弟玩儿一场心理游戏,誓要将他每一根炸开的毛毛理顺,那时候,谁若再惹她,她随便一句“小绝,咬他!” 哼哼,她养的狗狗嘛,必须是忠犬,呸呸呸,小弟,必须是忠诚的小弟。 满脸明媚笑意地扫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众人,顾雪舞踏着轻快的步子往着飘雪峰走去,师叔长老的话,她可还记得呢。 但是,一路好心情,身上痛痛各种飞有木有? 只是,走到一半的路,某人撇了撇嘴,转身不悦地看着身后,“干嘛跟着我?” “我是来投诚的,还望小师妹收留呢。”摇着折扇的云舒,笑得跟狐狸似的。 “什么意思?” “我也想做小师妹的小弟啊,小师妹可愿意收留?”某人眼睛无辜地眨啊眨啊。 “……”有病吧?哪有赶着与人家做小弟的,“条件”。 “没有。” 书上说了,相信男人的鬼话,猪都能上树,尤其这种无事献殷情的,哼,非奸即盗。 于是,观音峰向来在女弟子中人气十足的大师兄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白眼,“自动送上门的,我嫌弃”。 “……” “唰唰唰唰……”手上折扇一阵开合之后,某人流着马尿转身,-_-#一片赤诚之心就被小师妹这么嫌弃了,好伤心…… 默默地看着本来温文尔雅的云师兄各种伤心模样之后,顾雪舞果断转身离开。 自从来到了这天剑门之后,这里的人与书上各种对不上号,好难接受…… …… 一枚水镜将发生的一切展现出来,看着自家小丫头身上未添新伤,墨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眉头却并未舒展半分,抬眼看向落雪的阴沉天空,本来静若寒潭不起半点波澜的深邃眼眸闪过一丝暴戾的幽光。 本以为做这天剑门的长老便可以好好护着他的丫头,但是现在看来,除了离她近些,也不过是多加在身上的一层负累而已,连亲近她都要隔着师叔这一层身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别的男弟子“亲近”。 他的丫头这么美好,以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男子喜欢上她,时间久了,他怕他的丫头就被别人拐走了,就会忘了等着她的小师叔。 “乖孩子,你可要记得,不准将你的小师叔忘了,更不可以喜欢上别人,不然,小师叔会生气的,很生气,很生气。”那时候,他会将所有占去她的心思的东西,和人,毁去。 他的丫头,就只能被他无所顾忌地宠着,护着,他只想把天下最好的都与她,她想要的,喜欢的,都只能他给,别人根本连碰她一根毫毛都没资格。 她想欺负谁就该欺负谁,她要谁死,那人就不该多活一刻。这天下生灵,哪有她半点可贵? “若是小师叔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妖,你还要小师叔吗?”当妖多好,没有人那么多束缚,自由自在的,想杀谁,就杀谁,谁敢跟他抢丫头,他杀个干净! “嗯,这是怎么回事?”此时已是站在了殿外的顾雪舞转身看了一眼飘雪峰的周围,没见着有外敌入侵,便很好奇地戳了戳那似水波一般突然变得不稳定的结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长老师叔在里面练什么厉害的功法?犹豫了一瞬,又怕长老师叔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便小心地站在外面喊了一声。 “长老师叔?” 她永远不知道的是,若非她那一句喊声,整个飘雪峰怕是都要被她家长老师叔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妖气毁去,好在那人及时醒了过来,只让她进去时看到了满地的家具碎片,仿佛妖风过境,该碎的碎,该缺脚的缺脚,反正没一样是完好的。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练功,像在生气…… 她总觉得,自己来得是不是时机不对? 看着自家丫头几次偷偷瞟眼看向门外,有些惧怕地盯着他,墨离心头压下去的暴戾又开始翻腾起来,不自觉地,他地声音就变得冰冷了起来,“你在怕我?” 看嘛,这眼神不对,明显是生气,她想说不怕的,但,这说出去谁信? “嗯。”他家丫头老实地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怕他一个不爽,把她揍得连小师叔都认不出来…… 自家丫头这般诚实的反应,让他皱眉之余又莫名地好了些心情,他甚至暂时找不出理由来苛责她,声音稍稍缓和了些,“为何怕我?” 我宠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你……这话,他却是不能说出。 “我怕长老师叔待会儿罚我时,我下场比它还惨……”顾雪舞还指了指面前一瘸了三条脚可怜地躺在地上的椅子。 “……我在练功。” 生怕把孩子给吓着了,墨离艰难地找了个干巴巴的理由,好在自家丫头有时候脑子会变的笨笨的,不会多去计较追究,也就这么过去了。 于是,传说中的顾长老衣袖一甩,屋子里立马变得干干净净,开始了与自家丫头长达一个时辰的谈心。 谈心主题如下:1。既是要问道修仙,那便不可随便动情。切记,得道之前,一切情缘皆虚妄,不可随便交心,更不可与身。 顾雪舞点点头,问:“那得道后呢?” “那时本座自会与你答疑。” 2。凡事保命为第一要义,遇上强敌不可硬碰硬,想赢便智取,不然走为上策。 顾雪舞表示,这条方针坚决贯彻到底。 3。不可随便与男子亲近,须知男女授受不清。 “那不小心亲近了咋办?” “那时本座自会与你解决。” …… 听了良久的人,满是复杂地看着面前这满身清冷气质的长老师叔,突然开口,幽幽道:“长老师叔,你说的这些,可是我家小师叔托你传?” 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要这样,不能那样……怎么听怎么像是小师叔的嘱咐。在家里她翻天了小师叔都是没一句话说,可是,一到外面,各种不准,天下再没似小师叔那般与她唠叨的人了。 而此时,墨离也是惊讶于这丫头对自己的敏锐,大凡是有些微与他相似的地方,她都是没有看露眼的,虽说几次被他糊弄过去,可是时间长了,怕是纸包不住火,到时候这孩子定要与他好生发上一番脾气。 隐瞒太多,反而容易引起怀疑,于是,他淡然地点了点头。看着丫头开始缠着他问自家小师叔还说了什么什么的,他不觉丝毫烦意,反而刚才躁动的心情都渐渐平稳下来了。 “在金丹境界之前,记住不可使出妖刀,你便先用这把‘千雪’刀。” 此刀龙骨由深海冰铁做成,坚硬非常,刀身用极北“焰域”炎铁制成,韧性十足,这是墨离专门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大陆两极奔走为自家丫头收集材料亲自做出来的,虽未曾在兵器谱上排过名,但若是拿出一比,至少也在前十,不前不后,刚好合适现阶段丫头使用,也不容易被人觊觎。 那厢,顾雪舞一听说是自家小师叔捎过来的东西,可管它是什么做的,满心的欢喜,在这牢狱似得天剑门待了这般久,家长好歹也心疼自己了,给自己送过来了慰问品,不管好坏,她都是满心的欢喜。 许是这长老师叔真是与自家师父交情好的非常,为了与她养伤,还专门与她批了一处单独的房间与她,今日不光得了个便宜小弟,还能摆脱二师姐的骚扰,受点小伤什么的都是不值一提的。 本是安安静静待在顾雪舞体内的妖刀却是动了动,若是下山的路上有人经过,定是能看到她眼里红光闪过,着实有些诡异。 ☆、第096章 神秘奶娃 “既然能为一个小丫头站在人族这边,那本尊也能让你因着她与人族对立。” 一片雾色朦胧之中,懒洋洋地坐在石凳上啃着卤鸡爪爪的人意犹未尽地一根一根地抿着指尖上沾满的油腻,偶尔来了兴致,素白修长的手指便捏起几根鸡骨头,“刷刷刷”地将之扔出,尽数将簌簌下落的竹叶打穿,然后嵌进一根竹节已是发黄枯死的楠竹身上,此时若是有人上前仔细看去,定能看到这枯死的楠竹身上从上到下那是嵌满了不知是鸡骨头还是猪骨头的小东西。 ……天见尤怜……这是何等深仇大恨! 似乎是这一手还不够解气,披头散发的男人还特地幽幽地、满是杀意地瞪了那可怜兮兮的楠竹一眼,“敢跟本尊作对,定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阴测测的语气硬是让周围的雾气都带上了一股冷冽的杀意,愈见冰寒无比,“吱呀”一声,那早已是枯败无比的竹子,终于受不住这无端的折腾,寿终正寝了。 “哼!”霸气侧漏的人扯出一抹冷笑,然后,转头,那白瓷盘上沾着的几点卤鸡皮皮,直接用手沾了过来,不剩半点肉渣渣,不够,不够,还不够,这么好吃的鸡爪爪,怎么可以只有这么一点? 坐在院子里的人抿着手指一脸的苦相,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往着幽幽地看向离自己院子不远的地方,那里,住的可是刚搬来的小师妹。 伤患呢,有那人照拂,岂能亏待了她吃穿用度?于是,朦胧月色下白影一闪,本来就很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只留几片青竹叶打着旋儿落下…… 只一眨眼的功夫,披头散发似鬼魅的翠竹峰大师兄就已经是挂在了顾雪舞住的院子围墙上,眼巴巴地往着厨房的方向瞅去。 他在犹豫,是偷呢?还是抢呢?还是借呢?貌似都很拉仇恨……若是魔族人,哪里需要考虑这么多,管他坑蒙拐骗,直接上去,擦眼泪(ノへ ̄、),人,为什么这么难做…… 偏偏那么多人,那么多妖,那么多魔争着想做人! …… 第二日醒来的顾雪舞一大早就发现,她吃剩了放在厨房凉着的菜,居然被不知哪个偷腥的馋猫吃了个干干净净……看着那干净得发亮的盘子,她又怀疑是那送菜的弟子给倒掉了,只是,她几次狐疑地看着那弟子手脚利索地将盘子收进篮子送走,欲言又止,为何不一次性拿走?难道是为了让她看到她将盘子洗的干干净净得? 专门找时间窝在屋子里想了一整天的人硬是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在第三日出现同样情况后,她终于忍不住向那收盘子的弟子问了一问。 哪知,那收盘子的人反而面色十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解道:“不是姑娘自己洗的吗?” …… 有猫腻,不对头……顾雪舞咬着手指皱了眉头,肯定是哪个吃多了撑着没事,闲得慌的小鬼的恶作剧,不光是这莫名其妙地盘子,最近这几日,她每每一觉醒来,那本来被她宝贝似得放在身边的“千雪”刀就莫名其妙地跑到院子里四仰八叉地凉快去了……惊悚得她好几日都提醒吊胆地吗,每个安宁,那家伙居然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将她的刀给拿走了,要是想取她性命,那是轻而易举。 却是心惊胆战地过了几天日子,发现除了这些灵异事件之外,她连一根毫毛都没掉,一天几天如此,终还是让她黑了面色,这种敌明我暗的感觉,她特别不喜欢。 …… 于是,某个夜黑风高,到处下着寒霜的晚上,练了一晚上的刀法之后,她早早地熄灯上了床,呼吸逐渐均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床上的人,眉间突然闪过一道诡异地红光,然后一道漂亮的红色弧光从那里飞出落在床边,慢慢幻化凝实成一个身穿小红肚兜的,肥嘟嘟的,圆溜溜的奶娃儿。 边砸吧着手指,奶娃儿黑葡萄似的眼珠儿滴溜溜地扫了一眼床上的人,看着人未被自己惊醒,便是小心地爬近了些,肉嘟嘟的小手手小心地戳了戳床上的人,然后迅速收回,速度弯身趴在床下,一系列动作麻利之极…… 待听着床上之人未有任何醒来的痕迹,奶娃儿这才又小心地爬出来,小心地把顾雪舞放在枕头边的“千雪”刀给拖了出来,举在头上飞快地从窗子上蹦了出去。 翠竹峰上,一处少有人能找到的断壁上,一光着屁股的小奶娃,正拿着一把足有他两个身子高的刀,一个劲儿地对着那有着坚硬岩石的山壁砸啊砸,一阵“硁硁砊砊”,刀身与石壁摩擦,弄得火花乱溅…… 足足乱劈乱砍了一个多时辰,小奶娃似是累得厉害,小胸膛上下起伏,喘得厉害,却是丝毫没放过那把被“折磨”得连个划痕都没起的“千雪”刀,“哐啷”一声扔在地上,抬起肉嘟嘟的脚丫子便又是一阵猛踩,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万丈深渊,犹豫了一番,终是黑眼珠儿里“狠厉”之色一闪,一脚便是将之踢飞……哼,要好远滚好远…… 爬在那石台边上见着那“千雪”刀掉得影儿都没了,奶娃儿这才纾解了眉头,似是好了心情。 如此“狠手”都下得,这是多大的恩怨情仇?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顾雪舞黑着脸色下了山崖把自己的宝贝武器捡了上来,面色阴沉沉地立在了这不知哪家跑出来的调皮熊孩子。 现场“作案”被抓了个正着,小奶娃有些怯怯地看着脸色十分不好的大人,低着头,对着小手指,眼里有一丝明显的委屈闪过……家长好偏心,银家伤心了……都不给安慰。 哪知,面前的家长不说安慰,一巴掌便是招呼上了自己的屁屁,一下将肉嘟嘟的小屁屁打得绯红,奶娃娃还没来得及呼痛,自家家长就一把捏起了他得颈子,让他四脚离了地。 脚下,就是那万丈深渊。 “臭小子,下次你再敢扔我家‘千雪’宝贝,我定将你也扔下这万丈深渊去。”小师叔送的东西,就算你是小奶娃也不给欺负。 在顾雪舞手上一个劲儿地挣扎的小奶娃一听,身子跟着猛地一怔,一下停了挣扎。 嗯?发现小娃儿不对劲的人将娃娃转过身来,却是见着娃娃低垂着眉眼,撇着小嘴,泪珠儿早已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哇”的一声,整个山崖下便是响起了奶娃儿的嚎啕大哭…… 那一个伤心劲儿,哭得顾雪舞心头都有些忍不住,“喂……” “哇哇……”奶娃儿哭得泪珠儿飞了她一身一脸。 她顾雪舞不是个好人,可也不是个坏人,这么欺负一个似乎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儿,她还是于心不忍的,干咳了一声,便也软了声音,将娃娃提了回来,“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吓你了”。 那娃娃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哭声一抽一抽的,泪珠儿更是如洪水滔滔,止都止不住。 被娃娃的哭声弄得一个头两个大的人终是面色一黑,“你再哭信不信我揍死你!” “哇……” 正是哭得欢的娃儿立马打住了声音,眼神怕怕地盯着自家家长,却是又忍不住满心的委屈,家长那揍人好怕怕,他是见识过的,门牙被揍飞的话疼疼疼……家长打架好牛逼,各种酷帅狂霸拽,本来他是看不上家长的,认为那么弱小的家长配不上自己,可自从那次家长一展身手将那些鬼物各种揍飞之后,他才知道自家家长是深藏不漏滴,于是各种崇拜之情开始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他最喜欢揍人了,也最喜欢看人打架了,最希望的就是家长带着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牛逼哄哄!名垂青史!家长牛逼哄哄,他就牛逼哄哄,那时候,那些什么破刀啊、烂剑啊,反正天下的所有破铜烂铁,看着他肯定都会瑟瑟发抖,他让他们往东飞,他们不会往西跑,他要他们今天死,他们便活不过明天……眼见他眼前一片大好前途,中间却是来了与他争抢家长宠爱的小贱刀! 明明家长都有他了……他承认,这小贱刀有那么点点点点点点点厉害,但是,毋庸置疑,他比它厉害多了,自从有了这小贱刀,家长就再也不召唤自己了,一天到晚只摸着这小贱刀,这么宝贝,那么宝贝,反正比对他宝贝多了,家长好偏心……(ー`?ー)所以,他不高兴,很不高兴,他要把这破坏他和家长关系的小贱刀赶走! 于是,前两天他故意将这小贱刀扔到门外,想要离间小贱刀和家长的关系,让家长以为小贱刀不喜欢她,从此安安心心地宠自己一人,可是,家长居然宝贝似从前一般一点不追究,丝毫都不怀疑小贱刀有“二心”……(-。-!!你家家长哪里知道你们武器家族的这么多恩怨和心思……) ☆、第097章 魔族之乱 对着长老师叔一番千恩万谢之后,顾雪舞终是松了一口气,提着自家熊孩子风风火火地往回赶去,貌似多个熊孩子陪着感觉不错,有事没事逗一逗,总好过自己一人孤孤单单的。 回来时,正是月上中天,可惜,山上的霜雾浓了些,到处一片雾霭茫茫,披了一身霜露回来的人,刚走到自己住的那院子门口,突然步子一顿。 顾雪舞眯了眼睛,冰冷的视线直指厨房的方向…… 回来时,正是月上中天,可惜,山上的霜雾浓了些,到处一片雾霭茫茫,披了一身霜露回来的人,刚走到自己住的那院子门口,突然步子一顿。 顾雪舞眯了眼睛,冰冷的视线直指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披着一件月白衫子正是毫无形象地背对着门口坐在灶台上啃卤猪脚啃得欢的人在脖子上一凉时,才发现了有人进来,啃着猪蹄的动作一顿,心头暗自懊恼,完了,啃得忘乎所以,被这小丫头片子给逮了个正着。 “你是谁?”冰冷的声音,显示着院子的主人不待见他,却是在那人转头之时,她终还是愣了一愣,“大师兄?” 她早就听过大师兄那什么晚上啃猪蹄、鸡爪爪的各种传闻,却一直也未真正见识上一番,哪里会曾想到这人会跑到自家厨房来偷食……明明平时那么高冷,不要这么毁形象好不好? 她虽然与那大师兄不熟,却是偶尔也打量过得,以着大师兄寻常那一丝不苟的性子,必是十分注重仪表,衣着穿戴什么的都是一丝不苟,何曾像面前这位一头乌黑的发丝只用一根白色发带草草绑住,身上更是只马马虎虎披了件衫子…… 终是忍受不住这尴尬的气氛,穆锦年砸吧了一口油腻的手指,有些舍不得地看了一眼旁边还未吃完的各种肉肉,在顾雪舞的注视下干咳一声,道:“丫头要不吃点猪蹄,养颜的。” “你是谁?” “我是你的大师兄穆锦年啊?” “就算我再与他不熟,却也还是知道他性子与你天差地别,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此时的顾雪舞,已是带上了些杀意。 “……”穆锦年有些郁闷地扫了一眼离自己脖子近了半分的刀,尽量显得毫无害处,解释道,“丫头可是听过峰上人说过我喜欢吃卤味”。 “你喜不喜欢吃卤味不关我的事。” “……-。-!!好吧,那你可听说过双生魂?” 书上说,有双生魂的人,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性子,这个,她是听说过得,不过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着,看着这人也不似被夺舍的样子,暗自惊讶了一番,也不再与此人多做计较,便是收了刀,“那你便走吧”。 屋子里的人却又对那些还未吃完的卤味舍不得,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可怜兮兮道:“要不,小师妹你把这剩下的送我,反正不吃也是浪费。” “不给。”她不想给,她宁愿让它坏在那里。 “可是,它……” 有着这性子奇奇怪怪的大师兄提醒,顾雪舞这才发现,她家那熊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正是坐在灶台上左一把猪蹄,又一把鸡爪狼吞虎咽地往着嘴里塞去,不到片刻功夫,整个小嘴巴已是鼓得不成样子……看着自己已经被发现,生怕自家家长生气自己偷吃,小嘴巴迅速动了起来…… “噗噗噗噗噗……”待顾雪舞反应过来,整个屋子各种骨头乱飞…… …… “张嘴。” 吃饱了肚子的顾红衣哈哈一咧嘴,两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便是露了出来。 “可是会把牙齿收回去?”她记得,刚才小师叔面前,这娃娃明明是没长出牙齿的…… 娃娃听懂了家长的意思,闭嘴再一张嘴,刚才齐齐的两排小白牙恍如幻觉,全部消失无踪。 一旁的穆锦年看着这不知哪里蹦出来的满带妖气的娃娃,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思。 人界。 东海,金乌岛,齐明天皇三年,岛东面有渔民上报,离岛大约五十海里处天有异象,天皇使人出海探查,无果。 齐明天皇七年,有渔人捕到一“珍贵”的“异种鱼”,献于天皇,此鱼眼红如火,嘴中利齿如刀,可咬断硬石,头长两角,浑身黑鳞,所见之人无不称奇,以为“海中龙鱼”,奉为圣物,圈水养之。 同年,有人向天皇举荐一异士,此人能炼制魔水魔丹,服用之人可洗髓淬体,延长寿命,青春常驻,将此药用于军队,更能大大提高战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皇异之,奉为神人,为之建“天宫”,奉为国教,广纳信徒。 齐明九年,天皇派遣使者出使华夏大陆华东半岛小国新月,同年,金乌联合新月,联军30万,攻克新月邻国百丽,历时五月。 太武帝八年,巫国附属国高禹派使者出使巫国,详述异象,同年,巫国将军慕云飞率军十五万,入驻高禹。 太武帝九年,金乌、新月联军向高禹宣战,宋国慕云飞率军25万应战于汉中平原,战败,殁十五万,后三战三败。 仙纪十一万零九百四十五年,人界宋国太武帝十年。人界各修仙门派联手,遣派门中高手及弟子数万,助宋国退敌。 宋国边界,归城。 “报!!”快马加鞭的信使,驾着马屁飞快地往着前方的大帐奔去。 “进来!”还未停马,大帐里便响起一浑厚的声音。 得了令,信使迅速翻身下马,匆匆往帐内走去,却是刚一进帐,就为眼前所震惊。 这些人…… 只见营帐中坐满了各种仙气飘渺的人物,男的俊逸无双,女的美若青莲,不沾一点人气,即使将军右手上座的老者,虽霜鬓白发,却两眼清明不减,未曾显露老态龙钟之态,手持白须拂尘,一派仙家之气,不同于俗人。 “不得无礼于众位仙家”,坐上的将军呵斥了那没见识的信使几句,便是命令呈上军情,打开文书,不禁皱眉,上书“魔族猖獗,望乡怕不保”。 “众位仙家,如今魔军已到望乡城,我朝守城之人乃麾下猛将黄虎,虽有各位仙家门派协力,可如今仍是节节败退,这可如何是好?各位仙家可有解困之计?” 将军愁了一张俊脸,战事才开了不到一年,不到三十的人鬓发便是斑白了不少。那魔族行事无人道,所到之处鸡犬不留,他怎忍心见黎民百姓受这般折磨,若是归城再失守,他宋国之后再无险关,以着魔族那气势,定是如入无人之境,如今连这些仙家的人都没办法退敌,以他区区凡人之力又如何与之对抗,他又如何回见圣颜? “将军,我派已倾尽全力了,门中弟子折损过半,如今恐无能为力了,哎。” 此话一出,也道出了其他个大小门派的心声,大家如今处境都一样,像是昆仑、蜀山、蓬莱此等修仙大派也不能免祸,也幸亏他们中的几位元婴老祖镇守,魔军才不致猖狂过盛。 “众位暂时勿要惊慌气馁,我派掌门清虚子已月前往天剑门与容掌门商议解困之计,容掌门已允诺派两位出窍期的大能和门内精英弟子助我等渡过此劫,不日当来,我等只需敬候佳音。” 白发老者一番话下来,众人哗然,想不到这亦正亦邪的天剑门居然也会派人下来,那怪物遍地的地方有人来,看来除魔有望了。 三日后,望乡城。 城墙上,黄虎看到城外一里之处,黑压压的一片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慢慢地向前移动,所到之处一片荒芜,植被瞬间枯萎,萧索之至。 一拳打在城墙上,不顾手上鲜血横流,“呸!!”黄虎使劲跺脚,“他妈的,格老子这些畜生,个个都跟武林泰斗似的,身体比牛还壮,叫兄弟们怎么去打?!!!” 旁边的军师也是一脸无奈,没办法,这些魔军强横异常,在力量悬殊过大的情况下,他的那些阵法啊,战术啊,都只能螳臂挡车了。如今,只有看那些修仙门派的大人们了。 城外的天上,到处都飞着各修仙门派的弟子,谨慎迎敌,打算待敌人接近箭矢射程时,黄虎带部队在地上用强劲的□□,火炮,投石车应战,仙家弟子在上空以仙术维持结界,剩下的人,同下面的军队一齐对敌,最后实在不行,只能肉搏了。 为此一战,在场的每个人都写好了家书,做好了命赴黄泉的准备。 那一片黑色越来越近了,城上的人仿佛听得到那些黑暗中夹杂的咆哮,死亡的气息像是早已经扼住了自己的咽喉,让人呼吸不畅,一滴滴冷汗不断从额头滑下,落在手上的□□,“啪嗒”一声,是那样的清晰,“咚咚咚”,自己的心也仿佛要跳了出来。 黄虎紧紧握住拳头,他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生死,自己也是跟着将军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如今,心里也流露出一分紧张,或许,还有,稍许的恐惧,此一战,不知望乡可保不?不知自己能生,或死。 炮已上膛,各队也早已站好准备开弓放箭,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黑气,此时,整个望乡城都静悄悄地,人人都似乎成了一尊雕塑。上方的仙家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折损不比宋国军队少,早已领教了魔物的厉害,如今也是紧张得厉害,谁又愿意轻易殒命? 来了,来了,战事一触即发。 “准备!!”黄虎高举手上旗帜,待魔物再接近一些,下令全面出击。 却是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从那团黑气中传来,如同地震,整个望乡城都跟着震了几下。 “怎么回事儿?”待他细细看去,那团黑气好似整个都被一股外力冲击的支离破碎,黑气也跟着散了好多。 黄虎抓头了,这他奶奶的是个啥事儿? “轰!”“轰!”“轰!”接连三声巨响,整个地面又跟着震了好久。 “众人莫慌,恐有高人相助。”一苍老但不失浑厚的声音在上空回荡,蜀山的虚空道长看出其中乾坤,出来压阵。 接着又是“轰轰”几下,那些魔气消散了大半,这样的“大手笔”在人界可怕是不可能有的吧,终是有人看清了,那魔气中分明是有一身穿紫衣的人虚空而立。 “肮脏的东西!” 此人正是天剑门派出来坐镇的出窍期长老紫幻,他从一出现开始,就跟不要钱似的接连扔下了好几个门派里黑玉峰那些怪物们研发的专门针对魔族的震天雷,因着事出突然,下面的军队经一强势的“空袭”,整齐的队伍一下散了开去,一阵兵荒马乱,那些魔兽经这么一惊,直接向远处遁走,魔军的气势,一下被减了大半。 魔军那方被这么一搅合,一看情势不对,立马吹响了魔角往着后方有序撤退,好歹“震天雷”这么变态的东西就算是天剑门也弄不来一大箩筐,被紫幻那么一阵乱扔,就全部被扔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暂时压退了敌人,达成了目的。 见着那迅速撤退的魔族,紫幻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便是慢悠悠地向着望乡城走去。 * 顾雪舞终于知道为何门派要把他们送到鬼窟去历练了,着实是外面形势不容乐观,庞大的魔族军团以着摧枯拉朽之势迅速侵占了三分之一的大陆国土,眼看就要打到家门口了,他天剑门再不作为就只有等着被欺负上头。 这次,天剑门出动了足足两百多号的精英弟子前往魔族大军主力进攻的宋国边境望乡城守城,两百号的弟子一到城里便是跟着别派的弟子一起跟着宋国的军士一起守起了城门。 这次天剑门一共出动了两位长老会已修炼至出窍期的老祖,一位正是欧阳绝的爷爷欧阳城,一位便是那少有露面却又脾气古怪让人谈之色变的紫幻长老;除此之外,仙女峰的峰主赵婕,观音峰的峰主李青书和金彪峰的峰主胡大力也跟来了,可见天剑门对此一役的重视。 待欧阳城一行到达望乡城时,魔族的军队已是撤了个干干净净,别派的长老和弟子早已在城楼上候着他们了,当地的官员自然也是听了这天剑门的不一般,连顾雪舞他们都是亲自引着住进了一家上好的客栈,好吃好喝似菩萨一般将他们供着。 由于这次各大峰的峰主并未有全部出动,便由三位峰主暂时带着其余峰的弟子,而顾雪舞待着的翠竹峰,便是被分到了仙女峰峰主的门下。 用过了午膳,一行人便是在三个峰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着望乡城坐镇将军的营帐去了,为防魔族突袭,各派弟子都暂时被编入了巡逻的队伍中,轮番巡逻好让大家有个喘息的机会。 然后,除了仙女峰的一众女弟子留下外,大帐中便全是宋国的几位大将和其他门派的长老,有天剑门的两位长老主持大局,自然大家神色也轻松了些,紧绷的弦一松下来,莫说那几个宋国的大将,连日来的操劳让这些仙家的人都带上了些疲态,讨论起战事更是无半分精神起来。 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顾雪舞自然也是看出了这仙女峰的峰主将这些女弟子留下的原因,不出片刻,就见那人唇角魅惑一勾,浅啜了一口仙女峰专门酿的桃花酿,眉眼带笑地看着众人道:“大家连日来辛苦御魔也是疲了,索性今日那魔族被我天剑门的紫幻长老那番折腾,估摸着也没那胆子立马再犯,不如今日咱们暂时不谈战士,边品我仙女峰这强筋健骨专去疲劳的桃花酿,边赏一赏仙音妙舞,不是妙事?” 果然,经她这么一提议,在座之人未有半分反对,得了上座欧阳长老允许,赵婕便是素手一抬,“啪啪”两声,站在她身后的一众女弟子便是鱼贯而出,乐姬舞姬很快到位,整个大帐便是响起了一片悠扬仙音,听得不少人飘飘欲醉。 柔美的舞资,尽显舞姬们婀娜的体态,那一转身的仙姿妖娆,那一回眸的风情魅惑,连座上不少的仙家长老都有些移不开眼睛。 在座之人的表现,赵婕自然是看在眼里,待到一舞一曲完毕,便是抬眼看了座上的欧阳城一眼,对着众人会心一笑,看着场上的一众弟子道:“姑娘们,还不快些上去伺候。” 似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一般,场上的女子很快便是各自找了一位看得上眼的人乖乖地在一旁伺候,这仙女峰毕竟带出来的女弟子不多,这么一下来,在座不少的人单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幸运儿被那些美姬伺候着吃食饮酒,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这仙女峰的弟子个个绝色,那床上的活计也是有一手,修界里不少的男子望眼欲穿想与他们双修一盘都没那个机会。 见着不少落单之人眼里那露骨的心思,常年混迹于男人堆里的赵婕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心头想的,瞟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其他峰的女弟子,最后将视线落在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顾雪舞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对着他们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伺候着?” 几个姑娘哪里做个这些事情,顿时脸色一白。 “大胆!”伺候在赵婕身旁的侍女立刻冷了面色,呵斥道,“现下你等由我仙女峰管束,便是由不得你等意愿,既然峰主都吩咐了,还不快照着做?” 这些划归到仙女峰的女弟子其实都是刻意安排过得,里面并未有仙女峰惹不得的人物。 这几个女弟子却个个都是清白人家出身,从来没做个伺候男人这回事儿,羞耻心重,放不下那个脸面去伺候别人,个个都急的几乎快哭了,连叶碧凌都变了脸色,跟着一众人跪在地上求情。 “怎么?你等还想抗命?以为我仙女峰少了那折腾人的手段?” 在座的终归都是些正派人士,看着这仙女峰当着他们的面“逼良为娼”还是有些不忍心,便是好心道:“我等见这几位姑娘不似习合欢之术的人,既然她们不愿意,赵峰主又何必强迫?” 这赵婕却是修界出了名的我行我素,仗着有着欧阳家这么个后台,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立马垮了脸冷冷地瞪了那强出头的人一眼,脸色不豫道:“这是我仙女峰的事,阁下最好莫要多管闲事。” 赵婕眼里的警告之意再是明显不过,那男子脸色一变,便是再不敢多说一句,这天剑门是这修界出了名的亦正亦邪,只要看不过眼的,管你正派邪派,他们都敢惹惹。 “不知还有哪位正派人士要来出头的?” 座上鸦雀无声,宋国的几位将军自然也不是笨人,早看出了在场的仙家门派似很是忌惮这刚来的天剑门的几位厉害人物,自然不会做那倒霉蛋触霉头。 看着在座之人再是无人出声,赵婕才冷哼了一声,转头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道:“女人伺候男人,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着?今日本峰主给你们这机会你等还不愿意了?既是不愿意,反正我那仙女峰的几个畜生也早就饥渴得慌了,那你们便去伺候那些畜生罢。” 谁都知道,这仙女峰的峰主,最是容不得门下弟子忤逆她的意思,一旦忤逆了她的意思,那便定要你生不能,死不成,那仙女峰上养着的几只恶犬,便是那惩罚不听话的女弟子的手段之一,虽说少有用过,但也不是没用过。 这仙女峰的峰主从来都是说得出便是做得出的人,听着这么一说,那几个外峰的弟子一下子便是吓得哭了出来,“峰主饶命,峰主饶命……” 赵婕最是看不得女人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看着这些跟娇花似得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脸色更是阴沉起来,“有本事再多哭一声给我听听!” 几个女弟子吓得立马噤了声,你看我我看你一眼,终是擦干了眼泪,乖乖地去伺候酒水去了。 一旁的近侍扫了一眼从头到尾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顾雪舞,眼里满是警告:“你还杵在这里干嘛?没听到峰主吩咐的?” 顾雪舞突然觉得,这里有些脏,总觉得在这里待了这片刻,连自己的衣物都沾了不少的脏污,忍不住抬手抖了几抖,幽幽地甩了句话,便是往着帐外走去。 “我从来都不是仙女峰的弟子,我师父是翠竹峰的齐穆阳。” “好大的胆子!……”一旁的侍女正要上去将人拦下,却是被赵婕抬手止住。 “欧阳长老,您看看,奴家早就说这翠竹峰的弟子可是不得了呢,以着奴家区区一仙女峰的峰主,又怎么有那么大的面子去管束他们呢?人家上面可是有一个顾长老罩着呢。” 听着赵婕这话,正是往着帐外走去的顾雪舞身子一顿,转头,蹙眉看着那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故意在把长老师叔退到风口浪尖,她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欧阳长老和顾师叔还有什么不被外人所知的仇怨? 果然,听着赵婕这么一说,上座已是头发花白的老家伙重重地哼了一声,满是精明的视线锋利如刀,被这视线一扫,她整个人硬是动弹不得半分,然后,那人眉头微微一簇,她便是觉得自己五脏六腑突然似被什么狠狠地重击了一拳,血,顺着嘴角滑落。 在场之人,第一次见着出窍期的大能这种伤人于无形的本事,个个都是有些变了面色,他们知道,若是这欧阳长老愿意,这丫头定是会血溅当场。 “紫幻长老,你说说,这弟子在外不服从门派规矩,该怎么罚?” 从头至尾未曾出声,只品着手中佳酿的人,扫了一眼面色开始发白的人,嗤笑一声,事不关己道:“不是一百鞭的九藤鞭吗?是死是活看个人造化。欧阳长老这是人老记性不好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来问本座?” 欧阳城没想到这紫幻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自己面子,面色一冷,却又不好发作,狠狠瞪了一眼对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一摆手对着身后的长老会弟子道:“拖出去,行刑。” “慢!”看着那弟子要将人带出去,赵婕连忙出声将人止住,看着欧阳城道,“奴家看今日大家这饮酒作乐的兴致都被这不识趣的丫头打断了,不如,我们趁着这机会,让大家看一场刑罚表演如何?这不失为另一种乐趣”。 众人本以为这都到了出窍期的欧阳长老不会理会这赵婕的这等无理要求,连顾雪舞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这人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同意了,还未反应过来,腿弯一痛,人就跪在了地上,那弟子手里拿着满身带刺的九藤鞭毫不留情地招呼到了自己身上。 不下几鞭子,众人就见着这面容姣好的女娃娃背上已是浸出了大片的血色,不禁为这女娃娃感到可怜,这要是满满地一百鞭子下去,这娇娇弱弱的女娃娃可怎么受得了。 整个大帐鸦雀无声,只听那九藤鞭一鞭比一鞭重,毫不留情地落在那早已血肉模糊的背上,没有听到女娃娃一声的呼痛,只是每一鞭子下去时,女娃娃身子不由抖了几抖,一张俏脸更是忍得冷汗连连,嘴唇都咬破了硬是扛着没叫半分痛楚出来,只有那在女娃娃手里几乎变成碎片的地毯,在显示着她此时在忍受着多大的痛楚…… 就算是男人,在三十鞭子之后,也少有能撑住的,想不到,这女娃娃,在这么多鞭子后不光是撑着没有晕死过去,居然连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过,这连座上本就不喜顾雪舞这人的紫幻都不由移了视线过去。 “啪”的一鞭子下去,鲜血跟着鞭子的落下飞溅,早已在那发黄的地毯落下大朵大朵的血梅,看着那早已被鲜血染成了血鞭的九龙藤,莫说女人,连座上的不少男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五十鞭下去,女子似乎早已只有出气没进气,半垂着一双夜色般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被自己的冷汗浸湿的地毯,身子再不动半分,连着那从来冷清冷心的行刑弟子都有些忍不住了,转过头去询问着一旁皱着眉头的欧阳城的意思。 这顾雪舞好歹也是齐穆阳的弟子,那墨离也是对她照顾有加,要将她弄死再是简单不过,却是要担着与那墨离和齐穆阳彻底撕破脸皮的风险,若是真打算将她打死,欧阳城也是要好生考虑一番的,于是,他抬手,让这场根本站不住多少理的刑罚暂停。 “你这没规矩的弟子,可是知错?” 他本是以为这女娃娃是昏死过去,正好给他一个台阶下去放过她一马,可哪知那丫头居然从始至终都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错?……当然有错,错在……我以前太懒惰,没……好好听小师叔的话认真修习……这天下……无论正派邪派……肮脏龌龊处处……我却……没能力将那污了我眼的垃圾扫除!” “你!”欧阳绝气得身子一抖,“我看你骨头是有好硬!” 鞭子,继续毫不留情地落下,那原本无任何伤痕的背上,早已无一片完好皮肤,就连紫幻,都没听说过,这五十鞭九藤鞭下,还有人能这般意识清晰的。 这女子强悍的意志,连那行刑的弟子都佩服了起来,忍不住手上力道就跟着轻了些,却是又不敢在自家师父面前放水,那力道对一个凡人来说,也是没轻到哪里去的。 另众人惊讶的是,这一番鞭子伺候下来,女子竟是硬生生扛了过来,最后还勉强盘坐起来,打起了座,面上一片平淡冷漠…… 这份处乱不惊气魄,着实让一众男人都忍不住佩服起来,那宋国几个将军,更是在死人堆里不知走过了几圈,本是什么都看惯了,今日也是被这硬气的姑娘折服,来了气概,便是再不顾及这什么天剑门的几个长老在场,直接对着帐中的女子抱拳,“姑娘,在下平生少有能佩服的人,今日见着姑娘这一身傲骨,着实佩服!” “我师父说过,人身上若无半根硬骨,那便是活得畜生不如,我若今日服输,那下场”,说着,顾雪舞握着拳头,几乎指骨发白才堪堪站起身来,扫了一眼两旁怔愣地看着她的女子,“便是和她们一样”。 女子起身之时,那早已无一片衣物遮掩的背上,全是一片血肉模糊,看得连冷眼旁观始终的紫幻都忍不住皱了眉头,女子每走一步,那血水,便顺着衣物滴落而下。 她自是没什么强大得多少的体魄,明白人一看,便知这女子是拼着那常人少有的强大精神力在支撑着不倒下去…… 此时,帐外,云舒早已得了师父的暗中传信,跟着穆锦年拿着一瓶药在外候着,里面发生了什么,他早市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却是在见到满身是血的顾雪舞时,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这丫头…… “小师妹!” 麻木着脸的人一把打开不知是谁伸出来要扶着她的手:“我还有力气站着,自是……不需要,别人来扶……” 除非死,她是不会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的。 此时,早已听到消息,有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弟子,挤挤堆堆地围了了大帐外面,一众的人看着那血肉模糊一片,根本无一处完好的,也不禁咂了咂舌,尤其是天剑门的弟子,自是听说过那九藤鞭的威力的,吃过那鞭子苦头的人自是看着顾雪舞那模样也跟着白了脸色。 “没看过受刑的?”已是被背后的痛觉折磨得扯不出多余表情的人麻木着神色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模糊的视线突然落在那不远处堆着的酒坛子上,便是艰难地移动着步子向着那处走去,一弯腰,将那酒坛子提起,去了坛盖在众人瞪大着眼珠子满脸惊诧的眼神中,将那整整一坛子酒水尽数淋在了身上…… 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个怪胎对自己这般狠了……明明这般血肉模糊,她居然敢整坛子酒水都往身上倒,这一个小伤口下去,沾点酒水都是痛的人一抽一抽的,这家伙…… 那痛,的确是痛,让人觉得,上刀山,下火海,在地狱十八层走一遭也不过如此了,痛,却是让她脑子清醒了许多,那绷紧的神经,始终没断彻底。 剔骨削肉的痛,怕也不过如此,她记住了,这痛,她今日对自己这般狠,来日必将加倍奉还。她就是受不住这天下的妖邪,她就是看不得,想除个干干净净。 “这丫头,到底生得是怎般的硬骨头,我云舒这辈子就没遇到这么倔的一个人。”幸好云舒眼疾手快,将那终于撑不过去的人接住在怀,跟着容色全然复杂的穆锦年将人抱走。 若是不及时治疗,这死丫头内伤加外伤,怕撑不过几日就会一命呜呼。 ☆、第098章 活个骨气 不出一日的功夫,顾雪舞在望乡城的名声便是与以一人之力挡下万千魔军的紫幻有并驾齐驱之势,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饭后茶余无不是在说那扛住了一百鞭九藤鞭的女子,那一番胜过好多男儿的硬气,教人折服不已。 军中更是多热血男儿,一杯烧刀子下喉,那些个军士便再是没个顾及,尽数将心中想法抖出,大赞其有骨气,一柔弱女子在出窍气的大能面前都无半分惧怕,他一众硬骨男儿,又何须再惧怕他一“小小”魔族?是以,连军营中的士气,都一下莫名提高了许多,倒是较一众的将领惊诧连连,若非顾及他欧阳城的面子,怕是有不少人要提着上好的伤药补品去顾雪舞养伤的营帐好好慰问一番。 但是,虽然明面上大家没什么表示,暗地里却还是有不少的人或直接或间接地送来了不少的伤药和补品,那各派来探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什么补品丹药几乎要堆了半个营帐,若非紫幻被扰得烦了下令不许探病,怕是整个军帐一直都不得清净。 只是,帐中的人却是一连昏睡了几日都未见有好转的迹象,那帐中不断传出的浓重药味更是让不少挂念的人揪心,若这丫头就这般陨落了,还真真是可惜得不得了。 不过,真正的情况也只有那每日照顾顾雪舞的紫幻和云舒知道个中详细,其实,以着顾雪舞那草草般的顽强生命力,这几日,那最后的一根弦并未曾断过,这区区皮肉伤和内伤她挺得过来的,比起以前青阳真人那老家伙训练她的各种折腾要好不少的,她这几日不醒,只是被紫幻给折腾的。 当然,知道个中详情的云舒对于众人的问题讳莫如深,他可不敢随便惹了自家脾气古怪的师尊生气,虽然可怜小师妹,却也只敢在师尊不在时仔细照顾一番,免得这丫头被折腾得最后一口气都不剩了。 好说歹说,经过几日医治,至少顾雪舞悲伤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基本被那些上好的伤药医好了八成,就只等着脱痂后敷些去疤的药。 * 本来受了重伤的人该是在床上静养的,这行事古怪的紫幻却是来了瘾一般,每日各种丹药不折腾得床上的人一番死去活来是不罢手的,看得一旁伺候的云舒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可怜的小师妹一个不小心就这么去了。 “师尊……”看着紫幻师尊又要将一枚丹药塞进眼眸紧闭的人嘴里,他终于忍不住道,“如今小师妹这身子怕是经不住,这药……” 这药的确是难得的疗伤圣品,天剑门每年也只出那么三粒,一粒下去几乎可媲美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只要不是受了致命伤或是废了丹田和筋骨,其他的伤全不在话下,几日便可全好,如此奇效之下,求药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因为天下美白来的午餐,欲速则代价莫大,这药一下肚那便是比千刀万剐还是痛楚,虽能用几日的时间将几月甚至几年才能养好的伤除去,这万蚁噬骨、千刀削肉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本来伤重之人便是经不住几番折腾,伤没养好却被活活痛死的大有人在。 而且,对于一般的伤来说,本就有不少的疗伤圣药是可以取代的,正常人可是没一个愿意吃撑了去找这番要命的罪受的,是以,这药虽是稀少,却也差不多算鸡肋,上紫幻那里求这种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就连紫幻自己,也是无聊的时候连这么一两粒随便丢在个小瓶子里积灰的。这次不知是为何原因,秉承“不浪费”的原则,硬是将所有的丹药都带了出来,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忘顾雪舞身上用。 被折腾得人模狗样的顾雪舞能醒来,那还真就是逆天了。 是以,几日下来,云舒硬是不懂,紫幻师尊到底是为小师妹好,还是与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说好呢,他何必这么折腾,要有仇呢,凭他那出窍气的修为境界,要小师妹的命动一个手指头的事…… 他总觉得,这师尊久只是喜欢看到小师妹痛苦的样子,似一孩子般,就只是想让小师妹尝尝生不能,死不成的痛苦,瞧她各种痛苦,他面上便是灰露出少有的得瑟,虽然不易察觉,但是,在一旁看得久了的人,就是看出来了……瞧那解气的眼神儿…… 而且,师尊从来是听不得别人说这丫头半分好,今日听着他这么一说,原本没表情的面容硬是唰的一下冷了半截,冻得他心都拔凉拔凉的,他这才恍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不是在催小师妹的命么?却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面上起一层冻死人的冰霜。 “如此死了最好?” 紫幻冷冷斜了他一眼,手上一翻,将少许灵力隔空打入顾雪舞的体内,帮助药效尽快在体内发挥作用,看着床上的人撑着最后一口气与这不亚于鞭刑的痛楚对抗,面上全是讥诮冷漠,“既是这般痛楚,咽了这口气才是,这样也算是将你欠了鸢儿的那诸多孽债还清,如此,本座自然以后再不会与你为难,不然,就算你侥幸活了下来本座也不会让你好过”。 他是答应了墨离不杀她,可是,若是她自己撑不住痛死了,可不关他半点干系。 一旁的云舒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师尊往着小师妹身上打去的灵力一下暴增了几倍,依着小师妹的修为境界,又如何受得住这般药力猛增?不出片刻功夫,便是见着她面上青筋暴突,肤表皮肤里的血管扩张得几乎要立马爆破,整个面容都快扭曲,明明处于深度昏迷的人硬是被这巨大的痛楚弄得似有清醒之兆,嘴里全是痛苦□□,面上瞬时冷汗连连,紧张得他自己额角都出了不少毛毛汗。 “噗”的一口,脆弱的脏器终是经不住这番折腾,紧闭眼眸的人喷了一大口血,吓得云舒赶忙上去将两人隔开,“师尊”。 “哼,这不是还没死吗?你急什么?”紫幻不悦地瞪着他,若是这人再拦他,保不准他一掌给拍出去,免得破坏了他折腾人的兴致。 “呃……不是,弟子不是这个意思”,云舒擦了一把冷汗,“我是说,这小师妹真真是可恶得紧,还不如一掌拍死她得了,也免得让师尊看了心烦”。 这莫名其妙的话倒是惹了紫幻主意,他眉头一挑,收了手上力道,唇角弯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说这臭丫头可恶?你倒是说说,她怎么个可恶法?” “目无尊长,狂妄自大,嚣张跋扈……”缺点呢,还有哪些?卡了话的云舒焦得抓脑壳,“反正各种该死……受这种种也是活该,不值得半点同情……” “没有了?” “其实还有很多,师尊要不坐下来喝口茶,让弟子慢慢与你道来?” 紫幻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转眼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对他道:“喝茶就不用了,本座可没那个清闲与你浪费,你只需记得,本座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她顾雪舞的好,越是说她好,本座就越觉得她哪里都不好,就越想好生折腾一番她,本座从来想听的,就是她的种种不好。” 待到整个修界都说她的不好,那他不是有理由破了与墨离的誓言,众望所归,大义灭亲,将那臭丫头一番好送送到黄泉地狱去!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看着拂衣而去的人,云舒扯了扯嘴角,师尊果然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帐中再是无他人,他这才转身,眼神悲悯地看着床榻上的人,良久,同情地叹道:“你这丫头,才来几年就惹了天剑门最不好相与的两人,以后不死都得脱层皮。” 边掐诀帮小师妹将一床的血迹清理干净,他边输送了些灵力去与她调理筋脉,忍不住又怜惜道:“难得见着你这么个有趣的丫头,要本少爷眼睁睁地看着你陨落在面前还真是有些可惜,反正这仙途也是漫长得可以,只要你一直这么有趣,倒也不妨常常如这般照顾你。本少爷想保住的命,就算是师尊也没那么容易拿得去。” 他云家本就是制药世家,想要吊住一人的命,也不是没有手段的。 “那……以后就劳烦师兄……操心了。” 听着这么幽幽一句话,本是自言自语专心致志地输送灵气的人差点一个不妨岔了气,惊得立马收了手,越过前面人的肩膀,看着面色苍白的人已是睁开了点眼缝,身子摇摇欲坠,急忙将人扶助,“小师妹你,你醒了?” 这丫头到底是不是人,刚才那般折腾下,居然给他醒了……这大千世界的,你说一明明看着娇滴滴的,本该被男人宠在手板心的漂亮丫头,怎么就是个“变态”? “这几日……我尽是受着……刀山火海般的刑罚煎熬,就差咽了那最后一口气去见阎王……若是不抓紧机会好好认识那与我有天大仇恨的人长的什么模样,我一嗝屁就没机会了……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说着,她转头,眼神幽幽地看着那早已无了人影的门口,盯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吐出两字,“死变态……” 老子不整回来就不叫顾雪舞。 “云师兄,紫幻师尊是不是很爱干净?” “啥?”被这突然的话语问得有些莫名,云舒不解地答道,“好,好像是的”。 若是有哪机会,她定是要泼他一脸的黑狗血霉死他娃娃!不,敷他一脸的人屎、狗屎、猪屎、各种屎,恶心死他!再给他茶水里扔粑粑…… 在心里想了无数解气的报复方法后,顾雪舞才转头满脸怨毒地看着他道:“师兄,我现在身子恢复到哪个程度了?” 看着小师妹那一脸的算计,云舒忍不住一个寒战,摸摸鼻子,这小师妹貌似也不是好惹的…… “其实,师尊那药是有奇效的,虽是苦了你,但你如今已是无性命之忧。”为了师门和谐,他觉得还是有必要为师尊说些好话的。 “哦,那还真是劳烦他费心了。” 顾雪舞答得不置可否,本是这几日绷着一根弦吊着一口气很是疲累,转眼幽幽看了一眼身下的床榻,却是不敢再在这里睡下去,谁知道她再昏睡过去,那紫幻大变态又怎么折磨她?明知这里不能待还在这里等死,那她也是变态了…… 这尼玛,你要医治就安生医治,吃多了撑着折磨我一个“娇弱弱”的小女子,假男人,没风度! 怎么想她怎么觉得窝火,忍不住心中冒了几句粗话,我擦,草泥马,他妈的,他爹的,他爷爷的,他奶奶的,他外婆的,他外公的,他二叔他大伯的……泥煤,你爹,你娘,你各种亲戚,你祖宗上上下下各代,你从头发丝丝到脚趾丫丫…… 各种骂了后,她才稍觉解气,心头也没那般郁结了,便眉头舒展地劳烦云舒师兄将自己送回客栈修养,并一再强调让师兄把话带到:“弟子已无恙,就不劳烦紫幻师尊‘折腾’了,大恩定不忘报……” 这最后一句话,云舒是怎么听着怎么诡异,却是看着小师妹实在是疲累,沾了客栈的床便是彻底睡了过去,便是不好打扰,只得老实地将原话带到。 听了这话的人,诡异地笑了笑,挥手让他下去,“不用见外,悬壶济世救人性命是本座分内之事,不劳烦,不劳烦……” 醒来听到这话的人,眼珠子瞪得都要冒火了,竟是忍不住当着云舒的面火道:“济你爹的世!” 那变态的话里意思明显就是,他还会过来折腾她。 睡了没两天,她哪里再敢在被窝里眠着,一骨碌爬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军营里各种晃,逢人便说得了紫幻师尊大恩大德,从头到尾各种好,莫说内外伤,连掉了的汗毛毛都新长了出来,好得简直是更换了一副骨头似的…… 为这么个紫幻死变态去拼气节,她才没吃那么多撑着。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病了这几日的功夫,在军营里,她的声望一下提升了不少,凡是所到之处,识得她的军士必是会满脸恭谨地与她打招呼,让她很是受宠若惊了一番,左右好生一番打听,大抵也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人若光有一把硬骨头,那也不中用。 * “丫头在想什么?” 正是坐在城墙上看着城外一片荒凉原野的人眯着眼眸,转身便是见着不知何时悄悄坐在了自己身旁的大师兄穆锦年,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幽幽道:“没想什么。” 听着此话的人,眼里不知为何,有些小小的失望,却很快掩过,视线落在被罗衣包裹的背部,“伤处可是还疼?” 寂静了良久,苍白着面色的人,才幽幽开口道:“说不疼,是假的。” 用在身上的药太霸道了,换新肉的痛痒,全身脏器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昏迷时都不得安然,这一日日的煎熬,其实很苦,这其中滋味如何,她自己最清楚。 “既是伤处还未好,如何跑出来吹这冷风?” “无妨,这等皮肉痛,我撑得。” “傻丫头……” “以前,我总是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一直也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都不喜欢我……” 穆锦年炸了眨眼,“丫头是想交朋友了吗?” “嗯,是的。” 看着那军营校场正在操练的士兵,原本有些阴郁面色的人突然爽朗一笑,面上阴霾尽散,“我就要用我身上这根硬骨头走出属于我自己的武道,我要让周围的人真心地承认我这个朋友,我不光要成为强者,还要成为那天地最至尊的存在,这天地的规则,我要亲手改写……” 哼,现在她可不会坐以待毙,她就不信了,等过了几日后,那欧阳什么长老和那什么赵峰主还敢找她麻烦,那绝对是两个老不要脸的,她没实力与他们硬斗,自然也会耍手段搞死你两个男变态和女变态! 有仇不报,非君子!当然,她会加快变强的,人弱被人欺,真真是窝囊气不爽。 有些出神地盯着那向着校场潇洒而去的背影,懒洋洋地坐在城墙上的人眸色突然变得深沉悠远,“丫头,本尊倒是越来越喜欢你这性子了,你可知道,我以前的一位故人,她也是如你这般,在外人面前那般坚强,强大得这世上几乎无人能与她匹敌”。 但是,她却是也会坐在无人的地方,默默地哭泣,从来不告诉他原因。 我所做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成为这天下最至尊的存在,那样,她才看得到我,才能找到我,就不会再把我弄丢了。 “姐姐,你说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你说,我把她抢过来,让她一直陪着我好不好?那个墨离有什么好的,怎么你们一个二个心里都是挂着他的……” ☆、第099章 加入军营 那厢,军营的校场中,一众精英士兵正是训练得如火如荼,一声声整齐的、中气十足的吼声直冲云霄,亮晃晃的大刀齐刷刷地左劈右砍,满带杀伐果断的力度,那一个个精气十足的眼神,均是彰显出了这一支队伍的训练有素。 顾雪舞早先就是被这些训练的士兵中气十足的吼声给吸引了注意力,那之中满带的独属于男儿的豪爽和英气,硬是将她压抑了许久的热血沸腾了起来,恨不得也立马拿起刀加入这群铁血男儿的队伍中跟着一起训练。 只是,当彻底看到那一群光膀训练的男儿时,那全身结实的肌肉,那紧实的六大块、八大块腹肌,那还算匀称的身体比例,硬是晃得她眼睛都直了,生生顿在了半空中再是移不开一眼,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下面一动不动,天知道,她最最最最最喜欢满身是流线漂亮肌肉的美男子了,尤其是像小师叔脱光光那样的…… 与小师叔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偷看小师叔洗澡澡的模样,看着那些调皮的小水珠从小师叔那肌肉紧致线条漂亮的身上滚落而下,她就觉得,这天下再美的景色,也没这好看,所以,在家中,上房揭瓦这些小事,对她来说,都不是个事儿……只是可惜了,小师叔洗澡的木桶太高了,她看不到他下半身长啥模样,好不容易在房顶正对浴桶开了个洞洞能将下面看个清清楚楚,小师叔就是不给看,居然穿着裤裤!!!不管她怎么央求都不给,悲那个催…… “小师叔,我想看你光光了……”她忍不住拿出了怀里的鸾凤镜,满是撒娇地将满腔的热血思念道出……现在,要是能看一眼小师叔那漂亮的光光的身子,再多挨上一百鞭子,她也满心的愿意。 她决定,等回了天剑门,她一定要请长老师叔帮忙,让他从小师叔那里带一张小师叔沐浴时的光光模样,那样,她思念小师叔的时候,也好摸摸看看,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某处,正与天剑门的长老华仙子商议要事的人,不知何故呛了一口茶水,然后干咳一声,在对面人不解的眼神中淡定地将茶碗放在一边,从袖中取出巾帕打理身上的茶渍,没人看到,那低头满眼深思地打理衣衫的人,眉头微微蹙起,面上闪过一抹让人难以觉察的绯红。 对顾雪舞来说,对小师叔的相思都快成毒了,不念起还好,这一念起,便是满脑子、满眼都是那人的身影,然后,脑子也跟着似空白了,眼珠儿也跟猪油糊了似的,看着看着,那满校场的男人们,都齐刷刷变成了小师叔的模样,那背痘似小师叔的那般厚实,那颈子,都似小师叔一般优雅,当她那犀利的视线扫到那汗珠儿顺着那漂亮的皮肤肌理滑落时,她就觉得喉咙发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齐刷刷的、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肌肤自动变成了珍珠白,那草草打理的凌乱头发,自行全成了小师叔那一头乌黑乌黑的、顺顺的飘逸长发…… 于是,整个校场,全都是一大片的“小师叔”打着赤膊,耍着大刀在那里“哼哼哈哈”,让半空直勾勾看了一盏茶时间的女子硬是舍不得眨半下眼,最后激得那鼻腔的鼻血也开始“蠢蠢欲动”,两行鼻血落出,煞有那飞瀑直下三千尺的仗势,只那失了魂的人却是恍然不自知,兀自放着满眼的狼光看着津津有味。 …… 人间的武道修的是所谓的“真气”,这其实与靠着灵气修炼的武道有着类似的原理,从某方面来说,这些人差不多算是半只脚踏入仙道的,只是不少的人根本就无修仙的灵根,无法真正将天地灵气收为己用罢了。 这些精英士兵都是从军营里挑出身体强壮、武力出众的优秀人才,是人族军队下了大力气训练出来的与魔族对抗的中坚力量,经过长时间残酷又高强度的训练,那武力值几乎不下于练气初期的武修。 正是因为有这些堪称武林高手的精英存在,后面宋国与魔族的几次正面大规模对抗中才没败得那么难看,虽是节节败退,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却也是取了他魔族的不少人头的,所以,宋国也一直未曾放弃这一战略的使用。 对于精英的训练,对高层的将领来说,自然是非常重视的,这次选出的一批人也是由黄虎亲子坐镇监督的,几乎一上午不间歇的训练,他都未曾开口喊停过的,超负荷的训练力度让不少兵士面上难免显出了疲态,只是,军令如山,将军美喊停过,就没人敢坐下来休息一刻。 只是,今日,有了些不同,那半空可是有一漂亮得美法的仙女妹妹盯着呢,本来开始,见了美女的一众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满身的带劲儿。 可是,渐渐地,渐渐地,那股火辣辣的、变了味儿的视线就让不少的人开始打起了哆嗦,满身的肌肉绷的死紧,面色个个都不正常了起来,生生将那满带杀气、豪放的热血刀法舞得软绵绵的没了半点力道,再细看去,连带那劈砍挥的动作都变得女里女气、扭扭捏捏全然没个放开的…… 一个好好的训练霎时间久变了味儿,突然变得跟跳舞扭秧歌似的,看得上面的黄虎眼睛跟着一个劲儿地抽筋,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那半空由不自知的罪魁祸首。 本来,让外人尤其是这些仙家的修士观看一下也没个啥事,好歹显现出他们这些个凡人热血不怕死的气势,免得让他们仙家的人小瞧了去。 可是,那两眼爆发出的他这个糙汉子都感觉出来了的□□裸的狼光,和那两条明晃晃的鼻血,你是几个意思? 你个姑娘家家,有这么直愣愣地盯着男人的光膀瞧的吗?羞不羞?他没好气地扫了一眼下面已是变得羞羞答答的一众兵士,忍不住心里暗啐,这他妈的再训练下去,这下面的大老爷们都全成了娘们儿了…… 于是,黄大将军甩了一张黑脸,对着半空的顾雪舞抱拳道:“上面的姑娘,校场乃我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入内,还请速速离去。” 被那满带内力又粗狂的声音一震,跟吃了□□似的满脸迷醉的人这才脑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扫了一眼下面那大胡子将军明显不悦的脸色,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莫名摸了一手的鼻血,更是尴尬得一个劲儿地干咳,掏出手帕将自个儿打理干净这才一个飞身落在校场上的台子上,对座上的人抱拳歉意道:“在下失礼了。” 黄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本是想要训斥她几句的,提醒她注意男女有别,却是又想起前几日见着这女子硬气的模样,本来就打心底佩服她,且现下她又这般诚意道歉,便是不想与她过不去,想了想,就缓和了眼色,“老黄我自然没有怪罪姑娘的意思,只是姑娘你本就生的跟那天上的仙女一样,往那半空一杵,我那些个没骨气的下属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只瞧姑娘去了,哪里还有心思训练?” 顿了顿,他又道:“眼看这魔族越见猖獗,若是不加紧训练,这战场上丢命的就是他们了,也希望姑娘谅解。” “将军说的是,是我唐突了才是……”顾雪舞少有地红着脸汗颜了一把,看了一眼下面那些神色纯良心思简单的壮汉子,对着他们歉意一笑,转身正着面色,与黄虎正经道,“将军,其实,我来这里是有事相求的,还望将军答应”。 “啥事儿?”黄虎缓和了面色,不解地看着面前这女子,他们这一个个糙汉子,要貌没貌,要钱没钱,那修仙的本事更是没半点有,他就不明白她找他们干啥? 此时的女子,面上全然一副郑重颜色,似换了人一般,眼里血色一闪而过,“在对抗魔族期间,我想加入将军麾下,只做一名普通兵士任将军差遣即可,望能辅佐将军共同杀敌,还望将军成全”。 这话倒是听得黄虎惊讶了一瞬,不得不再次上下打量了面前这行事颇有风格的女子一番,她这一身的硬骨头他是见识过,没想到今日她居然说要如他麾下。 只是,这女子毕竟是与男子不同,他这军营虽不似仙家,可这纪律严明,训练也不是常人能受得的,不说她一个女子受不受得了,单是她一个仙家弟子的身份,他就高攀不起,哪敢使唤她? “姑娘满身的豪气我黄虎是打心底佩服,只是,本将军麾下兵士不同其他,个个都是要去与那魔族当面厮杀拼命的,姑娘虽是修士,可好歹也是一个弱女子,莫说这训练清苦怕姑娘受不住,战场无眼误了你性命我也过意不去,更不好与天剑门交代,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了。” 这黄虎虽是个直爽人,可也从来都是将男女界限划得很清,在他眼里,那婆娘家的就是再是强壮那也是给男人生娃儿传宗接代的,再怎么有力气也是拗不过男人一根手指头,本职还是主要照顾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的,一个女人家家的,跟着上战场是个什么事儿?除非这天下下到幼上到老的男人都死光了。 反正,管你修仙还是不修仙,女人家家的,要不是该待在家里,就该是出门逛逛街买买菜的,跟着一堆满身臭汗的男人像个啥? 看着这黄虎一脸拒绝没个商量余地的样子,顾雪舞也没失望或是沮丧,她一女子家家的想来军营混,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问题,是以,她也不急,只是眯着眼睛打量了面前这大胡子将军许久,幽幽一笑,道:“将军可是看了那日我受那一百鞭的九藤鞭?” 黄虎一愣,倒是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随即面上全是钦佩之色,向她比了比大拇指,“姑娘那一身的骨气,我黄虎佩服”。 “那以你的见识”,顾雪舞侧身,指向台下的一众兵士,道,“你觉得他们能受过五十鞭不?” 那仙家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受得住的,何况是他亲眼见着那行刑的弟子是实打实地没半个留情打下去了,那伤几可见骨,莫说五十鞭,就是二十鞭都没人受得住,“姑娘仙家贵体,我们这些凡人自是不能比的”。 “将军怕是谬赞了,你可知道,若是没有灵气护体,我们这些不到金丹境界的修士也与寻常人没多少差别,我天剑门用刑从来不许动用灵气,我那一百鞭子可是生生用这凡胎肉体受下的,能保一命自然是我自己堪堪吊住了那一口气没咽下去而已,这么一说下来你觉得我与你们有多少差别?” “这……”黄虎倒是没想到这事实是这般的,倒是真真心头又是惊了一惊,又听顾雪舞道,“将军说你们训练严苛,怕我不能忍受,可我适才看了你们这训练,也就是操练时间多了些罢了,于我这以锻体为主的武修来说那才是无关痛痒”。 “姑娘是修武的?”黄虎震惊连连,上上下下对顾雪舞一番大量,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是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这娇滴滴看似身娇体弱的小姑娘是个修武的。 他虽不是修界人士,可是这么些天来,也多多少少懂些修界的事,知道那修界的武修是最是不受人待见又最是清苦的,除了能引灵气入体之外怕是跟他们这些粗人没个两样,眼前这女子居然说自己是武修,不该是那飘飘然的法修才是吗? “那将军以为我是那修法的?”将黄虎的表情尽收眼底,顾雪舞眼色跟着一闪,面色顿时惆怅起来,“娇娇弱弱”的身影硬是染上了抹不去的忧伤,幽幽叹道,“若我是那资质上好的法修,将军以为我又能被逼得那般下场?” 黄虎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 然后,她面色幽幽地扫了台下一众汉子,叹道:“我又何辜,难道就因为我长得稍微好看些,就该去做那没尊严的出卖色相的勾当?将军也知道,这修界的规则不似你们凡间,弱者屈服于强者本就天经地义,没半个说不的权利,逼良为娼的事比比皆是。” “姑娘……” 黄虎脸上染上了些同情,说实话,那日那什么欧阳长老的行事,他的确是半点看不过去,若不是碍着魔族之事,他怕是早就站出来了,逼一个良家女子行娼妓之事,他是嗤之以鼻。 “在这修界,我不想以色相存活,我虽资质奇差,但我也相信,‘天道酬勤’,我坚持自己的骨气,相信终会走出自己的武道,让天下人真正尊重、承认我的存在。” “将军为何就不成全我呢?” 女子满眼幽怨似他欠了她八辈子账一般地盯着他,硬是将黄虎盯了个面色通红满脸尴尬,这越看怎么就越像是他现在在欺负他一弱女子了?可这要答应了,他也实在觉得怪异…… 这台下的一众铁血男儿就不似黄虎这当将领的不干脆了,心头早已是对顾雪舞的骨气钦佩不已,又可怜她若是回去了又被那什么怪长老啊峰主的什么欺负,便是有人站出来,道:“不如将军就答应了姑娘吧。” 这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他黄虎虽然是个粗汉子,可这当头头也是当了不少时间,自然再不似下面那些人脑子那么简单,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你懂个屁!她一个仙家的修士,你以为我说同意就是可以的?在那些神仙面前,我黄虎就是个话都说不上的屁!” 一旁的顾雪舞面色一晴,大哥,就等你这句呢。 “只要将军答应将我收入麾下,并将此事报上去就好,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姑娘,还真不是俺不帮你,要是你们天剑门的欧阳长老说个‘不’字,我黄虎哪里敢留你。” “将军不用担心”,目的已达到,顾雪舞便一改刚才的弱女子形象,“将军现下还是先看看我实力才是,看看我顾雪舞到底配不配入你麾下”。 说完,众人就见台上之人身上凌厉之气陡现,眉宇之间更是全然飞扬着血色煞气,双拳骨骼捏得“咔嚓”作响,站在那里,竟是让整个校场突然被强大气势包围,几乎压得在场之人喘不过起来。 天,这女子身上的气势何其凌厉,连一旁的黄虎都有些不可置信,有生之年他从来没见过这等几乎连帝王的王者气势都比不过的强者气势,竟是教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弯了脊背匍匐于地。 这根本就是与刚才的人判若两人。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女子那一步一步,几乎似踩在他们心口一般压得他们几乎要窒息,这明明开始还一副柔弱模样的女子,此时竟是若杀神一般可怖,没人不相信,她想取任何人的性命都是轻而易举。 顾雪舞自然是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看着众人的表现,负手解释道:“不论修界还是凡界,两者相对,首先对的便是气势,气势输了,那你便输了一半,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属于我的气势。” 不是说武者就必须不怕死,必须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要炼的首先是一种专注,心无旁骛,将自己的实力发挥极致,这才是真正的武道,所以,武修的境界,也是修得心境,越是高阶的武修,其心思越纯,越不会为杂念所惑,往往发挥的实力也是越多。 “我今日就不拔刀了,只用这一双拳头,在场各位可用任何擅长之物与我一较高下,单挑围攻皆可,你等看看我到底有无资格入将军麾下”,顾雪舞转身看着台上的黄虎,“我最终目的只为斩魔,我修的武道只有在生死之间的对峙才有所获,为成大道,我顾雪舞受得这天下诸多苦楚,还望将军成全”。 ☆、第100章 收复小弟 …… 黄虎今日对女子的看法,彻底被一个叫做顾雪舞的武修给颠覆了。 看着那一众倒地不起的兵士,他是彻底傻眼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怎么被揍飞的,他们是怎么被揍趴下的,他这个局外人是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女强人,女汉子他不是没见过,比正常男人厉害点点他觉得那都是逆天了,有生之年也就见了那么一两个,可是,那场上的女子,根本就不能用逆天形容,而是,这么……这么变态的,变态得让他目瞪口呆的。 这尼玛如此大的实力差距,就算他上场了,也不是多一个被揍的可怜蛋儿…… 这尼玛哪里就似弱女子了? 真正将恶魔翅膀露出来了的人坐在那□□连连的人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上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的黄虎,道:“将军觉得如何?” “……”回过神来的人噎了噎口水,颤颤巍巍地抬手,“姑……娘,高人”。 这天剑门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这一自称废柴的人物都这本事……要是早些请动了,他宋国何须被那魔族折腾得一脸鼻血?难道真如传说,大能满天飞,变态满地跑? 顾雪舞哈哈一笑,从人堆上跳下来,一个闪身落在黄虎面前,对着他抱拳道:“我有无礼之处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海涵,我今日来并非是要与将军和众位兄弟过不去的,是真心为你等铁血骨气吸引,想与大家切磋互进。” 顾雪舞的确是喜欢那些有骨气的男儿,与他们相处她觉得很是轻松,根本就不必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算计。 在武道上要走长远的话,也最忌讳心思复杂、满脑子的杂念,这御魔之期不知几时是个头,她还是想好好找个清净地修炼的,不想每日都与那什么长老、峰主什么的算计,所以几番思量后,思得了这番策略。 小手段可以来玩儿玩儿整整人,可若是整日都想着这个,怕是对自己有害无益,一切根源都只是她现在太弱了,耍心计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所以,有些苦、有些罪,她受得、忍得,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姑娘都这般屈尊了,我黄虎要是再不同意那就说不过去了。”这姑娘性子看来也该是豪爽的,他们这些武夫本就痴迷武道,若是能得这人的指点,那他等死而无憾了。 怕是,以后他这军营里会热闹好多了。 顾雪舞参军的消息,很快便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遍军营各处,惹来众人惊诧连连,争相围观,连最是讨厌她的紫幻都是有些诧异地问了云舒两遍:“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云舒拍着胸脯保证。 软榻上无聊翻着药书的人微蹙眉头思索了片刻,突然讥讽一笑,转头看着帐外荒草连天,夕阳如血,幽幽道:“还真是想得出来。” 而此时,众人想着争相围观的人却是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在军营里寻不得半点身影。 * 待一轮明月悬挂夜空,满城人影幢幢,灯火摇曳。 明明战事紧张,这望乡城的夜市却是难得的繁华,战事稍微缓和了些,军营便也轮流着给不少士兵放了假,是以,这段时日,这城里人气都多了不少,尤其晚上时间,那勾栏之地更是每日客人满满,生意火爆,大半的都是来寻女人解寂寞的士兵。 虽是这些士兵人粗俗了些,可这边塞城镇里,那些个卖身的女子也没多少是长得端正的,寻常又基本没什么客人上门,吃食都成问题,如今有钱赚,大家也就不嫌弃那么多了,敷敷衍衍半推半就也就那么过了。 只是这几日,“天香楼”来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可是不得了的人物,那全楼上上下下的姑娘是眼巴巴地盼着能得他垂青临幸,那其他楼里的鸨更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只差没带着人直接将这好运的“天香楼”给端了,将那么出手阔绰又地位尊贵的贵公子给抢回去。 “天香楼”最是豪华顶级的“天香阁”里,此时,里面全然是浪语连连。 “嗯……公子,你好厉害,奴家还要嘛……” “小贱人,瞧你这浪样,本公子喜欢。” 然后,一声钱物落地的声音,“本公子今儿高兴,玩儿得痛快,有赏”。 屋里立马传来桌椅碰撞,众人哄抢的声音。 “我的,我的……” “这是我先抢到的!” “我的!公子说是赏给我的!” “公子什么时候说赏给你的了?你少在那里不要脸了” …… 这屋里的公子虽是大方,可是每次赏人的时候,他都只赏一锭金子,明明有三人伺候,却是根本没法分,下一次轮到宠幸却又不知有无那幸运,这要是单单赏了一人,这谁都不愿意,且那公子说了,这钱,要抢的,才有意思。 所以,这人每次赏钱,下面必是要一阵骂战,然后一阵狠掐,若是打得让那财主高兴了,说不定还有更多的赏赐呢,所以,每次大家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抢钱。 散着发,穿着一身亵衣躺在床上的人看着那满屋子你争我抢的女人们,低低笑过之后,便是满脸的鄙夷,“这天下的女人,果然都是贱人,真是贱!” 这话,似骂的屋里的人,却又不似,骂的谁,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这一番戏码,却是让屋外听墙角的人抽了嘴角,她怎么就觉得这欧阳绝是个大变态,这是什么破嗜好? 隐身的人正想转身离去,却是突然房内传来那大变态的声音:“阁下在外面听了那么久的墙角,也不打声招呼就走,是不是太失礼了?” 这一懒洋洋地声音,却是让里面的一番争抢也听了下来,三位楼里的女子不解地看向紧闭的房门,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闯这仙人的房门?可知现下这仙人这是这“天香阁”的阁主。 没有阁主的允许,这里可是轻易不能进人的,却是“吱呀”一声,门是开了,三人瞪大眼睛看去,却是看着屋外空无一人。 这到底…… 三人均是不知想偏到哪里去了,一个哆嗦纷纷吓得向屋里的男人爬去。 “公子,你别吓奴家,这外面可是没人的。” “公子,奴家好生害怕。” “肯定是公子使了术法故意逗我们的。” 床榻上的人瞟了几眼吓得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眯眼看向屋子的中间,“你是要本少爷动手?” “现在我可没兴趣与你动手。” 这女声却是让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看着屋子里逐渐显形的穿着天剑门服饰的绝色女子,挑眉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女子,正是在军营里名字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顾雪舞,而这男子,则是一来就泡在了温柔乡里没出门过的欧阳绝。 顾雪舞幽幽瞟了一眼趴在欧阳绝脚下的三名女子,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满是哀怨地看着那对面被她盯得起了汗毛的人,“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家花没有野花香’”。 “你什么意思?” 不光是欧阳绝震惊了,连那三个女子都是震惊得合不拢嘴巴,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公子没明白其中意思,久经人事的她们何尝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想不到,这位仙人公子居然有这么绝色的一位夫人,连自认为绝色的她们都不禁自惭形秽,这么好好的一个尤物摆在家里不碰,这公子怎的就跑来她们这里寻欢了? “夫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屋里的女子满脸幽怨地一步步走向床榻上的男子身边,那泪珠儿跟绝了堤的洪水似的落得凶猛,看得旁人都是一个劲儿地不忍。 先不说这声“夫君”是个什么意思,第一次见着顾雪舞哭的欧阳绝着实是愣住了,“你……” 他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半个字出来。 “你的誓言,就那般廉价?” “啥?”什么誓言?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前一刻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我,我在受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受苦?”这话听得欧阳绝一个头两个大,这几日他都在这温柔乡里腻着,才没心思去管她怎么怎么了,只隐约听着她似受了他老娘一顿鞭子,也心头没当个事儿。 他娘的债关他屁事! 看着那人一脸茫然,顾雪舞眯了眼睛,面色立马垮下,在一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已是身影一闪,一拳将床榻上的人击倒,然后在一众女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一把拎起床上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话跟放屁一样。” 被揍倒在床上的男人自然也不是笨人,一番思索也大抵明白了她近日来的目的,眉头一挑,也不急着回答,只是在身上人不解的视线中满脸魅惑地伸出舌头将嘴角的血迹舔去,撑头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此时两人的姿势。 女子叉着腿坐在他腰上,牢牢地将他压在身下,右手拎着他得衣领,此时两人也不过一拳头的距离,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去,怕是这满室都要带上暧昧。 春宫册上,此为标准的骑乘式。 撑头,斜眼看着已是看得发愣的三名女子,欧阳绝眸色一冷,淡淡道:“怎么?我和我夫人的闺房乐事,你等要现场观看?” 说着,他伸出左手,暧昧地扶上顾雪舞的腰身,却是刚抹上,便是被满脸狠厉的人给拍了下去,“爪子拿开!” 被欧阳绝那么冷冷一盯,几个女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从脚底生出一股凉意,哪敢再在这里多待片刻,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我告诉你,欧阳绝,就是当着她们的面,我也敢揍你!” 这是什么思路?欧阳绝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笑了笑,良久才道:“怎么,被我娘欺负觉得委屈了?” “当然。” 哦?所以就来找本少爷诉委屈了?一抹淡淡的嘲讽在嘴角勾起,再次抬眼之时,欧阳绝看向顾雪舞的眼神已是带了淡淡的鄙视。 他道她是有些不同呢,结果如何,还不是哭着来找男人诉苦?果然,这天下的女子,都离不开男人这棵大树的庇护呢,活该做男人的玩物! “本少爷是答应了会护你,但是你可是记清楚了,本少爷说得是在天剑门,出了这天剑门,你怎么个遭遇可是干本少爷半点干系都没有。” 给老子玩儿文字游戏?得得,她反正就没想着靠他与她出气,想了想,反而爽朗一笑,唇角一勾,抬手拍了拍身下人的脸,“你是我小弟,我也没想着要你护着,我该护着你才是,只是刚才一番试探,听到你这般回答,我心里有些小失望。” 说完,她便是一个翻身,在男人诧异地眼神中径直坐在了一旁的圆桌上,瞧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看着他道:“欧阳绝,你听着,我真心当你是朋友,这次你娘合着你那老不死的、老不要脸的爷爷来欺负我,我暂时就不放在心上,若是下次她再敢明目张胆地这般欺辱我,我定会不折手段报复回去!” 床榻上的人却是笑得一脸的无所谓,“那女人本就是个贱/货,我看你要报复回去她还会满心的享受呢,你就是弄死她,也不干我半点干系!” “……” 信息不对头啊,这样的回答,大大出了顾雪舞的意料,以着她的观察,那什么赵婕该是非常宠她这儿子的,照理说这儿子再是二世祖也没这么说自己亲娘的。 讶异了好久,她才愣愣道:“你怎么会这么说你娘?” “那你想我怎么说她?” 不知道为什么,顾雪舞突然觉得,这赵婕有些可怜了,这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骂自己亲娘的人,“她好歹也是你亲娘,你又何必这么辱骂她?” 这话惹得床上的人笑了起来,“怎么?她那么折腾你,你现在倒是为她说起好话来了?” “她欺负我是一回事,我可怜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有什么可怜的!”床榻上的人,面色全是冰冷,“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妇!连她丈夫的爹,那老不死的都会去勾引!你说她是不是贱!” …… 顾雪舞就看着那床上的人几乎是快被满身的怒火焚烧得失了理智,良久,才开口,凉凉道:“果然,你才是那真正的懦夫。” 床上的人猛然身子一震,看向那红漆的木桌,那里却是早已空无一人,空气里只留下一句幽幽地话语,“你去问问刚才那些女子,她们到底为何才去伺候你的”。 欧阳绝突然心情就有些烦躁了起来,想到刚才顾雪舞的话,越是来了脾气,一抬手,那上好的漆木圆桌便是碎了个彻底。 “来人!还不快来伺候本公子!” 女人就是天生的贱!离不开男人就活不了!她们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 月色上中天,不知坐了多久的人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弟不好收啊……” 前期不知道要投入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能收得小弟的真心。 不过,这男女之事真的那么让人欲罢不能的?她这小弟怎么一天到晚都喜欢泡在女人堆里?想了想,她犹豫着盯了几眼不远处黑漆漆的几片瓦,终是忍不住,掀了起来…… ☆、第101章 有个梦想 “丫头,偷窥可是要长针眼的哦。” 眼看着那瓦片就要被掀开,那以前不小心在书本上瞧了个大概的真实画面就要映入眼帘,正是激动难耐,却是突然背后传来一幽幽似鬼魅的声音,吓得本是心中就有鬼的人一个激灵,指尖捏着的瓦片就似突然变得扎手了一般,“啪嗒”一声落回了原处。 顾雪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道:“我就看看。” “丫头对这男女之事感兴趣?” “嗯,有,一点点。”只是重点不在这处,她却是没心思与多他解释。 “这看和做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异,不如我来教你一教这人间最是极乐之事,包管让丫头你满意,可好?”那人眯着眼睛,笑得很是无害。 这话听得顾雪舞浑身汗毛颤了几颤,立马摆手,“不用了”。 “那既是你有兴趣,不如我们今日来探讨探讨这男女之事,到底哪种姿势才最是快活?”说着,来人便真的是很是认真地一撩衣摆坐在了一旁,面上全是一副学究者的严肃气质。 “还这区别?” 这倒是惹来了顾雪舞的好奇,真是想要正正经经地、继续与此人聊下去…… 下面的屋子里,正是阴着脸色要与进来的女子问话的人终是扭曲了容色,抬头看向那片半点都不安分的该死“瓦片”,满是怒气的视线灼热得几乎要将之溶化,却是胸膛起伏了几下,终是叹了一口气,扶着额角头疼道:“顾雪舞,你到底要干什么?” 本以为刚才那般胡乱的亲热做戏能将这人给吓走,哪知这人居然要掀瓦片来看个彻底……他欧阳绝活了一辈子,第一次见着这么个不按常规出牌的女子,不对,是恬不知耻!这种事是她个几乎算是未出阁的闺女看得的?! 屋顶的人耸耸肩,瞪了一眼坏了她好事的罪魁祸首,一个闪身,人便是落在了那大敞的窗框上,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满眼鄙夷地看着似是要发飙的男人。 “小气鬼,我窥一窥会少了你一块肉不成?!有难不能同当,有福不能同享,小弟做到你这份上,我也是服了!” 说着,她还非常应景地对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 说来都还是他的错了?正是美人在怀的人彻底黑了面色,“你可知半点那礼义廉耻?!” 窗框上的人却是真真半点羞耻没有,脸不红心不跳地摆摆手,直接飞了了一个完美的白眼过去。 “得得,你少给我说什么老子、孔夫子和孟夫子什么的,咱们这修界可没这套陈规陋习,你爷爷和你娘可以大白天的命座下弟子当众宣淫,我这个做临时弟子的就不可以上行下效饱一饱眼福?” 长个针眼算个屁!治好就是了…… 她却是不知,在天剑门,稍微懂些眼色的都是知道这欧阳公子最是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爷爷和他娘的那些龌龊事,今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已是触及了他的底线,若是平日,他欧阳绝早是动手要了那人半条命去。 屋子里的人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拳头握了再握,一个闪身便是掐住了女子脆弱的脖子,眯着的眼眸里满是杀意,“你别以为本少爷不敢杀你”。 没想到这欧阳绝会如此反应,顾雪舞开始也是诧异了一瞬,本是想挣扎的,却是半路停了动作,不一会儿便是脸色有些发青起来。 毫不反抗的人倒是教欧阳绝眉头皱了皱,手上力道松了一分,却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今日若是不给她点教训,怕是她就不知道个天高地厚。 那人却只是定定地看了他良久,突然咧嘴一笑,抬手很是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知道了知道了,别生气,生气容易老,我其实真真不是来气你的,我就是……” 听着这话的前半句,欧阳绝本以为经自己这么一吓,这怪丫头好歹是该老实了点,哪知这后半句却是怎么听怎么怪异…… 在他冰冷的视线下,他就看着手里的女子垂了眼眸,突然伸手袭上了他的腰……上的裤腰带…… “啊呀!” 伴随着室内早已被晾在一边的烟花女子面红耳赤的惊叫,正是瞪大着眼眸要将面前男人这下半身瞧个仔细的人突然面上一凉,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么点点的“春光”,就被一双带着凉意的手给遮了全部视线。 “傻丫头,这可是你瞧不得的。”低沉磁性的话语满是隐忍的笑意和戏谑。 在光着两条腿杆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屋子里突然多出的人已是满是促狭地扫了他一眼,简单道了句“打扰了”,便是身影飘忽一闪,带着怀里的人光明正大地,飘走了…… “顾雪舞!” 整个镇子,都跟着这阵满是火山爆发般怒意的吼声震了几震。 * 玉盘似的明月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枯草遍地的荒野,起伏着一片暗色的枯黄,微风一过,满世界苇絮纷飞,带着点点潮湿的泥土气息。 这里,却是安静得没有一声虫鸣。 “丫头是对他的身子感兴趣?” “没没……”顾雪舞生怕这莫名其妙的大师兄想歪了,急忙摆手否认。 “那你为何那般行事?”披了满身月色的人,淡淡入鬓的飞将眉下,一湾秋波碧水漓漓,明明很正常的话语,唇红齿白间却是被他说出了不少魅惑意味,有些苍白的手轻轻抚上女子如玉的侧脸,淡淡道,“你若是想尝尝那男女□□的滋味,师兄我可以仔仔细细地教你的”。 不知为何,顾雪舞生生是从这妖精般勾人的话语里听出了那么点点威胁的意味,这让她本是有些混沌的脑袋瞬时清醒了不少,猛地一个后退,讪笑一声:“哪里的事儿,大师兄,你是想多了,我其实,就是……” “就是什么?” 顾雪舞急了,这人怎么回事儿?她爱咋咋咋的,关他何事? “……我就想看看你们男人下半身长什么模样怎么着?” 本是大概猜出了些,听着她道出实话来,穆锦年终究还是挑了挑眉,千言万语终是化成哈哈一笑,倒是看得顾雪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从小到大就有个梦想--就是想窥一窥小师叔下半身长的什么模样。 他越是藏着捏着,她就越是想看……春宫图不够看啊,关键地方总是画得模模糊糊!以前本是想去请教那京城的著名画手的,却是还未问出个所以然就被小师叔拖回去了,屁股遭了大央……这让她困惑委屈了许久…… 小师叔不是说过吗?这人间的规矩,看看就得,不必去遵循,她要学的是修界的生存法则……所以,这人间的礼义廉耻,她从来都是读读就可以了,没放在心里过,她一直觉得,那些条条框框的,就是个让人越来越迂腐的屁!(-。-!!你确定小师叔是这么教你的?) 待穆锦年的腰身笑得直了又弯,弯了又直……顾雪舞算了算时间,估摸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才正正经经地收敛了笑容,眼色却全是揶揄,“小师妹既是对男人身子这般有兴趣,不如今日我这做师兄的就做一番好事,让你瞧瞧,顺带也‘研究’个够?” 也不待顾雪舞回答,突然化成了妖精般魅惑的男人竟是真的就当着她的面打散了发,解起了衣衫,然后,纤长素手将衣领慢慢拉下…… 微风撩起那千千发丝,露出月色下光洁如玉的脖颈,然后是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肌肉紧致的胸膛,上面的红…… 顾雪舞突然觉得鼻孔有些热,抬手一抹……好一把嫣红! 那下滑的衣襟,却是在腰间停了下来,“想看下面吗?” “当然。”下面才是关键,上面的跟小师叔差不多,无甚新奇。 那只手却是没有动的意思,“我这下面,可是不能轻易给你看呢,怕是与我有些为难”。 “怎么了?”顾雪舞不解。 “我们家族很久以前便是立下了规矩,男人的身子,尤其是这下面,只能给心爱的女子看呢……” 顾雪舞抽出帕子,揩了一把鼻血,“所以呢?” “本来呢,给丫头你看也是没什么的,可是,这家里的规矩摆在那里,我又不能不遵从,不如”,男人抬手,魅惑地舔了舔素白的指尖,“我们做情人吧,丫头你要我怎般都是可以的……” 荒野的风,突然有些寂寥了起来,呜呜呼啸吹过,夜色般的黑眸,幽沉沉地盯了前面的男人许久,嘶哑又怪异的笑声突然从女子嘴里发出,“不好意思,家里不许我早恋”。 “哦,是吗?”男人的声音,不知是失望,还是复杂。 两人之间刚才还暧昧无比的氛围突然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一时间,静默良久。 “美……美……我……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 两人终于将视线落在了那声音来源处。 …… 只见一身穿红肚兜的、胖嘟嘟、肉乎乎的光屁股小奶娃,流着满嘴的哈喇子死死地抱着穆锦年的小腿,睁大着一双黑葡萄似得大眼睛痴痴地、傻傻地盯着他…… “……” 这不是自家的娃儿红衣么?没出息,这么一下就给迷昏了头,顾雪舞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几步上前,提着娃娃的颈子要将人给拉开,可那小娃看着人小,力气却是大得很,那手跟铁箍似得,半分不松,一边还哇哇直叫,“不要……不……不……” “松手!” “不。” “松手,他又不是你爹,你抱着这么紧作甚!” 娃娃转头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要……”然后转头奶声奶气地盯着正是被弄得发愣的人喊了句,“爹……” “……” 顾雪舞不知道的是,器灵是会承袭主人的一部分特质的,至于顾红衣承袭的…… 她很是尴尬地拍拍娃儿的脑袋,哄到,“乖,放手,明天我给你找个更漂亮的‘爹’,让你抱个够!” 娃儿有些怀疑地看着她……手上没动。 顾雪舞垮了脸色,“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我有一千种让你娃娃松手的办法?” 信…… 奶娃儿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不舍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美人,犹豫了许久,这才松了手,要哭不哭地由着家长抱着自己飞速地离开,眼看那人身影都快见不到了,还意犹未尽地叫了声“爹……爹”。 喊得顾雪舞心肝都颤了几颤,这要命的娃…… 月光下,一片波光悠然,苇絮纷飞,墨色的长发,有些孤寂地在风中飞扬。 良久,男人才抬手随意拢了拢衣衫,转身,看着那荒凉的河道对岸那片如墨的黑暗,眼里波光流转,隐隐闪过一抹魅惑的红焰,掩嘴低低沉沉笑了片刻,“好一个聪明的丫头”。 复又看向刚才被奶娃娃抱住的小腿,“爹?” 这叫法不错。 转身,看着身后满是人气的灯火辉煌,明明这荒原这般寂静,他却似能从那风中听到那里传来的或是耳鬓厮磨的笑语,或是情意绵绵的打趣,尽是烟火人气。 “姐姐,连这小丫头都不喜欢我呢,你也一直不来找我……” 纤长素手一挥,一抹黑雾渐渐在眼前凝实成一人形,荒野上的人瞬时敛了面上少有露出的落寞,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问道:“可是准备好了?” “回主子的话,一切皆准备妥当。” “回去告诉将军,本尊要他,将这里屠个干干净净。” 这三界皆是我手中的一局棋,你若不来,我便一直任性地玩儿下去,想他们怎么死,就怎么死。 是否待我将那万万碍眼的生灵,上到九天,下到黄泉,尽是屠个干净,那最后剩下的,可就是你了? ☆、第102章 醉生梦死 夜色如水,整个望乡城,不管是寻常人家还是路过的旅人、买醉的酒客都陷入了沉睡,这里没有虫鸣,除了偶尔的风声,安静得有些可怕。 此时,城主府里却是闯入了一个醉客,巡逻的守卫没人能拦得住他半点,人仰马翻的声音,立马惊动了里面休息的修士,纷纷差人出来看时出了什么事。 却是待看清那人模样时,几个妙龄女子立马上前将醉醺醺的人扶住,向一众被扰了休息的人致了歉,便是匆匆将人带走。 待走到东厢一处装饰繁华的厢房门前时,两个女子有些为难地互视了一眼,正是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里面已是响起一慵懒又带着些沙哑无力的女声,“外面可是绝儿回来了?还不快些扶进来?”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扰了峰主的好事,便是立马扶着人进了屋子,里面刚经历了一番云雨的人正是面上坨红未退,本是不高兴被人扰了休息,却是老远感觉到了自家绝儿的气息,便是立马下了床迎上去。 似乎是喝得烂醉的人,身上一阵酒气冲天,却是明明几乎失了神识,却是在赵婕快碰到他的身子时猛地一睁眼,一巴掌狠狠将她的手挥开。 “别碰我!” “绝儿。”向来高傲自负的女人,此时眼里却是难得的受伤,却又似是习惯了,也不多计较,只心疼道,“瞧你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酒,听娘的话,以后不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那里的女人脏的要命,你要女人,娘这里多的很,漂亮的乖顺的,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就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身子摇摇晃晃的人突然抬头,满眼厌恶地盯着面前这个自称是他娘的女人,沙哑怪笑了一声后,讽刺道:“说她们脏?你以为你有多干净!” “放肆!” 这话终是让一直安静靠在床榻上的人动了怒,正想要出手教训他,幸好赵婕反应快,及时拦了下来,边轻轻抚着他的胸口顺气,边柔声安抚道:“孩子今晚喝多了,别听他说这些诨话。” “我看不好好收拾他一顿,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您别气,我代绝儿跟你道歉,你就莫要跟他计较了,他很少喝到这般酩酊大醉的。” 床上的欧阳长老不悦地瞪了欧阳绝一眼,便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生怕这孩子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出来,赵婕立马对着下面的两个弟子使眼色道:“还不快些扶少爷去休息?对了,再去取些醒酒汤与他喝了。” 虽说这些酒水于修士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到底醉酒的后遗症还是有的,喝些醒酒汤,醒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滚!都给我滚开!”两人被暴怒的人挥开,眼睛几乎充血的人满是厌恶地,似又咬牙切齿道:“住在这里,我嫌脏!” “你……”从来高高在上的欧阳城哪里容得别人这般放肆,即使这是自己所谓的孙儿,伸手毫不犹豫地隔空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啪”的一巴掌,在这室内格外响亮,吓得两名不知所措的弟子身子一抖,便是跪在了地上。 “绝儿!” 欧阳绝一个偏头,躲开了赵婕的手,只是冷冷地回瞪着那床上的人,“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 “你以为我不敢!”这世上,还没人敢这番挑衅他的权威!自己孙儿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是让欧阳城动怒了。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赵婕歇斯底里的一句话将两人之间的僵持氛围打破。 一直冷冷瞪着欧阳绝的人沉着面色盯着她,赵婕身子微微一抖,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实力强大的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万般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道:“绝儿,娘求你了,别动不动就惹你爷爷生气。” 这低声下气的语气,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仙女峰峰主哪里有半分相似。 “那你要我怎样?” 自知这话题扯下去永远没个答案,赵婕便是换了话题,担忧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看着面前这风情万种的女人,欧阳绝突然想起了才不久之前顾晨雪在自己面前的话,果然,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吗? “我问你,谁允许你们动顾雪舞的?” 赵婕一愣,原来这孩子是为这事来的?可是……“她在人前那般欺辱你,为娘是,是想教训一下她”。 “一百鞭的九藤鞭是教训?” “我其实并不是想为难她,她若认个错,不那么倔,哪里会受那么多鞭子?本来我看着绝儿你喜欢,也是想着拔了她身上的几根刺让她乖顺些,以后才好伺候你。” 其实本来她是想要了她命的,但是,现在看着自己儿子似乎有些倾心那女子,她却是不敢将实话说出来,怕是让他更加疏远自己。 “她若没了那些逆骨,怕是跟你一样践祚了!”欧阳绝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小师叔说了,真正的强者,不仅是要有强大到足以睥睨天下的修为,也要有足够的智谋,让自己很好地融入周围的环境,而不容易惹来别人的敌意和觊觎。 强者,掌控的是人心。 盘坐在床榻上,随意披散着发丝的人眯着深邃的眼眸看着眼前暖玉棋盘上的几颗棋子,心里打着不为人知的算盘。 “师父,你说过,修武道心思必须纯,是不是正因为我这几年耗着心思去算计人心,所以才未有半分突破?” 看着刻在黑白不同色的棋子上几个不同的名字,顾雪舞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疲态,只是,这些人与她的诸多恩怨牵绊若是不解决,怕是后患无穷。 尤其是那紫幻,若是这人想取她性命,那是轻而易举。 “可小师叔也说了,这修界比凡间险恶得多,若是不多几个心眼,怕是不多久就殒了命。” 素白的指尖在几颗色泽饱满的棋子之间游移。 “穆锦年?” 她捏住那枚棋子在手里,嘴里不自觉念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唔?”趴在她背上的奶娃娃好奇地看着棋盘上的几颗棋子,歪头全然是不解,伸手正是要去拿来玩儿上玩儿,却是被家长一把制住。 “小家伙,别动,我正在想着怎么给你找个爹呢。” 小家伙一听,便是笑得眯了眼睛,哇哇几声兴奋的怪叫,便是自个儿趴在床上睡觉去了,留家长一人对着那几颗棋子苦思到天明。 待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入屋内,屋内一直埋头盯着面前棋盘出神的人终于抬起了头,转眼看向室外一片白雾茫茫,起身草草打理了一下,便是抱着睡梦中的奶娃往着屋外走去。 * “乖乖,告诉我,以前长老师叔那么个美人胚子杵在面前,怎没见着你往上凑?” 家长都这么变态,那家长的家长还能好到哪里去?他顾红衣才不要去抱抱那么冷冰冰吓死银滴……何况,他才不像那小贱刀那么无节操…… 他最最喜欢,喜欢脱光光的,长了一身漂亮“鸡肉”的美人。 家长说了,要给他找比昨晚还美的“爹”,奶娃娃的大眼珠儿里,一上午都是满满地期待,却是只见着家长抱着他在这“傻不拉几”的镇子买各种点心,娃娃表示不高兴,撇着嘴偏头不理之。 “哟,生气呢?” 顾雪舞提着娃娃的衣领子,将人提到眼前,看着娃娃嘟嘴生着闷气的模样,觉得还不错。 脑袋故意偏在一边的娃娃僵持了一下,终还是拿着眼角斜了一眼家长,软软蠕蠕道:“美……爹爹……” “……” 顾雪舞不知该是翻白眼还是给青眼,索性眼不见为净,抬头看了看头上当空的日照,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是就那么直接单手拎着娃娃的衣领子往着镇子里的某处去了,哪知,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拎,就拎出了大事。 还未走出片刻,就生生被那周围震惊又愤怒的视线给惊得停了步子,她总觉得,若是那些视线能杀人的话,她估摸着身上全是洞洞…… “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她低头向被提在手里的娃儿征询意见。 正是乖乖地任着家长提着的娃儿砸吧着手指头抬眼看了眼家长,歪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湿漉漉的大眼睛不解地看向围观的人群,砸吧着指头的小嘴巴含糊不清地咿呀了几句。 一旁不知哪家的卖水白菜的大妈被萌出了一脸的鼻血,拍着大腿面上那个不忍心,“造孽哦,这么水灵灵的娃儿,竟就是被这天杀的人贩子给拐了去……” “……大娘,我不是人贩子……” 顾雪舞正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么,那大妈突然发难,上前一把将她手里提着的奶娃抢过,满脸杀气地瞪着她,“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到底有没有心?这么可爱的娃儿你都下得了手?” “?” “打死这个臭不要脸的!”不待她解释,那热心肠的大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是招呼着一大街的七大姑八大姨往着她身上连扇带掐…… “别打了,别打……” “我掐死你这狐狸精!” “我揍死你这人贩子!” “我扇死你这不要脸的!” “……” …… 好歹护着脸皮子没被毁容,被一众女人掐得不要不要的人郁卒地看着那此刻还是满脸怒气瞪着她的大妈,蓬头散发似疯婆子,幽幽道:“大妈,敢问,你凭什么说我是人贩子?” “……人贩子……人贩子!”平日子单字都说不清的奶娃儿此刻面上全是幸灾乐祸,硬是将那三字说得清清楚楚,还一个劲儿地拍着巴巴掌,那是脸上都笑成了一朵小菊花,叫一个没心没肺。 “娃娃都说你是人贩子,你还不承认哈?还想讨打?!” “……”顾雪舞阴沉沉地盯了片刻那被大妈抱在怀里的小没良心的,眼珠子转了片刻,计上心来,随即眸色一变,夜色般的眸子蕴上了点点雾气,话语温柔似水却又满是哀戚,“宝宝,今日你是打算与为娘的调皮是不?若是不想见你那负心的爹,那为娘这就回去了”。 这氛围转换得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着披头散发却不失绝色的落魄女子垂着眉目,眼里突然滚落出几滴晶莹,那浑身上下萦绕的都是拂不去的哀愁。 “……” 众人傻眼了,连带大妈怀里的奶娃也愣住了。 被围在人群里的女子有些绝望地叹了一口气,抬头,又是不忍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娃”,然后哀哀凄凄地走向那彻底愣住的大妈面前,“大姐,我看你也是个爱孩子的,若是我的孩儿此后能得你的照顾,我也是死而无憾了,我的孩子叫顾红衣,以后,就拜托你了……” 顾红衣那巴巴掌终于拍不下去了,傻了似的看着自家家长…… “哎呀,妹子,你这是啥意思。”大妈好歹反应快,立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把拉住正要离去的人,却是见着那人一转眸,已是泪落如珠,话不能言,倒是看得旁人都是心头可怜。 “妹子,你说话啊,你到底咋了啊?”大妈急了,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却是那满身哀戚突然变得风吹了都会倒似的人摇了摇头,“大姐,我到底是个命薄的人,初时生这孩子时就大出血差点去了命,那时就亏了身子,如今这千里寻夫一路坎坷,身子早就快撑不住了……” “你……”大妈脸色突然就红了些,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你当真是这娃娃的娘?” “我这个做娘的对不住他,生下他时因身子弱一直在床上养病,都没来得及多抱他几下,如今为见他那薄情的爹爹最后一面,也是让他跟着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一路吃了不少苦”,满脸哀戚的人凄凉一笑,“要是能听他在叫一声娘亲,我死也瞑目了”。 这一伙儿人为何围攻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也猜出来了……足足郁卒了好久…… 果然,大妈听了恍然大悟,大叹了一口气,满是歉意道:“哎呀,妹子,你咋不早说?我就说,哪个做娘的有你这般抱娃娃的,也是你家娃娃命大被我们及时发现,不然早出人命了……” 顾雪舞和顾红衣两人身上穿的都不差,虽在天剑门来说再是普通不过,在这些寻常人眼里却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上的,看那镶金嵌银的衣边,不是王侯将相可能轻易穿得起? 自然而然,经她这么一阵胡编乱造添油加醋,众人都信了她是大家里出来的小姐,也就顺势理解了她为何不会抱娃了。 于是#¥¥%…………&&*&*…… 一通声泪俱下的说辞,加上反应过来的娃儿一番应景的哭“爹”……众人都知道了,这可怜的女子恶病缠身,只撑着最后一口气千里迢迢来见那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最后一眼的…… 而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此时正是在“天香楼”消受美人恩。 “太他妈不是个东西!”义愤填膺的大妈吐了一口黄痰,“为了求仙抛弃妻子,亏他做得出来!” “老子就不信了,这么多仙家的人坐镇,他个千刀杀的还敢乱来了!”一旁卖猪肉的大叔一挽袖衣袖,砍刀从案板上一抽,气哼哼地往着天香楼的方向去了,“看老子不断了他那孽根!” …… 红着眼睛一副娇柔模样的顾雪舞就抱着“儿子”在众人的左拥右簇下,声势浩荡地往着那倒霉蛋儿的地方去了。 …… 那厢,正是蔫搭搭地侧卧在床榻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屋内女子抚琴的人,听着楼下突然的吵闹微蹙了眉头。 “公子稍安勿躁,待奴家先下去看看吧。” 得了屋内允许,女子便是冷着面色往着外面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不准吵闹吗?何况是大白天的,这成何体统。 浓妆艳抹的女子却是还未斥上一句,哪知那门口的侍者硬是没拦住这一浩浩荡荡不知何处窜出来的刁民就上了楼,她还未说上一句便是被一彪悍的大妈给拍到一边去躺着去了。 “你他妈的死不要脸的狐狸精,这里岂有你能说话的地方!” 然后,在那大妈豪迈的一脚下,那刷了金漆的雕花檀木门便是“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屋内软榻上的人阴沉沉地注视下,一抱着娃娃的女子,浑身萦绕着一股子散不去的哀戚蕴着薄雾的哀愁水目幽幽看了他一眼,然后,气若游丝般,怯怯地,垂目道了声:“夫君。” “……”软榻上的人,彻底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闯进来的众人,也被眼前这一长得似神仙模样的俊俏公子给震住了,一时间,房间里寂静一片。 见着软榻上的人一直不回话,衣衫早已被人扯得凌乱的人满是失望地偏了头,赫然几滴清泪滑落脸庞,“你……终究是……见都不想见我……一面吗?” …… 一侧脸的瞬间,那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便是被软榻上的人看了个彻彻底底,待反应过来,便是皱着眉头将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她这是被谁给欺负成这副德性了? “你过来。” 神仙般的公子终是开了金口,眼神只定定地瞧着女子脸上的五指印。 女子只是站在一旁默默流泪,一旁的大妈急忙推她一把,对着她眨了眨眼,“快去啊”。 然后,某人幽幽看了软榻上的人一眼,便是抱着怀里的娃娃,缓缓向着软榻上的人走去。 欧阳绝扫了一眼顾雪舞怀里的娃,拍了拍身下的软榻,“坐下”。 顾雪舞便是全然一副小媳妇儿样乖乖坐下,然后,一双带着点点凉意的手便是抚上了她的左脸,“告诉我,谁打的?” 低垂着眉眼的人怪异地斜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软榻上的人却是只看着她阴沉沉地笑了笑,然后,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娃身上,“这是谁的孩子?” 却是还未待顾雪舞回答,周围一众的热心人便是忍不住了。 “我说,有你这么做爹的?自己媳妇儿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千里迢迢来寻你,你觉得她抱得又是哪个的娃儿?!” 床榻上的人终是黑了面色,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额角,转眼冷冷地瞪着旁边沉默不语的女子,“顾雪舞,你闹够了没有?!” 却是这话在旁人听来就变了味儿。 “哟哟,瞧瞧,这得瑟得?人家一个大小姐千里迢迢来看你一眼,就在在闹了?” ¥%……&……&** 然后,就是一阵大叔大妈叽里咕噜的数落,听着软榻上的男人满脸的烦躁,终是当着众人的面震碎了一只杯子,才又让这屋子清净了下来,“谁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本少爷这便取了他性命!” 一众市井小民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噤了声,这发怒的仙人,他们也是惹不起的。 “滚!” 一旁的顾雪舞见状,立马道:“小女子在这里谢过各位大哥大姐的好意了,现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那个……”她记得书里好像说的是妾身?“妾身今日能见得夫君一面已是万幸,心中已知足,不敢再有他求,只最后有几句话想好好与他说说,还请诸位……” 见着这及时的台阶,众人哪里有不下的道理,便是立马尴尬一笑,纷纷转身离去。 “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这就先走了……” 一场看似无意义的闹剧就这样过去了。 看着那些个热心的大叔大妈都走了个干净后,在欧阳绝彻底发飙之前,笑得幸灾乐祸的人及时伸手,止住了他呼之欲出的怒火,没心没肺道:“呐呐,这么一出蹩脚的演戏是否一点意思都没有?” 阴沉着面色的人一把打开搁在嘴边的手指,冷冷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的确是没半点意思。”顾雪舞毫不含糊地承认道,心中却是郁卒,明明就是照着以前看过的书册上演的,怎么一点逗趣的地方都没有…… 听得人气结,“那你这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顾雪舞坦然道:“就是不想看着我这个兄弟在这里醉生梦死而已。” 欧阳绝面色有一瞬的复杂,“你为何就这般执着于收我做你的人。” “在你心中,咱们那次演武场的誓言到底算不算数。” 欧阳绝沉默了片刻,“当然算数”。 “那我们……”顾雪舞正是想说什么,却是忽然鼻尖飘过一抹异香,眼前的大男人便是身子一软,倒在了她身上。 “喂,你怎么了?” ☆、第103章 魔族突袭 104魔族突袭 看着那些个热心的大叔大妈都走了个干净后,在欧阳绝彻底发飙之前,笑得幸灾乐祸的人及时伸手,止住了他呼之欲出的怒火,没心没肺道:“呐呐,这么一出蹩脚的演戏是否一点意思都没有?” 阴沉着面色的人一把打开搁在嘴边的手指,冷冷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的确是没半点意思。”顾雪舞毫不含糊地承认道,心中却是郁卒,明明就是照着以前看过的书册上演的,怎么一点逗趣的地方都没有…… 听得人气结,“那你这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顾雪舞坦然道:“就是不想看着我这个兄弟在这里醉生梦死而已。” 欧阳绝面色有一瞬的复杂,“你为何就这般执着于收我做你的人。” “在你心中,咱们那次演武场的誓言到底算不算数。” 欧阳绝沉默了片刻,“当然算数”。 “那我们……”顾雪舞正是想说什么,却是忽然鼻尖飘过一抹异香,眼前的大男人便是身子一软,倒在了她身上。 “喂,你怎么了?” 欧阳绝摇了摇头,蹙着眉头看着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初时他还以为是她在使坏,但看着她一脸的担心,这念头却是立马打消。 着凡间的东西,该是不能拿他们修士怎么样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欧阳绝心头一紧,抬眼看向窗外,”不好,你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明明门窗都是大大大开着,不可能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们施放的这古怪的异香,那么…… 顾雪舞自然也是察觉出了那阵异香的古怪,心头隐隐有不详的预感,飞奔到窗前向外一看,熙熙攘攘的街头,却是早已闹哄哄一片。 ”天啊,他们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倒了呢?” 不知情的百姓围着那些个突然软倒在地上的巡逻修士,满是震惊好奇,在那些弟子的请求下,一个个将人扶起来往着军营的方向送去。 眯着眼眸看着那些离去的人,顾雪舞转身,将顾红衣召回,找了欧阳绝的外衫披在他身上,便是立马背着人往着军营的方向飞去。 却是飞奔到半路,城里铜锣声四起,”魔族要攻城了!魔族来了!大家快回家里!” 空气里的异香越来越浓,不到片刻的时间,城里便是乱成了一锅粥,那些个修仙的人士在问到这阵异香后全部都如一滩烂泥般浑身的灵气都被抽了个干净,在这魔族进犯的关键时期,一个个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趴在顾雪舞的背上,欧阳绝自然是将城里的情况看了个清楚,良久,面色负责又怪异地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你为何闻着这异香无事?” 专心地向着军营奔去的人摇摇头,”不知道”。 说来也怪,她除了闻着这香味觉得有些腻人和稍稍的不舒服之外,倒是真的没有像着别人一般浑身无力。 趴在顾雪舞的背上,欧阳绝看着远处的那片浓密的黑雾,试着催动了一下灵气,却是发现只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身上的所有灵力久失了个干干净净,若是这异香不断,怕是待哪魔族到时,他们所有的人都将是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怎么样,能催动灵力吗?” 欧阳绝摇了摇头。 待顾雪舞以着最快的速度赶到军营时,如她所料,那里也早就是一片人仰马翻,一众的仙家弟子东倒西歪地倒在路上,被面上全然是惊慌的士兵一个个扶着往着营帐而去。 好在有不少的长老受到的影响稍微小些,除了修为被压制了几层外,不至于灵气被抽空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此时,一众的人早已被坐镇的欧阳城给召集在了一起紧急议事。 ”小师妹。” 正背着欧阳绝往着营帐走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了被几个士兵扶着的七师兄。 ”七师兄,你,没事吧?” 此时的徐子寿根本无平日里的半点讨厌顾雪舞的模样,面上全然是喜悦,积极地看着她道:”看到你没事就好,你快去找解九歌师兄他们,他们也没事。” 听着有人没事,顾雪舞也稍稍松了口气,急忙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刚才听他们说那些没事儿的都是因为他们没饮过这里的水,小师妹,你还是先去找解师兄他们吧,跟在他们身边,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嗯,好的。” 刚跟着那士兵将两人送到供弟子休息的帐篷,顾雪舞便是看到那在万鬼窟有过一面之缘的银发银眸的人,此时,那人正是一手搂着一个弟子,轻轻松松地将人送到营帐来,察觉到顾雪舞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便是大抬着步子又去外面帮着运人去了。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也去帮忙。” 看了地上的两人一眼,她也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她发现,不光是解九歌,还有不少其他的弟子也跟着在把散在各处的修仙弟子往着军营送来,这倒是让她稍稍乐观了些,照着这么看的话,那些个长老也该是有不少是好好的。 好在有城内的百姓帮忙,不少的弟子很快就被送到了军营中,此时,那浓重的魔气也离望乡城越来越近…… 顾雪舞等一众无事的弟子很快便是被面色有些不好的欧阳城给召集在了一起,急匆匆地跟着几个面色不佳的长老往着城楼而去。 临上城楼时,欧阳长老突然转身,严肃地看着身后的几十名弟子道:”你等听好了,今日一役事关我修界生死,你等需使出全力迎战,不可临阵退缩,紫幻长老已前去除哪异香祸源,你等需坚持保下这望乡城,不然,不光是这城内百姓,我修界几千的精英也将是任人鱼肉。” 说到这里,向来顽固的欧阳绝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脸色显得不是很好,也怪他算漏了,他诶想到的是,那日一役魔族的溃败居然是与他们的假象,这么几日安分下去居然是在耍这种阴人的手段! 也怪他们这些修界的大意,向来是不将这凡间的东西放在眼里,以为这凡间的东西不能将他们修士的身子奈何,哪里想到那魔族会不惜代价在那水里放了魔灵米分,借着引香的作用让他们着了道。 哼,也亏得这魔族的人想得出来,那上好的可以提升魔修修为的魔灵果,居然被他们浪费在这地方,连他都着了道,如今虽是强撑着看似无甚异样,却是明眼人一看就知他的修为被生生压制了好几个境界,如今真是要与魔族的对上的话,他也只使得出大概元婴期的修为而已。 欧阳城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紫幻消失的方向,这里就属他和观音峰的云舒最是懂用药,适才一察觉不对,他便是去查探去了,留下云舒在军营里照顾众人,如今这走的时间也是不久了,怕是被什么绊住了一时脱不得身…… 好一个歹毒的计谋!欧阳城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一浓黑翻滚的魔气,怕是这里的所有情况都是被那在背后策划的魔族人算计在内,说来这城里到处都是拿着驱魔仪的弟子在巡逻,他想不明白那魔族的人是怎么在这么多人的耳目下成功将药施放在水里的,那井水自然也是有人守着的,明明万无一失…… 除非有内鬼!而那内鬼,定是在身后的这几十个人里。 欧阳城阴沉着面色扫了一眼身后的几十个弟子,从来没被人这般耍弄过的他发誓此一役后,定是要将那内鬼查出,将之千刀万剐! 人群中,看着那阴沉着面色紧缩着眉头的欧阳长老,顾雪舞微微蹙眉,她总觉得,这事态有些不乐观,这欧阳长老,怕是也是有些受了影响的,再去观察其他几个别的门派的长老,他们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面色很是凝重。 此时,虽是千里传音回本门派求救,怕是也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不能守得这几日,怕是这整个望乡城都要变成空城。 不待她细想,由于修士的战斗输出力大大削弱,欧阳城不得不将一众的弟子分散到宋国的军队跟着那些士兵一起上阵杀敌。 知道内情的黄虎一众人,自然是知道此一役怕是他手下八层人都无法活命,面色也是重来没有的凝重。 好在顾雪舞被分到了黄虎麾下,本就是才有过交集,两人也不生疏,互相点头会意了便是都专注地看着那带着强大压迫的魔族军队向着这处开来。 * 那浓滚滚的魔气中,坐在八人所抬的虚空交椅上的人看着那不远处的宋国阵势,倒是稍微讶异了一下,手中青羽折扇”刷”地一开,轻掩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哦,不错吗,倒是没本尊想得那么不堪”。 几声磁性又魅惑的低声浅笑之后,轻纱软轿上的青衣人收了扇子,抬手懒懒地斜撑着脑袋,满眼慵懒地看着前方,半眯的眼眸,全然是点点星子般的笑意,”告诉后面的,全速前进”。 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着天剑门的人,打算怎么力挽狂澜,将这么多的人救下去。 得了令,原本还是缓慢推进的魔族队伍迅速加快了速度,袭卷了一地狂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数以十万计的庞大魔族军队就开到了城楼之下。 魔兽嚣张嗜血的狂吼和那天上飞得各种庞大飞禽,硬是看得不少仙家弟子都打了个寒战。 待楼上的欧阳城看清了那虚空交椅上的青衫人时,面色死灰了一瞬,动了动嘴,艰难地吐出两字,”魔尊”。 这小声的一句,却是教软轿上的人听了歌清清楚楚,看向那城楼上脸色难看得厉害的老头子,艳红的唇角一勾,”本尊从来深居简出,难得这里还有识得本尊真容的人”。 不大不小的话语,却是刚好让在场的凡人和修士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众人都变了面色,连魔尊都出面了,怕是这一役九死一生。 而其中不少听闻过这魔尊身世的人更是面如土色,能与这魔尊对抗的,非修界的巅峰大能不可,若是有紫幻长老在场,或许能敌得过一时,但是时间久了,怕也不是这魔尊的对手。 众人不明白,为何这少有露面的魔尊今日会为了这一区区的望乡城亲自带领人马,还使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 ”哼!你一堂堂魔尊,竟是使这见不得的卑鄙手段!当真不知廉耻!” 软轿上的人冷冷扫了一眼那胆大敢当众挑衅于他的欧阳城,待那人面色发白,唇角流下一抹嫣红,才缓缓道:”你这老朽好不害臊,自己输人一等一等却是怪人家耍了手段,你们修界的人坑杀我魔族那么多人,手段又几时高明了?今日我们也不过是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这一句句话,硬是堵得欧阳城一句话都说不出,这话别人不懂他却是能听懂个八层,他恍惚还记得,以前,却是有修界为了除魔,使过类似的手段,那一个魔族的分支,硬是被屠得一个不剩,具体原因他不知是为何了,只知道在修界的史册上,都是将此一事浅浅略过,众人谈起也是讳莫如深。 欧阳城的脸色实在是有多难看就多难看,今日要是这魔族的魔尊动手,即使是全盛时期,他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对面一身青袍的人却似是看出了他的顾忌,只是淡淡一笑,顺势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满眼慵懒悠闲地看着城楼上的一众人道:”放心,本尊可是没哪闲功夫与你们这些小喽啰动手,本尊今日来也不过是闲得慌想来观一观这屠城的戏码而已。” 轻飘飘的”屠城”两字,听得一众的人心头凉了半截。 这魔尊的话,根本就是不将他欧阳城放在眼里,他欧阳城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以着他出窍期的修为,在这修界不管哪里都可以横着走,这魔尊却是半点不将他放在眼里! 阴沉着面色的欧阳城盯了对面的人许久,胸膛起伏了片刻,冷哼一声,”那老朽就要看看,没有你魔尊出手,这一众上不得台面的小子要怎般在老夫面前屠城!” 软轿上的人不语,只是淡淡笑了笑,视线在一众人中扫了一圈,稍稍在某处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视线,手中青羽扇一挥,下面的魔军便是向着城楼的方向冲了去。 ”杀!” 率先在前的黄虎手中旗子一挥,便是带头向着敌阵冲去,这一役他早知九死一生,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这唯一想的,便是要多杀些人头,死得漂亮! 人群中,顾雪舞抬头看了一眼,半空的那青衣人,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让她很是熟悉的东西,却是时机紧张,一时间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下情势也不容她多想,她在腿上拍了一张御风符纸,便是也跟着握着千雪刀跟着黄虎向着敌阵冲去。 ☆、第104章 魔族统帅 为对抗魔族入侵,宋国倾一国之力,几乎将大半的兵力都压在了望乡这一岌岌可危的边疆重镇,举国上下,最是精锐的将士全被派来镇守这最后的一道防线,城上城下,弓箭手、骑兵、铁甲军个个严阵以待。 明明是不下数十万的军队,在对面那一片黑压压几乎可以将整个望乡城彻底包围的魔族军队面前却是那般渺小和脆弱,在绝对的劣势面前,整个军队的士气都被那对面全然透着嚣张狂肆的魔族气焰打压了大半下去。 若为同类,或可拼死一战,但是,在这是嗜杀的强大魔族面前,种族的优势,让体格脆弱的人族军队没有半分胜算可言。 战鼓擂响,号角四起,秋风萧瑟的荒原之上,满眼肃穆悲凉,就似一场葬礼的前奏。 人人都以着赴死的决心向着前方的不归路冲去,只是,等待他们的不是那些魔族人和魔化人的兵刃,而是那一只只凶猛嗜杀的猛兽…… 这是一场独属于魔族的盛宴,不,该叫做魔兽的飨宴,那密集如蝼蚁的人群对它们来说就是一填欲壑的美味佳肴,早馋得它们落了一地的涎水,号声一动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开了灵智的魔兽哪里有寻常猛兽能比的,那城楼上飞出的一只只利箭被它们轻而易举躲开,那半空的飞禽更是挑衅般地将之捏在爪子里揉碎,示威般地向着城楼方向鸣叫几声,便是几个俯冲下去,将地上的脆弱生物几爪子撕碎…… 战场上瞬时惨叫四起,听得人心头发寒,浑身的汗毛都颤栗起来。 “老夫在此,谁敢放肆!” 身为天剑门的长老,欧阳城哪里容得这些畜生在自己面前放肆,眼中寒光一闪,一个闪身入了战场。 很快半空中一只四阶的魔兽便是被他一掌拍了下来,没挣扎几下便是一命呜呼了,眼看着那众多的魔兽被这几乎处在元婴期巅峰状态的欧阳城屠杀,突然几声诡异的笛声响起,那些正是畏惧欧阳城威势不敢妄动的畜生就似得了令一般,齐齐掉头往着回路跑去,再是不敢去那人堆里看上一眼。 然后,本是喧嚣的兽群就似突然哑了似得全部安静了下来,低眉顺眼地齐齐伏在地上,不敢妄动半分。 “想不到几只畜生都能惹得天剑门堂堂的欧阳长老亲自动手,看来这修界也真是没什么人了。” 一声冷哼从那浓郁的魔气中传来,满带如修罗地狱般的冰冷。 “阁下何人?!” 满带挑衅的话语,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虚空而立的欧阳城皱了眉头,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一时又想不起个所以然来,只得抬头看向那声音来源处,正见披着一身浓郁魔气,全身被华贵黑衣包裹的男人骑着一只满身黑鳞的岩兽向他走来。 七阶魔兽?!待看清那人身下的坐骑时,欧阳城面上难掩惊讶,这个男人居然将如同元婴修士一般修为的七阶魔兽收为坐骑……他到底…… 黑色纱巾之下,那人一双满带死气和血色的双眸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也似在看一只蝼蚁,从头到尾,他都没打算将他欧阳城看在眼里,只转头看着不远处悠悠闲闲坐在软轿里看戏的魔尊,面色有些不豫,冰冷着话语道:“此等低贱族类,几只畜生便可搞定,尊尚何必费神亲征?” 在他的眼里,这数万万的生灵,不过也只配得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低等畜生做饵食罢了,他不明白,这屠城的戏码有什么好看的。 软轿上的人却只是勾唇神秘一笑,边无聊地把玩着耳边的一缕碎发,边懒懒道:“自然是有看头的。” 回应他的是那人不屑的冷哼,“末将看尊上最近是闲得慌了”。 “忙着呢,忙着呢……”挑了一片新鲜的卤牛肉在嘴里,魔尊摆摆手脸不红心不跳地与自己辩解,还一边吃边道,“本尊最近可是忙得不行,若没大事,可别来烦我……” 烦你大爷的! 坐在黑鳞岩兽身上的人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很想爆这么一句粗口出来,可好歹这是在这么多手下,尤其还有那么些卑贱的人族在,他怎么着也该给这高高在上的魔尊些面子,忍了又忍,终是扭曲了一阵面色,平静下来,只恨恨地瞪了那软轿上没心没肺的人一眼…… 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来来回回还加上“秋波频传”,明眼人一看就是不将对面堂堂的天剑门大长老放在眼里。可他欧阳城又几时被这般无视过,饶是知晓现在自身修为被压制,根本就不是这出窍期的魔修的对手,却是面色黑了再黑,终化成一句怒喝,“小子无礼,找死!” 话语未落,一招威力十足的“隔山震虎”便是向着男人的心脉而去。 男人似是这才发现旁边有人,转了眼角淡淡地扫了那扑面而来的强大威压,眉头未皱半分,坐在黑鳞岩兽上身姿稳如泰山…… 他是打算硬接下这一掌?…… 不说下面的人,连欧阳城自己都震惊了,就算这人是出窍期的修为,他这一掌几乎算是十层的掌力硬打在他身上,怕是他也无半分好过,这人到底…… 却是电石火花之间,那原本安静地待在半空的黑鳞岩兽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劈空斩波的一掌…… 吞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战场,寂静无声。 然后,“吼!”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人们就看着原本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的欧阳长老就被那魔兽突然张口喷出的一道气弹给生生震开了百丈的距离。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堪堪稳住了脚步的欧阳城已是胸口一痛,一口鲜血便是从嘴里喷了出来,旁人没看出来,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气弹分明就有他刚才那一掌七层的力道,这一个不防生生硬接了下来,他现下是一点不好受,只得抚着胸口满脸震惊地看着那七阶的魔兽。 这魔兽居然能反弹外界的法术伤害! “欧阳长老!” 眼见着这里资历最是深厚的欧阳长老都受了伤,城楼上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惊慌了起来,一个个都要跟出来帮忙,却是被强忍着内伤的欧阳城抬手制住。 “尔等不可妄动,听老夫号令”,活了这大半辈子,好久都未曾这般受辱,欧阳城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一人一兽,咬牙切齿道,“所有人随老夫出城迎战!” “今日就是拼了老夫这条老命,尔等狂徒也休得近吾身后城池半步!” 说完,已是怒意攻心的欧阳城硬生生地将自己满身翻涌的灵力压下去,抽出背上那把久未出鞘的碎空剑使了全力向着那一身黑袍的男人攻去。 他欧阳城,今日要与这人不死不休! 看着那几十个向着他而来的修士,男人只讥诮一笑,似乎根本未曾将这些乌合之众看在眼里,“此等低贱族类,也只配与这些畜生一战!” 男人低头,有些宠溺地拍了拍身下的坐骑,“你今日就好好陪这些低贱的人族玩儿玩儿,可莫要让我失望了”。 魔兽本就嗜血好杀,尤其是这七阶的魔化岩兽,它本就是靠着吞食他族修士增加自身修为,得了主人命令,立马兴奋地鸣叫了几声,撒着蹄子半点不避讳地就向着那一道道的剑光法术圈子奔去,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看了一眼岩兽的战况,男人又从颈间取出一指骨长的骨笛放在唇边一吹,沙哑的笛音从骨笛之中流出,那在原地待命的凶兽耳朵一动,就似训练有素的将士一般,齐齐整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个看向半空的男人惟命是从。 “去吧。”男人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那一队队整装待发的魔兽军队便是向着前方奔去。 望乡城这边好歹有几个元婴期的大能在,那魔兽再是厉害也不过是七阶而已,虽是能将加在自身的不少术法攻击反弹回去,却也一时不能奈何与它处于同一修为境界的几个人如何,一时间双方均是僵持住,不能将对方奈何。 好歹这最是棘手的七阶魔兽被拖住了,在其他的金丹修士的带领下,那些四阶和五阶的妖兽也暂时不成问题,好歹也是些没脑子的畜生,要斩杀它们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剩下的几只上不得台面的低阶魔兽,就是宋国的军队配合好些,虽会陨些人,也能将之斩杀。 在与魔族的几次对抗中,修界这边的战术也差不多如此,几次下来也算是将防线堪堪守住。 只要将这些麻烦的畜生清个干净,这后面的事情该是要容易那么些,怪也只怪那魔族的统帅太看清他人族。 却是眼看局势很快就要被控制住了,那安静地站在半空观察战局的黑袍人突然冷冷一笑,“这也只是个开场的戏码罢了”。 就在下面的人专心致志地对付那些难缠的魔兽时,一声沙哑的哨声突然又在半空响起,然后,除了那七阶的黑鳞岩兽,在场的所有其他魔兽就似发了疯一般,眼瞳瞬时变得血红,在那些个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的修士面前修为暴增,生生提升了一个境界! “啊……”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人就被那些突然暴增了修为的魔兽震飞了出去,或是立马惨死兽嘴…… 瞬时,城楼上下一片惨叫四起…… 软轿上一身青色衣衫的人看着下面一阵惨叫连天,眼里情绪莫名,转眼看向那半空冰冷着表情俯视战局的他亲自认命的魔族统帅顾戚云,眼角勾出一抹魅惑的流光,促狭道:“本尊倒是不知道我魔族一向老实巴交不苟言笑的顾将军也会耍些这么有趣的手段了,你这一出倒是整得他们措手不及呢。” 明明两人距离隔得不近,那人却是将他的每句话语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只转头,木着表情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这样也省了我动手的麻烦。” “是吗?”魔尊转头将视线重新落回下面,话语里全是不置可否。 “不过垂死挣扎而已。” 对于魔尊质疑的话,顾戚云有些不悦,他就不相信这些个乌合之众还能翻得出他的手掌心不成? ☆、第105章 无边炼狱 顾雪舞到底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至少没见过这般惨烈得似螳臂当车的对阵,不出片刻的功夫,极目之处已是一片血红,血肉横飞,到处是残肢断臂,耳边尽是哀鸣哭号。 她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士兵被突然俯冲下来的双头魔鹰撕成两半,那散发着热气的脏器被那畜生几口就吞下肚子之后,只剩一颗头骨碌碌地滚过满地的黄沙落在她几步之处,死不瞑目地正好看向她的方向。 “大家小心!” …… 顾雪舞就似再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脑中一片空白地看着那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似乎是心中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渐渐成形,冲击得她心头全然是压抑和难受…… 她其实最最怕痛,也最讨厌舞刀弄枪与人打斗。 …… 那正是和一众的元婴长老们对付那难缠的黑鳞七阶岩兽的欧阳城也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动惊得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眼睛红得似兔子一般瞪着那将他耍得团团转的魔族统帅,对着下方吼道:“所有人速速回城!” 若是他此时是在全胜时期,哪里容得这些低等魔兽在他面前放肆!现下事实却是他就是被这些个可恶的魔族给实实在在阴了一回,他再是不甘也只能自个儿将这气给忍下去。 可恶! 欧阳城恨恨地瞪了一眼面前那实在不好对付,一时半会儿拿那畜生没办法的黑鳞岩兽,忍不住趁着其余人将那岩兽牵制住的空档看向紫幻离去的方向,心头满是愁云。 不知那紫幻是被什么给绊住了现下都还没回来,若是他能回来,怕是这局势就不是这般一面倒了。 但是,现下,他必须寄希望于那人身上,才有胜算可言,他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于是,除了在外拖住那七阶魔兽的元婴期长老,包括修界的弟子都全部退回了城内,守着那护城的阵法不让那些魔兽攻进来。 战事一时间就胶着了起来。 那半空负手而立的魔族统帅却是半分反应都没有,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才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魔尊,似笑非笑道:“尊上可是想好了,你真打算做我顾家的女婿?” 软轿上的人笑眯眯地向着城楼某处看去,“本尊说话,几时有假的?” * 城楼之上,一直沉默地盯着那一地的残肢断臂的人,抬头看向半空的两人,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眼眸半眯了起来,她想知道,是不是这天下的魔族都是这般任性,这打法实在是有些像是在逗猫猫,或者是…… “妹子,你没事吧?” 正是出神之际,她突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眼神清明时,转头便见一五大三粗的壮汉子朝她递过来一水袋子,憨厚一笑,道:“姑娘也累了这一会儿了,喝些水……” 却是突然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来少有与大姑娘接触的汉子一下子红了脸,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道:“那个……俺没轻薄姑娘的意思,这水,俺还没喝上一口……你不嫌弃的话。” 在那双有些无辜迷茫的眼神注视下,那纯情大汉越说越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对,最后干脆闭了嘴,沮丧地一拍额头要将水袋子收回,却是半路被一双沾了不少黄沙的小手给制住。 顾雪舞对着面前的人笑了笑,便是毫不客气地仰头喝了个爽快,然后将水袋子郑重地还了回去。 “多谢大哥!” “不不……俺该感谢妹子你才是,要不是你们,我们这些人早就成了那些个畜生的盘中餐了”,说着,滚了一身黄沙,满脸血污的汉子转身看向外面那些疯狂地冲击着护城法阵的魔兽,感慨道,“说实话,我觉得我能活到现在,那真是观世音菩萨在保佑了……” “我刚才……” 那人满脸的感激和感慨让顾雪舞怔了一瞬,瞬即面色有些羞愧起来,她刚才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出力,若不是有别的人挡在她前面挡下了那些魔兽的攻击,怕是她现下也不怎么好过…… 她斩杀过无知无觉的僵尸,收复过鬼怪妖魔,与师父也真刀实枪地战了不下百次,本以为自己见识也算是不少的了,却是今日见着这么多人,以着最是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心头全被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压抑压得死死的。 确切地说,她现在的心情,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很奇怪,奇怪到在那杀机四伏的战场,她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里,忘了出刀…… 也许,她骨子里是喜欢杀戮,但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修仙路上会有这般脆弱的凡人的出现…… 而那些本该由修士斩杀的魔兽,就在她的面前,将那些人撕碎,当做了盘中餐。 将自己习惯握刀的右手举到眼前,她突然就有些迷茫了起来…… 一旁的大汉却是一位她是被吓怕了,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妹子,待会儿若是局势不好,你就别出去了,这杀敌到底是我们男人的事,哪有让你们女人在前面冲锋陷阵的道理,即使我们这些凡人没你们这些仙人厉害,我们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顾雪舞看着面前那面露疲态的大汉,呐呐道:“你,怕不怕死……” 大汉一愣,“当然怕死了”。 命只有一条,这天下谁是不惜命的。 然后,顾雪舞便在那大汉脸上看到了一种让她心头越是压抑得悲戚,“我家里还有个老娘不知道还活着没,我都好几年没回去了,若是她老人家还健在,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去,取个乖媳妇儿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 说到痛处,汉子一时就红了眼睛,“俺就不懂了,这些魔族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些凡人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又没惹他们,干啥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了?就算把这三界都统一了,他们又能咋样啊?!” 这个,顾雪舞也不明白,她唯一明白的事却是,战场是在人界,真正对峙的却是修界与魔族,这些凡人,也只是被无辜波及的而已。 “对不起。”这话,她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或许是面前这对她无私关心的壮汉子,或许,是那个毫无反抗地被撕成两半,死不瞑目地看着她的人…… “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城楼上暂时的安宁,面色沉重的人向着声音来源处看去,瞬时皱了眉头。 透明的结界外面,她看到那本是与那些个元婴长老缠斗的黑鳞岩兽突然嘴里吐出一威压十足的气弹打在那苦苦支撑的结界上,那处的结界瞬时稀薄了不少,而周围锲而不舍地攻击着结界的魔兽似是有意识一般,竟然不少的都聚集到了那薄弱的地方,集中攻击。 “快拦住它们!” 几个长老这下终是变了面色,均是使出看家的本领往着那魔兽砸去,却是那七阶的魔兽出了能将他们的攻击法术吞下去外,那一身的鳞甲也是硬得厉害,打斗了这大半会儿的功夫,居然也只是伤了它一点点的皮毛,其中几个人还不小心被它那锋利的爪子扫到,身上挂了不少彩。 到底境界的压制在那里,就算他们再是人多,也一时半会儿拿这几乎在七阶巅峰的魔兽没半点办法。 而此时那魔兽似是不耐烦了与他们玩闹,一个气弹将面前挡住的人重开,便是不管不顾地往着那似一罩子将整个望乡城罩住的法阵攻去,那刚才吞下去的那么多的法术尽数返到了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结界上! 到底,连这畜生都将它们耍得团团转! 见着这一阵仗的欧阳城脸色几乎成了土灰,对着身后吼了声“护阵”,便是率先往着城楼奔去。 这结界要是破了,不说他们修界怎样,那一城的百姓,怕是…… 看着那一阵乱喷往着结界上乱砸的魔兽,顾雪舞自然也知道境况不好,抬脚便是要往着那些薄弱处赶去,却是突然被刚才的大汉叫住。 “姑娘!那个”,那大汉犹豫了一瞬,“若是可以的话,到时候你能不能帮忙护一下我们将军……他,他是一个好将军……” “将军?” 看着顾雪舞茫然的表情,那人愣了一瞬,恍然大悟道:“俺是黄虎黄将军麾下的人,那日姑娘你去找将军的时候,俺也在场,你……” “哗啦”一声琉璃破碎般的声音,接着一声“嘭”的巨响,一股几乎能捏碎人骨肉的威压便是落在两人身上,未曾反应过来的顾雪舞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还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就跟着自己被那道巨大的灵压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那尸横遍野,黄沙满地的城楼下。 在脑子触到那并不柔软的地面时,有好一阵的时间,她都觉得满脑子都是那种让她头晕眼花的“嗡嗡声”,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时,便觉胸口一痛,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好痛。 捂着胸口,她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着那大汉的方向走去。 “喂,你……没事吧。” 哪里会没事?连她这种非同常人的武修都被震出了内伤,他一个堂堂的凡间粗汉子能强到哪里去,不说那威力巨大的灵压在一瞬间就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从那高高的城楼摔下去,那人也早就摔得不成人形了…… 那人就睁着一双眼,看着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一副苦笑模样,便是身子一僵,断了气息。 人有一副血肉之躯,哪能不痛? “喂,你……你……” 顾雪舞以为他是同自己一般只是受了重伤,跪坐在他面前,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却是发现,这人脑袋软软的,一下便是歪到了一边去,吓得她立马收了手,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双未闭上的失了神采的眼睛,“你,别死……” 那人最后的一眼,她看到的是满满的悲哀……盯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良久,顾雪舞才机械地转头,看着周围黄沙未曾掩埋的碎尸,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都在看着她,有怨怪,有不甘,有留恋,更多的,是害怕,恐惧,不安……面对强大的存在,独属于脆弱渺小的恐惧和不安。 顾雪舞觉得心头好难受,好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切,压得她心头难受。 “小师叔……” “嘭”的一声巨响,惊得她转身向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却是见着那本该固若金汤的城楼,被那似乎玩儿地兴致大起的黑鳞岩兽一口气弹给摧毁了个彻底,不少的将士和修士像她和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汉一样从城楼上震了下来。 顿时满城哀嚎惊叫。 她不想修仙了,一点都不想修仙了,她就只想待在小师叔的面前,快快乐乐地,无忧无虑地和小师叔在一起,她不要变强,不要算计,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小师叔…… 她才不要去装坚强,她最喜欢哭的,她痛了会哭,受了委屈会哭,最喜欢在小师叔面前哭,她才不要看到这些…… “小师叔,你带我回家。” 她看啊看,找啊找,天旋地转,满眼黄沙,根本就没有小师叔的影子,四处,只是一片惨叫悲鸣。 软轿上的听着这一句话的人,手一抖,无端打翻了茶碗,任着那茶水脏了自己最是喜好的青色衣衫,视线就落在那远处满脸脆弱不堪一击的小丫头身上…… “小师叔,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同样脆弱的话语,多少年后…… 却是还未来得及起身,他就看着一只寻猎的魔鹰一个俯冲向着地上似是失了神智的人冲去…… “丫头!” 快走开!他是想出手去救人的,却是眼见着那魔鹰向着那人冲去,心头是从来没有的慌张,整个身子都抖得厉害,慌张得几乎一颗心吊到嗓子眼的人,人生第一次忘了该如何出手去救人。 这一刻,他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魔尊,他忘了他只要能动一个手指就能让那畜生灰飞烟灭……可是,他就是忘了,还差点失态地从软轿上栽下去。 这非比寻常的一切,被顾戚云尽收眼底,他不得不将视线落在那不起眼的女子身上,却是在看到那有些熟悉的面容时,怔愣了一瞬,她…… 顾雪舞以为自己会跟周围那些死尸一般被那鹰撕成碎片,她清清楚楚地看着那锋利如钩的爪子向着自己的面门抓来……若是寻常,她肯定一个闪身便可轻易躲过,可是,现在,她的脑子里全然一片空白…… 最后,迎面而来的是满脸温热的血。 原来魔兽的血,也是热的。 “你为何不躲?” 那一双无悲无喜的银色眸子,如雪原冰冻了千年的寒潭,无半丝人情和波澜,毫无情感的一句话,也听不出来想要人回答的意思。 银发银眸恍如天神般冷酷无情的人收了斩月刀在手里,转身便是要离去,周围,还有更多的魔兽需要他去斩杀,却是被风吹起的衣袖被身后的人拉住,让他不得不停了步子。 “我想回家。” 就似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顾雪舞将那人的衣角捏得死死地在手里。 没有半分人情的冰冷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周围是震人心神的惨叫和厮杀。 “我不想修仙了。” “既是走上了这条路,便回不了头了。”凉薄的唇,吐出凉薄的话语。 解九歌抽回了衣袖,再是不看她一眼,转身投入身后的厮杀。 * “哼,区区一七阶的魔兽,就把你们逼到这份儿上,真是无能。” ☆、第106章 修罗杀道 就在众人被那些个疯狂杀戮的畜生逼得毫无退路时,突然一道紫光从半空打出,一毫不差地打在那将欧阳城几人逼得冷汗连连的黑鳞岩兽身上,那本来嚣张狂肆的畜生竟是就被这突然而来的一掌打得身子一歪,“嘭”地一下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大坑,哀鸣挣扎了几下竟是没有站起来。 还不待众人反应,又是几道紫光打出,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凶兽一下便是被打伤打残了大半……那剩下的凶兽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好歹还是开了些灵智,再是不敢恋战,不待半空的顾戚云鸣哨,便是满眼恐惧地往着回路飞去,却是大多还未跑上两步,便是被身后袭来的紫光断了身子。 那天上的魔兽更是如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砰砰砰”地砸起了一地的黄尘。 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魔兽,顾戚云却是半点痛惜之色都未曾有,只抬眼看向前方那突然出现的紫衣人,讥诮道:“我道你还从那幻境走不出来了。” 对面发丝有些凌乱的人嘴角扯了扯,“难为你一魔族的统帅废了那么大的心思来对付我这天剑门的小小长老”。 “不正是有趣,看你对着……” 剩下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满带凌厉杀意的紫色剑气打断,顾戚云只来得及将头一偏,堪堪躲开,却是面上黑纱被那剑气划落,露出一张阴冷邪肆的面庞来。 “老朋友难得一见,居然这般不客气。” “对你这种人渣,我紫幻是从来不打算客气的!” 对面的人却是冷冷一笑,一抬手将“紫电”召回,身如幻影,满是凌厉的招式往着前面与着他有着杀妹之仇的人攻去。 这该死的人,他要他狗命!刚才在那幻境中他没跟着紫鸢离去,就是因为,他苟延残喘活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取他顾戚云狗命!他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安! “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暴躁”,顾戚云一个闪身远远落在身后一处,扫了一眼地上已是看向他们这处的绝色女子,眸色有一瞬的复杂,“我今日可不是来与你一决生死的,当然,你若打算拿这一城人的性命,加上这修界上下几百的弟子醒来来与紫鸢殉葬,我顾戚云也无话可说”。 “这满城人死绝了,又与我紫幻何干?顾戚云,你若是个男人,今日就在这里堂堂正正与我一决生死,这么多年了,做个只会逃的缩头乌龟,你配得上你魔族统帅的头衔不?” 一身紫衣的人恨恨地等着对面的人,捏着“紫电”的手指关节泛白,青筋暴凸,有谁能知道,他恨不得现下就将这人千刀万剐! “你我两人这么多年来也对决了无数次了,从来没个高下,你既知我是魔族的统帅,就该知道,我没那么多的心思与你周旋,魔族大业为成,我自然还死不得。” “你……” “不如这般,待我这些属下将这些‘清理’干净了”,顾戚云垂目看了一眼那望乡城里死死伤伤得一大片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再好好一决生死,如何?” 这话却是让紫幻皱了眉头,回来了这一盏茶的功夫,他这才细细向男人身后看去,见那一片浓郁魔气中不下五十万的魔军人数,用神识稍微扫了一下,发现里面竟是有好几个元婴期的魔族人。 再看自己身后,见着那欧阳城浑身挂彩的模样,他终是忍不住暴躁地嫌弃道:“你这天剑门高高在上的长老,今日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是给谁看得?” “你以为老夫愿意!” 明知这紫幻是个怪脾气嘴巴毒的怪人!欧阳城今儿在顾戚云这里吃了大亏,又得这人在这儿冷嘲热讽,一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立马恢复了修为,上去将这嘴毒不饶人的家伙一巴掌扇到墙上去! “没出息!” “你……”欧阳城被他这一句句的话哽得也来了脾气,“你有出息!” “我当然有出息!” “……” 跟这怪人斗嘴,他欧阳城从来都只有吃哑巴亏的道理,今儿本也是自己修为被压制斗不过这些个魔族,他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出半句话来反驳,只得偏头再是不理这混帐小子一眼。 看他恢复了修为怎么跟他斗! 紫幻面色满是不豫地瞪了一眼那披头散发没个模样的老家伙,转头之时,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城楼之下的某处,面色沉了一沉,狭长深邃的眼眸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良久,才转开视线,冰冷地看着前方,“顾戚云,说吧,你这次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与这人斗了这么多年了,他顾戚云是个什么性子,他大抵还是猜得出来的,若是真想屠城,他又何必等着他回来……做的这一切,只是他顾戚云手上与他谈条件的筹码而已。 这些人的生死,与他紫幻何干?他要的,也只是他那一个妹妹而已…… 只是,这些人出事了,他便成了天剑门的千古罪人,那紫鸢峰上鸢儿最喜欢的紫鸢花,便没人打理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斗不过对面那个男人,那个害了鸢儿性命的男人……不,真正害了鸢儿性命的,是他这个哥哥,若非他交友不慎,又怎会…… “她真的是紫鸢的骨肉?” 顾戚云把视线落在了那蹙着眉头看着他的人身上。 紫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语。 “我若是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害鸢儿性命,你相信不?” 他到底还是看重这性格本该与他十分投合的朋友,虽然他利用了他,他从始至终,想得只是让魔族强大起来而已,从小到大,顾家给他灌输的那么多东西,教他那么多,都只是为了那一个信念而已。 他也是为了把那个人送上最至尊的巅峰而存在的,也许,现在的自己不会再如年轻那般莽撞了,可是,既是让他再选一次,他也会那么做。 混沌之体加上半魔的血脉是打造上古纯魔最好的血肉,他不想把鸢儿献出去,就只能让她怀上一个半人半魔的孩子……他想,他肯定有能力护住她的性命的,也许……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若非他顾戚云,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会那般惨死?被那么个小怪物吸干了精血和修为……变成一具人模鬼样的干尸! 他的妹妹死了,那小畜生却还活着! 看着紫幻愤怒的扭曲的面容,顾戚云阴冷邪肆的面上难得起了些情绪,却是终化成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抬头看向阴霾的天空,叹了口气,“是啊,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 “所以,我们今日不如来做个交易如何?” “我不答应呢?” 这魔族天生狡诈,吃了不少亏的人自然是不愿。 “话莫要说得这么早,既然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那么我自然也是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这话听得紫幻皱了眉头。 “把她交给我们”,顾戚云指着下面的顾雪舞,“今后我魔族再不犯这凡尘一草一木”。 紫幻蹙着眉头,不语。 “我允你,十年之后在初识之地相见,咱们一决高下,不死不休!” 一身紫衣的人只看着前面的黑衣人良久,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好”。 “既然十年之约已定,那你便莫要先我一步赴了那黄泉。” “放心,你顾戚云没死,我自然不会先你一步!” 说完,紫幻便是衣袖一甩,再是不看身后的人一眼,回了那残破不堪的城楼去救人去了。 他们两人的话,没有结界,也没有刻意地避讳,凡是注意听得修士,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包括下面的顾雪舞自己。 天剑门的紫幻长老,要用她来换得这凡尘的和平和他的十年之约。 至此,修界的人也终于明白了这紫幻长老和魔族的统帅顾戚云之间的恩怨纠葛。 而那渺小脆弱的女子的命运,也似乎就被这两个修界的强者决定了。 * 正是弯身要查看脚下一名弟子伤情的人突然顿了动作,起身,看向那城楼之下将自己死死看着的人,他不是凡人,这么远的距离,他却是能清清楚楚看清楚那双夜色办澄澈的眼眸里的失望、落寞,和别的,他似乎永远都看不懂的东西。 他知道把她一人送出去换得宋国平安是对她的不公平,可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让这个小怪物好过! “顾雪舞,今日,我便带了天剑门彻底将你除名,你今后生死再是与我天剑门无半点干系。” 周围,是一片的沉默,不少的人,看着那楼下就被这般抛弃的人,眼里难免同情,可是,现下这局势,谁又能说得一句话。 这修界永远是强者为尊,他紫幻这句话,就决定了她顾雪舞以后再不是与他们为同一阵营的人。 城楼下孤零零的女孩,只静静地看着楼上的紫衣人,没有反驳半句,良久,她才转身,背对着身后那一道道复杂又怜悯的视线,看着那翻滚的浓郁魔气,沉默了许久,突然松了一口气,“小师叔,你看呢,这世上,我根本连半个朋友都没有,除了你,谁都不会要我……” 你若再不来接我,我就没有去的地方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修仙呢? 我若去了魔界,你又怎么会找得到我呢? 小师叔,我做个凡人不是挺好的吗?我好好地守着你,变老了变丑了,你不要我就是了,等我下一个轮回,最年轻美丽的时候,你去找到我就好了,我一定不喝那碗孟婆汤,一定记着你…… “来人,去将人带走。” 顾戚云自然是不会给她再多的时间去伤感,直接要吩咐身后的人将她带走,却是刚要转身带着一众的魔族离去,那下面正是对着不知何处出神的人突然开口了。 “我拒绝你们这样的安排。” 离去的步子顿住,顾戚云转身看向不远处,那人,本是失了神采的一双黑眸,此时已是如夜色般深沉,带着些挑衅地看着他。 “怕是容不得你拒绝。” 他顾戚云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改变的,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今日他决定要带她走,那就一定得带走。 “正好打一架”,神色如常的人动了动浑身的筋骨,话语里一片无波无澜,“正好好久都未曾好好动动筋骨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得慌”。 对方却是眼里全然是轻蔑,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冷漠道:“怕是你这修为,接不过我一掌。” 正是摔着手臂的人讥诮一笑,满眼轻蔑地盯着他:“你都出窍期的修为了,还好意思跟我一个金丹期不到的女娃动手?你要脸不?” “你!” “你要是让那些个元婴期的老家伙来对付我更不要脸!” “那你说,我要怎般做,才算‘要脸’?!”顾戚云气极反笑,心头越是半分看不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的自己的骨肉。 只是,接下来城楼下风轻云淡的话语,不仅是让城楼上的所有人惊呆了,连顾戚云都有些惊住了。 “很简单,只要你们魔族这边元婴期及以上的人不站出来对付我,我若能将你这数万的魔族军队屠个干净,那你们今日便不得将我带走,如何?” 这丫头到底是脑子糊涂了还是怎么的?她可知道她在说什么? 即使没有元婴期的魔族,这魔族里金丹期的也不少,她一小小的连心动境界都未达到的人如何去与人家比拼,不说金丹期,那数十万的魔军,可又是有一个是吃素的? □□楼上专心救人的紫幻,这次都彻底停了手中的工作,站起身来,不解地看向她。 他本以为,这丫头会与他争论,会骂他心思歹毒,会哭泣就这般被抛弃,会不知所措,会……他没想到,她只那一眼的情绪涌动之后,反应竟是如此平静。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脑子清醒得很,怎么,我敢说,你这堂堂的魔族统帅还没那胆子答应了?” 这丫头若非脑子有问题,那便是有必胜的凭证?这倒是激起了顾戚云的好奇心,他就不信了,以她一个金丹期修为都不到的小小修士,还能有什么惊天的宝贝能将他这一个军队给灭了的。 转眼看这那软轿上的人同样的惊诧和不解,顾戚云冷哼一声,“你既然敢提,我又有什么不敢答应的,只怕你自己没那能力”。 既然这人话都说到这里了,顾雪舞自然是没兴趣多与他说一句,转身看向头顶不远处那蹙眉不解地看着她的魔尊,大声道:“魔尊大人,你可是挺清楚了你家统帅的话,待会儿别我给你灭了个干净,你再来找我算账。” 哟,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就是他墨离他,他相信他也不敢随便说这种话,他倒是要看看她能玩儿出个什么花样。 “当然,本尊自然是不会做那般掉价的事情的,你若真如所言将我这数十万的魔军屠个干净,我便放了你自由,如何?” “再好不过。” 有了魔尊的保障,顾雪舞自然就不怕其他人再玩儿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轻轻呼了一口浊气出来,转身,看向身后那明明被摧残得不成模样,却又高不可攀的城楼,“你等不必这般怜悯看我,能救一城人的身家性命,也真真算我顾雪舞的荣幸了,只是,接下来的路,我也不打算就认命,我的路,我会自己去走”。 低头,她看向城下那尸横遍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今日没使出全力护你们性命,我今日若成,便用那数十万的魔族性命,慰你等在天之灵,那样,你们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一些。” 不成,那我便去地下,陪你们一道走过那黄泉地狱。 以前,师父从来没有教过,何谓道。他说,有些东西,得自己去悟,悟道,靠的是机缘。 这天下都不要她了,她也不会放弃的,好歹,这路,可以自己选。 她从腰间取出千雪刀,一步一步向着那一片浓郁的黑色走去,“其实我以前最喜欢一种打法,书上有称作——修罗道”。 ☆、第107章 修罗杀道 107修罗杀道 有了魔尊的保障,顾雪舞自然就不怕其他人再玩儿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轻轻呼了一口浊气出来,转身,看向身后那明明被摧残得不成模样,却又高不可攀的城楼,“你等不必这般怜悯看我,能救一城人的身家性命,也真真算我顾雪舞的荣幸了,只是,接下来的路,我也不打算就认命,我的路,我会自己去走”。 低头,她看向城下那尸横遍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今日没使出全力护你们性命,我今日若成,便用那数十万的魔族性命,慰你等在天之灵,那样,你们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一些。” 不成,那我便去地下,陪你们一道走过那黄泉地狱。 以前,师父从来没有教过,何谓道。他说,有些东西,得自己去悟,悟道,靠的是机缘。 这天下都不要她了,她也不会放弃的,好歹,这路,可以自己选。 她从腰间取出千雪刀,一步一步向着那一片浓郁的黑色走去,“其实我以前最喜欢一种打法,书上有称作——修罗道”。 何谓修罗?忠于自己! 执于杀戮,无尽轮回。 无善,无恶,无正,无邪,一切,只忠于本心。 忠于本心之人,也是这世上活得最是真实的存在,不用挖空心思算计,不用带着伪善的面具,只做想做之事,只杀想杀之人…… 顾雪舞还记得自己的师父青阳真人曾经与自己说的,有些东西,是他这个做师父教不了的,比如,仙道里的那个“道”,比如,每个人心里的那个“道”,不管是法师还是武修,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道”。 “那我该走怎样的武道?” “跟着本心走,你自己去找,记住,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什么样子的,真正地道,是不会压抑一个人的天性的。” 来天剑门的这么几年,顾雪舞之所以没有半分长进,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合适她修武道的功法,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却是她自己一直都还未曾找到属于自己的武道。 若是没有自己的武道,那么之前学的那所以,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照搬照抄来的,终究都只是别人的东西而已;只有自己的武道,才能将那些零散的东西,整合成独属于自己的,带着自己的特色的独成一家体系的东西。 正好,经今日这么一变故,就算形势再是与自己不利,好说歹说她也算是冥冥之中有所悟,竟也歪打正着找着了属于自己的武道。 她本性好杀戮,那她便走杀道,除尽为祸人间的妖魔! “你们今日的对手就是我一人,你们可以尽一切可能将我斩杀,不然的话”,寒芒乍现的长刀直指那些不知所措的魔军,“那便是你们死”。 顾戚云挑着眉头看着突然气质陡转,浑身散发着让他都有些心惊的凌厉杀气的人,对着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片魔族人和魔化人道:“你等可是听清了她的话,今日不全力以赴的话,死的,便是你们。” 一众的魔军你看我我看你,终是明白,顾将军和这小女娃的话并非戏言,便是再不做他想,只拼了全力,只要将这女子斩杀,那便无他们什么事了……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明明看似瘦弱得几乎风吹就倒的女娃不知哪里来的强大蛮力,只猛力一挥,十几个魔族的强壮士兵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挥倒了一片。 只是,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就算是身为魔族的顾戚云自己,看到那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爆发出的强大魄力时,也忍不住心中震惊连连,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修界地位最是卑微的武修,能使出这几乎能毁天灭地的杀戮刀法,看着那些身强体壮的魔族就轻易地被她手中的刀斩杀,大多都来不及挣扎半点,他眼里向来自视甚高的魔族,就这般毫无抵抗地死在那如修罗般狂肆的人刀下。 现如今的境况,就如同适才那些脆弱的人族在他手下的魔兽面前的渺小卑贱,脆弱得没半分的抵抗力。不,这个浑身爆发着比魔族的魔气还是凌厉的杀意的女子,比那些魔兽更是凶残。每一刀下去,都那般果决,没有丝毫犹豫,就似刚才魔兽屠杀人族的再现,眼前他看到的是满地的残肢碎片,满眼的鲜血飞溅。 那人,不,是比魔物更为恐怖的存在,似乎在她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杀戮,那明明先前还清明若初春夜色的双眸,已是如地域的修罗一般血红一片,那里面呢,他看到的是熟悉的杀戮,兴奋……和对鲜血的渴望……这样的存在,他也只看到魔族唯一的希望,那高高在上的魔尊真正发狂的样子,满世界,都是一片修罗炼狱,不将这天下生灵屠尽,不死,不休! 不光是城墙之上数千上万的凡人将士和修士被这以一敌万,却丝毫不落下风的疯狂如修罗的打法震慑住了,就连软轿上的魔尊被这有些熟悉的打法镇住了,此时,他的眼里,心里,再是容不下别的任何的存在,只狂热地,激动地,看着那发誓要将一场屠杀进行到底的人,对,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打法,几乎是带着崇拜,从小时候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被她身上的那种独属于至尊强者的气质吸引住了所有的心神,从此,他的眼里,天下再无别的女人、男人入得了他心里半…… 活一场,任性一场,也只为追寻一人的脚步而已。 这世上,再是没有人能使出这般漂亮的刀法了,集了完美、果决、力道和速度于一体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刀法,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能使出这种霸道的刀法? “你到底……” 顾雪舞一直知道,自己血脉里隐藏的全然是杀戮和暴戾,残阳近晚,夕阳若血,今日这畅快淋漓,毫无顾忌的杀戮,带来了满地的血流成河,可是,她依然觉得不够,想要更多的,自己根本无法描述的东西,她用手上的刀,去无所顾忌地沙杀戮,也许,初始也只是为了替那些无辜死去的将士报酬,以鲜血的祭祀,去安抚不安的亡灵,可是,看着满眼的血红,她就想,一直一直,杀戮下去,拼尽全身的力气,流尽所有的血液,杀个痛快! ☆、第108章 天剑本色 “真是美妙的杀戮呢。” 没有急于加入战局的人只是眯着眼睛,一边摇着手中透着莹白暖玉之色的天罗扇,一边惊艳地欣赏着对于常人来说实在是血腥过头了的杀戮。 他看着她似乎杀得有些腻了,偶尔会直接用修长的手指扼住敌人的脑袋,看似一个轻巧的力度,那么远,他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骨肉碎裂的声音,然后,在一片支离破碎中,与人族无二的属于魔族人的莹白脑浆就崩了满地,那滚落下地的眼珠明明裹了一身的沙尘,他却似还能看到那里面藏着的未能平息的恐惧…… 啊呀,这不完全就是刚才魔族人杀宋国人的手段?如今却是先前的一幕幕再现,到底是风水轮流转呢。 玉骨扇遮掩之下的红唇勾出一抹属于恶魔的笑意,男人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他越来越喜欢这小师妹了,在她身上他似乎闻到了同类的味道,那种味道像是可以传染一般,让他觉得身上的血液,跟着沸腾了起来。 他其实好久也未曾动过手了,以前嘛……装装样子罢了。 天剑门的人,尤其是各大峰的大弟子,又有哪个是正常的? 只是,看客在一旁看得很有兴致,魔族那方却是坐不住了,相对人族来说,魔族本就人丁稀少,这几十万的大军中,那些如傀儡的魔化人死了不足惜,但那十几万的下等魔族弟子殒命了于魔族来说可是不小的损失。 对,这些魔族的军队其实大多是下等的魔族弟子,就像天剑门带各峰的新弟子来练手一般,这次魔族其实也未出动真正核心的精英弟子,只是带这些弟子来练手而已,若不是关系整个族类生存,不管是修界这边,还是魔族这边,都不会动自己的核心力量的。 宋国,到底也是修真界与魔族对峙时在关键时刻可以被牺牲的棋子而已。 只是,双方都没想到的是,看似口出狂言的女娃,早就洞察了双方的实力,整个战局,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在青阳真人和墨离身边长大的孩子,学会的最多的就是以聪明的办法为自己寻得活路……或许这次,只是她发泄的借口罢了。 就似一盘棋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到底还是有那么少数的几个人看破了个中奥秘,均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场中以着残酷地方式彻底将魔军的士气打压了下去的女子。 那么,在绝对的修为差距之下,她又是打算如何应对那些境界高过她许多的金丹修士?尤其是软轿上的人,面上全是期待,他虽然是魔尊…… 但,魔族的生死与他何干?爱怎么死怎么死! 这大千世界,这三界万万生灵,活的,死的,他都没兴趣,从那时开始,他就只对一人有兴趣,他占着魔尊这个头衔,也只是因为它有用罢了。 这个比魔族还是恐怖的存在,让魔族的军队彻底惧怕了。 只是,魔族的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从来都是嚣张跋扈惯了,又哪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天剑门弟子凭着不要命的打法在自己面前这般嚣张放肆? 在修为境界绝对的压制之下,就不信这女娃还能翻天了!他们就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为自己的口出狂言付出生命的惨痛代价! 被派出来的是一位金丹中期的修者,虽然他是被那女子惊人的打法小小地惊艳了一把,可在他看来,要他来收拾这么一个小小武修,到底只需动动手指头罢了。 他有心嘲讽那些人族的自不量力,抬手便是出了十层的力量将手中“夺命钩镰”向魔军中大肆杀戮的顾雪舞扔去,他要一击毙命的效果,告诉这些自不量力的修界之人,在他们魔族面前,他们根本无反抗的资格。 反抗者,杀无赦! 看着那以着飞快速度向着顾雪舞飞去的夺命武器,本是在远处慢悠悠观看的云舒瞬时凝了笑意,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手中的“玉骨天罗扇”已是毫不犹豫地打了出去。 却是情急之下,他忘了那是一个金丹境界中期的魔族修者打出的武器,只蕴了他七层修为的“玉骨天罗扇”只“铛”地一声蹭了点那钩镰的皮毛便是被弹开了去。 这就是境界差距,在那带着金丹中期十层修为的钩镰面前,云舒情急之下扔出的天罗扇的力量再是渺小不过,,如同蚍蜉撼大树,那钩镰方向连半分都未曾偏移。 这次,云舒彻底变了脸色,“小心!” 那钩镰的速度太快,快到□□楼上的几名金丹期的长老想出手救人的时间都没有,在魔军中专注厮杀的顾雪舞,她只来得及挥出千雪刀硬生生将迎面而来的攻击扛住…… 这种正面的追身攻击,她根本没有闪躲的时间。 “嘭”地一声,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相撞,产生的余波瞬时将周围来不及躲避的生灵震开,连不远处的云舒都被震得向后方滑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惊悸之余,他抬头再次看过去,不觉瞪大了眼眸…… 她居然,挡下来了。 不光是城楼上的人,连那想将顾雪舞一击击杀的魔修都震惊住了,这女子不光有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道,居然还有能挡住“夺命钩镰”攻击的武器,要知道他那法宝在修界几乎排得上前二十,若是寻常,钩镰早穿透了敌人的武器要了那人性命,今日,却是被那把雪亮得诡异的刀挡了个彻底…… 难怪她敢大放厥词,看来是真的有些本事,能有这非凡的武器,怕是她身后的人也是不简单。 所有人都以为顾雪舞将这一击挡住了,却是局势瞬息反转。 “嘭”地一声巨响,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她连人带刀被震飞了出去,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带着狠狠地撞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再次撞在百丈之外的城墙上,带起一片满是血色的尘埃……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轰隆”一声,那片残存的城墙便是彻底倒塌了下来。 这就是金丹期境界的修者的力量,只要他们愿意,轻而易举就可以摧毁凡人的一座城池。 “小师妹!” 震惊在原地的云舒这才反应过来,眼里不自觉地闪现出一丝慌乱,脚不沾地往着那处尘烟四起的断墙残垣奔去。 当真正站在了那片残砖断瓦之前时,他却有些失神,即使修者,也不是有金刚不坏之身,若是…… 没人看到城楼上的紫幻衣袖之下的手动了动,然后斜了一眼半空中满是玩味之色的顾戚云一眼。 待烟尘散尽,众人小小吁了一口气,好在顾雪舞没被那砸下的砖石掩埋,只是人不知生死地软软地躺在上面,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看着那苍白着面色倒在一片废墟中几乎没有半分动弹的人,云舒想都没想地就要冲上去查看伤势,却是被突然下来的李青书拦了下来。 “先别乱动!” 终是看不过眼的李青书看了看自己这最是疼爱的大弟子一眼,然后面色复杂地看着躺在身后的残砖废瓦里似乎死不瞑目地睁着眼一动不动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这从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似温驯实则性情凉薄的徒儿会因这人乱了方寸。 此时此刻,乱动伤患乃是大忌,若这孩子伤了颈椎,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要了她性命,可他这宝贝徒儿连这最基本的医理都忘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被他这大声一喝唤回了些神志的人这才愣了愣,看着师父身后的人胸膛微弱地起伏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呼了几口气,这才上前去检查伤势,手伸到一半时却是被一只手握住…… 顾雪舞如同死人一般盯着头顶的天空一动不动的眼珠子动了动,似夜色般沉寂,又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然后,那张满是鲜血的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 她身上此时跟散了架一般,胸口更是痛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师妹别怕,师兄在这里。” 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虎口震裂,满是鲜血的小手,云舒皱眉头,叹了口气,安慰般地拍了拍,然后摸出储物袋里的药箱要与面前的人治伤,却是被那只满是鲜血的柔弱小手给推开了。 “我……没事。” 然后,在一片砖石滑落的声音中,明明似彻底废了的人竟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小师妹,你受伤了。” 看着那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的人,云舒面色平静地提醒着她。 “没事,云师兄”,顾雪舞似无事一般狠狠地拍了拍被震得还有些发晕的脑袋,然后从储物袋里面抓出一把伤药一口气吞了下去,看了一眼刚才出手的魔修,便低头垂着眸子解着手上的负重,“这点伤势不会要了我的命”。 看着那人坚定的背影,云舒沉默了片刻,似是犹豫了一番,终是道:“让我这个做师兄的帮你挡一回,可好?” ☆、第109章 搏命狂徒 人活得太久了,是不是就看不到新月变圆的可贵、黄昏如血的壮美? 苍茫天地间,莫说草木有情,连烟尘都知冷暖,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却是没有半分的人情可言,明明日日相对,却是全部带着面具,像戏子一般胭脂米分黛浓妆艳彩演着戏,你唱我和相互敷衍,谁都看不清对方的真心,不然就是拿冷漠将自己完全隔开,高高在上似是不沾半点尘埃。小说 这世上,也只有小师叔会陪着她数星星、看月亮、等初冬的第一场雪下,陪着她,寻找活着的每一刻快乐幸福。 她一直不明白,长生有什么好的,做一个短命的凡人不是很好的吗?因为生命短暂,才能真真实实体味活着的滋味……活得太久,见得太多了,人只会变得越来越麻木,再不知人情冷暖,若是这般,与那无灵无魄的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她顾雪舞活一场,不求轰轰烈烈,只求活个真实,依着自己的性子活个任性又何妨? “师兄的好意我承下了,但是……” 顾雪舞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停顿良久才将眼里的复杂情绪掩埋,抬手召回千雪刀,收敛一切心思专心应对当下的生死攸关。 再是不喜欢,不愿意,这条路还是要走下去,且不得回头,若是多想,怕是就会钻进一个出不来的牛角尖,成为缠缚她一生的梦魇。 她只需知道,谁若恣意欺她,她定要千倍万倍奉还,即使以命为代价! “现下这处是我的战场,我既是说了要亲手将面前这片黑暗埋葬,那便不会停手,不死,不休!” 她下定了决心的事,即使前面是地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这是她的骨气,就算再是卑微,她也不会软了脊骨任人欺凌! 她要以她的强势去夺得她想要的一切,她不要卑微地等别人施舍,更不要别人毫无用处的同情,她要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上这世界的顶端。 若连今日这些魔族都对付不了,那她活该失去所有! “我顾雪舞今日在此以命起誓!今日若不能将他魔族尽数屠戮,我愿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她顾雪舞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善桩,要比狠,她可以比谁都狠。 没有半分退路的恶毒誓言,带着震慑天地三界的决心和魄力,直击四海八荒万万生灵心灵深处的懦弱卑微,让他们从骨子里生出一种无法反抗的臣服和畏惧。 “你……” 见多了生死,习惯了屠戮,冷漠如他云舒,也第一次被这看似脆弱得一捏就碎的丫头身上显露出来的狠劲儿和让他都有些畏惧的疯狂执拗震慑。 这丫头明明不需要这般的,一个弱女子,只需稍稍在男人面前示软,又何尝没人愿意站出来挡在她前面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她偏生要以着这般不为自己留丝毫后路的极端方式,拿命去搏。 这样的人,在他看来,比那些魔可怕多了。 他正是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却是不经意间看到那人夜色般纯粹的黑眸里,闪现出点点澄澈的星辰之光,干净得没有半分杂质。 “谢谢。”一句寻常的,他不知听过几百遍的话语,却是让他的心都在随之震颤。 真是活得真实又任性的人…… 看着那人义无反顾的身影,云舒突然扯起嘴角怪异地笑了笑,顺手丢了个回春术过去,“唰”的一声收回折扇,抵着眉心平复着不知何时开始澎湃的思绪,然后,便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处,一眨不眨地旁观着一场似乎根本就没有悬念的悬殊对峙。 他倒是要看看,她要用着怎样的疯狂去实现她用命为凭的誓言,他可不认为她就是个随便说大话的人,如此说,定是有她能拿出一搏的凭证,难道是那潜藏在她身上的惊人力量? 看着那瘦小身体里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云舒眯起了眼眸,也许,真如传说所说,拥有“混沌”体质的人实是上古神祗盘古流传下来的血脉,他们的身上隐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然,又如何去解释这小师妹身上常人根本无法爆发出的恐怖力量? 他虽不修习武道,却还是明白速度与力道互销的道理,速度提高了,力道就会相应削弱,相反,要增强力道,速度就必须慢下去,但是,这种根本无法改变的规则在这人身上似乎根本不适用。 顾雪舞极速又不失强势的攻击让在场的包括元婴期的长老都禁不住咂舌,明明在半空没有任何凭借,她却是可以灵活改变身姿,面不改色地在密集的魔军队伍里穿梭,雪色刀光所经之处,一片血色妖华,一个个的生灵根本连半分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就在这强势的杀戮之下,死不瞑目地倒下。 安静得只剩兵戈交接的世界,像是一场肃穆的祭祀,来自地狱的死神的不容拒绝的召唤,让活着的生灵恐惧、颤抖,却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魂灵在死神手里的刀刃牵引下走向另一个世界。 在这样恐怖得让人生惧的存在下,不管是魔族,还是人族,都觉得此时,自己似是如蝼蚁一般渺小,渺小得只要看到那人眼里疯狂的红色,就忍不住全身发抖。 此时的战场,果真是尽数掌握在她的手中,每一颗棋子的生死,都被她所决定。 阴沉的天色下,一片片鲜红的血梅安静绽放,在荒凉的原野上很是妖异,怵得人心生冰寒,眼睛都跟着生疼。 所有的人,就睁大着眼眸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几乎忘了呼吸,不,现场凝滞又怪异的的气氛,像一只冰冷的手在捏着他们的咽喉,让他们根本没法呼吸! 不论人族还是魔族,不少把自己置身事外的看客,不自觉地白了脸色。 挡她者,死! 不到片刻的功夫,她就用着手上的千雪刀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踩着一路的血流成河,疯狂着神色,站在她的敌人面前。 此时此刻,她分明感觉出来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将前面下手要她命的魔族碎尸万段,不,让这人在一刀一刀折磨的恐惧中慢慢死亡,魔族的人,不是从来都嚣张得很吗? 若她不能将这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那便让她自己呗千刀万剐好了,让她去尝尝,那被人一刀,一刀割下浑身骨肉的痛楚,让她生生世世铭记那身为弱者被人凌迟的痛楚。 现在的她,最喜欢的可就是血色了,真是美妙呢,美妙得很。 “哈哈哈哈……” 饶是见惯了世面,那魔修还是被这阵低沉疯狂的笑声震得生出了胆寒,却是没想到那人突然抬起了刀刃,直指他身上要害。 满是魄力逼人的女子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疯狂杀意教见惯了杀戮的魔修都不自觉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他却不知,对方就是看中了这一时机,就在他这失神的片刻,手中刀刃猛然挥出。 冰冷如雪的刀光眨眼之间便是到了他最是脆弱的脖颈之处,生死攸关,骇得这人面色骤变,瞳孔骤缩,凭着身子本能往后仰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着天光的锋利刀尖擦过自己的左脸,顺带尽数斩断耳前碎发。 “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几乎跟死神擦肩而过的人又惊又怒地瞪着顾雪舞,却是话到一半,突觉面上一痛,心中猛然一紧,抬手摸上去,手上一片湿热,不可置信地看着指尖的一片血红,已是到金丹中期境界的魔修眼里难掩震惊,他居然被这丫头伤到了?! “这是对前辈刚才的回礼,还望笑纳。” “你……” 那魔修此时的脸色青白一片很是难看,阴沉着面色扫了一眼面前这睚眦必报的丫头,眼里杀机迸现,敢这般给他下马威来挑衅他,找死! “我顾雪舞今日要定了你命!” 明明就是个连心动境界都不到的小丫头片子,却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那魔修气得面色都有些扭曲起来,冷哼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狂妄小儿要怎么来要我命!” 哼,他今日若是连这小丫头都治不了,那他就不需再活在这世上了。说完,他便是修为十足的一掌推向近得在她看来根本无半分闪躲机会的人。 虚空而立的人却是救灾他眼前虚影一闪迅速消失了身影,快得如流星消逝,然后,那在他看来势必得中的一掌就打了空,直击下面的根本来不及躲闪的魔军队伍,“轰”的一声巨响,被无辜波及的魔族弟子便是被震得七窍流血,心脉俱断。 人呢?! 电光火石之间,那魔修突觉背后一寒,待他要转过身去,似是能破碎虚空的一斩已是径直击他背心正中,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这次,那魔修却是神色淡定,在那顾雪舞看似出其不意的一击落下时,不屑地嗤笑一声。 “嘭”的又是一声巨响,强大的灵力碰撞,再次让下面沙尘飞扬…… 那人,居然就好不防备地接下来了?!而那看似占据先机的人,却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震开了去! 这是怎么回事? 堪堪稳住身形的人面色白的厉害,硬生生将喉间一口血吞回去,看着被震得发麻的手,面色有一瞬的震惊。 不对,他是有护身法宝,刚才她那一击石打在了这人的护身法宝上了,不然,这人再是厉害,这般不躲闪怕是也被她那一刀斩成了两半。 生死对决之间,没人规定不准用法宝。 她虽然被青阳真人那老疯子用各种变态手段训练了十多年,但这实打实地生死之战却是第一次,到底少算了护身法宝这些东西,看着那人竟敢正面迎她这一击,虽心头生疑,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这种时候,多加犹豫,她就会失了先机。 到底还是她太嫩了,她没想到那人身上的法宝能反弹伤害,她那一刀下去,五层的力量全部反弹在了她自己身上,让她伤上加伤。 这次,换做顾雪舞的脸色难看了,在那魔修嘲讽的眼神中紧了紧手中的千雪刀,停了攻击,局势,就在瞬息之间转变。 她本想让对手措手不及的攻势就被这人身上几乎能与她的千雪刀匹敌的护身法宝给腰斩,她也由主动化为被动。 “我今日就陪你这狂妄丫头玩儿玩儿,看你能磨到几时。” 那魔修也看出了顾雪舞似乎是没他想象一般的经验丰富,便是有些有恃无恐起来,慢悠悠地祭出了他手中的钩镰,以其人之道还知其人之人,享受着敌人在他的攻势之下脚不沾地的疲于奔命。 此时,在他看来,就算她顾雪舞速度再快,终究也有力竭气尽之时,凭着两人之间的境界差距,他要她死时迟早的事。 不过,在顾雪舞那灵活的躲避之下,他一时想要她的命,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而对方想近他的身,也暂时没有半分机会,两人之间的局势,看似就这么僵住了。 几乎是半刻钟的功夫,两人都似玩儿着猫捉耗子的游戏,你追我躲没个停歇,明眼人却还是看出来了,顾雪舞的动作,变得迟滞起来。 再是强悍的人,也不可能有用不完的力道,这样疲于奔命,既是那魔修不下杀手,她顾雪舞也会被生生累死。 看着她那般疲于奔命的样子,从来喜欢折磨人的魔修根本就不打算一击要了她的命,开始慢慢享受起这折磨人的法子,这将人累死的打法,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呢,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然后,再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满身大汗,喘着粗气的人突然腿上一软,在堪堪躲开那钩镰不失速度的一击后,直直从半空落了下去,嘭地一声生生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扬起了一地的烟尘。 看着那小丫头狼狈的模样,半空中的魔修嗤笑道:“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屠我魔族,你也配?!” 从烟尘里站起来的人,却只是喘着粗气看着她,任着面上豆大的汗珠滑落而下。 看着地上的人浑身狼狈的模样,那魔修似是也是乏了味,手指一动,停在半空的武器便是以着流星般的速度向着正下面的顾雪舞飞去,那速度,哪里又是刚才的速度能比的? 这样的速度,她顾雪舞根本没法躲过。 “嘭”地一声巨响,众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钩镰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顾雪舞站着的位置…… 沙尘散去。 果然,地上众人此时再是熟悉不过的身影,城楼上的看客一心头一紧,这孩子…… 死了吗? 看着那坑里一动不动的人,众人的眼里有些哀色,这孩子,真实可惜了,明明是个武道天才,却是在这种地方陨落了。 那城楼上站在一众修士身后的宋国将军黄虎却是看不下去了,他一个大男人,何时变得这般畏畏缩缩了?从来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居然靠牺牲一个女人去苟延残喘?就是活下去了,他都没脸去见他娘! 何况这女子名以上还是属于他麾下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去赴死,自己却是做那缩头乌龟?!他黄虎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 “他妈的,老子今天豁出去了!这命老子不要了!”看红了眼的黄虎气得将头上护盔往地上狠狠一摔,对着周围的部下命令道,“是兄弟的,就跟老子出城去,今日就是拼死也要把顾姑娘给抬回来!” “你们要干什么,别鲁莽行事!” 一旁的修士急忙将人拦住,却是被黄虎一掌推开。 “你他妈是个男人就给老子滚开,躲在娘们后头苟且偷生,你他妈要脸不?!” 被黄虎这粗鲁地一骂,那修士脸色青白一片,却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瞪着眼珠子看着那糙汉子抽了大刀带着不到十数的弟兄出了城去。 “师尊。” 紫幻却是抬手止住了身旁人下面的话,眼皮子都不多抬一下,道:“他们既是要出去送死,就让他们去好了。” 他紫幻来了兴致,也许会救救那些想活的人,可这一心求死的,他是看都不屑于看一眼,在他看来,今日就是这宋国亡国了,与他也无半分干系,亡国就亡国呗。 ☆、第110章 妖刀出世 ”他妈的,你要是个男人,就冲老子来,为难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姑算个什么好汉?你要打,老子奉陪!” 为了让手下的兄弟将看似早已无生命迹象的顾雪舞抬走,黄虎竟是单枪匹马地上前去挑衅那魔修,一双满是杀气的虎目一瞪,气势上竟是未曾落下半分,不愧为一久经沙场的老将。 看到天剑门的紫幻长老并未有动手的意思,本来有些紧张的魔修稍稍松了一口气,丝毫不将余下的人看在眼里,冷漠的眼里满是嘲笑之意,”既然要来送死,我当然要成全你们”。 ”死又何妨?老子才不怕”,他黄虎戎马一生,哪一场战役不是死里逃生,往那鬼门关不知走了几趟,早不将生死看在眼里,如今宋国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一姑娘家尚不惧强权,他更是不会缩在人后当缩头乌龟,”若能沙场为国死,不必马革裹尸还!” 豪气万丈地念了一句他这辈子唯一喜欢也唯一记得的一句文人的”酸诗”,他面色一凛,便是挥刀驱马直奔敌营。 ”将军!” 看着自家将军视死如归一般地冲向敌军,本是得令将顾雪舞的尸体护送回去的十几个将士也立马策马奔了过去,满怀赴死的决心要跟着自家将军同生共死。 ”回去!” 喝过同一碗生死酒,发誓做一辈子同进同退的好兄弟,临到生死,黄虎还是舍不得让这些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跟自己去赴死,宁愿以自己的死去换得他们活的机会。 ”我等誓死与将军和顾姑娘同进退!” 策马奔腾的十几名铁血将士齐齐抽出腰间大刀,背着早已无了生命迹象的顾雪舞跟了上去,在他们看来,一个女子犹能不屈脊梁以死明志,他们又如何做不到?! ”杀!” 雄浑苍茫的喊杀之声响彻天地,满带男儿的血气方刚,看得一众守城的将士均是红了眼睛,是啊,生为宋国的铁血男儿,如何能惧生死!若不是被一军统帅喝止住,不少的人都会跟着冲下去。 凡是有些血性的男儿哪个不想冲下去杀个爽快?可是,面对强敌,这般做法无疑是以卵击石,有去无回,那他宋国国之根本将不保,城楼上的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十几将士赴死。 自然,见惯了杀戮的魔修也丝毫不将这十几个急着来送死的蝼蚁看在眼里,嘴角只轻蔑一笑,笑他们的不自量力,对付这样的蝼蚁,他一层的修为足够。 脆弱得人族啊,要杀死你们,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你们凭什么在我魔族面前、在我伟大的尊上面前嚣张?看着那满带死亡气息的灵波袭那一群蝼蚁,魔修嘴角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意。 这世上,本就是强者生存,人族这般脆弱,早就该灭绝了。 ”嘭”的一声巨响! 却是突然而来的巨大变故让他嘴角的笑意彻底凝住——那本该将那些个不怕死的人族碾死的灵波竟是在半途中被人挡了下来! …… 陡生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惊讶住了。 ”你,你,你……”黄虎睁大着眼珠子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惊得舌头打结,怎么都捋不直…… 这,鬼,鬼还是人? 看着面前排着三张符纸轻易将那金丹期境界魔修的攻击挡下的人,黄虎张了张嘴,啥话都说不出,魂儿飞了似的转身看向那本来背着顾雪舞尸体的兄弟,却见那人也是一脸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身后…… 空荡荡的身后,只一张符纸,飘飘摇摇地贴在马屁股上,扎眼得很。 ”兄弟们莫怕,那只是我用符纸化作的幻象而已,我没死。”待一击击退那魔修的攻击,顾雪舞立马转身向着身后的一众人解释。 ”这,这,这……”这修界的事情,太是奇妙,一时间,黄虎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是不够用,就那么傻傻地看着眼前戏剧般变化的一切,一直回不过神来。 看着众将士的怔愣,顾雪舞勾唇一笑,从储物袋里抓了一把药丸扔到嘴里,”将军,各位兄弟,今日这恩情我顾雪舞没齿难忘,你宋国有情,我也不能忘义,今日定将这魔族嚣张狂徒赶出宋国边界”。 说完,她也不待黄虎一众反应,便是立马祭出几张御风符,将这一众将士给送回了城楼。 这次,那魔修是彻底变了脸色,这人,不光是有着惊人的爆发力量,还有,他居然没有看破她的伎俩? 这不可能!一个小小的武修,修为境界不到心动,凭什么,他居然看不破她的符咒之术,他哪里知道,有着顾雪舞那强大的精神力,在场除了元婴期以上的修者,没人比得上。 何况如今修界普遍认为,符咒和阵法之类的辅助由于受限于修者本身的修为,即使有一定的威力,在面对境界高一阶的修士时一眼便会被看穿,有同于无,而在对战同阶敌人时,本就战力相当,除非预先埋伏,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催动这耗时耗力的符咒和阵法?怕是还未催动成功,自己就早已殒命在敌人刀下了,即使催动成功,也虚消耗巨大灵力维持,若不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将敌人斩杀,施咒者本人就已经灵力耗竭了,尤其越是高级的符咒,需要消耗的灵力越多。 所以,即使是修为高深的元婴期修士,也不会随意催动符咒或是阵法的,早在一千多年前,不论魔族、妖族还是人族,都将这些耗时耗力又不讨好的符咒阵法当作鸡肋,少有人精专此项。 顾雪舞的恐怖在于,她唯一会的两样东西都精深到了常人不可企及的高度,在场即使是元婴期的修者,若不注意,都根本无法识破她所制造的幻想。 这次,那魔修才真正认识到,那面色冷静从未有半分惧色地女子,根本就非口出狂言之徒,这人的精于算计,这人对整个战场的掌控…… 一股危机感陡然从心中升起,一滴莫名的冷汗,竟是不知不觉地从他额头上滑落而下。 这个女子从头至尾毫无慌张的冷静表情,让他感觉到了害怕。 这个人,必须死!她不死,怕就真的是他亡…… 只是,这次,连魔族的统帅顾戚涯都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来自己这一直流落在外的骨肉了。 他没想到的是,融合了他和紫鸢血脉的孩子,行事作风竟是这般,怎么说呢,让人捉摸不透,看似鲁莽,却是胸有城府,看似脆弱,却是顽强得不可弯折。 她那怪异执拗的脾性,她那惊人的力量和精神力,明明与这修界格格不入,却又真真似一道黑暗中炫丽的烟火,吸引着每一个生灵抬头仰望,欣赏,高贵脆弱得让人不敢随意亵渎。 可是,这世间残酷至斯,又如何容得下这般任性? 他倒是要看看接下来她会给这里的所有人一个怎样大开眼界的礼物,若是真的如她所说将这几十万的魔族废物斩杀,能得一这般潜力十足的宝贝,那怎么算都是值得的,他魔族的血脉,就该是这般跟从本心。 转眼看了一眼那一眨不眨,行事明显与寻常不同的尊上,顾戚涯笑了笑。 顾雪舞也的确让在座之人大开眼界了一次。 她就像是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小心翼翼,又那般诡计多端,让人无法轻易摸透她的算计,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就落入了她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她竟是用阵法将那魔修给困住了。 寻常人得用好一阵功夫催动而成的高级阵法天雷阵,她竟是不到两息的功夫就完成了,且半盏茶的时间,未见那阵法威力减弱的迹象。 怪物!所有人心中,莫名就浮现出这两字眼来。 然而,众人却是忽略了,一把一把往着嘴里喂着丹药的人,面色越见煞白一片,如同强弩之末一般,她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手上飞快地变幻着动作维持着阵法,操纵着她的局,一次次用着高阶的爆破符想要将那魔修身上的法宝灵力耗尽。 众人这次彻底看明白了,这丫头刚才用了那障眼法,就是为了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布阵。 那魔修也是被那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乱了阵脚,一时大意就着了她的道,如今被困在这阵里也没个法子,只得不断地躲避着那丛四面八方而来的威力巨大的爆破符,却是密密麻麻又哪能躲完,大都只能生生扛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护身法宝灵力约见微弱。 且这阵法根本就是阵上加阵,不仅有迷踪阵让他一时不得出,还有能压制他修为的阵法,他明明是金丹期的修为,此时生生给压下了一个境界!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将所有都算计在内…… 那魔修自然心有不甘,一边疲于奔命地躲避着周围的攻击,一边恨恨地瞪着在阵外操控着一切的顾雪舞,”我就不信你能再坚持半盏茶的功夫,待你灵力耗尽,我定将你斩杀!” 却是阵外的人根本就未曾理会他,只是专心地捏着法诀用着各种刁钻的攻击让那魔修疲于奔命。 这次阵势彻底将那魔修骇住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这么久了灵力都未见枯竭?!再是下去,怕是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这次,他哪里敢再给自己留后招?只得祭出钩镰死命地往着那阵法形成的结界打去…… 只是,钩镰出手的那一刻,他的死期已到了。 还未来得及感到疼痛,他就看着自己的身子和脑袋分离……待他的脑袋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远,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才震惊地看到那执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适才站着的位置的人…… ”像这种一而再,再而三为我同一伎俩所制的人,如此愚笨,你不亡,谁亡?” 话语落地,像讽刺一般,对面那正是在重复地做着同一动作的顾雪舞瞬时破散,变成一张泛黄的符纸。 说出那句话的顾雪舞,这次,彻底脱了力,狼狈地从半空摔下,艰难地盘腿恢复着彻底耗空的灵力。 这剩下的修士…… 这样的人,不光有实力,还有头脑,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魔族这样爱才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放过的。 ”小丫头,你可愿意归顺我魔族?” 不待顾戚涯有所表示,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魔族长老就坐不住了,急着想将这潜力无限的苗子收于座下。 地上打坐的人却是如同未曾听到一般,闭目不语。 被人这般忽略,身为魔族的长老,自然面子有些挂不住,强自按下心中不快,又道:”你既是我魔族的骨血,回归我魔族是理所应当,只要你愿意回来,你父亲疏忽之处我们会全力弥补,老夫在此保证,在我魔族,你定受公主一样的待遇,再无人敢欺你,无人敢对你不敬,你想要的一切,我们都会尽力满足你,如何?” 听着这话,地上打坐的人终是睁了眼,扫了一眼城楼上紧张的一众人,勾起的唇角带着些恶劣的笑意,歪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魔族老者,怀疑道:”真的?” 这分明看似有意的话让那老者心中一喜,却又面色平静道:”老夫身为我魔族长老一职,自然不说诳语,老夫相信,就是魔尊也是愿意小丫头你归来的。” 说着,老者将视线落在了远处将一切心思摆在了面上的魔尊,笑得语重心长。 软轿上的魔尊会意一笑,立马应和道:”当然,只要丫头你愿意,我拥有的所有,一切,都会与你,只要你愿意,就是这魔尊的位置,我也给你……” 天!此话如一重磅炸弹,不光是炸得魔族一众人接受不得,□□楼上的紫幻一众都变了脸色,看着顾雪舞的脸色越见凝重起来,她若今日允了,怕将是魔尊之后又一大威胁,留不得! 这话让顾雪舞也挑了挑眉头,”那我要你命,你可愿意?” ”当然。”那人回答得无丝毫的犹豫。 ”尊上!” 这次,一旁的顾戚涯站不住了,看着跟儿戏一般说着这般话语的魔尊,面上有些责怪之色,那软轿上的人却是不看他半点,只意味深长又有些眷念地看着面上有些震惊的顾雪舞,勾唇魅惑一笑:”丫头,就是骗了这三界所有生灵,我也不会骗你的。” 顾雪舞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蹙眉,沉默了良久,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是最终一字未说出口,转头,看了看城楼上面色复杂的众人,勾唇凉薄一笑,”若是先前你们这般说,不论是魔族还是妖族,能容得下我的地方,我都去,可是,现在晚了,我,容不下你们”。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居然连我族尊上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容不得你活命!” 见这丫头分明就无半分的归顺之意,这次魔族的长老彻底来了气,不从者,死! 说完,他一挥手,在场的十几个金丹期的修士便是一闪身将顾雪舞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次,她顾雪舞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修得寻着活路! 地上闭目的人却是神色丝毫不动,吐了一口血出来,挑衅地看着那满脸怒色的老者,”我顾雪舞行事从来非鲁莽之辈,你以为我发的那毒誓是说着玩儿的吗?” ”你什么意思?” 回答老者的却是顾雪舞的神秘一笑,只见她转头看向城楼上的紫幻,”今日我若命陨,麻烦紫幻师尊将我这斩妖刀送回顾离长老师叔手里一下,请他送回我小师叔身边……” 当众人看着顾雪舞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那把足矣震慑三界的古朴长刀是,彻底惊住了…… 这不是…… ”雪舞,住手。” ☆、第111章 长老师叔 清冷的声音,似暖玉初落盘时的清响,干净无尘,又带着震慑人心的尊贵,让平凡众生不敢生出半点一睹尊容的勇气,就怕自己这满眼的浑浊肮脏,无端亵渎了至尊圣洁的神灵。 在这样只一句话就透露出属于强者气息的存在面前,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妄动,就像在等下一场生死的裁决。 “小……” 呼之欲出的名字,在嘴边生生顿住,额前发丝在风中凌乱,看见那抹突然出现的清冷存在,顾雪舞有一瞬的恍惚,眯了眯眼,仿佛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上上下下打量来人,想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眼前的人,就像虚幻渺茫的幻觉,总让她有种不真实感。这人突然闯入了她的生命,然后,总让她不小心将之与记忆里快模糊了的影子重合。 就像等待了千年的时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胶黏,却又只一瞬的功夫,那一身干净银白衣衫的人就挪开了视线,蹙眉面色不豫地看着软轿上一身精致青衣的魔尊。 “哦呀,什么风把我们顾大长老都给吹来了?” 收了落在顾雪舞身上的复杂打量,轻纱软轿上的人重新换上看戏的闲趣眼色,顺手端了一杯清茶在手里,浅啜一口,有些讥诮地看着来人,却是话语还未落地,手中茶杯已是碎成齑米分,滚烫的茶水落了一手,一身。 却似早已猜出会有此结果一般,软轿上的人没有显出半分不豫之色,只是扯着半边嘴角笑了笑,取出一根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根手指上的水渍,待将指上每处擦得干干净净了,才将手中锦帕一扔,转头看向满身愠怒的人,眼里满是挑衅的邪肆。 “怎么,自家丫头被人欺负了,就要把气往我身上发?” 带着魅色的桃花眼里,蕴着让人看不透的深邃,仿若无底的黑暗深渊,一眼深陷不能自拔。 然后,就似胜者一般,一身青衣的人满眼戏谑地看着墨离,动了动唇,“你输了”。 一句让众人一头雾水的话,却是让那半空清冷似就天下凡的仙子微微变了脸色。 沉默了半晌,在魔尊大人的不解之中,对面的人突然似释然了什么,只是对他不屑冷哼一声,竟是衣袖一甩,径直向着下面的顾雪舞走去。 素白的指尖,带着些微的寒凉,轻轻触上面前人儿嘴角未干的血迹,本是黑色幽深的瞳眸,慢慢染上血色的怒焰,不待面前人说话,左手一翻,蕴气十足的一掌已是打出…… “轰”的一声巨响后,不论是魔族还是人族,都为着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傻了眼。 “本座当初托你照顾她,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寒凉得让人心颤的话语下封印着似是能将天地焚灭的怒意,独属于天地强者的怒意,让枯草颤栗,连原野上的风都带上了畏惧的呜咽。 冰凉的指尖拂去开始发暗的血迹,却又那般小心翼翼,仿佛手下碰着的是一块快要破碎的琉璃,只若稍稍不注意,她就会碎成齑米分,重归天地,再也抓不住,修不好。 “师兄,你今日就是杀了我,我也……认了”,半空捂着胸口的紫幻满脸苍白,“噗”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身子跟着摇了摇,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子,“我早就……不想活了,从鸢儿死去的那一刻,我就……不该活……如今……我伤了你最重要的……” 一身紫色的人,就似要破灭了的紫鸢花,马上要随风消逝,嘴角带上了释然的笑意,“能死在你的手下,也好……” 明明该是如天神一般圣洁的神灵,此刻却是比那死神还是可怖,深邃的黑眸的蕴上的全是危险的杀机。 “告诉我,是否是他伤了你?” “住手!” 却是不待顾雪舞回答,一道黑色身影迅速挡在了紫幻面前,浓郁的魔气,一身黑色的打扮,让他在一众的身带干净灵气的修者面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人,是我伤的”,顾戚云完全将人挡在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顾雪舞,挑衅似的看向墨离,“你若有那本事,那便来取我的性命”。 今日变故太多……这一会儿又是紫幻师尊与魔族统帅的恩怨,一会儿又是顾雪舞身世秘密,一会儿又是突然冒出来的顾离长老…… 这次,两边的人都彻底蒙了头,这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走开!” 身受重伤的人却是全然不接受顾戚云的好意,使出了剩下的所有力气想要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 “既是定下了十年之约,就莫要单方毁约,十年之期未到,不得随意丢了自己性命。” “哼,今日若能一死,毁了这约,又如何?” 对他来说,活了这么久,每一日都如同炼狱里的煎熬,整个灵魂都快被烧灼得崩溃。 如夜色般的眼眸,似是将这世间的风云变幻尽收眼底,看尽沧桑,最后只剩死水无波,顾雪舞再是没兴趣看这些“无聊”的戏码,只是转眼,微微勾了唇角。 “伤我的不是他们。” 然后,在众人惊诧不解的眼神,她居然将手中的“斩妖刀”指向了自己的长老师叔。 “你是谁?” 满地的黄尘飞舞,不知模糊的是谁的视线。 “顾离。” 顾离,多么陌生的名字,却是…… “我问你,我的小师叔,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你不是和他很要好,还是同门吗?” 男人摇摇头,深邃的黑眸闪烁着挣扎。 “……回答我!”早已隐藏许久的情绪,终是如喷发的熔岩一般爆发出来,手上的“斩妖刀”刀锋一转,直指男人脆弱的脖颈,“信不信,我杀了你!”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一滴温热的血珠,顺着刀锋滑落,然后,彻底消失在暗色的刀身中。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而下,“那你,带我回小师叔身边好不好?只要他在身边,我……一定很努力很努力修仙的”。 沉默,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拒绝。 这次,顾雪舞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看着面前的人,眼里全然是失望,收了刀在手里,转身离去。 “雪舞。” 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顾雪舞眼神暗了暗,“麻烦长老师叔放手”。 似是就怕她再多走一步一般,那只手,丝毫没有放松。 “我发了誓,若不能将他这魔族大军屠戮干净,我定受万重天谴,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说着,她就要将自己的手臂扯出来,却是抓着自己的手大力一拉,让她脚下一个趔趄,便是跌进了一个散发着清淡气息的怀抱。 一只温良的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眸,遮了她的视线。 “我来。”寒凉的话语,藏着隐隐的熟悉温柔。 然后,眼前再是看不见什么,耳前再是听不到什么,仿佛世界停止了运转,一切变得寂静无声。 再次睁开眼眸时,除了那半空几个苦苦支撑未曾倒下的魔族长老,眼前,只剩一抹平川,沙尘滚滚,仿佛刚才那些整齐排列的方阵,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除了风的声音,世界,好静好静,有好长好长的时间,顾雪舞就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这里”,身后的人,逼着她将视线落在城墙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身上,“还有谁欺负过你,一个个指出来,告诉我”。 明明那般温柔的声音,却是听来如罗刹一般可怖。 就像是陌生人一般,顾雪舞觉得,身后的人,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到,她都不知为何,心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恐惧,让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就那样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这般渺小脆弱,脆弱到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她像蚂蚁一样捏死。 不管哪里,除了小师叔,都不需要她…… “你,在怕我?”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怕他?他是自己的长老师叔。 “那你为何发抖,嗯?” 是啊,为什么会发抖? “因为……我怕……死……”怕自己像那些消失的魔族军队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那样,她就再也找不到小师叔了。 “不会,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的。”只要有人敢伤我的孩子,通通都该死。 “我要小师叔,我要小师叔。” 此时此刻,下一刻,下下一刻,明天,将来,她都只要小师叔,宠着她,惯着她,对她很温柔,很温柔的小师叔,像初晨的阳光一样对她笑着的小师叔。 “以后,一直,一直,都由我陪着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这世上欺负过你的人,我也一个个都杀光,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你不要怕我,可好? “不要!” 手上的斩妖刀,毫无自觉地就那么挥出……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只要小师叔,我只想在青阳峰上和小师叔一起过。 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待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修仙,修仙,修仙…… 我就想在小师叔身边,修仙可好,这样,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她都愿意待下去,只要有小师叔的地方,哪里都是好的,她会努力努力变强大,去保护小师叔,小师叔要什么,她都给他,这世上谁敢欺负他,她一个个全都杀光!她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 “我……” 却是这一惊一吓,身子早已撑不住的人终是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这世界,明明就太疯狂,执着痴缠的人,都是最可怖的魔。 执念,是最容易蒙蔽人的心魔,明明很容易堪破的,却是堪不破,就那么陷入了一个逃不出的魔障,让自己的灵魂日日受着烈火一般的烧灼煎熬,慢慢堕落成最可怖的凶神。 “哈哈哈哈……”看着墨离手上的那一抹血色,魔尊似疯魔了一般,笑得几乎流泪。 墨离,我说你输了,你就输定了…… 今日之后,不管是修界还是妖界,都容不得丫头,我看你如何应对! 却是笑过之后,他只出神地看着那人怀里的人儿,梦呓般道:“姐姐。” ☆、第112章 回归现实 一声亘古的长叹,悠悠盘亘在怨鬼林的上空,带着别人欠了她十八辈子的冤债的幽怨,戚戚然然,凄婉非常,让整个林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哀伤。 “回忆到此结束”,夜色般的眸子,似是蕴着星辰点点,沉淀着独属于岁月的伤痛和深沉,转眸之间,哀伤婉转,幽幽怨怨,戚戚然然,看着好不可怜,“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那时的日子特苦逼?” “……” 有些阴森的风,吹得整片竹林簌簌作响,竹叶悠悠飘落,带着些黄昏暮色的寒凉。 “还有呢?” 故事明明还没到□□,正是听得兴起的红衣妖魅鬼物眨巴着纯洁无辜的眼神,对下面的故事很是期待。 “没了。”花朵摊手,无辜地看着他。 “二姐,你还没说后面的事呢,你和你小师叔后来怎么了?” 这故事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特吊人胃口,面上有些急色地想要听到后面的故事,她早就知道自家二姐不简单,但是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今日听了这些故事后,简直是崇拜得不能再崇拜了,一双晶晶亮的眼珠子里,就差冒出两颗桃红色的星星来。 当然,一旁第一次听到自家二丫说那转世之前的花大宝,也是听得有些惊心动魄,面上也跟着这故事的起伏一阵唏嘘。 “后来?没啥说的了”,花朵特自豪地挑着眉头,很是老成地拍了拍花云的肩膀,吹嘘道,“你二姐我是谁,天不怕地不怕,当然是一路彪悍到底,谁敢欺负我?小心被本大人揍得门牙乱飞!” 记忆这种东西,就像书页里的字,若是尘封太久,一直不拿出来见光晒晒,就会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最后变得模模糊糊,很多细节就都记不太真切了,不管是仙,还是人,都会如此。 那种不能彰显自己光辉形象,窝囊地被人欺负加欺骗的记忆,就让它随风逝去吧…… “那你们怎么……” 花云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面上全是忧色,明明那时候,她看到自家二姐反应全是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时,她都怕,二姐就那样,破碎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像姐夫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面前。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昏睡了几天后,这二姐就跟前后变了个人似得,不说精神一点不颓靡,居然还热情地拉着一家老小,面色平静地与他们说自己的过去。 “二姐。” “嗯?” “你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她怕自家二姐是在他们面前装坚强,装无所谓,明明很伤心却要这样,她看着难受,人憋久了是会崩溃的。 “……傻丫头”,花朵弯着眉眼笑了笑,眼里无丝毫的忧伤,指着自己的脑袋对着花云道,“别乱想,你二姐我的脑瓜子跟一般人可不一样,这想事看问题的角度比较奇怪,放心,我说没事就没事”。 如今,那人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还闲得没事吃多了撑着跑来跟她玩儿cosplay的戏码,她伤心了几天的时间想来想去,也看开了,反正人在那儿,她就不怕他跑了,即使跑了,他追回来就是了,急个毛线的球球……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唏嘘感叹道:“这男人啊,怎么就这么别扭?有个事情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有完没完?自己拉不下面子来找我,就跟我玩儿这戏码……” 欠下的,早就还了,若是你灰飞烟灭于三界,我会痛苦一辈子,可如今,你既然好好地活着,我也释然了。 “我现下觉得,心情是从来没有的舒爽,哼哼哈哈!”花朵插着腰身,眉眼之间全是舒展的笑意,旁人竟是看不出来有半点假装的。 墨离,你要敢跟那谁谁谁结婚,老子弄死你!你既然别别扭扭地来找我,本大人不给你回点礼于礼不合,老子要把你妖界踩翻! ……反正,你若不要我了,我…… 被花朵那怪异的眼神弄得身上一阵寒战的青锋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掩面干咳一声,“丫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说着,某只鬼物很是利落地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抖落,勾着水灵灵的媚眼往着她身上蹭着,“丫头在向人家暗示什么吗?哎呀,讨厌啦,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咱们还是进屋子去吧……到时候,丫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某只跟软了骨头的水鬼似得,软在了花朵身上,然后,被翻着白眼的人一脸嫌弃地推开。 “得得得,你少来,爷我有正房在那里摆着,不会随便来拈你们这些花花草草的。” “只要你愿意,人家心甘情愿地当你的小三。” “爷最烦的就是小三,边边去!” “那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咱们偷偷摸摸的,我不会和你那‘正房’抢,乖乖地,不会争风吃醋,好不好……” 青锋眨着一双媚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花朵。 这次,连一旁的秀才都看不过去了,脸上第一次对自家的主上显出了那么丁丁的嫌弃之色……这身段也放得太下了吧,把我们怨鬼的脸都丢尽了! 听着这话的花朵却是收敛了脸上嫌弃的神色,抬手轻轻勾起面前这只橡皮糖似的将她黏住的鬼物,看着那双似是单纯无邪,又似藏了很多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的桃花眼,微微蹙了眉头,突然觉得有些揪心,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吗?那他是谁?”歪着脑袋的鬼物面上有些好奇。 “记不得了,有些东西,碎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想不起了。” 反正,一切恩怨该了的都了了,老是陷在过去也没意思,如今,她最需要的是将这短暂的后生过得好好的,在遭雷劈之前,继续装逼吧…… 说了这么久的故事,说的她口干舌燥,花朵也没了那个耐烦,对着众人摆摆手,“散了吧散了吧,该煮饭了”。 转身,瞅见房顶上睡得一嘴哈喇子不知今夕几何的白狼,撇了撇嘴,顺手从地上捡了颗石子儿好巧不巧地砸在那狗狗脆弱的鼻子上。 “敖大人,起床了,月亮都晒到屁股了!!” 正做梦在跟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零距离接触享受着女神那双柔荑与自己顺毛的舒畅的某只,突觉鼻子一痛,猛的一个激灵从房顶上爬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吼了回去:“哪个要死的不想活的把老子吵醒的!!!!老子要撕了他狗皮!咬死他丫的!找死!找死!没看到老子正做美梦?!” 的,tmd,他人生中这么寥寥几次好不容易梦到自己的女神,连女神那小手心都还没舔着,就被不知哪个要死的,该死的给吵醒了,哼,信不信他发起火来烧了这破房子?! “呀呀,做啥美梦了?这大的火气。” 一个飞身落在房顶的花朵挑着眉眼有趣地看着面前炸了一身毛的白狼,难得来了兴致,抬手帮他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毛。 “关你屁事!” 白狼足足给她甩了三个大白眼,火气来了,又没忍住,一爪子狠狠地拍了下去,然后,才被修好立起来的竹屋,就生生又开了个大洞。 屋顶的气氛,有一刻的死寂。 “不错,再拍一个洞给我看看。” 对花朵的尿性早就清楚得不能在再清楚的白狼猛然一个激灵,小心脏跟着一个“噗通”停了那么一下下,机械转头,正看着身后的人面上挂上了似恶魔一般温柔的笑容…… “那个……”白狼吞了吞口水,在身后的恶魔伸出爪子之前猛的一跳,跑的远远地去逃命了…… “给老子拿刀刀来!敢毁我房子!这丫的活腻了!老子要把他狗皮扯下来!……” …… 在一阵阵鸡飞狗跳,惊心动魄之中,一天,就这么过完了。 “丫头不是放下了么?为何一人在这里喝闷酒?” “错,只是想借这酒,帮着自己记起一些事情罢了,有些事情,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想通过。”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唔,不对”,半眯着眼睛看着头顶星空璀璨,醉醺醺的人摇了摇头,“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一些人,一些事的执着?不然,空走了一遭,像行尸走肉一般有何意思?” “那你执着的是什么?” “其实,我一直记挂着的就两件事,不……弄清楚,我真是死不瞑目了。” “哦?” “一是,我到底是对小师叔依赖多点点,还是爱恋多点点?反正,舍不得他……”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花朵打了个酒嗝,“噗通”一声将手里的空瓶子扔到湖里,抱头躺下,转眼瞅着湖心亭下面湖水倒影的月影,咕哝道,“穆锦年这狗东西,到底是咋回事?那丫是个神经病!这前前后后变化也忒大了,若非他前后反差太大,我早就把小师叔抛脑后了,玩儿老子纯洁的感情有意思?幸好上天眷顾,爷回头是岸……才没在这歪脖子树上吊死……” 郁卒了许久,花朵转个身,看着安静地坐在自己身旁的红衣鬼物,“多谢了”。 “谢我什么?” 夜色中,响起一声微微轻叹,“这世上,我就只剩你们了,那些陈年往事我都藏了好多年了,那些东西像石头一样,时间越久,越是重,越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若不是一股脑向你们倒出来大半,估摸我那疯症会越来越严重”。 说出来,挺好的。人,又怎么能战胜寂寞这种东西? 一个人久了,自己都会把自己杀死。 ☆、第113章 逆天改命 “卖包子啰,卖包子啰,香喷喷的包子,便宜又好吃哦。” 人来人往的落梅镇上,卖包子的摊贩热情地对着过往的路人吆喝着。 “你这包子,多少钱一个?” 吼了快一盏茶的时间,小摊贩嗓子都快吼干了,终于来了客人,却见来人一身落魄道衣,面上全是颓色,似是几天没吃饭的模样,不过,只要给钱的都是大姐,再是怎么嫌弃,她也不会放弃挣钱的机会,便是热情地道:“我这包子便宜得很,一文钱一个,肉包子呢,姐要几个?” 说完,她就将蒸笼打开,亮出一笼子热腾腾的包子,独属于灌汤包的香味顿时传了半条街,引来来人禁不住一阵阵吞口水。 摊贩自然看出来了,这人似是几天都没吃过饭了,诱道:“姐,我这灌汤包可是这街上出了名的好吃,来几个吧?” 站在包子摊面前的人犹豫了一番,似是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思想挣扎,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最后,周身上下就摸出一个老旧的桃木符出来,从来未曾落魄到这个地步的人,面上起了赧色,哆哆嗦嗦地将符牌递过去,“我……能用这个,换你一个包子吗?” 摊贩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嘭”的一声将蒸笼放回去,面上的嫌弃之色再是掩不住,“我说你这要饭的耍我呢?一个木头牌子想换我个包子?拿给我烧柴我都嫌寒碜!没钱就别买,滚滚滚!别影响我做生意!” “我说真的”,那人是实在饿了,有些着急地向着她解释道,“我这桃木符是中等的符咒,能驱鬼保平安的,你不信拿回去试试?” 若是以前,别人要想求她一道符,不拿出十两百两的,根本就不会给,她哪想到今日,就是一个肉包子,这东西都换不得,没想到她这么一说,那摊贩更是没好脸色了。 “我说你这臭要饭的,你咒我呢?我家里无病无灾的我要你这破东西干甚?你找死啊!再不滚信不信老子一棍子敲死你!” 眼看那摊贩就要抽出擀面杖打过来,那身体虚弱得似风一吹就要倒的人吓得慌忙往远处战去。 “臭要饭的,想白吃?”摊贩指着旁边小酒馆放在外面的潲水,鄙夷道,“那一大通摆在那里免费给你吃,你是眼瞎了么?要饭都要到我这里来了?!老子给你白吃,老子一家子怎么活?你们这些神棍一天到晚就知道骗人,活该饿死!” 那人看着那一桶苍蝇乱飞的潲水,沉默了片刻,面上全是羞辱之色,一甩衣袖,在一大街人的鄙夷眼色中,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不远处赌坊的二楼,悠闲地抽着灵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人扯着嘴角嘲讽地笑了笑。 “主子,这人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看咱们还是别管她好了。” 罗白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猫六,“那位可说了不准她死,就这么吊着一条贱命的,她若是死在我这落梅镇了,我唯你是问”。 猫六有些不以为然,不屑道:“她那样子,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怕的,若是老主子出手,我看她怎么嚣张,如今尊上都要给老主子面子,何况她一个……” 却是还未说完,随着一声骨骼清晰的碎裂声音,猫六就觉放在窗框上的左手小指一痛,低头看去,自家主子的烟杆已是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上面,被碾碎的小指,鲜血直流。 “主子,属下错了。” 猫六面色一变,胆怯地跪在了地上。 罗白勾了唇角,手上精致的烟杆仍是碾着猫六那早已鲜血淋漓的小指,良久,待将那可怜的小指彻底碾得成了一堆碎骨肉,才好整以暇地道:“哦?说说,你错在哪里?” “属下不该说尊上的不是。” 罗白没说什么,烟杆落在在猫六的无名指上,吓得猫六心肝一抖,立马又补充道:“也不该说那位的不是……” 看着烟杆终于离开了自己可怜的手指,猫六顿时松了一口气。 罗白有些嫌弃地将烟杆上的血擦在猫六身上,转身悠闲地躺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你起来吧”。 “是。” “你听着,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我妖界的事,可不是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野猫能管得了的。” “属下知错了。” 待屋内再是无声,软榻上的人才转身,眼神幽幽看向窗外,“你要是能再大闹一次妖界就好了”。 妖界的人,都知道,他罗白最崇拜强者,但是,被他认同的强者,很少,很少,这么久以来,就只有那么两个而已。 抬头望着再是熟悉不过的天花板,他叹了一口气,“好无聊”。 * 现目前,花朵最关心的其实是老爹的事,人总是要有一个伴儿才好,老爹苦了一辈子,从来都没享受过被人疼被人关心的滋味,让他这么守着弟妹一辈子也不是个事儿。 前几日,罗白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要将那什么宋庭给送过来,她给暂时挡着了,要不要宋庭,她老爹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趁着这几日老爹心情好,花朵觉得,有必要给他说说宋庭那死婆娘的事儿了(别怪她骂她,若非看在她老爹面子上,这抛女弃夫的渣渣她早就一拳摁死了)。 “来,二丫,你看看我烧的这草鱼好不好吃。” 这段时间,花大宝跟着花朵学习了不少厨艺,渐渐地也能烧出不少像样的东西来,尤其是像鱼这种镜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材,不光是好东西,也不需要多花费什么,他最是乐意做,做得也是特别上手,各种清蒸红烧换来换去,一段时间居然也没把一大家子的给吃腻。 “爹,你这鱼烧得越来越有样子了。” 花朵对着自家老爹竖起大拇指,边将碗里的鱼肉的鱼刺挑干净,喂到死赖在青锋怀里不下去的奶娃嘴巴里去,看着这小鬼在青锋冰凉嫌弃的眼神下居然还能悠然自得地趴着不下来,花朵还是挺佩服他的,想了想,又没好气地揪了揪他那米分嫩嫩的小脸蛋。 “你这见色忘爹的色娃娃,你亲爹都跑了,居然没见你哭半声。” 霸着青锋怀抱不动的娃娃满嘴嚼着鱼肉肉不解地看了自家老娘一眼,歪了歪头,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哇哇”了两声,然后,转头继续一转不转地看着面前的“大美人”。 “看够了没?” 情敌的种,没哪个男人会喜欢,若非碍于花朵,他青锋非得几巴掌下去这么拍那么拍将这粘人的娃娃拍死。 看着青锋这么凶自个儿儿子,花朵看不下去了,横了他一眼,“看你几眼又怎么了?你会掉块肉啊?!” 说完,将面前晾得差不多了的鱼汤直接硬塞到他手里,“帮我给他喂几口汤”。 起初青锋是不愿意的,要他堂堂一个……额,啥?给个奶娃喂汤?找死! 可是,当他看到桌上那堆鱼刺时,改变了注意。 然后,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很是和蔼可亲地将满满的一勺子鱼汤喂到娃娃嘴里…… 第一次消受“美人恩”娃娃那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坐在“美人”怀里一个劲儿地蹦跶。 “你小子再蹦跶一下,我立马把你扔出去!”在青锋阴沉沉的威胁之下,娃娃瘪了瘪嘴,立马老实地安静了下来,看得旁边的花朵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这小祖宗居然这么听死鬼的话…… 这征兆……好还是不好……不对啊,她和小师叔都是直得不能再直了……这生下来的娃娃,不该是弯的啊…… 在她正是沉思时,一旁的青锋已是笑眯眯地给娃娃喂去了满满地第二勺鱼汤,没人看到,那漂亮的桃花眼里,阴险之色一闪而过。 正是幸福地包着鱼汤的奶娃娃动作突然顿住,皱了皱小眉头,嘴巴一动,那鱼汤就要噗噗地全从嘴里流了出来…… “你敢把汤吐出来试试?” 娃娃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斜眼看了看兀自沉思的娘亲,再看看没发现异样的其他人,犹豫了一下,终是把汤给吞了下去。 “真乖”,青锋很是满意地拍了拍这小家伙的头,奸计得逞似的心情很是舒畅,又舀了一大勺汤给送了过去,“来再喝几口”。 好好享受本大爷的“夺命”鱼汤吧!没人看到,青锋那心头,带着黑色翅膀的恶魔扑腾着小小的肉翅膀一脸的阴险。 这次,娃娃很乖很乖地张嘴,包住勺子毫不犹豫地将汤给喝了下去,点点犹豫都没有。 “乖孩子,再来几口。” 然后,在花大宝欣慰的眼神中,奶娃娃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鱼汤给喝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反应过来的花朵觉得有些不对,看着自家儿子鼓鼓的腮帮子,挑了眉头,“儿子,你这鼓着腮帮子是干嘛呢,吐出来给娘悄悄?” 娃娃听话地嘴巴一张…… “你给我解释解释,嗯?”看着手里那一根根巨大的鱼刺,花朵黑了面色。 “这个……哎呀!” 听着外面那红衣鬼物惨绝人寰的叫声,桌上的众人打了个冷战,连一旁闲着没事给花云挑着鱼刺的秀才都莫名地打了个寒战……本来,他是想出声制止自家主子这种等于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的……可是,临到头了,他觉得,看着他被揍,感觉挺好的,就这样吧。 可是,听着外面越来越变味的叫声,他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抬头看了眼尴尬得面红耳赤的花大宝,摸了摸鼻子,好心地打了个结界出来,彻底将外面的魔音给隔绝开了。 “嗯……啊……好疼……轻点……” “我……我受不了了……丫头……你轻点……唔……” “嗯……啊……人家……受不了……你……轻点……嗯,不……重点……那里……那里……再重点……好舒服……” 这越叫越变味的声音,终是膈应得花朵下不去手了,她自认脸皮跟城墙有得一比,也薄红了一张老脸,郁卒得一把揪起身下人的领子,恶狠狠道:“你□□啊你!” 满面酡红、衣衫凌乱的人,眉眼之间还带着些春/情,似是还未从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中缓过神来,眸色慵懒地扶着坐在自己腰身上的人,勾着嘴角魅惑道:“那丫头喜欢么?” 在花朵越见发黑的脸色下,他还不怕死似道:“要不要我们继续?” “你他妈这是诱受!缺男人自个儿去南风楼找去?!” 这次,倒是教青锋收了面上调笑的脸色,认真想了片刻,顺手从花朵发丝儿上捻出一根小小的枯树枝,一个飞指弹得远远的,微微蹙了眉头,“诱受是什么东西?” “……” “我刚才叫错了?那我们换一种玩儿法继续?” “鬼才跟你继续!” 花朵无语地白了这色鬼一眼,兀自起身,却是刚转身要离去,动作一顿,眼里杀机乍现。 “出来!” 身后茂盛的树林安静得没有半分声音,黑幽幽的林子透着一股阴沉的死寂。 正是继续想与花朵调笑的青锋,这时也转过了身去,看着林子的某处,面色不豫地皱起了眉头,“你是要本尊动手不成?” 敢坏了他和丫头的好事,找死!那奶娃儿他不能动,一个区区小鬼,他还不能奈何? 这怨鬼林,他想谁死,谁就得死! 到底他在这里积威已久,这林子还没有谁敢与他对着干的,不出片刻,在林子的某处便是现出了一个人影出来,然后,那影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被太阳照不到的阴影处,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大人饶命,我,我不是有意坏……坏你们的好事的……” 那小鬼一阵哆哆嗦嗦还没说完,就被花朵一暴栗打在头上,“坏个屁的好事!你哪知狗眼瞧着我跟他怎么怎么着了?再敢乱说我拔了你那鬼舌头!” 这鬼林子的主人她惹不起,这主人心尖尖上的人她自然也惹不起,胆小的鬼物听着花朵这么一威胁,身子更是抖得厉害,“姑,姑娘,饶命,是,是,是小的乱说,口无遮拦……” “得得得,你别在这儿瞎用词了,我听着头疼”,花朵不耐烦地打断这女鬼的话,直接问道,“你就直接说你刚才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是个什么意思?” “我……”女鬼犹豫着看了一眼一旁阴着面色看着她的青锋大人,顿时吓得舌头都打结了,这青锋大人生气起来,她可是见过的,太可怕了……“我……就……就……就是……那个……” 花朵无语地看着这吓得跟丢了魂儿似得女鬼,不明白这青锋死鬼有什么好怕的,叹了口气,走到青锋面前,双手一把拍住那“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直接往着镜湖的方向掰去,“没我命令,你不准转过来”。 “哦。”某只很是乖巧地照做了。 “现在说说,你躲在这里有什么企图。” 那衣着朴实的女鬼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花朵身后的存在,吞了吞口水,这才终于大了些胆子,嗫嚅道:“姑娘,我,我没有想要害人……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想闻闻……”说着说着,那跪在地上的女鬼竟是面上有些红了起来,双手也是忸怩不自在地搓着,许久,才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闻闻,大宝他做的菜……那个……菜香”。 “……” 大宝? 多么亲切的称呼……花朵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没听到有人这么满含羞涩地称呼她老爹一声“大宝”…… 有猫腻。 顺手把同样好奇要转过身来一看究竟的死鬼给拍了回去,花朵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青锋的腰上,眼里满是趣味地看着这衣着打扮有些熟悉的鬼物,“给我说说,你原本是哪里的人?” “我是花家村的……” “哎呀”,花朵猛然一拍大腿,打断了这鬼物的话,恍然大悟道,“你是张屠户家对面那个……花……花什么来着?” 那鬼物两眼一亮,脸色激动道:“对对对,花二麻子!” “……”这名字,太寒碜了……谁给起的?给自己娃起这名字,肯定不是亲生的,花朵干咳了一声,“那个,花,花二麻子,我问你啊……你是啥时候跑这鬼林子来溜达的?” “那个……”花二麻子看了一眼花朵身后,神色有些顾忌。 花朵皱着眉头拍了拍身下,“死鬼,我问她这些你有意见不?” “没,丫头你爱怎么问就怎么问。” 有了青锋这话,花二麻子这才稍微松了松神色,面色跟着也凄然起来,“我是,二十年前,不小心,被换了魂的”。 “怎么被换魂的?你来这林子了?” 那女鬼老实地点了点头,“我当时想,想出村子去买点首饰回来的”。 听着这么一说,花朵越来越来了兴趣,“买首饰?是送人吗?” 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她才清楚,原来自家老爹年轻的时候也不赖嘛,除了那一个青梅竹马的渣渣娘亲,居然还有别的人喜欢他,而这人居然还为了他去闯怨鬼林。 “傻蛋儿,你不知道我老爹当时有个青梅竹马吗?” “我知道。” “那你还跑去冒这个险?” “我那时候年轻,有点胆子也想出去闯一闯的……哪里想到会……”她哪里想到,刚前脚走上那怨鬼道,就觉身后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一回头就没知觉了,等再醒过来,就成了这里地位最是卑微的小鬼了…… 既然没什么威胁,还是老爹以前的追求者,花朵自然也没为难她的意思,当即就将人给放了回去,顺带面色不豫地狠掐了一把身下的死鬼,“都怪你个死鬼,治下不严,要不我老爹早八百年就过上幸福日子了!” 看来,老爹命理被她这么一改,这好的姻缘,居然也给牵了出来。 送佛送到西,既然早就改了老爹的命盘,那就一改到底。 ☆、第114章 惩治色鬼 白天的事情,对花朵来说冲击不小,在床上躺了一晚上,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还是怎么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脑子越睡越清醒,到最后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只得睁大着眼睛无聊地听着屋外风过竹林的沙沙声。 其实,做真正的人,她也是第一次,从来没想过,做人,有些时候比修仙还难。 这残破余生,她初时也不太想插手红尘,本是就打算看着,安安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在各自种下的因果挣扎,然后,安安静静地走向自己的归途。 人世走一遭,体味人生苦乐,这才是人生,没人能一路坦途,没人生来不会受半点苦楚,从某种意义来说,这天道,是这世间最是公平的规则。 浅浅的叹息,带着些迷茫,透过满是茧疤袖长手指之间,看着窗外有些凉意的月色,花朵有一瞬的时间觉得,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却是活了这大半辈子,在这生命快到尽头之时,她才觉得,自己是真实活过的。 “能见得我身边人千般幸福,万般快乐,无忧一场,我也满足了。” 到底上天待她不薄,连小师叔都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她面前,这世上,谁又有她这般幸运? 老爹,我没有多的可送你,只愿这一场姻缘,能让你体味这人间情之一字真正的滋味。 这人生第一次当媒婆的滋味,感觉不错! 抬手随便掐指一算,原本懒哈哈无聊地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的人双眼一亮,猛地一个翻身从床上做起,一拍大腿,“有戏”。 这花二麻子还是三麻子来着?哎,管她几个麻子,居然跟老爹还有不浅的缘分。 侧身看了一眼一旁睡得哈喇子流了一嘴的小奶娃,小心地将被他踢开的小被子给盖回去。 “哎哎,敖大人,起床了。” 她拿脚踢了踢床下睡得正香的白狼,那家伙却是睡得跟猪似的,鼻子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就偏了个头继续睡去了。 “看美女了,速度给我起来嘿……” 却是还未说完,那地上趴着的狗狗十分烦躁的一爪子就招呼了过来,若非她偏得快,那利爪扫到脸上,她估摸会彻底破了相。 “谁再扰了爷睡觉,爷弄死他!” 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白狼招呼出去一爪子后,身子一倒,就又倒在地上的凉席,打算跟周公去下棋去了。 这一小小的动静却是扰了一旁睡得正香的娃娃,花朵就看着自家这傻儿子,嘴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哈喇子,迷迷糊糊满脸委屈地从床上坐起来,睁了睁眼看了周围一眼,当看到她时,嘴巴一撇,就抽泣了起来…… “呜呜……宝宝要睡觉……睡觉……” 宝宝表示,睡到半途被人吵醒了,心情不高兴。 “好好好,睡觉,睡觉……” 生怕娃娃哭大声了将老爹和弟妹们给吵醒了,花朵赶忙将娃娃抱着轻声哄了起来。 “宝宝睡觉,妈妈在,妈妈在,没人敢来打扰宝宝睡觉。” 哄了好一会儿将宝宝给哄睡了,花朵这才起身,在竹屋周围打了个结界,毫不留情一脚将地上的白狼给提醒,硬生生地拖着它往着落梅镇去了。 “女人,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溜达你吃多了撑着了啊,你不睡觉爷要睡觉!” 吹了一路的夜风,再是困倦,白狼也是被这夜深露重的寒意给弄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心情却是恶劣得不能再恶劣,任谁半中腰被吵醒,也没那个好脾气。 “我晚上是有点积食,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理。” “你要发神经病干啥不去找你那青锋死鬼?!他巴不得你去找他呢!找老子作甚?” “因为你长得帅些。” “你才帅!你全家都帅!你祖宗十八代都帅!!!” “……看路,看路,别走偏了喂,说了出来泡妹子,我好心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了?” 花朵好脾气地拍了拍身下白狼的背,安抚道:“行了行了,别抱怨了,今儿晚上我有正事儿做,还指望着你呢。” 瞟了一眼落梅镇的方向,白狼冷哼了一声,“指望本大爷?你不是能耐得很么?自个儿去不就得了!老子要睡觉!” “哟,睡觉比泡美女都还重要了?” “老子现在没心情!”除非……“有本事你来陪老子!” 要是这死女人陪自己……感觉…… “你是不是要老娘给你使点脸色才开心?” 花朵可没多的兴致去给这随时都会炸炸毛的狗狗顺毛,一把揪着它那脆弱的耳朵就恶狠狠道:“想找抽你直说。” 这他妈的臭狗狗,是个抖m么?专门顺着他的性子他还给你扭着了?瞧瞧这尿性! “死女人!你给我放手!”白狼被这一毫不留情地一揪,彻底就没了脾气,“放手,放手,疼,疼,疼……” “以后还能好生说话不,嗯?” “好说好说,啥都好说,你先给放手!” 这一番瞎折腾下来,白狼是彻底怕了背上的女人,生怕自己再说错一句话,她就把自己耳朵给揪下来,想想他堂堂一上古凶兽,何时这般窝囊过? 真没面子! 可是,要对女人下手,还是背上女子动手……他觉得自己就不是男人……好男绝对不会跟女斗的…… * 待两人抵达落梅镇时,正是夜色浓厚,灯火寥寥,很是寂静,路上只偶尔几个疾行赶路的路人,头也不抬地匆匆与她擦肩而过。 因着这几日镇子一到晚上总有些怪象发生,有人谣传是有妖鬼作祟,这镇子的居民都还未从那前面的杀人魔事件中缓过神来,一听这谣言,一到晚上基本就不出门乱溜达,生怕自己走夜路不小心冲撞了各路“鬼神”引了灾祸在身。 因着晚上游玩的人越见稀少,这里的夜市在子时未到,差不多也都停下了,就是那勾栏院,也都是关着门做生意,再是不会接客的。 夜雾浓重,将这本是繁华的镇子全部笼罩在一片雾雨朦胧中,透着森森鬼气,和妖气。 “这才几日不见,这镇子怎的越见不成样子了?” 照这样下去,她还怎么放心将老爹他们安置在这处?白狼难得没跟她使性子,微眯着的银色狼眼里全是思量和危险。 “算了,我还是先去找个人喝喝茶吧。” 她现在也没多余精力去管别的,能把她自个儿给管好就不错了……可惜,她不找麻烦,麻烦主动找她……这刚踏出一步,整个人,就被定了个完完全全…… “呵呵,瞧瞧,多漂亮的小娘子,爷今儿可是有艳福了……” 无法转身的人,就觉一阵阴森的凉意爬上了她的背心,然后,一双若有似无的满是凉意的手,就轻佻地抚上了她的脖子,带着让她皮肤有些生疼的刺疼。 “想不到爷儿今儿个运气这般好,这才享用了一个美人,这又自己送上门来一个。” 然后,一条冰凉的舌头,就满是情/色地舔上了她的脖子,恶心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哥们儿,你确定,你眼神是好的吗?”她黄脸婆成这副德行?这丫的居然说她是美人?这尼玛三观歪到哪里去了?还是口味比较重? 听她这么一说,那鬼物倒是动作顿了顿,然后,一团黑影飘到了她面前,似是在仔细打量她,良久,一声阴冷的话语,从那团黑气里传出,带着明显的嫌弃意味,“长得是有点寒碜了,皮肤暗黄,头发都是分叉的,不过……” “不过什么?” “只要你床上功夫不错,伺候得爷高兴了,爷也就不会嫌弃你的,这看人,爷不会只看长相的。” …… 花朵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心下为这色鬼智商堪忧,算了,玩儿玩儿吧,当调剂一下心情,难得自己如今蒲柳之姿还有人看得上的,坏了别人好好一番“美意”,她的过错。 于是,花朵干咳一声,顺了顺嗓子,眉眼一转,学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女二号、三号还是四号什么的所谓的“绿茶婊”“心机婊”之类的各种婊,声音嗲嗲道:“可是,人家怕怕嘛……” 说着,她还学着一副小女人字体故作害怕状,身子如斗筛糠似地抖了抖,“楚楚可怜”道:“公子,你是不是鬼?求,求你放过奴家吧,奴家害怕……嘤嘤嘤……” 我去!花朵你大爷的! 旁边隐身的白狼一个脚软,直接歪在了一边,恶心得口吐白沫,眼珠子都跟着一起抽筋……尼玛的……矫情婊! 低等的鬼族,哪里又能看到花朵旁边的白狼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翻白眼,只差没一走了之,还道以为这小娘子是真心怕了自己,还真就起了点点怜悯之心,却根本就没想到,这大晚上,哪个正常女人遇鬼能这般,嗯,那啥…… 如此猴急,可见急色,到了不择食的地步。 “小娘子莫怕,我们鬼其实一点都不可怕的,爷会温柔对你的……你不会感觉到一点点痛,相反,爷会把你送入那极乐世界,那时你才真正知道什么叫销魂滋味呢,包管你要了还要,爷会要得你不要不要的……” 说完,那鬼物竟是就在她面前幻化成了一个带着些阴气的俊秀公子出来,眉眼之间全是惑人的温柔,“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幻化出这么个翩翩公子模样出来,没有女子能拒绝得了他的温柔。 果然,眼前的女子跟以前碰到的人儿一般一下子就似失了魂儿一般,痴痴地看着他,“公,公子,好,好俊……” 那鬼物魅惑般地低低浅笑几声,就要将一张冰冷的唇凑到她嘴上去,花朵微笑着一张嘴,哈了一口气出去,“哎,公子,等等……” 最近嘴巴里火大,口气比较重,那鬼物一个不防,正巧被熏了个正着,要凑上去的嘴就那么停在了一指的距离…… “那个……能,能让人家动动吗?”还不待那鬼物反应,花朵就羞答答搓手道,“人家,银家是第一次,怕痛,想,想主动点……能不能那个……” “那个?……”阅女无数的鬼物这次有些犹豫了起来,抬眼瞟了一眼面前这女人寒碜的长相,加上刚刚那明显有些味道的口气…… 第一次,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找着这么个女人解渴,有点没品位了? “公子,是嫌弃人家了?” “没没没……”在女人面前,再是嫌弃,也是不能明说的,那鬼物犹豫了一番,还是抱着那么微微的希望,抬手一挥,解了花朵身上的禁制,等着她的主动“伺候”。 得了自由的花朵,面上的笑容更是明媚,在那鬼物期待的眼神中,慢慢将手放在衣领上,在那鬼物直直的眼神中,慢慢将衣领拉下,露出…… “啊!鬼啊!救命!” 深夜的街道传来男人恐惧的尖叫,打破了整个镇子的安宁,附近响起一阵弱弱的狗吠声,然后,几家被扰了清眠的民居亮起了灯火,一阵关门闭窗声之后,灯火再次熄灭,整个镇子重归于死寂。 “你,你不要过来,你走开!” 此时,那男鬼却是见着了比鬼还可怕的东西一般,满脸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吓得屁滚尿流想爬远点,却是身子根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怎么挣扎都未见向前爬得半点。 “啊呀,公子,你怎么了?银家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你怎么就这般嫌弃银家,好伤心,银家伤心了……” 一身上满身腐肉,肋骨清晰可见附满恶心的驱虫的女子,散发着浓重腐败之气,似小妇人一般撇着嘴巴很是不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把衣服主动地再拉下去一点,露出腐败流着恶臭脓水的肠肠肚肚和要掉不掉的肝脾内脏,一步步走到男鬼面前,咧着一口黄牙,阴森森又娇羞道:“奴家一定努力,把公子伺候好。” “我,我不要了……你,你走开!” “要嘛,要嘛……”花朵面色作不豫状,矫情地跺了跺脚,再扭扭“小蛮腰”,跺下一地的“腐肉”和“蛆虫”,然后,在男鬼和白狼震惊、惊讶的眼神中,她弯了身子,满脸可惜加心疼地捧起摔在地上的“蛆虫”。 “哎哟,宝贝们,摔疼没?都怪我不小心,来,给呼呼哦,呼呼就不疼了。” 饶是见惯了世面的男鬼和白狼,也被花朵这重口味恶震惊之举给刺激到满腹酸水争先往后地往外冒。 然后,在看到花朵满眼心疼地将自己的“宝贝”放回自己身上的那些“腐肉”时,彻底忍不住了,“哇”地一口,将自己刚不久吞下的一生魂给整个吐了出来…… 旁边的花朵却是装作不知,一巴掌将那懵懂不知所以的女子生魂给拍飞,面色不豫道:“哪来的贱小三,坏了奴家的好事,可恶!银家不依……” 这次,听着这矫情得嗲里嗲气的白狼身上一阵汗毛倒立,终于受不了了,一脸服了you的表情,打断花朵继续想要演下去的戏码,“姑奶奶,咱能否消停片刻,你还真演上瘾了?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咱不瞎折腾了行吗?给这倒霉鬼个痛快吧……” 演得起兴的花朵摸摸鼻子,不尴不尬地转头看着旁边的狗狗,“哦”。 她还想继续演下去呢…… 遗憾地耸耸肩,她随即抬手一拂,撤掉了身上的障眼法,顺便拍了拍满手的树叶渣渣,一旁的两只这才看清,刚才他们就是把这些树叶渣渣看成了“蛆虫”……白狼满是复杂地看着面前此人,与这个人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发现,自己从来就没看透过她。 明明他堂堂一上古凶兽,在修界本就修为不低,却是今日没有堪破她一“半罐水”的假道士的障眼法。 那厢,正是玩儿心大起的花朵根本就没有发现白狼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只一心想好好折腾折腾这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生灵性命的恶鬼,在两个暂且算作男人的“销魂视线”中,她竟然一脚踩上了…… “哦……”,在男鬼销魂又痛苦,又恐惧的声音中,白狼看过去时,就看到花朵的右脚踩在了那男鬼的两腿之间,那地儿…… “姑奶奶饶命!”男鬼终于彻底清醒了,夜路走多了,今儿遇到的不是个善茬,彻底栽了,“我以后再是不敢了,求您高抬贵脚……” “不不不,公子可别客气,我是说了要好好‘伺候’你呢,还没完,不急,不急。” 花朵故意曲解男鬼的意思,不疾不徐地说道,那男鬼逃不得,也不敢挣扎半点,在神情几乎崩溃时,这要命的、天杀的女人才取下面上的伪装,冷着声音道:“说说,以后还敢不敢祸害人性命了?” “不敢了不敢了……”今日见着那“惊悚”的一面,估摸着那男鬼是至少几个月没胃口再碰女人了。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呢?” “姑奶奶,我真的不敢了,您就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男鬼一脸的崩溃样,看得花朵心生了些怜悯,啧啧道:“算了,我今日也不为难你了,留下一样东西,你就可走了。” “什么?” 某人却只是勾唇邪恶一笑,脚下跟着动了动…… 然后,整个落梅镇再次响起杀猪般的惨叫……这次声音之凄厉……活生生就是厉鬼的嚎哭,骇得躲在被窝里的一众良善百姓身子都止不住抖了抖。 彻底给了这男鬼教训之后,花朵拍了拍手,一手提起地上已是翻着白眼要死不活的男鬼,转头,对着身后面色发白的白狼道:“走吧。” “去哪儿?” “去花楼啊,不说了要请你么……” 要这家伙做事,花朵本着良善的本质,觉得该是犒劳犒劳这只狗狗了,狗狗怎么说也是生命,欲/望压抑太久了,身心都会出毛病。 这该死的女人不会也要这样治理他吧? 想起刚才发生的惨剧,白狼噎了噎口水口水,不自觉地就将两条后腿给夹了起来,吞了吞口水,嗫嚅道:“不,不用了……” 第一次看到男人的命根子被个“弱女子”这般摧残,它不知为何,觉得下面跟着疼得厉害,不知不觉将腿夹得更紧,满眼防备地看着面前这危险人物,姿势怪异地后退了好几步…… “我出钱,请你去玩儿啊。”花朵满眼的无辜和不解。 “不用了。”白狼义正严辞地拒绝。 “走嘛走嘛。” 花朵今日是真心想成全她家狗狗想了十多年想摸女人大白兔的愿望的,却不知为啥这家伙居然这么高冷了起来,害羞? “我在外面守着,不会碍事的。”她继续好心地解释。 可她面上越是一脸无辜,白狼越是觉得她一肚子的坏墨水想要算计他,就似已经看到了刚才的惨剧再现在自己身上,紧张得下面那活儿似跟着一阵阵抽疼。 最后,他终于被女人问得不耐烦了,“老子不举怎么着?!” “哎呀,不举了?我看看……” 回答她的是白狼毫不留情的一爪子。 ☆、第115章 千机佛音 明明已是秋末,枯叶纷飞的凋零世界,唯那一抹红,在一片萧索里那般扎眼,纷繁红尘,只那一处最是寂静无声,伫立守望,安静地不知在等着谁的归途。 满世界的彼岸花,就似为了最后一场荼蘼,红得似谁眉间染了清愁的朱砂痣。 被一片花海包围的凉亭里,一身素净僧袍、眉目清秀的沙弥,左手不断地掐指不知在算着什么,似是遇上了困局,修长的眉早已蹙起,有接近半盏茶的时刻,右手所执棋子迟迟未曾落地。 一声轻叹在这被月色笼罩的禅院响起,许久,亭中人才有些犹豫地要落下手中棋子,却是棋子在半路突然就消失在了自己手里。 “我倒不知,鬼界的鬼行者何时这般清闲了。” 闻声,亭中沙弥也未曾有半点惊疑,只转眸看向似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人,见那人正是翘着二郎腿,手中捏着一枚白子颇有些悠闲地瞧着自己。 月色下,一举一动,皆不失自在随意,就似进出的是自己的院子,没半分拘谨。 “浮生难得偷这半刻闲,何况这天下厉鬼冤魂怎是一时收得完的?” 清明的眼眸,似是未有半分杂质,就似深夜的凉泉,一眼不知化去尘世多少尘埃。 一个常年行走在黑暗里,与那最是能让人心神不稳的怨念、戾气打交道,眼里却能保持这般清明。 “喂,和尚,你修得可是佛法?” 在花朵看来,只有那些苦行僧才会没事跑来受这些孽罪--吃多了撑着的。但是,这和尚她第一次见着时,就觉得怪怪的,看不出是鬼,还是人,还是仙? “阿弥陀佛。” “有话好好说!” 花朵挺想赏这死和尚一暴栗的,却是爪爪刚伸到半路,便是被人家洞察了先机,给直接制住了。 “施主,男女授受不清。” 和尚抬眼,清明的眼里是明显的不豫和责备之色。 他的手劲很大,痛得花朵龇牙咧嘴的不得不求饶,“放手放手,疼”。 见她真是疼得眼角起了泪花,和尚才松手。 “这般欺凌弱小,你还将佛祖放在眼里么?”花朵嗤笑一声,这家伙前段时间还要杀自己呢,这时候倒是在这里装起了佛陀,鬼界的人修佛,呵呵,真是笑话! “佛自在心中,阿弥陀佛。” “……你到底是鬼仙还是修佛的苦行僧?” “阿弥陀佛。” “我问你话呢!” “阿弥陀佛。” “修佛的?” “阿弥陀佛。” “修仙的?” “阿弥陀佛。” “叽叽咕咕。” “阿弥陀佛。” “你是猪!” “阿弥陀佛。” “你是狗!” “阿弥陀佛。” “你他妈猪狗不如!” “阿弥陀佛。” “阿你妹啊!陀你妹啊!” 花朵要疯了,开始可劲儿地摇着面前的人,“咱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被他摇来晃去晃得头有些晕的人这次终于不再“阿弥陀佛”了,挑眉满眼谐趣地看着面前这快被他逼疯的人,“修佛的”。 “骗子。”花朵不信,有这种不老实的和尚? 和尚抽了抽眉角,垂目,一切化作一句,“阿弥陀佛”。 “……”花朵无语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知道自己玩儿不过这厮了,褪去了脸上的玩笑,“算了,不跟你忽悠了,我问你,你们鬼界真打算放着落梅镇那一镇子的鬼物不管?”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鬼扯!佛何时说过之人生死于不顾?” “天道公允,凡人自有因果轮回,施主何必干涉他人命途?”说着,和尚抬眼,似有深意道,“三界有常,岂是你能左右?若是你非要以蚍蜉之力逆天而为,落得天谴魂亡的下场别怪贫僧未曾提醒”。 “你什么意思?!”此话却是听得花朵心头一跳,危险地眯了眼睛,这和尚知道什么? “阿弥陀佛,人活一场不易,施主当好生珍重。” “你他妈还真当你是佛陀了?”花朵平生最不喜的就是别人干涉她的抉择和生活,一时就来了火气,“活?你那日不还想着我死么!今日又道貌岸然地来说这些,你假不假!” 她要怎么个活法那是她的事! “若贫僧那日真要出手,施主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和尚说着,抬手,捏住震惊住的人下颌,嘴角全然是邪肆的笑容,冰冷得没有半分情感。 “放开!” 花朵一巴掌打开那人的手,没来由地心惊了一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修佛的,鬼。”说道最后一字,那人还特意加重了音,就怕她未听清。 修佛的鬼……花朵其实猜测过,可是真的听到这个答案,她还是很是震惊,第一次,她活了这大半辈子,知道有鬼修佛……若非死后因无量功德走入西方极乐净土,从来没有鬼,能修佛的……因为,鬼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怨气戾气缠身,此为佛法所不容。 而这人,花朵再次细细打量他,才发现,此人,不,此鬼是从上到下,身上看不出半分怨戾之气,静如止水,无波无澜。 “你……”花朵本是奇闻怪谈见多了,倒是没有惊讶多久,转头,看向亭外那一片火红,问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修佛的鬼,今日来这里,我是向你要那日从我手里抢走的萧婆婆的魂”。 “既已到大限,入了我鬼界之门,便无回的可能,她有她的命途,施主何必横加干涉?” 花朵的眼眸冷了下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道:“你觉得,我花朵要的东西,是轻易能放弃的?” 面前的人不语。 “和尚,信不信我杀了你?!”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花朵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领,眸色里起了杀意。 她要的,从来不允许,被别人抢走!不然,她不死不休! “若杀我能解恨,施主下手便是。”说着,那人闭眼,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揪住他衣领的手,换了地一把捏住他的咽喉,花朵就看着面前这和尚不挣扎半点,就任着她力道逐渐加重,只需再动点点,那脆弱的咽喉就会彻底碎在她的手里。 “算你狠!” 她花朵虽说杀人可不眨眼,但是这般做派,她从来不屑,却似又隐隐觉得,此人就是知道她这点才这般于命不顾的,想到这里,夜色般的黑眸,划过一抹血色。 “和尚,你觉得,你玩儿得过我?” 那人只挑眉看着她,不语。 “白狼,出来!” “干嘛啊?” “上他!” ☆、第116章 幽冥鬼蜮 这是花朵这两世以来第二次来到这被人间称之为阴间的地方,幽暗得几乎没有光明的阴冷世界,让她浑身寒凉彻骨,上一次的记忆,那么久远,久远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她早就忘了。 人世有一种说法,生不能,死不成。她是将这滋味体会了个彻底,她几乎彻底疯魔。 她早就忘了,她是如何走到十殿阎罗面前,一字一句述说着自己所有的罪过,然后在他们惊讶无措的眼神中问道:“这里,何种刑罚最是残酷?” 她早就忘了当时如何一步步历经地狱十八层的酷刑,上刀山、下火海、入血池……如何想尽千方百计去折磨自己,那些折磨却像是这世间最烈的毒,越是痛,越是千刀万剐,越是撕心裂肺,她越是上瘾,总感觉,那样自己才活着。 死了不甘心,怕忘记,活着太痛苦,怕忆起。 十八层的酷刑,她一一尝遍,多少的日日夜夜,看着满身的血淋淋她不眨一下眼。 还是不够,那些酷刑终究只是幻象,时日久了,她反而越来越清明。 她去造了诸多杀孽,遭了天谴,虽痛,却只得了满身焦灼,因她特殊的半仙半魔混沌体质,世间刀枪不入,似一具行尸走肉,她在三界游走了那么久。 人说,只那三途河的水,能消融一切,淹没一切。 不如,在那冥河里看着自己慢慢消融,随着时间消逝,她相信自己终会麻木,到时候,就什么都忘了,彻底地消失在这三界之间。 她在那冥河待了快百年的时间,每日受着河水的侵蚀和万鬼的啃食,终于看着自己几乎成一具无肉的骨架,跟着那些冤魂一起沉没在最肮脏的淤泥。 冥界永远不落的夕阳,冥河之畔寂寞又热烈的彼岸花,也陪了她百年……还有,那冰冷的世界,偶尔也有,不知是谁能虚空架起一座桥,经常从上面走过。 黄泉路上依旧一路崎岖颠簸,满是各路灵魂对阳世不舍的嚎哭,有的满嘴花言巧语讨好阴兵,有的迷迷糊糊一路直走……这里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尘埃,向前看,看不到阳关大路,向后看,看不到亲朋四邻。 被周围悲哀的氛围感染,她也学着那些灵魂,站在望乡台上向回望去,却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到底是她根本就无归处吗? 这里,没人,没鬼认识她。 有好长的时间,在那些阴兵和灵魂怪异的眼神中,她就坐在冥河之岸,看着那逆流而上的河水和那若血残阳一直流泪,一滴滴的泪,“滴滴答答”落在这片冰冷的世界。 “你若真不要我了,我手里,到底还剩什么?” 脆弱的背影,脆弱的哭泣,就似只需轻轻一口气,她就彻底破碎消散在了这个世界,没人悼念,没人忆起,那浑身萦绕着的不散的悲哀,教那些被迫渡向彼岸的灵魂都忍不住侧目。 如何的事,让这女子有着比生离死别还深刻的哀伤? 只是,一抹突兀出现的存在,打破了这沉闷压抑的氛围。 正是在一片悲伤从不能自拔的人就被不远处的一片嘈杂之声打破了思绪,她很是不豫地转头看去。 却是那阴暗的栈桥上等渡的灵魂纷纷对着那江心一艘很是与这冥界不搭调的风骚画舫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传言这冥河只一艘船只来往生死两岸,引渡迷失的灵魂前往酆都城去吗?怎么除了刚出船的那艘小得只容得几人跻身的破船之外,居然有这等豪华的画舫? 难不成这阴间还有贫贱之分,只那阳世的贵人们才能坐这么好的船去对面?特殊对待?区别对待?还是种族歧视?! “给我安静!”一旁守着的阴兵哪里容得这些凡间的灵魂在这里瞎嚷嚷扰了贵客?不悦地瞪着那出言的中年人道,“有什么奇怪的?我大鬼界这楞多的资源哪个不是在三界响当当的?这几千年时间搁置不用才是浪费了,你们阳间能搞些旅游胜地出来拉动经济带动消费,我鬼界就不可以了?” 说道这开发旅游资源带动鬼界经济腾飞,这一做法还与那新上任的鬼王有关,此乃后话。 只是,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原来这鬼界也要靠这些拉动内需?刺激消费? 见着这些人又惊讶又不解的眼神,那阴兵嗤道:“你们还以为我们这一路护送你们到酆都城是义务劳动不成?” 鬼界也是有它特有的体制的,鬼界的鬼修给上面做事也是要领薪水的,不然猪才跑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要知道,那什么恶狗岭,金鸡山可不是什么好过的地方,若没些道行和胆量,谁敢护送这些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魂魄? 只要未曾入得酆都鬼城,就都还算不上是鬼,官方一点,这些刚来的灵魂,都还叫孤魂,若是不小心被那些个恶狗啃了,金鸡啄成了残魂,那不好意思,只能做野鬼了,或是不小心被挤下了渡船,更只能惨兮兮地做河里的冤魂了,若不能找到换名的倒霉鬼,只有一辈子沉在那里。 所以说,要再做一次人其实真不易,这黄泉路都是一路坎坷。 “你们都给我小声点,若是惊动了船上的贵客,上面怪罪下来,不光是我们,连你们都跑不脱,都给我夹着尾巴安分点。” 不远处的花朵听着这话眨了眨眼,一时间就彻底忘了伤春悲秋。 好久不来,这鬼界怎么听着变了个大样,一听那口气,这哥们儿绝对21世纪来的……于是,花朵“豁”的一声从一堆红得寂寞的彼岸花里站起来,面上挂着两根马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套近乎去了。 “嘿,哥们儿。” “干嘛?” “21世纪哪个国家的?中国?韩国?还是小日本?” 现下大家都是说的鬼话,花朵还不确定这家伙是否真的从那里过来的,只得试探性问一下。 果然,一听到21世纪几个字,那人面上不耐烦的神色好了些,挑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摇摇头道:“道友是那里来的?” “算是吧。” “那道友你真该去你们21世纪那段渡口瞧瞧。” “啥?”花朵不解其意。 “咱们这里要想游冥河的话,就属那一段最是豪华奢侈,有游艇哦,那可是个好玩意儿。” 哎哟我去,怪不得刚才从那千机寺走到黄泉路上这么久,这些个阴兵正眼都不甩她一个,原来是当她旅游的。 只是,她今日才得了个不得了的信息--这所有的空间,居然都与这一个鬼界相连。 原来她是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的。 见着她一副恍然大悟模样,那阴兵又继续道:“不过,那里的消费可是这里的好几倍,就看道友你有没那资本,像有些上仙就坐不惯那些奇怪玩意儿,还是喜欢这些古色古香的。” 说着,那阴兵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画舫,这不就是两位么。 花朵也顺着那阴兵的视线看过去,听这鬼的话,像是那里坐的是了不得的人物,却是一层层的纱纱特风骚地挂在那里,她硬是瞧不清楚,索性就懒得看了。 她却是不知,自己早就被船上的人给瞧见了,那船正是慢悠悠地向着岸边飘来。 因这鬼界这大刀阔斧的改革都是向21世纪的世界学来的,鬼界从上到下都是对21世纪来的灵魂啊、修者啊印象好不少。 适才这阴兵听花朵说话,以为她是21世纪来的修者,见她一身寒酸,也未再有初时的嫌弃,热情地给她出主意道:“我建议道友还是去买一张咱鬼界三日游的通票,除了那地狱十八层体验馆、游艇之类的需要额外消费,其他的道友都可以通游,既经济又实惠。” 听着此话的花朵却是越觉不妙,状似无意道:“谢谢哥们儿,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这渡河过去要收我们这些,额,游客的钱不?” “哎呀,我们都是意思意思地收收的,不多,才两个仙币。” 花朵干巴巴地摸了摸瘪瘪的衣袋子,第一次感觉囊中羞涩的尴尬……快一千年都没来过,尼玛仙币又是个什么狗东西?谁能好心告诉她一下? 现下上下流通的货币一致了? 她是从来都不屑于这些冥币啊,人民币还是铜板板的,这鬼界她又不是没来过,本来依着她的性子,敢不载她?揍死他丫的…… 横行霸道惯了,如今见着这阴兵大哥这般热心,她不好太过暴露本性,想斯文一次,却是不想,斯文这东西尼玛要靠钱财去堆啊。 不是说这里有好多渡口吗?那她换一个得了。 正是想跑路,却是背后突然冒出一句阴阳怪气的女声来,吓得她一身的冷汗,“哟,瞧瞧,这是谁来着?” ☆、第117章 两女掐架 此时,那画舫上,刚才还是落下的纱帐早已被人掀了起来,里面,一眉目间竟是高傲,身穿紫衣、满身仙气的清丽女子正是满脸鄙夷讽刺地瞧着她。 那人的身旁,是一抹让她刻骨铭心地熟悉的银白身影。这么多年了,小师叔那一身的风华绝代,还是那么让她着迷。 “小师叔。” 好久未曾在心里细细描摹他那如刀削斧刻的精致轮廓,今日看去,竟是恍若陌路,与记忆里模糊得不成样子的轮廓无法重合。 察觉她的视线,他转过了头,一双深邃的黑眸,似是藏着万水千山,深沉得让她捕捉不到一丝情绪,两人的视线,就那样在半空胶着。 真真是本尊呢,不是自己的幻想,这人真的就如此活生生地,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不像是以前一样,只有一具没有三魂七魄的躯体,怎么都不动,更不会与她说上一句话。 活着,就好,总算是给了她一个彻底的救赎,本来沉重无比的心,突然就轻松了下来,让人忍不住一阵轻声喟叹。 不管他是否再如以前一般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只要活着就好,此时此刻,他就是要她死,她也无半分怨念。 一时间,千言万语,全部化为眉眼间的喜悦和那忍不住弯起的唇角之间的笑意,笑得那么随心,没有半分的虚情假意,让那静静与她对视的人怔愣了片刻,随即,那下场的眼眸,更是黑得深邃。 只是,一旁的紫衣女子阴沉了脸色,这天下,哪个正常女子容得自己未来夫婿与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紧攥的拳头,几乎握得发白。 她华灵活了这么大,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眉眼之间都带上了积分戾气,此时见着那一身黑衣的女子,面色像是见着杀父仇人一般可怖。 栈桥上一众阴兵早知道这两人的身份,瞧着船上的人现身,生怕逾矩,早已恭谨地跪在了地上,“参见三公主”。 等渡的亡灵们看着这阵仗,你看我我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得出这两人身份尊贵,看了一眼一身简单黑衣打扮的花朵,却不敢多问什么,也懵懵懂懂地跟着那些个阴兵跪在了地上,只剩她一人鹤立鸡群般地站在那里,那么显眼,却又被她身后大片如火的花海衬得无一丝突兀。 她身上淡漠阴沉的气质,如那冥河之上如血的残阳一般,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大胆刁民!本公主在此,你胆敢不跪?!” 听着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意刁难之话,花朵皱了皱眉,将本来黏在墨离身上的视线扯开,硬生生转移到那天界的三公主华灵身上,然后,再看向自家小师叔,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蹙了蹙眉头。 我靠!这尼玛一对奸夫□□! 老子这正牌在这里杵着,尼玛的居然敢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偷情?!当她顾雪舞时瞎子看不到?!老子容得你们好过老子就不姓顾! 墨离你好样的,你要怎么生气、怨我、弄死我,我都没半分怨言,可,你居然敢爬墙,老子要弄死你! 看着这对刺眼的“奸夫□□”就在那挂满了风骚的白纱的船上排排坐着“偷情”,花朵的火气跟着“蹭蹭蹭”呈指数增长,几乎爆棚,脑子里那点点见着小师叔的复杂、悲伤、喜悦被赶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安安静静、冰冰冷冷的冥河之畔,一身凌厉黑衣的女子,“唰”地一下抬手,指着那船上的贱人大骂,“我操!你他妈的哪个穷山沟沟跑出来的死龟儿子王八蛋!老子的男人你他妈的都敢抢!找不到男人疼就下作到来当小三么?贱人你要脸不!” 风萧萧兮…… 一众的鬼物,惊得下巴直接掉在了地上,忍不住抬头,均是不可思议地瞧着这不语出惊人死不休的女人。 她,她,她居然敢和天界的三公主这般说话,是活腻了不成?! 那边,不光是墨离惊住了,从小到大受足了涵养教育的天界三公主听着这句句不离“脏”字的话,脸色都气白了,抬手指着那栈桥上满脸火气的女子,咬牙切齿道:“大胆!你个泼妇!给我嘴巴放干净点!你知道我是谁不?!”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般无礼跟她华灵说话! 今日听着这席话,简直就颠覆了她从小到大树立的正确“三观”,今日她才知,这世上居然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子!可恨! 此时的花朵哪里管她半点,双手叉腰十足开启了泼妇骂街的模式,她管你什么天界还地界,还三公主、四公主、无穷个公主什么的,敢跟她抢男人,她能心平气和好生跟你说话才怪了。 老子抑郁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盼头了,你他妈的居然敢来横插一脚,老子不把火气往你这冤大头身上发,老子就是猪! 今日不光是骂,她还要掐架!老子掐不死你个贱小三! “老子管你是从哪个肚子里蹦出来的贱小三!你他妈的就是头上顶一百个公主的头衔老子都不虚你!少在那里给老子装模作样,有本事就给老子上来,看老子掐不死你这贱人!” “来人!把这无礼的女人给我拿下!” “谁他妈的吃多了撑着敢动一下我捏死他!我顾雪舞抢我男人这是我家事,管你等屁事!谁今日闲得蛋疼老子把你打回你娘胎去你妈都不认识!” …… 这凶悍的……这牙尖嘴利的……这……泼妇骂街的魄力……一众阴兵你看我,我看你,两面为难起来……听着这仗势,好似是三公主抢了人家夫君……这个…… 等等,顾雪舞! 这在鬼界多么如雷贯耳的名字……难不成她就是那个…… 那个传闻,就是隔了这么久……如今那地狱十八层的体验馆不是还有她的蜡像么?凡是去一波游客,殷勤厚道的地狱讲解员总是会孜孜不倦地、耐心细致地讲解这当年名动鬼界,想法设法在那里给中自虐的、不虐不畅快的抖m女人…… 不光是“体验馆”里有她的蜡像,下面每一层,那什么刀山、火海、血池里丢下去的仿真模样可不都是仿照她当年受刑的模样么…… 嘿,这不看还行,记着了这么一层,这一身劲道黑衣的女子,不就与那“体验馆”的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不过真人倒是活灵活现多了…… 话说这天界三公主发号施令,他等低等鬼族哪敢不从,可是,面前这女人可不是个好惹的烫手铁板板,早听习惯了她那听着让人汗毛倒立的事迹,惹了三公主,还可多活一会儿,惹了这主儿,铁定立刻灰飞烟灭! 见着那一众阴兵面上为难的惧色,华灵是气得脸色铁青,这个个好大的狗胆!她的话都不听! “大胆!你等贱族没听到本公主的话吗?还杵在哪里作甚?是要我禀告到我帝父那里将你鬼族个不敬之罪吗?!” “死女人!你他妈的有种就给老子上岸来,别他妈的在这里瞎哔哔有事没事靠男人又拼爹的!你他妈的羞不羞,几岁了还找你爹?开裆裤缝好了没?” 现在女神发话了,一众阴兵继续沉默,不关他们的事,不关他们的事儿,这趟浑水,他们可是不敢趟半点,他们是空气,他们就是空气,你两大仙慢慢掐架去。 “墨离!我好歹是天界的三公主!你就任着她这么欺负于我。”爹求不到,女人开始把视线挪到一旁面上似有些惊色的男人身上。 男人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岸上熟悉又陌生的人,张嘴想说什么,却是被岸上的人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个爬墙的男人,有点眼色就给我闭嘴!老子还没开始收拾你呢!咱儿子连在地上爬都还没学会,家里穷得奶米分钱都没半个,娃儿饿得皮包骨的,你居然有脸跑这里来跟这贱小三偷情!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 “是个男人就给我闭嘴!” “……” “大伙儿给评评理,你们说,他们这样我没遇到还好,今儿这正儿八经地装着了,哪个正常女人不发火?他们当我是纸糊的杵在这里没感情么?” 一众不知缘由听了个大概的亡灵跟着一个劲儿地点头,尤其是那些个将那泼妇骂街,一天到晚有事没事这家那家搬弄是非、评头论足的大妈更是开始为花朵打抱不平。 “姑娘,你说得对!这对狗男女不要脸!欠骂!我支持你!” 才从地上下来的亡灵,从来天高皇帝远习惯了,只要刀刀没架在脖子上,她们管你天皇老子还是公主皇子,照样骂! “哎哟,这是作孽啊,抛妻弃子哦,这还有天理啰?” 一旁的老婆子也跟着瞎掺和。 于是,一众无聊等渡的人,七嘴八舌地跟着两妇道人家对船上的一对大逆不道、有伤风化的“狗男女”指指点点。 “这天杀的哦……” “这不知廉耻的哦……” “这不要脸的德行哦……” “这爹妈咋教的哦……” …… 一众的阴兵齐齐为这些无知亡魂捏了一把汗,她们是知道那船上坐着是谁不?居然敢这般无礼于他们,还想投胎不?要看戏不知道乖乖在一旁看着么? 几个阴兵正是要出声维持秩序,却是被花朵一瞪眼制止住了,“给我闭嘴,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于是,有苦不能言的可怜阴兵只得乖乖闭嘴。 * 看着整个场面就被她顾雪舞轻易掌控在了手里,她华灵这边完全处于舆论弱势地位,从来喜欢争强好胜的人哪里容得这等局面出现,冷着面色一边命令船夫快些划到岸上去,一边厉色道:“顾雪舞,你少在这里逞嘴舌之快,我和墨离两人是天帝赐下的姻缘,由不得你在这里泼妇骂街!有那个本事就找我帝父理论去!” 她就不信,今日收拾不住她个贱民! “哎,理论?跟你们这些野蛮人讲道理,有用吗?” 花朵叹了一口气,随便拉着旁边一大妈的袖子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褪去刚才面上全然火气的一副泼妇状,柔弱无依地看着那大妈道:“大妈,你说,我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怎么与他们这些强权贵族说理去?你们也听到了,是这皇族的人不要脸,看不得我两口子好过,硬要把我们拆散……” “哎哟,妹儿啊,你可是苦命,真真是可怜啊,这自古男人都是个不要脸的哦,遇到有钱的,家世好的,就抛妻弃子跟着人家好了,一点都不记旧人的千般好、万般好,跟吃了迷魂药一样被那些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得魂儿都没了……” “妹儿啊,你别太伤心了,家里可还有孩子要带呢,这若气出病了,孩子谁来照看呢,想开点……那些个专门抢人家男人的贱女人啊,是没得好报应的,你看着吗,她肯定没好结果!” 于是,一众的大妈纷纷围了上去,一边劝慰花朵看开点,一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对着那船上的“贱小三”一番恶毒地诅咒,骂得那女人面上一番青红脸色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你们,放肆!” 彻底开始发飙的女人,哪里还有那什么涵养教养的,也不管你这是冥界还是天界,抬袖一挥,一掌便是向岸上于她无礼的一众亡灵扫去,下足了要将他们碎个灰飞烟灭的决心。 花朵在此,今儿本来就是故意要找这女人的茬,哪里又容得她在自己面前放肆,一面在大妈堆儿里黯然神伤,一面暗自防备着这死女人的突然发作,一感觉到她的杀气,便是抬手几个符咒打了出去,将那女人的突然一击挡在自己的防御罩外。 “嘭”的一声,那力道十足的一击打在那防御罩上,众人只听似一琉璃的碎声传来,莫名出现在身后的透明又似水的防御罩便被击碎了个彻底,纷纷吓得面色一白。 众人这才顿悟,这两人怕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还好,那防御罩破碎的同时也化去了那一击里的全部力道,不然,这一众人怕是真要死个渣渣都不剩半点。 “大姐些,你们快快让开,这女人要找我掐架呢,可不能伤着你们。” 将一众人都赶到老远去了,花朵才转身,呼了一口嘴里的浊气出来,一把抽出斩妖刀,吹了个口哨挑衅地看着自己的敌人道:“女人,咱们来打一架如何?这口水仗我骂得嘴干,不玩儿了。” 华灵本是下足了决心今日要顾雪舞这死泼妇好看的,却是看到那把眼色暗沉的斩妖刀时,面上有一瞬的顾忌。 这名动三界的东西她又怎会不知其中威力?就算她再是厉害,要是被这刀给斩上,都得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听说,这刀早开了封,不论仙人妖鬼,都能斩! “怎么?杵在那里作甚?动手啊!” “墨离……” 她华灵到底是没真正见识过生死存亡的战场的,如今被顾雪舞这一毫无顾忌的挑衅弄得一下没了士气,转眼有些可怜地看着一旁不动声色的墨离。 “哎哟我去!这都还没开始呢,就吓尿了又要靠男人了?” 花朵啐了一口口水,那白眼翻得不要不要的,再次在心底给这女人打了个零分。果然是仗势欺人的狗,前段时日不是在她鬼林子外面嚣张得很么?怎么她出来还没与她逗硬,就腿软了? 墨离却是看了她一眼,未有动作。 华灵气极,一跺脚,瞪着花朵道:“顾雪舞,你在这里嚣张什么!若没那把斩妖刀,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我会怕你!” “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你有本事自己也去弄把斩妖刀来装逼。我就是好要凭着我这把妖刀在这三界各种横着走呢,你羡慕嫉妒恨呢,不服来战!” 她顾雪舞在这三界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要她正派着作风跟你讲理?你等着吧…… 她就是狂咋的,有这资本她就横,这大好的资源她放在那里等着发霉浪费啊? * “你……你有本事别用你那破刀!” 花朵挑眉,“我当然有本事不用,那请问你,你有本事不用仙法不用法宝跟我来一场咱们女人的掐架不?” “什么意思?” “智商为零么?还是耳朵长茧了?用凡间女人的方式打一架你不懂么?难不成你连这过家家般的做法都不敢了?” 听着她不用那妖刀了,这华灵今儿也是被挑衅了个十足,没妖刀了她怕她个鬼,“不用就不用!你以为没妖刀了,我还怕你!” “那就给我干脆点上!别动不动躲在男人后面装可怜!” 花朵一把收了手里的妖刀,不耐烦地催促道。 于是,没多久,众人就看到,两位在这三界都算是有点分量的女人,以着说出去谁都不敢相信的方式,你打我一耳光,我扇你一巴掌,你掐我一下,我揪你两下,你再踢我一脚,我再给我一拳……当真谁都不用法宝仙术,就以着凡间女人掐架的方式,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不一会儿的时间,两人都是斯文扫地,蓬头垢面的不像样子。 可是,到底旁观者清,谁都看得出来,那自称天界什么三公主的人处于弱势。 只见那黑衣女子不管不顾地就对着人家姑娘姣好的容颜一阵乱抓,那什么朱钗步摇项链啊跟着一阵“叮叮当当”地乱飞。 “老子掐死你个抢男人的贱小三!” “顾雪舞!死女人!臭女人!我打死你个泼妇!” 紫衣女人一边挡着黑衣女人的动作,一边也是来气了不管不顾地朝着她面上扇去,她好歹也是修炼了这么多年,力气比她顾雪舞不差到哪里去,一阵“噼里啪啦”地打下去,也将顾雪舞给打得几乎嘴角歪斜! “老子扇死你!” …… 可到底顾雪舞魔高一丈,见过的世面比她华灵吃过的米多,一个翻身迅速将人压在身下,怕这女人玩儿阴的,还顺手甩了个限制仙法的符咒在她身上。 然后,她便是顶着一头鸡窝头在身下的女人脸上猛扇,看得远处一众的大妈群情激昂,忍不住拍手叫好。 待扇得这贱小三不要不要的了,一副晕晕乎乎要死不活的模样,她才甩了甩被扇得发疼的手,恶狠狠地一把揪起她的衣领道:“贱女人,你还有胆子跟我抢男人不?” “呜哇……”被扇得一脸鼻涕眼泪的人却是依旧心高气傲,不服道,“我就抢!我就抢!有本事你杀了我,我帝父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我去,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有种把后面那一句去掉不? 花朵无力望天,又接着在这女人脸上瞎抓了几把,突然就没了兴致,怎么想自己与这水平的女人掐架有失格调,掉价啊…… 然后,她彻底蔫着深情,兴趣缺缺地站起来,不玩儿了。 那地上的人却是以为她怕了,摸着被扇得生疼的脸指着顾雪舞不依不饶道:“顾雪舞,你等着,本宫回去定让我帝父治你罪!” 然后,那人又开始怨怪起了旁边观戏的“未来夫君”,“墨离!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我好歹是天界的三公主,若我今日有什么好歹,你就不怕我帝父下罪么!” 却是对方根本不理她半点,整个眼里,就只那蔫着神情的蔫搭搭的黑衣小女子。 跟被雷劈了个里里外外一般的人,郁卒地指着那地上斯文尽毁的女子道:“小师叔,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掉价女人,比我还掉价。这世上到处是格调高雅的花花,你咋就眼下偏要插在个粪坨坨上?好歹找个比我有档次的啊……” “雪舞,这么多年没见,你到底彻底变了个脾性。” 想必,活得随性一点,任性一点,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 “是啊”,花朵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如今到底在小师叔眼里是个什么形象,破罐子破摔道,“这么多年了,我这浑身的逼格越来越低,现在啥都会,可俗呢,你不喜欢我……我也理解……不要我……我也理解”。 但是…… 花朵一个闪身出现在墨离面前,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领,恶狠狠道:“墨离,我现下就是这性子,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怨恨我,我都……喜欢你!” 然后,她生怕他没听懂似得,一个劲儿地使劲摇着他,重复道:“我顾雪舞喜欢你!喜欢你!你是我的!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我的!要我活着眼睁睁见你跟别的女人好,你休想!你有种跟我玩儿cosplay,今儿还到处爬墙!我要收拾你!你个欠收拾的!” …… 一众的人,包括那华灵,都被这顾雪舞震撼住了。 她可知,这妖主到底是怎么个存在?天帝都要给三分薄面,她居然敢如此放肆! 她华灵平时说话都不敢太过任性霸道,都要小心看着他面色行事,她,她居然敢……这般无礼! 果然,那位强大的存在冷了面色,黑得深沉的眸子就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人,挑着眉头道:“哦,你要怎么收拾我?” “你要敢跟这掉价货结婚!我毁了你那破婚礼!我要上你!……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你给我听清楚了没!” 妖主大人就静静看着面前发飙的女人,却是脸色稍霁,优哉游哉地从怀里取出一大红的请柬,“那雪舞可别忘了你今日说的,本尊可等着你”。 看着那刺眼的红色,花朵瞬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睛都跟着发红,这他妈感情是在冥界发请柬的?顺带游山玩儿水?! 我撕你丫的! 于是,那张鎏金的请柬,就被她撕了个稀巴烂。 然后,她伸手,蛮横道:“拿来!” 男人继续摸出一张。 女人没接,“所有!” 然后一沓,她从里面随便抽出一张,剩下的全部灰飞烟灭,渣渣都不剩,然后将剩下的一掌揉成纸团团随便塞包里,黑着面色看着面前这死男人。 “墨离!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等着,看我天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我就让你膈应得食不下咽!” 然后,某人衣衫不整顶着一头乱发,恬不知耻地占了人家的豪华画舫,在那船夫愣愣的神色中冷声道:“还不给我开船,还要老子请你动手吗?” 船家一个手抖差点丢了手里的船桨,这才小心肝儿怕怕地开船了…… ☆、第118章 命途渺茫 待花朵灰头土脸地从“地下”爬上来时,阳间已是过了三竿日头,夜里的妖气、鬼气,就似从未曾出现过一般,风一般消散得迅速,被暖阳普照的千机寺依旧是人来人往、香火旺盛。 凉亭里,素色僧袍的御影如入定了一般,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桌上形势复杂的棋局,他的旁边,一只浑身银白毛发的白狼早已被不甚燥热的暖阳熏得瞌睡兮兮,脑袋一点一点地困得厉害,却是又害怕身边这死和尚突然发难伤了花朵的躯壳,不得不保持片刻的清醒,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如梦靥了一般会龇牙咧嘴地威胁一盘,“死和尚,你要是敢乱来,本少爷咬死你丫的!” 早已习惯这狗狗一惊一乍的人都懒得甩它一个正眼。 秋日的日光,带着些凉意,天高气爽,枯叶悠悠飘零,满是彼岸花盛开的禅院,将人世喧嚣隔离,雅致又安宁。 安安静静靠在凉亭里的人,长长似小扇子般的睫毛动了动,然后,一双夜色般的黑眸慢慢睁开…… “唔……” 长久保持着一个动作,刚回过魂的花朵觉得浑身都僵痛得厉害,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此时,白狼正是坚持不懈地拿着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帮着身旁人赶着那些个不长眼色的秋蚊子,闻着这熟悉的声音,灵敏的耳朵动了动,脸上莫名一红,“唰”的一下纯情地收了尾巴,看着面前人要死不活地站起来,自个儿跟吃了兴奋剂似得精神立马振奋了起来,嫌弃道,“哼,死女人,你还知道回来啊?本少爷正打算把你这干瘪身子给埋了呢”。 然后,怕她不信似的,它又指着旁边自己无聊时刨出来的坑证明道:“看到没有,坑都给你准备好了。” 花朵刚才在下面受了那狗男女一顿气,这还没顺过来,自家狗狗又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她没好气地一巴掌拍过去,“你狗嘴里就不能吐出点象牙出来?” 骂它是狗?!白狼炸毛,“你吐个出来给本少爷看看?!” “有本事你吐?!” “你吐!” “你吐!” “你吐!” “你吐!” …… “ifuckyou!” “老子也太阳你!” “你来!” “你来!” …… 一旁无辜地、被迫经受这俩吵架荼毒的人无语地抽了抽眼角,就那样面色痉挛般地看着两蠢货越骂越厉害,最后就彻底掐起了架,在地上滚作一团,越“滚”越远。 待两人彻底“滚”得没了踪影后,御影看着那被压了一路的,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彼岸花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彻底黑了面色。 那厢,两货见着人没追上来,便是歇了脚,在镇子上买了两坛子桃花酿,随便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山崖,一边赏着脚下大好的山河风光,一边惬意地饮起了酒。 待到面色微醺,半醉半醒,花朵伸了个大懒腰,一下子倒在没反应过来的白狼身上,眯着眼睛很是惬意地蹭了蹭身下狗狗柔软的皮毛,舒服得直哼哼。 本来,依着白狼的傲娇的尿性,它是要惯性般地炸毛的,却是被花朵那“蹭蹭蹭”的几下蹭得心儿有那么点点舒坦,觉得不错,索性今儿心情不赖,就懒得炸毛了,由着她在自己身上这么滚那么蹭,针尖儿似的小心肝儿越蹭越大量……蹭吧,蹭吧,本少爷不与你计较,允许你蹭一辈子,哼哼…… 今儿这酒也不错,狗狗心情很好地摇着尾巴,两个前爪爪抱着酒坛子弯着眉眼舔得很欢。 那厢,花朵哪里知道这狗狗心头的小九九?枕着敖大人那一身软和得不得了的长毛,眯着眼无聊地看着头顶湛蓝少云的天空,抱着怀里的酒坛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喂,敖大人,我问你啊,探出来那和尚的底子没?” 那人身份太神秘,花朵其实还是不敢贸然惹他的……修佛的,魔的克星啊…… “没,看不出来修为怎样,但肯定是在你之上就是了。” 白狼和花朵如今几乎算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花朵的修为在如何水平,它的修为也被压制到了那个水平,所以,既然它都探不出来,那人肯定修为就甩了花朵好几条街。 “哦,那你说,他待在哪里到底是有何目的?” 以怨鬼道为中心的这盘棋局,没有哪个棋子是没用的。 白狼摇摇头,“不知道,但也没感觉出来有何恶意”。 若不然,他也不会容许他两在他的地盘各种“撒野”了。 “是吗?” “对了,死女人,你下去那么长时间找到那萧老太婆的魂没?” “没。” 就似从来未曾出现在这世间一般,那人就这么彻底蒸发了,她几乎翻遍了鬼界,连个渣渣都不剩。 萧瑟的秋风中,一声无奈的叹息,被风送得老远。 看着背上的女人不管不顾地抱着怀里的酒坛子,就那么一口一口“咕咚咕咚”地灌下去,白狼皱了眉头,面色现出一抹担忧,“喂!死女人,你给本少爷悠着点!待会儿醉死在这里我可不管!” 却是刚说完,身子就被一滴滚烫的东西震得轻轻抖了一下。 “喂,女人,你……哭了?” “嗯。” “为什么哭?” “不知道。” “刚才有人欺负你了?” 谁他妈吃了猪胆子!敢欺负他的女人!他妈的!他要捏死他个龟孙子! “我以前,一直觉得,早就将这人世看透……我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很笨,什么都搞不清楚,什么都看不明白……” 明明是那么坚强“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第一次听着身上人这般无助的哭泣,白狼噤声,心头五味繁杂,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花朵将自己满脸泪痕的脸埋在白狼长长的毛发里,手里使劲地揪着随便抓着的一绺毛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轻点,轻点扯……老子要秃顶了…… 却碍于要照顾现下这玻璃心的人的心情,白狼呼痛都不敢呼一声,只得忍受着背上狗毛几乎被扯下来的痛楚,龇牙咧嘴道:“本少爷在这儿呢,乖啊,别忍着,想哭就痛快哭一场吧。” 只要你愿意,本少爷把你宠到天上去!谁敢欺负你,老子一口咬了他丫的! …… 夕阳西下。 一眼角红红的村姑,身后跟着一只秃顶秃得厉害的、神情蔫搭搭的狗狗,慢悠悠地朝着怨鬼林走去。 ☆、第119章 显露真情 夕阳最后一片余晖洒在这静谧得只剩风沙之声的世界,给这隔离于尘世之外的村庄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冰凉的金黄。 明明已是入秋,暮色之下却是一片没有人气的荒凉。 杂草及腰的怨鬼林旁,那棵不知多少年岁的老槐树依旧突兀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孤独的守望者,不知疲倦地等着谁的归途,慢慢的,慢慢的,风云流转,沧海桑田…… 老槐树上,那一枝横出的枯枝上是一抹扎眼的红,乍然看去,却是让人心酸,像早已被人遗忘,明明是烈火一般的颜色却寂寥得毫无生机,和着树梢斜挂的夕阳,生生将这片本就少人气的土地衬得如幽冥一般孤独。 “咔嚓……” 枯枝败叶被踩碎的声音,像一颗石子落入死水激起一片不小的波澜,打破了这片沉闷压抑的世界独有的死气沉沉。 那一抹瘦小的身影,像一个迷路的旅者,不小心闯入这片静止的水墨江山,然后,借着她那一身的灵动生机,这片被众神遗忘的荒地重新有了生机。 脚步声在老槐树下停止,树下的人抬头,看着头顶如婴孩一般安静沉睡的人,夜色般的眼眸一片深沉,好多年前,初次见面,他也是这般,着一声大红的衣衫,安静地坐在树上,看着天边如血夕阳,像一尊不会动弹的雕塑。 “青锋。” 还似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懵懂,挣扎着睁开的眼眸里一片死寂幽暗,荒芜得没有半点生机,又仿佛是经历了千年时光的洗礼,早被岁月的风霜磨去了一身的犀利菱角,只剩下让人绝望的圆润光滑,再是无半点所求。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花朵觉得,她是从那一双死寂又空洞的桃花眼里看到了让她深刻入骨的哀伤,哀伤到足以让整个世界覆上寒凉的冰霜。 迷蒙过后是冰冷的杀意,却是刹那看清来人后,那双桃花眼里带上了些释然的笑意,然后,树下的人就只看到眼前一片红衣如火,墨发飞扬之间,那人已是将她揽入在怀。 苍白、冰凉、修长的手指,像是在一再确认一般,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头,感受着她的存在,没有虚无,没有梦幻。 “青锋,你怎么了?” 任由着来人将自己抱住的花朵面上起了几分困惑,却是一声满是复杂的叹息从头顶传来,“丫头,你回来了”。 他不能想象,若她就此离去,他如何再能重新回归这片荒凉死寂又绝望的孤独。刚尝了那有人陪伴的幸福滋味,他如何再受得了那荒芜的深渊。 这才多久的时间,他发现,他越来越离不开她……他想要她带给他的幸福、快乐。 只是,他一直知道,他到底在她心里不占什么位置,不然,为何每次离去时,她都不会带上他,也不会与他叮嘱半句等她归来的话语。 她就那样,每次,每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从他身边悄然离去,不知归期。 她可知,没有期限的等待最是容易将一个人的希望磨灭,让一个人时时刻刻处于即将失去的恐慌无助,绝望得让人无能为力,焦灼与害怕之间煎熬,几乎让人灵魂都跟着枯竭。 鬼是最容易心生怨气的,在这寂寞等待的时间,他一遍又一遍在脑海残忍地想象,若是丫头就此不告而别,或是一走数年,他定要毁了她珍视的所有,让她也尝尝孤独的滋味,毁了她的所有,让她在这三界,只能找到自己一个归处…… 陪着他,陪着他,只要陪着他就好,他会陪她走到天涯海角,天荒地老……只要不离开他,她要的一切,都给她,他有的,他毫不保留,没有的,他就去抢…… 有了她,他就觉得有了全天下,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再稀罕。 “丫头……” 丫头,你的眼里,只看着我可好……求你了……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在他看来,她便是他活在这世界的唯一依靠,给那荒芜的心灵唯一拯救的救赎和希望。 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到底怎么了?” 青锋的劲有些大,勒得花朵浑身的骨架都快散架,她蹙着眉头想挣脱这人,不,这鬼的桎梏,却是对方手如铁箍一般,箍得她动弹都困难。 “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此生所求,也就这一人……有这人在身边,他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 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他绝对不能忍,一定要,一定要将那人彻底消失在这三界……不然,就是他亡……死了,便再不会受这求而不得的焚心痛楚。 丫头,我向你发誓,只要我青锋在世,除非魂飞魄散,绝对容不得你离我而去! 我不想再一个人享这盛世荒芜,我…… “二姐,二姐!” 远远传来的属于孩子单纯的喜悦呼声打破了这里不知何时萦绕着的绝望氛围。 “二……姐?” 跟着书生出来的花云看着怨鬼道上“深情相拥”的两人时,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刚要喊出的话语,也带上了满满的惊惶无措,他们,他们…… 反应过来的花朵这才猛然觉察不妥,再不管他个青锋死鬼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使出了吃奶的劲将这人猛然推开,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的妹妹,尴尬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刚才是……” 刚才是干嘛?爱的抱抱? 我呸! “刚才是……”花朵语塞。 却是身后不慌不忙的死鬼站了过来,面上满是妖孽般的笑意,看着依然没有缓过神来的花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还不羞不臊地对着花朵“啵”了一口。 “别闹了,谁跟你哪样啊?一边儿凉快去!” 花朵白了这鬼一眼,懒得再与他瞎折腾,转身便快步离去,拉着依然没有缓过神来的妹子往着屋里去。 远远地,看着抱着风儿在院子门口,和花语一起等着她归来的老爹看到她的身影时面上释然的笑意,她才似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转身看向身后和花云各种乱扯、乱解释的人,神色是全然的复杂。 心里,突然跟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这只鬼物的感情太是沉重,让她不敢背,怕背不起。 一个人独行太久,她早就忘了家人挂念的沉重,如今这久违的一幕,终是让她想起,记忆里,有一段时日,小师叔也是如这般,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她回家。 小师叔……只要这三界有我顾雪舞一日存在,我怎么也容不得你身边站的是别人,除非我魂飞魄散,那时,你要怎般我都管不了…… “爹,我回来了。” 小师叔,我回来了。 * 为了掩人耳目,花朵自然也不会空手而归,回来的半路,好歹脑子清醒了那么片刻,又折道去落梅镇买了些卤肉和其他食材回来给一家子人打个牙祭。 晚上,在老爹的帮助下,花朵蒸了一条肥大的清蒸鲈鱼,烧了一盘红烧肉,额外也给敖大人烤了几条鲫鱼,然后,一家子坐在院子里享受盛宴。 “二姐,我们以后真的要去外面生活吗?” 饭桌上,满是对外界憧憬好奇的花语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问着这个花朵随便拿出来忽悠他们的问题。 “那当然了,我住在这里倒是没什么问题,你和你姐姐以后前途无量,哪能跟我一起耽搁在这里?” 他们到底不当生活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住在这里,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搬离是迟早的事,因为,若她有一日不在了,谁又能护得他们周全? 是人,就该是活在人的世界。既是花云这样根骨上好适合修道的人,也是该去那什么仙云门那样的地方才有前景可言的,他们道法到底不同宗,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是教不了她多的。 “那二姐,我们什么时候搬出去啊?”孩子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就展露出他想马上飞离这个没有人烟的鬼林子的急切。 “快了,快了,等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就带你们出去。” 只是,这个时机……她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好时机,让老爹一人带着弟妹生活,她始终是不放心的。 “老爹……” “嗯?”专心给风儿喂鱼汤喝的人抬起头来。 “那个……”花朵犹豫了一瞬,却是立马下定了决心今儿一定得把这事儿给了了,“你……想不想和那个……宋庭……见个面?” 要不要宋庭回来这事,说到底主动权在老爹的手中,所以,花朵就算再是觉得这个女人不配她老爹,她也无法替他决定什么……若他到最后还是想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到死,她也是拿他没办法的。 感情这东西是强扭不来的,即使再不被旁人看好,也不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 所以,若是老爹下定了决心要跟宋庭那渣渣好,那她就只有想办法,好好把她收拾服帖了,然后送到老爹面前。 饭桌上,突然而来的沉默让本来轻松的氛围变得压抑起来,正是叽叽喳喳满脸雀跃地讨论着以后生活的两个孩子也很是得趣地安静了下来,看着面色沉重的老爹有些担忧。 “爹,你若不想提这个咱今儿就不提,你就当我没说过。” 老爹不是面上那般坚强的人,这是她知道的,所以,她还是不敢太逼他,今日他若不愿意提起,那她就把她的计划暂时搁置,等到他彻底放下了,或是有什么别的决定了再说。 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的人这才恍然醒过来一般,看着她,良久才道:“没事。” 到底还是面上闪过的一抹苦涩没有逃过花朵的眼睛,这让她不禁叹了一口气,老爹这样的人,莫看这般老实任人欺负,却是个专情的人,那宋庭打小与他青梅竹马,又曾经海誓山盟…… 算了,“那今儿……” “不用了。” 花朵正想把话题给扯开,听着这突然的一声,面上有些不敢置信,“您说什么?” 花大宝面色有些苍凉,苦涩着声音叹了一口气,“若是她真心还记挂着我,早就回来了……” 他虽然笨,没什么见识,可还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今儿就是自家大丫把她绑回来,她的心也不是属于他的,怕是她还是怨他,何必去受这气?他活这半生,苦了半生,花大熊一人就折腾了他这般久,他受够了。 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了,不该我得的,怎么都不是我的,我就不去奢望了,我有你们这几个孝顺孩子在身边,就够了。” 现在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看着这几个孩子健康成长,不要若他一般,活了一辈子,却是没活出半个人样出来。 ☆、第120章 欲将离去 看着自家老爹面上心灰意冷的神色,花朵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屋后幽深黑暗的树林,装作无意道:“爹,你还记得张屠户家对面那个叫什么花二麻子的?” 正是暗自伤神的花大宝一听这名字着实愣了片刻,“花,二麻子?” 她提这个名字作甚? “对啊,我前几日在林子里瞧着她了呢?” “林子里?”这番话听得花大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讶之余又不解道,“她不是跟着家里在好好地种地吗?跑这里来作甚?她不要命了?” 对这儿时的玩伴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这人是除了宋庭之外小时候对他最好的人,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关系越来越疏远了,尤其是他被迫嫁给花大熊后,他们之间再是没多说过一句话,看他的眼神更似陌路。 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何到现在为止都还未曾娶妻。 待听了花朵的所见所闻后,花大宝大惊之余满是感慨,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她没想到,早在二十年前,那个从小与他交好的花二姐就已经被换了魂,难怪……难怪后来看他的眼神那般陌生。 “那她现在……” “老爹你要见见她吗?” “她真的在这里?” “就在我们屋后的树林子呢”,花朵指着身后黑黢黢的树林对着老爹道,“毕竟是同村的,且我看她这么长时日了也还记挂着您,要不您还是见见她?” “这个……” 此时的花大宝却是犹豫了起来,低头看着因长年劳作磨了满手的茧子和一身带着油污的粗布衣衫,面色有些赧然。 当年年华正当时,他也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她花林怕是记着的也是他二十年前的样子,可如今…… “爹,她其实早就瞧见过您了。” “她,她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这副未老先衰的模样?看着了自己这骨架越见粗大的身子?看着了自己这满身邋遢的模样…… “打您跟我进了这林子,她就一直在暗中看着您呢”,花朵轻轻抚上老爹有些紧张得有些颤抖的手,安抚道,“她跟我说您煮的饭很香,她很喜欢,在听了您的事后,她说很心疼您”。 “她真这么说?”如小鹿一般满带惊惶的眼睛里少有地起了一丝希冀。 “是的,她早就想出来跟您叙叙旧了,却又怕她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着您,所以才一直只敢在暗处远远瞧着您。” 听了这一席话,花大宝沉默了一阵后,终是化为一声长长的,满是复杂的叹息。 天意弄人啊,二十年陌路,再相见却是阴阳相隔。他从来未曾想过,那一直安安静静在他身旁陪他长大的人,居然是为了他,成了这怨鬼林的怨鬼。 当年朦胧情愫,他又如何不知?只是,他一颗心都挂在那个叫宋庭的人身上,再是分不出与别人半分,即使感觉出来她的心意,也装作不懂……到底说来是他欠她良多。 “你叫她出来吧,既是同村,总该打个招呼……” “大宝。” 不待花大宝说完,静谧安静的院门口,就已经响起了一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身子轻轻一震,转头看去,月色下,一身着粗布衣衫的女子,正是摸着后脑勺憨厚地对着他笑。 “阿林。” …… 月色当空,久违见面的人,就相对而立,静静地看着对方,一眼万年。 看着这一幕,花朵很是识趣地带着风儿和弟妹们回屋子去了,给那一人一鬼留下足够的空间叙旧。 然后,接下来的时日,他们家就多了一个成员,尤其是到了晚上,老爹再不是一人在家里忙里忙外了,他的身后,一只飘来飘去的鬼物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不是替他打水,就是替他烧火、炒菜、洗衣服…… 看着这俩感情迅速升温的仗势,花朵和花云相视会心一笑,这么多年,他们可是从来没看到老爹这般舒坦的笑容,老爹这下找到真心对他好的人了,她们也算是放心了。 欣喜之余,花云却是担忧了起来,“二姐,你说,林姨她现在到底是个鬼物……这样和爹他在一起……好吗?” 她从小就听了不少那什么人鬼殊途的故事,早听那些老婆婆老爷爷说了,这鬼会吸走活人的阳气……即使林姨无心害老爹的性命,可若是老爹沾多了林姨身上的阴气,会不会减了阳寿? 花朵也自然是知道花云在担忧什么,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放心吧,这我早就有打算的。” 然后,在花云不解的眼神中,她只是神秘一笑,“这是我送给老爹的惊喜,我就先不说明了”。 待晚上一家子都进入梦乡之后,她便一人悄无声息地起了床,偷偷摸摸地摸进了花家村里…… * “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背着一昏迷不醒的女子回来,坐在房顶上等她回来的青锋满是不解。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花朵将人放在院子里早就画好的阵法里,然后招来一直在一旁等着的花林,看着她道:“林姨,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是喜欢我老爹?” 正是神色复杂又怪异地看着自己的躯壳的鬼被她这突然的一问弄得有些蒙头,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立马有些绯红了起来,摸着后脑勺憨厚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二丫,你,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看她这反应,花朵自然不用多想,也看出了这憨厚老实的林姨对老爹是出自真心的关心喜欢。 “那我问林姨一个问题,假如,我说假如,你若有机会重回阳世,你有什么打算?” “重回阳世?”花二麻子看了一眼一旁自己看来都有些陌生了的躯壳,不解地看着花朵,“二丫,你,你是啥意思?” “你先不管别的,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就是了。” 愣愣地看了地上自己已是离开二十年的身体,好一阵恍惚之后,花二麻子才缓过神来,看着花朵呐呐道:“这个,我,我从来都没想过……” 说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人面色突然有些黯然了起来。 “那林姨可是有曾后悔过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后悔?说来,二丫你也别笑我,这二十多年来,我最后悔的就是自己当初怎么不老实待在村子里……哎……” 年轻气盛听不进老一辈的劝诫,白白葬送了一条性命出去,她……不甘啊。 “那……你可是怨过我爹?” 这话一处,那正是长吁短叹的人一惊,生怕她误会了什么似的,慌张解释道:“怎么会呢,这关大宝什么事?都是我自己活该才是,不然……” 说道这里,那人又是一番感慨,再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某处,神色别番复杂。 花朵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暗自挑眉,“不然什么”。 “不然,我早就去大宝家提亲了……” 既然宋庭那个负心人走了,她又怎么会任着她心爱的人再嫁与别人……可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 “那我若告诉你,我能让你再回阳世,你可愿娶我老爹为夫?” “当然愿意!” 她已经失去过了一次,上天眷顾,若她还能重活一次,那她一定要好好地去珍惜她喜欢的、珍重的人。 看着自己那熟悉又陌生的本体,花二麻子一时激动得几乎话都说不出……她虽猜出来了这二丫是要帮她还魂,可真的要到了这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可是,那个……二丫,你,你真能……” “我从鬼界借了这盏魂灯回来”,说着,花朵虚空一拂,手里便是多了一盏青铜的灯盏,看着面前的鬼物道,“本来你身上的三盏阳火早就被吹灭了,要回魂是不可能的”。 “那这个……” “这可以算是三界之中不可多得的圣物,可以将鬼魂身上早已灭去的阳火再次点燃,只要你肉身未毁,就可再次还阳。” 此话一出,不光是花二麻子震惊,一直在树立里关注这这处的一众鬼物也彻底沸腾了…… 天,他们是听到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们听到她说的了吗?那盏灯可以还魂!” “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如她所说,那咱们不是……” “都有救了!” …… 听着一众鬼物的窃窃私语,花朵暗中皱了眉头,催促面前这老实的鬼物道:“林姨,你想好了没?要不要还魂?” “要,要,要……我要……” 这二十年,她求之不得的事,能还阳,莫说娶大宝为夫这个她本就十分乐意的条件,就是要她做牛做马她都愿意,只要不用再待在这快让她发疯的鬼林子! “如你所愿。” 嘴里念了一句咒语,花朵左手捏着魂灯,右手轻轻一弹,那无半点灯油的铜灯就燃起了豆大的昏黄烛火…… 如萤火一般脆弱的光芒,却是彻底让整个林子不平静起来,在一众鬼物惊诧、贪婪、羡慕、渴求又复杂的注视下,那一抹刚点燃的烛火,就在花朵的牵引下到了那只幸运鬼物的体内。 然后,那只霸占了花二麻子躯壳二十多年的鬼物,就生生被她拉了出来,彻底捏碎在手里…… 不远处,散发着翠竹清香的屋顶,一身火红衣衫的人,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他的身后,却是一片血色残酷,有想上去偷袭的鬼物,在无声无息中就被他毫不留情地震得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了这三界之中。 因着青锋实力的震慑,慑于他的威势,一众鬼物再是不敢妄动半分,却是没有谁愿意放弃这等“生还”的机会。 “姑娘,你也救救我们吧,我们也是被害成这般的……” “姑娘,求你了。” “我早就想回家了,呜呜……” …… 一树林的鬼哭狼嚎,若非花大宝和几个孩子睡的房间有结界隔离,怕是会被吓醒过来……花朵看了一眼无甚动静的屋子,转头,看着那一众祈求的鬼物,“这盏魂灯是我从鬼界借来的,不日就会还回去,且要再次点亮它得三百年后,个人有命,我帮不了你们什么”。 “姑娘,我们求求你了!” “是啊,您就帮帮我们吧。” “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 看着一众鬼物不依不饶的祈求,花朵越是蹙了眉头,这种结局她是早就想到的,要把花林这么个鬼物弄活并从这鬼林子里带出去,不论怎样都是会被发现的。 所以,她才没有避讳什么,当着众鬼物的面将他还魂。 可是见着那些个鬼物满是怨恨不甘的眼神,怕是他们根本不信她的说辞。 看来,这里是不能待了。 ☆、第121章 撕破面皮(上) 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屋子里莫名多了一具活生生的、陌生又熟悉的“尸体”?花大宝几人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幸好花朵及时解释了前因后果,几人才彻底安分了下来。 “二丫啊,这,这真是你林姨?” 听着花朵那番解释,从小安安分分长大的花大宝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敢置信地几次伸手试了试那具温热身子鼻尖若有似无的呼吸,待真的断定她是活人,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昨儿还是个孤魂野鬼,今儿居然还魂了,这,这简直就似故事一般奇幻,让他几乎有怀疑这二丫是否是在诳他。 大家的反应自然不出花朵所料,但她也不打算多做解释,靠真相说话才是王道,“我现在解释再多也没啥用了,林姨她魂魄离体二十多年,身魂契合已不如当初,现在正是排斥得紧,人处于半昏迷的适应状态,待过几日她缓和过来,人彻底清醒了,是不是本人老爹你自然就看出来了”。 二丫这话都放在这里了,还不很清楚,脑子懵懵懂懂的花大宝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作罢,转眼瞧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马车,以为花朵又要出门。 “二丫,你今儿又要出门?” 自从跟着花朵搬来这怨鬼林,经过初几日的惊吓,花大宝也在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有了花大熊的欺凌,也不用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膝下也有一乖孙儿承欢,日子算是不错,再加上平日里青锋和陆秀才两只鬼物也待他们良善,让他安心了许多。 只是,鬼会害人这观念从儿时开始便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只有花朵不在,他始终是不放心,只敢带着几个孩子在屋子里待着哪里都不敢去,他怎么样了倒是没什么,可这两孩子若是出事了…… 打心底儿,作为一寻常百姓,他是不喜欢这里的,可到底是二丫一番心意,花家村那里毕竟也无自己的容身之地,若离了这里,带着几个孩子的他还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栖身。 “不啊,今天我不出门。” “那你这是……” 看着花朵开始来来回回地把屋子里的东西打包了往车上送去,花大宝是满脸的不解。 “今日我们就在家里休整一日,把该带的东西带齐,明儿一大早我们就举家搬迁离开这里。”将厨房里的几条风干的鱼干打包放好在车上,花朵才拍拍手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你说,我们要离开?!” “是啊,我不早说要带你们离开这里吗?” 这话是听过,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震惊或是惊喜,让花大宝彻底脑子糊成了一片,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原本带着风儿在院子里玩儿蛐蛐的两个孩子自然也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面上瞬时全是兴奋之色,像小鸟一样迅速飞到花朵面前,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二姐,我们真的要离开这儿?” “我们要去哪儿啊?” “外面的世界好看吗?” “我们出去了在哪里住啊?” …… 对他们来说,这儿虽然不再愁吃不愁穿的,也不用再受坏娘亲无端打骂,可到底是个比花家村还封闭,还与世隔绝,初时来这儿到处看着新鲜还觉得有趣,但看久了也就腻了,再没个新鲜,也无其他孩子可以一起玩儿,两个孩子没几天就腻了,若非花云几番威逼利诱不准花语惹自家二姐生气,怕是从小在家里最是娇生惯养的花语早就哭着闹着要离开了。 没想到一家子人反应这般大的花朵着实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心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怪异又难受的滋味来,到底是她从来没有听过老爹他们的真实想法,一味照着自己所想,就那样将他们的人生定了下来,是否她这样做……只是她自己在一味强求什么? 这时候,她似乎才恍然悟出了什么,她的付出,对老爹和两个弟妹来说,如今看来到底是粗糙霸道了点。 “嗯,明天我就带你们出去,去一个富贵繁华地,你们想要的所有,我都会给你们……” 老爹他们既是过了这么多年的清贫日子,酸甜苦辣体味了个够,当再去那富贵繁华地享受一番人上人的滋味,这一辈子才算是完美的。 她会把这人世至上的荣华、富裕、权势和地位统统都送到他们面前,这样,在她走后,他们能衣食无忧,平顺此生,她就放心了,反正,以后,他们想要过怎样的日子,她都会由着他们。 这剩下的日子,这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他们身上,看着他们幸福此生,她觉得做什么都是值的……因为,她现在就剩他们了,剩下的这所有力气,她只想把拥有的这些抓紧。 小小的竹屋那比过年还是喜庆的氛围与怨鬼道上从来没有的阴沉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着几个孩子面上纯真无忧的笑容,花朵的面上却是显出几分明显的忧心。 余下的一下午的时间,将收拾东西的事情交给老爹和两个孩子后,她便是将自己关在房门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个夜晚开始,怨鬼道将彻底打破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静,风浪一波接着一波,越掀越大。 天色越来越晚,不属于凡人的夜晚,悄然临近,接着明日要早起的借口早早将一家子赶回床上去休息,并叮嘱不论如何都不可出门后,花朵才将戴在面上的笑意撤下来,一个飞身悄然落在房顶,在竹屋外又打了几层结界后,看向那安静得只闻竹叶落地之声的树林,面色是从来没有的警惕和严肃。 她本来是想找青锋那死鬼来帮忙的,有他在,这些个鬼物到底有个顾忌,不敢太过放肆,可是,今晚,他偏偏没来…… 索性又心头有些庆幸,与他那难以形容的复杂的愧疚之情,怕是就轻松了许多,欠一个人太多,终归是要还的,而她,却是没那个时间和精力了。 待夕阳将整个脸彻底掩在了地平线之下,整个怨鬼林开始起了雾气,不一会儿的功夫,眼前的一切便是有些模糊起来。 “今儿是个好日子,本少爷喜欢。” 突然现了形的白狼,舔了舔埋在肉垫子里的利爪,眼里是从来没有的兴奋。好久都没动过筋骨的它,现在最想的就是整个鬼林子的鬼物喽啰们都出来找她花朵的麻烦,这样,它才有的玩儿的,逮谁抓谁,抓得他二大爷都不认识那种最好。 ☆、第122章 撕破面皮(下) 但凡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刀光血影的人,也许当时可以趁着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狠劲一闯到底,无所顾忌。但是,一旦被平淡安逸的生活俘获,再回顾过往,心里就只有侥幸存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那片刀光血腥的阴影,他们既然从那种日子逃出来了,就绝对不会再有重温一遍的打算。 如今,若是曾经故人站在花朵面前,怕是再难在她身上找到当年她那一身逼人的气势,说句难听的话,就算她花朵今儿是酷帅狂霸拽加吊炸天了,也不及当年气势一二,顾雪舞这个人,快千年的时间过去了,到底只剩下传说。 而且,不论是作为当初的顾雪舞,还是此时花家村出生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花朵,她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对如今的她来说绝对不是她愿意拿出来炫耀的辉煌过往,她更不会像勋章一样,把那可以将她体内最暴戾的情绪唤醒的东西珍藏在内心深处,对她来说,她不仅是三界曾今的梦魇,那段过往也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随着岁月流逝,她在努力选择忘记。 对这些曾经打过照面的鬼物,她尤其不希望刀剑相向,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也算是熟人了,熟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撕破面皮了。 “这消息倒是传得快,不到一天的时间大伙儿就都知道了,如此,正好省了在下登门道别的麻烦。” “姑娘是打算明日就走?” “正是。” “为何如此仓促?至少也得等大伙好好送个别才是?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将你们赶出去了……” 这虚与委蛇的说辞花朵也懒得戳破,只笑笑道:“其实离开是我早就有的打算,并非仓促,前些时日我正是去外面看好了住处,这次回来时专程把一家老小接过去的。” “我等待姑娘一家可有失礼之处?” “未有。” “那姑娘何不多留几日?” “多留几日也是与大家徒增麻烦,大家心意我领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既然没一上来就动手,花朵也乐得与他们磨时间,若是真就这样磨到天明他们识趣散了也是不错的。 于是,双方的竟是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文绉绉了起来,一方是尽力挽留,把本是阴森森的地方都快吹到天上去差点与仙界媲美,一方是尽力推辞,情到深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多么不想离开云云,结果各种迫不得已云云。 就这么绉来绉去,因花朵一对n,一盏茶时间后开始显败绩,只得将这一场毫无意义的“送别大会”终止。 最后,却是无一鬼物有离开的意思。 “本就叨扰多日,如今各位又专程来送别,我花朵感激不尽,在此谢过各位”,看着竹屋周围聚集的前所未有的密密麻麻的鬼物,花朵抱拳道了谢,面色沉静道,“只是,明日我一家天一亮便会上路,出行仓促,路途奔波,我怕他们受不住路上辛苦,就早早安置休息了,我等本也是粗人,不便待客,就此处与大家告别好了,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明月拂开面上乌云织成的面纱,落下一缕月色在这寂静无声的树林,今夜林子没有起灯,隔着雾色一片朦胧昏暗,比寻常人视力好上不知多少倍的花朵却是清清楚楚看到那不知从何处而来,几乎充斥了整个怨鬼林的鬼物,一个个就如木头一般杵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这处。 看着这阵仗,今儿是要耗上了? 她嗤笑一声,一甩手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顶上,面上早退了那副伪善模样,冰冷的视线扫向一众鬼物,“怎么,各位这是想硬闯我家喝上一杯?” 说着,她又是话锋一转,“可惜,在下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怕寒碜了贵客,各位还是请回吧”。 对这一众鬼物来说,他们到底是否来喝茶嗑瓜子聊人生的大家心知肚明,她花朵此番说法,也只是给了他们面子与他们台阶下的。 所谓先礼后兵,花朵该表示的礼仪也表示了,下面一众鬼物却无一知趣退下。 “看来‘盛情难却’,各位既是要站在这里目送我等离去,那我就不劝各位了。” 敌不动,我方静观其变便是,撑头侧躺在屋顶,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憩了起来。 那盏魂等对于一众鬼物来说,到底是诱惑巨大,尽管慑于花朵积威,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要他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放弃这生还的机会,于凡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何况是有着颇深执念的鬼物。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下面的鬼物待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渐渐向着那座对他们来说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竹屋靠近。 此时,房顶上闭眼看似小憩的人蓦然睁开一双满是凌厉的眼眸,面上闪过一丝明显的狠戾,冷冷地看着下面一众不安分的鬼物道:“各位是没听懂我的话?还是根本就当怨鬼当久了听不懂人话了?!” 此时,那些个鬼物似乎这才看到屋顶上有她花朵的存在,瞬时又安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再敢上前一步,就怕第一个做了那炮灰冤大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要想当她花朵不存在是根本不可能的。 局势暂时陷入僵局,整个鬼林子都开始了一众鬼物的“叽叽咕咕”,最后,花尽心思商量对策的鬼物终于决定派出一名代表出来与花朵谈判,能用说的,绝不动手。 然后,那平日里最是牙尖嘴利、经常喜欢这家长那家短地唠叨的朱四娘就被推出来做谈判使了。 花朵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决定了的事,就算你朱四娘说的天花乱坠她都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四娘,大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我都清楚的很,那些花哨的东西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这些鬼物如此不知进退,花朵也是有些不耐烦了,“要说交情,我平日里与大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是有那么点点情义的,今儿好生与你等说话就是看在寻日里大伙儿都算安份,承你等照顾我一家的恩情,不想与你等彻底撕破了面皮”。 看花朵是软硬不吃,朱四娘也冷了性子,“那我等今儿就是要那魂灯来活命呢?姑娘你要怎么对付我们?” “我再重申一次,那魂灯是鬼界的圣物,不是我说借就可借的,不说我择日就会将之还回去,就是我想救你们,也得等它三百年后亮了再说!你们若等得起,那就每隔三百年排队来找我。” 若这魂灯能不灭,那这世界不是乱套了?这种逆天的东西,上面那些个被称作神的又怎么容许它的存在?再说,即使有馅饼掉下来,也尽往你们头上砸? 却是她不论怎样解释,他们始终不信。 对朱四娘等一众鬼物来说,这话根本就是托辞,后面的意思无非就是,她花朵不会借他们,更不会救他们!等三百年?哼,到时候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不说她花朵还在不在,他们又如何等得起?这么多同类,又谁该第一个?这不是故意要他们内讧? “圣物?我等倒是想知道,姑娘你是有多大的面子,连那鬼界的圣物都可以随便请来!虽然我们与外界断了多年联系,可好歹还是懂些事理的,若真是异界镇界之宝,怕是他仙帝来了都不会轻易借得,何况你一小小道士?” “我既然能借得,那自然是付出了与之对等的代价,至于我拿什么去换的,就不用各位费心了。” “姑娘,你一句话,到底借是不借?”朱四娘懒得再与她周旋,直奔主题。 “四娘,你们别逼我!我不想对你们动手!”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她花朵还没嗜杀到见人见鬼就杀的地步。 “我们逼你?”朱四娘转身看着身后的大伙儿道,“我们想重新做一回活人有错吗?你随便拉一个出来问问,哪一个是生前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就算真的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也该是阴司阎王老爷和判官定罪孽,而不该是在这里受这没有尽头的困囚!” 这么说来,他们其实也是可怜人,只是…… “各人有命,我管不了你们的事,抱歉。” “本来姑娘你要怎么着我们大伙儿都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也没那实力敢去惹你,更不想和你撕破脸皮,毕竟大家做了这么久的邻里,自从姑娘你们来这里,我们这里也总算是有点人气了,大伙儿面上没表现出来,心底还是很是愿意与你们和平相处的”,说着,那朱四娘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朱四娘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我家男人重新回阳做对正常夫妻,我们知道,这本是与姑娘无关的,但是……求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们!” 看着那一地纷纷跪下的鬼物,花朵沉默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将大多数鬼物心里唯一的希望戳破,“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在阳世的躯壳怕是都化成了土,即使我手里的魂灯亮着,没了躯壳的你们如何重返阳世?” “那万一……是去修仙了呢?” 或是,所谓“躯壳还剩最后一口气”的说法根本就是她花朵编出的谬论! 而且,总有万一的,不是么?跪在地上的朱四娘难得的一脸灰败,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突然就失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一双美目全然失了色彩。 “四娘,你跟她求个屁!她要想救早就救咱了,还拖在这时候?咱们又打不过她,就乖乖认命,别在这里格老子丢人现眼的,跟老子回去!做鬼又咋了?” 做鬼惹着谁了?! 大胡子杨五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一把将自家女人给拖走,剩下一众或是刚成鬼不久,或是仍抱有希望的鬼物对着花朵苦苦哀求。 “姑娘,求你,你救救我吧,我才刚被换魂几十年,我是个商人,我走时我那娃儿才学会走路……” “姑娘,你救救我们吧!” …… “你们到底要怎样才相信我的话,若能轻易救你们,我早就救了。” 看着那一地的可怜鬼物,花朵扶额,有些头疼起来。 而此时,一众鬼物根本听不进她的任何话,不管她怎样解释,他们都打心里觉得,她是这世上唯一能救得他们的救世主。 “你们能消停下不?” 哭哭闹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如魔音贯耳,眼看那些个鬼物就要趁机围过来了…… “够了!” 这次,花朵是彻底没了耐烦心,她霍地从房顶站了起来,对着下面的鬼物吼了起来。 “我救你们?那谁来救我!若是救赎这么容易,这世界又哪里有那么多人受苦?!你们活了这么多年,连‘人要懂得自救’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照着你们这想法,那他妈的那些亿万富翁辛苦打拼来的钱就该分给那些好吃懒做的穷人,谁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们就该像个奶妈子一样来伺候着!少他妈的把你们不幸的命运绑架在我身上!我受不起!” 被她这一吼,一林子的鬼物终是安静了下来。 “都给老子滚!我告诉你们,莫说我手上这魂灯根本点不燃,就是点燃了,我都不会救你们!自己不想认命的话,有点骨气的就自己去拼,懦夫才去求爹爹靠奶奶的!” “既然姑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等再怎么强求都没用,不如我们大家折中一下”,终是看清了花朵铁石心肠的鬼物醒了过来,再次推出一名代表来与她谈判,“只要姑娘把魂灯借我等研究研究,若真如姑娘所说,我们会彻底死了心,以后再不来找你和你家人的麻烦”。 说着,那鬼物还专门看了一眼竹屋里花大宝几人睡着的屋子,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再是明显不过。 “小鬼”,花朵看着那鬼物,眸色彻底阴沉了起来,“在与我说这话的时候,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资本,若没那本事,就莫要狂妄自大地想来掌控局势”。 若能就此般容易被谁牵着鼻子走,那她就不是顾雪舞了! “若姑娘坚持这般,那就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也许在姑娘看来,我等蝼蚁不如,轻易就会被您捏死,但是,区区不才也奉劝姑娘一句”,那男鬼神色狠戾了起来,“一只蚂蚁不足为道,但是,若是一群,您就是一只大象,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要打就打!磨叽个屁!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咬死我!”说着,花朵神经质地笑了笑,虚空一拂,手中魂灯毕现,恶魔一般的声音道,“要想得这魂灯,就来抢,谁抢着了,就是谁的!” 看着那让众鬼物垂涎的魂灯,领头的鬼物面上全是一番深思之色,一挥手,一众的鬼物就跟着他往后退去了。 笑话,让他们去送死?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花朵那变态的实力谁没看到?这怨鬼林估摸除了青锋大人,怕是谁都不是她的对手,自然,他们是不会做这拿鸡蛋碰石头的傻事。 来之前,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看着一众鬼物不进反退,一旁的白狼皱了眉头,心头突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是众鬼物哪里会给他多余的时间思考,他们刚退到林子里,这林子里向着落梅镇的方向便是一股黑气冲天而起,然后,迅速向竹屋的方向袭来。 “这是……” 那黑气未到,一阵让人寒彻心扉的阴风已是吹来,吹得连那鬼林子的鬼物都是身子跟着一阵激灵。 眯着眼睛看了许久那黑气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的花朵这次还是有些变了面色,她可记得,上次在萧婆婆家里,她就是被这些阴气浓重的东西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一只吧只是没问题……这次那鬼物是说对了……何况,那些东西,面相可不是一般的狰狞……她天生外貌协会的。 “敖大人,你一口气把他们……通通吞了吧?” 过把嘴瘾是一回事儿,花朵自个儿其实也是个孬种…… “太多了,厉鬼性阴,怕是没吃几只,我就受不住了……” 白狼的面色有些为难起来,若是一般的鬼物,他还不会看在眼里,可是,这是根本就没自我意识,见着阳气就要缠个没完没了,又一身浓重阴气的厉鬼。 “那我给你放几片姜驱寒?” 白狼甩了个白眼给她,这紧要关头了,她能正经点不? 看着那一阵黑气越见接近,花朵的面色终于也凝重了起来,从怀里抽了一把符纸出来“那就只有我硬上了”。 早知道,就批量多出产点符纸…… ☆、第123章 再遇故人 怨鬼道上冲天的黑气惊动了方圆十里的活物,一时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唯有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妖物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蠢蠢欲动。 “宝物出世了!” 不知谁吼了这么一句,一众妖物再是坐不住,也不管是真是假,唯恐失了抢占宝物的先机,争先恐后地往着怨鬼林方向飞去,如一颗颗流星划过天际的声音,“咻咻咻”的声音不断从落梅镇上空传下,很是壮观。 “公子……” 看着自家主子这时候还未有任何行动的意思,猫六有些心急了起来,若是宝物被别人抢去了怎么办? “你想去的话就去。” 斜躺在软榻上抽着灵烟的人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只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烟杆,静静地享受全身舒畅的快感。 “那主子你……” 却是座上传来一声冷笑,手执烟杆的人侧头看了一眼天上那轮明月,斜眼瞟向一旁的猫妖,徐道:“自然是等你们去打头阵,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再去。” 等那些个蝼蚁渣子一般的蠢物都死得差不多了,他再慢慢去不迟,也免了他动手的麻烦。 看着罗白面上阴冷之色,猫六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转头看向那远处越见多的黑气,悄悄把心头那本不该有的心思收起,神色恭谨道:“主子在哪里,猫六就在哪里。” 罗白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 “轰轰……” 一阵阵符咒爆破的声音在怨鬼道响起,将沉浸在梦中的花家村彻底惊醒,满带抱怨声,不明所以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家门,看向那硝烟四起的怨鬼道…… “哎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有人破阵啊,要变天了,老祖宗喂……” 第一个从家里出来的老族长,急急忙忙跑到村头去一探究竟,只是,待看清那怨鬼道上是怎么回事儿后,整个人突然就似遭了雷劈,两眼看着就要翻起白眼,若非跟上来的人在旁扶持,怕是一口气没吊上来就那么去了。 “老太太,你这是咋的了?” 年迈的老族长哪里还有时间去缓那一口气,一把拉着旁人的手,焦急道:“还不快去通知大家,马上往我家去躲躲……魔物要出世了啊!” 他们花家村一代又一代守着的秘密,今日,怕是守不住了…… 只是旁人哪能一时听懂她的意思,这天方夜谭似的说法,让平静生活了几十年的她们怎么相信? “老太太,你是魔障了不成?什么魔物不魔物的?”出来看热闹的村民被这老太太突然的一句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着众人一副大难临头不自知的样子,老族长是急得直跺拐杖!却是根本没多余时间与他们解释,直接骂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崽子!大难临头了都还不自知!你们再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待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以为我们花家村这几代人哪里都不去就守着这里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监视那下面被镇压的上古魔物!” “魔,魔物?!” 看着老族长不似说假话的样子,众人终是变了面色,全然一副吃惊样子。 “这怨鬼道和不远处的那落梅镇本就是镇压那魔物的两个阵眼,这么多年来,一阴一阳以自然之道维持阵法运转方得压住那魔物,如今这怨鬼道上阴气外泄,怕是那魔物要镇不住了……” 老族长本就在花家村积威甚久,今日事关要紧讲出这大家从来不曾知道的巨大秘密,断然是没有要唬弄大家的意识,听着她面色沉重地简单讲明前因后果,众人大惊失色,这才觉事态严重,纷纷回家收拾东西往老族长家里避灾去。 看着众人的慌张模样,老族长面如死灰地叹了一口气,转眼看着身后守了一辈子的村子,浑浊的眼里终是热泪滚落,“我花家的血脉,就要彻底葬送在老婆子我手里了吗?” 老祖宗英明,早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她家里与族人留下了一个保命的阵法,但是,那阵法真的能保住一村人的性命吗?老祖宗里最厉害的也只是个金丹巅峰期的修者而已……又怎能与那已是登了仙班的上古魔物抗衡? 她颤颤巍巍地将怀里那只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青铜哨子摸出,放在嘴边,面色凝重地吹了起来……待确定信号已经传达出去了,看着远方,良久,面上突然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我花家一族这么多年,放弃繁华富贵,放弃修仙问道,只为你仙云门守着这片鬼蜮,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没有辛劳也有苦劳,若是你们放着我一族性命不顾的话,我老婆子就是死,也要化作厉鬼将那一代代的债讨回来! 只是…… 她看着那黑气里不时闪过的一道道仙气纯正的术法……难道是这人破坏了这里的阵法? 到底是何居心?! 而且,那花大宝几人还在林子里,他们…… 不对,难道那人是……花朵! 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老族长面色一变,两指在眼前一拂,借着微弱的灵力让视线清明些,好不容易看到人影,却是模模糊糊一片看不得准,但是,那熟悉的瘦小身影,她是化成灰都认识! 果然是她!怪不得,怪不得,自从她来到这村子以后就怪事连连,原来,她也跟那外面的妖物一般,打得是那怨鬼林的主意,之前做的那所有,怕都是幌子而已!怕是花大宝和那两个孩子…… 但此时,她哪里还有时间为别人担心,眼看那阵法就似要撑不住,到那时,不光是她花家村,连那镇子上的人都会成为那些冤魂厉鬼的盘中餐! “哎!” 老族长满眼愤恨地瞪了一眼那怨鬼林,却是不能做别的什么,只得转身往着自己院子去,只盼老祖宗的阵法有用…… 怨鬼林里正硬着头皮对付那些疯了似得缠上来的冤魂厉鬼的花朵,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上了好大一顶阴谋论的帽子,她也根本不知道,这就是一场阴谋,她也只是一枚最关键,但又最可怜的棋子。 “敖大人,我们撤吧。”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花朵已是累得精疲力竭,眼看身上的符咒都去了大半,这黑气却是越见增多,怕是下面还有不少的数目……照此下去,她一家子都是要交代在这里的。 转眼看着那些站在怨鬼道边上观戏的妖物,她抬手甩了一把汗,“待会儿你帮我挡一下,我驾车把老爹他们送出去”。 只要出了这怨鬼道就安全了,只要出去了,这里就是翻天了她都不管,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老爹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生活。 却是旁边的白狼跟犯了狂犬症似得,“咻咻咻”地围着整个院子上下左右到处飞,遇到撞上来的倒霉鬼物便是不管不顾地一阵乱咬乱抓,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硬是让好多鬼物就直接那么洗白白了。 眼看那狗狗眼睛都杀红了,花朵一边分着心思撑着结界不被攻破,一边心头不解,怎的看这敖大人是跟他们有仇? 正想问个究竟,那狗狗突然转头看向了她的方向,“咻”的一下蹿到她背后,就在她面前活生生眼了一场……“手撕鬼子”的戏码…… “女人你是活腻了!” 然后她就被这丫地一声吼,不光是吼得她头发都差点立起来了,连周围那些个没有理智的鬼物都被这中气十足的吼声给震住了片刻。 “额,那个……” 白狼一爪子毫不犹豫地扫向周围,然后满脸怒气地瞪着花朵,“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分神!你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吗?!” “那个……” “给我乖乖待下面去,别来拖本少爷后腿!” 好吧,她拖后腿了…… “我去下面安排老爹他们上马车,待会儿我赶车,你帮我护着周围”。 说完,花朵直接进了竹屋的结界。 “你们这些狗杂碎的!本少爷今儿是看出来了!肯定上次就是你们这些吃了豹子胆的欺负老子女人的!” 没有花朵那死女人再面前,白狼便是彻底凶相毕露,呲牙毫不留情地向着周围一阵乱抓,那速度之快,看得外面看热闹的妖物们都不禁咋舌--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是没半只鬼物能靠近那竹屋上的结界! “我叫你欺负老子的女人!” 作为男人,居然让别人欺负自己的女人,这是他作为敖家人的耻辱! “本少爷今儿连你祖宗都要好生问候一下!” 似乎只有“手撕鬼子”才能一解心中郁闷的白狼,到最后直接逮着谁撕谁,两个爪子直接各种抓……抓得那些个没意识的鬼物各种乱嚎,听得人心头都跟着发毛…… 没人知道,白狼心头有一个疤……他居然让这些狗杂碎欺负了他的女人!那次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本少爷的人你个个兔崽子都敢动!我让你动!我让你动! 我撕! 我撕! 我再撕! ……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团团的黑气硬是被他这凶神撕了个彻底,却是跟没完没了似得,那一波波的黑气不断地从林子里冒出。 杀得起兴的狗狗正是要撒开腿直接奔进去再战几百个回合,却是被下面的花朵给叫住了,“敖大人,下来护驾!” 正是打算将那英雄救美的奥义演绎得淋漓尽致的狗狗立马刹住狗腿腿,转身摇着向着身后狂奔而去,“好嘞,这就来!” 却是此时,突然,地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地动山摇的响声,紧接着,整个林子,不,整片土地都开始晃动起来。 不好! “小心!” 不光是地上摇晃得厉害,众人就看着那林子中心的镜湖异象突生……整个湖面开始出现巨大的涡旋…… 这是…… 带着一家人刚离开地面的花朵吃惊地看着那湖面的涡旋,这是……湖水倒灌? 然后,就在众人都被这湖面的异象吸引过去时,一抹不易觉察的红光从湖心飘出,没反应过来的花朵就被这光一带,整个人直接飞进了那正在倒灌湖水的湖心里。 “二姐!” “二丫!” “死女人!给我回来!” 眼看那湖水将花朵吞没,白狼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也跟了进去,剩下呆呆愣愣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 地震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湖水也停止了倒灌,除了那漫天乱飞开始往着各处而去的厉鬼,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梦幻一场。 尤其是护着几个孩子和昏迷的花林,站在院子里的花大宝,好久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那将他的二丫卷进去的镜湖…… 良久,院子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花大宝根本就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抱着娃娃就向镜湖的方向冲去。 “二丫!” “呜哇……娘娘……”连小奶娃都似乎感觉出来了不好的事,撇着嘴巴哇哇大哭了起来。 “呜呜……二姐……”两孩子早慌了神,看老爹跌跌撞撞地往着镜湖跑去,也哭哭啼啼地跟了过去。 远处的鬼物们都有些不忍心地捂住了脸,他们的头上,未散去的厉鬼已是向着他们扑去…… 黑暗里,一声低低浅笑魔魅异常,“好久不见”。 ☆、第124章 梦中伊人 片片米分色悠悠飘落,在平静的水面带起一点小小的、无声的涟漪。 好像有人,坐在那片如云的米分色里,无关岁月地安静等待。 “嘀嗒”“嘀嗒”……一滴滴的水声像穿越了时间的洪荒,扩散到周围空旷的黑暗里。 身子好沉,却动不了,也睁不开眼,是魇住了吗? 明明睁不开眼,醒不过来,却似什么都能看到、什么都能听到。 做梦了么? 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冰原,周围全是一片皑皑雪白,银装素裹。 这里是哪里? “枫儿别怕,娘会保护你的,就算是死,娘也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娘不会让你去背负那可怕的命运。” 寻着声音看去,她就看到一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小心地将一着银白狐裘、长相精致的男娃娃放在一棵水杉树的下面,然后神色焦急又慌张地看了看身后,似是身后有什么在追着他们。 女人脸上覆着一面精致的孔雀面具,她看不清真容,却是从她的声音,和斗篷里露出来的素白柔荑,那面具下精致完美的下巴,花朵推断得出,这女人是个三界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然的话,她转眼看向那一副懵懵懂懂不知事的娃娃,她怎么生的出这么漂亮的娃娃? “这里就是娘跟你说过的叫做人界的地方,书上说的,有阳光、有雨露,到处都是善良的凡人……他们会善待你的,你会度过快乐无忧的一生……你看,这里的雪都这么美……” 听着女人天真的话语,花朵有些想笑,是她太天真了吧,被那些无聊的书册所米分饰的太平蒙骗。 女人还想说什么,却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一双满是杀气的黑眸就看向了她的方向…… 花朵心头一紧,被发现了么? 女人却只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迅速在娃娃周围设了个隐身的结界,然后,轻轻拍了拍娃娃的头,“在这里乖乖等娘回来,娘去把他们引开,待会儿就回来接你,待会儿带你去下面的镇子吃糖葫芦哦”。 “嗯。” 娃娃乖乖地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一双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就看着自家的娘亲一个飞身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小娃娃就在那个小小的,没有寒风的圈子等啊等,等啊等,从朝阳初升的清晨,到暮色将至的黄昏…… 花朵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怕是这孩子的娘亲她…… 那人终归是回来了,不过,却是满身的血污,还没走到孩子身边,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啪嗒”,孩子手里松果落了地,他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女人面前,蹲在她旁边轻轻推了推她,“娘……” 那地上的人,却像是睡着了一般,怎么推都推不醒,就那样,一句话都没留下…… “娘。” 娃娃推了好久,却没见自家的娘亲醒来。 在一旁等了好久,地上的人还没醒来,他又推了推,这次换了位置,却是手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他好奇地将手收回到眼前看个清楚,却是一片暗沉的血色…… 娃娃好似第一次见血,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把小手在身上随便擦了擦,然后继续去推自家娘亲…… 终于,夜幕落下时,整个山间传来孩子无助的哭声,“扑簌簌”地震落了好多积雪。 晚上,山上下起了雪,风很大,哭得声音都嘶了的小孩儿终于受不住了,看了看被雪快埋了整个身子的娘亲,哭哭啼啼地走到一旁娘亲留下的小圈圈去坐着继续抽噎。 那里没有风,没有雪,还暖暖的,像娘亲的怀抱…… 山间的夜里从来不太平,好在娃娃是睡过去了,花朵却是将那一切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早上,娃娃醒过来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昨晚/娘亲待着的位置。 “别去!” “别去!” …… 却是花朵不管怎么喊,娃娃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脚深一脚浅地向那里走去,然后,在看到那被野兽咬得残破不全几乎只剩一副骨架子的躯体时,整个人就彻底震住了……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 刚才还在山间的,不到四岁的娃娃此时正被一穿着鄙陋、背着一大捆柴的矮小男人一步两滑地牵着往山下走去。 看着这景象,花朵反应过来,这孩子怕是被这山野樵夫救了,她稍稍松了口气,不然的话…… 然后,娃娃被男人领进了家。 这个村子在花朵眼里,比花家村还穷,放眼过去,连一间瓦房都没有,全是高低不齐的茅草屋,这几十家人家又数男人家最破最小,只三间很小的茅草屋,其中东边那间还是早垮了半边墙的,从外面看去,里面有很多捡来的干柴,估摸就是柴房了,院子是用树枝象征性地围成的,正对外面小道的方向开了一半腰高的小柴门。 她有点担忧,这孩子受得住吗?这样的生活?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问题首先不是出在孩子身上,而是出来男人的婆娘身上。 “臭男人!说!这是你跟哪个狐狸精生出来的野种!” 几巴掌响亮的耳刮子从屋子里传来,没一会儿,这一大一小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给推了出来,一边还指着男人鼻头大骂:“好你个不要脸的,身上有几个钱了就敢背着我去找狐狸精,还连野种都带回来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啊……” 不管男人怎么解释,那个善妒多疑的女人都不相信,最后直接柴门一关,“你想带着这贱女人生的小野种进屋,门儿都没有!” 男人看了看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的小孩,心头的那么一点点的良知让他忍不下那个心就这样把他扔在屋外,于是就带着他去邻家投宿,那个女人却是狠了心要治他们,放了话出去,谁要敢收留他们,她定要站在那家屋门口连着他祖宗十八代骂上三天三夜! 那个女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没人敢跟她过不去,所以,即使有人看着他们可怜,也没人敢收留他们。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天上,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飘落而下,落在他的头上,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男人就和他在寒风凌冽的夜晚站了很久,很久…… 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怕把自家的男人冻死在外面了,半夜的时候,那扇破旧的柴门开了。 女人让男人进了屋子,却依旧不能接受他,男人只好把他安置在那个到处都漏风、塌了半边屋顶的柴屋,给了他一床又臭又脏的棉被。 他当然不能习惯这样的东西,但是,好冷…… “娘……呜呜……” 孩童的哭声扰了屋里主人的睡眠,女人气哼哼地从屋里出来,随手捡了一条又细又软的树枝就往他身上招呼,“小野种,要哭就给我滚出去哭!” 那一下直接打得娃娃身上起了血痕,小孩子哪里又懂得那许多,直接痛得哇哇大哭起来,女人却是狠了心要收拾他,见他越见哭声大了,又是“唰唰唰”的几下打下去,直接痛得他在地上打滚……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小野种,你再哭!信不信老娘抽死你!” 女人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又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就这样抽了大半夜,抽得娃娃几乎丢了半条命,见他再也哭不出声来,才扔了树条回去睡觉。 第二天,男人不知道夜里跟女人说了什么,女人居然没那么排斥那小孩了,一大早起来只是扒了娃娃身上上好的狐裘和那些之前的长命锁之类的东西,去镇子上当了不少的钱回来。 好歹他们还有那么点点脑子,没去把娃娃身上那块刻了他名字的玉拿去当了,不然…… 后面,花朵才知道,这两口子是因为努力了好几年都没生出个崽子来,怕万一命中无子,暂时将这娃娃收在膝下也不错…… “小野种,你给老娘记住了,以后我就是你娘!” * 画面又变了。 这次,花朵再看到小孩时,小孩抽高了不少,大概有六岁的样子,虽是那皮相越见是精致无双了,身上却是瘦得皮包骨一般,脸色蜡黄,没营养得紧…… 是啊,那样穷的地方,怎能养出个贵公子来? 这次,他正被一群破小孩追打,一颗颗的石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 “野种!打死野种!” “他爹在外面偷人生的他,是个野种,大家打死他!” “贱人生的野种哦……” “打死他!” …… “你个死崽子!老子要弄死你!”花朵这次看得是义愤填膺,他妈的那不知哪家的野小子居然捡了块断了半边的坟砖不知轻重地就往那孩子头上敲…… 见了血,那些个小娃儿也是被吓住了,看着那滚热的血顺着那瘦得跟干柴似的男孩头上流下来就知道这次玩儿过火了,生怕被大家大人收拾,抬腿便一窝蜂地散了。 “喂,你怎么样了?” 花朵很是担忧这孩子这次撑不过去,几次想试着到他面前去,却是怎么都近不得一步。 当晚,那恶婆娘就带着被打了个血窟窿处理都没处理的男孩去各家说理去了,待一家家要了医药费,才草草地给男孩用破布包扎了一下……男孩当晚就发起了烧,人也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床上。 “我们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看什么看,这点伤还能死人了不成?” …… 就像是谁的记忆片段,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地不连贯,断断续续,又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眼前闪过。 画面一晃,她再次看到男孩时,他好似又长了一岁,却是瘦得愈见不像样子,明明很是精致的五官,在那具干尸一般的身上似鬼一般可怖,不论他看着谁,那眼神都似跟恶鬼一般阴森森的,村里人谁见他都避之不及。 男人那依旧破败的茅草屋传来奶娃的哭声。 “哦哦,娘的乖孩子,我的心肝哟,不哭不哭,娘给喂奶奶哦……” 过了好久,屋里的女人似乎是将娃娃哄睡了,出了屋子,却是正看着本该在院子里洗娃娃尿布的人坐在那里发呆,女人一下就火了起来,随手操起旁边的扫帚就往男孩身上招呼去,“你个吃白食的野种!我叫你偷懒,我叫你偷懒!” 女人最后一棍子招呼在了男孩天灵盖上,男孩当场一口血,就那么晕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醒过来的男孩出了门,去了村子中间的那口大家时常来打水的井边,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那黑黢黢的井水…… 他这是要干什么? 还未待她出口,那孩子就“噗通”一声…… “哎呀,有人跳井了,出人命了!” 一旁抽旱烟乘凉的老头子一下子蹦了起来…… ☆、第125章 曾经故人 冲天的火光映衬下,满地的血色在残月的照耀下分外诡异妖艳。 一切事物都在这大火肆虐的夜晚扭曲狰狞,张牙舞爪地在一片”毕毕剥剥”的声音里痛苦□□,满带浓烟和灼热的扭曲世界,又隐隐似有人无声地绝望哭泣,哀伤的灵魂在一片火光中沉默崩裂。 像木偶一般站在那片火海里的人,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越见肆虐的火海里化为灰烬,黑漆漆的眼眸无悲无喜,空洞得容不下任何东西。 ”着火了!着火了!” ”大家快起来救火!” 周围的村民终于被这处的火光冲天和浓烈的烧焦气味惊醒,纷纷慌张冲出家门扑火,生怕这火势蔓延让自家遭殃。 少年就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提着水的村民匆匆从身边经过……谁也未曾多看他一眼,就似他从来未曾出现过,像空气一般虚无。 …… 男人一家都葬身在了火海,在睡梦中,没有多少痛苦,走上了一个轮回的终结,独独留下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直不曾被他们正眼瞧过的孩子。 村里的所有人都觉得,男人一家死得太是蹊跷,为什么都死了,这被收养的孩子却独独活了下来?从来生活平静无波的他们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男孩被绑到村里的祠堂受审。 “说,是不是你故意放火烧死他们的?” “没有。” “那为什么独独你没被烧死?” 男孩沉默…… “我看你这孽障就是记恨平日里狗蛋他两对你不好,所以你就下了杀手!” “他们就算再怎么薄待于你那也是于你有养育之恩的父母,你居然下此狠手,连不足月的娃娃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 “这小畜生居然做下弑父杀母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天地不容,该诛!” “对,打死这没良心的恶毒小畜生!” “白眼狼。” …… 如看客一般站在门外的花朵,就看着那被人群围在中间,被迫跪在地上的孩子沉默地低者头,出了开始那句“没有”,就再未多说一句。 这些愚昧无知的古人,难道这孩子活下来就是错?他睡在那到处漏风的柴房能睡得好才怪…… 花朵张了张嘴,很想替这孩子辩驳,只是,一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只是个看客罢了。 她不知道后面又怎样了,只是眼前一幕幕过得太快,最后,只少年受刑那一幕特别清晰……因为痛入骨髓,所以才最是清晰吗? 满身冻疮和脓包,只着一件单薄破旧衣衫的少年被村人吊在了村头的那棵榆树下,被村里最是强壮的男人执着牛鞭足足打了一百鞭子,一鞭一鞭,每一鞭都下足了力道,站在少年面前的花朵,就看着鞭子一鞭一鞭从自己身上穿过,落在那一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孩子身上,然后,那一寸寸暗黄的皮肤,就在她眼前破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然后,那薄薄的几层血肉再碎开,下面是清晰可见的肋骨…… 他看到,一滴滴的冷汗从那孩子额头滑落,然后,似在眼角汇成一滴灼得人心都疼痛的晶亮。 比这血腥的场景,花朵见过了不知多少,比这更痛苦的折磨,她也尝了不少,天下折磨痛楚,她觉得也就那滋味了,没啥新鲜。 她觉得,她的心也似那些被贫穷折磨得麻木的村民,看着这孩子无辜受这炼狱般的折磨,心头竟是连一分的同情都没有生出,她脑子里什么都没响,就那样站在他面前看着,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鞭响。 从早上朝阳初升到夜幕黄昏,那孩子身上再没一处完好肌肤…… 衣不蔽体、皮开肉绽的身子全是深可见骨的鞭痕,一滴滴血珠从破开的皮肉沁出,沿着那以白骨为底,以碎肉为壁的沟壑流下,逐渐汇成一股股血流,最后在无力垂下的足趾上聚成一滴沉重得经不住重力牵拉的血珠,“啪嗒、啪嗒……”一滴滴不断滴落在脚下那冰封的泥土。 灼热的血珠化去了满地的冰冷,慢慢汇聚成一滩小小的、不凝结的血泊。 少年这白骨外露,似妖鬼的可怖模样着实吓着了一众看热闹的村民,没有哪个正常人这模样还能活下来的!就是执鞭的大汉也受不住这血腥又诡异的场景,最后几鞭子草草打下去,便是丢了家伙回家压惊去了。 热闹的刑场终于安静了下来,灰暗的天空开始落下片片雪白的冰凉。 死了吗? 花朵走进那满身是血的孩子,却是见着一点温热从他鼻尖呼出,在一片冰冷中化作一小片白雾。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那孩子始终吊着一口气没咽下去,就歪着脑袋吊在那片冰天雪地里等死,等死么? 夜半时分,天上的雪似鹅毛大片,覆了那孩子一身,掩去一身的不堪。 地上那片暗沉的血色也慢慢被一片雪白掩埋。 “若不想活了,就不要强撑。”她抬手,指尖虚空拂上男孩有着完美弧度的下巴。 男孩自然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却是一滴滚热的东西,穿过她的指尖,一路而下,撞碎一片片雪花…… “若你早这般,又怎会受这许多苦楚?” 喃喃自语,她在与自己说罢了。 “我杀了他们。” 这句话,花朵是懂得,因为她看得清清楚楚,在火势起来的时候,男孩就醒了,他却只是从那破败的柴屋出来,就站在那院子里,看着那打翻的油灯火舌蔓延,没有上前去叫醒里面的人,更没有去别家求援…… 本来,男人一家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他们那关闭的门窗,却是成了一氧化碳最好的温床,所以,连婴孩都没怎么哭,一家子就在睡梦中死去,怕是再醒来,他们都已在黄泉路口。 在这片冰冷的世界,花朵就站在那孩子面前,她看不懂他,明明无了活的欲望,却又在最后一刻,咬开了绳子,像最低贱的爬虫一般,爬出了那个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村子,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这样冰冷的天气,这孩子又怎能活得下去? 再抬头之时,她却是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 “娘,救救我……” 一身黑衣的女子,蹲在地上,看着那捏着自己衣角死死不放的人,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这么想活?我成全你好了”。 “娘……” “别乱喊,我婚都没结,可生不出你这可怜儿子。” …… 也许,这两人之间是注定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魔,也许真的与凡人有些不同的,虽然他那时他还小,对一切懵懂无知,却是那时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时间再是怎么流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生了他的女人的面貌,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得他闭着眼睛都能将她的面容画出,准确到每一个细节。 所以,当褴褛一身的他再次在繁华的都城见到她时,便是着了魔怔一般怔住了,那明明已经死去,让他恨得深入骨髓,又禁不住想亲近的人,居然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一时脑中千般复杂思绪,良久,一切的苦楚终敌不过这血缘的牵绊带来的来自灵魂的温暖。 “娘……”当他终于小声又惶恐地喊出这两字时,那人身影已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再次失去的恐惧,让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在人群里努力寻觅,一声一声的“娘”,终于让那匆匆前行的人停了步子。 “小鬼,你跟着我干嘛?” 熟悉的面容,却是陌生的冷漠,陌生的声音,没有记忆里的温柔似水。 看着他双眼无神地站在原地,面上全是怅然若失的神情,黑衣女子勾了勾唇角,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呐,给你,去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衣服”。 他低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再抬头时,面前已无了那人的影子。 一个小小的,不到十岁的小乞丐又怎能保住手里够穷人吃上几年的银子?所以,转眼之间,一切都消失在了他眼前,一切就似做梦一般。 一座城池,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不久之后,定在这里的两人再次相遇。 这次,蓬头垢面的他正学着其他乞丐一般,手里拿着好不容易捡来的破碗,向街边酒肆的客人讨一口能让自己活命的饭吃。 只是,他从来不回开口说上一句像是“求求你可怜可怜我,给口饭吃”之类的话,只是沉默地伸手,一遍又一遍在陌生的客人身边停停走走,只是,这种不讨好的方式自然不讨人喜欢,更加上他浑身的脏臭和满身的脓包,更让一众食客厌恶纷纷,。 “臭要饭的,给我滚开!别来倒我胃口!” “滚滚滚!再不滚开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好在这酒肆的老板是个好心人,看他快影响自己的生意了才叹了一口气,走出来温声劝他离开,“走吧,你在这里我生意就没法做了”。 他压抑着快涌上喉咙的唾液,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美味食物,在剩下的唯一一点点自尊与对食物的渴望之间,这次,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头低得可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着最近的男人祈求:“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 结果,自然是如他所料,那人对他摆摆手,叫他滚。 “等等。”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时,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响起,他转身,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想吃东西,就乖乖听我命令,你做得到吗?” 他犹豫了一下,却是最终点了点头。 这人身上有一种让他眷念非常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又让他极度渴望得到的东西,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乖乖听话,让他做什么都可以,这样,可不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去把手洗干净,洗好了就过来。”她指了指旁边的小水池。 他愣了一下,便是转身去乖乖洗手去了。 “张嘴。” 他听话地乖乖张嘴,就看到那人夹了一片卤牛肉递到他的嘴里,“这家卖的卤肉味道不错,你尝尝”。 他下意识的闭嘴,然后,舌头触及那有些干的肉片,只这一瞬间,早已习惯了馊饭脏物的味蕾竟是兴奋起来了,原来,这是世上有这般美味的东西,嘴里产生的越来越多的唾液,让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他小心地嚼了一口,在唾液的滋润下,卤汁的味道充盈了整个口腔,他觉得,他的灵魂都在跟着这绝世的美味起舞,受过诸般苦楚,换来这顿美味,值了…… “好吃吗?”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 然后,她一筷子一筷子将那一大盘的卤牛肉全喂到了他的嘴里。 再美好的相聚,终是有个别离,若是可以的话,他想那样一直一直,坐在她对面独享片刻的时光安宁,可是,现实那般残酷,这片刻的温暖不如没有。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张了张嘴,压在喉咙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 可以,带着我吗? * 后来,他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加入了城里的丐帮,在那些人的带领下在固定的地点讨饭,或是改一副面容,假装断手断脚,或是有绝症在身,博得世人的同情,挣得他们腰间不轻易给出的铜钱。 浑浑噩噩,他日复一日过着这样的日子,就为了那一日一个的快馊了的馒头,只是,那早试过了世间美味的味蕾,始终忘不了那个味道,尤其夜深人静时刻,总是搅得他整个灵魂都不安宁,一个馒头,又怎能满足他被娇惯过一次的胃口? 正是青黄交接之时,乞讨的东西也少了,帮里的人开始教他们这些新人去偷。 那日,天朗气清,街上行人很多,在几个资历老些的乞丐的监视下,他看准了那个站在书摊边认真看书的书生,正准备下手时,却是转眼瞟见不远处茶肆下那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他收回了手,低下头时,面色已是绯红一片。 他不想让这人看到自己的不堪。 后来,不知为何,他很怕再遇到那人,每日尽量去曾经与她碰过面的地方,即使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他也会一溜烟地跑得好远好远。 只是,所谓的“丐帮”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这些人会把新收留的长得好看的不论男女都卖到那些叫做青楼的地方。 在城里待了这么久的他,还是或多或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看着那些孩子哭叫恐惧地被人拉走时,他就知道了……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命运,会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他没想到,那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才多久不见,怎么活得越见不像样子了?” ……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喂,小子,不许哭,你那副可怜样是做给谁看的?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去的,多你不多,少你不少,想在这世界活下去,就要自己不断变强。” ……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对人好还要理由?告诉你,只要姐姐我高兴,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 “他们说你是魔。” “魔又怎样?” …… “丫头,醒了吗?” ☆、第126章 残酷现实 一句永远兑换不了的诺言,随着时间流逝,在记忆里风化成沙,独留一人孤守年华。 “你明明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轻得似风一吹就会破碎的声音,被时间的浪潮无情卷到洪荒深处,终在某年某月某日,再次被记忆的潮水送回海滩,暴露在阳光下,那般扎眼。 为何这世间的人都这么孤独?一直以来,她都只看到了自己的寂寞。 短短梦一回,却似过了一浮生。 醒来,梦里一字一句那般清晰,仿佛昨日重现,尤其是那孩子面上每一个悲喜欢愉的表情,都似丝线一般缠绕在心头和脑海,拂之不去,让人心情沉重如那人最后一眼的绝望和失魂落魄。 有好长的时间,花朵就睁着眼无神地看着头顶在月色下泛着淡淡冰蓝的波光粼粼,只觉心头是说不出的苦涩滋味,说不出,道不明,何时眼角泪落都不自知。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她,还是梦里的那个与她容颜一模一样的女子欠那被遗忘在时间深处的人一个归期。 现在,她才发现,其实他们好相似,那人总追寻着黑衣女子的背影,而她,反反复复这一生,也只追着那个被她称做“小师叔”的人的背影。 这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地方,极目之处全然一片空旷无物,安静的世界静谧得诡异,稍稍一动,她便能清晰地听到衣袂摩擦的细微声音,四周的每一处响动,都会在这片寂静中被轻易察觉。 “嘀嗒、嘀嗒”,耳旁清晰的水滴之声将这空旷的黑暗衬得更是安静诡异,转过身,借着些微的幽光,她就看到不远处一口青石垒成的古井,井口上面是一如云的米分色花枝横过,在一片若有似无的水色氤氲中,不断有凝成的水珠从那娇嫩得似轻轻一碰就能出水的肥厚花瓣浸出、滚落,然后,“嘀嗒”一声落在一圈一圈不断荡开着波纹的水面。 视线顺着那横过的花枝看去,一棵树干几乎有五人粗的桃树赫然入目。 伸展如云的花枝交错纵横,似一巨大的华丽伞盖,在她看来几乎比寻常人家两个宅邸还大。 这得多少年岁,才能长成如此气候? 粼粼波光打在娇艳得滴水的花瓣上,就似舞动的精灵,伴着无声的音符,在月下跳着一场优雅的华尔兹,为这无声的世界增添了几分空寂和灵动。 不断有花瓣从盛开的花朵上脱落,安安静静地从树上飘下,无声铺了一地如梦幻般的米分色,在她的视角看去,水中那轮残月影像恰在伸出的树枝一角挂起,正似一轮幽蓝的灯盏,与这片无声的美丽世界增添一分神秘。 这就是湖水下面的世界?完全出乎了花朵的预料。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被一道极细的红光给缠着甩进来的,本来猜测下面可能别有洞天,不论吉凶都该是有些楼阁屋宇,或是仙府洞窟之类的,却没想到,仅仅是一棵几乎覆了半个空间的桃树罢了。 似醒非醒时似听到青锋的声音了,难道他也在这里? “死鬼,你在吗?” 空气的湿度很高,只这清醒的片刻她就已觉得眼睫毛都开始裹上一层露水,周围悬浮的水雾经不住她半点的打扰,只需轻轻一口气,他们便是再受不住引力的召唤,化成一片雨雾落下。 花朵小心地扫了一眼身后,灵敏的耳朵除了听着那“嘀嗒”规律的水声之外,再是听不见别的动静,确定身后并无任何异动后,她才小心翼翼接近那棵长得超出了世人常识的桃树。 “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放心。” 突兀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从树上传出,树下人一惊,“谁!” 却是再没回音。 花朵警惕地看着前方动静,没感觉任何杀气或是其他动静,才蹙着眉头往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花丛迷乱,隐隐现出一抹柔顺垂下的、长过脚踝的青色衣角,衣衫上绣着金色的丝线,远远看去,在莹光下似泛着冰冷的流光。 古人历来视绿、碧和青等色为贱色,唯从事贱业者才穿这些颜色的衣服,常人衣饰多避之,花朵出生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着有人喜欢一身都以青色为主,却又硬是将这常人规避的“贱色”穿得这般华丽高贵。 受凡人偏见影响,修界也不以青绿等色为尊,多以大红大紫为贵,是以那些个修者身上也多以这些贵色为准,少有能看到一身青衫的,在她那模糊的印象里,似乎就只一人偏爱这凡人眼中的贱色。 再走近,便看到那人撑在身侧骨节修长的手指,在这片水汽朦胧中,莹润的指尖带着些透明的玉色,仿佛一碰就碎,带着让人不敢亵渎的高贵脆弱。 “青……” 花朵脑海里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却是在看到那人面上的猫耳面具和一头如雪白发时,整个人愣住了。 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带着些孩子气的猫耳面具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就那样看着她,带着让她熟悉的、又陌生的邪魅笑意,然后,那人一把抓住她要去摘面具的手,“丫头,好久不见”。 明明与记忆里无甚差别的声音,不知为何,花朵却是听出了些苍老的意味,故人再相见,为何只剩物是人非的感慨。 “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很丑吗?” 那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覆着的面具,喃喃自语间有些沮丧之气,“我也觉得,有些难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花朵明显与面前人气质不符的猫耳面具道,“就是看着有些孩子气罢了”。 “是吗?我也觉得很孩子气”,听她这么一说,那人似松了一口气,“呵呵”一笑,随手在身旁折了一段花枝在手里,垂眸看着上面的晶莹露珠道,“不过,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待着,总是要找些乐子的,不然,这么久,我怕是早忘了自己是谁了”。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 花朵不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是否妥当,可是,今日她既然来了这里,有些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 “魔物,被天界不容的魔物,丫头你觉得这个理由够不够?”那人撑头,狭长的桃花眼里全然无一丝阶下囚的落魄,反而是带着几分谐趣的笑意。 “……但我怎么看你都是一副享受的模样。”若真是这样,花朵相信,这人绝对是同她一样的抖m神经病……她是没事跑去“泡泡”血池,“爬爬”刀山,“游游”火海,这人就是没事吃撑了跑来玩儿玩儿暗室囚禁游戏! “自然,若非有利,你觉得这区区一个简单的阴阳阵能困得住本尊?” 阴阳阵?花朵眨了眨眼,这传说中由上界最是厉害的仙人创下的上古阵法,在这魔物面前,威力就这么不值一提? 见着她面上的震惊不解之色,魔界曾经的至尊笑了笑,细心地与她解释道:“丫头,莫要轻易为事物表象所惑,这所谓的上古阵法,也就只是那些天界的老东西拿出来唬人的,他们如今修为是一个不如一个,不及曾经的上古仙人半成的修为,又如何发挥得了这阵法的真正威力?” “你在这里待了好久了?” 魔尊低头,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你既然出现在里,那可能就快一千年了吧”。 说着,那人似是心情不错,晃了晃腿,“想不到,这睡睡醒醒的,一千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丫头你的模样……”他低头看着花朵道,“也变了好多”。 一时间,整片空间时良久的沉默。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甘心被困在这里?”花朵本就是个半魔,她自然是懂得,要让一个魔物安分如此绝非易事,从来嚣张崇尚自由的魔物,不会轻易允许身上有任何的束缚。 “看来你什么都还不知道。” 听着这话的花朵簇起了眉头,心头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这是什么意思。 “若我说”,青枫指了指头顶,“这就是本尊与那些上界老东西之间的交易而已,而那个交易的筹码……” 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身青衫的人从树上跳下,落在花朵面前,伸出食指轻轻挑起花朵的下颌,魅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就是丫头你。” 只这一句话,如拨云见日一般,让一直萦绕在花朵心头的迷雾散去大半,却又似一击重拳打在她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开玩笑了!” 她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后退了好几步,面上有了些怒色。 “回到我身边,你就这么不愿意么吗?” 什么叫回到他身边?她几时在他身边待过? “你疯了吗?!” “我没疯。”他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是那个人!” 花朵沉下了声音,面上神色全然冰冷,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别人的筹码?三界之中,她本就自由身,谁也没那资格替她决定什么!她的命运由她自己决定,谁也休想掌控! 适才梦境大抵是让她明白了一些事情,面前这人无非要的就是那黑衣女子而已,而她,恰恰只是长得与她相似而已,要她做别人的替代品?休想! 就算她是那女子又怎样,她喜欢的,这辈子唯一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喜欢的,就只是小师叔而已!谁都休得从她面前把小师叔抢走!若天意注定他两分离,她诛天! 女子无情、冰冷又满含怒气的话让面具下的人皱了眉头。 两人之间,静默良久,他艰难地开口,“丫头,你就不想知道穆锦年的真正身份?” 那个早已被自己丢弃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名字,今日再次被眼前的人提起,沉默了片刻,她便是不屑地嗤笑一声,冷着声音道:“你提他做甚?就算我曾经有那么点点是喜欢他的,他现在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对他的一切,我没半点兴趣!” 辗转尘世这么多年,至始至终,陪伴着她的也就小师叔那么一人,她想要的,放不下的,就只有小师叔一人,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过客,她不想再忆起半点,他们生死如何,可与她有半点干系? “……原来,你丢掉那些记忆,就是因为它们对你来说,那么不值一提?”落寞的声音满是自嘲。 忧心外面的老爹安危,花朵没了耐性在这里与他纠缠,也未曾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直接转了话题问道:“你可是看到一红衣的男鬼来过此处?” “看到过。” “那他在哪里?” “这里。”那个魔物却是指了指自己的心的位置。 “什么意思?” 青枫转身,背对花朵,“那不过是本尊为打发这无聊的时日以自己一魂一魄捏出来的玩物罢了”。 在地下待久了,就想看看地上的风景而已,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另一个自己慢慢在那满是厉鬼的林子立足,一步一步走向最至尊的位置,就像是在看曾经的自己,也聊以打发这漫长的囚禁。 “玩物?” 听着这两字的花朵,不知为何,难受得紧,却是不打算再多做逗留,转身向着湖心的方向走去。 “丫头。” 花朵停了步子。 “我把三界都送到你手里,把你捧上那至尊的位置,你可愿意留下?” “不感兴趣。”她要这些虚物有何意思? “那本尊”,沉默了良久,那人才继续道,“用三界安宁,换你十年可好?” “你在威胁我?”用三界生宁安危来威胁她?她可知,她花朵,这辈子,上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大凡是心头挂念着一点三界安危的人都会顾忌这句话,她相信,他既然说得出,那么就做得出,只是,她花朵是谁?不管那一世,从来没人夸过她是什么良善之辈。 “你就是要将这三界翻过来,也不关我半点干系。” 花朵离开得义无返顾,没有回头,若她当时只要心软回头那么一下下,就会看到,那满头白发的人,本是高傲邪魅的眼眸里,蓦然已是落下两行清泪。 ☆、第127章 生死不明 当花朵从镜湖出来时,外面除因失了束缚满世界乱飞乱窜的冤魂厉鬼外,再是无一活物的影踪,那些本是在林子外面坐观局势的一众邪门歪道也似凭空蒸发了一般,一个个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她根本没多余心思去管外人的事情,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老爹他们去哪里了? “爹,老爹!” 几乎将整个竹屋都翻了个遍,除了那一个个鬼影子,她硬是没见着他们半个人影。 老爹呢?她的孩子呢?她的弟妹呢!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小云,小语!” “风儿!” 人呢,人都去哪里了?! 这世上我最想保护的亲人呢?有谁看到了? 循着空气中未曾散去的淡淡血腥气味,她只看到院子里几处未曾干涸的血迹,然后,她整个人踉跄了步子,眼瞳跟着也缩了缩…… 随手拍死几只飞扑而来不知死活的厉鬼,她蹲在地上,沾了些染血的泥土在手里,拿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整个眼都红了。 浸淫杀戮这么多年,她又如何闻不出人血的气味? 难道,就在她离开的这短短的时间,他们…… 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的。” 身子一下似被抽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的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抹刺眼的血色无情地提醒着她,刚才这里有一场她所不知的杀戮。 老爹他们消失了,找不到人的她,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愣了好久,她才似想到了什么,猛然站起来,看向周围,大喊起来,“白狼!白狼!” 对了,还有白狼在他们身边,白狼呢,白狼呢? 喊了好久,那只只要她一喊就会出现在她身边的凶兽,此时却是怎么呼喊都不回应她,像消失了踪迹老爹他们一般。 她也再感知不到他的位置,仿佛他们之间突然树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建立在他们之间的契约,就被这道墙隔离开,她怎么努力都跨不过去。 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个活物,然后就是空中久久不散的一众冤魂厉鬼,鬼泣之声此起彼伏,仿佛幽冥炼狱。 老爹他们去哪里了? 谁能告诉她? 喉咙里发出怪物一般的嘶哑声音……疯一般揪着自己头发的女人,似失去了幼兽的母兽,仰天悲鸣哭泣起来。 那些个厉鬼哪里又能懂得怨鬼道上女子哭声里的悲鸣,一心只想噬尽她身上每一寸骨肉,喝尽她每一滴鲜血,纷纷不要命似地往着她身上扑去。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毫无自我意识的厉鬼们便是将这怨鬼道唯一剩下的活物围了个水泄不通,疯了一般地在这仅剩的猎物身上啃噬。 整个院子,鲜血飞溅,血雾四起…… 成百上千的鬼物,就似白蚁过处,只不过片刻时间,便是可以将所遇活物啃噬个干净。 被全身的疼痛拉回了神志的人,看着满身的血肉模糊,眼神里全是恍惚,似布偶一般任着千百鬼物摆布……是不是,老爹他们,就是这么被他们啃噬干净的? “我问你,我老爹他们呢!” 她红着一双眼,一把捏住一只厉鬼在手里,眼里全是冰冷暴戾的杀意,然后在那鬼物的一阵怪叫中,生生用着青筋暴露的手,将他活生生捏得米分碎。 她要他们,从这三界彻底消失! …… 看着花朵像捏死苍蝇一般将那数百的鬼物轻易捏死,暗处的鬼物们早吓得软了腿,看到她一步步朝着他们的藏身之地走去时,个个都白了面色。 “大家快逃!” 只有傻子,才留在那里等死! 却是那满身是血的魔鬼,似游龙走凤一般穿梭于四散而逃的鬼物中,出手如电,不到片刻时间,便是拍碎了好几十只鬼物的魂魄。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们逃得快,还是我杀得快!” 魔鬼的声音,在这满是尖叫的林子响起,那般可怖。 嗜血的笑声在林子里响起,花朵一把拧住面前鬼物的头颅,如破坏一只没有生命的玩物一般,毫不怜惜地“咔嚓”拧下…… “求姑娘饶命!” “你们都舍得下这般毒手来对付我一家,你说,我凭什么饶了你们?以牙还牙的道理,你不懂吗?” 她再次掐住另一只鬼物的脖子,眼色一片冰冷。 眼看自己就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那鬼物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起来,“不,不,不是……他,他们……没死……” …… “孽障!还不受死!” 一声满是威压的声音在天际响起。 被沉重威压加身的花朵,就觉背上一痛,一口血喷出,还未来得及看身后偷袭的人的模样,就两眼翻白昏死过去了。 * 不知何时,镜湖的湖水已是变成一片血色艳红,不断有成片的血色从下面翻涌而出,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味,若是有人站在湖边,定是能听到隐隐从湖底传出的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不错,下面,是一场真正惨烈的杀戮。 每一个被谣言引诱而来的妖魔鬼怪,都不过是下面初时醒来的魔尊的祭品而已。 ☆、第128章 阶下之囚 上古大魔复出的消息迅速在三界传遍,一时间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尤其是那些群龙无首,常年又被各大正派人士打压得厉害的魔族和各邪门歪道,趁着机会纷纷从暗处走出,卸下安份的面具,“揭竿起义”,处处与正道为敌,以响应怨鬼林。 只是,传说中的上古大魔并没有马上冲破封印,而是选择了闭关以稳固修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着实让守在封印外的一众正道人士瞪着眼一番干着急,眼看那湖水里血水翻涌,却没人敢下去送死,也更不敢去解开这传说中的上古封印,干守了几天没个结果,只得回千机寺想对策去。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之久,而就在一众以仙云门为首的正道人士疲于清理在落梅镇上到处伤人的厉鬼时,怨鬼林几乎成了一众魔物的大本营,四面八方的魔物不断往这方聚集,那上空魔气冲天而起,硬是将落梅镇这方正道气势生生压了好大一截下去。 三界持续了快一千年的平静眼看就要打破。 以仙界为首的一众正派人士开始人人自危,谁都知道,那上古大魔可不是个简单人物,那是数千年,甚至数万年都难得一见的魔仙,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仙帝,据说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让他们这些大道都还未成的凡人咋整? 正是人心惶惶之时,却是不知何处流出传言,据说仙界早预见了此次浩劫,在很久之前便是与妖族达成盟约共退魔族,并要通过联姻加强双方合作关系。 还有传言,此次被派来下界的仙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那可是三界几乎可以同魔尊一般强大的存在——拥有神族血脉的“战神”。 听着名字,似乎是在下界就英名在外的“天剑门”弟子,解九歌。 当然,为显示正道实力的强悍,花朵曾经的身份也被道了出来,这几乎等同“战神”下凡一般让人振奋的消息,在一众仙门弟子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于是,她就被人从阴湿的地牢里带了出来,被栓在千机寺的浮屠塔旁。 为驱除她心中的“魔性”,每日都有高僧们一轮一轮不停歇地,无分昼夜地在她面前念着佛经,念得她吃不好,睡不好,没几天便是满眼的眼屎和红血丝,整个人跟鬼一样可怖。 消息一出,像稀有物种一般,她被一群又一群,一波又一波的仙门弟子围观,当然,个人的意图到底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是,各怀心思的大家虽然来时的表情不同,去时的表情却是统一得很…… “你真的就是那个名动三界的半魔半仙顾雪舞?” “是啊。” …… 看着那蓬头垢面,长相普通,面色蜡黄与村姑无异,又满身恶疮,一身是伤,走路更是一瘸一拐的女人,一众男弟子心中关于这传说中的三界公认的大美人的美好幻想就在今日幻灭了个彻底。 “骗人的吧?” 不会是长老们为稳固人心,从哪个村里拉出来的倒霉村姑吧? 不少的男弟子受不了这强烈的反差,一个劲儿地催眠自己,这绝对不是真的…… 被旁边几个和尚不停歇的念经整得精神特憔悴的人动了动手上拇指粗的玄铁链子,耸耸肩无辜道:“我也觉得这是个骗局,我当时还在地里挖菜呢,就被不知哪里飞来的一个金刚圈给砸晕了,醒来后就来这里了。” 除了“挖菜”那说法是她胡诌的,谁也不能否认,她说的就是事实。 她好好一种地的良民,莫名其妙就成了一手放出上古大魔的罪人,你说她冤不冤? 只是,她这说法一出,就有“聪明”的弟子站出来说她是妖言惑众,“这妖女一派胡言,大家不要被她表象迷惑!” 于是,众人又知道了,这魔女是躲在这副壳子里的,这一身的伤只是她用来博得众人同情的假象而已……真真假假,众人各种猜测之后,一致得出结论,这尼玛绝对是个心机婊!装可怜给谁看呢? 没半点精神的人,听着周围的一番指指点点,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反驳,毕竟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只有她自己认为,她只是花朵而已。 “哼,又丑又脏,还三界第一美人呢……” 一众原本对“顾雪舞”这么一个人羡慕嫉妒加上恨的女弟子满脸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便是再没兴趣,纷纷散去。 一众男弟子也摇摇头,失望地离开了。 除了前几日有大着胆子不怕打击的人来她这里瞧瞧之外,之后,再无人来此围观,众人都知道了,那曾经的“顾雪舞”就只是个传说而已,而这传说是否真实,还有待考证。 有专门的一帮学术派开始考证,论半魔半仙体质的强悍程度,论古人的审美观云云…… 当然,对于九重封印加身,如今与凡人无异的花朵来说,她才不管你是解九歌还是解八歌,也不管众人怎么看她,她只知道,再过几天,妖界的妖主——墨离会来千机寺,与各正道人士共商退魔大计。 小师叔要来了,小师叔要来了……她关心的就只是这个而已。 听着小师叔要来的消息,一直蔫搭搭的花朵难得的来了精神,连听着周围的魔音贯耳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在小师叔来之前,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她被擒住之后,一直坐镇在千机寺的御影给她牵来了一只两个巴掌那么大的白毛狗。 那么小一只狗狗,却是颈子上那么大一个金圈圈几乎闪瞎她充血的狗眼……再是不细心,她还是发现了,这狗狗颈子上的金圈圈跟她手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一对的? 花朵眨巴着眼睛看着御影将狗狗拴在她身旁,满脸都是想问候他一句的表情,你他妈这是个什么意思?把她跟狗拴在一起? 人格侮辱! 似乎早知道花朵要问什么,御影不问自答道:“在我那里他一直不吃不喝,见人就咬,没个狗样,未免他以后再伤人,还是暂时交由你这个主人来养吧。” “汪汪!” 那白毛狗似乎对这和尚十分不满,龇牙对着这人一阵乱汪,却是那绳子只那寸长,它只能对着一纸薄距离那人的脚干瞪眼。 花朵这次着实是半个字都没听懂,“你啥意思?” 御影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在转身临走之时,对着那似乎是气得在树脚下转圈圈的狗狗意味深长道:“你若是在这处还乱咬伤人不安分,我便告诉她。” “汪汪!” 御影走了,除了一圈雷打不动念着一长串的经文跟个背景似的高僧们,就只剩这一大一小在你看我我看你…… 那白毛狗似乎是很通人性的,乌黑的大眼珠子上上下下瞧了花朵许久,然后就摇着尾巴自来熟地蹭过去了。 “哎哎,别蹭,我身上脏,会把你弄脏的。” 那狗狗似又听不懂人话一般,只顾着拿头在她怀里亲昵地蹭来蹭去,然后便是摇着尾巴乖乖地再补乱汪一句了。 “好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挺无聊的,身上又痛得很,不管你是来监视我的还是怎么的,我也接受你了。” 花朵叹了口气,轻轻地为怀里的小东西顺毛。 只是,顺着顺着,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家的狗狗,如今她竟是半点感知不到他的去向,生死未卜,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哎,小东西啊,你说我家那敖大人怎么回事?我每次遇到事情,那家伙就不知去向了……这狗狗,全身上下就一个怂!” 怀里的狗狗一听她这句话,不知怎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扯着狗链子急躁地转了一圈后,竟躲在了一旁的树叶堆里藏着去了,任花朵怎么招呼都不出来,似乎是……无地自容? “你咋了?” 狗狗不甩她,用屁股对着她。 她没看到,那家伙身子一颤一颤的,其实是躲在那处偷偷流马尿…… 她只觉得,这狗怪怪的,不过,倒是挺听话的。 待御影再来看这一人一狗时,两只是越见不像样子,瞧那四只满是血丝丝的人眼加狗眼,就知道他俩是被那佛经给荼毒得厉害,好歹他还有点善心,将那些也是念得快口吐白沫的高僧给撤了,还了这里一个清静。 “走吧。” 他打开玄铁链的一端,带着一人一狗向那临时的审堂走去。 “和尚。” 和尚停了步子,看着身后抱着狗狗一瘸一拐的人。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那日踩坏了你的花?” “非也。” “你敢对佛发誓?” “……小僧不打诳语。” 花朵心头草泥马一群在飞奔,看着手腕上这人亲自给带上的金圈圈……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那人沉默了片刻,只答道:“一切自有因果。” “狗屁的因果!你们就不能让我平静地活一遭?” 她其实,早就觉得,有点累了…… “汪汪……” 她怀里的狗狗,也对着前面沉默的和尚吠起来……似乎那人与它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129章 意欲决绝 在看到那些将一小小的审堂围得水泄不通的落梅镇百姓时,花朵终于明白了自己莫名其妙地背黑锅的原因了,敢情是天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自己没本事封印那魔尊,不敢向大众解释封印解开的真正原因,为堵悠悠众口,硬是将这罪责推到她头上——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花朵贪心不足开了那封印,酿成滔天大祸,成了三界的罪人? 为平民愤,伸张正义,稳住正道人心,所有要拿她这个“祸源”开刀。 棋局快收盘了,真相水落石出,看着这莫名其妙的结局,她简直哭笑不得,亏得她将这棋局复杂化了。 秋日的风很凉,有那么一瞬,花朵转头看着那满寺依旧开得荼蘼的彼岸花,觉得这人世,与那黄泉之地无二差异。 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小师叔。” 她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接她走?她一个人,等了好久好久…… 她有好多好多的委屈,有好多好多的心事,想与他说。 她只想看到他心疼地对着她说上一句:“乖孩子,不哭,有小师叔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看着那一片片火红好久,她越看越觉得眼角发起酸,于是不敢再看,专心地看着前面不做他想。 却始终忍不住思绪飘飞起来,今天,应该会看到小师叔吧。 他为什么,就不理她了? 安静地待在她怀里的狗狗,这次,似乎是看懂了她脸上流露出的委屈、苦涩和沉默。 就似电视剧里早就编好了的一场戏,一瘸一拐的花朵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人群立马骚动起来。 这就是那个破坏封印,放出厉鬼不知害死了多少人的罪魁祸首? 一见真凶,不知多少人红了眼,想起惨死的家人,恨不得立马上去将这人掐死,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堆臭鸡蛋、烂菜叶子纷纷向她砸去。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花朵记起了好久以前,那时,小师叔换了个叫做“墨倾城”的壳子来到她的面前与她玩那“过家家”的游戏,那时候,因为那些个莫名其妙的事,她也这般被拉出来游街示众…… 就没点新花样么?是不是,待会儿也会有人站出来数落她的罪过,要求要严惩她怎么怎么的?她是不是也要像以前一样,一一将那些人漏洞百出的谎话揭穿? 她觉得,今天自己老是走神,只周围此起彼伏的人声在不断拉回她的神志。 “打死这个魔鬼!” “我要杀了这个畜生,给我家人报仇!” “杀了她!” “烧死她!” …… 与上次情况不同,这次,幸存下来的百姓,情绪可是激动多了,看着那又是镰刀又是锄头又是菜刀地要往着她这儿砍来的百姓,她就知道……估摸镇子上死了不少人。 生生死死,不就是一个轮回吗?他们,比她幸福多了。 也许,她真的是生性太是凉薄了,她真的是一点都不同情他们,为什么要同情他们?又不是她害的…… 好在有维持秩序的仙门弟子将一众满心悲愤的百姓拦了下来,慑于传说中的“仙人”的积威,一众平头百姓还不敢怎么放肆。不然的话,花朵绝对是会落个被砍成肉酱的下场。 拍了拍怀里对着一众“不怀好意”的百姓恶狠狠地狂吠的狗狗,花朵面色从容地跟着前面御影的步伐向那所谓的“审堂”走去。 被烂鸡蛋、烂菜叶子和夹杂着的不大不小的石头砸,总比那些个饿鬼撕咬,被刀砍剑刺感觉好多了,反正身上都脏兮兮的,她不会嫌弃再脏的,顶着一头烂菜叶子,还算个时髦的造型呢,哈,哈,哈,此时此刻,她很想干笑几下,可惜,脸部表情只难看地扭曲了几下,不知怎的,她就是笑不出来。 人,有时候真的是不能高兴早了,洋盘过头了是会倒大霉霉的,今儿她是把这道理懂了个彻底…… 事无万无一失,总有百密一疏,仙云门派出足够的弟子去保护整个镇子的安全已是不易,留下来维持秩序的弟子自然是没几个,这为数不多的弟子又怎能一下管住这成百上千讨公道的百姓? 所以,突然事件,总是会发生的。 “我杀了你这畜生!” 人群里一身材高大的女人突然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袖里早已藏好的锋利匕首扎进了花朵的后背。 时间,恍惚突然静止。 群情激愤的声音戛然而止,花朵正要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 匕首穿胸而过,有艳红的血顺着寒刃滑落,一滴滴落下,在满是黄尘的地上溅开一朵朵血梅…… 小师叔…… 被刚才一幕震住的狗狗,就愣愣地看着自己头顶突然多出的锋利刀尖,随着抱着自己的人胸膛的不断起伏,不断地有血红的东西从那上面滚落而下…… 然后,匕首被人抽出,鲜血飞溅。 “我要杀了你!” 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一心要置花朵于死地,刺了一刀还不解气,眼看着一刀又要下去,却是被率先反应过来的花朵一把卸了武器,匕首被踢开到老远的地方。 她花朵再是落魄,也容不得别人任意欺凌! 她红着眼睛瞪着那人吼道:“大姐,你是亲眼看到我把你妈杀了?你他妈的就是猪脑子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们是凡人又怎样?他们是百姓又怎样?她凭什么要为他们的愚昧无知埋单? “给我滚!我不欠你们什么!都给我滚!” 气极的人抬手狠狠甩了那人一个耳刮子,只是,她还未打出第二巴掌,就因失血过多两眼发黑,不太不稳地向着后面倒去了。 “汪汪汪……” 这时,被摔在地上的狗狗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落地的同时,身子一跃,猛地一口咬上了那偷袭者的脖子,随着女人的一阵痛苦尖叫,人群再次骚乱起来。 “大家上啊,杀了这妖女!” “杀死她!这个祸害!” …… 接住花朵身子的御影,眼看局势就要控制不住,皱眉看着这一众喊打喊杀的百姓,吩咐了一旁的几个弟子几句,顺手将那拼死与伤了花朵的真凶作斗争的狗狗扯过来,身影一闪,带着一人一狗消失在了混乱的现场。 “嘭!”的一声巨响,本是要向一众百姓开放的审堂就关了个彻底,任着外面的人怎么闹都没再次打开。 嫌外面吵,御影又施了一个结界将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世界瞬时一片安静。 “外面怎么回事?” 御影看了一眼堂上的女人,只道:“现下由小僧与花施主疗伤,一切待她好些了再议不迟。” 这个修为高深的神秘高僧的话没人敢反驳,众人只得坐在座上等他与花朵疗伤。 然后,一屋子的人,不时看看他怀里满身是血脏兮兮的女子,不时又面色怪异地看着满脸怒气吊在他左手臂上咬着不放的狗狗的…… 只是,对在座知道花朵身份的人来说,他们大多是不在意她的死活的,说白了,这具肉身不过就是装着她仙魂的壳子而已,坏了就坏了。 是以,先前见着她一身伤,也无人在意。 至于御影左手臂上挂着的那只狗狗,如果不是有血水顺着它那小嘴巴不断流下,众人还真以为那就只是他手臂上莫名多出的一只大得可以的挂件而已,看久了不觉有些滑稽。 只是,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别人自然也没插嘴的余地。 对于凡人来说,花朵身上的不算是小伤,若是不小心护理怕就会出人命,可是,对于这些修者和仙人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御影几个疗伤的法术打出去,她身上的口子就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最后几乎再是看不到半点伤口,只剩那些被厉鬼撕咬,阴气所伤留下的诸多伤口还那般狰狞留在她身上。 整个事件中,花朵就只是多流了几滴血而已,就像坏掉的布娃娃,她再次被人缝好了。 半抬着眼皮,她瞟见手上不能愈合的旧伤,突然觉得,自己好吓人。 她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外伤是愈合了,她到底是伤了身体,加上她如今与凡人无差,身体底子又差,这几日忍受着一身伤痛精神已是到了极限,今儿再这么一出,她哪里还有多余的精神?整个人根本连跪坐都能不能。 御影之好将她放在一旁的柱子旁,让她靠着柱子,不至于让身子倒下去。 将人安置好后,他似乎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低头对着执着地咬着自己的手臂的狗狗道:“你是打算跟着我走,还是留在她身边?” 狗狗不理他,只是咬得更狠了。御影也不多说什么,抬脚便是向着后面的暗门走去。 “高僧……” “小僧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各位施主请便。” 也不待那仙云门的掌门挽留,作为东道主的御影真的就这么离开了,留下一只满口是血的狗狗撒丫子地往着“罪人”花朵那处跑去。 气氛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了起来。 “汪汪……” 狗狗满是担忧地看着一直耷着脑袋的花朵,黑葡萄似的眼珠儿里泪珠一个劲儿地掉。 “别担心,我没事的。” 花朵伸手,将狗狗抱在怀里,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在堂上扫了一圈,除了一两个熟面孔外,都是些她不认识的生面孔。 寻寻觅觅,还是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得让她心都痛的银白身影,此后,视线再是移不开。 眼泪,终是忍不住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泪眼朦胧之间,她看到那人握着椅子扶手的手,紧了又紧,紧了又紧……却是最终一句话都未曾说。 她有些失望地转头,看向透过雕花的门窗照入室内的阳光。 “小师叔,你知道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什么都不与我说……你以为,这是对我好……但是,你明明知道,这样,才是将我推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千年前,你这样……如今,你还要这样吗?” “顾雪舞,你以为你是谁?你在这里装可怜是给谁看?!” 情敌的声音花朵自然再是熟悉不过,她瞟了一眼那所谓的天界公主,也无心与她吵架,只抬手指了指她旁边坐着的男人道:“我花朵这一辈子,只可怜给他一人看。” “小师叔,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要你了”,花朵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小师叔,可不是你这样子,我满身是伤时,这天下,谁都可以无动于衷,但他不会,他会心疼我……” 说着,说着,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没看到,她怀里的狗狗,在听到“顾雪舞”三个字时满脸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我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顾雪舞,我只是花家村的一个凡人,我爹爹十月怀胎生下我的,我叫花朵。我受伤了,会痛的……” “我也不想知道你如今是怎么想我的了,反正……我放弃你了,你想过怎样的日子随你,若你真喜欢她”,她看向那个如今她羡慕的不得了的女人,道,“我不会纠缠你们的,世人有言——愿无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愿你们,无悔此生”。 说出“放弃”二字,她如今才知道,好难,好难,却是明明放下了,心头越觉苦涩,孤单…… 谁来救救她?蓦然间,她似乎想起了那孩子孤独一人的彷徨无助,原来,他们是一类人啊。 “若能奢求来生,希望我能被一个人,像小师叔一样,宠溺成一个坏孩子,无忧无虑。” 这是她从来就想要的生活,却是从来都未曾实现的梦想。 在一众仙人面前,有个女子,哭得像个孩子。 满室的寂静无声。 ☆、第130章 短暂幸福 130拨云见日 墨离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花朵直接从千机寺带出去了,并寻了落梅镇一处别院潜心照顾花朵,在她醒来之前都未曾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由着外界人心惶惶,对妖族各种猜测和顾忌。 魔尊还未出关,正道这边却早已一片哗然,人人自危,如临大难。 正是魔患当头,作为与仙界盟约退魔的妖界之主,他却是在这紧要关头,为了一个”罪人”不惜血溅千机寺,屠杀上百无辜百姓不说竟连在场的几名仙门弟子都不放过,手段血腥残酷,与那魔族作为有何不同?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于仙妖两族的联盟,不知个中内情的众人本就是不看好的,而今此事一出,以仙云门为首的修真界正道人士越见是不看好——妖族狡诈残忍,到底不为同族,意图难测! 在众人看来,妖族实力本就不可小觑,如今这妖主又是妖仙之体,实力几乎等同那上古大魔青枫,若是在这关键时刻对仙界倒戈相向,那必然是他人界前所未有的浩劫! 异族之心,不可不防! 于是,在仙云门的召集下,修界一众长老经过商议之后,决定联名就仙魔联盟一事与几位主事的主心骨从长计议。 却是那天界的三公主因那日当场被妖主拂了面子,人正怒气当头,不管一众人怎么请愿,连日来都是闭不见客,那天界的”战神”解九歌更是潜心备战除魔拒不见客,人影都难一见。 一众以三界存亡为己任的修界元老在两位上仙那里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另寻他人,终于找到了千机寺高僧御影这么个稍微好说话点没那么高冷的了,人家却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 一众人说得都快上天了,说得明儿就是世界末日似的,他就耐心地听着,不时拿着花洒,浇浇他那满院子娇娇嫩嫩的彼岸花,再没事发表点个人意见,待那些人说够了,就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然后……就没下文了。 众人这才知道,怕是上面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根本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没上面撑腰,白白损耗了那么几个弟子,也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白白吃了这个闷亏,对外解释是有妖魔突袭,并嘱咐门下弟子谨慎行事,遇到妖族的人都给绕着走。 至于那好不容易抓到的所谓放出上古大魔的”祸源”花朵,她爱咋咋咋的,上面都不管他们管啥? 是以,花朵就待在墨离落脚的临时别院安心养伤了,没半个人敢去打扰她。 * 在魔族的阴影笼罩着整个人界,外界一片阴云密布,人心惶惶时,落梅镇的某处却是一片家人团聚的喜气洋洋。 各色琉璃铺地,满园繁花簇锦的花园里,三个面上带着纯真笑意的孩子和一只白毛狗狗正在快乐地相互追逐,银铃般的笑声惹得墙外心事重重、满脸忧心的路人连连侧目,却是那一堵高高的围墙将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直到,繁华掩映之处,出现一抹银白的衣角,正是玩儿的开心的年龄最大的孩子眼尖,一下便是看见来人,一把抱起最小的男孩在怀里向着来人疾步走去。 ”姐夫!” 墨离对着花云笑笑,温柔道:”走吧,午膳好了,先去用膳。” ”嗯嗯,好的。” 花云立马带着两个小娃往着正堂的方向去用膳了,那里,老爹和林姨他们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 白毛狗狗却是没有跟着花云他们去,只是留在那里,一双黑葡萄似的乌溜溜的眼珠子深沉又复杂地打量着面前此时对他来说高大无比的男人,神情之中不经意流出点羡慕嫉妒出来,谁都猜不出,它此时是在想些什么。 墨离看着几个孩子都离去了,才看了一眼身后一直抬头打量着他的”心思沉重”的狗狗,转身便是朝着园子的另一方向走去了。 他身后的狗狗,也始终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过一道长长的游廊,再转过几道弯,他来到一处安静雅致的院子。 临推门之际,墨离突然转身,看着身后全身戒备起来的狗狗道:”一堂堂的上古凶兽,落得如此下场……” 他能放心地离开去与仙界的人周旋,就是因为有这家伙在她身边守着,却是哪里知道,这上古的凶兽也不过如此,被那千机寺的御影轻易地就制住了。 听着他如此一说,那向来高傲的狗狗立马就炸了毛,满脸凶狠地对着面前的”臭男人”呲牙咧嘴起来,弓着身子似乎马上就要扑上去咬死他丫的,却是在剩下的那么最后一点点理智的牵引下忍了下来,只得化悲愤为力量——气得在原地转圈圈,转一圈,对着面前讨厌的男人恶狠狠地”汪”一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现下所遭受的侮辱和心中难言的悲愤。 然后,狗狗想到了花朵的那句话,突然就耷拉了脑袋——好像,他是怂了点。 他竟然让”他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他妈的他就不是个男人! 身为上古凶兽,他早已潜意识地将花朵划分为自己领域里的东西,向来领域意识鲜明的他,怎能忍得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权威?他可是上古凶兽!凶兽!懂不懂?! 可现实的确是——他好怂! ”呜呜……” 一次次遭受强烈打击的狗狗惭愧得再次流起了马尿,强烈的打击让它小声地呜咽了起来,没脸出现在”自己得女人”面前,就那么灰溜溜地走了,不知道又跑去哪里怄气去了。 墨离没有笑那狗狗的傻样,他看着眼前镶嵌着琉璃的雕花木门,出神地站着,良久,才抬手,推开门走进去。 他其实,才是最不敢见花朵的那人。他的丫头…… 撩开重重帷帐,抬手轻轻触上闭着眼眸熟睡的人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墨离的神思有些恍惚……一千年的时间,沧海桑田,他忘却前尘在人世不断轮回以凝魂聚魄,到最后一世,有了残缺记忆的他,却是在怨怪她…… 待回了本体,留在他身体的属于她的残魂的记忆,成了他不敢承受之重,抬手抚上胸膛那颗鼓动有力的心脏,他面上的神色,是从来没有的痛楚。 他的孩子所经历过的,他都一一去重复一遍…… 好在,他在三途河里,捞出了她那剩下的,还未化完的骨…… ”傻孩子,你要是不在这三界了,我又怎会独活?” 把三界所有都放在他的面前,又怎能比得上这孩子的一丝一毫,他墨离此生此世,就只要她好好的,什么三界一统……仙界的人,竟是将他耍得团团转! ”小师叔。” 站在床前的人一愣,面上暴戾之色迅速隐去,低头向着床上的人看去,却是他的丫头似乎只是在说梦话而已,手在一旁摩挲着乱抓了一阵,待触及他的衣角,便是重新安静了下来,死死抓着再是不松了。 安心睡去的人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然后,他看到她的眼角,一滴滴热泪滚落而下,也烫伤了他心头最柔软的一角。 他要怎样,才能补偿她,怎样,才能把他所有的都予她。 他的所有所有,都只是想与她一生无忧。 如她所愿,过她想过的生活。 * 花朵这一觉睡的太长,足足睡了三天三夜,眼睛上糊了一眼的眼屎粑粑,睡得天昏地暗,她自己都满眼金星乱闪,小脑麻木,大脑停顿,才不情不愿地醒来。 一醒来,对她来说,就是惊喜连连。 上天眷顾,她最最挂念的小师叔回来了,老爹他们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日的小鬼所说真的不假,老爹他们真的是被罗白的人带走的,见着一家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惊喜之余,一直吊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小师叔回来了,老爹他们也好好的,她都觉得,像做梦一样……有好几天的时间,她连闭眼都不敢,就怕一闭眼,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小师叔。” 花朵痴痴地看着软榻上与自己喂粥的人傻笑。 ”嗯?”正是吹着勺子里的粥的人停了动作,抬眼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却是继续喊着:”小师叔。” ”在。” ”小师叔。” ”在。” …… 花朵不厌其烦地喊着,墨离便是不厌其烦地答着,直到旁边的花云看不下去了,打断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甜蜜蜜,”哎呀,我说姐你两就别在我这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了,甜得我牙都跟着疼?” 花朵横了小妮子一眼,一把拿过小师叔手里的碗勺递过去,对着她眨眨眼道:”小孩子别乱说话,喏,帮我端走,我要跟你姐夫说会儿悄悄话。” 花云立马会意,鬼精灵地对她做了个鬼脸,”知道了,你不就是嫌我在这里碍事儿嘛,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 说完,她就接过碗筷,乖乖出去了,并关好门,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 ”怎么今日吃这么少,嗯?” 花朵今儿早上总共就只喝了不到半碗的山药薏米粥,墨离有些担心她根本没吃饱。 ”因为,我想出去吃。” 这几日都躺在床上养伤,每日有小师叔和老爹他们精心的照顾,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早好了,如今,她就只想出去走走散散心顺便透透气。 ”你想吃什么?” ”薄荷枣泥糕,小笼包,糖炒板栗,好多好多。” 她的心,此时就像外面的飞鸟一样,扑腾扑腾地想迫不及待地飞出去。 ”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墨离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起身招呼了丫鬟进来与她梳洗打扮好,便是带着人出门去了。 院子里跟着两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狗狗委屈地看着两人甜蜜蜜的背影,汪汪叫了两声,便一边兀自黯然伤神了,任花云他们怎么逗都高兴不起来。 它觉得,它整个人生,就是个悲剧,太他妈的憋屈了! 老子是上古凶兽啊!凶兽啊!懂不懂! 这天下,有谁能懂独属于它的忧伤?有谁能懂它作为男银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伤痛?! 狗狗郁卒地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金圈圈,这尼玛在它好不容易从那封印里爬出来要去救他心爱的女人时被那死和尚给带上的完全限制了他修为的怪东西! 他太阳那死和尚! * 因着前些日子的厉鬼肆虐,如今又魔患当头,曾经繁华一时的落梅镇早已不再是当时模样,街市萧条,人烟零落,死的死,伤的伤,能搬走的,也早就搬走去逃命去了。 如今,整个街市上除了一队队巡逻的仙门弟子,便是再剩不了几个人了。 经历过一遍血腥屠戮的镇子残垣断壁比比皆是,街道更是一片秋风萧瑟,一片破败。 花朵却是一点不在意这些,从来没有的好心情,眯着眼睛满脸享受地跟着自家的小师叔在街上一遍一遍地逛来逛去找自己喜欢的美食。 看着自家的丫头从心底流露出来的喜悦之情,墨离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围着整个镇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花朵面上不见疲色,终是在千机寺的附近找到了一处装饰豪华的酒家。 总有些不怕死的,会留在这里,比如说,罗家的少主罗白,这一名为”云上人家”的酒家正是他名下所经营的。 两人那么不知疲倦地在整个镇子逛来逛去,一早上的时间就那么过去了,待两人踩着步子慢悠悠地走进这处酒家时,里面已是坐了一屋子的仙门弟子。 天生就似天上的星星一般夺目存在的两人迅速引得了座上人的注意,两人之事早已在修界沸沸扬扬传了个开,如今真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面色难免防备起来,各自都紧张地摸上了自个的防身武器,怕那妖女身旁的妖主发难血洗这里。 众人防备警惕的视线让花朵有些郁闷,皱着眉头在大堂里扫视了一圈,恶狠狠道:”吃你们的饭,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来吃饭的?” 有小师叔在旁边杵着,她那仗势欺人的尿性就犯了,有个不愉快,绝对不会忍着。 ”再看我挖了他狗眼!” 于是,在她的淫威之下,众人只得转头,食不知味地吃起了面前不再美味的膳食。 * 只是,世上就有那么碰巧的事情,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情敌见面…… 好巧不巧,人家天界三公主在屋子里生了好几天的闷气之后,今儿也出门来散心来了,上天注定一般,两人就在这诺大的镇子里,在这小小的酒家碰上了。 楼上楼下,两个女人就那么看着,视线之间”哔哔剥剥”的火花那闪得,这再是明显不过的火药味道,让满室的仙门弟子都不禁好奇地开始关注起来。 花朵恶意地对楼上早已气得面色发白的女人笑了笑,索性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堂而皇之,死不要面皮地跟着自家小师叔秀起了恩爱。 ”小师叔,我手痛,你喂我嘛~”嗲声嗲气,满是撒娇的声音,听得旁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墨离也不说什么,只面色从容地接过小二送上来的一碗冰糖雪梨银耳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勺一勺地给她喂了起来。 某只还死不要脸,每吃一口还满脸享受地叹息一下,”真好吃”。 吃一口,她就看一眼楼上眼里都快喷火的女人,心情好得不得了。 终于,”哗啦”一阵杯盘碎裂的声音在楼上响起,众人抬头,就看着楼上的仙界三公主霍地起身,满脸扭曲怒意地看着下面得意洋洋的花朵怒道:”贱人!” 她骂她? 有小师叔在,花朵虚她个花瓶? 于是,她也一拍桌子,气势毫不输于那人,骂回去:”小婊咂!” ”贱人!” ”小婊咂!” ”贱人!” ”小婊咂!” ……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了起来,斯文扫地,当然,对于外人来说,那一看就智慧仗势欺人尿性十足的花朵就算了,那高贵惨了的三公主,却是让人刮目相看。 有心人想明白了,看来看去,她们也不过是两个被宠坏了的任性丫头了。 顾忌墨离在场,华灵好歹还是有点眼色不敢太过分了,却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朵那死女人在自己面前嚣张,气得极致时,终是忍不住动了手,随手抓了一个杯杯便是向楼下的人砸去。 当然,飞到半路的杯杯意料之内地被墨离挡了下来,碎得灰灰不剩。 两人吵架的那会儿功夫,花朵这边墨离点的菜品也都上齐了,吃了一口小师叔剥好了递过来的虾虾,嚼了几口吞下去,花朵不依了,叉腰蛮横地看着低头专心布菜的小师叔道:”那臭女人待会儿敢用法术欺负我你一定要收拾她!” ”好。” 死不要脸的贱人!楼上的人气得浑身都发抖。 却是华灵正是气得要命之时,楼下的女人已是操起了一个满是茶水的杯杯向她砸了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她只偏头堪堪躲过擦脸而过的杯子……却是里面的茶水。 泼了她一脸一身! ”你!” 她气哼哼地指着下面的人,肺都快爆了。 ”我什么我?告诉你,我花朵可不怕你!” ”贱人!我砸死你!” 于是……楼上楼下,难得盛景,杯盘乱飞,劈哩哗啦,好不热闹。 (我得悠着点更了,快结局了,可不能草草了事,等回去后再慢慢改改。) ☆、第131章 我要造反 在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花朵面前,华灵到底道行太浅,气极之时开始口不择言,“顾雪舞,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我帝父……” 却是再要说下去时,那正是在安安静静地与花朵剥着虾子的人突然抬手一挥,一道白光直击她的喉部,就似话匣子被重新上了锁,剩下的话就这么突然卡住,任她怎么嘶着声音都再说不出。 而当华灵愤怒地向当事人看去时,那人眼里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让她浑身一激灵,刚起的怒火被当头一盆冷水泼熄,一瞬的功夫便是不见了半点脾气。 这时,她似乎才知道,似乎自己是说了了不得的话语。 “我……” 她捂着嘴,手都开始发抖。 这是天界的秘辛,她也是不小心偷听到的。 要是让帝父知道了…… 她亲眼看到那向妖界泄露了“天机”的仙人被直接送上了诛仙台,眨眼间便是毁了仙身,散了元魄,就那么消失在了三界之间,他的名字,从此便成了仙界的禁忌,谁都不准再提起。 她却是忘不了,那位上仙的名字--穆锦年。 很干净,很清冷,又很寂寞的人……是的,那个男人很寂寞。 明明长着一张让天下女人都疯狂的皮相,却是从来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深居简出,拒绝着所有人的示好,少言寡语,又显得心事重重,疏离异常。 没有一个人走进过他的心。 每次在宫廷宴会上遇到他时,她都看到他一人坐在角落,不是安静地饮着酒水,便是看着不知何处出神。 所有人都沉浸在仙伶的轻歌韵舞之中,只他一人,清冷出尘,独自将自己隔绝在了三界之外。 怕是除了与他一同登仙的解九歌之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却又是这样的人,眉眼之间无意流露出的清愁,对月独酌时满身的寂寞,独坐花间下棋布局的淡漠,让好多女仙为他疯狂成癫。 “你为什么总把自己关在仙府哪儿都不去?” 除了仙界的战神解九歌,他不喜与外人相交,他的仙府从来都是大门紧闭。 她是硬闯进去的。 那时,他正在与自己对弈,看到他的闯入,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看着她,良久才答道:“我喜清净。” “外面很吵吗?” “是的。” “为什么啊?” “三界生灵,皆为凡心。” 她听不懂。 她是仙界唯一的嫡出公主,不论是仙帝还是仙后,从小便是对她骄纵宠溺,只要她想要的,他们从来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 仙界更没有人敢欺负她,谁敢伤她一丝一毫,即使是那些庶出的哥哥姐姐都会被严厉惩罚,曾经就因为有一不懂事的小公主公然与她争夺一妖族上供的飞凤珠花,便被面色不愉的仙后当场下令打入凡间,受了十世轮回之苦才得回返仙界。 她这样被人宠着,就宠出了病,以为这天下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她想要,她就该拥有,没有什么对与错。越不容易得到的,她越要得到。 这大概就是,征服的快感。 她喜欢强大又俊逸的男人,尤其是像穆锦年这样其他女仙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儿的“高岭之花”,这样的男人,其他女仙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唯有她才有资格去占有,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站在她的身旁,跟着她一起受三界膜拜。 于是,她去向仙后说了,要他做她的仙侣,仙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摸着她的头慈爱道:“咱们的灵儿可是长大了。” 她是仙界唯一的嫡公主,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娶她为妻,她却是选了从凡界上来,毫无背景的他,她觉得这该是他的荣幸的。 就算他是上仙,作为一个凡界渡劫而来的人,他的地位永远比不上他们这些本就仙身出生的仙。凡间有三六九等,仙界也分地位尊卑,他不过是最下层仙人中的“上等人”而已。 仙帝本是有微词的,不过,到底是她喜欢。 “你得感谢本公主,我看上了你,母后说了,等我再长一岁,就让帝父许了我们的亲事,让你真正入我仙家的门。” 一岁,也不过百年罢了,对她来说,就不过凡间的一年而已。她觉得,他该是感谢她的,只要与她成亲,他就会立马获得“仙君”的称号,真正脱离人仙之列,正式踏入“仙班”。 他静静地听她把所有的话说完,然后,与她说了一句:“仙人不可私相授受的规矩,是否是专门与我们定的?” 没等到她长那一岁,他就被帝父下令押往了诛仙台。 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没等到行刑的时间,头也不回地,就跳下去了。 他的“叛变”让她颜面尽失,她因此情绪低落了许久,有一段的时间,她的脾气很是暴躁,她觉得,不管她走到哪里,周围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嘲笑。 仙后心疼她,说了要与她一个更优秀的夫君。 后来,她便遇到墨离。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越是对她疏离的男人,她越是喜欢。 …… 回过神来,华灵面上是如劫后余生的后怕,看着一众人怪异又好奇的打量,终是忍不住颜面尽失的尴尬,狠狠瞪了一眼楼下的花朵后拂衣而去。 花朵蹙了眉头,收敛了任性的嘴脸,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道:“小师叔为何不让她说完?” “那是她仙界的事,我们不必去管”,那人沉默了半晌,便又如无事一般,将剥好的一堆虾仁递到她的面前,“吃饭了”。 花朵不动,只站在那里看着他。 墨离没有抬头看她,只扫了一眼满桌子的佳肴,“不合你胃口吗?” “嗯。” 花朵用鼻音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声。 听着她没兴趣,墨离也再是不看那桌上上好的菜品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帕,将手指上剥虾沾上的汁水细细擦干净。 “雪舞喜欢吃什么?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这家不满意,那他就带她去别家,落梅镇没满意的,他便带她去别的城镇……一家一家,他陪她吃遍,直到她满意为止。若是人间她不满意,他就带她去妖界、魔界、冥界、仙界,她想去哪里,他都满足她。 “我想吃小师叔做的蒜蓉娃娃菜、梅香排骨、蘑菇包、滑蛋虾仁、皮蛋瘦肉粥……” 她说了好多好多,那些都是小时候,小师叔与她做过的,她最最喜欢的菜品。 那人终于抬头看向了她,眼眸却是她看不懂的深沉,“好”。 他起身,要拉着她离去。 她甩开了他的手,在他不解的视线下,撇脸看向了别处,“我脚走痛了,我要小师叔背”。 像她小时候那样背着她,背着她走过一年四季,看尽花开花落…… 然后,堂堂的妖界之主,众目睽睽之下就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在身后的女子乖乖地趴在他背上后,起身离去。 “看什么看,小师叔是我的,你们再怎么看我也不会给你们的。” 花朵对着背后一众神色诡异的食客使了个鬼脸。 人烟萧条的街头,两人身影,突兀又醒目,只秋风落叶伴着他们的脚步。 “小师叔。” “嗯?” “我不叫顾雪舞了,我现在叫花朵。” “好。” …… 一直在家里坐立不安担心两人安危的花大宝看到他们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是看着趴在自己夫郎身上不下来的花朵时神色有点怪异,愣了一愣,才宠溺地责备道:“你看你这孩子,怎能让自己的夫郎背呢?不像话。” 花朵亲密地搂着自家小师叔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满脸幸福地对着老爹调皮地吐了吐舌,“没事,小师叔有力气背我”。 “爹爹。” 看着漂亮爹爹只背娘亲却不管自己,花大宝怀里的小娃娃却是不干了,面色别提多委屈了。 墨离没有理他,只看着花大宝柔声道:“公公,妻主大人今日还未用膳,我先去与她做些吃得,麻烦您先照顾一下风儿。” 看着对花朵这么贴心的人儿,花大宝自然是满意又心喜,巴不得他们俩天天腻着你好我好看得他放心,“风儿我看着呢,快去吧,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把身子养得好好的”。 他家二丫身子骨太弱,他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照顾她与她调理一下身子,如今有这人对她这般细致,他也是放心了些。 “娘娘。” 爹不理,娃娃撇撇嘴,把视线转向了自家娘亲。 却是娘亲只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孩子,待会儿娘再来陪你玩儿啊”。 爹不疼,娘不爱,宝宝委屈……宝宝没人疼…… 看着两人的离去,宝宝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眼里金豆豆一蹦,流起了马尿。 “呜呜……” “宝宝不哭,我们去玩儿……” 怕娃娃影响了小两口的甜蜜,花大宝急忙抱着他往花园方向去了。 两无良父母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娃娃哭了两声见着没人理,也就再不哭了,只挂着两条马尿被花大宝哄着去看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去了。 水池里的鱼鱼挺好玩儿的…… 厨房的食材有很多,足够墨离做好几道菜了,只是,他都好久未曾动过手了。 时隔一千多年,花朵也终于再次看到小师叔退下广袖长衫,绑着围腰忙里忙外与她做饭的样子。 她就坐在灶台上,看着他有些笨拙地又是洗菜又是杀鱼的,觉得有趣,“要我帮忙吗?” “不用,让我来就好。” 没人知道,墨离其实非常喜欢研究菜谱,以前在青阳峰上的时候,为了不让小孩子对吃食腻味,他与顾雪舞设计的菜谱,基本上三个月都没有重复的,常常还变着各种花样,让小孩子惊喜连连。 一入了厨房,这里就是他的世界,对于菜品的做法,早在之前就想好了该以怎样切法、以怎样的火候、多长的时间、怎样装盘做得色香味俱全,所以,他从来不喜欢让别人插手。 “小师叔,我现在脸上胶原蛋白流失很严重,你以后多给我设计点美容养颜的菜谱啊……不然我就真变老太婆了。” 正在剁蒜的人转身,认认真真将花朵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若有所悟一般点点头,“好”。 吃饱喝足后,花朵嚷着要去千机寺的浮屠塔上吹风…… 在那上面,她的一句话,决定了三界今后的走向。 “小师叔。” “嗯?” “我们造反吧。” ☆、第132章 无能为力 “哈哈,当然开玩笑的。” 花朵耸了耸肩,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她怎么会去做这种傻事儿呢? 转身看着脚下满寺寂寞的飞红,暗自攥着衣角的手紧了又紧,待长长呼了一口气,她又缓缓道:“小师叔……” “嗯?” “你真的要和那个公主成亲?” 为什么呢? 回答她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明日我便差人将你送回妖界。” “小师叔呢?” “待这里的事处理好了便回去。” 花朵低头看着手上将自己修为限制了个彻底的金圈圈,双手撑在身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也只有这样了,现下我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以着墨离对花朵的了解,他本是以为她是会闹脾气不依的,却哪里知道她竟是就这般爽快答应下来了,这反倒教他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本是想说什么的,却是又觉得现下还不到时机…… 还是等以后,慢慢告诉她。 墨离蹙着眉头看着怨鬼道方向越见浓郁的魔气,微眯的眼眸满是沉重的心思。 “小师叔,我想去拜访一下我昔日的故友。” “好。” 她今日出门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要拜访那位拥有神族血脉,在天剑门时就如同神一般存在的人物——解九哥。 只是,时隔多年,昔日如手足一般的兄弟,好似并不待见她了。 “滚!” 蕴含着强大威压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震得花朵一个趔趄,险些步子不稳栽在地上。 如此明显的逐客之意,让她蹙了眉头,“我花朵活了这些年岁,从来都还不知道‘滚’是怎般的动作,要不大哥你现下就出来教教小妹?!” 那日与这人第一次见面,花朵就隐隐感觉出来他对她冰冷到骨子里的疏离,却是当时并未曾多在意,只是,今日她一来对方就直接地送出个“滚”字,她再是感觉不到他的厌恶,那才是白活了这些年岁。 就算再是记忆残缺,她还是记得,解九歌、云舒、穆锦年、欧阳绝和她花朵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快一千年的情义,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这么多年未见,大家,过得还好吗?” 没有回答,那便是不好。 良久的沉默让花朵沉了心思,然后,里面传来一声叹息般的低沉男音,“你走吧,我们已经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那便定是与她有关?! “可我有话说”,花朵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似是要将之盯出一个洞出来,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今日就是还债来的”。 “还债”两字一出,门内门外两人俱是身子一震。 “还债?你觉得你欠下的那些,如今的你还得起?” 花朵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果然,她似是而非地丢了个“还债”出来,引出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低头,她垂目看着脚下,拳头攥得死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却是剩下的话语被袭向她颈侧的罡风打断,对杀气敏感十足的本能让她瞳孔一缩,待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之时,便是见着离自己脖颈一拳头距离的银色刀刃。 这把刀,她自然熟悉的,是解九歌的斩月刀。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三个字?!” 他恨着她,到想取她性命的地步? 机械地转过头,她看到刀尖被小师叔稳稳地捏在手里,而那她本来熟悉的,该是满满的温柔的眼眸里,此时全是暴怒的杀意,“你敢动她试试!” “墨离,你如今自身都难保,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 花朵都还未来得及将心头的疑惑问出,面前的两个男人便是身影一闪化成了两道流光消失在了她面前。 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头顶的天空,两人像是红了脸意气用事的毛头小伙子,不管不顾地交起了手,双方之间互不退让,一时之间又难分高低。 强大的威压,让整个世界飞沙走石,风云变幻,地动山摇,惊得一众正道人士纷纷变了脸色,立马出来看个究竟……却是待看清了打斗的两人,众人才知是虚惊一场。 可是,这两人为何又对上了? 带着一众正道人士匆匆赶来的华灵脸色不善地瞪着花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自己问他们去呀?” “你……”华灵咬牙切齿地瞪了花朵一眼,却是一时间又奈何她不得,只得跺脚对着头顶没好气道,“你们俩都给本公主住手!” 现下正是紧要关头,需要安定人心之时,哪里容得下他们这般胡闹? 却是两人根本不甩她半点,越打越到云层之上,最后几乎不见了踪影,看得下面的人,尤其是花朵一愣一愣的…… 华灵正是无计可施之时,突然,一苍老又不失中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公主莫慌,还是由老夫来收拾这孽障吧”。 孽障?!他这是在骂她小师叔?! 心头瞬时起了戾气,花朵眯着眼眸看向声音来源处,便是瞧见一手持拂尘的白发老者从逐渐退开的人群中走出,满身的清冷出尘,一派仙风道骨,站在仙界的三公主面前,恭谨地对着她作了一揖。 这是谁? 许是连华灵都未曾想到此人的突然出现,竟是愣了许久,才有些不可置信道:“东陵仙尊。” 一句话,如一颗炸雷,让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想不到除了三公主和仙界的战神,仙帝居然还派遣了另外一名地位尊贵的仙君过来,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人,身份是仙身出生的仙君外,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帝唯一的老师…… “您,您怎么来了?” 见着那从来都是飞扬跋扈惯了的三公主竟是对此人如此恭敬,花朵心头越是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此人的出现…… 果然,那老家伙拱手对着头顶的方向拜了拜,“他狐族天性狡诈、乖戾,就算盟约在先,随时也可能对我仙族倒戈相向,不得不防,老夫此次自然是奉了仙帝尊令暗中辅佐三公主和解上仙来的”。 “帝父派您来的?” “他狐族本就有反心,这盟约主上当然未信十分,早留后招在手,如今既是他墨离先与我族动手,就修得怪主上没与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老者冷冷地瞪了一眼半空与解九歌颤抖的人,口中念念有词,在袖中一掏,便是抓出了一拇指粗的纯黑锁链在手里,随即向着天上一扔,那锁链竟是在空中暴涨几倍,然后有意识一般,飞速向着打斗的两人飞去,不出片刻的功夫便是将墨离脖子缚住…… “小师叔!” “孽畜,还不受降!” 老者话语一落,花朵就眼睁睁地看着半空中小师叔的身影开始迅速扭曲起来,就像是在被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毫不留情地大力拉扯,然后,一声巨响,伴随中刺耳的痛苦狐鸣,原来小师叔站着的位置,出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白狐…… “小……师叔……” 这是花朵第一次,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看清小师叔本尊的模样。 却是此时,那半空的白狐就似正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一般,双眼发红,疯了一般死命地要将束缚着自己脖子的链子给扯下来,但是,不管它怎么努力,那链子就牢牢缚在它的脖子上,纹丝不动…… 那链子,还似天性与雷电相吸,不出片刻,那九天的雷劫便是一道道毫不留情地打在了白狐的身上,密密麻麻地,似是要直接将它劈得魂飞魄散。 明明那么远,花朵却是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随着天雷的落下,它的身上,不断地出现一条条巨大的血痕,一条一条……感觉她的心,也在跟着裂开…… 那天上的雷劫太过霸道,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本是挣扎得厉害的白狐就再是没了半点力气,身子一歪,就直接从天上摔了下来…… 她的小师叔这样摔下来,会死的……会死的…… “小师叔!” 众人就看着满脸惊惶的女子不管不顾地朝着白狐落下的方向跑去…… 然后,“嘭”的一声巨响,一阵地动山摇,瓦石飞溅之后,大半个千机寺,便是被落下的白狐砸成了一个大坑。 一切尘埃落地,坑里,坑外,也没了花朵的身影,估计,死了吧。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白狐直直地砸向了她的位置…… 那白狐在众人看来想必是受伤也不轻,刚才已是被雷电劈得浑身是血,皮肉外翻没一处完好,又因仙锁在身,无了仙法护体,从那么高的天上摔下来,筋骨自是承受不住这般霸道的力道,早就摔碎了,任它怎么努力都再是站不起来,最后只得像一只困兽一般,明明满嘴是血,却是要守住自己最后一块领土,龇牙咧嘴地对着周围的敌人,不让它们靠近自己半分。 “孽畜!还不受服!” 白狐再是经不住老者毫不留情的一鞭,一口血水喷出,身子一歪,便是彻底地倒在了地上。 “以前主上有意收你为坐骑你不知恩,如今三公主金贵之体下嫁于你还不知足,畜生就是畜生,再怎么以人形蒙骗众生都始终是畜生,如此低贱,就算成了仙,也没资格与我仙族并齐!” 看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白狐,老者面容无情冰冷,衣袖一甩便是转身离去。 ☆、第133章 世事无常 灰暗的天空落起了雨,将萧条的城镇隐于一片烟雨朦胧之中,“淅淅沥沥”的雨声掩去了满世界的浮躁喧哗。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之余,面上神色是从来没有的沉重。 因为,怨鬼林突然魔气冲天……这阵仗,估摸是魔尊要出关了,今日,必然有一硬仗要打。 一众仙家修士大惊失色,纷纷带着弟子往那处去一探究竟,只留了千机寺的高僧御影和不多的弟子镇守。 他们相信,只要有御影这名高僧在,没人敢来千机寺惹事,那被九天雷劫劈得修为几无所剩的妖狐更是不成威胁。妖主都被收复,他们就不信没了主心骨的妖族还能倒腾个什么气候出来。 所以,这次他们走得很是安心。 “哼,这帮老东西,还真能放心得下。” 雨幕之中,手执烟杆的人,慵懒地斜躺在飞起的檐角上,瞟了一眼下面无所察觉的仙门弟子,神色间满是鄙夷。 “真是无聊得紧。” 千机寺内,正是打坐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便是从身旁取过一早落了不少漆的木鱼在手,“啵啵啵”地敲了起来。 “阿弥陀佛。” …… 雨,无丝毫停歇的趋势。 千机寺内,此时人烟寥寥,满寺的彼岸花因无人打理,枯败得厉害。 断裂的青石地板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和着黄尘的泥水由高而低,顺着石板之间的缝隙,或是新成的沟壑,一条条,一汩汩地往下流去,与早已被雨水冲得有些淡的血水汇合,在巨大的土坑里积成一滩滩红色水洼。 有穿着木屐的人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踩着一路的风雨向这处而来,然后停在了几乎快成了水池的坑旁。 风雨中,一抹泛黄的僧袍孤零零地飘摇,压低的伞檐抬起,露出一双满湛光彩的如画眉眼,那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下面的一切。 此时,土坑里的白狐双眼紧闭,身子无半分起伏,似早无了生命迹象,浑身僵硬地躺在水洼里,满身的伤口早被冰凉的雨水冲刷得泛白外翻,泛着死气,那一身高贵的白色皮毛也早已失去了光彩,被几乎快浸泡了半个身子的泥水弄得脏污不堪。 有人手臂粗的链子依旧将它的脖子牢牢套住,链子的另一端是拴在一刻了繁复阵法的青铜柱上,这阵法是东陵仙尊亲自布下的,据说除了他本人,谁也解不开。 谁也想不到,妖界的妖主竟是会落得如此狼狈落遢,像狗一样被拴在千机寺里,供世人观摩。 像一个标本,它就是仙族强大的显示。 而那早已与普通人无异,一步未曾离开的女子,好似早已被人遗忘,众人就任着她撕心裂肺地哭泣,不断地推着那没半分反应的白狐,哭得声音嘶哑,再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哭不出一滴眼泪,最后,就那么垂头跪在那里,再是无半分动静,像木偶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木偶一般的眼珠子动了动,然后,出于本能一般,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白狐,无措推了推它的脑袋…… “小师叔,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睛……呜呜……”嘶哑又无助的哭声却是很快被越见变大的雨声淹没。 土坑里的雨水越积越多,很快,白狐搭着的脑袋就被雨水淹没了大半,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女子慌了神,抬着狐狸的下颌将它的脑袋抬起来。 “小师叔……你醒过来,醒过来……” 再不醒来,雨水就会把你淹没了…… “小师叔,呜呜,你醒醒,醒醒……” 跌跌撞撞地,她不断地捡起周围的石块垫在白狐的头下,将它的头一点一点地垫起来,水位高一点,她垫高一点,再高一点,她再垫一点,直到雨水几乎将白狐的身子完全淹没,她再是找不到多余的石块。 然后,她就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雨水将白狐的整个身子淹没了。 “要,死了么……” 上面的人似乎终是看不过去了,将手上的红色油纸伞向着头顶一抛,那伞瞬间涨大好几倍,为三人遮去了头上的雨水。 土坑里的人转头,就见那人素指一划,头上的纸伞突然泛出一道让人浑身舒畅的暖光,打在她和白狐的身上,等她再转过头去时,就看到小师叔身上的伤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而脚下的土地,像活了一般,外翻的土壤自动回填,断裂的青石地板重新拼合,眨眼之间,一切完好如初…… 看着脚下重新变得平整的青石板地和那迅速散去的雨水,花朵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来人,动了动早已冰冷得发紫的嘴唇,良久才吐出三字:“为什么?” 明明在雨中,那人泛黄的僧袍却是未见半点湿迹。 “阿弥陀佛,施主借了我冥界的‘魂灯’,如今该还来了。” “……”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向她要“魂灯”? 见她愣愣地站在那处发呆,那人又向前几步,向她伸了手。 ……“那东西待在我的袖里乾坤,我现在取不出来。” “哦。” 和尚眨了眨眼,突然似想起什么,执起她被套了金圈圈的手,抬手对着那圈圈一拂,待上面一排排复杂的梵文闪过后,他抬头看向她道:“你再试试。” 何需他再问?那梵文闪过之后,花朵明显就感觉到原本滞于体内的灵气开始迅速流转,原本始终阻滞的经脉瞬时通畅…… 她没多说什么,很快从袖里取出了那早灭了的青铜魂灯,像扔破烂玩意儿一般给扔了过去,“喏,原物奉还”。 然后,她再是不理身后的和尚,转身向着拴着小师叔的铜柱走去,很是鄙夷地看了一眼那对她来说无丝毫难度的阵法,三下五除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是解开了…… 看着那“东陵仙尊”自诩只他能解开的阵法就这样被一个丫头片子轻易解开,和尚抽了抽嘴角。 “你知道这链子怎么解开不?” 这链子可难住花朵了,她苦锁着眉头看向和尚求助。 “可用这个试试。” 和尚虚空一拂,想都不想,直接扔了一把刀过去,待花朵看清那刀的样子,整个人都惊住了,“你……” “阿弥陀佛,小僧今日将此物归原主,你我之间,再不相欠。” …… “施主回去之后,可多关心一下你的狗。” “……” “这位施主本就修为未曾恢复,今日又受这九天雷劫,已是动了根本,最好静养个千八百年……” “……” 那禁锢修为的链子一斩断,墨离便是变回了人形。 此时,花朵正是打算要背着小师叔离开,听着背后人这么一说,便停了步子,将身上的人放下,在和尚没反应过来之际,已是左勾拳右勾拳揍得那人满脸的鼻血。 对着那人骂了一句“神经病”,她才似没事儿人一般,背着自家小师叔往回走去。 却是还未走出多远,便是看见远远的,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你是要挡我去路?” 那人摇摇头,身子一侧,让开了道。 与那人擦身而过时,花朵抬头看了他一眼,她记得,这人好似仙云门大弟子,陆惊尘。 她突然觉得,她遇到的好多人都是她所读不懂的神经病! 千机寺的外面,花朵见了满地的、被雨水冲刷得冰凉的尸体,其中有不少是妖族的,而更多的是那些凡尘弟子的,视线在那些尸体上扫了一眼,花朵终是明白了,为何千机寺内如此空荡。 被缚住修为的她,却是从始至终,什么动静都未曾感觉到。 不远处停着一辆满缀琉璃珠帘的金漆马车,一手执精致烟杆的华服男子正是微微抬着下颌,半眯着眼眸慵懒地看着远处的天空,满脸享受地吞云吐雾,满世界的杀戮,满世界的雨声嘈杂,似是都与他无关。 “罗白。” 听着这声,那人才斜过眼眸瞥向花朵他们的方向,唇角勾了勾,“哟,我还未来接驾,你们就自个儿出来了?” 抬眼瞧见花朵背上正是昏迷不醒的人,他挑了眉眼,“啧啧”道:“想不到主上也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难看呢。” 花朵明显是听出了这人话语里的讽刺,瞬时蹙起了眉头。 还未待他开口,那人就突然冰凉了笑意,衣袖一拂,便是上了身旁的马车,对着赶车的猫六命令道:“本少爷乏了,打道回府。” 不是专门来接主上的吗?这为何……猫六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两边的人,在罗白发怒之前,身子一颤,却是终究不敢违命,赶忙一甩马鞭,赶着那匹自家主子为迎接主上专门挑选的黑色骏马,缓缓向着来路而去。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抛在老远之外,罗白才捏着烟杆挑起车帘的一角,看着外面一片烟雨迷蒙,眼里全然是无趣,“为个女子,竟是将一身的本事废成这般,哪里值得我罗白去追随?” 他要追随的,是这三界的最强之人,当然,除了那高高在上的仙族。 ☆、第134章 魔族为患 空旷的大街,只一人,踩着满地的积水,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一片水雾迷蒙之中。 这里,明明是人间,却是早没了人间的模样。 一个月的时间,整个落梅镇的百姓已经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些不怕死依旧想着仙家庇护的人。 魔尊出世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一夜飞遍五湖四海,暗中蛰伏已久的妖魔蠢蠢欲动,纷纷出来祸害人间,脆弱无能的凡人,总是他们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谁叫他们是仙族庇护的对象? 落梅镇外面又何尝安全了?妖魔不分白天黑夜地作乱,扰得民心惶惶,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出门一步。 大半个镇子,此时空空荡荡地没有半个鬼影,阴雨连绵的天空下,一路行过,老旧的木门被邪风吹得吱呀作响,或是落漆的门匾再是经不住风雨的折腾,\\\”哐铛\\\”一声落在地上,在一片风雨之声中显得那般突兀。 寻常在镇上巡逻的仙门弟子也不见了身影,少了人烟的镇子,怎么看,都有些鬼气森森。 背着小师叔慢慢在街上走着的花朵,看着冤鬼道方向冲天的魔气,微微眯了眼眸。 被仙族统治的三界,带着病态,越是不像个样子,但,若是让魔族真的一统三界了,像老爹他们这样的凡人又能否过上平稳的一生? 却是风雨之中隐隐传来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有些熟悉的吵闹之声,更是让她蹙眉不已。 她听到老爹他们的声音了……她才记起,她和小师叔这都快一天的时间没回去了,没见着他们人的老爹不知担心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在我家主子这里白吃白喝也够久了,我告诉你,我们今儿不伺候了。\\\” \\\”我们……\\\” “哎,走走走,快滚!你们还想白吃白住了多久?还赖上了我们不成?真是不要脸了!” “呜哇……” 远远地,花朵就听到了自家娃娃可怜兮兮的哭声,和猫六仗势欺人又不耐烦的吼声,仔细看去,就见那猫六叉着腰指挥着几个下人推搡着要将老爹他们往门外赶。 外面的雨那么大,他们却是一把伞都未曾与他们一把,就任着两个大人和三个孩子被雨淋得一身湿。 罗白明确下了命令不再收留他们,猫六哪里会再给花大宝他们一点好颜色看?说白了,人看不起妖,妖又何曾在骨子里认同人了? 所以,一旦花大宝背后的人失势,对他来说,他们便什么都不是。 这二年,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都那么势利。 “……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把二丫和倾城他们俩找回来,现在外面这么乱,快整整一天都不见他们人了,我怕他们出事,我们不是要故意赖着不走的……他们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走。” 花大宝的声音里满是被扫地出门的尴尬,却是终是放不下花朵他俩的安危,只得依旧不依不饶地央求着,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都说了几次了,我不知道,没出息的老东西!要找自己去找!主上靠不到还赖上我了这是?” 猫六一把打开花大宝救命稻草一般捏着自己衣角的手,满脸嫌弃地退后一步。 “我求求你们了……呜呜……我不能没有二丫,孩子也还这么小。” 越想越是为花朵他们感到担忧的花大宝急得哭了起来,看着这些人突然对他们态度的巨大转变,他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二丫他们出事了? 却是这镇子当下也不安全,他不敢随意带着一家子的人去涉县,他丢了命没什么,可是,几个孩子…… 看着远处的老爹,为了她就这么噗通一声跪在那小妖面前,花朵突然就酸了眼角,抬眼望着灰沉沉的天空,叹了一口气,“小师叔,我今日才知道,我这一辈子,两辈子的,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活得好窝囊……” 她想好好保护在手上的,从来都未曾护好过,似乎从始至终,都是别人在保护她。 她活得,太窝囊了……从没能给她最亲爱的人,一世安康。 她总是说,要与他们繁华富贵,却是从来未曾兑现过诺言。 “给我滚!下贱的凡人!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再不滚远点,信不信老子这下就要了你们狗命!” 那猫妖说着,竟是一脚就踢在了花大宝的身上,幸好一旁的花林将人护着,不然他和怀里的孩子怕是都要摔个所以然出来。 “你们别欺人太甚!” “说我们欺人太甚?我看是你们不要脸在我家主子这里赖吃赖喝才是!” “你……” 刚醒来的花林,许是因为做过鬼的缘故,花大宝他们不清楚,她却是清清楚楚能感觉到这所谓的大总管那一身的妖气,所以,她不敢将这人彻底激怒。 可是,若是他们就这样离开了这里,二丫他们回来又去哪里找他们? “我们才没赖吃赖喝呢,我们吃的用的都是我姐夫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看着那人狗仗人势这般对待他们,花云都气红了眼。 “喝?你姐夫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猫六满脸讽刺地看着不服气的花云,“你还有脸说你姐夫?那个跟你姐一样的废物?” “你不准骂我姐他们!” “我骂了又怎样?我告诉你,我今日不光敢骂她,你们既然今日硬要赖在这里,我正好拿来补补身子……” 却是那猫妖还未说完,一股劲风突然直往他而来,周围的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人已是撞断了好几栋高墙,满嘴吐血地躺在十几丈之外的砖石废墟里。 “林姨,帮我扶着我家夫郎一下。” “哎,小朵!” 花朵将人交给了还愣在当场未曾反应过来的人手里,便是流星一般落在那吊着一双白眼几乎快晕死过去的猫妖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在猫妖的惨叫声中冷着面色碾了几下,脚下瞬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声。 待听着那一根根的肋骨都断得差不多了,她才停了动作,弯腰一根手指勾着那家伙的衣领,将人拉近自己,咧着嘴巴邪笑道:“刚才骂得不错,赏你的,继续。” “你,你不是……” 她不是被禁锢了修为吗?怎么……满嘴是血的猫妖全然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魔鬼。 “你们个个都这般给我面子,我怎好意思安心去当个凡人?” 这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力量的人,只能做那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多么没意思。 以前,她很是排斥的力量,现在,她终于发现,这是多么有用。 这世上贱骨头太多,就是需要这样的力量去收拾收拾。不然,他们早就忘了自己祖宗是谁了。给脸不要,撕了这张伪善的表象又何妨? 这么多年,她所求不过一个人,和一世属于凡人的平静,有些贱皮子却是偏生不让她好过,她过不好,那谁都别过好! 本就是魔,心里的魔性挑起,怕是轻易不得平复。 “你,你……” 所有人都看到,女子本是夜色一般的黑眸,腾起了满眼的杀意和血气,像地狱里刚脱了禁锢的修罗。 这是怎么回事儿? 要是早知道她力量恢复了,就是给他猫六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惹她的人…… 早已痛得没了血色的猫妖哆哆嗦嗦地看着面前突然变得似魔物的家伙,索性两眼一翻,就那么晕死过去了。 魔物是最喜欢掌控一切的。 “我允许你晕过去了,嗯?” 恶魔一般的人蹙了眉头,抬脚便是直接踩上了猫六刚才踢老爹的那只脚上,“忤逆我的意思,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那猫六好好的一只脚,便是转眼间被花朵碾得血肉模糊,那本是昏迷过去的人,就这般被生生痛醒,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阴雨连绵的天空。 “真吵。” 猫妖的尖叫刺得花朵耳朵很是不舒服,她不耐烦地抬脚一踢,直接将人踢飞了出去,待那声音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才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身后的罗白,抬手从他手里拿过那镶金嵌玉的无价烟杆,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才抬眼看着他道:“管好自己的狗,若是下次再乱咬人的话,这账,我就要算在你这主人身上了。” 话语落地,她手里的烟杆,也在同一时间,落得米分身碎骨的下场。看在他好歹收留了他们一场,她不与她计较。这世上,她一旦真要计较起来,那便是不死不休! 若有些事情,必须要通过强大的力量才能解决,那她便不要再排斥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一生都在追求这强大的力量。 里面一片血腥的杀戮,外面的人却是什么都未曾看到,隔着一层结界,里外便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走出大门,她看到等在外面的家人,面容平静道:“走吧。” 她要把他们和小师叔送去一个她放得下心的安全地方,这样,她才能安心地去做自己的事。 “汪!” 低头,她看着摇着尾巴满脸期冀地看着自己的狗狗,抽了抽嘴角,“还真变狗狗了”。 她啥意思! 似一下被拆穿了身份,本是兴高采烈的狗狗瞬时耷拉了耳朵,整个都垂头丧气了起来,她知道了?…… 本少爷光辉的形象…… 却是狗狗正是沮丧得抬不起头来时,头上突然被一只显瘦的手轻轻拍了拍,“挺可爱的”。 若是没有她的修为限制,这堂堂的上古凶兽,哪里又是寻常人能敌的?而且,她有什么理由,怪他没护好她?她自己无能罢了…… 她本就没打算要束缚他长久,他的自由,她终归是要还的。 起身,她抬头看向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夜色般的眼眸里全是杀意。 只要不死,她花朵从来不会放弃,她发誓,她定要翻了这三界! 即使她下不赢这场棋局,她也要拼了命去把它打乱,谁也休想好过! * 魔族以压倒性的优势迅速席卷整个人界,速度之快,短短三月之内便是将包括“东陵仙尊”仙族战神解九歌在内的正道人士逼到仙云门那一处方寸之地。 前有魔族虎视眈眈,后有妖族暗中作乱,着实让一众以仙族为首的正道人士焦头烂额,疲于应对,仙界不得不又增派了援手,才好不容易守得一隅,勉强抵住魔族进攻。 好在,仙族几番叫板下来,饶是魔尊再是强大,却是实力还未恢复全,一轮一轮终究是吃不消,尤其是与解九歌一战,双方皆是拼了全力,他虽是几乎取了他性命,他自己却也是受伤不轻,只得暂时缓下进程,仙族趁此机会,也收回了不少人间的失地。 却是魔族本就实力雄厚,仙族这边一时间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一时之间,战局暂时陷入僵局,一直对战事提心吊胆的仙族也终是缓了一口气。 可这么僵持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如今仙族最是寄予希望的解九歌重伤在身,怕是没个百年的时间恢复,再难做魔尊的对手,却是等到那时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仙族能与魔尊对抗,也只他解九歌一人而已。 待那魔尊恢复了,反扑是迟早的事,这么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仙帝急得急忙召集一众仙君商量对策。 “臣下倒是有一法子可以一试。” “速速讲来。” “君上可还记得,当时那魔头是自愿被封印的……” 是魔,终归也是有弱点的。 * 时间恍然而过,眨眼之间,春夏秋冬,又走过了三个轮回。 曾经的孩子,早已抽高了好大一截,面上的稚气,也退去了好多,转而是多了一份成熟担当。 人间早已被浓郁的魔气占领,昏暗无一丝的光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此时,南海一座隐秘在仙云雾雨中的海岛上空,却是一片碧蓝如洗。 一片春光明媚中,带着些咸味的海风柔柔地拂过满地的青翠和繁花,像母亲的手一样,那么温柔地拂过人的面庞,好是惬意。 “二姐,二姐,吃饭了。” 远远地,有一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牵着手里五岁模样的小孩,蹦蹦跳跳地往着开满野花的山坡上跑来,然后,像小鸟一样,两个孩子“咯咯”笑着扑进惬意地躺在草地上的人怀里。 “妈妈,吃饭了。” 小娃娃“啵”地一口亲上女子的脸颊,然后,满脸得意地对着她咧嘴笑得秀气。 “风儿长高了不少呢。” 躺在地上的人伸手摸了摸娃娃毛茸茸的头顶,突然觉得,他这三年来,真是长高了不少。 “二姐,我每天都锻炼,每天都吃那么多饭,我也长高了不少呢,你光表扬风儿不表扬我……” 和才来岛上相比,男孩是长开了不少,在仙草灵露的滋养下,浑身透着灵气,活脱脱一漂亮的小仙童。 “呵呵,可不是嘛,咱们小语都长成一个小男子汉了,了不得,你二姐我可为你感到自豪呢”,女子宠溺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随即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孩子往着山坡下走去,“走,吃饭,吃饭,别让爹他们等得太久。” 经两个娃娃这么一提醒,一晃眼,竟然三年的时间就过了,三年,对凡人来说,不断,但,对她来说,好似一切,才过了短短一天。 可是对外界来说,她,是实实在在消失了三年,三年的时间,人间早已风云变幻。 * 这座海岛被外人称为“无名”岛,凡人难寻,仙人难觅,上面有一仙人,无号无位,自称“无名仙人”,千百年来,他便长期在这里隐世而居,逍遥闲散。 四面环水的海岛正中是他的仙府邸,小小的楼宇,不显富贵,却是处处透着淡雅别致,上有仙鹤舞于九天,下有仙池奇植装点庭院……怎么看来,处处透着精致。 本来显得有些清冷的府邸,自从花朵一家的到来,开始处处透着人气,几个孩子的欢声笑语,尤其多添了几分灵气。 “爹,师兄他呢?” 一身朴素衣衫的花大宝此时正是和花林忙着布菜,听着她这么一问,想了想,道:“莫不是还在药园忙着忘了时间?” 这里谁都知道,这嗜医如命的云真人,好多时候,一钻进去了就忘了时间……最多的时候,是好几个月都看不到人影。 花朵无奈地耸耸肩,将两个娃娃交给老爹和林姨照顾,便是转身往着药园的方向走去。 那里,成片茂盛生长的仙草之中,一身素白衣衫的人正是手里拿着一把小铁锹,一下一下地为着面前的一株紫衣草培土。 “师妹你来啦。”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那人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嗯。” 待身后人走近,那人便是扔了手里的工具,拍掉一身的泥,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云师兄。” ☆、第135章 风平浪静 “哎呀,是不是又到饭点了?瞧我这记性,老是忘记……” 云舒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没办法,做了一千年的仙,不知冷暖,无感饥渴,早忘了做人的感觉。半日的功夫对他来说,就只是给灵药培土的少许时间而已。 时间对他来说,太长,长到他都忘了时间会流逝。 所以,当他看到完全变了副模样的小师妹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他时间已是过了一千多年时,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震惊和……莫名的怪异,他明明只是在药园里潜心捣鼓而已,这一眨眼的功夫,竟是这么久的时间就过了。 一千年,对他来说,到底算个什么?对凡人来说这么长的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活了个什么名堂。唯一让自己感觉还活着的,唯独只有这短短的三年。 “谁让你是神仙呢?再不受生老病死束缚,自然也不需定着这一日三餐,忘记是正常的。” 花朵一直不明白,在他们来了之后,为何他坚持要跟着他们一起吃那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落。是怕失了地主之谊? 她本是想要打趣他几句的,却是突然瞟见他背后泛着黑气的灰暗天空,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花朵顺手从云舒肩上捡了一根狗尾草叶子下来,对他耸耸肩道,“师兄反正不需要膳食来维持生命,干嘛非要坚持跟着我们一日三餐?” “这你可就不懂做神仙的滋味了,日子过得太寡淡了,就老想去调剂一下口味”,看着花朵爽快地与他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云舒笑了笑,“好不容易能蹭老爹的越见绝妙的厨艺,我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听着他在夸赞老爹,花朵自豪地挑挑眉,“那是,我老爹的厨艺那可是顶呱呱的”。 自从来了这里,花大宝没其他的事情可操心,就一心扑在厨艺上去了,整天钻研各种菜谱,想着法子与花朵和几个孩子补身子,各种营养套餐下去,三年时间下来,连花朵都觉得自己气血调和了不少,面上再不是以前那黄脸婆模样了,显出些清秀的底子出来。 “所以,小师妹,你们可千万别丢下我自个儿去用膳,不然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饿肚子好可怜的……” 说着,那么大个人居然还学着小孩子一般拉着她的衣服作撒娇状,真真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得得,别在我面前演戏,走吧,吃饭了,今日老爹专门做了香酥鸡与你”。 “哎呀,真的?那赶快,走走走,吃饭了。” 一听到今日有自己喜欢的菜品,云舒激动眼睛都亮了,拉着花朵迫不及待地往回赶去。 却是半路时花朵突然止了脚步,看着前面急切地赶着去享用美食的人道:“师兄,我先回屋子去一趟,你先去用膳,告诉老爹他们,不用等我。” “哎,你干嘛去啊……” 却是云舒连话都还未问完,就见花朵急匆匆地闪开了……满脸不解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见着那小丫头急匆匆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以为她是有什么不好说的隐私,便也没跟过去,急匆匆地去吃自己最是喜欢的香酥鸡了……反正,有天大的事压下来,都等吃完了再说。 那厢,待云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前院,本是往着自己住处走去的人立马换了方向,飞一般地往着府邸外面掠去。 …… 待一家子的人都快用完午膳了,花朵才踩着点回来,草草吃了些东西,便是拉着云舒往小师叔昏睡的房间去了。 “师兄,你看我小师叔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待这仙蛊除尽,自然就醒过来了。” “那你看,还有多长时间?” 云舒蹙眉想了想,认真看着花朵道:“其实,这到底什么时候醒来,我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这病例实在少见,之前他也只是在书上看过而已,真正遇到,他也是头一遭,所以好多他自己都没个准数。 看着面前始终昏迷不醒的人,花朵眼里的焦急一闪而过,却是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算了,就这样罢”。 “小师妹今天这是怎么了?”以云舒的聪明,他又如何会看不出今日花朵的异样? 花朵摇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顿了顿,才继续道,“若他千八百年的都不醒,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师妹……” “师兄别担心我”,生怕自己这莫名的话让面前的人担心,花朵解释道,“生死轮回本就是我作为凡人的宿命,若是有缘,自然还能以另一个面孔相见”。 死,这是三界所有的生灵都逃不出的最终归宿,可是轮回,对她来说,她不知道还有机会不。 “师妹,你今天……” 花朵今日突然说这些,云舒总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里莫名地有些忧心。 “我总待在师兄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有些问题,我总是要去面对的,万一,我说万一,若是我不在了,小师叔醒来找不到我的话,估摸会伤心。” “小师妹你尽可待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用管。” 那外面的一切纷乱,都由他来与她挡开,她就只需在他与她创造的世界快乐生活就好。这不是她本就期待的生活吗? “可是,就算我待在师兄这里,我也会死去啊。”这是她作为凡人逃不开的命题。 “你可不做凡人。”云舒是知道的,花朵她是仙魄在身,只要她想,她就是一个散仙。 “那我也逃不开我的天劫。” “我来与你挡。”即使他自己魂飞魄散,他也会好好护着她。 “雷劫本就霸道无比,就算师兄你是仙身之体,也未必能为我挡去所有……” 事实,就是这般无情。 一时间,满室的寂静,谁都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一个看着门外,眼里是看不懂的深沉,一个转向床上的人,面上是全然的眷念。 到底,她花朵还是太依赖这个叫做墨离的妖仙了,如今,她是恨不得自己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永不分离。 却是,因为她,他一次次地受伤,每次都是差点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三界,若是再有第三次,她怕是自己受不住这惊吓。 要走,也是她先走。惟愿,她不在的日子,小师叔也不需再忆起她,一切的一切,她记住就好。 想起潜伏在小师叔体内的仙蛊,她就忍不住心中的戾气要将那仙界整个给踹翻。好大的胆子!他仙族居然有胆子算到小师叔的身上,那么,就莫要怪她化作修罗将三界都搅得不宁静! 他们以为简单一个障眼法就过去了?休想! * 那日小师叔得那番遭遇,她本就是心有疑点,一直不明白,小师叔早过了雷劫,身子当是比当初为妖时强悍很多,当初渡劫身子都未毁成那样,怎么那日几道天雷下来,一下就经不住折腾了?连修为都被劈得所剩无几了。 在她的认知里,连那最是霸道的紫雷都没变态成这样。 直到遇到了云舒,她才知道,那能引雷的仙索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小师叔的体内,早在不知何时被人种了仙蛊。 这仙蛊无形无色,一旦被种入体内,就是大罗金仙都很难发现,寻常时它休眠于宿主体内,不会有任何动静。但若是被催动,它能立马化形,以着最快的速度吞噬宿主身上的修为,不尽不休! 那日小师叔成那副模样,怕是就是那暗中的人催动了仙蛊,他修为耗损厉害,才无力反抗那九天而来的雷劫。 有人……是想要他的命,一旦他修为耗尽,等待他的,必将是被雷劫劈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但,似乎在关键时刻,这仙蛊突然又陷入沉睡了。 那催蛊之人当时怎么想的,没人清楚。 只是,这仙蛊虽是霸道,却也不是能轻易种下的,在种入宿主体内后一年内必日日以种蛊之人精血蕴养,待它彻底与宿主奇经八脉长在一起后才能成功。而这种入时奇经八脉被侵蚀的痛楚,是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出来,何况是仙……除非不是正常人…… 所以,这仙蛊的作用,形同鸡肋。 “师兄,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尽快除去这东西吗?”若是能尽快让小师叔好过来,自然再好不过。 那人却只是看着门外出神。 “师兄?” “有。” “是什么?”花朵太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所以,她忽略了云舒眼里一闪而过的闪躲。 “毁了种蛊之人身上的母蛊。” “母蛊?” 花朵愣了愣,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她怎么才想到这层?这仙蛊再逆天也是与人间的蛊虫同宗的,没有母蛊怎能催动?她怎么才想到这一层?她…… “师妹下一步有何打算?” 屋子里的人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着门外走去,“师兄,我先出去一下,有些事情我得好好想想”。 看着空荡荡的门外,屋内的人面上被照进室内夕阳的余晖染上了些落寞,怅然,转头看向床上安静无声沉睡的人,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这座岛,要是没了那小丫头的身影…… 他避世,不代表他喜欢一个人去享受那无边的孤独。 这一方干净的天地,他守着,因为有人需要,不然,又有何意义? 她是否会怪他,不告诉她真相? 因为,他想留着她在面前,让她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无忧无虑。不想让她拼了命一般要去复仇;不想让她知道,如今,外面的世界她已经成了风口浪尖的存在;不想让她知道,妖族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闯入这里。 一切,都由他来挡着就好。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出神地看着门口,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天剑门的日子,一时就忘了时间,直到天黑了彻底,门口重新出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师兄?” 直到那人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嗯?” “我想拜托你一个事。” “什么?” “咱们出去聊聊吧。” “好。” ☆、第136章 饕餮临世 正是春光大好时节,岛上的桃花开得正盛,放眼望去,满眼米分色如云,有如梦幻。 花瓣悠悠飘落,落下在衣间,化作一抹相思袭上心头。 花朵脑子里突然就忆起怨鬼林中央的镜湖下,那几乎快成了精,盛开得妖异的桃花,和树上安静地坐着,带着猫耳面具的青衣白发人。 慵懒的午后,一切都是那般惬意。 抬眼,见着远处繁华掩映的花园里,两个大人正陪着几个孩子在藤编的吊床上午睡。 “师兄,我不在的日子,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他们了。” “自然。” 花朵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看着被老爹养得白白胖胖的娃娃睡得一脸的哈喇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轻弹了小家伙的额头,神色之间是难掩的宠溺,“小家伙,感谢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床上睡得正香的娃娃皱了皱眉头,吸了一口哈喇子,背过身去继续熟睡,不知梦到了什么,一个劲儿地说道:“宝宝滴……都是宝宝滴……不给……我就不给……” 床边的人不觉莞尔,突然就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那个小家伙也是,偷偷藏了小师叔的画像在身上,她向他要还不给,一个劲儿地说,“美美……我的,我的……” “小色鬼。” 花朵笑骂了一句,抱起旁边跟着睡得晕里糊涂的白毛狗狗,便是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不跟他们告个别吗?” “不用,你就跟他们说我出去几天。” 和风里,衣带翻飞的女子转身,满脸和煦、平静的笑意,那般的美好,却似如梦幻一般要消失在这个世界,让身后的男子满心的酸涩。 “小丫头。” 在他眼里,她其实始终就是一个任性的小丫头而已。 在那人猝不及防下,他几步上前,轻轻揽入她在怀中,看着悠远的天空,一切的一切,化为一声复杂的感慨,“若是可以,我很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你要的一切我都会努力为你争取……若是可以,我愿用我拥有的一切换你一世无忧”。 “……师兄。” “别说话,你让我现在把话说完吧”,云舒打断花朵的话,“小丫头,你不知道,这种想要付出一切去保护一个人的感觉,很幸福……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给了我三年的时间,让我体验这种心情,让我知道,我历经千劫换来的力量是有用的……” 说着,他又是叹了一口气,“我想了一千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世人认同的修道终极目的--无欲无求,是不是错误的,我们努力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不该是越来越淡漠、麻木……上苍与我们永生,不是让我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而是因为经历太多人间冷暖、爱恨情仇和聚散离合,懂得好好去珍惜,去保护,不然就委屈了自己这身强大的力量,而且,把自己隔绝在尘世之外,是会很孤独的”。 “等我终于想明白了,丫头却是不需要我来保护了,真是让人有些沮丧呢”,他所厌弃,所讨厌的世界,却是要她一人去面对,“不过,你还是要记得,你需要我的时候,请随时告诉我,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守着、护着你所珍视的一切,让你后顾无忧,所以,请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滚烫的泪水,沾湿了云舒素白的衣襟,良久,埋着头的人才鼻音很重地道:“就是因为你们对我太好,所以我才不与你们道别……所以,请你们等我回来。” “好。” 任性若她,把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留给活着的人,这样,不管怎样的结果,她都能活在他们心中,用另一种方式永生。 这么多人护着她、爱着她,她真真是最幸福的那个,所以,她有什么理由不坚强呢? “小师叔,老爹……我不在的日子里请好好照顾自己。” 坐在船上,看着身后远去的,被仙雾逐渐隐逆的岛屿,花朵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正是感慨之时,突然瞟见一旁瞪着圆圆的一双黑眼珠子瞅着她的狗狗。 “这么看着我干嘛?” 却是被发觉了在偷窥的狗狗立马换了一副无害又纯良的狗样,甩着尾巴对着她“汪汪”了两声,接着便撒丫子往着一边跑去了。 “……”看着那狗狗,花朵终于抽了抽眉角,“我说敖大人,敖汤,你还真当自己是狗狗了?” 看她使出杀手锏,他还怎么给她装! “熬汤”,敖大人他爸姓敖,他妈姓汤…… 这是他这一辈子仅有的那么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所以,在外面他从来只允许别人叫他敖少爷,或是敖大人……那些知道他真名的外人,都成了灰灰去肥草木去了,花朵是唯一幸存的那么一个。 他当初想过要一口咬死她丫的,但是,问题是,咬死了她,他也就跟着去了,所以,他就忍了,这一忍,就忍了这么久…… 这杀手锏一使出,正装模作样做狗样的家伙果然僵了身子,木木地转身看着她。 他以为,三年前的那个雨天,她没有认出是他,他以为,他装了三年的狗狗,在她眼里就只是狗狗……哪里知道,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装了三年的狗样! 她是他曾经的女神……却是让她看到了自己最怂的模样,知道了自己最奇葩的名字……呜呜,他不活了……形象全没了…… 花朵本以为这自尊心强得不得了的狗狗会立马炸毛给她看,哪里知道,那家伙竟是突然流起了“宽面条”泪沮丧地跑开了。 花朵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到狗狗的“抽泣”,于是无良地多听了会,才慢悠悠地走过去宽解狗狗受伤的心灵。 “干嘛呢这是,一个大男人,哭得这么凄惨。” 狗狗一甩屁股不理她。 花朵撇了撇嘴,知道这次这敖大人真是受了大大的打击了,估摸自己那话她说重了,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这家伙多么重的自尊心,她还是知道的。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我刚才话说错了,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笑话的……” 她坚决不能告诉他,她是有这么点点心思的,没想到,这家伙装起狗狗来,还是挺专业的嘛,心头这么想,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得很。 却是受到强烈打击的家伙,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此时耳朵都搭了下去。 看来,还是地从别的地方下手。 花朵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才道:“敖大人,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带着你出来吗?” 狗狗别扭地没转身,耳朵却是稍稍地立了一点起来。 “因为你很牛逼,我需要你的牛逼来保护我。” 狗狗的耳朵动了两下,却是立马又搭下去了--牛逼有屁用!还不是被人虐成了狗?他现在这模样咋去保护她? 花朵自然是知道他耳朵又搭下去的原因在哪里,又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解了你身上这束缚,并还你彻底的自由。” 哼哼,她花朵就是要在最后时刻不要脸一把,老子凶兽在手,天下任我走! 她这么个大饵扔下去,那狗狗果然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条件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就是带着我一路装逼,我们上天去……如何?同意就‘汪’一声,不同意就‘汪’两声……” “汪!” 她还未说完,那明显情绪已经很是激动的狗狗就迫不及待地“汪”了。 她现在就是要称霸三界,他都同意! 她可是知道,在他敖大人的心中,这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带着自己的梦中女神(虽然她现在已经跟他心目中的女神差得十万八千里)满世界“装逼”……走,哥哥带你飞…… 他早就受够了这狗模样! 看着面前这狗狗激动地在原地打圈圈转,花朵突然就心生了几分愧疚--是这敖家的人脑子太简单了?还是太简单了?怎么这么就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其实,这三年以来,花朵一直就在潜心研究为敖大人解咒的事,金圈圈上的咒文,无非就是一个高度浓缩在上面的阵法,虽是梵文,却也应当不离阵法之宗,所以,她只需要解开这梵文里的秘密就行了。 三年来,通过无数次的推演,她如今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把这金圈圈上的符咒给破了,当然,这其中还得益于御影那神经病……那次为她解咒,他嘴里念念有词,全被她记了下来。 …… 本是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 一股强大的威压突然扫过整个海面,“嘭”地一声巨响之后,带起无数惊涛骇浪。 狂风骤雨,为王者的降临造势。 小小的船只上空,一只巨大的白狼盘旋上空,锐利狭长的银眸冰冷地俯视下面船上渺小的女子。 “吼!” 一声霸气十足的咆哮之后,整个船只几乎被随之而起的风浪掀翻。 “女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将本大爷玩弄于鼓掌之间,你活腻了!” 她居然不订立契约就敢和他做交易?呵,还真以为他们饕餮一族这么好掌控的?区区人类,有何资格与他一族并立? …… 看本大爷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以为本大爷是病猫了?!本大爷面前,可不是你说横就能横的! 看着女人待着的船快被风浪整个掀翻了,趴在上空的白狼悄悄地动了个指头,让风浪小了些,故作冰冷的银色眸子看着船上的女人定定地“吓瓜了”的模样,心里喜滋滋……哼哼,怕了本大爷吧? 本少爷就是要先吓破你的胆,让你哭兮兮地求饶后,再给颗糖吃……杀杀你锐气,免得你以后不把本大爷当男人。 本少爷的女人,就是要乖乖地听本少爷的话,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而不是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女人家家的,怎么可以骑在男人头上? “好浓的口臭。”几百年没刷过牙了吧。 “……” ☆、第137章 凶兽在手 好好的人间,转眼就成了修罗地狱。 被战火席卷的人间一片乌烟瘴气,房屋损毁,良田荒芜,千里之土看不到一丝凡尘烟火,一路行过,连走兽都不见踪影,只闻不知归处的冤魂厉鬼凄惨的嚎哭,明明该是春暖意融,荒野的风却是吹得人脊背都跟着发凉。 “啧啧,还真是可怜。” 看着云层之下被魔焰妖火屠戮过的残破世界,连见惯了世事风云的白狼都忍不住悲悯起来,唏嘘之间连连摇头,却还是未感叹完,背上的毛就给人狠狠地扯了一把,疼得他嗷嗷叫。 “可怜他们就给我走快点!是不是个男人,磨磨蹭蹭个什么劲?!” “死女人你活腻了啊?!本少爷的毛你都敢扯?!你再抓!”好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算你是老子心爱的女人,老子也要狠下心来收拾你!白狼满身杀气恶狠狠地瞪着背上在他看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却是背上的人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白眼都懒得翻他一个,逮着一撮毛使了更大的劲揪在了手里,“敖大人,你想秃背的话今儿就给我立在这儿!” “嗷嗷嗷……停手停手……死女人,你真的扯痛我了……放手,放手……走走走……我这就走。” 生怕花朵下了毒手真将他的毛给揪了下来毁他形象,白狼哪里再敢多说,急忙迈开步子风一样地向前跑去……那才起的为了饕餮一族的尊严要狠狠收拾花朵的心思,瞬时散得无影无踪。 没办法,他是想收拾她,可是,怎么收拾?吼她,跟他自个儿在那儿放屁似得,没个卵用;咬她一口?那不是咬在他自个儿心尖尖上?她没痛他自己就给痛死了,再说,一个不注意他那大獠牙把人家给咬没了谁给赔?谁赔? 基于以上问题,想了几晚上,想得他发际线都开始后移,他都没想出个办法来,只好暂时把“收拾她”这心思搁在一边,或是偶尔放在嘴上过把干瘾。 话说,他们饕餮一族要是冷起脸来该是很吓人的啊,他记得他老爹发起火来他妈都是会怕的,怎么现在放这死女人身上就没半个用?难道他大少爷是天生就缺那么点威严? “死女人,你真不怕本少爷发火要了你命?” 一直在眯着眼睛观察前方的人低头,不解地看着他道:“你想要我命吗?” “……我要你命干嘛?”他没事吃撑了也不会去干这蠢事儿! “那你问这问题干嘛?” “……” 白狼满脸黑线的转过头去,顺便一爪子将不知死活飞过来的、离自己十里远的倒霉麻雀给拍飞……他总觉得,这一问一答,点子没落对地方,怎么到头来是他做蠢蛋儿问了神经病才会问的问题? 却是没过片刻,背上传来那小没良心“呵呵呵呵”的讨人嫌的笑声,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亏得她是他喜欢的女人,宠着你呗,你要上天本少爷都带你去。 “敖大人,我现在这么弱,也只能依靠你了,你可要好好保护我,知道么?” “那是当然的,你不依靠我还想依靠谁?!” 本大爷心尖尖上的女人,就是该由本大爷来保护,谁叫本大爷是真正的大老爷们儿! “你要是再像以前那么怂,别在我面前提你上古凶兽的血脉,丢脸……” “我那是没办法的事儿,现在谁再敢在本大爷面前横你看看我敢不敢收拾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想起以前的怂样,某只就气得冰冷的银眸都要开始喷火,却是不好在自己女神面前发作,闷闷地呼了一口气后撒开脚步跑的更快。 让你小看本大爷的本事! 他个堂堂大男人,居然被“自家”女人小看?真是丢了他敖家的面子!本少爷不发威你还真当是病猫了? 只是…… 整个凡间早就失去了仙界的庇护,在其他国家饱受妖魔肆虐之苦时,碧水国却是不知如何缘由,被妖族庇护了起来,虽是在京城外,妖魔两族时不时有交锋,京城之内却是不受半点战火的影响,虽是凡人对满街的妖魔有着天生的惧怕和顾忌,街市上的氛围比寻常沉闷了一些,却是不失属于一国之都的繁华。 据说,近两年来妖魔两族虽是不和,却是双方一致达成了默契,从不动碧水国都城一砖一瓦,哪个不懂规矩的妖魔敢乱来,双方都会以最残酷的刑罚惩治,所以,这里一直以来虽是暗流涌动,却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此时,京城最大的茶楼面前,一男一女的对峙引得旁人侧目连连。 “你真不跟我进去?” “我告诉你,本大爷是有节操的,才不会做那吃软饭的男人!” 人烟鼎盛的街头,一身穿精致黑绸唐装的银发男子别般惹眼。 “我说敖大人,你至于么?就是用我两个铜板板喝杯茶你都这么别扭?”她花朵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着自尊心强成这傻样的…… 男子没好气地斜了花朵一眼,随即身子往着旁边的柱子一靠,强调道:“出门在外,从来只有本大爷花钱的道理,让你们女人花钱,我男人的面子哪里搁?” “那你的钱呢?” “……”身无分文的人,今日又做了一次怂货……撇到一边的脸,莫名地就起了两朵绯红。 花朵无语地盯了这神经病大少爷一眼,正是要转身走开给他来个不理,却是突然眼角瞟到他衣服上绣着的精致云纹…… “敖大人,是不是花你的钱你才肯跟我进去?” “那是当然!”这事关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面子,没得商量。 “好吧,你坚决如此的话。” 花朵走上去,一把拉着人往着旁边的成衣店走去,指着敖大人身上金线绣出的繁复云纹道:“店家,帮我把这小哥身上这些金线给抽了换成钱。” …… 却是那些金线线针脚繁复,本非凡人做得,那店家硬是抽了一下午时间才抽了少半,眼珠儿都快盯瞎,眼看没个头,却不敢去惹那明显不似凡人的两人,只得苦哈哈地拿了两锭银子出来打算送瘟神离开。 耐心等着的花朵瞅了瞅那店家发红的眼睛,好心地扔了一锭回去,才带着满意了的某只离开。 待两人出来时,外面的天却是黑得异常,白日里还是人烟鼎盛的大街不知何时已是了无人烟,满街空旷似死巷,妖风四起。 “结界么?”观察了一下周围静止得异常的房屋,花朵得出了结论。 这人,居然能在她和敖大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布置下这么强的结界,显然不是常人。 感觉着周围压制得她气都喘不过来的熟悉威压,她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墨家老爷子,别来无恙”。 是的,来人正是小师叔他爹,墨君临。这么多年不见,这人实力依旧那般强悍,却是在花朵看来,说不好听点的话,修为到了巅峰,一直不见长进…… 身份被一语道破,来人也不再藏头藏尾,直接在他们十步之外现了原形,冷冷地看着花朵道:“顾雪舞,躲了三年,你倒是有胆子出现在老夫面前。” 看着那与小师叔轮廓有六分相似的中年面孔,花朵冷笑道:“老爷子莫不是活得久了开始老年痴呆了?你何时听过我花朵会怕了谁?” “哼,老夫今日不想和你狡辩鬼扯,只问你一句,你还是不还我儿来!” “哎呀”,听着此话,花朵故作惊讶道,“你还知道他是你儿?” “顾雪舞,老夫今日不想废话,最后说一次,你还是不还?!他那般善待于你,你是要毁了他前程不成?!” 听着这话的花朵冷了脸色,“我毁了他前程?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是你还是我?!” “你什么意思?!” 花朵却是不再理那人,转头对着一旁满脸好奇、想要仔细了解个中究竟的人道:“敖大人,我问你,这老家伙你能对付不?” 穿着一身绣纹被拆得乱七八糟的人蹙眉想了想,摸着下颌慎重地看着花朵道:“现目前这修为估摸不行。” 不然这老家伙在布置结界时他就该察觉了。 “……” 花朵默默转身流马尿,这货不是说他要崛起么?这尼玛打开始就靠不住!正是要转身对着这破狗竖中指,却又听见这“怂货”自言自语道:“看来没办法了,只有这样了……” 然而,她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儿,就眼前光影一闪,等她回过神来时,自个儿已是坐在了金碧辉煌的皇宫的一处房顶上。 “女人,你给本少爷听好了,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待我收拾了那老东西后马上回来找你。” “哦”,花朵木木地点头,眼看那人要抬脚离开,神识一清醒,立马将人喊住,“喂,敖大人,你真行么?” 要是这臭男人为了撑面子逞强被那老东西给整死了,那她心头怎会好过? “怎么,女人,你担心我了?”站在屋脊上的男人邪气地笑了起来。 “……你要是没那能力,别给我逞强,命若是丢了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这女人明显是在担心自己嘛……敖大人此刻心情特别好,叉腰弯身笑嘻嘻地看着花朵道:“看在你这么担心本少爷的份儿上,本少爷不吝啬地告诉你一个秘密算了……我们饕餮一族自古便是拥有等同古神一般的力量,如今就算再是没落,也不是他一个未成仙的妖物能对付得了的,这几千年来我们不出来惹事,可不代表我们就是谁都捏得的那种软柿子。” “那你……”花朵对他现目前的修为表示怀疑。 “这就是你不懂得的我们一族的处世之道了,不然,你瞧瞧仙族对付妖魔两族这手段……” 不错,他们只是隐于世间,并隐藏了修为而已,如同零一般的存在感,让仙族的人暂时找不到对付他们的借口和理由。 听着这话的花朵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这相当于一族至高的秘密,这家伙……等等,“那你待会儿是要怎么办?” “当然是要让那老家伙瞧瞧延续于我饕餮一族血脉里的强大力量了,但是”,那人顿了顿,才又道,“我要是真正现了饕餮原形,可不是一般的丑,女人,你现下给本少爷发誓,不准偷看!” 这家伙,脑子没根筋吗?他今日要是不说此事,那她花朵不就成了他饕餮一族的罪人了?若是他现了原形让上面的老古董知道了,他们隐匿千年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我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毁了你们千万年苦心经营而来的平静……” 花朵还未说完话,就得了男人一个狠狠的暴栗,“死女人,那你是想让本少爷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就算让上面那些老东西知道了又怎么着?他们还敢把我给吃了?我同意我老爹他们都不同意,你要搞清楚了,是我一族在给他们面子,我们可不会怕他们……算了,不给你解释那么多,反正你给本少爷听好了,乖乖待这里哪里都别乱走,要是让本少爷知道你跟过来偷窥,绝对有你好受的!” “好吧,意思意思就行了,可别把他给弄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身影隐没在黄昏暮色的人,花朵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他们一族就真放心他在我身边跟着我瞎胡闹?” 却是正是苦思冥想想弄个明白,突然就觉脖子一凉,低头看过去,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搁在颈侧,“什么人!” 完了,太粗心大意了,忘了设结界。 刚才那几嗓子下去,是个活人都听得见她的声音,何况是这高手如云的大内皇宫…… 话说,敖大人,他是何居心,偏偏把她放在这森严守卫的地方,是太过自信了? 她木木地转头,举起双手,对着那脸部线条冷硬的皇宫侍卫嗫嚅道:“我如果说,我是你们五皇子的妻主,你相信么?” 当然不相信。 ☆、第138章 觐见公婆 听着皇宫里突然出了个自称是五皇子妻主的“刺客”时,碧水国的女皇天武帝正在御花园与自己最是宠爱的男妃下棋。 毕竟是事关爱子,她当然不会草草处理此事,便是扔了手里暖玉做的棋子,挑着眉眼看着对面仙风道骨的清冷男人道:“夫君,是有关咱们倾城的事呢,可有兴趣与朕去瞧瞧。” “好。” 男人起身,对着她伸出手,两人便是十指相扣,一前一后地向着暂时关押“刺客”的天牢走去。 “夫君。” “嗯?” “你说有没有可能她还真是咱们孩儿的‘妻主’?” “等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在男人面前,丝毫不见容颜衰败的天武帝褪去朝堂上威严果决的帝王形象,如一十□□岁的妙龄女子,此时面上全然是小女人般的娇俏可爱,眸色里满是仰慕和爱意,笑嘻嘻道:“哎,好久都没见见咱们的乖孙孙了,你说等形势好些了,我就退位怎么样?咱们一起去看看风儿。” “好。” “夫君对我最好了。” 听着爱人毫不犹疑的答复,女子满脸的喜悦,忍不住踮起脚重重地在男人脸侧亲了一口,然后便是小鸟一般,拉着男人飞快地向着天牢走去,“咱们现下赶快去接媳妇儿出来吧”。 “好。” …… 本是在天牢里乖乖地等着敖大人回来的花朵哪里想过,这堂堂碧水国的一国之主会亲自跑过来见她这个“刺客”,而且还把她夫郎的爹也带过来了。 “你们……” 看着身穿明黄龙袍,如小女人一般偎依在身材高大明显不似碧水国男儿的男人怀里,她的小心脏是突突受了点点惊吓,这明显不是碧水国正常夫妻该有的相处模式,而且那男人…… 她干巴巴地眨了几下眼睛,面上全然是不解之色。 她家夫郎的母皇大大却似丝毫不在意她的惊讶,反而是有些期冀地看着她道:“你就是我们家倾城的妻主?” 她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证据?” “你想要什么证据?” 花朵看了她一眼,视线重新落在她身旁的男子身上,眼里满是复杂的打量。 “要不,你就给朕讲讲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吧。” 看着那女皇大大根本就是一脸想刨人□□的八卦神情,花朵抽着眼角简短地将初遇小师叔的情形描述了一遍,然后,她就看到那女人一句话都没求证,就满脸惊喜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墨倾城他爹道:“夫君,你看,还真是咱们倾城的媳妇儿呢。” “媳妇儿?!” “是啊,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天武帝指着身旁的英俊男子道,“朕的夫君不是碧水国的男儿”。 “……那,倾城他……” “当然是朕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人自豪地拍着胸脯说道。 花朵表示,此刻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啥,“那风儿他……” 不会是跟哪个野女人生的吧!!!!想到这个可能的事实,花朵觉得,自己有点想发疯的感觉,头顶被人默默扣了顶绿帽子的心情,不咋好。 看着花朵面前明显是在怀疑自家男人出轨的表情的逗趣模样,天武帝忍不住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对她眨了眨眼,“当然不是了,除了帝王,咱们墨家的人可都是会为自己的伴侣守身如玉呢”。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花朵她夫郎他娘弯腰神秘兮兮地看着她道,“风儿可是真真流着你和倾城血脉的孩子呢,你可不能怀疑他”。 “怎么可能?!”那所谓的“亲亲嘴”就怀孕的事儿,就算她再是井底之蛙,她还是相信,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没这么逆天,若真有这事儿……她会对那所谓的造物主竖起中指--脑子不好,就不要出来作怪!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干的‘好事儿’你自己不知道?” “我干啥好事儿了?”难不成她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跟小师叔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干柴烈火的羞人“勾当”?哎哟,我去! 看着立马羞红了脸明显是想歪了的花朵,故意误导她的天武帝无良地笑了起来,不忍心再逗她,“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告诉你实话好了,孩子是你和城儿的这是绝对不能怀疑的,至于他怎么生下来的……当然就是借腹生子了”。 “借腹生子?”今儿花朵被这接二连三的真相炸得有些里焦外嫩。 “难不成你还想我家倾城这么个真正的男子汉与你生娃?” “我不是这个意思……”想着小师叔模样的人挺着一个大肚子似妇人一般在床上满脸痛苦地与她生孩子的样子……画面太美,不敢直视。 然后,她终于知道所谓的风儿有着她的血脉的事实,原因居然在她送给小师叔的那个桃木符上,那上面有她的血……当然,有个修仙的修士在,一切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花朵面色怪异地看着旁边一直未曾言语的男人道:“阁下高人。” “谬赞。” 男人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只是…… 氛围突然变得有些沉闷压抑起来,看着视线转开,面色变得寞落的人,牢外的两人怔了怔,对于花朵突然而来的反应有些不解。 “孩子,你怎么了这是?” “我总觉得,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我的人生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像个木偶……” 一切都好像被人安排好的,她走到现在,似乎都是别人定好了的轨迹,转头,看着牢外面色和善的两人,花朵的眼里却是难掩复杂阴沉、和隐隐的一丝属于魔物的暴戾,这样的情绪,是她不能将自己的一切掌控在手里的焦灼的表现。 她一直都想知道小师叔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把她一人蒙在鼓里?一直想,一直想,想得脑子都累得慌,却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想明白……有时候,沮丧着,沮丧着,就有些绝望起来。 牢门被人推开,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庞。 “孩子,不要怀疑倾城所做的一切,你要相信,这世上没人比他更爱你了,一切的一切他都只是为了将你好好地护着,懂吗?”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是想让她再次做出伤害他的事而不自知吗? “也许”,女人叹了一口气,“真相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让你自己慢慢去寻找真相,或许比突然告知你来得好”。 好吧,也许她自己早就想到了这个事实,只是她有些不敢接受而已。 “我最后再问陛下您一个问题,可以么?” “尽管问。” “你们可知道倾城和风儿的真正身世?” “知道啊”,天武帝无丝毫地犹疑,毫不隐瞒地答道,“我家倾城不就是妖界的妖主嘛,至于风儿……难道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这‘小色鬼’的原形是谁?” 天武帝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她不相信以花朵的聪慧还看不出来那小家伙到底是谁。 在不容猜疑,她当然知道那孩子是谁了--这世上谁还有顾红衣那小家伙“色”了?看到了美男就自觉主动地倒贴上去了…… “你们为什么……” 先不说这碧水国的皇族,她自然是猜得出必然是与小师叔有些渊源的,但是,作为一堂堂的正道修仙人士,面前这男人就允许自己的孩子壳子下藏着一妖物? 大凡有些侠义之心的正道人士,不都是以除妖为己任吗? 男人似是看出了花朵的不解,难得地开口解释道:“既是我和菲儿的孩子,我如何会在意他是妖还是魔?” “还是我家夫君最疼我。” 听着男人等同于表白的话语,天武帝再次幸福地笑了起来,随即一把拉起花朵的手,满脸高兴地看着她道:“走,乖媳妇儿,先跟我出去,找一处好地方,咱们边吃东西边聊天,都是自家人了,我就给你讲讲我们墨家的秘密。” 看着与她如此坦诚的人,花朵自然再是生不出丝毫的怀疑,脸上的阴霾瞬时散了许多,舒展了眉眼乖乖地跟着她这所谓的“婆婆”走了出去,小师叔转世选定的人,又怎么会害她? 其实,这所谓的墨家的秘辛,与她的猜测也是□□不离十,没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是清楚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小师叔那一半的人族血脉果然是出自碧水国皇族。 怪不得这妖族会在这么一敏感时期选择庇护碧水国,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渊源。而这碧水国,看着那丝毫不见愁容的女皇陛下,她觉得,怕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妖族的庇护。 听着这前前后后所有的故事,花朵再看向这古老的皇宫时,莫名地就觉得有些熟悉,却是脑子里记忆断层得厉害,她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呐呐,乖媳妇儿,你不会有恋童癖吧?” “噗”,正是喝着茶水解渴的人一口没忍住,将嘴里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瞪着眼睛看着这语出惊人的女皇陛下道:“您为什么这么说?” 她花朵大好一个正常女子,她是从哪里看到她是有恋童癖的? 这话问得怪异,连同一旁的男人都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却是好奇宝宝一般的女皇陛下根本就不在意两人的表现,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咱们小墨离才两岁的时候,你怎么就看上人家了?” 说着,堂堂的女皇陛下还一副“你懂得”的神情,特不正经地对她笑了笑。 花朵却是被问得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 这次,倒是天武帝面色怪异起来了,看了一眼周围,“你不记得你以前来过这里了?” 花朵摇摇头,“陛下为何说得这么肯定?” “我皇宫的史官可是将你和小墨离的故事记得清清楚楚呢,你以前还做过我碧水国的国师呢?真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天方夜谭的故事,花朵觉得,自己脑壳有点方…… 天武帝与自家夫君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看来,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真相呢,这就无能为力了。 尴尬的氛围很快被凉亭外的一声巨响打破,远远地,花朵就听到独属于敖大人那大少爷特有的吊炸天的声音,“女人,我回来了”。 ☆、第139章 心伤为何 看着凉亭外衣衫不整,头发似鸡窝,鼻血吊着,嘴巴歪着,眼睛肿着的老家伙,花朵无语地抽了抽眼角,她是不是太不尊老爱幼了?这好歹也是小师叔他爹,总是该给点面子的,她当年与他打架时都是留了他一点体面,这敖大人怎么个打法,居然将人给弄成这样? 虽然她早就想揍他一揍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揍成这模样,以着墨君临的自尊,后面的事儿她怎么好与他商量? “我不是说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么?”她有些责备地看向某只。 “本少爷已经够意思了。” 好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她又不能让时光倒流,这样就这样呗,若是这自私的老家伙不听话,她就继续揍,反正都得罪了个彻底。 起身,她慢慢走到那趴在地上骨头都快散架了的中年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怎么样,滋味如何?” 显然,人家现下是恨透了她。 “妖女!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夫,不然,从此以后我妖族与你势不两立!” 好意思说势不两立?他们何时同盟过? 花朵冷笑一声,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人毫不留情地提起,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跟谁翻脸!我告诉你,这是你活该的!你今日所受,也不过是小师叔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要是可以,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灭了你这老东西三魂七魄,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三界!” “要杀要刮随你,告诉你,老夫才不怕你!” “杀你?”花朵满脸嫌弃地一把将人丢开,“你命太贱,我怕脏了我手!” 好歹一个是妖族的上代妖主,一个是曾经名动天下的半魔之仙,这要是打起来了还了得?不说这于当前形势不利,怕是她这皇宫都受不住两人的对峙。是以,看着形势不对的天武帝立马起身几步上前挡在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墨君临面前,劝着花朵道:“孩子,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看他都这样了……” 毕竟这墨君临现下代替墨离在统领妖族,要是两人此时闹翻,怕是对谁都无益。 “这是他该的!”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天武帝不明白,这两人不是该联合起来对抗仙族吗?在这关键时刻,到底起了怎样的误会? 花朵没有回答,绕过面前的女人,走到墨君临面前,蹲下身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道:“老家伙,我问你,小师叔他身上的仙蛊是谁下的?” 正是满眼恨意地瞪着她的人一愣,面色有一瞬的不解,仙蛊?等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时,面色瞬时白了白,随即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问你,小师叔身上的仙蛊是谁下的!耳朵聋了吗?”一想到那日小师叔所受之苦,花朵就忍不住心底的暴怒,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为了自保,把他送给仙族了?” “胡说八道!” 男人暴怒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墨君临就算再是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从来高高在上的墨君临哪里受得这般污蔑,就算他再是无情狠毒,他墨离好歹也是他儿子,虎毒尚不食子,他怎么可能把他送给仙族?他要是把这唯一的希望都毁了,那他妖族以后再如何在三界立足! 却是听着仙蛊二字,墨君临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已经恢复了八层修为的人会受不住那区区几道天雷,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明明离开时还好好的,却是去了这个女人的身边后,一切又毁了!肯定是这个狠毒的女人!都是她,她才是她妖族的灾星,如果这世上没有她的话,他妖族早就称霸三界了! “都是你,肯定是你,顾雪舞,是你联合魔族来害我儿性命的!” 气极之时,墨君临再是顾不得其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出手如闪电,向花朵胸口拍去,带着同归于尽的恨意。 “小心!” 此情此景,天武帝吓得脸都白了,她身旁的男人正要出手制止,在场的一人已是身影如光影,狠狠一脚将墨君临踢得老远。 随即,“轰”的一声巨响,一座好好的阁楼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之中,一身黑绸唐装的男子单手将废墟里的人提起,暴戾的怒意将原本银色的瞳眸染成血色,冰冷的声音满是杀气:“谁给你狗胆动本少爷的女人?!你找死!” 敢动他的人,死! 盛怒的人手上力道加重,眼看男人就快被掐断脖子,一双纤长的手及时制止了这场悲剧。 “算了。” “本少爷想要拿下的命,谁都休想收回去!”那人转头,血色的瞳眸里满是冰冷的杀意和怒气,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此时,谁都休得影响他的决定! 花朵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似杀神一般的敖大人,走上前,一把搂住这家伙的脖子,在他不解之际凑近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好高兴。” 血色退散,显出清澈的银色,白净俊逸的面庞不知何时就爬上了两抹绯红,明明旁边的人已经站开,耳边温柔的声音却似始终盘庚不去,像能麻痹他全身每一根神经的□□,一下让他失了所有力气,不知不觉之间,手上就松了力道。 看着侥幸保下命的墨君临,众人均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死女人,你少在那里给本少爷得瑟,本少爷对谁好都不可能对你好,你以为你是谁!” 红着脸的男人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便是远远地走开去了,拿背对着花朵,再是不理她。 瞧瞧这别扭劲儿……瞧着敖大人的反应,花朵挑了挑眉,也不反驳什么,便是转身看着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的墨君临道:“墨老爷子,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就算你再讨厌我的存在,咱们也算了认识了不少年了,我是怎样的人,你总是该知道几分的,我若是想要害小师叔性命,当初就不会不顾一切去救他。你要弄清楚了,我是没有理由为你妖族负责的,你若是再这样执迷不悟,整个妖族是毁在你手上,而不是我手上!” 至于他说的联合魔族…… 睁着一双死鱼眼的人似一瞬苍老许多,黑发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花白,皱纹爬上原本光滑的额头,原本健壮的身子一瞬干枯,他就定定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不语一字。 “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你又不想与他仙族正面交锋,又想妖族崛起称霸三界,却总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你还真以为他仙族是傻子不成?你是活了这几千上万年的时间,脑子出问题了不成?若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去逐鹿天下?你应该清楚的知道,这次,小师叔是被你毁了的,不是我花朵!” 说完,花朵转身便是往外走去,不想再看这个懦弱冷漠的男人一眼,却是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苍老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是那个男人骗了我,我以为,他是真心怕了我妖族,要与我妖族联姻的……他说,只要老夫答应联姻,就助我儿尽快恢复修为……堂堂一仙帝,竟然干得出这般下作之事!” 没有人知道,他的大限快到了,他如此心急,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妖族达到他从来未曾看到过的盛世,一族的崛起,这是多少代妖主的梦想? “你们是不是当初骗了我,我离开时,小师叔是不是醒了?” “是又怎样?你以为……老夫凭什么允许你……这个差点毁了我族希望的女人站在我儿面前?” “就算你们不允许,他也会来找我的!” 花朵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逐渐疯狂的表情让不远处的人都有些揪心,他一直想知道的那段关于他最喜欢的女神的故事,想不到竟是有这么多的曲折…… 呜呜……他的女神从来都没多看他一眼……他的女神喜欢的是别人。 “是老夫封印、窜改了他所有的记忆……你觉得,一个恨你入骨的人,会来找你?” 花朵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这是怎样的恨……让小师叔连看她一眼都那般吝啬……这千百年来一切的经历,都他妈的根本是笑话! “老东西!你有胆量骗我这么多年,你觉得今日我会放过你?” 夜色般的黑眸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浑身散发着浓郁魔气的人,一步一步走向那垂危的人。 “呵,老夫今日既然敢说这些,自然是再不惧死。” 既然是他亲手毁了他一族的希望,他又有何面目再苟活一世,到头来,谁又知道,在外人看来他最是不在意的这半妖之子,却是从来都是他最看重的…… “今日就到此为止,他既已知错,你也莫要再下杀手。”自然是,旁人不允许这里再发生流血事件。 “让开!” 若非看在这人与小师叔关系匪浅,她花朵定会立马取了他性命! 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却是没动。 “你信不信我这就杀了你!” 若今日不取了他墨君临的命,她花朵这辈子都忍不下这口气!他明明知道,小师叔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你今日就算杀了他,于你来说,也无济于事。” “孩子,住手吧”,生怕两人打起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旁的天武帝哪里还坐得住,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盛怒得几乎要全部魔化的花朵,“我知道你委屈,因为他的欺骗,你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可是,今日你就算把他杀了,你又能得到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原因不在他一人身上啊,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失了冷静,不然,墨离他一切的付出都白费了”。 “我……从来都不想杀人的”,突然就似失了神智一般的人,面上蓦然两行清泪留下,“三界都知道,我顾雪舞不过是想要一个人而已,却是谁都不成全我”。 她从来不喜杀戮,也从来不想去做那所谓的强者,她想要的,只是快快乐乐地待在小师叔的身边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想好好地待在墨离身边……所以,现在,你才更需要冷静,去争取你想要的啊,千万不能在这么关键时刻,让一切努力功亏一篑……你知道吗,墨离他知道真相时,他的痛苦又何曾比你少?” 她本来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是,这个时候了,她觉得花朵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不然,对两人都太不公平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倾城他的凡身现在在哪里吗?” 双眼几乎失了焦距的人转身看着身后的女人,眼里有些不解。似乎这个女人提醒了她一个了不得的信息,以前那个叫做“墨倾城”的人去哪里了? 天武帝将她领去的地方却是皇宫的祠堂,那里,角落的一处牌位豁然写着“墨倾城”几个字,刺眼的字,几乎让花朵魂魄都跟着震了一震,她有些不可置信,脚步踉跄地后退几步,“这……”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这其实是天武帝最不愿意面对的残酷现实,不管怎样,那个凡人的身子也是她十月怀胎身下来的,就算再怎么知道里面那具魂魄终有一日会魂归本体,她也是在好好的珍惜疼宠的,墨倾城,就是她的孩子。 “孩子,你曾在地狱十八层经历的一切,他一一经历遍……你知道吗,只有肉体凡胎才对疼痛最是敏感,你知道他是怎样死的吗?是自己对自己的千刀万剐……你知道他当时的表情是多么绝望,又多么悔不当初?” 说着说着,女人竟已是泪流满面,那是她的孩子,那一刀一刀的割下,其实也是割在她身上,她也跟着痛了这么久…… 她理解他急切地想回归本体的愿望,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想哭……他知不知道,作为母亲,又怎能看到自己的孩子死于那样的惨景? “别说了,别说了。” 一旁的男人蹙着眉头,满是心疼地将女人抱入怀中。 千刀万剐吗……很痛的,很痛的…… 所以,那么长的时间,小师叔只是不敢面对她而已吗?花朵怔怔地看着面前哭得伤心的女人,不知为何,也跟着流起了泪,她更愿以着如今这凡身,跟着那个叫做墨倾城的人走到终老,她一直一直想把所有都与他,看着他,照顾他,觉得好幸福…… 他为什么就那么急着要回去?他明明知道,不管她变成了怎般模样,只要在她身边就够了,她就只想要他陪着自己……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 “对不起。”花朵终是心生了愧疚歉意,她看得太清楚,这个女人现在是有多么痛苦,尽管她想知道更多,可是,她又怎么忍心再去揭开她心底深处始终未曾痊愈的伤疤? 此时,她再待在这里,似乎也没了什么意思。 “打扰了。” 时间这东西,总是可以慢慢治愈一个人的,就像她,当初觉得自己不会再活于世上了,现在还不是好好活着?心里,多了的是无悲无喜……原来未曾放下的执念,也淡薄了许多。 活在怨怪中又有何意义,不如去争取剩下的能争取的。 …… “敖大人”,已是泪眼朦胧的人转身,看着身后默默跟着的男子,“我想去个没人的地方”。 思绪纷乱的时候,寻一个安静的地方是最好的。 “好。” 他带她去了都城外的一处悬崖,周围高山峭壁,前面雾海茫茫,无一声鸟语,无一只走兽,寂静得可怕,却也是最适合她的。 “想哭就大声哭吧,这里没人。” 好久好久,安静地坐在悬崖边的人木木地道:“怎么办呢?我脑子好乱,想哭又哭不出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尽管说,以后再有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与你讨个公道。”此时,就是她要他立马去天上取了那仙帝的人头,他都义无反顾!只要她心情好起来就好。 “敖大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其实,花朵细想来,身边的一个个,对她太是掏心掏肺,她其实真真是被很多人呢爱着的,保护着的,包括那个叫做……青锋的…… 因为你老妈是她的米分,我就是听着她的故事长大的。 说她是他的女神,还不如说她是他曾经的榜样、心目中真正的英雄,对,曾经……谁会知道,从小到大,最大的,眼巴巴地希望着的,就是能看一眼他的女神的风采,那个以一把妖刀名动天下的至尊强者。 只是,一切与他想象的,差距又似乎那么大,毕竟他的愿望,太过美好了。 他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是强大得无懈可击的,在人前,有些人命名那么坚强,却是谁都不知道,那人会在何时,在无人的地方哭泣,就像,眼前,他的女神脆弱起来,比谁都要柔弱,柔弱得让他恨不得拿自己的所有去保护…… 说实话,现在想来,他们之间这牵绊好奇怪,就只是他自己在心中编织的英雄梦而已……却是他又喜欢得紧,不愿意放下,他很感谢他老妈,也感谢上苍,让他有机会走近她,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 不过,这些话他却是不想与她说,他自己知道就好。 “谁让本少爷是男人呢?”本少爷的女人,本少爷不保护谁来保护? “那你现在变成狗狗可好?” “……”本少爷堂堂饕餮一族后人,凭什么变狗!说了多少次,本少爷不是狗!! “好吧。”不情愿由怎样?谁让“本少爷的女人”心情不好?现在她最大,就是要他变猪八戒,他都干……哎,男人啊。 一身长毛在天光下泛着银光的狗狗安静地卧在女子身旁,陪着她一起赏眼前大好河山。 良久,寂静的悬崖边,终于响起了女子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 ☆、第140章 芳华落地 魔气肆虐的世界,唯独一座空庭,独守人世芳华,残月当空,夜风吹过,漫天红米分飞扬,好不梦幻迷离。一株五人合抱粗的老桃树上,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半眯着眼眸看着眼前盛景,眸色里有些淡淡的孤寂,清风过处,雪发飞扬。 雪白的指尖轻轻接住一片米分白的花瓣在手里,猫耳面具下,红唇轻启,声音沙哑又脆弱,“我的丫头,为什么你总是要待在我见不到你的地方?” 他活了这般久,挣扎了这般久,就只是为了找她而已,却是残酷如她,他从来满心喜悦地站在她面前,她却当他是陌路,那么多过去,不知被谁抹杀了个干净。 他拿三年的时间放下,却是又日日想着她,就想着,或许,她哪日会忆起他,念起他,或是想起什么,就会来看上一看他,告诉他一句,“我回来了”,兑现那句也许再也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那样,他真真是死也瞑目了。谁又知道,这句话才是他这生生世世的执念。 千年,万年的时间都放不下,何况是短短三年,不过就是三个春秋冬夏,怎能放下? 但是,就算站在了这三界至尊的位置,她还是不会看到他。 他看到了,他的世界在慢慢崩塌。 “我怎么开始有些怨你了呢?”看着那被风送到不知何处的花瓣,他有些出神的喃喃自语,“不对,是我自己咎由自取,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对我的惩罚而已”。 本来温柔的夜风突然凌厉了许多,满园桃花被那阵狂刀一般的风刮得漫天飞扬,不出片刻,刚才还是如云的花枝,此时全然光秃秃一片,就连刚出苞的花骨都被洗劫一空,半个不留,只那残留满地厚厚的花瓣铺成的地毯,见证了适才院子里桃花绽放的盛景。 “尊上这是打算待在这里永远都不出去了吗?” 闲散倚坐在树枝上的人转头,看向园子来处,狭长的黑眸寒光一闪而过,却是未曾作答。 似是早就料想到了他的反应,门口的人也并未在意,只低低冷笑了几声,慢悠悠地踩着步子往着园子里面走来,“属下适才在外面待了几乎半柱香的时间,尊上是故意容人属下的放肆呢?还是……” 来人停了步子,抬头看向几步之外高高在上的魔尊,眼眸里全然是放肆的讽刺,“如传言所说,您的修为果真是不如全盛时期的一层?”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如传言为虚,那属下来此只为请尊上出山,完成一统三界的大业,如若不是……” 精致华服在身的人低头,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灵烟,待那灵气在全身经脉过了一遍,才舒服地眯着眼眸斜眼看着树上的人,转换了话题道:“尊上知道属下最恨的是什么人吗?” 树上的人不语。 来人自顾自说道:“在属下看来,不,在妖族和魔族的好多人看来,这世上有那么两位尊主本来是最有可能改写三界历史的,他们一人为半人半妖,一人为魔,尤其是那位魔者,流着最是不受天道眷顾的魔族血脉,却是历经千难万险,撑过九重紫雷劫,一举成为了千古难见的魔仙,名动三界,实力之强悍,连仙帝都避让三分。” 青衫人知道他说的是谁,只不过,那都是过去罢了,就像曾经名动三界的顾雪舞。 来人眼里是全然疯狂的崇拜,“那时候,就算他仙族集所有之力对付这位魔仙,他也未见落了下风,若他当时愿意一口气将天界踏平,说不定早就是他的天下了,尊上你说这样的人厉不厉害?” “那也只是传言罢了,他若真有那能力,那时又何必迟疑那一步?” 那上界根本就无他一丝立足之地,仙族人对魔族的偏见,让他走到哪里都似“老鼠过街,人人喊打”,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看他的眼神不是避之不及就是如看垃圾一般嫌弃,没有人愿意和他说一句话,更没人与他同桌宴饮,那里的所有人都觉得,终有一日他隐藏得好好的魔性会显露出来,丑恶的面目也终将暴露出来,嗜杀是魔族的本性,终有一天,他会危及仙界的安宁。 在仙族人看来,他是个本不可能出现的异类,因为,“天道”是从来不允许妖魔两族有机会“接近仙界”半步的。所以,有一天,他们终于决定,要清除他这个因“天道”的疏漏而产出的“半成品”。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带给了妖魔两族前所未有的希望……为何妖魔两族就该低人一等?为何妖魔就不能真正成仙?”说到这里,男人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明明两人都只差那一步了,却是最后都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废物!你知道他们毁了多少人的梦吗?明明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一切,他们却什么都不做!” “罗白,本尊奉劝你一句,想要得到什么,最好是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取得,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终是免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许,他再努力一点点,就真的可以成为三界最至尊的存在,可是,魔的天性就是如此,从来做事随心,那至尊的宝座,他无聊了也许有兴趣去一争,但是,若是那时无那兴致,就算只一步之遥,他也会放弃,他凭什么为天下人莫须有的情感寄托负责?还是丫头说得好,不管是人,是魔,还是妖,怎样的命,怎样的运,那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只有弱者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面前这人,只是不愿接受希望落空这个现实而已。 “住嘴!你以为现在我一只手抖可以捏死的蝼蚁有资格说什么?”罗白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我罗白此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骗子!废物!此时就是杀了你都不解恨!居然为了个女人,把自己的一切都毁了!” “天下生灵无一高一等,也无一低一等,你若将此参透,成为下一个妖仙未必不可。”妖魔过不了劫,大多是妄自菲薄,心里戾气怨气太厚,跨不过人魔、人妖和自己那道鸿沟,其实,现在想来,天道也未必不够公允,拥有的力量越大,承载的劫就越多…… 青枫突然觉得此时的自己怎么有些好笑,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有耐心与他人讲这些虚无的话语的。他只是在这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罢了,若非那人,他又如何能成这万年难有的魔仙? “尊上这么久倒是说对了一句”,罗白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我将成为下一个真正的妖仙”。 话语未落,地上却早已无了那人的人影,树上的人心神一紧,却是还未反应过来,就觉丹田之处一阵剧痛传来,低头看去,一只血淋淋的手已是穿腹而过。 “嘀嗒、嘀嗒……”一滴滴艳红的血,滴落掩埋进漆黑的尘埃。 耳边,是那人冰冷残酷的声音,“既然你已经是一个废物了,这颗三界难得的魔丹对你来说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本少爷就勉为其难收为己用了”。 血淋淋的手毫不犹豫地抽出,面上全是疯狂的人,看着手里那泛着温润光泽的魔丹,眼里是惊喜若狂的笑意。他终于拿到了,这怨鬼林真正的至宝!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切,来得这般容易。 “哈哈哈哈哈……是我的了,是我的了……这三界的神话,终于要由我罗白来一手打造……哈哈哈……” 待他笑够了,他又一把掐住奄奄一息的男人的脖子,狠道:“本座早想问你一个问题了,你那五层的修为去哪里了?别以为本座不知道,就算是你全盛时期的七层修为,那天界的解九歌都不是你的对手。” 他手里的男人,却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失去着生气,哪里又有力气回答他半字? “果然,那女人入了冥河几百年都没能死,是你救的她……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毁成这般,值得么?” “有些事……又岂是……你能懂的?” 她需要他,他用他拥有的一切与她,他便是快乐的。 不管她要怎样,他都陪着她,她不知道没事,他知道就好。 * “青锋!” 此时,正坐在碧水国国都一处茶楼听书的人突觉心口一痛,手里的茶杯一个不稳落在了桌上,溅了满桌的茶水。 正是专心听着那说书先生乱侃的人被这动静惊动,转过头来白了一眼那一惊一乍的人,“死女人,你干嘛呀?手抽风了?” “青锋……好像……出事了……” “我说女人你没发烧吧?”敖大人故作样子地用手量了量花朵额头的温度,“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这人都没个影子,你就知道人家出事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通天地了?” “我和他……有契约未解……” 不知为何,花朵竟是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心头莫名难受,她明显地感觉得出,那契约的力量,在逐渐消失…… 青锋他…… ☆、第141章 故地重游 自从那日之后,花朵就开始失魂落魄起来,整个人恍恍惚惚,不管是做什么都显得无精打采,莫说外人,就连对敖大人都不愿再搭理。她开始喜欢上了外面随处可见的竹编躺椅,像年迈的老妪一般,常常躺在上面对着不知何处出神,那么一躺,一天的时间时间就那么过了。 时间久了,某大少爷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说女人,既然这般担心他,你就去找他啊?坐在这里发呆算个什么事儿?” 良久,眼神木木地看着不知何处发呆的人才缓缓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抱胸拽拽地倚在朱漆廊柱旁的人,动了动唇,慢悠悠道:“敖大人,你还是回你敖家去吧?” 突然听着此话的人心头一跳,顿时敛了眉间故意做出的桀骜不驯,沉下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花朵将视线从那着精致对襟长衫的人身上移开,随手折了一只桃花在手里把玩,幽幽道:“要是把你这敖家唯一的宝贝苗子给弄没命了,我罪过就大了。” 听着这莫名其妙说到底就是赶人的话,从来高傲无比的某只一下就炸了毛。 “我说死女人!本少爷要死要活什么时候关你屁事了?你想要本少爷走就直说!” “好吧,我就是想你走了。” “你……没点良心的死女人”,敖大人咬牙切齿地瞪着花朵,气得那双银色的眼瞳都开始有些兽化了起来,却是最终不知想起了什么,浑身止不住的怒气很快就消散了,偏过头气哼哼道,“哼,别当本少爷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早些时候本少爷拼死拼活想要跟你划清关系的时候你做啥去了?到现在才知道说这句话,我告诉你,晚了!” “……” 若是当初,大家都为陌路,她要怎样他自然不关心半点,她就是上天了,他都不会多瞧一眼;但现下这个时候,两人好歹也算是过了几十年的“同居”生活,没有感情也有了点点亲情,何况他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要他这个时候滚蛋,休想! 死女人!他堂堂一不愁吃不愁穿的敖家大少爷,怎么就栽在她身上了?……心头正是满心的嫌弃和不满,那眼珠子却是不听话地自动移到了人家身上去,就收不回来了。 花朵就像一块磁铁,他大少爷就是一块专门为这块磁铁量身打造的铁坨坨,人家站在哪里,他就不能自拔地倒贴上去,扯都扯不下来……说到底,怪谁? “敖大人,我真的是为你好。” “放屁!” “……” 看着这大少爷那么一副执拗模样,花朵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借着手里的桃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象棋谱,指着将棋的位置对他道:“敖大人,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被将军了,我只是不想再害你的命而已。” “将军?” 敖大人自动忽略花朵最后一句,却是被前面那句不明不白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走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她在地上留下的一堆鬼画符,却是翻来覆去没瞧出个名堂。 “你不明白也很正常,我都是想了这么久才想明白的。” “你倒是说来听听。” “其实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猜测而已”,说着,花朵便是将桃枝移到其中一颗棋子,“你不觉得,三界祸起之源,真的有点像那些茶楼的说书先生所诉,多多少少与我这‘红颜祸水’有些关系?” 经她这么一点拨,凑过来的银发少年恍然大悟,这么一想,好似真的是很多事情联系起来,都是在针对“顾雪舞”这么个人?尤其是那仙族,要真正与他魔族撕破脸皮怕是早就开打了,何必偏生要拉上个“顾雪舞”?不然的话怎么想都想不通。 一想到这一点,他浑身的汗毛莫名倒立起来,有些冷汗嗖嗖的感觉——现在这些事儿,恐怕不简单只是仙妖魔三族之间的矛盾。而这一切的关键,居然是在一个“顾雪舞”身上,怎么想来都是有些诡异莫名的。 敖大人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花朵,指了指头顶道:“你说是上面有人要与你过不去?” 花朵点了点头。 “咱们今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遮掩那么多,在我看来,除了他仙帝还有谁?”她将手里的桃枝一把扔在楚河对岸的帅位上,声音迅速冰寒,“事情要真只是世人看到的仙妖魔三族之间的简单矛盾就好了,可是,你仔细去想得话一切都经不起推敲,尤其是仙族有那么多的机会将小师叔置于死地,但是他们却是没有这么做”。别跟她说生死存亡之际,他仙族还会要那所谓的脸皮。 他墨君临和妖族的希望无非就只在小师叔墨离一个人身上而已,要想对付妖族,方法再简单不过,只要灭了他墨离,他妖族没个万把年根本就再无崛起的机会,除了上次在她面前貌似他们是下了狠手,但是,他们要是真要他墨离性命,又何必等到那时?怕是不过与她做样子罢了。 “你的意思是……” “他们真正想要控制的人,恐怕是我。”花朵将自己猜测的结果说了出来。 “为什么?”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虽说这么说来,大部分的问题都能解释得通,可是在敖大人看来,他仙帝似乎根本就没必要这般大费周折来对付他吧? “那魔尊那事儿又怎么解释” “也许我真的以前跟他见过。”花朵转头看向了远方,话语里难掩惆怅,“或许,他是不知被谁放在我棋盘上的棋子”。 小师叔是,她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他们的生死,似乎都是因她而定。 “那你说,本少爷也是你这棋盘上的棋子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个,她还真是不确定,或许…… 花朵正是神色寞落之际,却是肩膀突然被人抓住,抬头便见着离她一拳距离、俊美得有些阴柔的男人,“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本少爷是决定了,真相没水落石出之前,我都不会离开的……哼,本少爷今儿开始就做一回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棋子,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要怎样来对付我”。 “你这又是何必?” “要你管!” 敖大人甩了花朵一大大的白眼,然后就拽拽地走开了。 看着那人颀长俊挺的背影,花朵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再难掩酸楚,似乎周围的人对她都太纵容了、太好了…… 等等……周围人……为何,这些能几乎决定三界各族命运的人,似乎都与她有那么或多或少的关系……为什么? 突然想到这里的人,就愣愣地看着前面人的离去,说不出一句言语。 那个人,到底是在针对她,还是在怕她什么? 却是心中莫名的东西拉回了她的思绪,起身,她慢慢向院子外面走去…… “糖葫芦,两文钱一串,好吃的糖葫芦……” “卖烧饼……” 人烟有些寥落的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只是来往过客行色匆匆面有焦色,少有停下步子好好逛逛这京城最是繁华的商贸之地。眼看他天剑门构筑的防线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几乎被突然发难的魔族攻破,连京城这边被妖族庇护的百姓都开始人人自危,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天剑门若是倒了,那他人族在这凡尘之地将是再无立足之地。 到底妖族也只是外族而已,人族又怎会将自己的希望放在一外族上?所以,事关一族生死存亡,谁又有心思再去管个人享乐?若是仔细观察,旁人定是能发现,连那摊贩的声音都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毫无生气。 不过,无论怎样,总还是有人喜欢这些做工精致的小玩意儿的。 “这个多少钱。” 在一卖彩绘动物面具的小摊前,一身形颀长,却是浑身上下被一连帽斗篷罩住的人别般惹眼。 小贩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那只从斗篷里伸出的苍白修长、又枯瘦得只似一张皮覆在指骨上的手骇住了。 似乎根本就未注意到小贩的表情,男子又温声重复了一遍:“多少钱。” 声音沙哑从容,又带着衰弱的苍老,听起来似老人,却是单单身形看来,又不似老者的佝偻,怎么看都不似常人。 小贩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敢得罪这不知哪路过来的“神仙”,忙哆哆嗦嗦恭谨道:“便宜得很,便宜得很,五个铜板就好了。” “五个铜板?” 小贩心头一紧,小心道:“大人觉得贵了?” 对面的男人不语。 果然遇上衰神了,小贩自认倒霉地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大人若是喜欢,小的,送……送你也可以”。 拿钱消灾,拿钱消灾,总比惹怒了这妖物丢了性命好。 小贩见着那人就直接将他看重的面具取了下来,正是苦哈哈地想着今儿又要破财,却见他又从袖里取了一物放在摊上后,道了声“不用找了”,便转身就离开了。 那一锭碎银子几乎闪瞎了小贩的眼,他就定定地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似乎该找钱,却是转过头去,那人早就消失了身影。 ☆、第142章 大结局(上) “青锋。” “啪”的一声,薄瓷的面具从枯廋如柴的手上滑落而下,在覆满尘埃的青石路上碎成一片片脆弱的白色。 那人却是并未转过身来,只是微微侧了侧头,露出斗篷之下一张明明喜庆地咧着嘴,却是在花朵看来满带寞落的猫耳面具,然后,他便转身往前走去,不再作半分停留。 “青锋……” 花朵就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似着了魔一般地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人不缓不急地往前走着,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谁也未曾再多说一句,就似只是前路方向相同的陌生人。 她看他慢悠悠地穿过一条又一条的狭小街巷,往着西市——这京城之中贫民聚居地走去,然后,在一处拐角的地方消失了踪影。 明明只是五步的距离,却是仅仅以拐弯的时间,那人就彻底消失了踪影。 “人呢?” 脑子有一瞬的空白,花朵就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烟寥寥的街道,不出十数的人中,她怎么也寻不出刚才那人的身影,就似凭空蒸发了一般,那人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怎样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怎么不见了? 她无措地睁大着眼睛在前后左右寻觅,却是再也见不着丝毫似那人背影的存在,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待她反应过来她是跟丢了人,心里就只剩下慌乱和不安。 不只是跟丢了,连原本留下的那微弱的契约力量她都感受不到了…… “青锋。” 看着眼前在两侧破败的楼宇倾轧之下显得更是狭小的街市,花朵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有些喘不过气来。 满心只剩焦灼、恐惧、慌乱和不安,耳内亦轰鸣一片,眼前的世界跟着旋转、模糊。 压抑又痛楚的呜咽在寂静的街道响起,惹得路人纷纷投来不解又同情的视线,却是没人敢上前关心一句,就怕在这妖魔横行的乱世,他等凡人多一事误了区区性命。 黄昏垂暮,天上几颗星子依稀闪烁,昏暗的街道两旁的商铺全部打烊关门,满街的居民也纷纷关门闭户,早早熄了灯火,除了一直站在那里未曾离去的女子,街上连鬼影都不曾多一个。 “妹子,我说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现下这世道不太平,妖魔鬼怪横行,就是咱们这皇城都不安全,尤其一到晚上,什么东西都跑出来了,你一个凡人家家的,可别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要了性命去。” 终于还是有好心的人在关门之前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我等人。” “哎,等什么人啊,这世道,人命比纸薄,更比那草贱,说没就没了,你还是顾着自己吧。” 见着花朵一副不听劝的模样,隔着门缝的人终是叹了一口,摇摇头,转身回屋去了。 夜风穿巷而过,呼啸似隐隐的厉鬼嚎哭,街上杂物被风吹得满地乱滚,废旧的牌匾哐啷啷乱作响,未关好的屋门发出的“吱呀”之声更是将空荡荡的街道衬托得有些鬼魅森森,白日里的人气,此时一点不剩。 待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似一尊雕塑一般不知站了多久的人突然动了动,转身蹙眉看着身后那一抹由远而近飘摇闪烁的烛火,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姑娘,买几块桂花糕吧?” 提着白纸糊成的灯笼,身着素衣的人走近花朵,将手里装满桂花糕的篮子递到花朵面前。 看着那满是蛆虫爬行,又长满了霉物的一块块腐烂糕点,花朵摇了摇头。 “姑娘,要不你先尝一块吧,我夫郎做的桂花糕真的很好吃。” 花朵还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见她根本就无兴趣,那“人”有些失望地将篮子收回,转身慢慢离去。 “卖桂花糕了,卖桂花糕了,好吃的桂花糕……” 鬼魅的声音,在这空旷死寂的街道响起。 一只手轻轻覆上花朵的眉眼,冰凉得让她身子都跟着发颤,却是一声熟悉又陌生的话语,让她瞬时平静了下来,“丫头,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我带你离开这里”。 花朵只觉耳边风声吹过,待身后的人将手移开时,眼前再不是刚才的破败黑暗,而是一片属于凡间该有的热闹夜市。 “别走。” 在那人离开之前,她及时抓住了他的衣角。 顺着那冰蚕丝织成的花纹繁复的衣角向上,她慢慢抓住那只藏在衣袖里枯廋如柴的手。 有好长的时间,背对的两人就静静地站在繁华的街道中央,十指紧扣。 终于,那人的手指动了动,她却是心头一紧,死死得抓得更紧,“我说了,不许走”。 一直以背相对的人终于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咧着嘴似在嘲笑这个世间的猫耳面具,“我只是有些饿了,想去吃一碗鲜虾云吞”。 “哦,我好像也有些饿了。” 见着她无丝毫要松手的样子,面具下的人微微勾了唇角,转身拉着她往着不远处的街角走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做的很是不错”。 卖云吞的小摊很是简陋,只是随意在街角搭起了一个小棚,四处都漏风,却是这大晚上还有不少的食客光顾,可见白日里生意是多么火热。 两人分别点了二两云吞之后,便是寻了一角落相对而坐。 片刻的沉默之后,花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在话语说出口前被对面的人打断,“嘘,丫头今晚什么都不要问好吗,就让我们似凡人相处可好?” 千千万万的问题再次被吞进肚里,花朵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热腾腾的云吞很快就送了过来。 “丫头,你确定一直要这样抓着吗?”对面的人抬了抬隔着桌子被她抓着不放的手,话语里有些无可奈何。 “我不放。” 那人便也不再多说,由着她抓着自己的右手,递了一双筷子给她后,又用左手将脸上的面具推上去了一些,才笨拙地却又不失优雅地吃了起来。 看着对面人露出的弧度完美却明显皮肤有些松弛的下颌,花朵黯然了心神,“为什么要带着面具?” 不管怎么变了一副模样,于她来说,他始终也只是那一人。 正是往着嘴边递着云吞的人停了动作,隔着一枚面具,狭长的凤眸定定地看着花朵,道:“我怕我取了面具,丫头就再也记不住我原来的模样了。” 有时候,美,可以让人过目即忘,丑,却是可能让人刻骨铭心。 花朵并未就这个话题与他争论什么,只是直接拿起了手里的筷子,隔着桌子将他筷子上的云吞夺下,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老爷爷还是认真吃饭为好,小心手抖夹不住东西”。 她的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却是让对面的人愣了许久,待反应过来,嘴里才试探性地动了动,慢慢地、小心地、一下一下的将食物嚼细,然后一点一点吞下去。 花朵夹着云吞第二次要喂过去时,对面的人却是没有张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不吃?”不知她自己吃……却是在筷子收回之前,那人一口便是将上面的云吞抢了过去。 “丫头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是不是爱上我……” 剩下的话很快被花朵又一筷子给塞了回去。 “我只是想回忆起来过往的一些事情而已。”花朵面色有些沮丧,现在这场面她虽然觉得熟悉,却是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平她蹙起的眉头,“丫头不需这般,记不起来便忘了就好,只要有人记得就好”。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好心的摊主额外送上了两小碗云吞与他们,和蔼地看着两人道:“我这摊子快打烊了,这还剩下些云吞就送给两位吧。” 说着,摊主还满是笑意地对着青锋竖起了大拇指,看了一眼旁边的花朵赞道:“老爷子有福气,你这孙女可孝顺你咧,这二年专门带爷爷出来吃云吞的孙女可没几个呢。” 在两人怪异的视线中,摊主毫无所觉地笑呵呵地离开了。 “爷爷,张嘴。” 对面的人听话地张嘴,将花朵递过去的云吞吃下去,一喂一吃的模式再次开启。 待酒足饭饱,两人才起身慢悠悠地往着城里的花街走去。 “爷爷,你身上钱够不够,我想逛花楼。”花朵指着面前装饰豪华的花楼道。 “乖孙女,爷爷我钱是有,但是绝对不会与你逛花楼的。”面前的人毫不犹疑地拒绝道。 “我只是想喝花酒,不泡男人”,说着,花朵指了指周围早已关门的店铺道,“现在酒楼早就打烊了”。 “只喝花酒?” “不泡男人。” 两人达成一致协议后,便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在一众嫖客、酒客怪异的视线中,花朵痞气十足地瞪回去,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爷爷带孙女过来喝花酒的吗?” 是没见着,今儿还是第一次…… 好在这“爷爷”是真的有钱,一出手就是大把的银票,简直快闪瞎了下楼来接客的老鸨狗眼,乐得脸上厚厚的米分都哗啦啊掉了一地,只要有钱,莫说这“爷爷”是带孙女来喝花酒,就是带他重孙女,重重孙女来都没问题。他这扔的一把银票子,连包下整个花楼都绰绰有余,其他的小问题,就真真不是问题了。 于是老鸨殷勤地将两人引到了花楼最是豪华的天字号包房,叫来了楼里最是美丽的男儿出来陪酒,当然,被某人的“爷爷”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了……众人这才知道,这挥金如土的“爷爷”,真的就只是来陪孙女喝酒的。 两人足足点了十坛子的烧刀子,将房门一关,便是各自抱起酒坛子对起酒来。 “来,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好。”倚在软榻上笑眯眯地看着花朵仰头就灌的人立马也抱起手里的坛子,潇洒地大口喝了起来。 烈酒入喉,带来火辣辣的刺激,不到片刻的功夫,两大坛子的酒水就被两人解决了,花朵再是活了几千年几百年,这酒量也是到了极限,酒气上冲,很快面上便绯红一片,身子也开始软软地失了力气,她趔趄着步子走到屋子里唯一的软榻旁,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软榻醉醺醺道:“你继续,我先歇一会儿。” “好。” 那人便是听话地,一坛子一坛子地喝了下去,直到醉得再无力气,他才消停下来。 听着酒坛子“骨碌碌”地从青锋手里落下的声音,本是醉醺醺地靠着软榻的人蓦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清明得无丝毫醉意的眼眸。 “睡着了吗?”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撑头斜躺在软榻上,似在闭目小憩。 轻微的衣物摩挲之声在这安静的室内响起,花朵从地上站了起身来,小心地弯腰,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告诉我,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谁伤了你,嗯?” 接着满室明亮的灯光,她清清楚楚地看得到他撑在脸侧只剩一张皮覆上面的指骨,向下看去,原本剪裁合体的衣衫如今却是空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上,一看便知他如今不过是人间八十岁老人的光景。 花朵的手不由自主地往着面前人的面具伸去,却是在半路,被一只枯瘦如柴的修长大手握住,原本闭目小憩的人此时眼里全是清明,“丫头就这么想看我现在的模样?” “你曾经的模样我不会忘,现在的样子,也想记住。” 软榻上的人叹了一口气,“也罢,好在我早有准备”。 说着,他便从袖里取出了一枚黑色丹药,在花朵来不及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就一口吞了下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看到握着她手臂的手指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回血肉饱满的莹润模样。 “啪嗒”一声,男人脸上的面具应声落地,露出一张如花朵记忆里邪魅俊逸的脸。 “你……” “就只是普通的回春丸罢了,几个时辰后,我就会变回原样。”不过,几个时辰对他来说,也够了。 花朵就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良久,才转过身去,默默地又取了两坛子酒过来。 “我们做个交易好了,看谁先喝醉,先喝醉的人必须回答清醒的人提出的任何问题。” “好啊。” 就这般喝着喝着,直到夜深人静,早已喝得不知身处何地的两人才彻底消停下去。 “丫头,醉了没有?” “没呢,喝,继续喝……”倒在地上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摆了摆手,便是迷迷糊糊地抱着酒坛子往一边滚去了,却是在滚离软榻的时候被一只手捞了回去。 沉水香安静燃烧的室内传来男子低沉邪魅的浅笑,“丫头,你输了呢”。 看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怀里的人,黑得幽深的凤眸里是一闪而过的黯然神伤,手不由自主地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我的丫头,请以后在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不要再似以前那般任性了,可好?” 他其实是有很多话想问一问她的,却是此时此刻,觉得什么都不需要了,有些答案,不知道也罢,只要他自己心里觉得值得满足就好。 他其实不想离开,就怕他家的丫头再似千年前那般任性,以着那样极端的方式要去毁灭自己,那时候,谁能再去代他好好照顾她? “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从来没想到会苦了我家丫头。”是他执念太深,被前事绊住了心魂,太急于要得到那三界最是至尊的位置,所以苦心设计了那一局将墨离困在天剑门,却不想之后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更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去伤害墨离的,他答应过她的…… “我家的丫头,我活了这么多年心里唯一的支撑,为什么我才是伤你成如今这般的罪人?你不要原谅我,恨我一辈子可好?”别忘了我,因为即使这般,我也想好好活在你的心里……我真得,真得很想陪着我家丫头,不管你喜欢谁,爱着人,我都想活在这世上,好好地看着你……可是,为什么是我,偏偏将你害成这般样子?我的丫头要是没了,谁又能再给我一个一模一样的丫头? …… “青锋!” 当花朵再次醒来时,早已是人去楼空,任她疯一般地满世界寻找那人,都再未曾寻到半个身影,那一次,就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世上,有时候别离来得太突然,常常让人措手不及。 当她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是人间修界之人传来的捷报,说是由仙帝亲自出马,一举斩杀了魔尊,消息一出,震惊三界。 ☆、第143章 大结局(下) 众生平等,力量越是强大,越是该懂得这个道理。 * 对于仙界,花朵的印象少得可怜,她只记得当初以半人半魔之躯修成正果时,上面有专门的接引小仙要将她领到仙帝面前受封,可惜那时候她一门心思想救墨离,对其他事一概无甚兴趣,半只脚都还未踩上仙界的地盘就匆匆离去了,是以,至今为止她连那所谓的仙帝长什么模样都还不知道。 要是她早知道有今天,怕是那日就会去会一会这三界的至尊了。 “什么人?!” 在仙界入口巡逻的天兵远远瞧见有人往此处来,称职地上前盘查起了身份。 “我是什么人你们不必知道,你等只需知晓我是来找仙帝的就行了。” 双腿交叠侧身坐在足有一人高的白狼身上,黑衣女子眼神狂妄,面无表情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天兵,完全不将之看在眼里。 见着来人一身不怒自威的尊贵气势,为首的天兵恭敬了些神色,语气跟着缓和了些,行了礼道:“既是仙帝召见,大人可有令牌或是请柬?” 花朵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我来找你们帝上,那是给他面子,你觉得需要令牌那种东西?” 大不敬的话让一众人惊了一跳,觉事有异,再抬头仔细看去,才发现来人身上根本仙气就不纯正,隐隐探去居然还似夹杂着半分魔气! “大胆邪物,还不速速离去!此乃仙界重地,闲杂人休得擅闯!” “若我今日就要闯一闯呢?你等可是要先来祭一祭我这妖刀?” 看着立马与自己刀剑相向的一众天兵,花朵浑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慢悠悠地抽出刀身暗红的斩妖刀,抬手弹了弹颜色晦暗的刀刃,才斜眼看着面色凝重起来的一队人马。 一听“妖刀”二字,早已心中有了些眉目的一众人迅速变了脸色,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可是顾雪舞?” “正是在下曾经用名。” 一听是那搅得三界都不安宁的顾雪舞,一众人哪里还敢擅自作决定,慌忙派了两人将情况上报。 好在上面的人似早早料到了她的到来,不出片刻的功夫便是有一白发须眉的老者过来将花朵直接往大殿迎去。 仙帝和一众仙卿早已在那处等候。 可惜了,若非那一排排如临大敌一般戒备的天兵,这当似一场隆重的欢迎仪式。 看着这等戒备的场面,花朵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将妖刀扛在右肩,嚣张地看着离自己十几丈之外,面色严肃冰冷的仙帝道:“费心思了。” 其中讽刺意味再是明显不过。 “大胆魔物,居然敢对帝上无礼!” “我准你说话了?!” 出列训斥的人却是还未说完,那本是翘着腿坐在那匹不凡的白狼身上的人已是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的颈项边,正是那把足以震慑三界的“斩妖刀”。 明明修为不剩一层,却是这惊人的速度和霸道狂妄的气势,硬是让那老者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道般惊出了一身冷汗,若她花朵真要下杀手,在这名动三界的“斩妖刀”面前,没人有十全的把握全身而退。 “老东西,我就警告你一次,这里除了你们的帝上,没我允许谁都没资格与我说话,不然,我不介意就从你开始大开杀戒!” “你……”那老者被花朵面上骇人的神情吓住了,下面的训斥之语瞬时都吞回了肚子,只得看着面前的人干瞪眼。 这时,身在九五之尊的仙帝终于开了口,“众卿莫妄动,就由本帝与她说上几句”。 听着那上座中年模样的人终于开了金口,花朵也再不想与闲杂人等浪费心思,转而开门见山地直视那人道:“本来之前我是有许多话要问上一问的,不过,后来想了想,似乎没那必要,对于你们耍的那些花样,我自己都猜了个七八层,剩下的也没那兴趣知道。” “那今日你来……” “我就只要一个人。” “什么人?”座上之人有些不解。 沉默了片刻,花朵神色诡异地看了仙帝一眼,夜色般的眼眸是从来没有的幽深晦暗,“魔尊,青枫”。 此四字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哗然一片,她顾雪舞如此大逆不道擅闯天界,居然是为了那祸害三界的魔尊青枫!此前就有传言他两早就暗中有勾结意图不轨,看来不假! 这三界如今谁不知道,那曾经嚣张放肆的魔尊已被亲自出马的仙帝斩杀,在众人看来,顾雪舞此一要求根本就是故意刁难找事…… 经她这么一提醒,仙帝也立马就想起了那轻易死在自己剑下的魔物……外人不知个中详情,只道是他修为高深,法力无边一举拿下那魔头,事实却是那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之态,不然不会连他普通的一击都避不开,不该是这样子的,就算那次与解九歌对决再是伤重,也不该是这般。 有传言说是他的魔丹被一个叫做罗白的妖物夺了,可是,那明明就是一颗普通的修为不过几千年的魔丹而已……他是亲自将那因承受不住魔丹巨大的力量失心入魔的妖物斩杀的。 到底,他的所有修为都去了哪里?看着下面修为低下的花朵,仙帝面上全然是不解的思量。 “你若要此人,怕是本帝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已为我斩杀。” “所以,我花朵今日才来与你要人的。” 话语落地,花朵手里的斩妖刀已是直指座上之人! “护驾!” “退下!” 好在仙帝本人临危不乱,抬袖一挥,制止了下面要蜂拥而上的一众仙卿,冷着面色看着花朵道:“你定要是非不分,与魔为伍,助纣为虐祸害我三界安宁吗?” “祸害?”花朵冷哼一声,“敢问何为'是',何又为'非'?难道身为妖魔就该低人一等,他们的存在就是错误?而你仙界之人就该高人一等,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这冥冥之中的'天道'定下了这样的规矩!谁说的你仙界就代表了正义?!” 仙帝不知为何脸色有些难看,豁然起身,厉声看着花朵道:“顾雪舞,休得在此黑白颠倒胡乱狡辩!你早先已是违逆天道犯下滔天罪过,本帝看在你本性尚存一善才放你一马,与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么多年下来,你不仅不悔过重新做人,反倒是要行不义之举,不仅与魔为伍,还公然挑衅我仙界权威,如此作为,本帝岂能容你再放肆?” “放肆?”花朵嗤笑一声,直接指着仙帝厉声道,“我看你才放肆!” 一个“放肆”居然就轻易让高高在上接受三界膜拜的仙帝趔趄了一个步子,“你……” “别把你对我的顾忌说成是你那不可一世的容忍”,花朵早就看出来这仙帝不敢明着动自己了,不然她不知死了多少次,至于他所顾忌的,她现下没那兴趣知道,一个即将被她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的弱者,她没必要知道他顾忌他的原因,她今日来是讨债的!“你别以为这三界生灵都是任你摆弄的棋子,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的一席话却是听得周围的仙人们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意思? “顾雪舞,你当真以为本帝不敢动你吗?”如今已是走道这一地步,他仙帝哪里还会再顾忌那么多,直接当场撕破面皮,“我告诉你,本帝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除恶扶正,卫我三界秩序不乱,本帝从来无愧于心!” 狡辩之人从来多歪理,花朵自然无心思再与他鬼扯,冷道:“一个不思三界生灵疾苦,只为巩固自己地位不折手段的三界之主,不要也罢!” 对,今日,她就要以她一人之力,去改变这三界的格局,她要的仙帝,是不会去践踏别人的尊严,强行将一妖仙收服为坐骑来展示自己的高高在上,也不会将三界生灵划为三六九等,将自己作为这金字塔的最尊贵存在…… “顾雪舞,你今日是铁了心了要与我仙界为敌?” “错,我想做的,只是将你拉下去而已,你不配这个位置。” “既是你要这般”,仙帝此时面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的阴冷,对着下面一众待命的天兵命令道,“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魔物给本帝拿下,不计生死!” “使不得啊,使不得。” 这时,一旁的星宿仙君终于站了出来,慌张道:“帝上,使不得啊,她可是……” 却是最后一句话还为说完,就被仙帝阴骘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星宿仙君只得跺脚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天命所归啊,帝上还是认命吧……” “本帝就是这三界最至尊的存在,本帝就是天!我认命什么!”转身再次看向花朵时,仙帝已是眼中血红一片,“给我杀了这狂妄自大的狂徒,取她首级者,本帝重重有赏!” “不行啊,帝上,她……”眼看事态就要向着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星宿仙君不管不顾地就要将事实真相说出。 “给本帝闭嘴!” 却是话不到一半,那可怜的老头就被暴怒的天帝一掌给拍出了大殿,气都没多喘上几口,整个人就掉下了远处的诛仙台。 此一幕,让正要与花朵刀剑相向的一众仙卿顿时呆住了,均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的帝上。 那高高在上的人此时正是盛怒,冷着面色阴鸷地看着一众仙卿道:“谁再敢忤逆本帝旨意,下场若此!” 此举又与那史书所述暴君有何差异?是不是不管为人还是为仙,高高在上久了,就容易忘本? 花朵看了一眼围过来的仙兵仙将,转头对着身旁的敖大人道,“敖大人,这些货色你能挡片刻不?” “交给我好了。” “那好,我就去会会这天界的天帝。” “喂,女人。” “恩?” “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别给本少爷丢脸。” “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好好活着的。” 看着很快跟那些天兵天将周旋起来的白狼,花朵勾了勾嘴角,这家伙关心人都这么…… “顾雪舞,你以为就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 看着提刀走向自己的人,天帝给出了最后一次警告。 “我当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我若因此放弃,那就是我的懦弱了”,她微眯眼眸,将刀横于胸前,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接下来的话,让上面的人彻底变了面色,“若我花朵代表的就是天意,即使我今日倒下,之后也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站起来与你一斗”。 什么是天意?莫不是三界生灵心之所向。所以,逆天意者,亡。 “你所怕的,不正是‘天意’二字!” 血,一滴一滴落在雪玉铺成的地板上。 看着被“妖刀”在面上划出一大条血口子的天帝,花朵吐字冰冷,单手持刀在空中一挥,随着火星四溅,原本晦暗的刀刃转眼间已是光亮一片。 “你知道了?” 花朵笑笑不语,只是持刀毫不犹豫地向那人砍去。 而她这无言的动作,又似肯定了对方的猜测,让对方震惊之余面上闪过一丝让人惊讶的惶恐。 狼狈地躲着花朵攻击的人恍惚了好久才收回了神思,居然就那样一把接住了花朵使了全力砍下去的妖刀,恶狠狠地瞪着她道:“我问你,你既是代表天意,为何要扶持他妖魔两族来与我仙族对抗!” 花朵却是回答得模棱两可,“如果佛都选择了沉默,你还有何脸面与自己辩解?” 佛因住在人的心里,所以知人间冷暖疾苦,以一己之力普度众生,而仙活得太高高在上,与尘世脱离太久就忘了人之根本。 而两人毫不遮掩的话早就被周围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周围安静一片。 “帝上,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等不明白。” 天帝却是再没耐心解释那么多,只冷冷地看着花朵,出手如电,“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意!” …… a市的一座商场,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正抱着怀里的小女娃耐心地与她挑着漂亮的小衣服。 “小师叔,那最后大姐姐打赢了那个坏天帝吗?” 乖乖地趴在男人肩上的小女娃不满地对着老是花痴盯着自家小师叔的两位售货员姐姐做了个鬼脸,面上全然一副兴趣缺缺。 “没有。” “那他们怎么了?” “她设计将他拉下了诛仙台,他们都重入了轮回,做了凡人。” 一听心里的女英雄没有把终极boss打死,因下午没睡够有些闹脾气的人就更不高兴了,“哼,这个故事不好听”。 “为什么?”男人又挑了一件公主裙在手里,大概看了一眼怀里的娃娃那小身板,觉得还合适,就直接交给了售货员让去打包了。 “要像奥特曼那样把破坏世界和平的怪兽消灭了才对。” 男人侧头看着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的娃娃,宠溺地笑了笑。 直到快走出商场,男人才刮了刮女娃娃的小鼻子,道:“傻孩子,若根本的东西没有改变,奥特曼做的这些也不过是给世人看的一场戏罢。” “不好听,我不听了。” 男子却是继续道:“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要靠真正下棋的人去慢慢引导。” 却是在走出旋转门的那一刻,他的步子顿住了。 “少爷,你的冰淇淋。” 不远处,穿着英伦制服的男孩愣愣地看着他……怀里粉嫩嫩的女娃娃……没有理会仆人手里递过来的冰淇淋。 “帝上。” 男子将手里的袋子交给一旁的保镖,便是抱着怀里的人坐进车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