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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魔戒] 暗叶晨光
作者：枫露清愁

文案：
相遇，要穿越三个纪元。数十天相处，要四百年忘记。那么，到底要多久才能相爱？
开始只是一个偶然的相遇。随即跨越两千年时光，走遍整个中土大陆，囊括维拉与埃尔达的精灵宝钻传说，关于精灵和人类文明的深度描写，如画卷般美妙的自然风景，及电影般宏大的史诗战争场面。
我想讲的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少女因爱为驱动，不断成长历练，她后来所拥有的一切，无一不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选择而获得的，她以孩子般纯真的心灵面对一切的黑暗与磨难，也以无限温柔和爱给予周围每个生灵，最后终于赢得了自我与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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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1.亘古传说

　　第一部中土人间
　　他，密林深处的一片小绿叶。
　　沐浴在雨露中轻灵起舞。
　　他，立于古老尊贵种族之巅。
　　淡眼看尽中土苍生沉浮。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枫叶染透，不过是他眼中的一场焰火。人类匆匆数十载的寿命，对他而言只在朝夕之间。
　　当世间的万物都走向终结，而他依然存在时，凡尘的一切再也引不起心湖的波澜。
　　但那一问，却是破晓的晨曦，如午后的甘泉般滋润沉寂数千年的心田。
　　——“那么，你会爱我吗？”
　　
　　故事的源头，要从何说起呢？
　　是黑暗魔王索伦欺骗了精灵，在中土铸造了至尊魔戒吗？
　　是珠宝之战后，天神宽恕了精灵，召唤他们回到海外仙境吗？
　　还是，远古的天魔王盗取了精灵宝钻，与精灵们展开长达一个纪元的战争吗？
　　不，故事的源头比那更久远，久远到故事会变成传说，传说会成为神话。
　　伊露维塔创造了世界。又创造出了七位男神和七位女神。而维拉神们最钟爱的生灵，便是神按照自己的样貌创造出的睿智美丽的精灵们。
　　但这首创世神曲中也有不和谐音。
　　伊露维塔还创造了一个神，他是一切大能者之首，却在荣耀中堕落，成了精灵们口中的天魔王。
　　诸神维拉们赶走了天魔王，将精灵们从其奴役中解放出来，并召唤精灵们去往西方的海外仙境——神之居所。
　　然而在漫长的大迁徙途中，精灵们产生了分歧，其中只有少部分最强大而优雅的高等精灵去到了西方，剩下的被唤作辛达精灵则聚居在中土大陆的翠绿森林和罗斯洛立安的黄金森林。
　　维拉创造了双圣树，由此，开创了双树纪元的年代。
　　渡海而去的精灵在海外仙境平静的生活，直到天魔王杀死了诺多精灵的君王偷走了精灵宝钻逃亡中土。愤怒的诺多精灵们向天魔王宣战，并背弃与神的誓约，纷纷离开神界渡海至中土大地，在那里与天魔王及其仆从展开了长达一个纪元的珠宝之战。无数的精灵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中长眠。而战后的诺多精灵开始统治中土。
　　上古时代就此结束。
　　第二纪元的中土，人类，矮人等各种生灵建立自己的王国并且逐渐兴盛，承袭精灵的文字也创造出灿烂的文化。
　　天魔王的奴仆，后来成为黑暗魔王的索伦欺骗了精灵，打造了御使十九枚魔戒的至尊魔戒，引发了中土战争，将黑暗推至整个大陆。精灵和人类结成了最后同盟，经过血染山河的漫长战争后，同盟终于推进至索伦的堡垒。魔王索伦被逼不得不亲自出战，结果败于一位人类王子的剑下。
　　索伦的灭亡开启了第三纪元。人类与精灵的最后同盟瓦解了。
　　光明与和平重新降临中土大陆。一千多年的光阴过去了。人类繁衍生息，逐渐繁盛。关于战争的记忆太过久远，像只是传说中的存在。
　　而精灵们则丧失了对中土的统治。他们极少被中土的人们见到，甚至极少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只是远远地避开凡尘，在没人可以深入的森林里生存。
　　……几乎没有人知道广漠的翠绿森林深处居住着世间仅存的三个古老高贵的精灵种族。也没有人知道，中土大地不再适于精灵居住，他们的内心都渴望着纪元之前的神之居所——西方的海外仙境。
　　
　　第三纪元，哈灵顿。
　　哈龙德的老船夫日日在隆恩湾修船为生。没有什么活的时候就捕鱼。
　　与水草丰美的夏尔比起来，哈龙德实在不算是个特别富庶的地方。夏天的阳光太过强烈，冬天的岸边又实在很冷。
　　老船夫一边收着网，一边看着空空的网子思索着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定居。
　　虽然现在又老又孤单，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但年轻的时候也曾走遍中土大地，在巫师的图书馆里学习精灵的文字，在人类的古堡眺望无际的草原，在矮人的山洞里大口的喝酒。
　　……也曾亲眼目睹过森林深处的精灵。
　　这里虽然并不繁盛，但传说在三个纪元之前，精灵们就是在这里的港口渡海而来，而也有谣传精灵们也将从这里离开中土。
　　精灵们，要离开中土了？
　　他还没有好好的看看精灵们，他们就要离开了？
　　他深深眺望着大海的那一隅，身为人类，他明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到达那一岸神的居所，但心底深处，他一生都在渴望着精灵这种强大睿智而美丽的生灵，他无时无刻不希望再看他们一眼。
　　这时，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不像是海鸟或鱼，因为它只是顺着海流而来。
　　老人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去，竟然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很大的篮子。不知道什么样的力量驱使着他，他急忙涉水而过，小心的捧起了篮子，明明是在冬日日落时分，可是篮子里竟发出了星辰一般的光芒，映照着他的脸，让他不自觉闭了闭眼，等光芒暗下，再度看去，才发现篮子里面竟然睡着一个婴儿。
　　他看向四周，又望向天地，不能相信海上的风浪竟然让婴儿篮毫发无损。两根他从未见过的金银藤木交织在一起编成的篮子结实而耀眼，就像是神张开的手臂，踏实的将婴儿环在其中。
　　周游中土时见过各种生灵，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是不同的。不同于哈龙德的人们，不同于一丘之隔的夏尔半身人，更不同于洛汗和刚铎的人类。这个孩子应该来自更遥远的地方，远到中土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可也在一瞬间，他决定要好好养育这个拥有晨光一般的孩子。
　　老船夫高举起双手，捧着篮子，用最真挚的上古精灵语言赞美维拉的赐予。用星辰之后的名字来称呼这个从海上来的孩子。
　　老人微笑着，知道此生已无憾了。
　　
　　他，诞生于第三纪元初。
　　翠绿森林深处的雨水滋养着这片小小的绿叶。
　　他的父亲，是翠绿森林之主，瑟兰督伊。在魔王战败后，移居到这里。
　　瑟兰督伊拥有中土的埃尔达精灵中最广大的一片疆土。他隐身森林深处，几乎无人见过。传说他的美可以与黄金森林那位自双树纪元便诞生的女皇凯兰崔尔媲美，连瑞文戴尔的半精灵爱隆王都不能及。他承袭高等精灵的美貌，拥有一头闪耀的金发，幽深的眼眸和悠远的声线，深思时略带阴柔妖异，静默时显得高傲疏离。
　　瑟兰督伊在翠绿森林中统治着西尔凡精灵。巨大的蜘蛛和其他生物在森林里繁衍，邪恶势力在多尔哥多盘踞，让阴影笼罩密林的南部。翠绿森林因而改名幽暗密林。瑟兰督伊则和他的子民一起退至北部，在地下修建他们的住所。尽管黑暗笼罩，木精灵们也依然热爱着这片密林。
　　谁也不记得是哪一天，木精灵们只记得那一日一大片晨光照耀阴暗笼罩已久的森林，这位王子诞生了。
　　——小绿叶，莱戈拉斯。
　　他们是这样亲切的呼唤着他，爱戴着他。
　　瑟兰督伊之子，他们幽暗密林的小绿叶，莱戈拉斯。他是中土精灵世界中的新生儿，从未见过西方的神界，也没有南部同胞们那样超脱凡尘的力量。跟父亲不同，他没有绝世的美貌和骄傲，但他年轻，轻灵，朝气蓬勃，血气方刚，似乎总有使不完的精力。族人经常看到他在树林里跳纵如飞，用自制的黑弓将大蜘蛛当做活靶。
　　随着年纪的增长，木精灵们的议论与比较总是有增无减。
　　“王子殿下，看来并没有吾王瑟兰督伊的美。”
　　“他还年轻嘛。再过个数千年，莱戈拉斯殿下说不定会胜于吾王。”
　　“嘘。千万别让王听见……”
　　王子殿下继承父亲高贵的血统，却交游广泛。他不爱在地下深宫里呆着，总是喜欢跟国王的护卫队走遍广漠无垠的森林。族人也不止一次听他用略带稚气的嗓音提起想要到森林之外的地方，人类的领地去看看。
　　听听？他想要结识人类呢。——真是个天真的王子！
　　自诩接受了神的祝福的埃尔达精灵们从不屑与人类和矮人结交，若不是黑暗魔王的出现。自从上个纪元人类和精灵的同盟破裂以后，人类逐渐繁荣，他们大兴土木，毁掉森林，修建城堡，将不爱纷争的精灵赶至森林的深处。中土世界的精灵已经越来越少了。
　　精灵种族从来不去计算时间的流逝。世界在他们周围变个不停。晨昏的变换，四季的更替不过是漫长的时间之河中不断重复的泡沫而已。
　　当太阳下的万事万物都走向终点，而他们依然存在时，凡尘的事物就再也引不起任何情绪的波澜。
　　中土生灵的诞生与消亡，人类王国的兴起和衰落，他们只是静静地旁观着。
　　因而，身为一个精灵，莱戈拉斯是太过好奇了。对于精灵以外凡间种族，矮人，半身人，人类，他渴望了解，也渴望了解森林之外的高山，雪地和平原。
　　他日日在国王的殿前恳求着，直到父王的皇冠由红叶与浆果编织而成的换成了林间繁花编织的。
　　“父亲大人，让我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雪山和谷底，去看人类和矮人。幽暗密林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瑟兰督伊那比孤山深处的宝石还要明亮的幽深蓝眸看着他，终于淡淡的首肯，“也好，莱戈拉斯，吾的儿。”
　　莱戈拉斯兴高采烈的准备行囊，挑选他的随行人员。待年轻的王子殿下带着他的队伍在子民的欢送中沿着密林河飘向长湖时，瑟兰督伊那双蓝瞳终于散发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去吧，吾儿。看过了那些泥肉凡胎如何玷污上古精灵离弃的中土大地，你就想要回来，再度回到我的身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2.灰港小村

　　又一个平静无波一年。
　　今年跟去年，就像是两滴水一样相似。
　　灰港米斯龙德旁的小村是一个远离是非，平常的让人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地方。
　　这里的人们每天常做的事情，就是晒着太阳发呆。年复一年，虽贫穷却祥和，每个人都重复生老病死的过程，却从来没人想着跳出这个闭环。
　　大路的尽头，一个灰袍的老人哼着没人听得懂的歌，赶着小小的驴车慢慢而来。他带着一顶尖尖的巫师帽，皱纹和风霜爬满他的脸颊，抽着一只总有不离手的烟斗。
　　看到这个人，村里的大人和孩子都会发出会心的微笑——新年又快要到了。
　　在人类眼中，灰袍甘道夫只是个会放焰火耍耍小把戏的老家伙。
　　连村里最老的人都说不出甘道夫到底有多大，似乎在他们孩提时代，甘道夫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而据他自己酒后醉言，几百年前他就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多大岁数。
　　快到新年的时候，甘道夫会到这个海边的小村子里来住上个把月，然后又消失不见。据说是去往东边的夏尔。也有人说，他能向南渡过烈酒河。可是再远的地方村里人都不知道，不止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那么远的地方谁要去啊，林子深处又有可怕的东西。
　　甘道夫喜欢在每一年的结束赶到这个海边。在无人打扰的天地里，抽着一支烟，吐着烟圈，眺望辽阔的海面。这让他更觉得会远离中土，更靠近神的居所。或许，他也像精灵们一样，渴望回到西边的海外仙境。
　　“丑儿！丑儿！”
　　一阵嘈杂从不远处传来。
　　坐在车上甘道夫回过头去，帽子下面满是皱纹的眼睛眯起来。
　　原来村里的孩子们正追着一个前面奔跑的孩子，并不断用土豆和番茄打他。
　　大约，那个孩子实在跑累了，干脆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身体里，用纤细的手臂护住头。其余的孩子追上来围住还在不停的打骂。
　　“丑八怪！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快滚回到海边去吧！”
　　甘道夫站起，身躯显得极其高大，举起手杖，佯怒咆哮道，“看我不把你们的丑陋暴行告诉你们的爹妈。”
　　“巫师！巫师！！”孩子们尖叫的逃走了。
　　没想到在单纯的人类世界，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也能看到欺软怕硬的行径，甘道夫摇摇头，下车走过去，那个被欺负的小孩依然抱着头蹲在地上。
　　“孩子，你没事……”
　　老巫师的尾音消失在那个孩子抬头的一瞬。
　　是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
　　她衣衫褴褛，放下手臂让一头浅金色的长发露了出来，阳光映照下如根根银丝一般。虽然满面灰土和血污，但她的面貌还是让见过精灵贵族的甘道夫都甚为讶异。
　　一眼能看穿任何伪装的巫师却从她身上找不出任何其他种族的气息或者妖兽的味道。
　　她，是个人类。
　　听了问话，她摇摇头，起身来，检查了一下身上并无太大的伤口，便缩手缩脚的准备走了。
　　她的面容引起了甘道夫回忆。很久之前，他似乎离此不远的在哈龙德海港的一个老船夫身边见过这个孩子，老船夫去世之后，有时候她会徘徊在村子不远处的山林里。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维持这个年纪和样貌。
　　时间，仿佛在她身上静止。
　　突然之间，甘道夫对这个孩子的来历产生了一丝好奇，用通用语继续问，“你的父母呢？”
　　她摇摇头。
　　甘道夫不明白她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他们为什么打你？”他露出慈祥的笑容。他的模样本来极易引起孩子的亲近。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结结巴巴的开口了，“他们说……我很丑。”
　　从未到过外面的世界，生平最亲近的生灵恐怕只有那个老船夫，但是她每每看到水中也映照出她的模样——没有附近人类那样浓密卷曲的棕发，她的皮肤太过苍白，四肢也太过纤长柔软，身体像是熬不过一个冬天那般孱弱。单纯的她多少也体会得到——她跟那些人不一样。
　　“很丑？”甘道夫喃喃重复，忍不住低声咒骂，“无知的人类！”
　　随即，更慈祥的笑容随着皱纹的加深而展开，他又问，“你饿了吗？”
　　
　　游历四方的好处是很明显的。除了丰富的阅历，甘道夫还带来了许多孩子从没见过也没吃过的东西。北方的面包和干酪，南方的果酱和甜露，东方的香草与香叶，再配上当地的海鲜。于是，孩子的戒心在和甘道夫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之后完全打消。甘道夫已经晋升为老船夫后第二个亲近的生灵。
　　在老船夫的小屋里，甘道夫抽着烟，细细打量她，看着她刚开始狼吞虎咽之后又恢复细嚼慢咽的样子。
　　多么奇特的人类啊，就连洛汗或刚铎皇族的人也不是这副模样。
　　一头浅金色头发自脑后流泻下来，没有一丝停顿与漩涡。走动时像是月光照耀的山泉，静止时如同雪山顶上的湖泊。蓝绿色的眼睛比精灵要深，却比人类要浅，额间还有一个他辨识不出的水滴型印记。面部年轻的轮廓中却带着辛达精灵没有的古老而悠久的韵味。
　　也无怪，饿极的她出来觅食会被那些孩子追打，更无怪她从来不愿意与人接触。这样的与众不同，定会让从没有看过外面世界的小镇人感到异样。他们采取的措施跟所有人类一样——对于异己，总是格外排斥。
　　在以后的日子里，甘道夫便时常和那孩子一起住在老船夫的小屋。有人聊天和陪伴，她也渐渐开朗，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当然，她那乏善可陈的来历也就一清二楚了。
　　她没有父母，只是一个被老船夫从海上捡来养大的孩子。
　　这样的来历让甘道夫没有过多猜疑，虽然她的容貌异于常人，但浑身上下却不带一丝黑暗气息。只是她独自生活多年却依然保持这个样貌让老巫师非常警觉。
　　“你身上，带着什么奇怪的首饰吗？”甘道夫迂回的问。
　　上古时代的精灵宝钻虽然已从中土消失，但是依然有很多带有魔力的戒指和宝物在流传着。
　　她眨动双眸，显然不解其意。
　　“比如说，戒指。”他索性挑明。
　　她眸光更困惑。
　　看看她浑身上下比来历更加乏善可陈的装束，大约根本也不知道什么是戒指，甘道夫也只好放弃了盘问。
　　冬天的夜空与夏夜完全不同，海边冷的刺骨。
　　一老一少却总喜欢坐在海边辨识星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甘道夫的烟斗在夜色中一明一暗的闪烁。
　　“甘道夫，这里的女人很少出门，听说外面，我是指山那一边，那里的女人也可以和男人一样读书识字，出门游历。”孩子很是好奇，甘道夫又是个学识渊博，喜欢结交朋友的人，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
　　知道老船夫一定讲了很多冒险故事给她听。甘道夫微微笑道，“要知道上古时代，很多女神和女精灵都拥有强大的力量。”
　　孩子眯起眼，看着远处，想象着上古的故事。
　　“唔，就算在当纪，洛汗国的女人也可以骑马，而刚铎的女人甚至可以学习挥剑。”
　　“我也可以！钻树林子是我的拿手好戏。”她献宝似的拿出自己木质的短弓，骄傲的说，“看，我自己做的。可以射中一只灰熊呢。”
　　深知一只成年灰熊有时候需要一整个人类狩猎队集体合作才能猎到，甘道夫端着烟枪呵呵的笑起来，“你这样的小弓大约只能杀死一只浣熊。”
　　人类吹牛的毛病，她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孩子不以为意倒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河，“甘道夫，再跟我讲讲维拉与精灵的故事嘛。”
　　这么冷的季节，孩子裹着毯子也要在星空下听讲上古的神话。而精灵的故事，她像是怎么也听不腻。
　　“今天，就来讲讲点亮星辰者的故事吧。”甘道夫吐烟圈，帮身边的孩子掖了掖毯子。这个新年，有她在，真是一点也不清净，怪的是，他不讨厌。
　　“维拉主神曼威的妻子，是星辰之后瓦尔妲，她对宇宙万物都了若指掌，她的美更是世间任何文字都无法形容。光是她的力量，她用来点亮星辰，将精灵引到西方。所有的维拉中，精灵们最敬爱的就是她，他们在中土黑暗笼罩时呼喊她，也在繁星升空时歌颂她。而她与曼威的爱更是连天魔王都嫉妒。但瓦尔妲和曼威很少离开彼此，他们一直居住在维林诺。”
　　旁边的传来悠然神往的叹息，“……永远在一起啊，真好。不会老也不会死。精灵们也是一样。”
　　“也不是所有的精灵都不会死。”吐了一口烟，甘道夫幽幽的说。
　　“哦？”
　　视线就像拉到了悠久的纪元之前。
　　“露西安·提努维尔，上古的精灵国王之女。她的美放眼世上没有生灵能与之相比，她和人类王子贝伦相爱。在珠宝之战中，远古的人类英雄们出于义愤也协助精灵。露西安与贝伦历经艰辛渡海而去终于求得了维拉的力量帮助精灵战胜了天魔王，但贝伦却在露西安的臂弯里过世。露西安放弃永生的生命随他而去。精灵之中，只有露西安会死。但是她的血脉还一直在中土流传，爱隆王就是她的子孙。她和贝伦的后代也是西方皇族之始。”
　　孩子轻轻一叹，“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悲伤？”甘道夫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得到主神曼威的恩宠，可以在海的那一边相会。”
　　孩子还是闷闷的说，“但那么美的露西安还是会死啊。人的一生实在太短暂了，就算他们能在一起，也太短了。……大约，只有永远在一起，才是我认为最好的结局。”
　　放下手中的烟，甘道夫那双睿智的眼睛变得锐利，“人人都渴望不朽，却不肯放下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跳不脱生老病死，只是寿命延长，智慧却没有增长，心也越来越疲惫，最后也只有死才能解脱。所以从来没有一个人永生！难道，你也想要长生不死？”
　　“嗯，只有精灵能永生。”孩子似懂非懂，随即，她倒是不以为意，“可是，活久一点，终究比较好吧。有无尽的时间可以了解亘古的久远，中土的辽阔，又有机会可以看到世界的未来。那该多好！”
　　甘道夫反而笑了，“那么，如果露西安不放弃永生，贝伦已逝，他们却永远的分开呢？”
　　孩子考虑良久，垂下眼帘，有点郁郁的说，“我不知道哪种更悲剧一些，是相属的短暂，还是分开的永生。”
　　甘道夫竟不能答。
　　过了几千年，人类的想法还经常让他大吃一惊。
　　“无论如何，这是露西安的选择。”他这样总结。
　　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意，她突然问，“甘道夫，我很讨人厌吗？”
　　一时之间，甘道夫都不能理解她那跳跃的脑筋在转些什么，然后，老迈的脸上笑出了更多的皱纹。
　　“当然不，孩子。”实际上，除了离群索居，胆小怕人，她的优点实在很多，讨厌她的人只怕是嫉妒。
　　“那么，为什么人们都不喜欢我？”她追问。
　　无法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答，甘道夫转移话题，“孩子，你有什么愿望。”
　　她望着星辰，又望了望大海，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想，有朝一日，我要离开这里，用这双脚走遍中土。去看看巫师的高塔，人类的城市，矮人的山洞，还要……去看一看精灵。虽然，我不晓得该怎么走……”话语间本来还是雄心壮志，到后来不由的有些怯懦。
　　“你会的。”甘道夫悠悠的，饱含深意的重复，“……你会的。”
　　孩子兴奋的转过脸来，“那么，我什么时候该启程呢？”
　　“孩子，我不是引路人。”甘道夫摇头微笑，“至少，不是你的引路人。你应该学会自己去寻找一个启示。”
　　“什么样的启示？”她干脆坐了起来。
　　“用心去寻找，看到它，你就知道了。”甘道夫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实际上，他经常用这句话来应付那些喜欢放弃思考而寻找捷径，想从他这里得到预言的人类。未来也好，运势也罢，其实对他们而言，指引他们的启示应该是内心深处的声音，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聆听它罢了。
　　孩子依然似懂非懂，但还是快乐的应了。
　　“遇见人要有礼貌。”
　　“嗯。”
　　“遮起你的额头。”
　　“嗯。”
　　“如果你要在白天行走，最好带上兜帽。哦，还有，别太引人注目。”甘道夫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随即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嘛？以至于这么啰嗦。
　　她双手抱膝，微微笑着，一一应道。
　　甘道夫看着星光笼罩她的脸庞，那一瞬，仿佛看到伊露维塔的光芒在瓦尔妲脸上闪烁。
　　不禁心中一动，“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星光下，拥有浅金色头发的少女轻吟着念出一串动听如音符般的字节——
　　“Elbereth。”
　　甘道夫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了。
　　伊尔碧绿丝……
　　……这是一个精灵语的名字啊。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3.精灵之死

　　当神的第一束光穿过双树之后，埃尔达曾有三大精灵种族向海外大迁徙，他们是凡雅，诺多与帖勒瑞。
　　但只有凡雅与诺多精灵到达了海外仙境维林诺，帖勒瑞族因为种种原因留在了中土，慢慢演变出中土诸多的精灵种族，其中最大的一支便称为辛达精灵。
　　
　　幽暗密林的瑟兰督伊王便是辛达精灵，身上流着古老精灵贵族的血。他统治的西尔凡精灵又叫做木精灵，多数喜欢在清晨或深夜游走于森林边缘。他们有强大魔法却不信任外人，和西方的高等精灵不同，他们较为好战，也没有那么睿智，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是从曾前往西方仙境的祖先传承下来。而像光明精灵、深渊精灵、海洋精灵等在海外居住了很长时间，变得更美丽睿智，博学多闻，他们发明了自己的魔法，又研究出如何制造美丽神奇东西的技艺，最后又回到了中土。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辛达精灵王子，莱戈拉斯诞生于中土的黑暗时代之后，索伦倒台，各种族都相安无事。在第三纪元的中土精灵里，同样身为王族后代，莱戈拉斯的名头还远不及爱隆王之女亚玟·暮星。——这可是个美人的影响力远远大过英雄的和平年代呵。
　　
　　和西尔凡精灵不问世事的态度不同，莱戈拉斯继承父亲的血统，从小喜欢在幽暗密林的皇宫深处翻阅着参与最后同盟、战死黑暗时代的祖父欧洛芬的笔记，对上古的神话更是悠然向往。
　　他喜欢读上古的昆雅精灵语写就的创_世之初大航海迁徙的神话。喜欢听诺多精灵语唱诵的珠宝之战的史诗。也喜欢辛达精灵们描述最后同盟的战争。
　　可惜，他没有机会参与其中任何一个。
　　
　　他生来带着精灵贵族的美貌，拥有精灵射手的技艺，人类战士的强壮，五大巫师的睿智，而终有一天也会德高望重如矮人的国王。
　　
　　说他是维拉的宠儿，一点也不为过。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他在遥远的北方，那个幽暗密林的地下，在父王的荣耀之下，深宫之中。
　　离开父亲的这一次中土探险，就是他的起点。
　　
　　内心深处，他渴望能像那些上古精灵一样，亲身参与一场流芳百世、传奇史诗般的战争，才不负这身贵族与英雄的血脉！
　　
　　
　　
　　伊瑞隆德是这个中土大陆最西边的山脉。而米斯龙德一带是上古帖勒瑞族精灵王瑟丹的领地。
　　但是数千年来，一东一西不相往来，密林王子的探险队也无意前去跟同胞们打个招呼。
　　
　　清晨，似乎有所发现的莱戈拉斯独自一人从米斯龙德穿越丛林北麓，让整个队伍都担心不已。
　　
　　正午南麓的丛林里，抱起双臂立在一旁的莱戈拉斯遥望天色，空气中飘来一股肮脏的味道。看来半兽人就在此处不远活动。
　　
　　“殿下……”一个褐发精灵走了上来，后面的话消失在冰蓝色瞳孔的注视下，随即改口，“……莱戈拉斯。队长要继续往南。”
　　
　　莱戈拉斯点了下头。
　　
　　随即，那个精灵边走开边自语，“在外面不准称他为殿下，但这里的人类听不懂精灵语。半兽人又闯不进森林结界，何必呢……”
　　
　　队长塔瑞尔有一头西尔凡精灵标志性的深棕色长发，灰蓝色眼睛非常漂亮。虽然没有高贵血统，但是她被唤作密林之女，聪明谨慎，深得王的信赖。
　　瑟兰督伊答应莱戈拉斯出来游历的条件之一，便是塔瑞尔担任队长。但是她却跟莱戈拉斯的意愿总有分歧。
　　
　　“我们继续南下。”她简单的为探险队指明目标，“您不要再单独离队了。”
　　
　　莱戈拉斯却不同意，微微咧开薄唇，“留下半兽人的痕迹不去探查反而南行，这与探险队的宗旨背道而驰。”
　　
　　其余的探险队员们来回转头看着两人的争执。一边是队长，一边是尊贵的殿下，于是都聪明地闭上嘴巴。
　　
　　塔瑞尔看着莱戈拉斯，以及他发亮的双瞳中的不妥协，终于下令，“杰尔德。”
　　
　　刚刚那个褐发的精灵走了上来。
　　
　　“你去探一探北麓和米斯龙德。”
　　“是。”
　　“小心点。”
　　“是。”他再度应道，颔首退下。
　　
　　“我们天明就出发。”塔瑞尔大声道，宣布争论就此了结。
　　
　　莱戈拉斯在她身侧低声道，“我不畏惧向半兽人开战！”
　　
　　塔瑞尔却摇头，“不问缘由的纷争要尽可能避免。我们是探险队员，不是战士。身为领队，您的安危才是我最大的顾虑！”
　　
　　莱戈拉斯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老奸巨猾，啊不，睿智高贵的父亲大人真是安插了一个再称职不过的保姆在他身边啊。
　　
　　
　　
　　遇见甘道夫之后，伊尔碧绿丝觉得日子开始不一样了。
　　
　　之前的每一天，自己就仿佛一只野兽，每天就只懂得喂饱自己。
　　而现在她学会了学习和思考，去感悟周围。
　　
　　晨与昏从此不同。天地间的五颜六色映入她的眼睛，林间的鸟语花香也能被她深切的感觉。
　　
　　她白天深入林子去打猎，不外出的时候会在壁炉边坐着，翻阅老船夫留下的书和笔记。
　　有时候她想着不如现在就离去。下一瞬，她又觉得恐惧，习惯了独居的她，能否适应外面的世界？人类他们会对她友善吗？
　　
　　在那之后，又过了不知多少年。她从来没有这样快乐平静又孤独生活着。
　　而她一直等着的预示——那个预示着她应该去走遍中土大陆的预示，却从来没有到来。
　　
　　这一天，清晨在米斯龙德的森林边缘看到林子里有一道亮光闪过，她好奇的追着那道光深入森林走了很久，都没有跟上。
　　
　　到了晚上，饥饿又疲惫的她打伤了一只獐子，被它逃走。不甘心晚餐就这么跑掉，追着它来到了伊瑞隆德北面更深的山林。
　　
　　待她反应过来时自己从没到过这个地方，已经找不到来路了。平时用来辨识方位的太阳位置不在，转了大半天，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她心里越来越焦急。知道林子深处的野兽多在夜晚活动。此刻猫头鹰绿幽幽的眼睛正对她眨动。灌木丛里也危机四伏。
　　
　　正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有一阵压抑着的呻吟声。仔细的听去，却又消失不见。说不出什么力量的驱使，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结果她发现暗夜的森林里其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吓人。
　　很多只在夜晚开放的花竞相对她释放甜美的香气。微醺的风拂过树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厚厚的落叶铺在地上像是最舒服的地毯。
　　她的视线扬起，看着树叶中隐约露出繁星点缀的深蓝色夜空，然后视线落下，她看见一团光笼罩着树下。
　　
　　是她早上看过的那道光吗？她连忙走了过去。
　　
　　——不，那不是光，那是光芒包裹的一个人。
　　
　　那个人静静的靠坐在树下，和周围几乎融为一体。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短袄，深色的靴子，修长的双腿叠放着。一头褐色直长发垂落肩头，露出尖尖的耳廓，面目俊美，她见过的人类完全无法与他相比。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就算她从未见过，她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精灵。
　　
　　兴奋又紧张的情绪塞满胸口。
　　不知道是因为她隐约抽气的声音，还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纷乱的呼吸。树下的精灵感觉到了什么，睁开双眼，清澈无垢的视线投注了过来，添了一丝惊讶。
　　
　　“人类？”
　　
　　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生灵，她双眼微直，“精灵。”
　　
　　精灵更加惊讶，“你可以看见我？”
　　“我为什么看不见你？”她呆呆的重复，“你身边很亮啊。”
　　
　　身为西尔凡精灵，被称为木精灵，因为他们能轻易的与森林融为一体，而人类的瞳孔，并不容易辨认出他们。
　　精灵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她这才想起来什么，慌乱的道歉，“啊，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闯过来，打扰了你。”
　　精灵温和的摇头，“没关系，我只是惊讶居然有人类可以闯进我的结界。”
　　“这儿有结界？”她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也只是精灵周围的草显得特别鲜嫩，花开的特别娇艳。
　　
　　……这个人类能轻易的走进精灵的结界。
　　意识到这一点，精灵再一次静默了，然后闭上双眸。大约是自己的伤太重了，结界不复往日的效果。
　　
　　察觉到精灵似乎不想和她多说，但看到那么美丽宁静的生物，她怎么也舍不得就此离去。她等了一会儿，总觉得精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点奇怪。
　　
　　“你……需要我帮忙吗？”
　　
　　听到问话，精灵张开双眸，看着她有些紧张又期待的模样，心中暗忖这个人类究竟是想要什么。
　　在当世，人类都渴望遇见精灵，希望精灵施展魔法，也总想着可以向精灵索取什么，很少有人主动向精灵提出帮忙。
　　不过自己现在又受了重伤，无法自保，但是从她身上却感觉不到恶意。
　　
　　精灵开口，“请帮我取些水来。”
　　
　　虽然他的语气很客气，依然有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人一等。
　　“当然。”她不仅不介意反而欢快的应道，拿起腰间挂的水壶，这才想起水壶已经空了，“等，等我一下。”
　　
　　她匆匆跑了开去，过不了多久，气喘吁吁又奔了回来，还差点被树根绊了一下，终于踉跄的拿着水壶快步而小心翼翼走过来，直到她半跪在精灵面前，递上水壶，很期待的看着他。仿佛能帮精灵做一点事情很开心。
　　
　　精灵那可以穿透晨雾的锐利双眼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在星光下，她浅金色的发尾从兜帽下露出，整张脸孔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星光中。
　　精灵看着那张散发光晕的脸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记不起自己上一次为某个生灵惊艳是在哪个纪元。大约，是在他跟随代表王的使者前去庆贺爱隆王之女亚玟的生辰。
　　亚玟公主的美在精灵中都是罕有的。他们称她为暮星，比喻她超凡脱俗的美丽如同日落时的明星一样。
　　那场生辰宴让很少能见到亚玟公主的精灵们大饱眼福，此后的数百年间，还在不断谈论。
　　
　　如果说亚纹公主是暮色的明星，那么这个少女便是黎明的晨光。没有亚玟那样夺人心魄的明丽，但清新却柔和，甚至透露出丝丝暖意。
　　
　　……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容貌？
　　
　　尽管心里非常惊讶，精灵还是接过她的水袋，小口的啜饮了一下，便不再喝了。不出殿下所料，这里的河水已经遭到了污染，半兽人的势力已经到达这么遥远的西边了吗？
　　
　　他仰头看看天色。以自己的力量，结界天明就会消失了。到时候半兽人还会追过来，自知命不长久，但这个少女恐怕也逃不出兽手吧。
　　可是邪恶笼罩这里，半兽人在米斯龙德徘徊的消息，无论如何也要传递给王。王子殿下现在又不知道在何方，会不会遇到险境，他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伊尔碧绿丝感觉精灵周围的光越来越微弱，渐渐地向四周的黑暗里融去，不安和恐惧侵蚀她的心，她急切的呼唤，“你，你还好吧？”
　　
　　精灵看着她的表情，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会为刚刚见面的精灵如此焦虑，“我？我快要死了。”
　　
　　比那平静的语气更让少女惊讶的是他话里的内容，她睁大双眸，“精灵是不会死的！”
　　
　　他微微叹气，不想解释长生与不死是不同的。
　　
　　“我没有骗你。”精灵道，“半兽人部队袭击了我。我受了重伤。”
　　
　　看不出他哪里受伤，但少女知道他没必要骗她，“我能做什么？还是我去找人来。对了，精灵不都有魔法吗？你不能为自己疗伤……”
　　
　　她凌乱的话音消失，因为看到精灵缓缓的摇头。
　　感到自己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挽回他的性命，眸光不由的氤氲，“为什么？我才刚遇见精灵。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你……”
　　
　　“杰尔德。”精灵平静的说道。
　　“什么？”
　　精灵耐心的说道，“我的名字，叫杰尔德。”
　　“嗯，很好听。真是个很精灵的名字。”她认真地说道，“村子里的人都按照他们的特点起名。比方说，乱发，抱腹，或者大脚？所以都不怎么好听。”
　　
　　杰尔德不由得微微笑了，他的生命在每分每秒中流逝，他却像中了邪一样还在跟这个少女讨论他的名字。大约她伤心的样子让他于心不忍。
　　
　　杰尔德轻轻的说，“听着，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恐怕，只能拜托你了。”
　　“什么事都可以。”少女立刻答应。
　　
　　精灵却微微的迟疑，因为他很清楚人类承诺的速度跟他们背弃承诺的速度都同样的快。但是他已经没有再多时间。没有找到同伴，孤身勉力的支持了这么多天，他恐怕再也撑不下去了。
　　
　　“有一句话，请务必带去给吾王瑟兰督伊陛下。”
　　
　　然后，他轻声的用精灵语说了一段话。
　　虽然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却勉强自己把音调和语气都记下来，直到她不会忘记。
　　
　　杰尔德更加轻缓却严肃的说，“记住，只可以说给吾王听！”
　　
　　“那个人，不，那位陛下在哪里？”她慌忙又问。
　　
　　他没再多说，只是微微抬起指尖，向东北方指了一下。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再回过头时，不料精灵星辰般的眼眸已阖上了。
　　
　　伊尔碧绿丝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
　　但是，他依然没有张开双眸。他周围本来凝聚不散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向黑暗扩散，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周围的花朵不再盛开。树叶轻轻响动，像是低吟着一首悲伤的曲子，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翻涌，眼眶也越来越热。
　　
　　第一次目睹精灵，却也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生灵死去。从老船夫死后，她伤心了很久，把自己的情绪深深的藏起来，沉寂了很多年，却没想到初见这个精灵将那一切伤痛的回忆又揭了开来。
　　
　　她徘徊了很久也不愿离去，不愿意将精灵的遗体留在野外，也不愿就地掩埋，让林子里的野兽来亵渎。最后，她用大大的叶子裹住精灵的身体，将他抱起——出乎意料的轻。
　　
　　然后，她一直走，到了海边，看着大海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甘道夫曾说，很多精灵都渴望能去西方。到海外的仙境去。
　　
　　蓦然醒悟，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大约也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吧？
　　
　　她用树干做成一个小小木筏，将精灵的身体放在上面，他的面目依然栩栩如生，仿佛他只是睡去了。她推着木筏，走进大海，不管冰冷的海水拍打着她的身体，双腿冻得发麻，她依然推着，直到木筏顺海飘去。
　　
　　目送着木筏渐渐飘远，她双手紧握在胸前，低低的吟唱——
　　
　　……
　　
　　瓦尔妲，美丽的星辰之后，
　　精灵们最敬爱的神啊。
　　如果你听到我的呼唤，
　　请用你的光，点亮埃兰迪尔星吧。
　　引导他的灵魂回到西方，
　　回到海外仙境，你的怀抱去。
　　
　　……
　　
　　那艘小小的木筏一直漂到海平线上。在海天相接处，一颗颗星星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就仿佛光芒一路引导着他的灵魂一直消失在天上。
　　
　　泪眼朦胧中，她却格外清楚明白的看到，她要的预示。
　　
　　——东北方是吗？好，这就启程吧！
　　
　

　　☆、Chapter04.远征中土

　　莱戈拉斯喜欢取道在上古遗迹之中。因为这些遗迹多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塔瑞尔队长也就没有表示反对。
　　游历大半个中土，父亲是对的。他的好奇逐渐减少，他依然是热血的，同时也是骄傲的，冷漠的。
　　矮人们只躲在山洞里挖宝藏不问世事。人类胆小短视，脆弱善变。他们的生命太过渺小。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不去积累智慧，只是拼命伸出双手抓住更多，然后，那些死不带去的东西就像流过指间的水，怎么也握不住。下一个轮回里，依然重复着同样的故事。千年来，文明依然没有什么演进。
　　一群精灵行走自然避开大路，避开白天，在清晨和夜间赶路。度过烈酒河，南下来到灰泛河。沿着灰泛河就可以抵达塔巴德渡口。
　　这里曾是一个很重要的隘口，是精灵们与天魔王的古代战场。远古的人们出于义愤协助精灵，在这里死守他们的家园。
　　巨大的神像和遗迹在河岸旁到处散落。曾有一尊古代国王的巨大站立雕像双脚横跨河的两岸。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神情肃穆的注视远方，像是一个守护神日夜监视着人类王国的边境。
　　但是在索伦的黑暗时代，雕像被巨人破坏推倒，石块也被拿去修筑碉堡。而后来，雕像的残余部分，被白袍巫师收藏在艾辛格的图书馆内。总算是保留了这伟大的上古遗迹。
　　当精灵们划着小船看着宽广的水岸，看着雕像巨大的脚部甚至比船还要大，想象横跨这条河水的石像曾经是多么宏伟，对上古英雄的敬畏油然而生。
　　莱戈拉斯突然领悟。
　　精灵的文明总是顺应自然，建筑在自然之上，无论是父王的地下宫殿，瑞文戴尔的峡湾宫殿还是黄金森林的丛林宫殿，都与自然巧妙融为一体。
　　可人类，大约因为在自然面前太过渺小，他们的文明总是以对抗自然挑战自然而生，而伟大。
　　水道上，站在船边的塔瑞尔轻声说，“杰尔德还是没有回来。我很担心。”
　　莱戈拉斯虽然也担心，但是他相信杰尔德的能力。
　　突然莱戈拉斯扬起头，锐利的视线穿透树林，微微的眯起。
　　塔瑞尔敏感的问，“如何？”
　　莱戈拉斯眉头微锁，低声道，“有强大的邪恶正在岸边逼近。”
　　塔瑞尔相信莱格拉斯的眼力，大声宣布让大家戒备。
　　莱戈拉斯心里却觉得奇怪，因为那邪恶……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转过头来，望着不远处的河岸小镇。
　　——目标，是那里吗？
　　
　　在摇摆中度过了数年，顿悟就在某个瞬间突然降临。
　　送精灵海葬之后，少女伊尔碧绿丝立刻收拾行囊。从老船夫的书籍里看到了中土地图，过了米丘窟，沿着东方大道就能一路东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但是既然精灵指向东北方，她一路打听，应该不会太远。
　　离开米斯龙德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回头。
　　记得甘道夫的嘱咐，她只走大路，在山林里她并不怕，一旦到了人类居住的镇上，她默默买了食物补给，问明方位就走。
　　但是万万没料到在米丘窟，她搞错了方向，没有走上横穿东西的东方大路，反而走向了纵贯南北的南北路。一直专注在大路上赶路而忽略了方位，根本没察觉自己在背离原来目标的大道上越来越远。直到度过烈酒河的萨恩渡口看到太阳的方位才察觉不太对。决定赶到下一个渡口到镇上问一问。
　　正午，在塔巴德渡口不远的一个河岸小镇，小镇唯一一条热闹的集市大街，她询问了很多人知不知道瑟兰督伊，一个精灵的王在哪里。却被很多人嘲笑。甚至有人说，当世的中土已经没有精灵了。他们早就死绝了。
　　伊尔碧绿丝直觉想反驳，最后还是决定闭上嘴。
　　在集市上购买水果时，几匹镇主的马飞驰而过。寻常人一见便躲了开去。然而伊尔碧绿丝却慢了一步，待她侧身避过之后，兜帽却被风掀开。
　　霎时间，整条街的声音都消失了。
　　散落在阳光下的金发太过耀眼，以至于很多人都不得不移开视线，待重新看过去时，所有人都忘记自己在做什么，视线凝固在她的身上，像是中了魔法一样静止。
　　伊尔碧绿丝慌忙想带上兜帽可是来不及了。
　　童年不愉快的经历让她以为人类只是会排斥跟他们不同样的人。但她不知道在更广大的人类社会里，在利欲熏心的人眼中，她那连巫师和精灵都会惊讶的容貌会让她永远得不到安宁。
　　刚开始耀武扬威骑过几条街的镇长察觉身后的异样，勒马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伊尔碧绿丝那耀眼的金发，白皙的脸孔，沉静的面容。惊艳之后，随即添了占有的邪恶情绪。
　　一勒缰绳，一夹马腹，策马回奔，踢翻了一个卖鱼摊，两个水果摊，差点撞上三五个人，他邪笑着弯下身子，伸手就想把那个少女拽上马，不管她是谁，什么来历，抢回去再说！
　　和很多人类一样，这个地头蛇看到美好的东西总想据为己有，从来不去掂量自己是否衬得起。
　　伊尔碧绿丝看到那人不顾周围的混乱，不由得皱起眉来。但那些百姓却只是退了开来敢怒不敢言。她不由得更是生气，抬手握住藏在背后的弓把，犹豫着是否要给他点教训。
　　但是她一抬手，却刚好给了那人一个机会抓住她的手腕。
　　大街上的人目睹当街掠人的行径，都深深为这个少女惋惜，有些人甚至不忍的转过头去，却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眼看她就要被抓上马去。
　　“啊！！！！！！！！”
　　镇主一声惨叫，从马上摔了下来，只觉得从手上碰触少女的地方产生一股巨大的灼痛，像是他碰了火山的熔浆一般。他嚎叫着在地上打滚，不断的发出惨呼。
　　“我的手！我的手！！”
　　他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被灼烧过得焦黑痕迹。
　　再看那个少女，她毫发无伤，但手腕上突然显现了一道道像是文字一般的符文，并且一路沿着手臂蔓延上去，甚至爬上了她的颈部，一直到她的脸颊，下巴和额头。她全身赤裸的肌肤上都能看见那种如火焰烙印一般的光芒耀眼的符文。
　　持续的惨呼中，伊尔碧绿丝看着双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刚刚如深刻在肌肤上的纹路慢慢变浅，然后又消失不见。她的皮肤又复光滑白皙，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静了半响，“女巫！”人群中突然有一个拔尖的声音。
　　围观的人，集体退后。刚刚的惊艳以及后来的惋惜都被恐惧盖过。
　　“没错，她是女巫！”镇主抖着手指着她。
　　“女巫，女巫！”小声的议论越来越响。
　　伊尔碧绿丝慌乱的看着四周陌生的，愤怒憎恨燃烧的脸孔围拢了过来。
　　“她会带来黑暗的诅咒，会引来半兽人。”
　　“没错。她会带来无穷的灾祸，连年的战争，饥饿与瘟疫。”
　　“死亡，她活着我们就只有死亡！”
　　“我们必须绞死她！”
　　“对！用火，只有这样才可以杀死她。”
　　声浪渐渐统一了，“绞死她！烧死她！”
　　“不，我不是女巫。”微弱的反驳根本阻挡不了众口铄金的洪流。
　　伊尔碧绿丝四下看着，想找到逃出去的路，可是四周都围满了人，没有地方可去。
　　镇主爬起来向手下示意。
　　接着，有人从背后袭来，用刀柄砸昏了她。
　　
　　当伊尔碧绿丝醒来时，天色已晚，她被吊在镇中心的绞架上。
　　人群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议论着明天一早她将被绞死，以告慰愤怒的神灵。他们终于可以安眠了。
　　她挣扎着，直到粗糙的绳索磨破了她的皮肤。她精疲力竭，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
　　这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天上根本辨认不出那些熟悉的星星。
　　她觉得不安。从来没有依靠过任何力量，她没有什么可以呼唤的人。
　　这是她的终点吗？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她自己的冒险却全然不一样。这时候心里除去害怕，竟然更多的是不甘。
　　渐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寒冷，眼睛渐渐阖上。
　　天色渐晚，月亮升了起来。
　　道上人们减少。帐篷和屋内的灯点了起来。
　　突然之间，不知谁在惨呼，“座狼！！座狼来啦！”
　　人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大批的座狼在月色下嚎叫着，冲破了小镇的木质栏杆大门，然后那比狼拥有更庞大身躯，更尖锐獠牙，更高智慧的邪恶生物涌入不大的小镇。
　　常年和平的小镇没有武装，哪有能力抵御这样可怕的袭击，就算一两个成年男子拿起了镰刀和斧头，座狼的尖牙一晃而过，兵器便随着碎肢落地。跑的再快的人，也很快被座狼扑倒，血肉散落满地。
　　人们惊恐的四散逃窜，一不小心火把掉在了茅草上，引起了大火。
　　野兽的呼号，人类的惨叫不觉于耳。
　　伊尔碧绿丝勉力睁开双眸，视线朦胧之中，浓重的血腥味飘来，火光蔓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聚焦时，惊恐的发现五只座狼开始向她围拢，熊一般的黑色小眼睛在月色下弥漫着嗜血的味道。棕色的硬毛直竖，滴着口涎的嘴里满是锋利獠牙。
　　猎物似乎无法反抗。但座狼依然保持谨慎的聚拢，直到为首的一个按耐不住，前爪扬起欲扑。
　　生存本能令她想要挣扎，身体却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嗖”的一声，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远处破空而来。
　　巨大如银盘一般的月亮中出现一个高挑修长的剪影。
　　那个轻盈而光芒耀眼的身影从巨大山石上如天神降临般一跃而下，脑后金发在风中拉成一道道金线，又一箭射出，长腿两步踏过两个燃火的帐篷再跃下，同时用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背后取箭，搭箭，开弓，连射二箭，然后双脚着地，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他落地的同时，几乎不分先后的惨嚎声响起，围着她的五只座狼有四只倒地，最前的一只掉转向他凶狠的扑去。
　　距离太近！近到根本没机会再搭箭开弓！
　　就见他侧身，右手持弓，左手光芒一闪，反握的短剑一抬，座狼便倒地不起。
　　那个身影立定回头，卡其绿与棕色交织的短袍在月光下发出莹莹淡光。弓交左手，抬臂搭箭，一瞬就瞄准了她。
　　她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那握着斜在身前、盘绕着金色长春藤图案的反曲弓身的手上搭着反射月光的锥形箭尖，目光又沿着褐色箭身一路来到绿色雄鸡箭羽和拉弦靠位在脸颊旁的三根白皙手指上。
　　然后，视线一移，落入一张她再也无法忘记的俊美脸庞和一双冰蓝色眼眸中。
　　
　　天黑准备渡过渡口时，发现大批的座狼从岸上跑过。一般座狼群大多在6到11只，而这群座狼却多达20多只，引起了精灵们的警觉。
　　浓重的血腥味在前方蔓延开来，座狼袭击小镇就在眼前发生，塔瑞尔也无法坐视不管。
　　他们在小镇被屠戮殆尽之前赶到。
　　莱戈拉斯一马当先跃入镇中心，同伴们四散去解决其他逃窜的座狼。
　　迅速终结了五只座狼。绞架上有一个人。在危机没有完全解除之前，他从不放松。箭尖一扬，对准了那个人。
　　在幽暗森林，他的技艺已经无人能敌。也有不少族人说他的弓技甚至已经超越父王，放眼中土，也少有对手。但从未真正亲临战场的莱戈拉斯并不满意这样的说法。
　　面对他的箭，绞架上的人竟然露出释然的表情。
　　解决完其他座狼同伴们赶到，看到他的动作欲出声阻止。
　　刚刚听到镇上的伤者议论，是绞架上的人引来了座狼。他们准备绞死她。
　　然而精灵明白，除非是食物不足或者有邪恶特别授意，这种聪明的凶兽一般不会冒险离开山林攻击人类。
　　直到现在人类还愚蠢的认为，自己的不幸可以靠牺牲一两个无辜的人解决。
　　但莱戈拉斯的三个勾弦的手指已经撒放，箭尾蛇形摆动，箭身带着高速的旋转射向绞架上的人。
　　伊尔碧绿丝轻轻一笑，阖上双眸。
　　冰冷的箭羽自头顶划过，射穿了绳索，她身体一沉，跌落地面。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抬起头。
　　月色下，那个身影已经转了过去，一头闪耀的金发散落肩头，麂皮高筒靴裹住修长双腿，步履轻盈的远去了。
　　一群同样超凡脱俗的男女们跟了过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杀掉了袭击小镇的座狼，却不愿久留。
　　她解开身上的绳索，悄悄的爬起身，跟了上去，果然听见他们在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
　　没错，他们是一群精灵。
　　精灵对她而言，更有种说不出的比人类更亲近的感觉。
　　她想也没想的离开人类的地方，跟在那群精灵的后面。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5.林间聚会

　　一时头脑发热跟上了那群精灵，不敢走的太近。但他们的行动很快，直到他们走到树林里时，生怕跟丢，她才敢走近一些。
　　脚下喀嚓一声，踩断一根枯枝。
　　
　　虽然只是极轻微的一声，前方熟悉的破空声再度响起。
　　
　　还没来得及懊恼，她立刻就判断出是那尾能精确命中并杀死一头凶狠座狼的来箭，本能的抓起自己的短弓，不敢怠慢开弓拉满之后才撒放，来箭早已飞近，她眼睁睁的看着它以汹涌的来势在眼前破开了自己的小箭，却擦过脸颊，钉上了身后的树木。
　　
　　她呆立在原地，兜帽向后扬开。看来来箭只是想警告她，并非要取她性命。
　　
　　“是谁？”精灵们立刻围了过来，神情戒备。
　　黑暗中看到来者都甚为惊讶，“居然有人类闯入了我们的结界。”
　　“这句话我听过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调侃。
　　“她能看到我们。”更多惊讶的声音响起。
　　“这句话我也听过了。”精灵们真是类似的生物，毫无意外性。
　　
　　这个衣衫褴褛的人类女子本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但当她走近，容貌变得清晰后，木精灵的目光都变了，忍不住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奇怪，非我族类，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发色？”
　　“何止头发，瞧她的皮肤，她的眼睛，都很好看啊。”
　　“人类的皇族只怕都比不上吧。”
　　
　　她万万没想到安详的精灵们也会这么话多。看到这群精灵的打扮与样貌和之前见过的那个很相似更觉得亲近，不晓得他们是不是一族。
　　
　　一位褐发精灵干脆靠了过来，撩起她耳畔长发，露出她圆润的耳廓，喃喃自语，“还真是人类。”
　　“杰拉德，别失礼！”有几个声音响起。
　　褐发精灵杰拉德退后了一步，很肯定的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类了。虽然比起精灵来，还少了点什么。”
　　又有不下三四个声音制止他。但大家心知肚明，虽然她拥有人类罕有的美貌，还是少了精灵那种超脱尘世的气质。
　　
　　其实，比起在人类中的待遇，精灵们好奇的打量和举止并不会让她觉得冒犯。精灵们各种赞誉之词不绝于耳，让伊尔碧绿丝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她真有这么好看吗？为什么从来没人说过？——哦，她遇到的生灵，只有养大她的老船夫，没见过世面的小村人，一个老巫师和一个垂死的精灵。
　　
　　为首的一个有着棕色长发的漂亮女精灵走了过来，弯下优美的身躯，虽然面色和善，问话却很犀利，“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事？”
　　
　　“谢谢他……你们救了我。”
　　
　　她回答，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后面，救了她的金发精灵在不远处站着，并没有走近。无论是在山野中，还是人群中，他清新自然但又耀眼夺目，连最饱经沧桑的心湖，遇见他时都不由自主变得清澈。
　　
　　“座狼，半兽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女精灵言下之意，他们不是为了救她。
　　“我知道，可我还是很感激。”
　　
　　聪明冷静的塔瑞尔却并没有那么好应付，“你是从谁那里听过那些话？你遇到过别的精灵吗？”她联想起了至今未归队的杰尔德。
　　
　　“是的，在伊瑞隆德北面的山里。”她回答。
　　
　　精灵们开始迅速的用精灵语交谈，神色都很紧张。连那个金发精灵都表情肃穆的走了过来。
　　
　　塔瑞尔连忙问，“他长什么样子，请好好回想，他可能是我们走失的同伴。”
　　刚刚靠近的褐发精灵又凑上前问她，“你仔细看看，他可是长得跟我很像？”
　　“杰拉德！”队长塔瑞尔再度发表不满。
　　“我，我不知道……”伊尔碧绿丝不知所措的来回看着那些漂亮面孔，“你，你们看起来都差不多……”
　　不满的声音四起。
　　
　　不，其实并不是所有精灵看起来都一样。
　　虽然跟其他人在一起，一路同走同说，连她都看得出，那个金发精灵是多么的出众，他每一个动作都轻灵敏捷，同时又优雅从容，看上去赏心悦目。
　　如同阳光般的金发一丝不乱。鬓边的头发编成细细的小辫，还有几缕绕至脑后，露出尖尖的耳廓，这个平常的精灵特质在他年轻的脸上显得说不出的俏皮。俊美光洁的面孔没有染过任何忧愁与尘埃。浅蓝色的眸光是那样的清澈，却又像暗夜里出鞘的宝剑，连一丝的锐利都藏不住。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年轻，却又是那么的冷傲高贵。
　　
　　“不过，他的打扮确实跟你们很像。”伊尔碧绿丝连忙补充，“相信我。”
　　
　　莱戈拉斯垂下眼，尖尖的下颌微微一扬，蓝眸里带着一丝不信任，薄唇开阖，声音略显稚嫩也并不嘹亮却如眸光一般清澈，“相信你？恕我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的不信任让她格外委屈，站直身体分辨，“是真的。我见到他坐在那里不动，他告诉我他叫杰尔德。”
　　
　　听到这个名字，精灵们纷纷围拢上来。
　　“精灵不可能随便告诉人类他们的名字。”
　　“精灵怎么可能坐着不动？”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
　　
　　“真的是他告诉我的。”回想起伤心的事，伊尔碧绿丝眸光黯然，“他说半兽人袭击了他，重伤快要死了。然后，他说有件重要的事情拜托我，有句话要我转告他的王，瑟兰督伊陛下。”
　　
　　精灵们诧异的互相对望。眸光都不由自主飘向金发精灵那边。
　　而瑟兰督伊这个名字一出口，莱戈拉斯的眸光在一瞬亮的逼人，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伊尔碧绿丝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精灵们用精灵语低声交谈。
　　“她不像说谎。”
　　“是啊。王的名讳，凡人不可能知道。”
　　
　　塔瑞尔看出莱戈拉斯的神情让少女不安，走上前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伊尔碧绿丝眸光含泪，摇了摇头，“……他，没撑过那晚。”
　　
　　周围一片寂静，同伴迟迟未归队，他们多少已经猜到他凶多吉少，但是亲口听到证实，依然觉得无法接受。
　　
　　“该死的半兽人！”几个精灵义愤填膺。
　　杰拉德站在她面前，握紧双拳，“他的遗体呢？”
　　“我把他放在木筏上，推进大海了……”
　　“你将木精灵的遗体顺海飘走？”精灵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伊尔碧绿丝这才觉得不妥，小心地解释，“我不想丛林里的野兽亵渎他。还有，我听说，我以为，精灵都是想要回归西方仙境……”
　　
　　听了这番解释，木精灵们才不再开口。
　　
　　在塔瑞尔的带领下，精灵站在林子里，手放左胸轻轻的颂咏歌曲为同伴送别。
　　伊尔碧绿丝坐在草地上，听那悬在至高处的音调，天籁般的嗓音，悠扬的旋律，飘忽的意境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但那歌词她听不懂，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让她觉得悲伤。让她想起那个星辰映照大海的夜晚。
　　
　　天色微微泛亮。
　　
　　莱戈拉斯去回收刚刚射出的那支箭，一转身，踩到了一根碎开的东西，拾起一看才发现是一根已被他的箭剖成几片的箭，其手工粗劣完全无法跟精灵的精工制造相比。
　　
　　杰拉德跟了过来看了一眼，摇头，“人类！哪里来的胆子用他们的箭阻挡精灵的箭？还是殿下射出的箭？”
　　
　　莱戈拉斯看了他一眼，丢开那支碎箭，让他惊讶的，是他的箭先发，这支箭后至竟然可以精准的找到他那支箭的轨迹。
　　视线投向树下不远处。
　　这个人类，哼，他不相信。
　　
　　精灵们重新走到她的面前。他们表情肃穆，让她有些紧张。
　　
　　塔瑞尔问，“那么，人类，杰尔德最后说了什么？”
　　伊尔碧绿丝吸了口气，摇摇头，“我不能说。他说只能告诉瑟兰督伊王。”
　　
　　听她这样的回答，精灵们全都怒火中烧。
　　
　　“愚蠢！”
　　“无知的人类，竟然敢口出狂言。”
　　“你可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尊贵的莱戈拉斯殿……”
　　
　　金发的冰眸精灵突然抬手一摆，精灵们立刻噤声。
　　
　　只是随便一个动作，他做出来就带着高高在上的权威。
　　伊尔碧绿丝察觉虽然塔瑞尔是他们的领队，但真正的灵魂，却是这个精灵。
　　
　　他的蓝眸注视着她，“死去的精灵是我们的同伴，请告诉我们他最后的话，以告慰他的灵魂。”
　　他的语气虽然客气，但是依然是不容拒绝的高傲。
　　
　　“对不起。”少女怯怯的道歉却又坚决的说，“我真的不能说。我必须遵守承诺，去找瑟兰督伊王。”
　　
　　细长的深色眉峰微微一挑，莱戈拉斯不相信一个人类的少女会为了精灵而走这段不短的旅程，“倘若你真要传达遗言，你选的这条路似乎不会通向你目的的所在。”
　　
　　伊尔碧绿丝脸上微微一红，“我走错路了。”这句话自己听着都牵强。精灵们只怕更会觉得她是个骗子吧。
　　
　　莱戈拉斯不再出声，只是看着她，蓝眸的颜色转深。
　　
　　伊尔碧绿丝不敢回视。事实上，不止样貌，他的措辞和口吻也跟其他人不一样，更文雅一些，说起话来就像吟诗一样好听。当然，内容也很犀利。
　　
　　精灵们用精灵语迅速交换意见。
　　“我不相信她。”莱戈拉斯立刻发表意见，“杰尔德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一个刚谋面的人类，还是个很无知的人类。”
　　塔瑞尔却有不同意见，“杰尔德虽然有点不正经，但绝不愚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缘由。仇自然要报，但必须先返回幽暗密林把杰尔德的死讯带回。”
　　“可是，我们不能把她丢下。这一路对于凡人来说凶多吉少。”
　　“难道要带她去见王？带一个人类一起上路？”
　　“何况我们已经很久没让人类踏入密林的居所。”
　　“不然，我们要如何知道杰尔德的遗言？”
　　“是啊，”莱戈拉斯唇边带笑，却用通用语说，“我们怎能逼迫一个人类违背誓言？”
　　
　　听出他语气的嘲弄。伊尔碧绿丝垂下头。
　　
　　带着一个人类上路，这可是连领队都不能拿主意的大事，塔瑞尔看向王子殿下，等他示下。
　　
　　就见莱戈拉斯殿下修长挺拔的身躯走前几步，一脚踩上石头，他微微咬起牙。
　　
　　“总有一天，我会让半兽人以血来偿还这笔债！但眼下……”
　　
　　如金丝般的头发飘散开来，轮廓完美如天神雕像的脸庞转向了日出也是故乡的东北方向。玉石般无暇的面庞映在晨光中，肌肤和耳尖简直如透明了一般。深黑的瞳孔外笼上了一圈冰雪积淀万年才能形成的晶莹蓝光。阳光穿过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削尖的下颌在白皙的面孔和项颈上渲染出更立体惑人的阴影。
　　
　　他回过头来，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对同伴们丢下一句——
　　
　　“带她上路。”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6.往北方去（上）

　　直到跟精灵们一起上路，伊尔碧绿丝才真正明白在中土的各个种族中，为什么只有精灵被称为最长命、最睿智与最美貌的。
　　他们的能力与生俱来，无可比拟。
　　他们几乎不用休息，不用吃东西，只喝少量的清水。一口气能赶上凡人靠双脚要走几十天的路程。他们在山上，草地，水中，任何地方都有卓越的生存能力，在丛林里就更显优势。
　　刚开始伊尔碧绿丝还能勉强跟上。尽管这段旅途对人类甚为艰苦，但依然咬牙坚持。
　　精灵们停下来休息也基本是为了她，也给她充足的食物和水。而后弄来一匹小马，少女并没有骑过马，但是精灵们耳语几句，马儿变得非常温顺，甚至不用缰绳和马鞍。疲惫的时候伊尔碧绿丝就可以在马上打瞌睡了。
　　他们虽然对她并不信任，但依然照顾有加，毕竟，他们还是善良的种族。
　　慢慢地，她也知道了关于这群精灵的事情。
　　他们的王就是瑟兰督伊，统治着中土北方的一个远离人类的大密林。
　　他们的领队，那个美丽的棕发女精灵叫做塔瑞尔。
　　死去的杰尔德是褐发精灵杰拉德的哥哥。
　　那个金发精灵，他们口中的莱戈拉斯，就是在小镇上救她的精灵。
　　但是她并不知道的是这段路途打从她加入就不太平。
　　自从他们带着伊尔碧绿丝离开渡口，乘船沿着灰泛河向下游划去，莱戈拉斯就发现两岸的丛林有巨大的熊类在跟踪。
　　穿越寸草不生天鹅沼泽，他看到天上盘旋着老鹰，像是某种力量在监视，却对木精灵始终有所顾虑。
　　他们继续沿河而去，沿着喧水河抵达布鲁南渡口。一路上，野兽嚎叫不断，依然不敢逼近。
　　前方不远，就是爱隆王的瑞文戴尔。不过，探险队决定放弃水路，改走陆路，从旁边穿越迷雾山脉到达高山隘口。
　　精灵们唤醒伊尔碧绿丝，让她看看眼前壮丽的雪山景象。
　　海边长大的伊尔碧绿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宏伟的山系。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的山脉与丛林的幽深，海面的辽阔都不同。走在山顶的阳光之下，看着山下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草原，风迎面拂过，顿时觉得胸襟开阔，神清气爽。
　　精灵们决定在山顶稍作休整，因为下山之后，他们会一口气穿越安都因大河，从罗斯加堡进入密林，而在那之后很久都会见不到阳光。
　　对一路来的异相愈发谨慎的莱戈拉斯抱起双臂站着查看天色。
　　吃饱喝足得到充分休息的伊尔碧绿丝正跟着杰拉德学习射箭。
　　精灵们百发百中的技术让她羡慕之至。她的箭术只是自己琢磨，从来没人教过。
　　“双脚要前后站立。会让你的身体更稳定。”
　　“紧握弓把。”
　　“好，弓身斜。头压低。”
　　“靠位贴紧脸颊，中指抵在唇边。”
　　“放！”
　　嗖的一声，她射中二十步外摆放的目标。她立刻欣喜莫名。
　　“不错。”杰拉德称赞，“很有天分的人类。如果，嗯，莱戈拉斯教你，你会进步更快。”殿下的箭术无双，得他一两句指点都受益无穷。
　　瞄了一眼莱戈拉斯远处修长的背影，她可不敢奢望。
　　事实上，从上路以后，他跟她说的话不会超过三句。不是因为他不信任她，不是因为他嫌弃她是人类，只是，她看得出他根本跟她无话可说。
　　杰拉德不解她为何这么拼命，“为什么练箭，跟着我们你不会有危险。”
　　放下弓，稍微擦了擦汗，伊尔碧绿丝转头浅笑，“我总不会一直跟着你们。”
　　这趟旅程，她所学所见简直抵她在米斯龙德的一辈子。她也知道，将来在人类社会生存，她还需要学很多。也知道自己一生，能得遇这样美丽的生灵算是天赐的幸运了，更何论奢望跟他们一起生活？她应该知足了。
　　即便离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两个人的对话还是传到了莱戈拉斯耳中。
　　这倒是事实，见了王之后，这个人类要如何安置。他已深知人类的秉性，放她回到人类社会，她那样堪比精灵的容貌会让她不得安宁。但是留在精灵世界，她也格格不入。
　　但，这都不是他的问题。
　　他的眸光穿过山系，看着从南方来的云层，似乎暴风雪就快来了。奇怪，这个季节，乌云为何会从南边过来？
　　接着，从西方又快速移来一片乌云。莱戈拉斯眼睛一眯，有不好预感，回头喝道，“找掩护，不要出声！”
　　精灵们动作迅速纷纷找到石块与矮树掩护起来。伊尔碧绿丝也连忙跟他们一起藏了起来。不远处杰拉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一大片乌鸦飞近迷雾山脉，在不远处的山头盘旋，像是在寻找什么。
　　伊尔碧绿丝心中暗自吃惊莱戈拉斯的好眼力。这在此刻，她的鼻子突然奇痒无比。尽管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打了个喷嚏。
　　精灵们都诧异又无言的看向她，让她无地自容。
　　那一大群乌鸦似乎扑捉到了什么，朝这边飞来，带来不详的阴云，遮天蔽日。这样众多又纷乱的目标，让精灵们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莱戈拉斯迅速轻盈的一跃而起，抄起件斗篷丢给她。扬头，搭箭，抬起箭尖，长而有力的臂展拉满了那支黑弓，箭尖斜指向天上，然后一箭射出。无人领会他的意图，眼见他接连射出第二箭，第三箭。
　　第一箭消失在天空中，过了一会儿北面高山上的一块突起的巨石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第二第三支箭也跟着命中目标。只见那块巨石从山体剥落，滑落下来。乌鸦们转移了目标，纷纷朝北边飞去。
　　早就看过他箭法的精准和迅速，这下见识他那致命的力量轻易射出开山劈石的高远箭，伊尔碧绿丝更是目瞪口呆。
　　危机解除了。精灵们纷纷从掩体中走出。伊尔碧绿丝裹紧莱戈拉斯丢来的斗篷，困窘的道歉，“真的对不起。”
　　越向北走，温度越低。她每天都要多活动才能保持体温。刚刚又出了汗还吹风，才会忍不住打喷嚏。
　　精灵们不畏严寒与酷暑，自然不觉得。莱戈拉斯就只穿着一件刺绣精美的蓝色丝衫，柔软的灰蓝色鹿毛紧身裤和黑色花瓣雕纹的长靴。一件棕色外袍长度过腰，袖子只及手肘，带着两只黑色的护臂，外袍下摆两旁开叉，不会妨碍他迅捷的行动。
　　莱戈拉斯看着远去的乌鸦，转过头来看着伊尔碧绿丝，金发飘动，眸光燃起两簇冰蓝色的火焰。
　　伊尔碧绿丝往塔瑞尔身后缩去，“我已经道过歉了。”
　　精灵们也察觉不太对劲。
　　塔瑞尔护着她问，“为何邪恶会一路跟着我们？”
　　杰拉德说，“像我们这里有什么在召唤他们一样。”
　　莱戈拉斯薄唇抿起，看着伊尔碧绿丝，“来问问我们同行的人，嗯？”
　　她缩缩脖子，“我？”
　　他盯着她道，“在渡口有座狼袭击，岸上有熊跟踪，沼泽有鹰监视，现在又是登兰德乌鸦。接下来呢？半兽人？”
　　杰拉德也觉得意外，“你是招惹了什么衰神啊？”
　　伊尔碧绿丝刚要开口，却觉得莱戈拉斯说的没错。本来一路无事，自从她到了小镇之后，当天晚上就引来了座狼。然后若不是她跟着他们，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吧。
　　但究竟为什么……？
　　伊尔碧绿丝突然想了那天中午在她身上出现的、导致她被认作女巫的符文，自从被救了她都差点忘了那件事了。
　　对！应该就是那个。自从她身上出现了符文之后，就不断地招来邪恶。
　　她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身上为什么有那种奇怪的东西？那跟邪恶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她眸光变化，最后就只有一句，“我，我不知道。”这句话倒不是说谎。
　　莱戈拉斯显然并不接受这个答案，但现在不是个逼供的好时机。他对塔瑞尔说了句，“南方有暴风雪。”
　　塔瑞尔点头，招呼大家收拾下山。
　　
　　过了高山隘口，暴风雪果然袭击山顶。
　　虽然在山脚下并没有被大雪覆盖，即便裹紧了莱戈拉斯的斗篷，冷风还是不断钻进来。伊尔碧绿丝只觉得身体发热，头越来越沉。
　　在罗斯加堡休息的时候，她靠坐在那里，阖上眼睛，就再也不愿意睁开。当杰拉德呼唤她起来时，她一动不动，实际上，她想动动手指都很难。
　　莱戈拉斯正在和塔瑞尔讨论一路的异像，杰拉德神色紧张的走了过来，“殿下，队长，那个人的情况，不太对劲。”
　　没有人问过她的名字，因为不觉得需要，所以都只是“人类”，“人类”的唤她。
　　塔瑞尔问，“她怎么了？”
　　“她……”他也不会描述那种情况。
　　莱戈拉斯干脆走过去。
　　伊尔碧绿丝浑身酸痛，忽冷忽热。看到莱戈拉斯走过来打量她，抬手靠向她赤红的脸颊时，她想起身上那奇怪的符文。
　　“别碰我！”她慌忙避开他的手，往角落缩去。
　　“我不会随意伤人。”王子殿下不悦的道。
　　她摇摇头，却让眼前一片金星，“不，我怕伤到你。”
　　人类能伤到他？这可奇了。莱戈拉斯耐心告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怀中，“你倒不妨试试。”她浑身都在发烫，又在不断颤抖。
　　“唔……”伊尔碧绿丝想要挣扎，但是发现身上除了发热没有什么纹路。莱戈拉斯好像也没有任何异常。
　　“她发烧了。”伸手试了试温度，莱戈拉斯宣布诊断结果。
　　“发烧？”杰拉德很是不懂。
　　“就是人类生的一种病。”塔瑞尔解释。
　　“什么是生病？”杰拉德更困惑。
　　精灵们疗伤的手段颇为高明，他们却没生病的本事。就算有点轻微不适，在自然中汲取能量，稍作修养就会恢复。也有可能因为活得太久，反应比较迟钝，还没觉察不对，身体已经恢复。
　　“取草药和水来。”莱戈拉斯简短的吩咐。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塔瑞尔宣布。
　　幽暗密林近在咫尺，尽管不太乐意，但再走下去，只怕她就要到维拉那里去报到了。杰尔德的遗言也只能带到另一个世界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6.往北方去（下）

　　奇怪的暴风雪过去了。半夜天气复暖。精灵的药对她起了作用。
　　天明等她烧退之后，精灵们便毫不客气的带她上马继续前行。久违的家园就不远处。探险队员归心似箭，可是这段路偏偏又不轻松。
　　进入在白天依然漆黑无比的丛林，每株树上都长满各种苔藓，看起来黑漆漆的。精灵们沿着他们踏出的路前行。尽管走了很多次，他们依然保持了相当的谨慎。
　　有时会有阳光依稀从浓密的树叶和纠结的枝杈幸运的照进，但很快又消失。
　　道路两旁都是腐臭的树叶，仔细听去还有不知道什么生物弄出的诡异的声音。
　　最恶心的，莫过于蜘蛛网。在这里，蛛丝特别浓密粗硬。从一棵树伸出来一直蔓延到另一棵树，一束束纠缠在一起。但是精灵们开出的道路上却干干净净。
　　伊尔碧绿丝一直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这段日子的。精灵们觉得这样也好。日复一日走过的道路似乎都是相同的。黑暗、滞闷，仿佛没有任何空气流动。精灵们尚觉得不舒服，何况人类。
　　这天晚上，她热出了一身汗，终于清醒了。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走过了蜘蛛聚集地。自己躺在那里被高大的柏树林包围。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树。月色透过树叶洒下。地上的草并不那么多。阴影变得稀疏。空气又开始流动，风变得干爽，周围静悄悄的。
　　身上轻松多了，只是汗黏着很难受。她试图起身去找点水来擦一擦脸。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
　　“现在逃，我保证你走不出二十步。”
　　脚步顿住，回身。
　　莱戈拉斯在不远处的月光下专注地用鹿皮擦拭他的弓把，爱惜的模样就像它是世间罕有的珍宝，然后他开始调试弓弦的长度，弓裆的高度，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没想逃。”伊尔碧绿丝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也没用。索性走过来蹲在一旁看他摆弄他的弓。
　　“我一直在等着。”他又开口道。
　　“等什么？”
　　“等你露出马脚。”他说着，然后又拿起箭，一支支查看箭身有没有劈坏，然后轻轻打磨，将箭羽理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回答他，“我没有马脚。”
　　这个人类，若不是心思极其深沉，便是单纯过了头。莱戈拉斯不由眸光一斜，看了她一眼。
　　莹白的脸庞映在月色下，月光染白了她浅金色长发，令她像是不在凡尘。她好奇又羡慕的打量他的箭，那双比起很多人类更净澈许多的蓝绿色双眸藏不住任何心事。
　　他放下手中的箭，“你知道那些座狼乌鸦为什么会袭击我们，还有熊和鹰的监视，告诉我理由。”他这句话是肯定的口气。那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她的隐瞒。
　　要不要告诉他实话？伊尔碧绿丝没有太多犹豫。莱戈拉斯的双瞳有种能沉淀一切的力量，她根本没办法在这样清澈的眸光注视下撒谎或隐瞒。
　　她垂下眼睛，“他们，我是说小镇上的人们要绞死我，因为我身上有种奇怪的符文，碰了我就会被灼烧。……很可怕。”
　　莱戈拉斯恍然，为什么生病时她不让他碰到她。但是自己亲身体会过，并没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她的话总没办法让人完全信服。
　　“这样的情形，以前可曾发生过？”他接着问。
　　“从来没有。”她摇头。如果那样，村里的小孩才不敢欺负她。慢着，似乎正是在离开之后才发生的，“……好像，是我离开米斯龙德之后。”
　　“会引来邪恶的符文……”莱戈拉斯若有所思。
　　连日的观察，伊尔碧绿丝发现莱戈拉斯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精灵们那样的冷静沉着，他也有情绪体现在细微的表情中，似乎太年轻到还学不会隐藏。
　　碰到棘手的事情他会眉头微锁。不以为然的时候会撇唇，不悦的时候会微微眯起眼睛。情绪翻涌时眸光会亮的惊人，而像现在沉思时，他的眼神会变得很深邃。
　　听过她的描述，料想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法术。他不觉得她在撒谎，因为她实在太无知，无知到甚至无法编出这样的故事。
　　莱戈拉斯在脑中回想着看过的很多咒语和符文，想不出来哪一种会能由凡人施展出来让人受到这样的伤害。
　　也罢，带她回去给父王看就知道。当然，引来邪恶他是不怕的，就是不知会不会危及族人。
　　想毕，莱戈拉斯不以为意的撇唇，“人类，总会畏惧他们不懂的东西，排斥不同的种族。”
　　伊尔碧绿丝不由得看了一眼莱戈拉斯俊美绝伦的脸，心中小声反驳，不，她就一点也不害怕排斥精灵。
　　
　　在那个月夜后，莱戈拉斯似乎对她和善了一些。但同时也多了些戒备。
　　当他们踏入瑟兰督伊王的领地时，森林都变得不一样了。
　　空气的流动变得更加干净。
　　阳光洒满整个山谷。
　　山石被树木盘根错节的缠绕着。
　　清澈的瀑布之水像是从天上倾泻而下。
　　看到对面那座山洞雕刻出的大门，以及穿越泉水的拱桥，探险队都发出一声欢呼，脚步加快。他们终于到家了。
　　但是伊尔碧绿丝的步伐却越来越慢。她看着山谷里漫山遍野的红枫与银杏还有冷杉，带着一种壮丽苍凉的美。树枝在风中飒飒的响动，飘落的金色与红色树叶似乎怎么也落不完。
　　当她的双脚踏上了那层厚厚的落叶，不知为何有一种忧伤的感觉，像是踏着无数个秋天而来。
　　“太美了。”伊尔碧绿丝忍不住发出赞美与感慨，“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愿意用一生来换取在这里的一刻。”
　　前面的莱戈拉斯听闻，微微出神。
　　在地下宫殿出生，他每日都看着对面的红枫，在岁月流转中一次次的变红，一次次飘落，直到再也引不起他任何的感觉。可是听到有人这么说，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早已习以为常的景色。
　　在瀑布轰鸣的水声中，白鹭叫着穿越林谷。
　　站在桥边，看着那段只容三四个人并肩而过的狭窄石桥。奔涌的河流溅出白色水花，河水流过脚下，一直蜿蜒到下游，流到了外面的平原。
　　桥的对面，住着那位伟大的森林之王——瑟兰督伊。
　　无数人类穷尽一生也无法见其一面。
　　她微微仰头，看着那巨大山腹中的石洞，一根根雕成树干模样的石柱支撑着两扇大门。她从没见过这么宏大的建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木精灵们早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桥去报告王子殿下回来了。莱戈拉斯从容不迫的走在最后，待所有精灵都过桥后才行至桥中，却察觉微小的脚步声并没有跟来。
　　回头一看，那渺小的人类带着无法置信的敬畏与欣赏看着面前的宏伟宫殿，止步不前。
　　“怎么，人类，不敢吗？”他的语气中并无嘲讽，唇角轻扬，隐隐带着挑衅。
　　她望着他，纯净的眸光里更多的是无法确定和不知所措。
　　幽深谷底之上架起的那座桥，像是跨越人间和仙界的彩虹。她在这一边，桥上的他像是站在天上。瀑布之水从左侧的山巅倾泻下来，流过他脚下，背后是洞开的深黑大门。漫天落叶在他身侧飞舞，金色发丝在耳边微荡，双瞳如雪后初晴的蔚蓝天空。
　　莱戈拉斯轻轻一笑，伸出手，“过来。”
　　不安烟消云散，深吸一口气，她终于踏上了那座桥，也踏进了未知的美妙世界。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7.密林之王（上）

　　在创_世之初的巨灯倒下后，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贝烈盖尔海将阿门洲与中土大陆分割开来，维拉之神在海的西边，而精灵在东岸。维拉在阿门洲的维林诺造双圣树做为埃尔达的光源，并召唤精灵前往神之居所。
　　在往西的海外大迁徙时，一些不愿意穿过迷雾山脉的精灵们，留在安都因河谷的森林里定居。翠绿森林的老树从那个纪元就已经存在于中土大陆了。
　　在第二纪元末期，辛达精灵王欧洛芬与其子瑟兰督伊参与了对抗索伦的最后同盟战役。欧洛芬战死在黑门之前，木精灵们更是伤亡惨重。
　　战争结束后，瑟兰督伊带着仅存的三分之一余部回到密林，重建家园，休养生息，木精灵数目增多。一转眼，瑟兰督伊之子，小王子莱戈拉斯也有一千多岁了。
　　宫殿的大门在身后闭合。
　　这让伊尔碧绿丝莫名的紧张，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高大厚重的门页，估量十个自己也是推不开的。
　　其实，大门施了魔法，就算是巨人也无法打开。
　　皇宫在一座山脉的山腹之中，而这座地底深宫，比任何矮人的山洞都要干净清爽。更别提那些半兽人的洞穴。
　　光从树根与岩洞中的空隙洒下。
　　木精灵欢乐的歌声隐隐约约从洞穴深处传来。
　　一根根巨大的树根与石柱和石桥缠绕在一起。
　　一座座白色石屋从树叶中露出，精美绝伦的石雕从上面垂下。
　　他们沿着粗长大树的根茎一路盘旋而上，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王座之前。
　　石台是用整块的石头雕成。一层层铺到了王座下。
　　这位统治着中土精灵界最广大疆土的森林之王曾放言他的密林领土虽然广大，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大约是因为曾经跟魔多大军打过一场痛苦至深的大战。亲眼目睹了无数子民的死亡，甚至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黑门之前倒下，这让瑟兰督伊对于自己的领土和子民有种近乎偏执的爱护。
　　一位俊美无匹又爱护臣民的君主，竟会有这样十全十美的生灵？
　　若说他有什么缺点，大约是他非常喜爱秘银和洁白的宝石，对于寻常的黄金珠宝是看不上眼的，由此看来这位王一定是有些洁癖的。尽管他国库里有无数珍宝，他依然觉得无法与远古的精灵贵族相比。只可惜他自己的子民通常只是打打猎，不会挖矿或耕种。
　　当伊尔碧绿丝被领至硕大黄木雕成如巨大的远古麋鹿之角模样的王座前，不懂礼仪的她四下张望。
　　“跪下。”带着面具的守卫低声吩咐。
　　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可还是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去。
　　王座太高，离的太远。就见王穿着银灰色的长袍，修长的双腿交叠坐在那里，正在听队长塔瑞尔的汇报。
　　一众探险队员都神情严肃的笔直站立。连一向从容自信的塔瑞尔声音里都有一丝紧张。
　　“父王。”隔着老远莱戈拉斯就唤了一声，打破了肃穆的气氛。
　　伊尔碧绿丝心中一跳。他唤那个王是父亲的话。
　　那么，那不是代表，莱戈拉斯是……？
　　瑟兰督伊王抬起头，扬起浓密长睫，眸光向这边投注过来。
　　时至秋末冬初，他带着一个配合时令、装饰着红叶与浆果的树枝状的王冠，王冠下缘一直延伸至鬓边，更显得整张脸的轮廓都是完美之至。由此可知莱戈拉斯那雕塑一般的脸庞遗传自何处了。
　　一头耀眼的金发从脑后沿两耳侧垂下，长长的划过胸前直至腰间，柔顺而丝丝分明。
　　灰蓝色的瞳孔不及莱戈拉斯冰蓝眼眸的透亮耀眼，却更深邃汹涌的贝烈盖尔海水一般。
　　这位王的美貌可以让他王国的美景和宫殿的巍峨全都黯然失色。
　　莱戈拉斯去势如箭，已经一步跨过了几个台阶，跳上了王座，扑在瑟兰督伊脚边，跪下时又复从容优雅，低头亲吻王修长食指上的王戒。
　　瑟兰督伊右手握这一支藤制的权杖，左手扶起莱戈拉斯一同起身，“吾儿，这一趟辛苦了。”他的声音动听悠远，慢条斯理，韵味深长的回荡在宫殿里。
　　莱戈拉斯平日的冷静犀锐荡然无存，稚嫩的欢颜中带着些微羞涩，“父王，我很想您。”
　　瑟兰督伊表情不变，只是瞳色深了几分，“我倒认为你似乎不急着回来。”
　　莱戈拉斯不答只笑，脸庞如春光绽放一般，毫不掩饰他的欣喜。
　　随后，瑟兰督伊的深蓝色眼眸穿过了莱戈拉斯，一众探险队员，几名守卫，落在了跪在最后的伊尔碧绿丝身上。
　　“那个人……就是杰尔德最后遇见的人。”
　　就只那么远远的一望，那逼人的容光便令她自惭形秽的低下头。
　　莱戈拉斯站在他身侧道，“杰尔德的遗言，她答应他说只能说与您听。所以，我们只好把遗言带到您面前。”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是听到殿下的措辞，探险队员有几个都忍不住勾起唇不以为然。
　　她就是遗言……，伊尔碧绿丝在心中叹了口气。
　　没想到金发的莱戈拉斯竟然是瑟兰督伊之子，虽然她看出来他的高贵和与众不同，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是王子殿下。她之前还拒绝透露遗言，难怪那些精灵们那么愤怒。实在是自作聪明又愚蠢到了极点。
　　“哦？”抑扬顿挫的反问，瑟兰督伊背起双手，从王座上缓步而下，慢慢朝她走来，虽然她没抬头去看，只那逼近的气势就让她顿时觉得脊背发凉。生平从未见过什么生灵有这样的力量，连莱戈拉斯都难以与之相比。
　　“一个信守承诺的人类！我该给你什么嘉奖好呢？”瑟兰督伊问道。
　　“我没想过什么嘉奖。”她低头道。
　　“那么，”他站在她面前，微微歪过头，“就说来听听吧。那个让你穿越整个中土也要说给本王听的话。”
　　她吸了口气，先仔细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后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深宫中一片寂静。
　　虽然她自己并不懂，但是听到那段话后，精灵们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凝重。
　　那段话的大意是——吾敬爱的王啊，黑暗已笼罩灰港，半兽人议论着他们要阻止精灵离去，因为他们的主人要向精灵复仇。
　　“主人？”莱戈拉斯眉头皱起，用精灵语道，“半兽人说的主人是谁？”
　　瑟兰督伊不答，扬起头，眸光穿过了地底，像是忆起一个遥远又深重的苦难，曾经让他的家族与他的臣民们都深受折磨的恐怖黑暗。
　　半响，他才转回头来，“人类，你的名字？”
　　她简直有点受宠若惊，除了甘道夫，还没有生灵问过她的名字，“我叫伊尔碧绿丝。”
　　精灵们突然都站直了身子，非常诧异，不安又略带怒意的看着他。
　　瑟兰督伊深浓的眉毛扬起，“是谁，赐予你这个名字？”
　　她还真不清楚，“大概，是养大我的无名老人。”
　　“这名字是星辰升起时精灵们颂咏星辰之后瓦尔妲的，”莱戈拉斯薄唇抿了起来，怒气冲冲的道，“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一众木精灵们都是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不懂精灵传说的伊尔碧绿丝不由的缩了缩。就算对她不信任，莱戈拉斯也从未这样对她。
　　瑟兰督伊却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只是更加幽深的注视她，“抬起头。”
　　伊尔碧绿丝依言微微仰头，瞄了一眼王，又不安的移开视线。
　　瑟兰督伊倾下比莱戈拉斯还要高挑修长的身躯，久久注视她的脸庞。
　　她更加无措，而他依然盯着她的脸庞，视线慢慢移向她的额间，突然伸手抚开她的额发。
　　那冰冷修长的手指触及她的肌肤，令她轻轻都颤了一下，才想起，听从甘道夫的劝告，离开之前，她曾经剪了一丛头发遮住额头上的印记。
　　因此，这一路没有人注意到。没想到，却被瑟兰督伊发现了。
　　莱戈拉斯也诧异的上前凝视，“这是什么？某种邪恶的标记吗？”
　　“不，”瑟兰督伊缓缓摇头，细细的看那水滴型的标记，“恰恰相反，这可能是个非常强大、非常光明的印记。”
　　“强大而光明？”莱戈拉斯立刻追问，“精灵的吗？”在整个中土，兼具这两个特质的种族，也只有精灵族了。
　　瑟兰督伊却不回答，放手直起身子，挥手道，“都下去休息吧。”
　　莱戈拉斯微微抿起嘴，显然不满意父王的隐瞒。但是王说的话从无更改。
　　“那么，她要如何处置？”莱戈拉斯问。
　　很多问题还没有解答。而且冬天快要到了，若放她一个人穿越密林，就如他所说，她只怕根本走不出二十步。
　　“先带她去休息吧。至于怎么处置，嗯……待我好好想想。”
　　一边说着，瑟兰督伊慢慢踱开，缓缓上了台阶，长袍拖在身后，让他的身影更显得高大而遥不可及。
　　突然，他又回过头来，长睫下的眼眸转向莱戈拉斯，意味深长的道——
　　“看好她。这个人类，可能与我族有莫大关联。”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7.密林之王（下）

　　她在地底的深宫呆了数天。
　　见过的精灵除了送食物来的，就是守卫了。他们允许她在宫内任意走动，但并不允许她离开。她觉得自己虽非囚犯却依然被囚禁。
　　那深不可测又曲折繁复的地底深洞让她害怕迷路而止步，多数时候，她站在大门口，看着对面的红枫落下。树木变得光秃秃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她没有悠长的寿命享受精灵的世界，没有办法融入人类的世界。她应该回到哈龙湾，回到老船夫的海边小屋吗？
　　只是，她的命运早就从推着精灵入海便不再一样了，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国王的护卫带着冰冷面具走到她面前，“王要见你。”
　　她默默的跟随他们而去，觉得自己就像在山谷里飘动的落叶，完全没有自我掌控方向的能力，只能随风而去。
　　
　　冬天的初雪还未降临，瑟兰督伊已换上了白银打造的雪花皇冠，上面缀满了洁白闪亮的宝石，更衬得他的瞳孔格外晶亮。
　　他穿着银蓝色的曳地丝袍，长长的袖子垂在身侧，令他举手投足都更显得高贵优雅。
　　他来到桌案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最爱的葡萄酒，刚端至鼻端嗅闻酒香，莱戈拉斯已经三两步的跑了过来，最后几级台阶他干脆直接一跃而下。
　　“父王！”
　　“唔……”瑟兰督伊虽然不满意莱戈拉斯那风风火火，完全没有王子仪态的模样，但也纵容的随他去。将来总有一天，他会继承这个位置，会站在中土精灵贵族之巅，娶一位高贵的精灵公主，学会如何做一个王。
　　先放下杯子，他道，“还未来得及问你。这一趟，看到了人间中土，可有收获？”
　　莱戈拉斯的双肩微微垂下，“我想，您是对的，父亲。可是我不后悔……”
　　瑟兰督伊却并没有听他说完，背过身抬起下巴，只有眼神微微回转，“看过了那些愚蠢而渺小的人类，漠不关心世事的矮人，你应该知道这里，才是你应该身处的地方。保卫我们的疆土，引导、保护我们的子民，才你的职责。”
　　莱戈拉斯双唇微启，但也只是应了下，便不再多说。
　　“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瑟兰督伊问。
　　莱戈拉斯记起那个人类曾说她的肌肤上出现符文而保护她。这一路都引来了不少邪恶的监视。他担心这会为幽暗密林引来黑暗。
　　“有趣……”王听闻，幽暗的双瞳光芒流转，“来人，带那个人类来。”又转而问道，“那符文，你见过吗？”
　　莱戈拉斯只摇摇头，耳畔金发随之荡漾。
　　瑟兰督伊双唇微启，“那说不定，你应该试试，恶意的攻击。”
　　莱戈拉斯眉头微锁，尽管并不相信她，他也不愿意用伤害他人的方法来试验。
　　这时，守卫带着伊尔碧绿丝来了。
　　隔了数天，终于又见到王，还是和殿下一同出现。她觉得自己仿佛久在黑暗的人，眼睛会变得不适应光明。
　　“听说……”夹杂着金色的浓黑眉毛下，深蓝色的眼眸静静的凝视她，“你的身上，在某些场合，会有某种符文出现。”
　　听着父亲拐弯抹角的腔调，莱戈拉斯不由得眼睛往旁转了转。什么听说？他不就站在这里嘛。
　　“也就只出现过一次。”伊尔碧绿丝垂首道，“是在离开米斯龙德之后。”
　　瑟兰督伊幽深又明亮的眸光一闪，“是吗？”他转头微微一笑，用精灵语道，“哦，原来是瑟丹那个老船工啊。”
　　莱戈拉斯还未明白父亲的话里意思，突然几步之外的瑟兰督伊已经瞬间掠到了伊尔碧绿丝面前，刷的一声，一把闪光的短剑已经对上了她的眉间。
　　寒光袭来，光芒印上她惊恐的双瞳。眉间一阵森冷的寒意，让她从头凉到脚，不知自己哪里冒犯了他。
　　莱戈拉斯也呆怔在不远处，近几百年来，已经很少看到父王出手。但是刚刚那一下雷霆万钧的迅捷之势，他自认也是不及的——究竟是哪个没眼光的说自己已经胜过父王了？
　　莱戈拉斯的睫毛垂落，整天在户外散散步打打猎的他又如何能与经过残酷战争洗礼的父王相提并论？
　　瑟兰督伊凝视了她一阵，慢条斯理的收回短剑，手指滑过那剑上花纹，“嗯，看来，还是不够啊……”
　　他突然左手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她惊叫了一下，她的手臂被抓的地方像施了魔法一样竟然浮现了一道道火焰般烙印的咒文，像全身蔓延开去。
　　同时，巨大的疼痛，也随着那咒文而出现。
　　她所不知道的是，本体被恶意攻击之后咒文的保护才会生效，但在这里不会发生作用，于是可怕的反作用便反噬在她身上。
　　真没想到她身上确实带着咒符，不由走上前仔细的看去，莱戈拉斯认不出这种文字，“这是什么？父王，像是精灵语，又不是。难道是来自魔多的邪恶文字？”
　　“嗯，这不是辛达精灵语，诺多精灵语，”瑟兰督伊慢条斯理的在惨呼声中研究她手臂上的文字，“……甚至不是任何一种通用的埃尔达精灵语。”
　　随着她痛苦的呻吟声，咒文伴随疼痛随之在四肢百骸扩散开了，让她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发出低低的惨呼。
　　瑟兰督伊垂下头，灰蓝色的瞳孔映照那闪耀的文字，“这是早期的昆雅语，甚至要追溯到双树纪元之前。大约是由维拉时代的主神语直接继承而来的。”
　　瑟兰督伊缓慢悠长的话语仿佛隔着水面传来，她几乎已经痛到什么都听不见了，浑身都在颤抖，汗与眼泪不断地冒出来。
　　瑟兰督伊还在细细的审视，“这是一种很强大的符文，但是在精灵王的魔法领域里是不会起作用的。”
　　极致的痛苦一直从肌肤渗透入身体，伊尔碧绿丝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裂开了。
　　连莱戈拉斯都有些看不过去，“父王！”
　　瑟兰督伊这才放开她的手臂，拿起块丝帕擦了擦手，随意丢开去，优美的声线继续平静无波的道，“是凡雅精灵使用的昆雅文字写成。在中土已经被禁止使用。即便是我，也不能全部读懂。”
　　凡雅精灵，是三大精灵种族之中最高雅最美丽，也是最少的一支，深得主神曼威的宠爱。传说只有阿门洲还有少数的凡雅精灵，中土已经见不到了。
　　辛达精灵从没有去过海外，而从海外返回中土的多数是为了追杀天魔王的诺多精灵，即使有少数的凡雅精灵也已灭亡或返回海外了。所以中土没有昆雅精灵语的流传，只有少数的地方还保留昆雅语写的的书籍，是不折不扣的遗世文字。
　　莱戈拉斯却疑心父亲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文字，还研究了许久，像是故意让这个人类吃了那么多苦头，“那么，这符文代表什么？”
　　瑟兰督伊沉吟道，“在上古时代，维拉造金银双圣树，并召唤隔海的精灵们前往西方。但天魔王监视着所有的海港和要道，维拉采用时光之咒来向精灵传达讯息，为的是在漫长的传递过程中，传达的讯息永不会被消灭，或篡改。”
　　伊尔碧绿丝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符文过了好久才消失。她也慢慢恢复知觉。
　　莱戈拉斯觉得不可思议，“您是说，她身上的是一种上古咒文——时光之咒？”
　　瑟兰督伊缓缓颔首，“这咒文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她，但也可能带来副作用。例如，时间在她身上静止，直到符文被传递收回，才会重新流转。”
　　莱戈拉斯也学父亲来回踱了两步，“既然中土已经没有这种文字，是谁会对她下这种咒语呢？又是为什么呢？”
　　瑟兰督伊微微锁起眉心，“那要解读了符文才会知晓。”
　　“那个符文非我所关心的。”莱戈拉斯很轻松的道，“反正在您的领域，邪恶也不敢来侵袭。”
　　“吾的儿，”瑟兰督伊摇摇头，“既然邪恶对于这个咒文如此介怀，这说明它有令他们畏惧的力量。那么，这时光之咒所传递的消息必然对我族至关重要，是注定要被收回的！”
　　“好吧，应该如何收回？”莱戈拉斯摊开手问父亲。
　　没理会儿子不敬的动作，瑟兰督伊幽深的眼瞳转到了一旁，“只有读懂它，念着它，讯息被传递到了，符文自然就会消失了。”
　　莱戈拉斯托起腮，“可是，您不是说，中土已经没有精灵懂得吗？”
　　“即便是那个自诩通晓各种文字的爱隆王也无法辨识出吧。”他沉吟着，随即衣袖一挥，“把她送到罗瑞安吧。罗斯洛立安的那个来自海外仙境的老巫……咳，那个凯兰崔姆的女皇，只怕会懂得。”
　　“但是这一路要穿越密林，在迷雾山脉脚下，沿着安都因大河南下，更别提还有邪恶监视，她自己恐怕……”莱戈拉斯皱眉，“需要有人领路。”
　　瑟兰督伊理所当然的回望他，“自然是你去。”
　　“父亲！”莱戈拉斯不高兴了，连敬语都不用了。
　　瑟兰督伊却不以为然，“你已经看过了人类的城市，大自然的风光，难道你不想去见识一下我们同胞的文明——罗斯洛立安，中土精灵国度里最美丽的地方？”
　　“可是……”
　　“难道，你不想领略树民之女皇强大的力量，欣赏那永远翠绿的青草，永不会凋谢的花朵，那无穷无尽之阳光与金叶的美景吗？作为国王的信差，你可以轻易抵达黄金森林最核心的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各种埃尔达精灵的歌谣描述美丽的罗斯洛立安，他们曾经在罗瑞安居住，又迁徙到了翠绿森林，莱戈拉斯当然向往。
　　“只是……”
　　“何况，”瑟兰督伊坐了下来，望了一眼偷望莱戈拉斯的伊尔碧绿丝，戴着宝石的食指微微一抬，划过下颌和带着似有若无笑意的唇角，颇具深意的说——
　　“你把人带来的，就该你送走。”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8.宁若戴尔

　　即将再次出发的远征队成员立刻被挑选好。出发当天，密林的国王亲自来送，站在宫殿门口大声宣布这是“the fellowship of the spell（护咒使者）”。这个愚蠢的名字让远征队员之首，也就是莱戈拉斯更加丧气，并怀疑这趟旅程的趣味性。伟大的森林之王还站在那里为远征队抑扬顿挫的讲述他们的征途有多么艰险和前无古人时，手下一溜烟跑来告诉他，王子殿下已挑了匹快马绝尘而去。
　　伊尔碧绿丝还没来得及再度感叹自己渺小如落叶般的命运就开始欣喜，只要能见到莱戈拉斯她就心满意足，别说是去黄金森林，就让她穿越死灵法师的沼泽也没有问题。
　　有了国王相助，再次穿越密林就方便多了。他们取道安都因大河，顺流南下。精灵的小船非常适合在大河里快速安静的前行。他们也不用翻雪山过平原钻山洞了。
　　比起垂头丧气的王子殿下，不明就里的“护咒队员”，最开心的要属伊尔碧绿丝了。刚离开密林，她就宣布她的生灵分类办法，平原上骑马挥刀的是人类，山洞里挖坑的是矮人，森林中躲着的都是精灵。
　　木精灵们时常听到她好奇的打听精灵世界的事情，多数情况莱戈拉斯还算耐心，当然也有例外。
　　“我可以上岸看看吗？”
　　“不准。”
　　“就一会儿？”
　　“不要离开我身边！”
　　“那你跟我一起去？”
　　“不行。”
　　船经格拉顿平原时，有座狼在两岸上追逐小船，正要嗷嗷叫着召唤同伴，被莱戈拉斯一箭洞穿喉咙。
　　“精灵不都有魔法吗？”伊尔碧绿丝问道，“你为什么不用魔法对付他们吗？”
　　收弓坐下的莱戈拉斯瞥了她一眼，“如果能有更简单的方法，为何要费功夫？”
　　辛达精灵的魔法比起远古精灵已经减弱很多了，很多木精灵也都没有什么神奇的魔法。但是他们依然具有凡人无法想象的视野范围，也有在黑暗中射穿针尖的能力。
　　看看那支留在座狼身上的箭，“哦，我知道了。”伊尔碧绿丝欢快地说，“你的魔法在箭袋上。你的箭袋永远不会空？”
　　“我的箭是要回收的！”莱戈拉斯没好气的说。比起拿剑的和耍斧的，这就是身为弓箭手的悲哀吧？
　　“那么，”她的双瞳映着阳光道，“杀完坏蛋，你还要漫山遍野的去拔你的箭？”
　　莱戈拉斯不理她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木精灵们已经见怪不怪并开始深深为殿下哀悼。
　　这天傍晚，一条银光闪闪的河从西方汇入安都因大河。
　　清凉的微风吹入河面迎接他们，在他们右手西边是一座巨大森林的灰色轮廓，他们可以听见无边无际的树海的沙沙声。那些参天古木看来十分安详，如同一排排罗列的高墙张开双臂将河水吸纳进去。在夕阳下，树干呈现灰色，树叶则微微地泛金。
　　“那里就是罗斯洛立安的黄金森林！”莱戈拉斯仰着头，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那是我族同胞所居住的最美丽的地方。阳光下大片的梅隆树像黄金的海洋，因此，罗斯洛立安也被称为黄金森林。”
　　所有生灵都不由自主的从小艇上站起身来。
　　莱戈拉斯看着那片和密林红枫完全不同的景象，轻缓的如吟诗般叹道，“世上没有其他地方的树木能够生长得如同这里。即使是到了秋天，树叶也只是转成金黄，并不落下。到了春天新叶长出时，老叶才会落下，让枝丫上挂满黄花，地面一片金黄，树干是灰白色的，会构成一片金顶银柱的绝顶壮丽景象。我们幽暗密林的歌谣中依旧赞颂着这个地方，如果我们能够在春天站在那些树下，我的心定会雀跃不已！”
　　何止一众木精灵们神色痴迷，即便现在是冬天，想象着那画面，伊尔碧绿丝的心也砰砰直跳，又止不住的一阵黯然，有生之年，她能有机会看那金顶银柱的壮丽景象吗？
　　莱戈拉斯望着流入安都因的银色河道，“这一定是银光河，来吧，”他回头招呼大家把船划进银光河，抬头微微眯眼看向森林，“这里已有不少精灵的暗哨。今晚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已经进入树民女皇的领地，可以保护我们免受邪恶的侵害。”
　　沿着银光河往西边上游划去，有一条清澈小溪与之会合，沿着一道泛着绿光的瀑布往下流，流经一座小山谷。山谷之中有许多弯曲、低矮的枞树。河两旁陡峭的山壁上长满了野生的草莓和苔藓。河谷则有一块平坦的区域，大家就在那里停下休息。木精灵们将小船拖上岸边，在岸边安营扎寨。此地距离罗瑞安核心的区域还有一段很长的路途。
　　无所事事的伊尔碧绿丝到处见不到莱戈拉斯的身影，便走到河水上游。
　　远远的，就见莱戈拉斯一个人光着脚在涉水而行。
　　夕阳穿过西边迷雾山脉隐隐绰绰的雪峰照耀河谷，美丽的虹彩笼罩在闪闪发亮的河流上，空中漂浮着金色花瓣。他走动时金发闪耀着一圈光晕，修长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又是那么的好看。
　　她停下脚步，他却已经听见她，头微微摆了下，向她示意，“下来。”
　　她看着那清澈的小溪，虽然很清浅，但初冬的天气令她实在不敢下水。
　　“这是宁若戴尔河。”莱戈拉斯低头用脚趾拨拉着水花。“森林精灵为了这条河做了很多歌谣，在北方依旧还传唱着。据说这河水对于治疗疲倦有奇效。所以一定要在这里泡泡脚。”
　　听闻，她连忙脱掉靴子，试探了一下，啊了一声，终于还是撩起衣服踏了进去。水很凉，但并不刺骨。河底被冲刷的很圆润的鹅卵石也不咯脚。她看着清澈河水慢慢没过膝盖，似乎所有的尘埃，疲倦和忧伤都会在透心的清凉中被洗涤。
　　“以后无论何时我来到罗斯洛立安，一定会在这里洗涤疲惫和尘埃。”一扫一路的晦暗，莱戈拉斯开心的在河水走来走去。
　　——我也是。……还要洗掉忧伤。
　　小声在心里许诺，如果有一天，她能重回这里的话。
　　
　　天色变得幽黑，夜幕般的天空出现许多澄澈的星辰，一弯新月却直到很晚才出现。
　　吃了一点干粮，在精灵们为她准备的软垫上躺下。除了微风拂过树梢，木精灵们偶尔一两句低声交谈，静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她睁大眼睛看着稀疏树叶空隙中的明亮星辰。忍不住回想不久之前，她的眼中还只有那些为了生存的人类，星辰和大海。如今，她横穿了中土，见过了精灵王，现在就身处精灵世界最核心的地带……
　　她霍然坐起身，睡意全无。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她竟然会想要浪费时间睡眠。
　　微风的吹拂下，对面丛林的叶片在星光月影下反射金光。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傍晚看到叶片的颜色，以为那是夕阳映照的原因，但是，这里的叶片真的是泛着金光。
　　——这里，这里真的是黄金森林啊！
　　金色的森林里，她不禁微笑着沿银色的河水一路慢慢走去。一弯新月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下月光，河水在阴影里流动着甜美的乐章。连风也停了下来。
　　这时，河岸边传来一阵轻轻的歌声，开始她以为是河水的呢喃，后来才察觉那是精灵的歌声。
　　——是莱戈拉斯的歌声。
　　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月色刚好投在那块大石上，显得他周遭都如梦如幻。
　　他用她听不太懂的语言唱歌，这令她有种说不出感伤，就算他近在几步之外，他和她的距离像是隔着连绵不绝的迷雾山脉一般。
　　“远古的精灵美女，如同白日闪亮的星辰，……在那美丽的瑟林安罗斯，自由自在又美丽……”
　　她故乡的人们也爱唱歌，多数都是赞美生活与食物的。但是精灵的歌比她所知所听都要美得多。虽然已能听懂简单的精灵语，但那首歌对她而言还很晦涩难懂。她还是悄悄坐在不远处专心的聆听，她发誓她听到风声、树叶和水声都在轻轻的合着他的歌。
　　“……今日无人知晓她曾漫游之处，消失在山脉中。……海岸的浪花无情地拍打，……安罗斯看着远去的海岸，……遁入海中从此无缘……精灵们从此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呼吸……”
　　这时，莱戈拉斯突然停下来，像是再回想歌词。
　　“后来呢？”她忍不住轻声的问。
　　莱戈拉斯回头看她。长长的睫毛挂着月色，闪动着光芒，脸庞如玉雕般莹润，冰蓝色的眼眸变得非常幽深。
　　“我说你的歌，”她问，“很美很长也很忧伤，虽然……我听不太懂。”
　　“因为那是一个很美很长也很忧伤的故事。”莱戈拉斯静静的回答她。
　　莱戈拉斯告诉她在很久以前，阳光和星光自由自在地照耀在大河安都因两岸的草地上。一个名叫宁若戴尔的美丽的西尔凡精灵住在这条溪水边。那时统治罗斯洛立安的精灵王安罗斯是个英俊勇敢又睿智的辛达精灵。他爱着宁若戴尔，可她拒绝嫁给他。因为西尔凡精灵并非高等精灵，安罗斯的地位又是那样尊贵。
　　当邪恶在东方再度崛起，宁若戴尔逃离罗瑞安。安罗斯追随她离开他的国度，在法贡森林边缘找到她，这一次他们决定在一起，并渡海去海外仙境。可宁若戴尔迷失在南部的白色山脉。安罗斯一直在贝尔法拉斯海湾的港口等她，直到疲倦的睡去。飓风将船只吹离海港。待安罗斯醒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船只已经远离海港。他疯狂的跳入海中，试图回到岸上去寻找宁若戴尔，却溺死在飓风的大海里。
　　讲完这个歌谣，月亮已经高高的升起。
　　“你问后来，从那以后，这里便叫做宁若戴尔河。但宁若戴尔小姐再也没有回来过。罗斯洛立安的精灵说他们时常能听到安罗斯的声音从海上飘来，沿着安都因河传回故乡。”
　　莱戈拉斯回过头，就看见那个人类少女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她满脸泪痕，泪水像是一道道星光般坠下。
　　莱戈拉斯微微叹了一口气。在他很小的时候听到这首歌谣，并不能完全懂得诗中的含义。来到宁若戴尔，他想起了这首歌，就唱了起来，却没想到这个人类女孩会如此悲伤。
　　必须承认，她是一个令他困惑的生灵。她很胆小，却敢于做一些成年人类也做不到的事；她好奇，对于精灵世界总有无穷无尽的问题；她无知，经常会有些让人发噱的应对；她能坚强的面对孤独和死亡，但有时候却会莫名其妙的感伤。
　　伊尔碧绿丝白皙的手指拭着眼泪道，“就因为……他们是不同种族的精灵，所以才不能在一起？”
　　莱戈拉斯是一位辛达的精灵王子，她呢？她甚至不是一个精灵，只是个渺小的人类。
　　莱戈拉斯并不懂她的意思，提出自己的观点，“做为一个王，安罗斯的一整个族人都遭受威胁，他却放弃领土追随一个女精灵，还是个西尔凡精灵。最后还因此殒命，我并不是认为这是个聪明的做法，也许安罗斯并没有精灵们描述的那么伟大。”
　　“那是因为他认为有一样东西比地位，比领土，比战争，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啊！”伊尔碧绿丝忍不住提高声音分辨，“他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就像露西安放弃了永生做出的选择一样！……”
　　那时候在海边，甘道夫讲到露西安的故事时，她还不明白，可是现在她懂了。
　　莱戈拉斯默默听伊尔碧绿丝忧伤的道，“他爱她呀。”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明白啊。
　　莱戈拉斯心里道，却没有再开口。
　　不知因为那首长歌还是少女的眼泪让莱戈拉斯没来由的一阵烦闷，“可是，丢了性命就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
　　伊尔碧绿丝倒是同意他这个观点，“嗯，就像露西安追随贝伦而去，她放弃永生也放弃了希望。”
　　两人在静静的月夜里无言相对。
　　“为什么相爱的人，必须要分开？”少女低泣着呢喃。
　　“我只知道，如果真有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东西，”莱戈拉斯抬头望向清澈的河水，“……我绝对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虽然只休息了几个小时，可是伊尔碧绿丝从来没有睡的如此香沉。仿佛这块神奇的大地能让生灵体内充满能量。
　　东方露出曙光，阳光透过梅隆树金黄色的叶子在她眼皮上跳动，令她会错觉这是一个夏天清爽的早晨。蔚蓝天空从摇曳的树杈中展露清朗的笑颜，早上还很清冷，精灵们已经整理好了行囊并为她准备了带兜帽的斗篷。
　　伊尔碧绿丝起身，走到了河边，刚洗了洗脸，然后她像发现了什么，直起身，不敢置信的仰头望着，又环顾着四周。流过黄金森林的银光河像是流经一片金黄色大地一般的壮观。她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心中从未这样震撼过。
　　小艇被他们弃在一边，他们开始沿着河岸往上游走。
　　走着走着，伊尔碧绿丝觉得她的感官被加强了。她感到脚下的土地十分厚实松软，她闻得到新鲜草地的味道，听得到许多不同音调的树叶摩擦的声音，河水在她的右方潺潺流着，鸟儿清脆婉转的叫着，她甚至可以感到阳光照在脸上和手上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似乎踏上了时光之桥，步入远古时代，正在一个时间之前的世界中游历。如果说瑞文戴尔只保留这些古老事物的回忆。但是在这里，这些古老事物都是活生生地运作着、呼吸着。他们听过邪恶的势力，他们知道悲伤的滋味。但是，在罗瑞安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的阴影。
　　然后，他们站在一个开阔的地方，眼前的美景让他们屏息以对。
　　左边是个大山丘，上面铺满各种各样远古时代茂密的青草。草地上如同皇冠一般的是两圈树木。外圈的树木拥有雪白的树皮，连一片树叶都没有，但却给人一种孤高的感觉。内圈则是非常高的梅隆树，依旧笼罩在黄金色之中。在这些参天的古木之上，有一座白色的瞭望台。
　　“看！那是瑟林·安罗斯，安罗斯之丘。”莱戈拉斯的声音充满了激动，“这就是远古王国的核心，在和平的年代，也是安罗斯王建造宫殿的地方。”
　　在山丘上漫山遍野的青草瘦削的茎叶之间，有许多都长着黄色星状的花朵，还有许多白色，绿色的花朵，在那片翠绿之中显得格外突出。天空是一片蔚蓝，早上的太阳照在山丘上，令这些树木拖出长长的影子。
　　莱戈拉斯喃喃低语，“真如父王所说，在这里，永远翠绿的青草上开着永不凋谢的花朵，黄色的伊拉诺和白色的宁芙瑞迪尔……”他扬声宣布，“我们会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到晚上再进入树民的城市。”
　　木精灵们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朝安罗斯之丘跑去。
　　再伟大的人看到自然的力量，都会忍不住心生崇敬和向往。莱戈拉斯也不例外，即使站在密林生灵的最顶端，到了黄金森林，他依然如新生儿一般。
　　虽然他也很想一同跑去，却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回头看时，那个眼泪如星光一般的少女又在泪眼婆娑。
　　“怎么了？”他温和的问。
　　“谢谢你。”她抬起泪眼看着他，“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到这么美的地方来，可是……”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要一个转折。
　　她望着安罗斯之丘道，“如果说密林的林谷与瀑布，红枫与宫殿会让很多人愿意用一生时间来交换。但是到了这里，就算是立刻死去，也心甘情愿吧……”
　　莱戈拉斯不禁微微一笑，“你还没见到卡拉斯加拉顿呢。”
　　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虽然我很想看，但我的双脚却不愿意继续这美丽的行程。”
　　“为什么？”他不太懂人类的逻辑。
　　“因为我很害怕。”她垂下头，“害怕当我离开这里后，我该怎么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我怎能将那些凡尘的景象看在眼中，我要如何去面对人类的世界？”没有说出口的是，当这段旅途结束后，她该怎么跟他说再见？
　　她抬起头来看他，“为什么让我到了这么美好的地方却又清楚明白的让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回想起刚刚自己内心的激动，莱戈拉斯长长的睫毛垂落，又抬起时，他无比正色道，“任何生灵都有伊露维塔创造的意义，他赋予的使命和道路。这是你的道路，你必须走下去！”
　　站在这远古世界的中心，莱戈拉斯微微一笑，“勇敢点！女孩。”
　　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胸腔都充满了花香草香，甚至阳光的味道，终于压下了所有的不安与烦躁。
　　没错，这是她的道路，无论对不可知的未来多么畏惧，她也必须走下去。
　　于是点点头，随他踏入了罗斯洛立安的核心。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9.树民女皇

　　现今居住在罗斯洛立安，与其伴侣凯勒鹏一同任这个伟大精灵国度之主的凯兰崔尔出生在双树纪元的海外仙境维林诺，是远古诺多精灵国王的孙女。也是现今留存在中土最强大的精灵。
　　天魔王魔苟斯杀死她的祖父，盗取精灵宝钻逃往中土后，作为领导者之一凯兰崔尔和大部分族人前往中土，在延绵数千年的漫长战争中先后展开四次重大而惨烈的战役：“星光下的战役”，“光荣战役”，“瞬间烈焰之战”和诺多大败的“泪雨之战”。凯兰崔尔的四个兄长全部战死。诺多精灵们饱受天魔王的折磨和战争的创伤。
　　珠宝之战结束后，维拉饶恕了诺多精灵，让他们返回海外，但凯兰崔尔谢绝了维拉，留在中土。她的心中大约依然留恋这片土地，并渴望建立自己的王国。
　　第二纪元，天魔王的仆从索伦在魔多悄然积蓄自己的力量，并打造魔戒。凯兰崔尔是精灵三戒中南雅·水之戒的持有者，在瑞文戴尔居住。当索伦打造御统一切的至尊魔戒的阴谋被识破，便向精灵和人类宣战。
　　最后同盟又经历了各种族都死伤无数的漫长战争，再度为中土赢回了自由。这一次，凯兰崔尔和她的族人再也不想经历更多战争了。
　　第三纪元，罗斯洛立安之主安罗斯为了追寻伴侣离开罗瑞安。凯兰崔尔和凯勒鹏入主罗瑞安，在树之城卡拉斯加拉顿建立自己的宫殿。她也是第一个在罗斯洛立安撒下梅隆树种子的人，这种金色的树在她的关怀下成长，像金色的海洋一般，这便是黄金森林的由来。
　　
　　“站着别动！”
　　莱戈拉斯正要和伊尔碧绿丝一同走向安罗斯之丘。森林里突然传来了精灵语的吩咐。
　　莱戈拉斯用身体护住伊尔碧绿丝，同时拔箭，搭箭，开弓一气呵成的瞄准前方。
　　伊尔碧绿丝躲在莱戈拉斯身后惊诧的望着穿着灰色斗篷的精灵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围拢在他们两人身边，可见精灵斗篷的隐藏性有多么好。
　　远处的木精灵同伴也被另一群精灵围住。被众多箭指着的莱戈拉斯，锐利的双眸四下一转，一时也无计可施。
　　一名高大的金发精灵走了过来，他面目十分英俊。
　　他用南部精灵语跟莱戈拉斯道，“黑暗时代之后，你们还是第一批踏上罗瑞安女皇领地的外部生灵。”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骄傲，“我们的哨兵在昨晚你们登陆时就发现了，若不是你唱了宁若戴尔之歌，恐怕立刻就会被射穿喉咙。”
　　“那样的话，我的箭会先射穿他的手指。”年轻气盛的莱戈拉斯毫不客气的回敬。
　　高大的精灵冷冷一笑，“就算你的箭法无双，也赢不了我们所有人吧？”
　　莱戈拉斯更忍不住嘲弄，“南方的家伙们都喜欢以多取胜？你们就是这样欢迎北方的客人。”
　　高大精灵的浓眉一挑，突然摆手，精灵们放下手中的弓。他右手放置左胸，做了一个精灵的礼节，“我是罗瑞安的哈尔达，阁下是谁，为什么到罗斯洛立安来？”
　　莱戈拉斯也放下弓回礼，“我是莱戈拉斯，瑟兰督伊之子，也是国王的信差。有重要的信要呈向女皇陛下。”
　　哈尔达笑了起来，“原来是我们北方的同胞，莱戈拉斯殿下，为什么不早说。黑暗时代之后，你们可是第一批踏上树民女皇领地的北方精灵。”
　　——我哪有机会说！
　　莱戈拉斯心中暗道。他喜欢这里，但是不喜欢他的同胞们从骨子里散发的优越感。
　　“跟我来吧。”哈尔达转身欲走。
　　“请问，你是领路精灵吗？”伊尔碧绿丝突然单纯的问。
　　身为王的护卫长，哈尔达脸上一僵，就差没有咬牙道，“你看我很像个带路的吗？”话里毫无优雅气度。
　　莱戈拉斯差点笑出来。这个人类一向有让圣人抓狂的本事，他已经领教过了。
　　她穿着精灵的衣服，也不惹眼，但是她一开口哈尔达就注意到她根本是个人类。
　　“原来，北方的客人里还有冒牌货。”哈尔达开始怀疑这一批人的目的了，“请问，信呢？”大有“我拿了信就好，你们可以滚蛋”的架势。
　　莱戈拉斯现在深深佩服父王的远见，“吾王说了，信必须交由女皇陛下亲启。”
　　哈尔达挑起眉峰，“那你就请吧。但那个人类必须止步。”
　　莱戈拉斯愉快的回答，“她就是信。我只是信差。”
　　“跟我来！”哈尔达英俊的脸开始扭曲了，转身当先而行又道，“荣幸吧，人类，黑暗时代以后，你还是第一个踏上罗斯洛立安核心地带的人类！”
　　“你到底还要说几遍啊。”莱戈拉斯无奈的声音远远传来。
　　跟着精灵们轻快的步伐，伊尔碧绿丝只是微微一叹。
　　莱戈拉斯错了。她不是信，她只是个信封，一个信笺传递到以后，谁也不会关心其下场的信封。
　　莱戈拉斯回头催促，“跟紧我。”
　　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尽管知道那是任务所致，但每当莱戈拉斯说出类似的话或作出保护性的姿态时，她总觉得很开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约，是在密林宫殿的桥上，他的那句“过来”吧，令她意识到——
　　……他身边的位置，便是她灵魂栖息的所在。
　　
　　和众精灵穿过香气四溢的草地。伊尔碧绿丝依然震惊于眼前的美景，自从来到这片土地，她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扇能看到早已失落世界的窗口。阳光照在她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美景中，令她看到的一切都美仑美奂，而且那美丽仿佛永不会更改。
　　那些她明明都见过的颜色在这里有了新的命名和含义，变得更饱满更丰润。而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生灵也都带着一股超脱凡俗的气质。没有任何的晦暗、疾病和邪恶可以沾染这块土地。
　　“我一直以为精灵是属于月光和星光的。”她低低向莱戈拉斯道。
　　他也配合她小声回答，“精灵们的确偏爱星光。”
　　“可是，这里，这里是有阳光的！”她惊叹道。
　　“是，这里有无穷无尽的阳光和金叶。”莱戈拉斯也叹道。
　　跟着哈尔达一起踏上绿草遍布的山丘。莱戈拉斯觉得自己的一呼一吸和一举一动，都被包围在一股同样不受时间影响的空气中，让人永远不能忘怀这如梦一般的仙境。即使后来他离开这里，他还是会梦回这个地方，在阳光照耀梅隆树下，站在草地上看这长满了伊拉诺和宁芙瑞迪尔的罗斯洛立安。
　　他们踏入了白树的内围，南风吹进白树间，发出悠远的叹息声，伊尔碧绿丝仿佛听到了远方海洋的浪潮声，以及早已绝种的海鸟鸣叫声。
　　“因为安都因大河流入贝尔法拉斯海湾。”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莱戈拉斯解释。实际上，他们距离海湾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他那极佳的听力已经能听到海浪声。深切体会到这里的精灵说他们能听见安罗斯的声音自海上传来。
　　哈尔达已经爬上了瞭望台，莱戈拉斯把手放到梯子旁的树上时，突然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树木的生命力和它细致的纹理。自小在森林长大的他喜爱每一棵树每一株草，他为了这株活生生的古老树木感到高兴。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这高挂天空的瞭望台上。哈尔达指向南边：“看那里！”
　　远处，有一座长着许多高大树木如绿色高塔般的城市。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光明和力量从那里溢流而出，守护着此地。令人突然间想要长出翅膀，不顾一切的飞到那个绿色的城市中。
　　“这是世界上精灵国度的正中心。”哈尔达道。
　　莱戈拉斯，伊尔碧绿丝还有其他精灵站在那座瞭望台上，他们仿佛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因为所有感官，视觉、听觉、触觉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过了正午，太阳西斜，当他们走下瞭望台的时候，森林中的阴影也慢慢加深。他们朝着树木浓密，那个拥有绿色高塔的地方前行。直到夜幕降临，精灵们打开原先携带着的油灯。一行人提着灯继续前行。
　　在点缀着寥落星辰的天空下，他们眼前是一座小丘，上面长着许多高耸入云的梅隆树。在暮色中看起来如同高塔一般壮观。在这些树木枝桠间，有各式各样绿色、金色和银色的灯光闪耀着。
　　“欢迎来到卡拉斯加拉顿！”哈尔达的声音充满无比崇敬和骄傲，“这就是树民之城，里面居住着凯勒鹏大人和罗瑞安的凯兰崔尔——光明女皇。”
　　伊尔碧绿丝觉得胸口在发闷，莱戈拉斯在她身旁低笑，“别忘了呼吸。”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屏息了那么久。
　　丛林旁有条铺满白色石头的小径，沿着这条路往西走，左边的城市越来越高，如同飘浮在绿云之上。随着夜色渐浓，灯光也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山丘都彷佛掩没在星海之中。
　　他们来到一座白色的桥上，对面就是城市的大门，大门面对着西南方，两旁是坚固且挂满灯火的城墙。
　　哈尔达敲了敲门，说了几句话，门无声地敝开。没看见任何守卫的迹象。一行人走进城内，大门自动关上。他们走在两座墙之间的道路上，进入了树民之城。看不见任何居民，也没听到脚步声，却隐约听见有许多声音充斥在空中，悬浮在他们头上，还有悦耳的笑语声如同银铃般地落到树叶上。
　　“请提醒一下我还活着吗？”伊尔碧绿丝轻声说，“否则我会妄想自己已经升入神界。”
　　莱戈拉斯微微勾起唇，“你还活着。不过，我们就算没在海外仙境，也相去不远了。”
　　他们一直往前走着，顺着粗大绳子绕成的梯子往上爬。伊尔碧绿丝发现这么长途的行走，她居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疲倦，不知是这里的阳光，空气，还是水的缘故。
　　他们来到一大块草坪上，眼前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喷泉，被悬挂在旁边枝杈上的无数油灯所照亮。喷泉的水流进一个银盆中，再汨汨地流出一道清澈的泉水。草坪南边的一棵树是他们所见过的神木中最高大的。巨大的树干如同灰色丝绸一样闪烁着光芒，它的枝杈一路往上延伸，消失在云端上。树干上有一道白色阶梯，有三名精灵站在那边，都穿着灰色的锁子甲，披着长长的白色斗篷。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漂亮。
　　当他们慢慢爬上绳梯的时候，一路上又经过许多的瞭望台，有些环绕着树干建造，绳梯会穿过他们。他们已经距离地面很远了，一座如同巨舰甲板一样宽大的瞭望台出现了，上面的房屋简直如人类的大殿堂一般。他们跟着哈尔达走了进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椭圆形的大厅中，正中央则是粗大的梅隆树干，看来十分壮观。
　　整座大厅像是悬浮在半空中，充满了柔和的光芒，却不知道照明从何而来。墙壁是绿色和银色的，屋顶则是黄金色的。许多穿着闪闪发亮的衣服的美丽精灵坐在那里低声交谈着。也有精灵在角落里弹着竖琴，配合着潺潺的流水声。不消多解释，他们也知道这里的精灵都是中土精灵的贵族，都带着一种密林精灵没有的高雅气质。
　　有两张靠近树干的王座，还有鲜活的树叶作为遮盖，上面坐着凯勒鹏和凯兰崔尔。
　　即便坐在那里，他们也显得非常高大。女皇有一头深金色的波浪长发，带着一个金色额冠，凯勒鹏的头发则是丰润的亮银色。他们神情都十分严肃，但极端的美丽。身着朦胧如云雾般的白色长袍，即便已经度过了悠久的纪元，两人脸上依然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只有望向他们的双眼，才能看出那如同月夜中的枪尖一样锐利而闪亮的眸光中蕴藏着极深的回忆。
　　哈尔达通报之后，来者一字排开向两位陛下行礼，两人只是颔首，并没有起身，毕竟来者不是帝王。凯勒鹏说了一声欢迎远到而来的客人，声音听起来也是那么的温和优雅又有礼，毫无守卫精灵那样的骄傲。
　　凯兰崔尔女皇并没有开口，只是用天空般净澈的蓝眸静静看过每一个来者，除了莱戈拉斯，那直指人心的犀利让每个人都不敢直视。
　　原本听了瑟兰督伊和木精灵的各种谣传，伊尔碧绿丝以为黄金森林深处住着一个可怕的老巫婆，看她一眼，人就会变成石头。但没想到她竟然会是那样的美丽，她的眸光让伊尔碧绿丝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和温暖，令她不由自主想要依偎过去，在她身边，听她说话的声音。
　　这时，女皇旁边坐着的一位绝丽无比的黑发精灵却起身迎接。她就是爱隆王之女，亚玟·暮星。因为来者是北方国王的信差，也是一位尊贵的王子殿下，身为爱隆王的公主，亚玟的起身迎接是完全符合礼仪的。
　　多数时候，她不住在父王的领地瑞文戴尔，而是跟她母亲及其族人居住在罗斯洛立安。她的母亲是凯兰崔尔女皇的爱女。
　　亚玟那一头深色头发遗传自半精灵爱隆王——露西安与贝伦的后人，更显得她的双瞳像幽深地底下焕发光彩的宝石。
　　尽管所有精灵都看着亚玟，但伊尔碧绿丝的视线却完全无法从凯兰崔尔身上移开。虽然亚玟更年轻更鲜活，但是凯兰崔尔的美丽却带着幽深的睿智和亘古的不朽。
　　亚玟缓缓步下台阶，向莱戈拉斯走来并伸出如雪般的手臂，“欢迎来到卡拉斯加拉顿，殿下远来辛苦了。我是亚玟。”
　　那让世界上绝大部分生灵都倾倒的美丽使所有木精灵们都忘乎所以。连莱戈拉斯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随即他收敛飞扬跳脱的个性，优雅踏上前，弯腰亲吻公主的手，“我是莱戈拉斯。久仰公主殿下大名，我们密林歌谣里所传颂的还不及您美丽的万分之一。”
　　“殿下谬赞了。”亚玟公主轻轻一笑道谢，简直让星辰暗淡。
　　第三纪元的精灵皇族后代里，就只有爱隆王的两位皇子，亚玟公主以及瑟兰督伊王的独子。米斯隆德的瑟丹王并未娶妻。而北方精灵又很少在中土核心走动，所以最出名的，反而是亚玟。
　　但莱戈拉斯那年轻俊秀的外表，高贵得体的气度立刻赢得了骄傲的罗瑞安精灵贵族们的好感。身份地位相配的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真是无比的光芒闪耀。无论是罗斯洛立安的精灵还是木精灵们都乐见其成。
　　不过，站在远处的伊尔碧绿丝却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卑微过。
　　这便是精灵口中的暮星。这才是应该和莱戈拉斯在一起的生灵吧。而不像自己，即便穿着精灵的衣服，吃着精灵的东西，也依然是个冒牌货。
　　原本她还开心于瑟兰督伊的安排，此刻才明白，就如同一眼看穿她身上的咒文一样，密林之王早就察觉她的觊觎，甚至不消多说，只一个小小的安排，就能轻松打发掉她的一切妄念。
　　他安排让莱戈拉斯看到黄金森林，与远古的精灵贵族会面和领略亚玟公主的美，会让他格外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
　　而同样的，让她见识罗斯洛立安，被那么多尊贵的精灵包围，还有感受暮星的力量，她也格外清楚明白了她的位置。
　　真是一箭双雕，谁说伟大的弓箭手必须持弓在手？
　　垂下眼睛，太多光芒让双眼刺痛无比。
　　她还想觊觎这个世界吗？她还敢贪恋他身边的位置吗？
　　……应该，没什么留恋了吧。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0.时光之咒

　　北方的密林之王带来了关乎精灵族的重要消息，罗瑞安之王凯勒鹏大人遣走大部分精灵，并请木精灵们去休息，留下的都是皇族至关重要的人物，除了莱戈拉斯，亚玟和伊尔碧绿丝也都留了下来。
　　莱戈拉斯开始讲述他们在灰港遇见半兽人行迹，木精灵杰尔德身亡。听到那个遗言，凯勒鹏看了一眼凯兰崔尔女皇，但她只是双眸垂落，声色不动。但是莱戈拉斯提及伊尔碧绿丝海葬精灵时，女皇清澈的蓝眸却抬起看了她一眼。
　　之后他开始讲述带着伊尔碧绿丝上路，但一路引来众多邪恶的监视，直到密林。他的父王引出她身上的咒符，却发现那个符文是上古昆雅文字写成，才把她带到罗瑞安来。
　　他口齿清晰，极具古韵，这番长而曲折的经历讲了下来也清清楚楚。其间凯勒鹏和亚玟偶尔会发一两句疑问。
　　凯兰崔尔从头到尾只是静静的听着。她清澈的眸光不时落在伊尔碧绿丝身上，令她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像摊在了阳光下面，巨细无遗被她审视着，完全没有一丝隐藏的可能。而她的声音，也像是直接进入了她的头壳，仿佛在询问——
　　你是谁，从哪里来……
　　伊尔碧绿丝突然觉得一股巨大的、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
　　她是谁……？
　　她从哪里来……？
　　之前，她只是为了在这个世上生存，而后，只要一个简单地目的就能促使她往下走。可是她却忘了，只要是智慧生灵就会思考自身。她却没有考虑过老船夫收养她之前，她究竟是从哪里来呢？她到底是谁呢？
　　“你的名字？”
　　一个声音钻入耳中，她才回神。这才发现凯兰崔尔望着她开口询问，她的声音悠缓低沉，超脱时间限制，虽非抑扬顿挫，却说不出的柔和动听。
　　莱戈拉斯回过头来望着她，眼神里带着警告，似乎让她别乱说话。
　　伊尔碧绿丝明白他的意思，据他们说，她的名字是星辰之后的意思，实在对精灵之维拉有所不敬。她深吸了口气，不知所措的看着殿内那些高贵美丽的精灵。
　　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她甚至不能大声宣告自己的名字！
　　凯兰崔尔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她回答。
　　那时候，她竟会有种感觉，她早就知道答案只不过等她说出来。
　　“El……”她轻轻的吐出一个音节，闭了闭眼，心一横，“伊尔碧绿丝，就是我的名字！”
　　莱戈拉斯听闻，只是一脸不出所料的站在那里。
　　其他精灵们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凯兰崔尔却缓缓起身，她一起身，左右两侧各四个精灵都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前来。
　　她慢慢走到她面前，垂首望着她，随即轻浅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在唇角边绽放，“是个……好名字。”
　　听闻，伊尔碧绿丝像是从极重的负担中被解脱出来一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你额头的印记，”女皇陛下又问，“是天生带着的吗？”
　　这次不仅是凯勒鹏和亚玟，连莱戈拉斯都格外惊讶。他并未提及印记的事，而她的额发又遮住了。女皇陛下究竟从何而知？对了，他的父王也无人告知的情况下发现的。
　　“是，陛下。”伊尔碧绿丝小心的回答。
　　凯兰崔尔有股非常强大而光明的力量让任何生物任何阴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但伊尔碧绿丝心里又觉得在她面前她可以说想说的话，不必惧怕任何事。
　　这位罗瑞安的光明之女望着她，但视线却仿佛停留在一个很久远的所在。过了良久，她才抬起手臂，对她伸出手。
　　伊尔碧绿丝立刻明白，她是要看时光之咒，可是上一次咒文被引出时那巨大痛苦的恐怖回忆令她心有余悸。但凯兰崔尔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她把手慢慢、慢慢的搭上那玉白的手指前，突然小声说，“能先请问一下，精灵们是怎么处理信封的吗？”
　　凯勒鹏与亚玟相对诧异，其他精灵更不知怎么提起这么一个古怪话题。莱戈拉斯又往旁转了转眼睛，才大致明白。
　　凯兰崔尔的手指接上了伊尔碧绿丝的掌心，“放心，我们没有撕毁信封随意丢弃的习惯。”竟是一下就明白她那曲折的小心思。
　　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凯兰崔尔的手指微凉柔软，让她觉得说不出的舒服，一时之间有点飘飘然，忘记了曾经的痛苦。
　　凯兰崔尔却没有动作，只静静的望着她，“时光之咒收回后，时间会重新在你身上流转，你会开始经历凡人的成长，老去，疾病和死亡。”
　　啊，女皇说的没错，她差点忘了。时光之咒收回后，她就是个普通的人类了，一个跟精灵毫无干系的人类。不由的望了眼站在不远静观其变的莱戈拉斯，这短暂的交汇后，她必然会离开这个世界，离他，离这里，离这些精灵越来越远。
　　“我可有别的选择？”明知道精灵们不可能放着咒文不管，她不死心的问。
　　凯兰崔尔摇摇头，“你天命所致，非人力能及。”
　　嗯，也就是问问罢了。吸了口气，“我准备好了，来吧。”竟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还没等她表现完引颈受戳的模样，凯兰崔尔的指尖就已经从她的皮肤表面牵出一条异常闪亮的光线。转瞬之间，一行行漂亮、斜体又带着禁忌的昆雅咒文从她的皮肤上浮现。殿内的精灵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罕有的诡异景象，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莱戈拉斯也同样震惊。接着，那昆雅的咒文竟然开始移动，往她手臂的方向移动，就像是被什么吸引的一队队蚂蚁，慢慢的沿着她的手臂，走向与凯兰崔尔接触的地方，一路向前，直至走入女皇指尖的光芒之中。咒文便依次消失在她手中的光芒里。
　　伊尔碧绿丝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景象，这才察觉这次居然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与此同时，女皇喃喃的说了一连串的在场几乎没有人能听得懂的古精灵语。那一串话果然晦涩难懂，连莱戈拉斯也只勉强听懂了一小部分。
　　……
　　汝等的力量，
　　将被时间的大河遗忘
　　罗瑞安的光芒，
　　将被历史的洪流冲刷
　　……
　　从东部崛起的黑暗，
　　会再度笼罩大地
　　……
　　吾已听到汝等的祷告，
　　在主神之城发出召唤，
　　汝等将跟随引路之光
　　……
　　回到海外仙境，
　　回到维林诺的蓝色苍穹下，
　　这里，才是汝等最后的归宿
　　……
　　大厅里一片沉寂。所有的精灵们都表情凝重。
　　待那段咒文的光芒完全消失，像是耗去了很多生命力量一般，凯兰崔尔脸色苍白，连退了数步，身体摇摇欲坠，伊尔碧绿丝慌了手脚，想去扶又不敢。犹豫间，凯勒鹏已踏前两步，扶住她，关切的注视她。
　　凯兰崔尔靠在凯勒鹏的臂弯里，吐了一口长气，这才睁开双眸，脸色恢复如常，她先是望了一眼凯勒鹏，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表情。随即，美丽而圣白如雪的面孔转向伊尔碧绿丝，微微对着她一笑。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勇敢的人类，伊尔碧绿丝，今夜和以后，你都能高枕无忧了。”
　　说罢纤长白皙的手搭在凯勒鹏的手掌中，背转身，女皇陛下缓缓走远，八个守卫精灵也跟随一同离去。
　　直到她远去，伊尔碧绿丝还是能感觉到女皇那蔚蓝色的澄澈双瞳深深的注视她。
　　她似乎听到凯兰崔尔在说——睡吧，就算你安睡，还是不能逃离你心中的困惑。
　　
　　在罗斯洛立安的日子，实在美妙的不可思议。
　　她每天都像活在一个梦境之中。不去计算时间，没有愁苦，没有忧虑。这里的花不会凋谢，这里的草不会枯黄，这里的流水像音乐一样动听，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香甜，这里的每一日都充满阳光。就算偶尔午后的一场小雨，也只是把一切都洗涤的更加纯净清透。哪怕只是吃东西，休息，在森林里散步都觉得是那样的开心，也绝不会被别人指责游手好闲。
　　由于女皇的接纳，精灵们也待她很友善，说她很得女皇陛下的另眼相看，从来没有人类能在罗斯洛立安获得如此礼遇。
　　卸下时光之咒的重责，不再会有邪恶觊觎。时间重新在她身上流转，每一天每一刻都焕发出动人光彩，少女的青春靓丽日益逼人，同时又带着比凡人更脱俗的灵韵。精灵的巧手又将伊尔碧绿丝装扮得格外美丽。他们也好奇地问她，是不是精灵的后代。
　　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才会飘来一朵乌云，虽然女皇陛下说她可以高枕无忧，但是她总觉得女王那天空般晴朗的眸子中透露出了深意。
　　看似她已完成任务，可她依然不晓得究竟是谁在她身上下了时光之咒，那咒文对精灵族的含义。还有她究竟是谁，从哪里来。
　　她相信女皇陛下一定知道所有答案。不过她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两位陛下，甚至也很少看到亚玟公主。而莱戈拉斯更是每天都不见踪影。
　　……对了，莱戈拉斯殿下呢？
　　
　　罗瑞安的精灵们，近来和来自北方的木精灵们同胞们相处愉快。
　　女皇深宫里的女精灵们总是躲在绳梯旁，或者瞭望塔的角落里悄悄张望着，轻笑着，低声谈论那位来自北方的王子殿下跟罗瑞安的精灵贵族还有瑞文戴尔的精灵王子有多么的不同。他很俊美但不高傲，对任何生灵都很和善。他年轻充满活力，也很少掩饰情绪。只可惜他尊贵的身份让她们却只敢远远观望，大约只有亚玟殿下的身份配的上他。
　　当精灵们以为这位密林王子已经深深为亚玟殿下着迷，一定是天天跟前跟后，大献殷勤，花前月下，河畔私语。却没想到，那位殿下竟然会舍下凡尘罕有的暮星，反而天天跟女皇的护卫队混在一起。
　　接着，便是男精灵们充满佩服的不断谈论。伊尔碧绿丝只是远远听着，都觉得无比的开心。
　　“北方来的那个精灵王之子，我从未见过眼神比他更锐利的精灵。今天他跟我们打赌说二哩外有一窝幼雏，我们都说是麻雀。”
　　“结果呢？”
　　“唉，结果我们都输给他了啊。”
　　“今天莱戈拉斯殿下一箭射出了半哩远。他说如果有更坚韧的弓，还能射的更远。”
　　“嗯，没错，你的弓他随手一拉就断了。”
　　“你讨打吗？”
　　“喂，你听说了吗，殿下今天在迷雾山脉西边射中一头堕落妖兽。我从没听说过谁的箭能追上飞行中的妖兽！”
　　“我知道，我也在场。你说了三遍了！”
　　“刚刚跟护卫队比箭，他连射7箭，箭箭命中，这本来不算什么，但那才不过是一片梅隆树叶落下的时间啊。”
　　“呵，难怪哈尔达队长回来以后脸色很难看。”
　　莱戈拉斯对黄金森林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也很喜欢跟护卫队的精灵们比弓技比剑术，直到再没人愿意跟他比。
　　他时常捧着那与密林短弓完全不同的凯兰崔姆长弓爱不释手，也对冬暖夏凉，可以随环境与光线变换颜色的斗篷很感兴趣，可惜罗瑞安族精灵很少把衣物和武器给外族使用。
　　他对罗瑞安的食物从不挑剔，特别喜欢兰巴斯，一种看起来像干粮但吃起来比最香醇的蛋糕还美味，只一小口就可以管饱一天的精灵粮食。
　　他也总是指摘罗瑞安的酒味道太淡，比起密林酿造的葡萄酒简直天差地别，然后一众男精灵们开始热烈的讨论哪里的酒窖酿造出来的酒最够劲。
　　就在这数十天里，莱戈拉斯的足迹已遍布了罗瑞安以及附近的很多地方。
　　用他那踏雪无痕的轻盈步履，独自翻越了卡兰拉斯雪峰，还拖了一张硕大无比的高山雪兽的皮回来。
　　他也学会更加熟练操纵罗瑞安的小艇，沿着安都因大河一直划至贝尔法拉斯湾。途经拉洛斯瀑布，看人类文明之巅峰——艾明莫尔的那一尊持盾、一尊持剑的伊兰迪尔的国王巨像。
　　他能骑马在陡峭的灰烬山脉如履平地，远远眺望刚铎的白色高塔——人皇之子埃西铎所建造的月亮之塔。
　　他甚至穿越了死亡沼泽，黯影山脉，走到了最后同盟的最后战场——西力斯昂哥与……魔多的黑色大门。
　　夕阳照在黯影山脉光秃秃的残破山头，低矮的悬崖，陡峭的山壁都是纯黑色的，像受了诅咒一般寸草不生。这块土地只是注视着，都觉得充满了不详与绝望。
　　日影从莱戈拉斯背后照了过来，一直把他的影子拖在了山下的战场上，那个曾在千年前，让无数战士、贵族、将军、英雄，还有人皇与精灵王倒下的地方。
　　他仿佛看到末日火山喷着浓浓的烈焰；
　　他仿佛嗅到火山的灰烬，沼泽的腐臭和致命的毒气；
　　他仿佛听到空中飞行的黑色堕落妖兽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
　　漫山遍野的魔多半兽人大军从悬崖上奔下潮水般涌向了最后同盟的战士。身穿着金色铠甲的精灵射手们排成阵型，箭羽像落雨一般砸向敌营。穿着锁子甲人类大军与半兽人部队展开了贴身的厮杀……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战场上惨烈的呼号，成排的半兽人部队嘶吼声，铠甲碰撞的声音，冷兵器撕开皮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而如今，黑门成了一个残破的影像。
　　面前有两座高塔是刚铎的人类为了纪念推翻黑暗魔君的统治，并监视黑暗不再重返魔多而造。但刚铎国力日渐式微，人类懈怠，整个伊西立安已经被遗弃很久。只有两座孤零零的高塔镇守着已逝的威严。
　　哈尔达走到莱戈拉斯旁边，“不寒而栗，对吧。在这块土地上，多站一会我都会觉得不舒服。”
　　莱戈拉斯默默的注视那个千年前的古战场，握着弓身的手指收紧，缓缓道，“我的祖父，就倒在这片土地上，倒在黑门之前。还有无数的族人……”
　　他挥了一下左臂，“有时候，听到战马的嘶鸣，王的口号，弓弦弹动的响声，我真的希望自己就在那里！奉献我的力量，挥洒我的鲜血，和那些远古的英雄们一起！可是——”
　　突然之间，他抽箭，搭箭，箭指空中，开弓拉满，放弦，一箭射出。只听弓弦弹动，箭尾旋转着，破开魔窟的死亡气息，箭羽穿越了整个古代战场，一下子钉入了遥远的魔多黑门之上。
　　“我什么都不能做。”那一箭像是发泄了情绪，他垂下头，声音飘散入风中，“……什么都做不了。”
　　哈尔达拍拍他的肩，“来吧，入夜了。这里依然有黑骑士出没的迹象。我们应该尽快赶回罗瑞安。”
　　莱戈拉斯随他回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黑门与双塔。
　　千年后，这里依然是个无人敢踏入的死地！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1.终之抉择（上）

　　在罗斯洛立安，时间变得没有意义。
　　虽然从没人催促她要往哪里去，要做什么，伊尔碧绿丝却觉得她没有永生的生命可以挥霍，总想抓紧时间寻找什么。
　　这天睡前，她恍惚看到一道白影从那个无比巨大的梅隆树边走过，就像是卷起一片白雪的风那般清冷。
　　不知什么力量驱使，她起身从帐篷里张望出去，看到绳梯下面走过的是凯兰崔尔。她没有带华丽的额冠，只穿了一件白色丝质长袍，随着她走动，裙裾在身后摆动，带来如梦境般的效果。她晶莹的裸足踏过的地方，也仿佛要涌出清澈的泉水。
　　伊尔碧绿丝觉得自己也像在做梦一般，不由自主地跟上她。不知前途何处，但仿佛只要跟着凯兰崔尔，一切就有了答案。
　　她一路沿着白色的梯子而下，走到卡拉斯加拉顿的南坡，一个隐秘的花园里。园子里没有梅隆树，夜晚的星辰照耀其中，像一个深绿色的低谷。一侧有一个银色的喷泉。凯兰崔尔坐在那个喷泉旁，月光为她镶上了一道朦胧而又清冷的光晕，她用手指轻轻撩动水潭，显得那么苍白而孤独，不知为何，那画面令她觉得很忧伤。
　　那股喷泉从树根下涌出，流满了整面墙，像是一面大镜子，水影晃动。有一瞬伊尔碧绿丝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再定睛看去又什么也没发现。
　　凯兰崔尔看着她，并不意外她跟来，淡淡的说道，“即便衣食无虞，即便无人催促，你还是不满足。”
　　“我满足！”伊尔碧绿丝慌忙澄清，在这么美的地方天天吃饱喝足晒太阳，她还不满足，就太不知好歹了。
　　“那为何要跟来？”女皇冷澈的蓝眸犀利的注视她。
　　“我……”语塞了。
　　凯兰崔尔缓缓替她接续，“你想要答案。”
　　“对。”垂下头，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凯兰崔尔，“我是时光之咒的携带者，我想我有权知道答案。”
　　女皇的表情显得有点冷酷，“即便答案你无法承受？”
　　“为什么？”她反问。
　　凯兰崔尔微微一叹，“人类，总是为满足好奇而不顾一切，可是真相往往是他们不能承受的。”
　　“我愿意试试。”她微微挺直身子。
　　凯兰崔尔却不再说话，反而环顾四周，片刻后才问，“你……喜欢这里吗？”
　　提及罗斯洛立安，伊尔碧绿丝的脸上绽开欢笑，“当然！这里简直美到我无法想象。我想即便我离开后向别人描述这里，也没人会相信，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相信……”
　　“如果我告诉你，”凯兰崔尔打断她，冰冷而无情，“罗斯洛立安会覆灭，会消失。”
　　“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脏如同爆裂般的难受，就像那次咒文被强行引出一样。她头一次领略树民女皇那强大的力量，甚至不必刀剑，就能让人体会到彻骨的疼痛。
　　“你带来的咒文宣告这里终将会消失，会被历史的洪流冲刷殆尽。”陛下继续冷冷的说。
　　“不，不，这不是真的。”她止不住的泪流满面，“我无法想象世间再无罗斯洛立安！再无这阳光金叶，再无宁若戴尔河，银光河，再无安罗斯之丘，卡拉斯加拉顿……我不要这么美的地方从中土消失！”她走到她面前恳求，“告诉我，陛下，我能做什么，我愿意做任何事！”
　　凯兰崔尔看着那张泪颜，蓝眸多了一丝温度，“任何生灵都无法阻挡历史的洪流，即便是我。不过，请不要太过担忧，那可能是千年以后的事，你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的。”
　　伊尔碧绿丝摇摇头，“不！女皇陛下，这样并不会让我好过多少。后世的人，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森林，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
　　“曾经有太多文明被历史的车轮碾压。中土的后代也只能从我们的歌谣和文字去缅怀和想象这里了。就像现世的人们去瞻仰远古的遗迹一样。”凯兰崔尔的语声虽然无奈，可也透露出了坚韧，“那么，你还要知道答案吗？”
　　她沉默良久终于下决心，“即便痛苦至深，可能无能为力，可是，我还是想要知道。是的，我要知道答案。”
　　凯兰崔尔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但同时轻轻叹了一口气，撩动水花的手抬起，轻轻往瀑布那边一挥，“看着喷泉。”
　　伊尔碧绿丝好奇的问，“我会看什么？”
　　碧空般的眼眸静静的注视她，雪白的手指轻轻在喷泉上划过，颇具深意，“你想看到的。”
　　水流断掉，又被接续起来，波光抖动中，瀑布里映出一片漆黑。伊尔碧绿丝并不明白她怎么会从水里看到一片漆黑，但是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在注视一个幽深、黑暗、无星无月的夜空。
　　这时，一片漆黑之中，就像迷雾散开的夜空开始变得清澈，出现一点点柔和的金光和一道道柔和的银线。
　　接着，出现两株巨大无比的参天古木。一株是金色的，两股粗壮的树干扭缠在一起。另一株则是银色的，叶片发暗。是这两株古木发出那圣洁而柔和的金光和银线。
　　即使不是亲眼所见，但想象如果站在树下仰望，一定会有说不出的敬畏。
　　凯兰崔尔并没有回头去看那景象，但是映在伊尔碧绿丝眼中的一切都仿佛清晰的映在她的脑海里。
　　“这是维林诺的双圣树，银色的泰尔佩瑞安和金色的罗瑞林。”凯兰崔尔轻轻的解释。
　　“可是，”伊尔碧绿丝诧异的看着女皇，“我以为我能看到我的过去。”
　　凯兰崔尔那清澈又蕴含深邃回忆的蓝眸垂下，再抬起时，她的声音直接抵达她的脑海。
　　——那就是你的过去。
　　瀑布上映出两棵树轰然倒下，地面一片废墟，伊尔碧绿丝的心里莫名的发出低泣的悲恸。然后出现一个金银双木绕成的小小的婴儿篮。
　　伊尔碧绿丝竟然不敢注视那个婴儿篮里。
　　——听到了海的那一边、被黑暗笼罩太久的中土精灵的祈祷。瓦尔妲用凡人之胎裹精灵之魄，注入她的光芒，将时间与召唤符文封印在她身上，以双树之藤做摇篮，再附以神的祝福，顺着贝烈盖尔海漂来，终于抵达中土的海港……
　　“等，等等……”伊尔碧绿丝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脑海中的声音。
　　“就是你，伊尔碧绿丝。”女皇的声音重新传回耳朵。
　　“这么说，我……”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脑中一片混乱，“其实是来自维林诺？”
　　凯兰崔尔静静坐在水潭旁。声音依然从头脑中传来。
　　——来到中土后，生长至现在的年纪，符文使你不会老去，亦不会再成长。期初，在瑟丹王的魔法下，时光之咒并没有起作用。或许是巧合，大约也是必然，当你离开去寻找精灵王，遭受攻击，咒文便开始运转，同时也引来邪恶的觊觎。他们奉黑暗之力量要毁掉你，让信息不被传达。
　　伊尔碧绿丝慢慢地明白了，“那么，是维拉派我来的，我的任务是传达瓦尔妲的讯息给中土大地的精灵……”
　　凯兰崔尔续道，“……是时候重返海外了。”
　　“呵，”伊尔碧绿丝终于展颜笑了，心情开始从谷底急速攀升。原来，她从来就是属于这个美丽的世界，属于这群智慧美丽的生灵。她也不是孤独的局外人在旁观着，“我……我是精灵。”
　　“还不是。”凯兰崔尔平静的道，“应该说你凡人的体内有一个精灵的魂魄。”
　　“那么，为什么维拉不让我身为精灵？”她困惑。
　　女皇起身，身影显得异常高大，“避开黑暗的耳目是原因之一，但是，我想，维拉是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
　　“时光之咒是你的天命，你无从选择。所以在你任务完成后，维拉要再给你一个机会。”女皇望着那月光照耀的粗大梅隆树。
　　伊尔碧绿丝虽单纯但不愚蠢，“让我自己决定在中土做人，还是精灵。”
　　女皇颔首，“你可以脱去这身肉身凡胎，释放精灵魂魄，在罗斯洛立安可修成精灵的身体。但我必须警告你，这非常的艰难，你要经历很多的磨难和试炼，或许会死亡。但在你面前还有另一条路，可能是条更为舒适好走的路，人类称之为捷径。”
　　以前，她根本都不必考虑，但是现在不知为何她犹豫了。她已不是灰港小村的无知少女，看过了这个世界，清楚种族的差异和等级的差别，在精灵世界里她毕竟无父无母，无族人亦无朋友，在这里，她并无任何根基。
　　“不必马上回答，但考虑的期限不是永久的。因为时间已经在你身上流转，人类的凡胎使用的越久，你就越难成为精灵。你不能在二者之间摇摆，你只能择其一，且走到底。不能后悔亦不可回头。”
　　伊尔碧绿丝仰头望着凯兰崔尔女皇，“可是，我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在这个世界，在这个中土大陆，我是谁，要做什么？如果我找不到，人类的幸福，还是精灵的永生于我来说又有何意义？”
　　她轻轻地恳求，“陛下，您是我见过最美丽最睿智也最无畏的生灵，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眼前的这位也很美丽、勇敢而善良啊。”凯兰崔尔微微笑了，温暖着她的心，“记住，永远不要让别人替你做出选择。否则，你可能会为错误的选择付出高昂的代价。”
　　她雪白的手指抚上伊尔碧绿丝的额头，“即便是再渺小的生灵，也有生存的使命和安身立命的所在——勇敢的去寻找吧，瓦尔妲之光，再遵从你的心！”

　　☆、Chapter11.日耀梅隆

　　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悄悄的离开罗瑞安，背上自己的弓，披着斗篷，一路向西骑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在找，找一个可以让她停下脚步的地方。
　　这天，她来到一大片的草原，这里是洛汗的地界。黑暗时代之后，游牧民族建立了自己的国度。洛汗人以擅长驯养马匹著称。时常看到漂亮的马儿悠然在草原上吃草闲荡。而这个别号骠骑之国的女人果然也如传闻中的善骑马，可以无惧任何目光在草原上任意驰骋。
　　站在那片与罗瑞安完全不同、广漠而荒凉的冬日草原上，耳畔传来凯兰崔尔低沉缓慢如诗句般的话语。
　　“生为人，你可以犯错重来，可以改变主意，可以有很多选择，可以遇见很多人。不会被指责追求不断变化的东西。可以瞬间爱上，也可以选择遗忘。”
　　后来洛汗国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有那么一天，从东北边来了一片霞光，一个全身笼罩光芒的绝美生灵出现了。她美若天边的晨光，清新如潺潺的溪水，骑着一匹如神驹般的马来到骠骑之国。
　　“你可以拥有平凡微小却短暂幸福的一生。带着维拉的祝福和精灵的美貌，人人都会拜倒在你的裙下，争相奉上人间极品只为博你一笑。”
　　洛汗的人们用好奇又友善的目光打量她，围观她的坐骑——精灵豢养的马匹。她在游民的帐篷中和他们一起吃喝聊天。人们用纯粹直接的人类语言赞美她那人间罕有的美貌。甚至有青年采摘地上的野花献给她，大声唱情歌给她听。
　　“你会嫁与一位英雄或人皇，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从此富贵权势与你相伴，痛苦烦恼再与你无关。老去的时候颐养天年，死时也必是幸福满足的。”
　　她微笑感谢他们一切赞美和赠予，然后告别这些平凡善良的人们，沿着树沐河，走过刚铎的地界，穿越宁若戴尔迷失的白色山脉。可是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他们对她有多好，她还是沿着安都因大河的河岸重新回到了罗瑞安，就像是那里始终有什么在吸引她。
　　数十天前，一无所知的她就在这里登陆，来到中土精灵国度的核心。可是为什么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光，回想起来竟然恍若隔世。
　　望着阳光照耀的那片巨大的灰色森林，凯兰崔尔的声音又响起。
　　“但永生之路注定是孤独的。那些你曾喜欢的东西，你都要看着它们走向终点。”
　　她做得到吗？曾经喜爱的东西，她能眼睁睁看着它们都一点一点的走向灭亡，就像罗斯洛立安的覆灭。
　　“必须放下作为人类时所有的情绪，那曾经让你痛彻心扉的爱与恨，笑与泪，还有那一切一切的索求和愿望。”
　　女皇的话她完全明白，因为甘道夫也讲过类似的话。不割舍作为凡人的一切，她根本无法像精灵那样永生。但跳脱生老病死的痛苦，她也就再无法体味新鲜变化的美好。
　　现在，她只剩一个问题需要答案了。
　　
　　一路骑马回到卡拉斯加拉顿，有精灵过来牵马，她忙问莱戈拉斯今天是否在城内。答曰今天殿下刚好休息，没有离开罗瑞安。
　　她连忙下马去寻，但遍寻不见。问了木精灵们，才知道他在安罗斯之丘——整个罗瑞安她最喜欢的,也是世间唯一一处即便是在冬天也有暖风与金叶的地方。
　　她穿过外圈的白树，到了内圈高高的梅隆树下，在带着香甜气息的风中，她仰头一棵一棵的找寻过去，才在一棵粗壮的梅隆树杈上找到他。
　　莱戈拉斯穿着一件刺绣精美的淡绿色丝袍，金发垂肩，带着一个绿叶编成的头冠。他坐在树杈上，是个真正的林间精灵。
　　她已经见过很多极美的生灵，可只有看到他清澈的脸孔时，就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心也像瞬间被最甘甜的泉水洗涤一般。
　　阳光在他身上跳动，风在他身边轻舞。他晃着双脚，却托着腮望着远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一种生灵，将淘气与安详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她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宜静宜动的生灵。兼具强健而柔韧，敏捷又灵慧。行动间飞扬洒脱，沉默时宁静悠远。
　　“殿下。”她仰头唤他。
　　他垂下头来，一时有些恍惚眼前的人是谁。阳光树荫中的少女拥有非凡的美貌，仰着头看他时流露出羞涩动人又甜美之至的笑容，眸光也像是能流出两泓清泉。
　　然后，他对她笑。
　　“你在做什么？”他在树上问。
　　“我……在找你。”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在等我。
　　“有什么事？”他口气很随意很轻快。
　　“我只是，嗯，我，开始学精灵语了。”她不想以后还听见他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歌唱。
　　“好啊。”他又微笑了。
　　“人类的社会似乎也比较能接纳我了。”
　　“很好啊。”
　　“我想，我应该要离开了。”凯兰崔尔女皇说她不能一直摇摆下去。
　　他点点头，“珍重。”
　　他没说再见……她想。
　　他的回答虽然简短，但是神情没有丝毫不耐。因为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善良，就算觉得麻烦，也从来没有甩下过她。但那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他甚至从来没像对待亚玟公主一样对她。
　　聊天似乎有些进行不下去了，他们从来也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但她知道她必须说点什么，否则她就必须悄然隐退，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不留下任何痕迹。
　　她轻轻道，“在我离开之前，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他垂头看着她的双眸，等她的问题。
　　她仰着头，她在这里，而他……那样的距离，仿佛永远也触不到的遥远。
　　“你可不可以，先下来？”
　　话还未说完，一道光闪过，他已经立在她面前了。那道光引起了她的回忆，像是在哪里见过。
　　“什么话？”他站在她面前温和的问。
　　“嗯？”要问话的人还在发呆。
　　“你说要问我的话。”
　　“哦……”
　　待他站在她面前，更觉那修长匀称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尊贵的气息，金发华光流动，肌肤泛着玉瓷色的光泽，那双冰蓝色的双眸更像是卷起能让人溺毙的漩涡。
　　她心如捣鼓，鼓起全部的勇气，因为她知道她有生之年，她再也不会，也不敢问了。
　　“……莱戈拉斯，告诉我，你会爱我吗？”
　　莱戈拉斯明晰的眉线下那属于暗夜的美丽双瞳笼上了一层黎明的薄雾，语气里也充满疑惑。
　　“爱？”
　　“嗯，爱。就像，”她双颊微红，有些慌乱的补充，“瓦尔妲之于曼威，露西安之于贝伦，宁若戴尔之于安罗斯那样……”
　　冰蓝的双瞳困惑却依然安静的注视她。
　　“不，不是过去，也不必是现在，或许，或许将来的有一天……”
　　梅隆树叶的金色映进她灿若星辰、充满希冀的双瞳，悄声而坚决的问。
　　——“那么，你会爱我吗？”
　　这一问，竟像破晓的晨曦，午后的甘泉，令沉寂千年的心湖泛起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去。但渐渐的，波纹终究会消散，幽深的湖水又再度回归沉静。
　　莱戈拉斯的双瞳像雾气消散的夜空一般清澈。然后，这位高贵的精灵王子平静的望着她。
　　“不会。”他静静的回答。
　　风依然吹过无边无际的梅隆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空中依然飘浮着金色和白色的花瓣。
　　阳光依然照耀在即便在冬季也依然翠绿的青草上。
　　但世界在她眼前崩塌。
　　在风送来海水气息、装点着伊拉诺和宁芙瑞迪尔的大片绿草之上，在这世间罕有的阳光与金叶的美景之中，在这拥有远古回忆，从未被玷污的世界中心——
　　他告诉她，他不会爱她。
　　那一瞬，月影中开弓跃下的身影，星光下病重时温暖的怀抱，暮霭中林谷宫殿前石桥上的轻轻一笑，月色下宁若戴尔河畔的歌声，还有晨曦里安罗斯之丘前的那句“勇敢点”……
　　全部化为灰烬。
　　一切的一切，霎时，万物乌有。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风吹起了梅隆叶漫天飞舞，洒遍她一身一地。她依然一动不动。
　　他默然从她身边走开。
　　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大气力才重新拼凑起自己，勉强找回破碎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说这么残忍的话时他的表情依然那么平静温柔，无情无绪？为什么连一个希冀都不肯给她？
　　为什么？他扬起头，像是在回想着什么。尽管莱戈拉斯还是个很年轻的精灵，但是他的记忆对她而言也像上古一样久远。
　　人类是善变的，他们的爱像流星一样炫丽而转瞬即逝。但精灵之爱更像恒星般平淡而绵绵不绝，永生不变。不轻易爱上亦不轻易遗忘。
　　他看着密林外的人族出生又死去，他走过的地方繁荣又湮灭。当世间的万物都走向终结，而他依然存在时，凡尘的一切再也引不起心湖的波澜。
　　能陪伴他的，只有亘古不变的事物。他所追寻的，也必然有永恒不变的意义。
　　他缓缓答道，“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枫叶染透，不过是我眼中的一场焰火。人类短短数十载的寿命，对我而言只在朝夕之间。如果明朝就会失去它，你还会倾尽生命去追寻去喜爱吗？”
　　他的话在叶动鸟鸣中美如乐诗，而她的心就像死去那般寂静。
　　“所以，就如同人类永远不会爱上浮游一样，”
　　不是轻视，也没有抱歉或安慰，来自暗夜的精灵王子只是静静的陈述——
　　“……不，我不会爱你。”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2.始于双树（END）

　　当天魔王魔苟斯摧毁了巨灯之后，维拉缔造双圣树来照明埃尔达。为了说服精灵来到维林诺，维拉领三位精灵使者来瞻仰这两棵巨大的参天古木，让他们受到神之感召。于是，精灵们纷纷渡海前来。
　　然而魔苟斯和大蜘蛛再度破坏了双树。维拉只来得及抢救圣白树泰尔佩瑞安的最后一朵花和黄金树罗瑞林的最后一枚果实。维拉用花创造出了月亮，而果实创造出了太阳，并派次神迈雅守护。从此，埃尔达不会再被黑暗淹没。在日月升起前沐浴过双圣树光辉的精灵，便称为高等精灵或光之精灵，反之则称为暗夜精灵或暗之精灵。
　　诺多族精灵王子费诺，亦是诺多第二任至高君主，被认为无论是身心、勇气、毅力、容貌，还是理解力、技能、力量以及细腻，皆是伊露维塔的子女中最出色的一位。他打造了三枚精灵宝钻，将双圣树的残存光芒封存其中。正是这三枚宝钻引起了魔苟斯的觊觎，并引发了日后天魔王与精灵惨烈的珠宝之战。
　　双圣树对世间起源还有精灵一族有源远而至深的影响。
　　
　　这一天，卡拉斯加拉顿的王之谒见厅里，精灵们依然伴随着流水声弹着竖琴唱歌，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树民之王凯勒鹏看着却在垂首沉思的凯兰崔尔，她静默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哀伤的味道。
　　“我愿用一颗精灵宝钻来换取光明之女现在的想法。”凯勒鹏道。
　　金发柔顺的贴服在几乎变得透明的白皙而美丽的脸颊边，凯兰崔尔的蓝眸抬起，望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哪里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一起度过太悠久的岁月，两人之间，不必语言，甚至连眼神都不必要，就能了解彼此想法，凯勒鹏明明就是故意一说。
　　凯勒鹏因妻子的眼神笑了下，又重新肃穆道，“你担心那个咒文。”
　　“从东部崛起的黑暗，会再度笼罩大地……”凯兰崔尔喃喃重复着，“我族已经遭受太过深重的战争创伤。我不想向黑暗与邪恶低头，亦不想看到再多流血与牺牲……”她的声音渐弱，又陷入了悠久的深思中。
　　“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有正义就会有邪恶。就如同有强权就有反抗，这是世间不变的真理。但即便有流血与牺牲，痛苦和磨难，”凯勒鹏伸掌将她的手握住，“我族依然会渴望光明，向往自由！”
　　“你……”凯兰崔尔只是摇了下头没有说下去，随即望了一大厅，似乎没有精灵注意到他们的皇帝正握着女皇的手。
　　凯兰崔尔微微沉吟，“瑟兰督伊……在黑暗时代只是个年轻的辛达王子。而如今，已经拥有如此广大的疆土和一颗深不可测的心。”
　　凯勒鹏立刻会意，“你是说，他派自己的儿子做信差，还送那个人类到这里来。还有他对于上古昆雅文字究竟了解多少？”
　　说着，凯勒鹏微微回想了一下，“不过，那个年轻的瑟兰督伊之子倒是令我印象深刻。哈尔达队长也曾提过。一身的本事，还有壮志与豪情，假以时日必不可小觑，可惜黑暗时代已过，若生在远古，或可成为一位流芳百世的精灵王。”
　　凯兰崔尔却微微一笑，“即便生在现世，莱戈拉斯也终将会被后世永远铭记。应该说，他就是应这个时代而生。只是，那个人类的女孩，那女孩……”说着，微微一叹，再也没有接续下去。良久，才悠悠的传来一句，“人类的心，才是最不可测的……”
　　正在此刻，有人走入了大殿的中心。精灵们停下琴音和歌声，悄声的议论着。凯勒鹏和凯兰崔尔也停止交谈，看着来者。
　　走入大厅的，却是他们刚刚才谈论到的伊尔碧绿丝。她没有穿着精灵的衣服，而是寻常人类的衣服。走到了阶梯之下，弯腰向两位陛下行礼。抬起头时，整个大厅的精灵都不由得为她那超越凡人的美貌和她脸上坚决的表情所震慑。
　　“伊尔碧绿丝，”凯勒鹏道，“吾等以为你已经离开罗瑞安了。”
　　“我的确是的，陛下，”她道，随即凄然一笑，“可是我改变主意了。请允许我作为一个人类，或许是最后一次的任性善变吧。”
　　“那么，告诉吾等，你的心愿吧。”凯勒鹏微微抬起右手道，“是选择人世的红尘，还是人人都渴望的永生。你已经决定好了？”
　　“是的，陛下。”她道。
　　听了她的回答，大厅里的精灵们又开始悄声议论，不可避免的出现鄙夷和不屑的神情。
　　伊尔碧绿丝却不为所动，也不再多说，只是静静望着凯兰崔尔。
　　凯兰崔尔依然声色不动，只缓缓起身，下了台阶，道，“跟我来。”
　　随即她用眼神制止八个守卫精灵的跟随，反而对亚玟公主点了下头。
　　于是，伊尔碧绿丝和亚玟一同随着女皇，来到卡拉斯加拉顿北坡。这里伊尔碧绿丝从未来过。眼前有大片的梅隆树林。女皇抬手一挥，梅隆树自动分开，她们站在一条长长的树通道的尽头，远处是一个从未到过的大花园。
　　伊尔碧绿丝呆呆的站在路的尽头，不敢置信那里有一株金银双树正伫立在花园当中，树枝在风中微微的摆动，散发着圣洁而古拙的金色和银色光芒。和她在瀑布水镜中看到维林诺的双树略有不同。这棵树并没有那么高大参天，树干较细，并且是金色与银色的两株树干扭缠在一起的。
　　凯兰崔尔已经当先而行。
　　“这是……”伊尔碧绿丝迟疑问道，“双圣树吗？”
　　亚玟示意她跟上，答道，“是的。”
　　亚玟的声音委婉动听，伊尔碧绿丝原本以为这样美丽脱俗的公主殿下一定高高在上，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可亲。她迈开脚步，“我以为，双树最后的果实和花朵已经化作太阳和月亮。”
　　亚玟和她一起走了过去，“那是双树被毁之后。在那之前曾经有三对果实和花朵被三位精灵使者保留了下来。点亮星辰者瓦尔妲用其中一对在维林诺重塑双树。还有一颗黄金树果实不幸在渡海时被毁，只剩下一枚圣白树花朵，便是现在刚铎的圣白树。在这里的也是其中一对。”
　　除了美丽无匹的容貌，亚玟公主亦有广博的见闻和学识，她身上毕竟流着凯兰崔尔还有爱隆王的血脉。
　　“这世间的一切光明，还有罪恶，都始于双树。”凯兰崔尔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一对花与果实是我从维林诺带来的，我想在中土重塑双树，让中土的精灵也可沐浴双树的圣辉。我花了数百年寻遍中土，终于在这里找到了适合培育的土壤、空气和水源。虽然这里的双树并不能生长的像维林诺的双树那样高大而光芒普照万物。但只要这株双树还在，就能确保罗斯洛立安永远光明。”
　　凯兰崔尔站在双树下微微仰起头，亚玟和伊尔碧绿丝站在她的身后。三位世间罕有的美丽生灵都静静的站着，沐浴着圣树的金银光芒。微风卷起她们的裙裾与发丝，光芒凝聚在她们雪白的脸庞和手臂上。
　　亲眼所见这株树，让圣洁的光芒照在脸上身上，除了敬畏，伊尔碧绿丝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
　　凯兰崔尔低缓的道，“当星辰之后瓦尔妲在维林诺重塑双树时，那里的环境已大不相同，为了稳定树核，亦为了延续稀缺的凡雅精灵血脉，她用凡雅精灵的魂魄孕育树中，注入她的光芒，随树生长，直至近万年双树渐渐稳定，精灵才得以诞生。瓦尔妲便将其裹以凡人之胎，用双树做篮，送入中土。”
　　伊尔碧绿丝会意，深吸了一口气，再叹道，“……是我。”
　　亚玟转头看她，微微一笑，“所以，你的缔造者就是瓦尔妲，而你的父母，可以说就是维林诺重生的泰尔佩瑞安和罗瑞林。”
　　伊尔碧绿丝垂首，浅浅一笑，“我是……凡雅族的精灵。”一直以来对精灵莫名的亲近有了解答，这时她的表情同心情一样恬淡而平静。
　　凯兰崔尔道，“你凡人的体内拥有第一纪元前就在双树中孕育的高等精灵的魂魄，也是现今中土大陆最后一位遗世的凡雅精灵的魂魄。这就是为何你身上的咒文是以昆雅文字写成。而那些精灵的魔法和结界对你都形同虚设。”
　　“为何您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伊尔碧绿丝问道。
　　“若你不选择这条路，这一切缘由说来又有何意义。”凯兰崔尔答。
　　她不由道，“您说的一点不错。”
　　随后，凯兰崔尔的手向双树微微一抬，长长的衣袖临风飘散。伊尔碧绿丝走到双树前坐下，靠在树干上。亚玟端上一小杯清澈而不明缘由的水，伊尔碧绿丝接过问也不问就一饮而尽。
　　看她决绝的模样，亚玟美丽的脸孔带着关切，“在整片中土大陆，只有这里的水、空气还有阳光最接近你生长的维林诺双树，也最适合你修养。你可能会沉睡很久，久到能让一个王朝兴起又覆灭。我们甚至没有把握你还能苏醒。但即便你能觉醒，往后的路，”亚玟说着，再度轻叹，“……也充满磨难和试炼。”
　　伊尔碧绿丝微微点了下头。
　　凯兰崔尔道，“你真正的使命必须在通过王之试炼后，封印才能解除。这试炼……”说着，竟然也顿了一下，“从黑暗时代前，就没有生灵选择并通过。”
　　片刻，伊尔碧绿丝轻轻应了一声。
　　亚玟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再度开口确认，“你真的……决定了吗？”
　　即使被人类排斥厌弃，被精灵轻视误解，她依然会选择舍去尘世的一切，那人间的聚散悲欢，凡人的笑泪情伤，还有那所有的奢望索求，和所谓的幸福一生。
　　她不曾解释，亦不替自己辩白，只是闭上眼睛，静静的道——
　　“是的，我要永生。”
　　在凯兰崔尔低缓悠扬的咒文声和亚玟关切的注视中，她安详的躺在那里，沐浴在圣洁而温暖的光芒里，觉得是那样的熟悉又安心，就像胎儿在母体中一般。接着她的身体渐渐被双树覆盖包裹了起来。
　　世间的一切，光明，罪恶，爱憎，皆源于双树，然后归于双树。
　　……而如今，又再度始于双树。
　　——第一部终——

　　☆、Chapter01.伊利雅德

　　第二部精灵试炼
　　她，平凡的人类孤女。
　　穿越中土只为一个承诺。
　　她，上古的凡雅精灵。
　　维林诺只是遥远的回忆。
　　不愿做他肩头拂去的一片落叶。不去历经人间的聚散与悲欢，不去品尝凡人的欢笑和眼泪。沉睡间江山异变。
　　——“是的，我要永生。”
　　走遍中土，追寻意义，也为一个再度邂逅的希冀。
　　
　　……那是一片虚空之境，起先，什么也没有。
　　她什么也看不到。
　　慢慢地，众爱奴的歌声，还有竖琴与铜管，提琴与风琴，和无数咏唱的和声交织成一片恢弘的旋律，抑扬辗转于至高与至深之处，甚至已超出她的听觉范围。
　　伊露维塔将这首宏伟旋律展现成了一副景象。于是，宇宙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它存在，又不属于虚空。这宇宙展开了自己的历史，它是活的，且不断成长。然后，伊露维塔之子女出现在这个宇宙之中。她恍惚看到自己也身在其中。
　　然而，就如同那创造世界之乐曲中的不和谐音，这宇宙之中亦有新的事物——黑暗。
　　但这一切，都在伊露维塔的乐曲主题之中，即使众爱奴了解其中个别乐章，代表着过去，现在或者将来，他们依然无法参透整个乐曲。
　　伊露维塔说，一亚，就让一切存在吧！
　　于是，她存在。
　　
　　四百年。
　　对精灵而言或许只是数个晨昏，却可以让一个人类王朝兴起又覆灭。
　　第三纪元一千多年后，一个拥有强大法力的巫王在迷雾山脉北麓建立安格马王国。定都卡恩督，领土范围东至迷雾山脉，北至福罗契尔冰封海湾，东至爱明幽尔，南至北冈。主要居民是邪恶人类。而后，立刻箭指伊利雅德和亚尔诺的三大北方登丹人建立的王朝。
　　登丹人是努曼诺尔人的后裔，也是人类的一支，却比人类拥有更崇高的灵魂和更长寿的性命。高大，黑发而灰眼。主要居住在亚尔诺和刚铎。
　　安格马王国建国后的数百年间，先后占领了北方登丹人王国的鲁道尔和卡多兰。虽其意图不明，但黑暗势力日益蔓延，并且危及东边的瑞文戴尔和西边的米斯隆德所在的林顿。
　　瑞文戴尔的领主半精灵爱隆王命精灵贵族葛罗芬戴尔为大军统帅，联合瑟丹王麾下的林顿精灵，和部分夏尔的半身人，北方登丹人一起对抗安格马的势力。
　　但即便如此，精灵与人类的联军数目还是远远无法跟安格马大军相比。而瑞文戴尔一直等待的刚铎和密林的援军，却迟迟没有到来。
　　北方登丹人的最后王国——雅西顿，苦苦支撑了500年，亦面临覆灭的危险。
　　
　　第三纪元1900年，立夏。瑞文戴尔。
　　当上个纪元索伦的势力在伊利雅德肆虐，爱隆被迫退守瑞文戴尔，一手建立这个精灵世界的庇护所。而后，精灵与人类建立最后同盟，大军就在这里集结，也正是从这里出发，一路节节逼退魔多大军，一直打到黑门之前，摧垮索伦的统治。
　　而如今瑞文戴尔依然拥有令邪恶畏惧的力量：从远古时代海的对岸一脉相传下来的精灵贵族，曾经在海外仙境居住过，能够同时行走于人间界与幽冥界，可以看到肉眼无法看见的事物。这里的力量会一直支撑到整个世界被黑暗吞噬。
　　瑞文戴尔有着得天独厚的地势。他背靠迷雾山脉，两侧都是难以攻入陡峭的悬崖。从迷雾山脉雪峰上流下来的雪水，汇聚成喧水河，她流经瑞文戴尔时，卸下神秘的面纱，优雅的弯了腰，随即向西南欢乐的奔流而去。这样的峡湾河谷令瑞文戴尔的气候有着堪比南部罗瑞安森林的温暖湿润。
　　又一个长夜过去，书房里的爱隆在扭缠的黄金烛台前阖上了一本古籍。被尊为知识渊博的大师，精通各种文字，他每天依然孜孜不倦的读书，除了精灵的文明，他也通晓人类的创造。
　　把书放回雕刻着繁复的木质雕花的棕黑色书架上，踏着黑白的大理石拼花地板，走过一尊尊洁白的精灵雕塑，来到一个缠绕着绿色嫩芽的大理石露台上。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的上古精灵文字，吊梁有些残破，却带着数千年前的悠久回忆。
　　破晓的晨曦越过了山崖，投注在崖壁上，照在洁白的宫殿屋顶之上，光影分割的界限一点点往下移动，于是，瑞文戴尔那人间仙境般的美景也一点点出现在视野里。
　　若说卡拉斯加拉顿那如同神界幻境、浑然天成的空中宫殿是维拉的造化，那么瑞文戴尔宫殿的格局还有繁复雕花明显带着人类的建筑风格，仿佛在精灵文明之上多加了人类文明的元素。也无怪，因为它的领主，是精灵与远古人类的后裔。
　　露台右手边，一个令人鼻息的美丽峡湾出现了。陡峭的崖壁夹着一道狭长的河流，蜿蜒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峰顶的瀑布倾泻而下，注入了大河。
　　又是个美好的一天。
　　爱隆心道。
　　他的头发如同破晓前的黎明一样漆黑，星斗般的双瞳如同雪峰上的溪流一般灰湛，英俊的面孔交织着欢乐与悲苦的痕迹，外表如同无数岁月洗礼的年迈国王一般睿智，但浑身散发出的气魄又如同身经百战的壮年战士一般逼人。经过了数个纪元的沉淀，身历珠宝之战与最后同盟之战，如今，他依然是中土人类和精灵之中最出类拔萃的生灵。
　　当然，这与他的血统渊源亦是分不开的。
　　远古人类国王之子贝伦与精灵和迈雅的混血露西安的后代对中土的精灵与人类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他们的儿子迪奥之女白羽的爱尔温嫁与父亲是人类的半精灵水手埃兰迪尔，生爱隆与爱洛斯。因此，爱隆和爱洛斯继承了精灵和人类的双重血统，被称为半精灵。
　　维拉曼威赋予埃兰迪尔及后人选择为人还是为精灵的权利。埃兰迪尔选择做精灵，并与妻子爱尔温返回海外仙境。埃兰迪尔眉心戴着精灵宝钻在天空中航行，以“大希望之星”的光辉给中土的生灵带来了安慰，是精灵们最爱的星辰。
　　爱隆和爱洛斯面临与父母相同的抉择——爱洛斯选择归属人类，由此面临必死的命运，但他成为努曼诺尔的第一位人皇，由他诞出的历代努曼诺尔之王以及后来的刚铎、亚尔诺诸王——包括伊力萨王亚拉冈，出了数位名垂青史的人皇。爱洛斯活了五百岁，死于第二纪442年。 
　　爱隆则选择归属精灵，他被赋予永生，并有权渡海驶向海外仙境。然而爱隆决定和至高王吉尔加拉德一起留在中土。参与最后同盟之战。在第三纪元成为瑞文戴尔的领主，娶凯兰崔尔之女凯勒布立安，生双生子伊莱丹和伊洛赫，以及暮星亚玟。
　　而如今，他像是一个普通的领主，在这方净土静静守护着他爱妻，两位皇子，还有美丽的爱女亚玟。可是他的心依然关怀着人类。且无论何时，只要中土的苍生依然还在黑暗里挣扎和呼唤，他一定会现身去拯救他们。
　　当安格马王朝日益威胁伊利雅德，爱隆王任命了葛罗芬戴尔为精灵统帅，同时也派两个英勇的儿子参与战事，但他却不希望亚玟留在被邪恶威胁的瑞文戴尔，劝她翻越迷雾山脉到黄金森林，那中土精灵的最后净土，跟母亲在一起。但是亚玟选择一直留在父亲身边，并且帮助处理瑞文戴尔日常事务。
　　站在那里的瑞文戴尔之主静静的享受这样美好的早晨。从黑暗纪元之后，每个清晨，爱隆一定要这样迎接日出，提醒着自己——看着世界的美好和欢乐，也不忘曾经的阴影和哀愁。
　　这时，他突然看见一大片霞光出现在东南边——那是罗斯洛立安的方向。
　　为什么在这个季节，会有如此奇异而美妙的光芒会出现在那里，一直悬在迷雾山脉的上空，就仿佛瓦尔妲现身中土，让生灵瞻仰她的光芒，以告慰他们的心灵。
　　与此同时，露台下面的一个美丽的生灵冲入拱顶的日光浴室，扶着栏杆，探身在外，注视那片霞光也久久不能开口。
　　她只披了一件薄软的晨衣，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洁白无瑕的玉臂撑在雕花石栏上，尽管她浑身上下毫无装饰，但是高贵如皇后般的气质和继承自露西安的夺目美貌依然会让周遭黯然。
　　……那是他的亚玟，他心中最爱的生灵。
　　爱隆露出了微笑，在露台上呼唤，“亚玟。”
　　亚玟回身仰起头来，黎明的光芒映在她混合着睿智和深意的暮星双瞳里，此刻她毫无平日的优雅，反而带着无比的激动和欢欣，“父王！”
　　明白她的意思，爱隆点头，“去吧。”
　　在爱隆的护卫护送下，避开伊利雅德的战事，亚玟匆匆从瑞文戴尔出发去往罗瑞安，一路上，她依然无法遏制激动的心情。
　　——四百年了。终于，终于要苏醒了吗？
　　
　　此时的幽暗密林。
　　葛罗芬戴尔站在王座之下，面对森林之王瑟兰督伊行礼。
　　他见过罗斯洛立安的卡拉斯加拉顿，他生活在爱隆王庇护的瑞文戴尔。但是他完全没料到，在远离中土核心的北方密林，木精灵们在这样的地底也建筑了如此了不起的文明。
　　身为一方之王，瑟兰督伊的气魄虽不及凯勒鹏的肃穆，爱隆的英武，但依然是深不可测的。
　　王座之下，还有个年轻的陌生精灵，葛罗芬戴尔从未见过。他的金发显示出了高贵的辛达血统，俊美的面容看起来与瑟兰督伊如出一辙。他的眸光清澈犀利，一身英气逼人，负手在王座前来回走动。
　　这大概是传闻中被深深藏起来，数百年来体虚气弱的瑟兰督伊之独子。但在葛罗芬戴尔看来这位密林王子绝非等闲之辈，令他不由得想起了爱隆王的双子，也难怪罗瑞安的精灵贵族们称赞不已。
　　葛罗芬戴尔一头金发，五官英俊，高大强壮，双瞳精光逼人，无惧世间的一切，声音如同音乐般悦耳。他带来爱隆王的消息，向瑟兰督伊描述伊利雅德和亚尔诺最后的人类王国在西方独立支撑。刚铎的援军未到，仅凭瑞文戴尔少数的精灵和林顿精灵无法跟巫王大军抗衡。现在爱隆王的两位皇子也都参与了战事，局势非常严峻，雅西顿随时可能亡国。所以恳请瑟兰督伊派出密林援军。
　　听到爱隆王之子也参战，莱戈拉斯眸光一亮，转向他的父亲。
　　从头到尾不曾开口，直到葛罗芬戴尔叙述完毕，瑟兰督伊这才缓缓道，“自黑暗时代后，我便不问中土世事，我的子民也只在密林生活，从不涉足别处。”
　　莱戈拉斯掀了掀嘴唇，但是没有出声。
　　葛罗芬戴尔本来英俊欢欣的面容也不禁染上了怒容，“您是要拒绝爱隆王亲自邀战？”
　　莱戈拉斯很想说什么，却被父亲的眼神制止。
　　瑟兰督伊悠悠的回答，“请代我转告瑞文戴尔之主——战火未燃烧到我的密林，我是绝对不会起来作战的！”
　　闻言，葛罗芬戴尔的脸色倒是渐渐平静，躬身行礼，转身甩开长长的斗篷而去。
　　“父王。”莱戈拉斯唤道。
　　得知爱隆王的两位皇子也都上了战场，他的心更是空前跃动起来。
　　他可以去！如果父亲不愿参战，他可以率领一支西尔凡军队去协助爱隆王。
　　数百年来，他的身手磨练的更加扎实，弓技剑术无人能敌，他在西尔凡精灵中的领导地位越发稳固。他对森林，草原，高山，谷底，任何地方的知识都更加精通。罗瑞安的精灵曾数度发出邀请，请他去罗斯洛立安做客，但是瑟兰督伊皆以殿下身弱需在密林静养为由拒绝。
　　什么？他体弱？！维拉都要笑了！
　　难道他只能躲在父王庇护下，躲在这地底宫殿，像一位深闺中的公主？
　　瑟兰督伊却异常严肃，“不许插手人类的战事。这是我的命令。我决不允许我的骨肉和子民那高贵的性命为低等凡人牺牲！”
　　“但是，如果黑暗的力量笼罩到这里，一切就太晚了！”莱戈拉斯握紧拳头道。
　　“看来，南方的精灵们对你影响不小啊。”瑟兰督伊的双瞳流转着无人看透的光芒，“若你对暮星无意，没有我的授意，你也不必再去罗瑞安了。”见过了那位美名远播的公主，莱戈拉斯回来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句的确很美。他当然知道儿子那颗不安于室的心里装着什么。
　　听闻，莱戈拉斯头也不回的离开王座。
　　“你去哪儿？”瑟兰督伊在背后缓缓问。
　　“南部。”莱戈拉斯只负气丢下一句。
　　这次，瑟兰督伊并未阻止，只是唤道，“塔瑞尔，带几个精灵跟着他。”
　　待塔瑞尔领命而出，瑟兰督伊却细不可闻叹了口气。
　　——别怪我的雪藏，我不会让你参与任何愚蠢的战事，即便那非你所愿。
　　
　　没有得到密林精灵的援助，葛罗芬戴尔抱憾而归。
　　尽管瑟丹王与葛罗芬戴尔数度支援，但数十年后，安格马依然攻下首府佛诺斯特，雅西顿灭。
　　亡国之君亚帆都带着王朝的宝物一路向北逃去。
　　瑟丹王闻讯派出搜救船只，一直到福罗契尔冰封海湾，才找到并联络到王最后的护卫队。
　　此时，已经冰雪封港。
　　固执而饱受惊吓的亚帆都不肯听从精灵们的劝告，执意出海，却被北方暴风雪吞噬，即便瑟丹王所造的船只也未能幸免于难。至此，雅西顿王朝的最后血脉就此断绝。而残余的登丹人，成了没有国土归属的北方游侠。
　　次年，刚铎王子的援军姗姗来迟，登陆米斯龙德，联合葛罗芬戴尔所帅的林顿大军，与安格马大军会战佛诺斯特。一万名精灵与二万名刚铎人类，还有少数亚尔诺人类投入此战，而敌军却是超过五万名的半兽人，座狼，狼人，死灵法师和邪恶人类组成的大军。
　　虽伤亡惨重，精灵人类联军再度获胜，安格马王国覆灭。葛罗芬戴尔带着两名王子荣归瑞文戴尔。唯一遗憾的是，安格马巫王却在此战中逃逸，于是这位胸怀智慧、手握大权的精灵贵族统帅做出了一个著名的宣告——
　　“No man would kill him！”
　　这句话令可以窥见未来的爱隆王心里如阴云密布。
　　没人能杀死他！那时他尚无法确定，巫王即是戒灵，并且效忠于黑暗魔君索伦。索伦意图削弱灰港林顿精灵的势力，并且毁灭北方人类王国的力量。在日后的魔戒战争中，戒灵也成了中土生灵的巨大威胁之一。
　　虽然安格马覆灭，威胁瑞文戴尔的阴影不在，但是安格马巫王也完成了他的使命——
　　令登丹人在北方的势力永远消失！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2.晨光苏醒

　　在双树纪元的年代，在中土大陆远东的内海，有一块叫做库维因恩的土地，曾经安置巨灯的所在，是精灵苏醒之地。这种被称为伊露维塔的「首生子女」的美丽生灵被伊露维塔唤醒之后，感受神的召唤渡海去寻找海外的不死之地。然而，这块神奇的土地在远古精灵与天魔王最后一役的「愤怒之战」后，从中土大陆永远的消失。
　　而今，精灵一族依然在中土繁衍生息，但再也没有精灵从中土苏醒。
　　
　　回到罗斯洛立安，亚玟就一直在双圣树下守候着。
　　凯兰崔尔时而会来看看，但大部分时候，北方安格马的威胁日益加剧，魔瑞亚依然有半兽人出没，她必须跟凯勒鹏一起加强罗瑞安的防御。
　　直到那天黎明，双树的光芒渐盛，流动着，像是有什么会流溢而出。
　　亚玟的心里不禁一阵期待。
　　身为第三纪元的精灵，继承自被称为伊露维塔子女中最美的露西安的绝世容颜，亚玟总是被夸赞拥有堪比远古精灵的美貌。但是她很少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上古精灵。而凡雅精灵又是传说中最美丽最优雅的高等精灵。在中土固然没有，甚至连维林诺也不多见。
　　那么，出生在维林诺，接受罗斯洛立安阳光、空气与水的最后塑造，苏醒的凡雅精灵，到底会是什么模样呢？
　　树影下，金银双树扭缠在一起的树藤一寸寸渐渐展开。一只玉白的手臂带着耀眼的光芒微微抬了起来，让人一时无法直视。
　　圣树的光芒轻轻碰触了一下那晶莹如同雪片的指尖，然后舒徜的在那只玉石般的手背上伸了个懒腰，接着丝丝缕缕沿着白如云朵的手臂一路往上攀爬，在闪亮长发里露出的精灵耳尖上跳跃着。
　　一个浑身笼罩光芒的精灵蜷缩着身体躺在树中沉睡着。
　　她浑身泛着浅浅的金色昆雅咒文，与时光之咒略有不同，带着强大的光明力量，那是至高精灵王英格威赐予的礼物。
　　亚玟用一件斗篷将她光裸的身体覆盖起来，原本身上的人类衣服经过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化为乌有。待咒文的光芒渐渐消退下去，雪白修长又柔软的四肢从斗篷中伸出。
　　从前浅金色的头发已经化为罕有的金银双色的波浪长发，是一股股深金色和亮银色发丝混合在一起，就像交缠在一起的黄金树和圣白树的光辉。
　　精灵的面容与她人类时别无二致，却多了一份飘忽于天外的灵韵，皮肤更是无愧于她族类名字的白皙无暇。她看起来就像人类的十五六年纪，极致的美丽中还带着些微稚气。
　　她额间的印记，不再是一个简单记号，就像是额心镶嵌了精灵宝钻的埃兰迪尔，隐隐流转着润泽又晶莹的光芒。
　　然后她慢慢抬手，揉揉了眼睛，连这么一个动作都极为惹人怜爱。接着她缓缓睁开双眸。亚玟也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
　　原本蓝绿色的眼眸此刻竟然分作上蓝下绿，由蓝至绿的完美过渡与渐变，像是蔚蓝天空映照的安罗斯之丘的草地。
　　真不愧是被称为“the fair elves”的凡雅精灵，是其他高等精灵如深渊精灵诺多，还有海洋精灵帖勒瑞都无法超越的美丽。这样的生灵只会诞于在海外的不死之地。也幸好维拉高瞻远瞩，以人胎覆盖。若是以这副面貌又毫无庇护陡然现身中土，别说黑暗的觊觎，不知会引起多少战乱和人祸。
　　精灵睁开眼睛，仿佛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神情有些茫然。亚玟有些担心她精灵的秉性会和人类不同。她喜欢现在她的模样，但是也很喜欢人类的她可爱单纯的个性。
　　看到亚玟的美丽脸孔出现在视野里，她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刚刚醒来。
　　亚玟轻轻问，“可记得我是谁？”
　　绽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她低低的唤，“亚玟殿下。”
　　只是被她低唤一声，就不由心生疼宠。凡雅精灵连声音都具有强大的法力。是谁说托尔法拉斯岛的海妖歌声最能魅惑生灵，他一定是没听过凡雅精灵的低声细语。
　　“叫我亚玟就好。”亚玟的声音也放得更轻缓。
　　“亚玟姐姐。”她娇娇柔柔的低声道。
　　好吧，长她千岁有余，被唤句姐姐也理所应当。但如果算上她孕育在维林诺双树的时间，恐怕她跟凯兰崔尔是一辈的，她还要唤她婆婆呢。当然，她才刚醒，不是个论资排辈的好时机。
　　“知道吗，你已经沉睡了四百年。”亚玟轻轻问，“身上觉得怎样？有没有不舒服？这副身体，你只怕还需要适应。”不像其他的精灵生来即为精灵，她的变换恐怕会需要一段时间的调适。
　　她摇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实际上她好的不得了。
　　一手拉着斗篷，慢慢起身，又四下张望，“女皇大人呢？”
　　“还没起来就问大人，”亚玟取笑，“北方战事吃紧，妖兽出没，两位大人都亲自出去巡视防卫了。”
　　她点点头。
　　一觉之间，江山易变。
　　不，罗瑞安万物不改，她却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同。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她察觉原来是自己不同了。低头看看那晶莹剔透的双手，还有那柔长的双腿。穿戴起亚玟准备的衣服，走了两步，原以为她担心自己会行动不便。但她的身体好轻，在地上踏两步就像是要飞起来了。她的呼吸也很浅，像是不会吹起一片落雪。
　　蓦然，她笑了。
　　她开始慢慢的加快脚步，然后竟然跑了起来，风吹起她耳畔的长发，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踏着草尖上的身体好像没有任何重量，空气于她没有任何阻碍，却仿佛托起了她的身体，让她跑的更快。
　　亚玟不及阻止，她已经轻轻一跳就跃上了好高的地方，然后轻盈的往上爬去，一直爬到卡拉斯加拉顿巨大的梅隆树顶，站在顶端的瞭望塔，看着风中如流动的黄金一般的大地，闪亮的银光河，雪白的安罗斯之丘，还有远处如星河般的安都因大河。
　　明明都是一样的美景，为什么她现在看来竟完全不同。
　　闭了闭眼，再张开。她的视线竟能穿透迷雾山脉，到达贝烈盖尔海，看着汹涌的波涛。
　　低下头，她的眼睛能穿透魔瑞亚的地底深矿，看到岩浆的流动，地核的脉动。
　　扬起头，她的眸光能穿透云层，看到宇宙中日月的运行，瓦尔妲点亮的群星闪耀，大希望之星的翱翔。
　　闭上双眸，她的四感也同样都是那么的深远。
　　她能听到每一株小草生长的声音，嗅到每一朵鲜花绽放的香气，尝到每一束阳光播撒的味道，触到每一股微风流动的气息，这世间的天地万物都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与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同呼吸共命运。
　　这就是身为精灵啊，她激动的几乎都快要落下泪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精灵是如此善良的生灵。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吐纳都和这世间的万种生灵相连在一起，那么他们根本无法下手去毁掉其中任何一种。
　　“我怎么会愚蠢的认为我会为了红尘的一生而放弃这一切？”她轻轻道。
　　亚玟来到她身后，微微一笑，看来她是不用担心她的不适应了，“因为你就是精灵啊。灵魂深处，你一定是无法割舍的。”
　　伊尔碧绿丝恬静的笑了，转过头，认真地道，“我真的很庆幸——我的选择。”
　　亚玟由衷微笑，“我也很庆幸，否则中土就少了一个上古精灵。你若嫁与一位北方人皇，你的王国现在只怕已灭亡。”
　　“若是那样，我早都会化成一抔黄土了。”她感慨，“四百年啊，发生了多少故事，亚玟姐姐，快告诉我，我要知道全部。”
　　亚玟笑着向她伸出手，“快来吧，去梳妆一下。别急，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感受这一切。”
　　
　　伊尔碧绿丝觉得好像从头再活了一遍。
　　在罗斯洛立安，她每天还是做着同样的事情，呼吸感受着同样的阳光，空气，水 。
　　或许，她用不同的灵魂，不同的躯体去体会就变得天差地别。
　　亚玟偶尔会来看看她，但是多数时候，亚玟也非常忙碌。北方战局稳定，亚玟的两位王兄离开战场小憩，来罗斯洛立安做客。伊尔碧绿丝也会去陪伴他们的母亲，那位温柔美丽的瑞文戴尔的领主夫人。见不到凯兰崔尔，伊尔碧绿丝总不由自主从凯勒布立安身上寻找凯兰崔尔的影子。她有一头亮银色的长发遗传自父亲，面容遗传自母亲凯兰崔尔，但是相比母亲的亘古光芒和伴侣的英明神武，凯勒布立安更是一位贤妻良母，在母亲与丈夫的双重光环下，静静奉献自己的光热。
　　趋美避丑，是生灵的本性，精灵更是如此。
　　并不清楚她的来历，以为又是一个贪恋永生的人类，但无论之前有多少猜测，不信任，当罗瑞安的精灵看到伊尔碧绿丝那绝俗罕有的容貌都抛到九霄云外。
　　说起这位上古的精灵，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跟她年纪比起来，真是一位活跃又可亲的精灵。
　　她是一片不会在天空钉牢的浮云，是一股不会在岸边留驻的海浪，是一束无法在掌心停留的月光。她的生命像是叶尖的露珠，浪花上的闪光，在时间的边缘轻盈起舞。
　　她似乎总不肯浪费时间去休息。她在树上的时间比在地上多。
　　她喜欢喝精灵的饮料，味道像是无色无味的山泉水，但喝下去，就像一股神奇的能力注入体内，让所有的食物都变成珍馐美味。
　　她可以很长时间趴在树上研究油灯。精灵的油灯没有明火，不会起烟，还能释放出淡淡的香气。
　　她经常去看精灵们制作食物，搓制绳索，酿造酒水。也观察他们制造匕首，长弓与箭羽。罗瑞安领主及他们中的很多精灵都是诺多精灵，是三大精灵种族中被称为「the deep elves 」，他们知识丰富，擅长精工制造，从海之对岸的维拉奥力那里学习来的锻造金属、宝石及其他一切精工的技艺。
　　她更如饥似渴的学习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语言，他们的音乐。了解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想法。
　　她最喜欢的，莫过于靠在梅隆树上，美美的睡个午觉。
　　长长的睫毛盖在那罕有蓝绿瞳孔上。柔长的金银双色长发披散在白皙的脸孔四周。玉雕般的面孔微微向着阳光的方向微扬，唇边挂着浅笑，像是在做一个好梦。
　　来来去去的精灵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放柔了呼吸。
　　那样的美，只是注视着，都能让人忘却一切。
　　幸好中土只此一个，若再多几个，只怕要天下大乱了。
　　似乎不忍打扰她简单快乐的日子，凯兰崔尔的传唤，也一直未曾到来。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3.王之试炼

　　凯兰崔尔终于要接见她了。
　　远远的在卡拉斯加拉顿的谒见大厅看到，就忍不住想要靠过去蹭在她的身边。
　　可是女皇一脸肃穆，让她不敢造次。
　　凯兰崔尔看见她的改变并不如亚玟那么欢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静静地问她，“这段日子，你可适应精灵的身体？”
　　“再好不过。”她脱口而出，接着轻咳一声，肃然道，“我说，是的，大人。”
　　大厅里窃笑四起，这位上古精灵可真是精神的很呢。
　　凯兰崔尔坐在那里继续道，“当初我同意赋予你精灵苏醒的条件，便是要你接受精灵的试炼。”
　　女皇大人直入正题，她收敛戏谑，点头，“我记得。”
　　凯兰崔尔缓缓道，“每一位维林诺诞生的精灵，都有维拉赋予的使命，你是瓦尔妲亲手塑造，送入中土，那么你的使命必然跟中土精灵的命脉息息相关。”
　　“我要做什么？”她认真地问。
　　凯兰崔尔低沉得道，“伊露维塔每个子女都有自己要完成的试炼，有些你知道，有些你意识不到。身为凡雅精灵，你要通过的试炼，叫做王之试炼，精灵试炼中最难的一级。你必须去寻找当今中土四位精灵之主，请他们将按照王的意志赐予你他们想让你接受的考验。每通过一个试炼，你身上被封印的力量就会被唤醒一层，只有完全通过了四道试炼，才能真正解开你身上最后一道封印。”
　　精灵试炼毕竟不会超出她所能。听说迈雅之试炼，要击杀天魔王的奴仆——来自地狱魔界的恐怖生物。而维拉之试炼，更要谱写创造世界之乐章，追击那一切大能者之首的天魔王……算了，她想都不敢想。所以，这王之试炼，她试试倒也无妨。
　　“曾有不少精灵死在试炼中。”蔚蓝色眼睛的女皇冷冷掐灭她只是试试的妄想，“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在罗瑞安平静的生活下去。”
　　凯兰崔尔像在说「你要赖在这里也没人会赶你」，但是她的表情却格外冷漠。伊尔碧绿丝知道，他们认可的只是她的容貌与来自维林诺的出身，除此之外，她乏善可陈。如果她选择在罗斯洛立安苟活下去，那么她连身为人类时的那点勇气也消失殆尽。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她拥有太多：从她是人类起，就有机会遇见精灵这样美丽的生灵，她有机会选择自己的生命形式，她已拥有高等精灵的身体与魂魄，她还有拥有瓦尔妲与英格威的赐予，她的确应该接受试炼，去看看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接受，王之试炼！”
　　没想到刚说完这句话，大厅里骄傲的精灵贵族们竟然都起身，齐齐向她躬身行礼。
　　伊尔碧绿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回礼。
　　凯兰崔尔的容颜也像是春回大地，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很好。”
　　她提高声音，“你们听着。伊尔碧绿丝，上古遗世的凡雅精灵，将接受数千年来无生灵通过的王之试炼，这与我族至关重要。因此，我赐予她与亚玟同样的地位，从今以后，你们待她要同亚玟殿下一样，不可有任何轻忽怠慢。”
　　精灵们躬身行礼，“是，大人。”
　　这阵势更让伊尔碧绿丝手足无措，但是她还毫无头绪，“好吧，我该从哪里开始？”
　　女皇抬起手臂，指向西方，“回到最初的地方，去到米斯龙德，拜见瑟丹王吧。”
　　
　　身为维林诺诞生的上古凡雅精灵，伊尔碧绿丝身份其实比大多数中土精灵尊贵。
　　她虽非皇族，但是由于凯兰崔尔赐予的地位，罗瑞安的精灵也会称她为殿下。
　　她如晨光一样美丽，温暖又清新。由于她的缔造者并没有给她任何赐名，他们不敢称呼她作为人类的全名，那样会对维拉不敬，只简称为EL（艾儿）。和亚玟·暮星相对，他们会尊伊尔碧绿丝为艾儿·晨光，称她为晨光或殿下，只有跟她极亲近的精灵才会唤她艾儿。
　　在此期间，她在罗瑞安继续为试炼做准备，尤其专注研究精灵技艺与魔法。精灵的技艺在于能精工制造出各种神奇的东西，而精灵的魔法跟巫师的魔法，特别是甘道夫玩的那些烟火把戏不同，更类似于一种被动性或附加性的魔法或属性。就像守护罗斯洛立安的光明力量，是一种而非主动攻击的力量。精灵是不愿意主动攻击生灵——当然，半兽人、座狼那些邪恶势力除外。所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森林精灵并不会用魔法来对付半兽人。
　　这一天，她在罗瑞安的马场为自己挑选坐骑。
　　这里的每匹精灵神驹看起来都是那么漂亮。他们的毛光闪亮，比人类的马匹更长寿更耐久，可以奔跑百哩不露疲态。精灵们也从来不用马鞍，如同对待同伴一样对待它们。它们对精灵也很温驯友善，令她眼花缭乱，不知挑选哪匹。
　　这时，一匹小马在她面前急驰而过，个头不高，似是一匹小牝马。她浑身如子夜般漆黑的毛皮闪闪发亮，但四个蹄子都是雪白的，额头上和尾巴上也各有一丛白毛，丝丝分明的在风中飘洒。她的额头上缀满了如同星辰般的宝石装饰，修长矫健的四肢蹬踏着，疾驰而过恍若彗星一般，但是头尾和四蹄都像燃着一团火焰。
　　“真好看。”伊尔碧绿丝称赞。
　　很难说出那种感觉，她总是特别钟情于第一眼就看上的东西，就如同这匹浑身漆黑又四蹄踏雪的神驹，然后其他的都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她看小马个头不高，大约是很好驯服的。走近时，小马也温顺围着她打转。谁知道她刚骑上去，却一下子被小马掀翻在地。小马淘气的扬起四蹄，撒欢般跑到不远处，还停下来，发出一连串讥笑般的嘶鸣。
　　从来没有精灵神驹把精灵摔下来的事，马场的精灵们一边笑一边赶去扶她道，“殿下，别小看她。这匹马是我们豢养的精灵神驹中血统最高贵的一匹，先祖来自海的那一边，据说她可以诞下万马之王。”
　　“你真淘气啊。”她笑着，不以为意的起身，走向小马，精灵们忙惊呼阻拦。
　　她很认真的对着小马道，“真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做。实际上，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进行很多非常难的考验，可是我必须完成它。我没有同伴，所以，请问，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她向那匹马伸出手。
　　甜美动人的嗓音衬着世间罕有的美貌，美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生灵可以抗拒。连精灵们都忍不住想抛下手边的事务，不顾一切的随她去了。
　　那匹小牝马看了看她，竟然走了过来，鼻子在她伸出的手上挨挨擦擦。
　　她笑了，摸摸她的鼻梁，“你真的很美，就像子夜与黎明的交融，无尽时间的推移，我叫你光阴好吗？”
　　美丽的小马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
　　精灵们相视而笑。唉，果然，连神驹都无法抵挡凡雅精灵的魅力。
　　
　　出发的日子到了。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衣服。将自己夺目的长发编成一条长辫。
　　亚玟亲自为她系上精灵斗篷，温柔道，“穿上它，你就是我族的人。”
　　哈尔达递上一圈不起眼的灰色绳索，然后低笑道，“别死啊。”
　　凯勒鹏赐予的礼物是一把远古精灵打造的，做工精美又轻巧无比的长匕首，它曾经在对抗天魔王的战场上效力。
　　凯兰崔尔肃穆的道，“要记住。你身上的昆雅咒文和时光之咒那强大而禁忌的力量不同，是至高精灵王英格威赐予你的礼物，能保你不受邪黑之力的侵蚀，但不能让你刀箭不入，百毒不侵。而魔苟斯最畏惧星辰之后瓦尔妲，她的祝福之光是神赐，让魔苟斯及其仆从的黑暗力量都无法碰触你伤害你。但世间伤害有很多种，你要仔细分辨，小心行事。”
　　她点点头。她懂得凯兰崔尔的意思，是让她善用这些赐予，但不能过度依赖。
　　回头再看着那些罗瑞安精灵，竟一个个都仿佛是在送她去死的表情。
　　然后，她笑了，轻松挥挥手，“我会回来的。”
　　带好兜帽和面罩，只露一双眼睛。背上凯兰崔姆长弓，将匕首束在腰间的位置，腰带上挂着一个镶银的皮质水壶。骑上光阴，朝着背离太阳的地方驰远。
　　凯兰崔尔神情严肃的送她离去。凯勒鹏看了她一眼，觉得妻子明明很疼宠这个孱弱又坚强的女孩，却非要送她去如此严苛的试炼，同时心中又不免为她担心，因为爱之深，所以责之切吧。
　　目送那个背影远去，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别，要整整八十年。
　　
　　骑着精灵神驹翻越了迷雾山脉，穿越伊利雅德和亚尔诺王国的战场废墟，千里独行的她来到伊瑞隆德山脉。
　　四百年前，她从这里出发，立志去寻找那位传说中的北方森林之主。如今一路回到她的生地，经过了那么长的岁月和距离，她简直不可想象毫无防备的自己就这样穿越中土，竟是那样的的幼稚，又勇敢。
　　眼前是一片灰色的山脉。她明明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又像是从未到过。
　　数千年前，渡海来到这里即将与天魔王大战的精灵们面前是一片近乎陌生的中土大陆和等待着他们的血雨腥风，君王被杀、亲族相残的惨烈回忆依然清晰，身后的维林诺像是再也无法企及的梦，完全看不到瓦尔妲的光芒，只有眼前灰突突的起伏山峦。他们称之米斯龙德，便是灰港湾的意思。
　　在这片港湾转了数天，依然找不到任何精灵生存的迹象，这让她很挫败，本来立下雄心，想要努力接受试炼，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太糟糕。
　　这天又独自坐在海湾，看着夕阳，光阴正在远处的丛林里溜达。她吃着精灵的干粮，思考着该怎么办。
　　右首北部有一片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开始她以为是霞光映照的结果，但是那光却闪耀不断。思索了一下，她打了个呼哨召唤光阴，然后便向那个方向走去。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4.灰港老人

　　北部的山峦竟是一大片葱郁，她恍惚看见灰色的塔尖在丛林中隐隐绰绰。
　　她心中暗忖，在这里生活过那么久，她从没见过有文明建筑的痕迹。
　　按照光的指引，她钻入森林拨开树枝，看到一个狭窄的山壁，光芒从里面透露出来，她小心穿过石壁，光阴乖乖跟在后面。夕阳的光芒一下子照耀过来，令她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待再度睁开时，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面前的灰港湾根本不是一片荒芜。起伏的山峦上满山遍野葱绿映照着夕阳发出夺目的生机光芒。山坡上高大的拱门，错落的灰色高塔一座接着一座，还有一道道雕工精美的廊桥，一座座精灵英雄的雕塑，无数盘旋向上的台阶仿佛能直至云霄。
　　是的，这是从大航海时代已经出现并留存至今的灰港文明。
　　从远古的大航海时代起，每一个精灵种族都曾在这里徘徊过，有的前去，有的留下。而后，更有在海外仙境居住过、曾直接从维拉那里学习到很多技艺和知识的高等精灵返回这里，他们在这里生活也修缮这里，不约而同的为灰港文明作出了贡献。上个纪元的主战场又避开了这里，因而得以妥善保留。而如今，曾经雪白的石柱已泛灰，盘绕着绿色的藤蔓，因人迹罕至，大自然重新夺回它的主权。
　　这里，依然是中土精灵们祈望海之对岸的地方。
　　只是注视着，就会对远古的精灵文明心生崇敬。
　　几个灰发精灵走了过来，看到她绝俗的容貌，高贵的衣饰和骄傲的坐骑都甚为惊讶，行礼之后，她道，“我从罗斯洛立安来，奉女皇之命，求见瑟丹王。”
　　大约因为都是同胞，他们并不多问，引她而去。
　　灰港的精灵看起来远没有密林精灵那么自在，也没有罗瑞安精灵的超然，与人类相比依然是美丽的，但对精灵来说不够惊艳，也没有寻常精灵的那种清灵快乐，反而像是背负着什么一样。
　　两座山崖将一湾海峡拢在其中，有数条笔直港口延伸至海里。落日就从西方的隘口里投射过来，洒遍这个名唤隆恩的静水海湾。港湾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船只，有的已初具规模，有的还在建造。
　　掀开兜帽，一路走去，她吃惊的四下张望，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个这么庞大的工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造船工厂。而她刚刚看到的光，就是锻造厂发出的火光。
　　港口里还有不少的林顿精灵和登丹人类在忙碌，东边的伊利雅德战事结束，很多林顿精灵便返回灰港劳作。
　　“王在那里。”精灵们对她说了这么一句，就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望着灰港精灵离去，从没见过这么漫不经心的引荐。
　　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位并列中土四大精灵王的瑟丹王。
　　帖勒瑞族的精灵瑟丹在双树纪元的库维因恩苏醒，生就一副灰发灰须的模样，是现今中土大陆最古老的精灵之一。在精灵西渡的大航海时代，维拉的大海之主乌欧牟向他托梦指示，留在中土，为精灵缔造渡海船只。
　　她见过密林之主瑟兰督伊那令红枫林谷黯然的美貌，见过罗斯洛立安光明之女凯兰崔尔的闪耀光芒，虽然她还未见过爱隆王，但是见识了亚玟的智慧与美貌，还有无数精灵向她描述过他的事迹，她可以想象那位瑞文戴尔之主该是多么的睿智与英武。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和他们并称且统治米斯龙德的瑟丹王，竟会是这副模样。
　　他没有戴任何的王冠或者代表身份的权杖，敞着上衣，抄起一个铁锤正在敲打船的外缘。灰白的卷发散落肩头，再加上那灰白的胡须，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虽然有点意外，但该有的礼数绝对不能缺少，她走过去，躬身行礼，在一连串敲打的叮铛声中道，“尊贵的瑟丹大人（铛），米斯龙德之主，我来自罗斯洛立安（铛铛），……奉女皇之命（铛铛铛）……”她不得不提高声音，大声说完，“我来接受王之试炼！”
　　这时刚好安静了下来，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瑟丹停下手，瞪了她一眼，“我看起来老，但耳朵很好！”
　　她尴尬极了。
　　瑟丹没再多说什么，把铁锤丢个旁边一个精灵，“看到吗，就像这样。那边也要这样再加固一点！”“是。”
　　说完，瑟丹掉头而去，理都不理她。她万万没料到会受到如此冷遇，按照罗瑞安的待遇，她应该是被当做英雄来迎接吧？
　　“请问……”她追上去道。
　　瑟丹转向锻造厂，指示拉风箱的速度与时机。
　　“打扰一下……”她瞅了个空抓紧道。
　　瑟丹又转向纺织厂，将一块块帆布拿起来反复的看。
　　“可不可以……”她锲而不舍的说。
　　瑟丹终于转过头来，非常严肃的道，“你没有看到我们在忙吗？”
　　“我，我是想……”在罗斯洛立安，精灵们好像总是那么的悠闲，她也受到很大的礼遇，如果她有什么需要也马上为她办到。
　　“你想？”瑟丹反问，“因为生来貌美你就想这世间的星辰都为你围绕吗？”
　　她慌忙摇头。重生以后，无往不利的美貌这一次可并没有带来什么好处。
　　“女精灵！你以为你需要什么，别人就应该马上停下手边的事服侍你吗？”瑟丹继续反而。
　　并不是没有看到她超凡的美貌，但是瑟丹知道，如此美丽的生灵很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操纵人心，从远古起就是超级大麻烦。无论多少精灵贵族，人类英雄，甚至迈雅都会拜倒其裙下而忘记自己的使命，他自己的亲族与君王庭葛（又译辛国），被誉为仅次于费诺的伟大精灵，就爱上了迈雅美丽安，甚至放弃返回维林诺。所以他对于这种生灵一向避而远之，也至今未娶。
　　“对不起，”她马上垂头道歉，“我只想说……”
　　瑟丹打断她，“这里有很多的精灵和人类，他们从出生起都在这里工作。有人至死都没有离开过，也没有想过别的生活。你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吗？”
　　“呃……”小姑娘吓得语塞。
　　“什么也没有！这里每一个生灵，无论水手，铁匠，织工，船工，甚至是诗人，都只有一个目标——造出更牢固更稳定更快捷的船！”
　　也许就是这些生灵，在日复一日的普通劳作中，丈量出从平凡到崇高的距离。
　　“真伟大！”伊尔碧绿丝由衷地说。
　　瑟丹却停了下来，打量了她一番，“你来做什么？”
　　“我奉罗瑞安女皇的命令来接受王之试炼，”这次她不敢怠慢一口气回答，顿了顿，又补充，“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我能做什么。”
　　瑟丹又看了她一会儿，负手而去，“跟我来。”
　　
　　跟着瑟丹巡视米斯龙德的港口，看着林顿精灵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为什么我从前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伊尔碧绿丝不由的道。
　　“从前？”瑟丹听出了端倪。
　　她点头，“我在这里长大，应该说，是在离这里不远的哈灵顿。”
　　瑟丹困惑，“据我所知，没有精灵在那里生活。”
　　她笑了，“没错，在我……还是个人类的时候。”
　　瑟丹已经察觉眼前少女的经历似乎并不单纯。
　　她简单的讲述了她的来历和罗斯洛立安苏醒的经历，“养大我的，是一个哈龙德无名老人。而我，都快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样了。”
　　她的话引起了瑟丹久远的回忆，“是一个……老船夫？”
　　伊尔碧绿丝吃惊的转向他。
　　瑟丹王记忆中的老船夫，曾是位登丹人鲁道尔国的英雄，年轻时参与对抗安格马的战役，建立的卓绝功勋。鲁道尔亡国之后，也曾游历刚铎和其他诸国。他渴望精灵的永生，向曼威祈祷，希望获准进入维林诺。
　　瑟丹道，“但是他的功勋还不足以列入曼督斯的英雄殿堂，他一直在我的船队里工作了很久，因为这里是距离海的对岸最近的地方。待头发日复一日的变灰，他终于绝望的领悟到，曼威遗弃了他。”
　　曾经有那么多战争的牺牲者，名垂青史的只有那么几位，多数的生灵还是悄然的长眠。侥幸活着的，也从未得到足够赞誉，甚至无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想起日日眺望大海的老人，她难过的垂下头，“所以他离开这里，去了哈龙德。”
　　瑟丹站在她身边，“但是，星辰之后瓦尔妲却赐予他另一项礼物，就是抚养你。”灰色的瞳孔幽深的看着她，“就算没人记得他的名字，我相信世间会有生灵一直记着他。”
　　伊尔碧绿丝双目蓄满泪水，但是她却自己擦去了眼泪，“现在这个生灵也要通过王之试炼，因为她知道，那是他希望的。”
　　瑟丹欣赏她的坚强，但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仅凭毅力无法完成。
　　他随手抄起一个铁锤递给她，她两根细白手指捏着铁锤怎么看也不搭，而表情更像是她拽着一只奇怪的兽爪。
　　瑟丹大笑，胡子微微颤动。
　　“想通过王之试炼？你还早得很。先学会在这里工作养活自己吧，我们这里不养闲人！”
　　
　　——这丫头怎么还不走？！ 
　　瑟丹是想让伊尔碧绿丝知难而退。其一，他的港口很少有女性生灵！另一方面，一个如此美貌年轻又娇弱的精灵，她应该是被众多生灵捧在手心里呵护，轻松地享受美好生命的，她不该去历经那个几乎是必死无疑的试炼。但是她的平实令他意外，跟出色的外表一点不搭，连她的坐骑都比她骄傲。可她竟然安心呆在这里，日日跟水手、船工、铁匠那些粗人混在一起。
　　当夕阳再度从港口的隘口照入灰港的静湾时，金光洒遍整个海面，就好像伊露维塔的光芒，透过一扇美妙的窗户，从西方在召唤着这里的生灵。
　　她正哼着歌专心致志的打磨船头的天鹅雕花，听到瑟丹走来，她抬头一笑，虽然他视女性生灵为超级麻烦和侵略大使，不过她还是很喜欢他，从瑟丹王身上能找到让人专注的力量。
　　瑟丹也忍不住微微笑了。她实在很快乐很单纯，单纯到让很多倾慕之矢都无所着落。她更有种能把困境变成乐土的本事，比起精灵的淡然冷静，她太过活跃与性情，这种性格极容易被挫败与玷污，所以，他真希望能一直看到这不被任何忧愁沾染的笑颜。
　　这时，夕阳挂在海平线上，恍惚中，一个白帆之船出现在日影里，但仔细看去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她不禁想到连日来的困惑。
　　“说吧。”
　　“您是最早复苏又是最有条件离开的精灵。为什么万年过去，您还在这里？”
　　这个问题，不仅是她，很多人都曾问过，甚至他也无数遍的问自己。
　　瑟丹的手抚摸着船身，爱护的模样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当万年前，第一次到达这里时，吾的大海之主乌欧牟在梦中告诉我，我们尚无法造出能抵御黑暗与海浪的大船，他要我在这里等待。黑暗时代之后，贝烈盖尔海越发汹涌，魔苟斯在虚空中飘荡，他的黑暗力量依然在不断的监视着航道。很多航向海外的精灵和人类都不幸罹难。”
　　想起了安罗斯的伊尔碧绿丝微微一叹。
　　“从那时起，我一直明白我的使命就是在需要的时候送我的族人平安到达对岸。仅此而已。而终有一天，维拉将允我西去。”
　　他说的简单，但是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伤感滋味，也为他觉得委屈与不值。
　　“如果，如果维拉也遗弃了你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不会。”老人静静的反驳。
　　“如果从此没有生灵来接你，也没有维拉给你的指示，你会一直在这里等，等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吗？”她忍不住提高声音。
　　“是的。”老人依然平静。
　　“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酒壶，哈哈一笑，“只要有这个就行！”
　　依然没有任何华丽辞藻的雕饰，她也笑了，可是那笑容又变浅了。
　　数个纪元过去了，瑟丹在远离中土的一切荣耀和光芒的地方，静静的守候建立灰港的文明，等待乌欧牟的指示。她没有办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孤寂，默默的看着纪元的更迭，人类王朝的兴衰，同胞们一批批的从港口离去，而他依然坚守在这里，万年过去，只为一个梦中的承诺。
　　她轻轻问，“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吗？
　　那久远的梦境依然清晰的就像昨天才发生，大海之王乌欧牟破水而出，其势惊人，仿佛海浪跨上了陆地，他头戴泡沫装点的头盔，身披光亮变换的鳞甲，他的声音如海底深渊般低沉。
　　「先耐心等待吧，等待你的时机到来，后世会永远歌颂你，你会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
　　老人笑笑，只是灌了一大口酒，不再说什么。
　　而这时，视野里的白帆又出现了。落日穿过白帆照耀着他们。接着，白船扬帆西去，慢慢地缩小。最后，那星辰般的光辉浓缩形成一个影子，那影子正是站在堤上的瑟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5.生存试炼

　　试航的日子到了。
　　这是隆恩湾最热闹的日子。刚造好的新船下海试航，所有参与造船的精灵们都会上船，大家一起在贝烈盖尔海上自由航行个几天，是最快乐的收获日。
　　除了港口，漫山遍野的遗迹里，山顶的高塔，曲折的台阶，精美的回廊都站了不少来送行的精灵，还有一些登丹的人类。大家都兴奋的等着，直到船离岸的那一刻，一起发出欢呼，在海港中回荡，那快乐又充满阳刚意味的气氛极感染人。
　　伊尔碧绿丝坐在船头的栏杆上，视线从白帆到闪着光的崭新船体，一直滑到她亲手雕刻的天鹅雕塑。从来没想到自己重生以后会来造船，可是当她看着大船在辽阔海面乘风破浪就兴奋不已。伸出手，再高一点，她可以拥抱云层，再快一点，她就可以飞起来了。
　　她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欢欣回头望着正在掌舵的瑟丹，“您说的一点没错，所有的辛苦和等待，到了这光芒闪耀的一刻，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瑟丹微微一笑。
　　近万年前，在那个精灵西渡的伟大航海时代，他永远记得港口阳光映照着白帆，镶金而曲线优美的天鹅船头发出耀眼光芒，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海涛拍打海浪，海鸥盘旋发出叫声，怒涛中千帆进发，浩浩荡荡的壮观景象。
　　经过了那么悠久的岁月，无论他身在何方，总能听到掌管大海及一切水系、深爱精灵与人类的乌欧牟用那白色贝壳制成的大号角吹奏着海洋的旋律。那旋律在心中一直萦绕，令中土生灵再也无法摆脱对大海的渴望。
　　每次航行的时候，用奥力赐予的技艺去感受乌欧牟那深邃的力量，当曼威之风拂过他的头发和手臂，他的胸膛依然是火热的，数千年来从未熄冷过。
　　伊尔碧绿丝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既然大海之主维拉乌欧牟那么钟爱精灵，他应该平息贝烈盖尔海让你们都平安抵达阿门洲才对啊？”
　　瑟丹道，“那是因为乌欧牟的属下迈雅欧西，他掌管冲涮中土海岸的大海，他狂暴而喜欢掀起怒涛。虽然魔苟斯一直很想通过他来控制大海，欧西最终还是对乌欧牟保持忠心，但他偶尔也会放纵怒气掀起滔天巨浪。水手们一直敬爱他，可并不完全信任他。”
　　她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那么干脆造一个大大大大的桥，”说着她挥起手臂，从这头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到那头，“像天空中的彩虹一样，可以从米斯龙德一直跨越大海连到维林诺，那不就方便了吗？”
　　瑟丹并没有斥责小姑娘的异想天开，反而耐心地解释，“就算我们能造出那样的桥，便利有时候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你能想象魔苟斯半兽人大军在米斯龙德集结整队，跨过彩虹桥攻入维林诺，然后毁掉一切吗？”
　　她打了个寒战，摇摇头。
　　“何况，”瑟丹道，“海外仙境是一块蒙福之地，只有得到维拉允许的生灵才能前往并找到。所以，魔苟斯最痛恨大海，这里，是他唯一未曾征服过的地方！”
　　她想了想，点头，“那么这样也好，只有智慧勇敢善良的生灵才能驾船前往不死之地。”
　　说着，她的视线又落在瑟丹身上，他面前摆着航海图，胸前别着一个精巧的望远镜，娴熟又轻松的掌舵引起了她的关注，在灰港的日子并不短，港口的精灵们都非常的敬重瑟丹，但同时他竟然也从不高高在上，反而和那些水手船工同吃同住。老人更毫无保留的对她倾囊传授，她也学了不少航海知识。
　　看得出她的渴望，老人一笑，“要来试试掌舵吗？”
　　她双眸晶亮，“我可以吗？”
　　老人放开船舵，她极兴奋又期待的接掌。
　　这时，船上的精灵都甚为惊讶，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女性生灵掌舵的先例。甚至有水手谣传，女性生灵上船是会导致海难不幸的发生。可是他们的王，竟然轻而易举的信任这个「新来的」——他们是如此称呼她。
　　她很紧张，双手紧握舵盘，感觉到有些吃力。她毕竟从没操纵过这么大一艘船。从书上和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和实际操作是两回事。
　　“别太紧握，顺从海流与风向。”虽然让出舵手之位，瑟丹依然在旁边严密在旁监视指导。他的大掌向前伸着，张开，起伏着，模拟海浪的高低起伏，“感受到了吗？”
　　“我以为舵手就一定要掌控全局和前行方向。”她轻声问，注意力还是不敢完全离开舵盘。
　　瑟丹微笑，“你无法和自然之力抗衡。身为掌舵，你肩负着和全船生灵共患难的职责，并不是要一意孤行决定前行方向，也无法依靠蛮力自行掌控一切，在自身，船体，风向，海流甚至是阳光中寻找平衡，不断地修正，再达到新的平衡。”
　　她突然领悟，不仅是掌船，瑟丹王在教她如何做好一个领袖。身为一个种群的掌舵，若一意孤行，妄图自行掌控一切，全族人都会跟着受难，精灵史上已受过太多惨痛教训。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留在这里工作？”看到她渐渐掌握窍门，瑟丹另起一个话头。
　　“您觉得我不配接受王之试炼。”她倒是回答的很坦然。
　　“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虽然是按王的意志，但是我必须清楚你究竟能做什么，需要什么样的试炼。”
　　“您是在了解我。”她恍然。
　　瑟丹沉声道，“据我观察，你其实并不适合做精灵。”
　　她心中猛然一跳，她，她要被赶走吗？
　　“你对于新鲜的东西，事物的变化太过于热衷，所以你学的很快，也容易厌倦。你的情绪起伏很大，容易领悟也容易失落。你敢于面对无可匹敌的强大敌人，但一个小小的挫折也可能会让你的世界完全崩塌。一下子就投入太深亦不轻易遗忘，到最后，这永生的生命只怕会变成你的负担……”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微微一叹，“但是星辰之后选择你送入中土，必然有她的道理吧。”
　　伊尔碧绿丝似懂非懂的听着，有些她了解，有些她却不明白。但她尚不知道的是，已阅生灵无数的瑟丹的这番话，在后来都一一被实践了。
　　像是下了决心，瑟丹肃然道，“虽然你已经拥有精灵的身体和魂魄，可是你依然还是用人类的思考模式和情感方式去生存，尚不会使用精灵之眼，精灵之心去看去感知去领悟这个世界。我想，我要赐予你的，是生存的试炼。你必须学会作为一个精灵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还没听他说完，欢欣的表情溢于言表，她不会被赶走，她可以进行王的试炼了！
　　“若要接受我的试炼，你必须完成我给你的一系列挑战任务。你不能依赖他人的力量……”瑟丹还在说。
　　她已一脸等不及的样子，连问，“生存的试炼，好！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瑟丹觉得自己刚刚白说了。只得摇摇头，示意船的大副过来接手掌舵，带着小姑娘走向船头，然后拿出一卷破布。
　　她表情奇怪，接过也不知从哪里扯下来的烂布，展开一看，竟然是好长一张，上面密密麻麻用辛达林语写满了字，偷瞄了一眼瑟丹，然后硬着头皮看下去。
　　……
　　贝烈盖尔海猎取海蛇皇皮
　　幽暗密林觅取黑寡妇王的蛛液
　　福罗契尔冰封海湾打捞亚帆都的沉船
　　摩瑞亚地底挖出山之心
　　伊西立安获取猛犸象牙
　　卢恩内海获得金孔雀翎
　　死亡沼泽剪下黑色脸孔尸身的头发
　　灰烬山脉射落堕落妖兽的翼骨
　　末日火山取得火山口的灰烬
　　贝尔法拉斯湾猎取深海鱼鳞
　　卡兰拉斯雪峰截下雪豹之掌
　　……
　　一路看下去，好久都没有看完，而且越看越心惊肉跳。
　　瑟丹捻须道，“这些物品都是对铸造大船极有用处。不要轻视，这些任务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它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简单好不好！！」她心里狂喊。
　　看看上面列举的地名，上高山入深海，进林子钻山洞，有些地方她不仅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提各种古怪的生灵。
　　她突然道，“等等，那死亡沼泽的头发有什么用？”
　　瑟丹瞄了一眼那卷布，想了想，恍然，“哦，那是顺手写上的。”
　　她立刻丧气的开始怀疑起他写这些东西时的严肃性。
　　也罢，她寻思，先回去找地图，标记了那些地方，去查阅相关的书籍，询问有经验的精灵。在瑟丹的船队里，她也学会如何去了解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和如何入手解决一个复杂困难的问题。她可以先从熟悉的开始，从海边长大的她水性还不错。嗯，可以从贝烈盖尔海的任务做起，她有很多时间——瑟丹又没说时限。
　　“你要接受吗？”误解了她的沉思，瑟丹问。精灵们从不勉强别的生灵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是这个新生又古老的生灵要求来接受他的试炼，即便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孱弱，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意志磨练她，并不会降低要求。
　　没想到她慎重收起了那卷破布，“您知道吗，数百年前，当我在这里遇到甘道夫时，我曾告诉他，我最大的愿望是走遍中土。”
　　瑟丹惊讶的发现面前那个上古的美丽精灵竟然露出了微笑，再确定不过地说——
　　“我当然接受！”
　　
　　海港很是热闹了一番。听说有精灵接受领主瑟丹的王之试炼。其中的很多挑战，可能是许多纵横中土多年、极有经验的生灵也办不到，更不提那是一个如此美貌娇弱的年轻精灵。
　　港口里生灵们天天在等着看好戏，甚至开了赌局，以她下注，有一半人赌她在完成第一个挑战前就会放弃，而另一半人则赌她会死。
　　他们甚至来到瑟丹王面前，问他要下哪边，没想到瑟丹听了，只笑不语，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竟晃着胡子走开了。
　　至于漩涡中心的那个生灵——伊尔碧绿丝在做什么？
　　她哪儿也没去，她每天埋首在海洋与生物的古籍中，研究贝烈盖尔海的海潮和海蛇的生活习性。瑟丹要求她找的海蛇并不是普通的海蛇，而是贝烈盖尔深海中的一种海蛇皇。它们的身体如桶般粗壮，长达数十米，他们的牙齿里并没有普通海蛇的剧毒，但它们致命的之处在于那可怕的力量，擅长紧紧缠绕猎物至死，饥饿的时候甚至能一口吞下一整匹马，用数个星期慢慢消化。
　　但是这种海蛇皮却非常漂亮，日光下闪烁着银灰色光芒，而映照月光时能发出浅蓝色光芒。把它做成皮袄，冬暖夏凉，防水隔热，虽然不如都灵的秘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挡刀箭的攻击，也算件罕有宝物。
　　可惜，这种海蛇皇非常少，且只会在贝烈盖尔深海里。近几百年已经很少看到了。
　　有一日，她从一本上古帖勒瑞精灵的手札里得知这种海蛇每十年大概会有三个月的时间会在贝烈盖尔海东岸徘徊，寻觅浅滩或沙滩产卵。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阖上手札，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否则，她要再等十年。
　　海蛇皇终于出现在隆恩湾北面佛林顿，负责瞭望的精灵经常可以在山顶的灰塔上看见海水中出没的银灰脊背。他们告诫小艇不要在此刻出没，海蛇皇可以轻而易举绞断船的桅杆。
　　天气渐渐炎热了。
　　然而整整三个月，每当他们以为伊尔碧绿丝会像一个远古英雄，穿戴停当，英勇的捕杀海蛇时，她都消失不见。等她回来时，她脸色雪白，皮肤浮肿，浑身湿透。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直到最后一个晚上，海蛇皇又准备开始巡游，回到深海去。精灵们依然没有她的下落。大家开怀彻夜畅饮，因为赌她放弃的人已经开始庆祝赢了赌注。
　　他们甚至还遗憾的对瑟丹说，这女精灵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和期待。
　　但那位林顿之王只是笑笑，灌下一大口烈酒，悠悠的说了句，“还有一晚，我们等着瞧，……等着瞧好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6.冰封海湾

　　那是一个美妙初夏的早晨。
　　在港口里醉了一夜的水手们纷纷起来，他们还在迷蒙中，揉着眼睛，迎接早上的阳光和有一天寻常的工作。但那天的光线有点不太寻常。
　　这时，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天哪，快看！”
　　精灵们吃惊地发现，港口停泊的一艘白船的桅杆上，竟然挂着一条长长的皮，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暗银与浅蓝交织的光芒。
　　精灵们连忙围了上去，仔细观察，轻触着，议论着，他们认出了这罕有的皮，是海蛇皇皮，而且是从中间被锋利的兵器整条剖开。究竟是怎样的生灵能够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并且能把它整片剖开？
　　原来，伊尔碧绿丝从一开始就知道，以她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法面对面的去战胜这样一个对手。她花了二个月在岸边潜伏，利用出色的水性，有时候在水下，隐藏自己，甚至周围的生物都开始熟悉她。她静静观察海蛇的生活习性，它们什么时候捕食，什么时候休息，他们出入的洞穴，喜欢吃什么，有无弱点。
　　二个多月过去，她失望没有发现可以突破的任何弱点。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这种海蛇非常厌恶一种浅湾赤海胆，厌恶到无法忍受的地步。然后，半个月内，她几乎挖开隆恩湾里的每一块石头，逮到一大群海胆。并且在最后那个晚上，将它们悄悄放入海蛇的洞穴里。当海蛇吃饱回来，戒备降低，进洞之后察觉不对已晚，匆忙窜出，沿着浅滩冲向深海，守候的她已将那柄锋锐的精灵匕首埋在浅滩，将急速逃窜而出的海蛇一下子整条剖开。
　　越来越多的精灵们走了出来，大家纷纷上船欣赏着那漂亮的皮，然后他们察觉更有耀眼的金银双色的光洒落。他们视线随着那光芒，慢慢往上，划过收起帆与桅杆，一直落到主桅杆的顶部。
　　一头拥有罕有金银双色被阳光映照的更加绚烂的长发随风飘舞，她正坐在桅杆顶上，一张绝俗的美丽脸孔正冲他们笑。
　　……调皮而挑衅，有点疲惫又充满自信。
　　
　　灰港精灵们从此不再小看这个新来的。
　　不久之后她又从贝尔法拉斯湾带来可以制作成坚固盾牌的深海鱼鳞。
　　那天，港口又是一片欢腾的迎接她，像迎接一个战场上归来的英雄。
　　不过她这次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她准备再度离开，向那个极北之地的福罗契尔冰封海湾进发。
　　那是埋葬了北方登丹王国最后血脉的地方，亦是第一纪元凯兰崔尔和大部分从维林诺叛逃、被费诺背弃的诺多精灵们忍耐了无数艰险，孤注一掷穿越的苦寒之地。
　　而她这次的任务，是要在这样一个极度深寒的地方，打捞雅西顿亡国之君亚帆都的沉船。
　　在那里驻守的精灵们得知她奉瑟丹王之命而来打捞沉船都是一脸惊讶。很少见过外部生灵的精灵们欢迎她的到来并给予很多帮助。她甚至还来不及感慨这些精灵们日复一日坚守在如此艰苦的地方，就要开始着手准备。
　　于是，她开始在冰海里下潜。
　　冰海之下，有着一个无法想象的美丽世界。
　　晶莹的冰雪沉积万年，在海湾之中自行建筑了冰花冰树，冰雪宫殿，甚至有让人叹为观止的海底冰山和悬崖。
　　但是如此美景之中也蕴藏极度危险。冰海的下潜难度远远超过了普通海域。海水的温度常年接近冰点，深海几乎没有阳光透过，下潜时只能全凭摸索，但一不小心锋锐的海底冰岩能将你的皮肉毫不费力的划开，更别提由于温差导致的各种暗流和漩涡。
　　幸而她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海港的织工们已将她猎取的海蛇皮的一小块制成一件贴身的小袄可以从头到脚把她包裹起来，又不会影响她的行动。这件皮衣对她在冰封港湾的行动非常有帮助。不仅让她游的更快，也能保证在冰海之中她的身体不会失温而僵硬溺水，而那光滑的表皮不会被冰刀划开，也减少被水草缠住手脚的可能。
　　她也从瑟丹那边获得了一些浅湾明珠，有个别甚至大如鸽蛋，亮如海中泡沫上闪耀的星光，可以供她下潜时照耀海底。这些珍珠是第一纪元因抵抗魔苟斯，法拉斯遭到摧毁后，瑟丹率领子民退守巴拉尔岛建立庇护所时获取的，其中有不少赠予了迈雅美丽安，剩下的他在第三纪元带到了米斯龙德。这种稀世之物他居然大方的出借，还说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她趁着冰雪封港之前数度下潜。直到搞清楚了沉船的方位，船体的位置，海湾的海潮以及附近的海底地貌。可是她却发现她自己根本无法自行去进行这么庞大的打捞任务。
　　徘徊了数月，询问了当地的精灵，也查阅了很多书籍，但终于在冰雪封港时回到了米斯龙德。
　　这一次，两手空空的她没有得到大家的欢呼和迎接，甚至有些人说前几次只是初级者走运而已。心中存着执念自然无暇顾及其他的伊尔碧绿丝并没为世态炎凉失落，径直去见了瑟丹。
　　在他朴素的房间里，她一连串恳求，“米斯龙德之主，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听上去像是推卸责任，但是我保证，我不是。我能打捞上来，我真的可以。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独自完成。船沉的并不深，但是船体太大，而且几乎是整个翻了过来，但是旁边有一道海沟，处理不当会让它沉到裂缝里，那么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需要一支队伍，我要潜水者，我要力大者，我要伐木工，我要能水下作业者，……总之，如果您同意给我一支队伍，再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和演练，”她停下来，深吸了口气，肯定得道，“我能办到！”
　　瑟丹注视她谨慎，紧张又期待的模样，沉默良久，才道，“别误会。我只是在考虑如此大费周章是否值得。我说过你不能依赖他人通过试炼，但我没说你只能一个人。”他思考了一下，“我可以给你一支队伍，但是你必须去主导控制他们和整个行动。”
　　她单纯的笑颜立刻绽放，行礼道谢后，严肃全无，几乎是蹦跳着出去的。
　　她开始在米斯龙德挑选队伍。那些日复一日造船的灰港精灵们得知她要在那个连上古精灵们都饱受折磨的冰封海湾打捞一艘巨大的沉船，这是第三纪元少有精灵做过的庞大工程。有能耐者都跃跃欲试，想一展身手。
　　冬天到来了，北方的港口没有一支船可以自由进出，然而隆恩湾却一年四季从不封港。他们就在隆恩湾进行各种训练，演习各种可行的方法，还请了很多有经验的精灵在旁指导，直至春天冰雪解封。
　　这时，她带着已经准备周全的精灵队伍，重返福罗契尔。
　　精灵们开始在福罗契尔冰封海港长达数月的作业。
　　她和潜水者先一批批的下海，先将许多明珠用透明织物包裹起来绑在船边，让整个海底几乎亮如白昼。再将亡国宝藏、文物分批的抬出来，以减低船体的重量。大件物体，也分割称小件拿出，实在无法取出的，就牢牢的固定在船体上。
　　与此同时，岸上的精灵将从蓝色山脉砍伐的树木做成木桩。接着水下作业者也潜入水中，将那些木桩一根根打入海底的船体之下，用以支撑船体。
　　潜水者再度下潜，将船舱一间间排水密封。又在船体旁边栓了很多充满空气的巨大深海鱼鳔来增加浮力，然后等船体慢慢的浮起，再打下一层木桩支撑，如此往复。
　　由于作业时间太长，期间也不乏怀疑或丧失信心者，每当这时，他们美丽的凡雅精灵队长都会出现，用动人又坚定的声音鼓励他们，“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后世将会传颂我们这次壮举！”
　　最后一次下潜时，伊尔碧绿丝在船沉之处，船体下方看到一点微弱的亮光。原本以为那是某颗遗落的明珠，但是她拨开海底的碎石和水草，才发现下面露出两块晶石残块，就是像是从什么地方碎下来的，从弧度判断，原本应该属于两颗球体。但是其他的碎片都散落的太细小，只有这两块比较大也比较完整。她也就顺手将两块晶石带出。
　　海港也是一片忙碌。精灵们在岸边钉满粗大的木桩，绕着精灵制作的柔韧绳索，立起巨大的绞盘，将绳索牢牢拴在渐渐浮出海面的巨大船体一侧。
　　精灵们几乎把伊瑞隆德蓝色山脉北部粗壮树木全部伐下，沿着隆恩河拉到福罗契尔冰封海湾。
　　后世的精灵史册在描述这次壮举时称为了打捞那艘沉船，冰封海湾下几乎埋葬了大半伊瑞隆德的北部森林。这并不夸张，以至于从不耕种的林顿精灵们在此后数年内都不断在蓝色山脉栽树以表达对创造大地万物、「 百果的赐予者」维拉雅凡娜的歉意，并恳求她的宽恕。
　　那一天终于到了。
　　在打捞队长的一声令下，港口的数百个绞盘一起启动，震天的口号响彻云霄，巨大的拉力甚至把岸边的木桩全都拉弯。精灵们分作三班，昼夜不停的绞动，花了三天三夜才将船体翻了过来。
　　当船体翻过来的那一刻，无论平时如何淡然冷静的精灵们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伊尔碧绿丝这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再张开时，终于浅浅的笑了。
　　——就说，一定能成功的！
　　然后她率领打捞队，带着宝物，拖着沉船，沿着隆恩河顺流而下，回到米斯龙德。
　　当沉船的标志出现在河口的时候，隆恩湾前所未有的沸腾。
　　打捞队的每个生灵都像是凯旋而归的英雄。此后的数年间，依然还有精灵在不断谈论那次壮举，诗人们更是将其创作成歌谣在民间传唱。
　　瑟丹倒是一脸平静，只是负手来考察着沉船。他对王国的宝物没什么兴趣，派使者通知了刚铎。刚铎王回复说北方王国已覆灭，而打捞的荣耀是属于林顿精灵的。
　　然而财物还是分作了数份，一部分归于灰港，用于造船，一部分赠予流浪的登丹游侠，剩下一部分给了刚铎修建东部防御。还有很多稀世文物、古籍，雕塑，瑟丹却也分作三份，连同海蛇皇皮和深海鱼鳞，和其他伊尔碧绿丝寻回的罕有之物，分别送去瑞文戴尔，罗斯洛立安和密林。
　　自然而然的，伴随着这些宝物，瑟丹王的使者也将上古精灵艾儿·晨光的大名和她在米斯龙德的各种事迹传遍了中土诸国。
　　在罗斯洛立安，听到巧舌的使者带来宝物和故事，还有民间流传的歌谣，虽然已经很久未见，亚玟依然是欢欣无比，快步来到卡拉斯加拉顿的瞭望台去禀报凯兰崔尔。
　　“您听说了吗……”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看到凯兰崔尔站在那里，美丽的脸孔望着米斯龙德的方向，脸上正露出淡淡的又欣慰无比的微笑。
　　
　　一直到财宝都分派完毕，使者们返回港口，海港才恢复原来的平静。
　　伊尔碧绿丝，或许该称为艾儿·晨光这才想起来她还拿着两颗晶石碎片。
　　终于有机会拿出来细细研究。那两颗晶石，一颗漆黑，一颗白亮，光芒丝丝闪耀却并不灼烈，就像最开始在深海里吸引她的那样。它们碰在一起时，像是有股相互吸引的力量。仔细看去，黑色晶石靠着白色晶石的那一端，像有一股股细细的白色丝线不断往黑晶之中融入，又被推开，而白晶的那一端也有黑色团团如墨汁般的化开，又缩回。如果强行拉开它们，也像是有股阻力。
　　她从来没见过仿佛如活物一般的晶体，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也没在什么地方读到过。
　　当她拿着那两颗晶石去见瑟丹时，老人依然锐利的眸光更是一亮，但随即若无其事的挥手道，“宝物都已分赠出去，你什么都没留。我只要你打捞亚帆都沉船供我调查失事原因，这种小玩意还是留给小姑娘玩吧。”
　　虽然他说的随意，但是她却觉得无论谁看到都会认为是罕见之物而瑟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必有原因，接着就听见瑟丹又状似无意的叮咛了一句，“别让其他生灵知道你拥有它们。”
　　于是，她不敢怠慢这所谓的「小玩意」，妥妥的收藏了起来。
　　接着，瑟丹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在这里做的已经足够了，我是说大海里。你应该去那些你不熟悉也不舒服的地方了。生存，本来就意味着身处任何地方都找到活命的办法。”
　　她的行动计划居然一下子就被瑟丹看穿了。
　　于是，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拿出那卷布，视线移向下一个任务，停留在那个地名上良久。
　　——幽暗密林。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7.森林巨蛛

　　漆黑的子夜森林。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树木与枯叶，脚下的道路不断重复，耳边是尖锐的风声，她穿梭于无边的树林里。
　　蜘蛛巢穴的滞闷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但是甩不脱的却是背后的追踪者。仅凭几乎寂静无声的脚步，她就知道追踪者高杆的她无法想象，简直如幽灵般如影随形，怎么也无法摆脱。
　　她只有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奔跑。喘息渐渐加重，竟然也开始觉得疲劳。
　　踩着清浅的河水，来到一个悬崖旁边，瀑布在月色下闪烁着清亮的光芒。两边是高耸的冷杉，如巨大银盘般的月亮在对面山头闪耀。
　　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逃出这恐怖的密林了。
　　——“别动！”
　　清澈而极具威胁的吩咐从背后不远处传来。
　　她一下子钉住身形。
　　
　　时间倒回数天前。
　　幽暗密林北部，罗斯加堡。
　　她站在森林的边缘，仰望巨大的，深绿色几近漆黑的森林轮廓。那是完全不同于黄金森林的感觉。如果可能，她真想远远避开。可惜，她历经的是生存的试炼而不是度假。不得不承认，瑟丹那双洞悉万年的双瞳早已看透她了吧，所以才出言提醒。
　　不知是否因为从小在海边长大，又或者在港口呆的太久，她始终觉得大海才是令她最自在的地方。而森林深处，总是有种让她畏惧的未知力量。
　　入口处，看着两棵高大树木靠在一起，搭出一个黑漆漆的像是通往地狱的拱门。再探头看看那狭窄崎岖被树枝遮蔽的精灵之路，她实在不想让光阴走入这么阴森的地方，何况这种地形她单独行动还方便点。结果光阴在外面草地上随便奔跑嘶鸣几声，罗斯加堡附近的公马们几乎全都引了过来，跟在光阴后面，像是簇拥着女王蜂的一群小工蜂。
　　看来不用担心光阴会孤单了。她摇摇头，走进了森林，一直南下。瑟丹要求的黑寡妇王在南部靠近东口的地方。也罢，她只想离那位密林之王的宫殿越远越好。
　　四百多年前第一次进入密林，是跟随木精灵们走的精灵小径，而且她在病中，所以没什么印象。但现在，她头一次觉得精灵的敏锐感官也成了一种负担。
　　古木参天，仰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顶。没有光芒透入。挂满了各种苔藓与寄生物的树干泛着黑色。整个森林都是黑漆漆的。
　　她那敏锐的听觉轻而易举的能听出许多奇怪的声响，闷哼声、搔抓声、滚动声，这声响还会一路沿着道路来到一堆堆的老高的腐叶堆中，就是看不见到底是什么生物弄出这些诡异的声响来。
　　这里的腐朽之气有种令人至幻的麻痹作用。艾儿·晨光强打精神，集中注意力，一直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走上歧途。
　　在这片森林之中没有任何空气流动，就算在白天也是永远黑暗、窒闷的状态。在里面走着，看着毫无止境的，不断地重复的景象，令生灵很容易产生疲惫和厌恶。让人格外怀念阳光照在身上、还有清风拂面的感觉。
　　对地形不熟，又看不到太阳方位，体内精灵与生俱来的一些天赋尚未完全苏醒。
　　那么，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呢？答案很简单，她从港口带来了一枚航海指针。曾经身为人类，她懂得利用工具来弥补自身能力的缺陷。毒气会让神经麻痹，但不会影响指针，她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一路向南，蜘蛛网越来越密集。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白蒙蒙黏糊糊的东西从这颗树一直挂到另一棵树上。虽然道路越来越恶心，但她知道自己正接近蜘蛛的巢穴，而她要找的便是其中最毒的那一只。
　　在远古时代，甚至在日月未升起之前，蜘蛛的先祖乌苟立安特就是精灵最憎恨的生灵。因为她贪婪，总是饥饿，容易被黑暗引诱而堕落。魔苟斯说服她一起破坏了双圣树。导致了埃尔达的黑暗降临，精灵们的哭泣，魔影的升起。
　　中土的黑寡妇蜘蛛也久负盛名，交合后即咬死伴侣，一小只就能产生剧毒，一个成年男子若被叮咬，若处理不当也会导致死亡。
　　密林中的黑寡妇要远远大于正常的蜘蛛，毒性更强，且是食肉动物，喜欢用蛛网紧紧裹住猎物，注入毒液迷昏，再分块吃掉。
　　在密林南部潜伏了数日，终于找到了黑寡妇巢穴，然后静静等待着那只巨蛛之后结网。
　　这天夜晚，她把自己掩盖在蛛网下，悄悄的将尚未凝固的蜘蛛液采集到精灵的罐子里，上面有封蜡，可以保证隔绝空气，蛛液不会凝结。蜘蛛的巨大肚子就在她头顶来回晃动，简直像座小房子，肚子上那鲜红的沙漏般的痕迹发出血腥的光芒。她必须小心封闭呼吸才不被发现。
　　终于将毒液装满罐子，任务达成。她开心不已的密封好，有些得意忘形。
　　刚起身一转头，一张漆黑的大口出现在她脸前，随即，上面六只硕大的复眼依次睁开，像一个噩梦中的怪物般瞪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最可口美味的食物。口钳猛的张开，喷着湿热的臭气，向她钳来。
　　她慌忙捧着罐子顺势往后躺倒避开口钳。但黑寡妇王的八只大脚像锥子一样根根插入地下，困住她的行动，随即口钳一下子扎了下来，她脑袋一偏躲开，一身冷汗。那大脚上又粗又硬的黑毛擦过她娇嫩的皮肤，更是令她恶心又难受至极，连剥海蛇皮都没这么难过，她只想尖叫想大哭。可终究镇定下来，鼓起勇气，右手一挥，用匕首砍断一只脚，蛛王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她双腿在地上踢蹬着，这才连滚带爬的逃出包夹。
　　背后一股蛛液喷了出来，黏住她右手上，匕首被卷走了。
　　怒气上冲，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立刻持弓抽箭，一箭射中蛛王头部，夺回自己的匕首，义正言辞得道，“这可是凯勒鹏大人送我的礼物！”
　　喘了口气，发现自己手都软了，将弓和罐子回背上。就在此刻，她听见四下里到处都是声音，头顶上也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而且越来越响，那声音听到就令人毛骨悚然。原来，蛛王死了，蜘蛛们倾巢而出，不仅是黑寡妇还有其他各种巨蛛也穿过树林朝她爬来，准备打包食物，开始享用美味了。
　　她几乎是立刻弹起来，一路朝前跑去。锋锐的匕首所到之处，几乎就是碎肢翻飞。她强忍恶心，又不得不在蛛液，碎肢还有蜘蛛网中杀出一条逃生之路。
　　百忙之中根本顾不得看手里的指针，在黑暗崎岖的道路里东跌西撞，她还是不敢停下脚步。
　　天哪，到底还有多远才能逃出这片该死的密林。
　　
　　从格拉顿平原返回密林。虽然这里依然是污浊不堪，令莱戈拉斯格外想念从前的翠绿森林，可这里毕竟是他的故乡。
　　带领着一群森林精灵在密林南部及附近闲荡。这几十年来没有特别目的，他就是不想回到父亲的领地。用这种自我流放的方式，惩罚自己，亦反抗父王瑟兰督伊。
　　塔瑞尔远远的看着莱戈拉斯的背影。
　　他穿着一件灰绿色短袍，金发闪耀。数百年过去了。他越发的修长强壮，稚气褪去了不少，气质仿佛从少年变成了青年，虽然样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承袭自父亲的俊美一天天焕发出更夺目的光彩。即便在自我流放的日子，他毫无颓丧，依然意气风发，王者之气更与日俱增。
　　她渐渐察觉，他已经成长，不再是她必须保护的金贵王子，而是她可以毕生追随的君主。
　　她走到他身边，“殿下，王宫传来消息，米斯龙德的瑟丹王派了使者来。陛下也在传唤您。我想，他很担心您。”
　　莱戈拉斯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好担心，我又没上阵杀敌。”
　　塔瑞尔听他那略孩子气的口吻，知他还在为瑟兰督伊阻止他参加伊利雅德战事而生气，“他是你的父亲，我们的森林之王，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恕我看不出来。”他赌气道。他到底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那么，您日复一日的在外面流浪，又有什么意义？”塔瑞尔一阵见血。也能料想殿下听到以后一定会不悦。
　　没料到莱戈拉斯却只是垂下漂亮的蓝眼睛，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我到底该做什么？”
　　塔瑞尔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以比他略年长的女性的细腻体贴，温柔的告诉他，“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可能是一个生灵，可能是一个目标，也可能是一个没有精灵会去做的艰巨任务，我想，它会值得你付出一切。”
　　莱戈拉斯听闻，也不由得轻轻勾起唇角，“那么你呢，你找到了吗？”
　　塔瑞尔望着他，肯定得道，“是的，殿下。”
　　他笑了，侧头看着她，“我真的很高兴，有你陪着我。”
　　“我的荣幸。”她轻轻的回答。
　　是的，她会一直陪着他。不论白天还是夜晚，冬天还是夏天，他是她已经找到的存在意义，也值得她付出一切。
　　突然间，杰拉德冲了过来，“蜘蛛出巢了！”
　　塔瑞尔立刻回头召集队伍，莱戈拉斯只是微微眯起他那双无人能敌的锐利双瞳四下看去。
　　持弓，拔箭，搭箭，开弓，放箭。精灵之箭穿过了树叶狭窄的细缝，密集的蛛网空隙，正中远处的蜘蛛。
　　但是更多的蜘蛛向他们所在之处涌来。
　　冷哼一声，对付这种恶心的东西，他根本不想浪费箭矢。几步就轻盈的窜上了大树，右手带着精灵制的皮手套，抓着一股蛛丝，从天而降，一甩，蛛丝绕过了蜘蛛头部一圈，再一扯，大蜘蛛被拽翻了个身，八爪朝天乱舞，被塔瑞尔的短剑刺入头部，再也动弹不得了。
　　又有两股蛛丝向他喷了过来，他一手一根抓住，同时用力向中间一扯。两只大蜘蛛对撞在一起。木精灵一拥而上解决。
　　穿着麂皮长靴，他灵巧的踩着树干上，甚至不用双手扶持，用快速轻盈的身法，就能直接跑上树干。像生了双翅一般在大树之间跳纵。后面追着他的大蜘蛛将一股股蛛丝喷在树上，在他背后交织成了一道道网子。在前面的莱戈拉斯突然回身，一脚踏住黏在树干上的蛛丝，然后轻巧的踩着细蛛丝几步便踏上了蜘蛛的背部。在不断左右晃动的蛛背上，如钉住一般牢固，抽箭，指向下，一箭贯穿头部。蜘蛛跪倒，头栽地。莱戈拉斯双腿合拢一跃而下。
　　背后又有一只大蜘蛛跳出，他却动也不动，蜘蛛被后面赶到的塔瑞尔一箭射穿。
　　莱戈拉斯微微冲她一笑。背后空挡不加理会是因为他信任塔瑞尔。相伴多年，彼此之间非常熟悉，战术配合也极其默契。
　　木精灵们把附近的蜘蛛都消灭掉了。
　　塔瑞尔来到他身边，“奇怪。这些蜘蛛不会凭白出来，像是被什么惊扰了。”
　　杰拉德赶来道，“在我们之前有入侵者！”
　　莱戈拉斯并不浪费时间思考，视线四下一扫，在其中一只硕大的黑蜘蛛尸体上看到了一支箭。他一眼看出那支箭不属于森林精灵。
　　“半兽人？”杰拉德道。
　　莱戈拉斯拔下箭头一看，立刻道，“不是！”
　　他见过这种箭，在很久以前。它做工如此精美，绝不可能来自任何一个半兽人洞穴。他的眉峰微微一收，神情戒备——究竟是什么生灵来到了幽暗密林，他的领地？又想做什么？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他尖尖的耳朵动了一下。在那边！
　　莱戈拉斯冲木精灵们打了个手势。
　　哼，闯入他的领地，又惊醒大蜘蛛，不管是谁，他要让入侵者付出代价！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8.密林遇险

　　莱戈拉斯打了个手势，在旁边散布的木精灵们领会，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悄悄的从旁边包抄过去。
　　绕过巨大的树藤，入侵者就在眼前。木精灵们突然从森林里冒出，将其围起。
　　眼前的入侵者身量跟他们差不多，从头到脚裹得严实，看不出是什么生灵，穿着一件隐藏性极好的灰绿色斗篷。若不是殿下听力敏锐，他们几乎无法分辨。
　　木精灵们团团围住入侵者，等待他们的殿下来发落。
　　这时，一只半兽人猥琐的一瘸一拐从林子里钻出，嘴里还嘟嘟囔囔，有点迷糊的看着面前的精灵们，愣了一下，“啊，”叫了出来。
　　这半兽人从哪儿来的？木精灵也不由得呆住了。
　　半兽人以为自己误闯了木精灵领地，慌忙从来路退出，“你们继续……”
　　一支箭已经从那只脱线的半兽人张开的嘴巴穿入，于是话的尾音消失在一连串“嗬嗬”声，原来是被莱戈拉斯一箭洞穿。他思维敏捷且行动极其迅捷，在其他木精灵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先行动了。
　　然而也就在那一瞬，一道光闪过，被木精灵围住的那身影竟然已经从原地消失。
　　除了他们的殿下，木精灵们从来没见过这样行动迅捷又聪明慧黠的生灵，利用他们闪神的一瞬逃跑，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去向。但是另一道光闪过，莱戈拉斯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原来，只有他射死半兽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个生灵去向，想也不想的追了过去。
　　“殿下！”密林精灵们一阵惊呼。料想自己是追不上的了。
　　塔瑞尔和杰拉德对望，知道他们是无能为力了。
　　塔瑞尔暗自皱眉，别中了陷阱啊，殿下！
　　——好快！
　　他边追边想。他已经是密林最快的生灵了。而且他熟知这里的一切。不过那个入侵者居然还在他前面。当然他也尚未尽全力，因为他在警惕着陷阱。
　　一追一逃，他们渐渐跑离蜘蛛的巢穴。密林变得开阔，空气开始流通，月光丛林中间隙洒下。
　　莱戈拉斯边追边搭箭开弓，一箭向入侵者背后飞去。入侵者侧身开弓回敬，两箭相撞，莱戈拉斯的箭偏出。但是入侵者的脚部也因此也慢了下来。
　　一箭竟落空让莱戈拉斯的冰眸燃起火焰，右手抽出背后短剑，腾空跳起如飞降一般压下，挥剑刺落。
　　叮一声轻响。入侵者脚下不停，只右手伸向背后，反手握着一支镶嵌宝石的长匕首举起和他的短剑相抵，但匕首并没有停下，反而一挫沿着他的剑锋撩了上去。
　　嗡的一下，两柄利刃都发出细细的龙吟声。他不解其意，但那一痕如月色秋水般的匕首反射月光却闪耀了他的眼睛。
　　趁他避开视线的一瞬，入侵者却借他下压之力一弹，消失在夜幕中。
　　这几下开弓和交手都快如闪电。彼此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面目。
　　没想到竟然会中了这么简单的伎俩。莱戈拉斯暗恼。然而，那匕首散发着圣洁耀眼的光芒，说明它绝不是来自污秽邪恶之地。
　　眼睛微眯，下颌收紧。阻他的箭，避他的剑，还想要逃出他的追踪。
　　——究竟是怎样的生灵？
　　不，那不重要，因为没有生灵逃得出他的追踪！
　　
　　伊尔碧绿丝心中实在苦不堪言。
　　漆黑的子夜森林。眼前是无穷无尽的树木与枯叶，脚下的道路不断重复，耳边是尖锐的风声。她穿梭于无边的树林里。蜘蛛巢穴的滞闷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却摆脱不掉追踪者。
　　好不容易收集到了蜘蛛毒液，却没想到还是惊醒了蜘蛛，它们倾巢而出又引起了精灵的注意。趁森林精灵们的注意力转移至半兽人，她立刻转向东口逃去。
　　以为占了先机又行动迅速，可追踪者还是一路紧咬不放，仅凭几乎寂静无声的脚步，她就知道追踪者高杆的她无法想象，简直如幽灵般如影随形。
　　她只有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奔跑。喘息渐渐加重，竟然也开始觉得疲劳。
　　不过，凭借交手时出招意外，而逃跑者在前总是占些便宜，她还是摆脱了追踪者。
　　奔逃中，她渐渐发现自己不再需要指针，她体内仿佛就有一根指针，清清楚楚的告诉她东南西北。她能够嗅到空气的流向，感觉到附近有无黑暗威胁，她的视野一下子变得很广。在生存的压力下，精灵的直觉正在逐渐苏醒并为她所用。
　　踩着清浅的河水，来到一个悬崖旁边，瀑布在月色下闪烁着清亮的光芒。两边是高耸的冷杉，如巨大银盘般的月亮在对面山头闪耀。
　　仰头长吐了一口气，夜空的星星全都变成方向指示，让她清楚的辨明自己的去向。
　　终于，可以逃出这恐怖的密林了。
　　——“别动！”
　　略带暗哑稚嫩却无比清澈的吩咐从背后不远处传来，同时传来的开弓声音也极具威胁。
　　她一下子僵住。
　　月光从她身侧照到十步之外，掩映在树林中的追踪者。
　　—— 不，不会吧。
　　她心头剧跳。
　　即使沉睡了那么多年，过了那么悠久的岁月，她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他的声音。
　　追踪者竟是他，而且一直追到这儿来了。
　　「莱戈拉斯……」
　　微微闭了闭眼，将那个数百年来都不去忆起的名字在口中默默的念了一遍。一股她刻意回避的，苏醒后她以为已消失的痛楚便顺着默念的名字蔓延开来，从唇部一直通到左胸的位置。
　　“转过来。”莱戈拉斯道。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生灵持有那样的箭和匕首，又逃的如此迅捷。这样的距离他能轻而易举的射穿目标。
　　听得出他似乎有点恼火。虽然被他用箭指着，但她没动。她现在还没有办法面对他。
　　另外，她这副精灵面貌和一身利落如飞贼的打扮，背着装满毒蜘蛛液的罐子，鬼鬼祟祟溜进他的领地，还惊醒了众多蜘蛛。她实在不觉得这是个被他看到并解释来意的好时机。
　　“转过来！”莱戈拉斯提高声音喝道，与此同时弓身与弓弦绷紧的声音宣示他绝不是说说而已。
　　「是你让我别动的。」她不禁腹诽。
　　以她对他弓技的了解，这样的距离就算有光阴在她也逃不掉。除非……
　　无奈之下，她背对月光微微转过头。
　　虽然有兜帽和脸罩，但是莱戈拉斯锐利的眼神一下子穿过子夜的薄雾，皎洁的月光，还有脸上的遮蔽。
　　勾弦的手指不由一松，他究竟在望着怎样的一双眼睛？竟像是星夜映照的森林一般美丽，像他记忆里遥远的星空和翠绿森林的颜色。他明明未曾见过，却又隐隐的熟悉。
　　趁莱戈拉斯微怔一瞬，月影中的那个身影突然起跳，腾空，姿态曼妙又无比迅捷的跃下了悬崖。
　　几乎同时，莱戈拉斯一箭射出。
　　不过瞬息间，那生灵已经消失在悬崖边，莱戈拉斯奔至悬崖一瞧，除了水雾和树木，什么也看不见。从这里跳下去，无论什么生灵都是九死一生。
　　但是，他握着弓把的手越收越紧，眸光也越来越犀利。
　　头一次，他的箭竟被人阻偏。
　　头一次，他的短剑没有刺中。
　　头一次，猎物竟然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这一夜竟如此让他挫败，尤其是以他的出箭速度他的箭竟然被别的箭所阻，引起遥远的回忆，好像很久以前这类似的一幕似乎发生过。
　　当然，最后那一箭若也是落空，他还是趁早回去当父王身边的乖儿子好了。
　　莱戈拉斯并没有沮丧太久，刚刚中途闯入的半兽人引起了他的警觉。半兽人四处游荡并不稀奇，但是踏入密林的领地就不同了。
　　登高望远，环顾四周，那双犀利的精灵之眼一下子看到南部的多尔哥多，起伏的密林山峦露出黝黑而阴森的古堡，塔尖在树顶的黑叶里隐隐绰绰，仿佛来自地狱的死灵阴影在那边的上空悬浮着，为密林更添黑暗污秽之气。
　　于是，他知道，自我流放的日子要结束了。
　　
　　艾儿·晨光就吊在悬崖下的一棵大树上。
　　数百年时光似乎并未改变什么。他依然是那么矫健灵慧，无可匹敌的强悍。
　　再次碰到却又再次被他用箭指着。命运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来重演历史。不过这次，她不再是束手就擒的弱小生灵。饶是她瞅准一个空档，但跃起的一瞬，脚踝依然传来剧痛。
　　她心里一叹。
　　唉，那位殿下，出箭可从来不留情啊。
　　这倒霉混乱的一夜里，唯一让她安慰的是，他不曾看到她的脸。
　　单手吊在树上，抬头看看晴朗的月色，听着瀑布的水声，看着脚下的深渊，视线又移到渗出鲜血的左踝。光阴大约在近百哩之外，受伤的她孤立无援。
　　这下可好，她该怎么离开呢？
　　
　　密林宫殿中，瑟兰督伊负手挨个查看着瑟丹王的使者送来的礼物。
　　虽然是分作三份，但是瑟丹还是有所考虑的。他把登丹的古籍送去了瑞文戴尔给那位热爱读书的王，精美的雕塑送去装饰卡拉斯加拉顿的空中宫殿，而璀璨的宝石则送到了密林。
　　一边看一边满意的想，嗯，深得吾心。瑟丹这个老船工果然上道啊。
　　远远的，守卫精灵报了一声，“殿下回来了。”
　　瑟兰督伊一听，立刻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在王座旁的守卫诧异的注视下，轻咳一声，却回身，慢慢地优雅的坐回王座上。
　　莱戈拉斯修长的身影在下面长长的台阶上出现了。许久未见，他越发俊挺矫健，咬着一个果子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见到他也没有从前的欢笑和尊敬，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父王，瑟丹王的使者呢？”那口气就好像他没有一走几十年杳无音讯一般。
　　“已经走了。”瑟兰督伊也平静的回答。他一直跟塔瑞尔保持联系，通知莱戈拉斯使者的事也是数十天前了。
　　他点点头，一脸无所谓。
　　“不过，他们带来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有个上古的凡雅精灵在罗斯洛立安苏醒并且在米斯龙德展开一连串冒险活动。这些珍宝就是她从福罗契尔打捞上来的。”
　　“凡雅精灵？”莱戈拉斯侧头想了想，“中土还有这个种族吗？”
　　“令我在意的是，中土还有精灵苏醒的条件？”瑟兰督伊灰蓝色的眸子流转着浓浓的兴味，“这个精灵身上想必有着很有趣的故事。你不想知道吗？”说着他审视莱戈拉斯的表情。
　　说实话，莱戈拉斯倒并不在意其他精灵的冒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禀报，“父王，实际上，我回来是因为我发现南部除了蜘蛛的巢穴，也有半兽人出没，多尔多哥那里似乎有邪恶盘踞。”
　　“那在我的领土之外。”瑟兰督伊挥挥衣袖。
　　“我知道。”莱戈拉斯早就料到父亲的反应，“不过那里距离罗瑞安很近，难道我们不应该去警告一下同胞吗？”
　　“你是想让我派人去通知罗瑞安之主，让他们小心河对岸的邪恶势力吗？”瑟兰督伊悠悠的反问。
　　“你是王，你的决定。”他汇报完毕，躬身行礼准备离开。
　　瑟兰督伊看着他无谓的表情和转身而去的背影，悠悠得道，“那么，你就作为我的使者，去一趟罗瑞安吧。顺便打探一下那个上古精灵。反正他们的使者也来过几次，有来无往非礼也，不是吗？”
　　莱戈拉斯不敢置信的转过头，俊美白皙的脸庞满是诧异，然后微微勾起唇，“真的吗？”
　　他可以在中土自由走动了吗？想大笑又不敢确定。必须承认，他最看不透的就是他的父王了。
　　瑟兰督伊却做了一个他可以退下的手势，起身转头离去。
　　唔，逼的太紧，果然也不太好吧。
　　看到儿子和从前一样开心的表情，瑟兰督伊并不后悔自己退让一步的决定。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9.凯萨督姆

　　维拉中能力略逊于曼威和乌欧牟的奥力，是掌管所有造就埃尔达的物质。他热爱锻造金属，是通晓一切工艺的大师。诺多精灵向他学了很多技艺，甚至青出于蓝。
　　奥力渴望像伊露维塔那样创造子女并传授自己的技艺，便在魔苟斯的黑暗笼罩中土时创造了强壮坚韧、顽强不屈的矮人。
　　然而世间只有伊露维塔赐予的存在，伊露维塔虽容忍了奥力的子女——矮人的存在，但矮人一直与精灵不和谐。另外因为奥力瞒着妻子——创造大地树木花草百果的雅凡娜，雅凡娜因此预言，奥力之子女将不会喜欢雅凡娜所爱之物，他们只喜欢自己双手锻造之物，挖掘大地，许多森林将遭到矮人的铁器无情的摧毁。
　　
　　奥力创造出七位矮人先祖，而后世最负盛名的便是都灵，他们是与精灵最为友好的一族，建立了伟大的城邦——凯萨督姆。
　　
　　
　　
　　离开密林，并未返回米斯龙德。
　　
　　艾儿·晨光东去，来到曾是精灵与人类起源的库维因恩和希尔多瑞恩所在的卢恩内海。
　　因为少有伊露维塔子女的造访，那里依然保留着远古的样貌。
　　内海一圈蕨类树木，高大粗壮，甚至连罗瑞安梅隆树都比不上。闻所未闻的远古飞禽走兽每天都在她身边环绕。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当她看到阳光下成群的金孔雀扇动着金色羽翼在碧蓝的内海滑翔而过时，那绝妙的景象令她难忘。
　　艾儿不忍射杀那些漂亮的生灵。只是找到了孔雀的巢穴，收集了金孔雀翎便折返。
　　告别卢恩内海时，虽然那里像是一个世外仙境，可是她却有种与世隔绝的奇异抽离感，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孤独。
　　
　　她返回西行，绕过密林的南部，穿过安都因大河与罗瑞安南部，由红角隘口进入魔瑞亚，也就是凯萨督姆。
　　
　　凯萨督姆的西门在迷雾山脉西瓦南河之尽头，数十哩的陡峭崖壁上宏伟的瀑布倾泻而下，刻画出了一个相当壮观的景象。更有座在黑暗时代被毁去的巨大断桥，但依稀能看出当初横跨天堑时的恢宏。看着天地的造化与矮人的文明，不由心生崇敬。
　　顺着河谷，贴着魔瑞亚矮人沿着山壁开凿的巨墙一路走着。西瓦南河被山拦住去路形成一个幽深静止的小湖，湖水并反射任何景色。整个谷底都淹没在灰蓝色迷雾中。陡峭悬崖在一侧低头注视着这个邪异的河谷。悬崖高耸看不到顶，云层漂浮在半山腰，虽然这里比密林开阔得多，却照不到日光，依然显得很压抑。
　　
　　苍白的石壁上没有入口，甚至连条细缝都没有。但当月光照耀山壁时，如一股银色的流水注入裂缝，像蛛网一样扩散出去，银色的线条出现了，随着月光增强，线条渐渐清晰，形成了都灵的七星徽记与费诺家族的圣树徽记。
　　
　　在黑暗时代，面对同样的敌人让矮人和精灵开始建立友谊。矮人的家园被摧毁后，许多诺多高等精灵的后裔，还有罗斯洛立安的凯兰崔尔女王也率领精灵参与兴建。精灵的帮助让凯萨督姆的工程前所未有的宏大，它被建成中土大陆一座庞大的地下城市。贯穿迷雾山脉，包含错综复杂的坑道网络，宏伟巨殿，高大圆柱，深不见底的坑矿。
　　都灵之门用只能反射星光和月光的伊希尔丁金属所造，上面用精灵语刻着暗语。凯萨督姆的全盛时代，国力强盛，大门很少关闭。方便精灵与矮人的进出交流。
　　
　　然而在这样黑暗的地底世界，又有半兽人的横行和不知名的生物存在，精灵们便给它取了一个不详的名字——「魔瑞亚」，意为黑暗坑洞。
　　
　　在第三纪元1980年的这一天，魔瑞亚的矮人从大门口发现了一个精灵前来拜访，当她摘下兜帽时，就连一向跟精灵的审美有所偏差的矮人们也都全部惊呆。
　　这位来自米斯龙德但拥有远古精灵容貌的绝美精灵被带到了国王都灵六世面前。她称自己与米斯龙德精灵之主打赌。精灵王说凯萨督姆的矮人虽自诩伟大的山洞开采者，但顶多能在魔瑞亚挖出50哩。她却说，矮人们能挖出比那多一倍的距离，于是她就要来证实给那位精灵王看。
　　
　　“才一倍？”头脑简单，性格固执的矮人们都骄傲又不屑的笑了。“精灵知道什么？”
　　胡子垂地的都灵六世傲慢的道，“就让这位精灵见识一下，我们在魔瑞亚的地底能挖出比那多十倍的距离！”
　　
　　于是艾儿·晨光便来到凯萨督姆的地底深矿。地下太过闷热与狭窄，她令光阴回罗瑞安，自己则和一群矮人一起没日没夜的开采。因出身低微，她从不高高在上，好奇而虚心，学都很快，长得又很美，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矮人们都很喜欢她，纷纷传授她开采的技艺和辨识宝石的能力。
　　她带来了很多港口精灵承自远古的锻造技艺和矮人们切磋，也赠予矮人们很多浅湾明珠。不喜欢大海的矮人们很少见这种明珠，称自从美丽安时代后，他们就没见过这样的珍宝了。
　　
　　她经常站在高挂灯火通明的水晶灯，精雕细琢的金顶与银砖铺成的大殿里，呆呆看着那数百个高约一哩，雕刻着参天古木的大石柱，打磨过的黑色墙壁如同镜子一样闪亮，数千个都灵矮人在这里集会用餐，场面非常宏大。
　　她贴着只容一人过的崖壁，旁边是数十条垂落的绳索和铁链，还有上下来回穿梭的矿车。小心翼翼探头张望那深不见底的矿坑，猜想会不会一直通到地核。
　　她时常迷失在曲折的陡峭台阶，一个接一个的相似拱门，黑暗的繁复隧道里。地底还传来汩汩的水声，巨大的水车在地下暗自运作着。到处可见数百级的台阶来回盘绕，被命名为「无尽之阶」，一直从山顶通往深渊。
　　她也在堆满黄金，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蛋白石，金刚石的一间间储藏室里，日复一日的鉴定分类那些随便一颗就能成为王国传世珍宝的宝石。
　　
　　然而，最令凯萨督姆出名的并不是地底的黄金和宝石，而是秘银。等量的秘银价值是黄金的十倍，延展性如青铜，炼成金属则轻如鸿毛，其光芒永不会褪色。精灵们酷爱它，将它打造成星月金，即伊希尔丁。而一件秘银铠甲的价值可以抵得上数个富庶的城池。
　　从黑暗时代一直到安格马王国时代，半兽人经常袭击这里，为把秘银献给魔君。但是矮人抵抗住了攻击。第三纪元，银矿过度开采变得稀缺，贪心的矮人们更加向深处挖掘。
　　
　　在凯萨督姆，昼夜失去了意义，方位也完全不存在了。
　　她发现哈尔达送她的精灵绳索起到了关键作用。最开始，让它打结的时候它松脱，让它松脱的时候它倒是结的死紧。适应了一阵子后，它开始演变成了各种工具，可以牢牢的拴住她的身体，也可以在迷宫般的地道和分叉口里做线索。
　　
　　她曾好奇的问矮人们为什么不喜欢大地的一切，她无法想象有生灵不热爱光明，不喜欢看辽阔的夜空？和被瓦尔妲点亮的闪烁群星？
　　矮人们都笑了，说他们热爱的一切都能在这里找到，那何必到地面去呢？
　　
　　曾听数千名矮人在上下数百哩的坑道里唱着歌，低沉的嗓音在岩壁上回荡，他们轻松抛着工具，敲打着坑矿里不同的岩石发出各种叮咚声音来伴奏，把枯燥重复的劳作变成了娱乐。连她也被那完全不同于精灵歌声的朴实欢乐所感染。
　　
　　他们还把她带到最底的深坑去。关掉所有汽灯。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在黑暗中静静地扬着头等着。
　　过了片刻，当眼睛适应了黑暗时。她也仰起头。
　　
　　突然，她发现根本看不到顶的深矿就像一个巨大的天幕罩在头顶。而秘银之矿在上面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地底的空气流动中发出一亮一暗的光芒，就像满天星斗在向她眨眼。
　　
　　艾儿一下子捂住了嘴，掩住了惊呼。她震撼的无以复加，终于明白矮人们的意思。
　　
　　地底深处，竟然真有漫天繁星的夜空。
　　
　　
　　
　　在伊露维塔将维拉的乐章创造成这个世界时，传说每一座山都有心，就像每座森林都有魂一样。更有传说在中土核心地带，还有会说话的树。远古精灵教他们复活，说话，甚至行动。
　　
　　瑟丹让她寻找的，就是摩瑞尔地底的山之心。一颗巨大的，圣白的宝石。虽然她未曾见过，但根据描述，任何生灵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它吸引。
　　
　　漫长的发掘也有令艾儿觉得无聊的时候。偶尔她想念外面的阳光与空气时，她会在迷雾山脉东西徘徊。一连数天潜伏在卡兰拉斯雪峰寻找那传说中的雪豹，但是通常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块石头动了一下，她才知道那石头其实就是一只雪豹。
　　风雪肆虐的雪山顶，不消一会雪就会盖满她的身体。她突发奇想，一只雪豹为什么来到这样的山顶，没有猎物，也没有同类，孤独的它到底是来寻找什么呢？
　　
　　终于，那一天坐在矿车上的她凿开一个透露出丝丝白光的岩壁，然后她发现看到了一颗璀璨硕大的白色宝石正在山体里闪耀着。那白光丝丝透过黑暗映照她的脸孔和双瞳，宝石里像是融入了一整个星系之核。
　　
　　她知道，这一定是山之心。
　　终于找到了。她欣喜又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起来。
　　
　　然而，就在此刻，脚下的地底深处有着一阵轰鸣声，一种奇异可怕的震动传来。她连忙拽住绳索。
　　
　　不止她感觉到了。那一波强烈的震动让在卡拉斯加拉顿宫殿的凯兰崔尔感觉到了，波动波及的迷雾山脉北部的瑞文戴尔，令爱隆感觉到了。这波动甚至传到了海边，瑟丹感觉到了。也传到了迷雾山脉另一边的密林，令瑟兰督伊也感觉到了。
　　中土的精灵之主们，都感觉到了有一股可怕的黑暗力量，正从迷雾山脉的地下复苏，并涌现出来。
　　
　　在凯萨督姆深矿中的艾儿低下头，看着妖异的火光从地底慢慢浮上来，伴随着地底矮人们的惨叫，正一层层的往上蔓延。随着火光，热力也传了上来。她感知到有种恐怖而未知的力量正在靠近。
　　
　　地底再度传来震动，身边的一条条铁链断裂，矮人们惨叫着掉了下去。还不及反应，她的矿车一震，铁索断裂，她一下子也坠下，手中的山之心也飞了出去，她伸手一捞没有抓住。但是她在坠落面向下的时候，看到地下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包裹着一个人形黑影，精灵之眼发现那里凝聚着无法想象的邪恶气息。接着一个带着大角的巨大恶魔头颅从火焰中冒出，大口一张，便将山之心吞没了。
　　
　　已有不少冒险经历的她在惊惧中勉强稳定下落的姿态，拔箭开弓，但是箭矢在射到那只怪物之前就被它周遭喷射的硫磺和火焰燃烧殆尽。
　　她左手挥出精灵绳索，绕在旁边的山壁凸出的岩石上，暗暗祈祷绳索能听话的打一个牢固的结。果然绳索结起，她紧拉住绳索，身体一下子稳定住不再下落。她连忙攀上山壁，紧紧贴住，冷静自己，思索对策。
　　 
　　这时，下面另一侧的通道中奔出了都灵六世国王，带着矮人部队挥动斧头来了。
　　 
　　“退回去！斧头没办法战胜这怪物！”她冲他们大喊。
　　然而，她的声音淹没在怪物的吼叫和灼烈燃烧声中。怪物攀上岩壁，一侧翅膀轻轻一挥，都灵六世和众矮人部队都被火焰吞噬，连渣都不剩了。
　　
　　——竟然那么容易就被消灭了！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直到此刻，艾儿才深刻体会到了一种无法战胜的恐惧感，她所历经的试炼中，没有一个怪物会如此可怕，远远地就能感觉到深蕴其中的巨大黑暗力量。
　　
　　尚不熟悉精灵史的艾儿并不知这就是炎魔，来自地狱的恐怖怪物。那连维拉都会感到头痛的巨型蜘蛛，炎魔只需一鞭子就能轻松赶开。
　　上古时代，炎魔之首葛斯摩曾经杀死三位高等精灵的至高王，其中包括打造精灵宝钻的诺多至高君主费诺。它们是精灵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
　　
　　那怪物在自下往上又喷出一股烈焰，就在她以为自己也要被吞噬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那些火焰在她面前自动分开，又在她身后聚拢，而喷火怪物向上爬时，居然怪叫一声从她身边避开了。
　　看着身上泛起的金色咒文。她突然想起凯兰崔尔所说的瓦尔妲之祝福和英格威的礼物会让魔苟斯的仆从没有办法接近他。
　　
　　原来这怪物是魔苟斯的走狗。
　　仰头看看山壁，借由精灵绳索，她轻而易举的逃出矿坑，迅速来到第一大厅。
　　怪物正四处喷着烈焰，从背后抽出一股火焰，挥动间形成火焰鞭在大厅里抽动，扇动着蝙蝠般的羽翼，随意肆虐。大厅里到处是倒塌的石柱与燃火的矮人们哭叫奔逃的声音。
　　她目光所及都是火光和残垣断壁，头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掩护着那些矮人们，跳过陷落的地板，往凯萨督姆的东门跑去。
　　
　　一道黑色深渊出现在面前。那上面建筑着一座细长的，没有栏杆的，只容一人通过的大桥。那便是最负盛名的凯萨督姆大桥。其位置易守难攻，曾是黑暗魔君索伦久攻不下、最痛恨的所在。
　　
　　因自己有咒文保护，她先让所有幸存矮人通过，之后才轻盈快速的穿过大桥。
　　过了这座桥，就会来到魔瑞亚的东大门，那里有镜湖流出的银光河。然后……
　　
　　突然间，她在狭窄险峻的凯萨督姆大桥上刹住脚步。
　　
　　……然后，就到罗瑞安了。
　　
　　不，如果她就这么逃走了。怪物到处肆虐，不仅她的矮人朋友们会死，整个摩瑞亚会坍塌，连距此处不远的罗瑞安也会遭殃。
　　她的罗斯洛立安！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毁灭。
　　
　　她停下来，转了过去，面对着第一大厅的残破大门。
　　心中砰砰直跳，她该怎么办？这是她的试炼吗？还是她的死劫？
　　
　　重伤的矮人们相互扶持着，不明白她为什么停下来，在悬崖的那一边大声呼喊她。
　　她根本没时间细想了，“走！” 她回头对着桥对面的矮人们喊，“去罗瑞安寻求光明女王的帮助！快去！”
　　
　　炎魔扒开大门，出现在桥上，朝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烈焰扑面而来，她的发尾和衣脚立刻卷曲了。
　　在这样危急的时候，她感觉到强大的能量溢满全身，然后慢慢集中在额头，像火在灼烧一般。
　　怪物展开双翅，简直如整座大殿一样宽，是要发起战斗攻击的先兆，挥动鞭子抽了过来。
　　她额头的印记骤然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形成一个硕大的白球，罩住了她的身躯，大桥，还有矮人。鞭子挥动在光球之上，便不能再往下移动半分。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乎就要昏厥过去，跟炎魔比她瘦弱的身体就像是风暴大海中的孤舟，却怎么也不会被倾覆。她强忍着，稳定住身形决不后退半步。一股热流从鼻孔中缓缓流出。
　　
　　惊呆的矮人们没想到有精灵愿意舍弃性命争取时间救助他们，然后在都灵王子的带领下慌忙逃出魔瑞亚。
　　
　　“让开！女精灵。”炎魔用着远古的邪黑语言道，声音就仿佛地底深处的轰鸣。
　　
　　“你别想从这里出去！”她一字字得道，“有我在，你就永不能踏出凯萨督姆！”
　　
　　她的话语就是一股强大的封印力量，咒符布满了全身。她额头间的白光越发耀眼，慢慢凝聚成一道强烈的光芒射了出去。怪物被击中，发出恐惧刺耳的尖叫，跌落大桥，在尖叫声中摔落深崖。
　　
　　这时，就像是整个生命里都释放了出去以后，她额头上的光终于暗淡了下去。
　　
　　她一下子软倒，整个身体都像不是自己的了。然后，她花了很久才勉强走出魔瑞亚山洞。
　　见到阳光的那一刻，感受到了风的吹拂，才有活在尘世的感觉。
　　
　　然后，突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0.炎魔复苏

　　阳光照在她冰冷僵直的身体上，却没办法令她的体温回升。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舔她的脸和眼睛。视线朦胧中，光阴温柔的低头看着她，前腿曲起，跪了下来，她扶着马背，勉强爬了上去。 
　　光阴沿着银光河，没有快跑，只是小步奔回到了罗斯洛立安。被守卫精灵发现。他们立刻通知亚玟。
　　闻讯赶来的亚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唤着艾儿，她却一动不动的伏着。亚玟一抬手放上，结果她直接从马背上滑下。
　　“艾儿！”她惊呼。
　　艾儿倒在她的臂弯里。亚玟又惊又忧看着她的眼睛，耳朵，鼻子，还有唇角都流出鲜血。
　　旁边的精灵们惊叫起来。亚玟脸色苍白，依然镇定的吩咐，“取药，备水，小心抬起她，去请女皇大人来。快！！”
　　
　　在昏昏沉沉中不知度过了多久。多数时间她毫无知觉。少数时候会看见亚玟的泪颜，还有凯勒布立安关切的目光。她能听见不同的精灵咒语在耳边响起。但是她无法动弹，躯体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再后来，她才慢慢感到疼痛与寒冷。然后，疼痛和冰冷的感觉也渐渐消失。
　　终于，温暖与生命力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她张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卡拉斯加拉顿的银色宫殿里。
　　开放的落地雕花窗前站着一个绝色的美丽精灵，长裙曳地，忧郁而静默。艾儿以为是亚玟的母亲凯勒布立安，定睛看去却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凯兰崔尔本人。
　　笑容绽放，“大人。”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你醒了。”凯兰崔尔转过头来，忧郁褪去，蓝眸冰冷，神情严肃，“觉得如何？”
　　“没事。”她轻轻咳了一下，坐起身，身上还有些懒懒，却挥挥手臂，笑着说，“看，都好了。”
　　她竟毫无反省之意。凯兰崔尔更加冰冷的说，“以精灵之躯去挑战魔苟斯的炎魔？你在想什么？”
　　我根本没想。艾儿心道。她道，“大人，我知道我不是它的对手，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杀害那些矮人。在我还是人的时候，精灵们让我懂得不管是什么的生灵，精灵都不会轻易放弃任何生命。”
　　“所以，你便要放弃你的生命？即便你是上古的凡雅精灵，即便你接受过瓦尔妲的祝福，你也战胜不了炎魔。” 想起远古亲族的惨死在炎魔掌下，凯兰崔尔的蓝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我那时以为那是我的试炼嘛。”
　　 “我不相信瑟丹会给你这样的试炼。”凯兰崔尔从未这样声色俱厉，“你这样不计后果的愚勇，非我族类的行事！”
　　本来以为会得到女王嘉奖，却是劈头盖脸一番教训，她可是罗斯洛立安的大救星耶！
　　艾儿口不择言的赌气道，“我本来就不是你们中的一个！在这里，我没有父母，没有族人。我什么都没有，无论身为人，还是精灵。”
　　凯兰崔尔的眸光一敛，慢慢转身，低声道，“此话再说一次，我永不许你踏上罗斯洛立安——永不！”
　　
　　这天早晨，从安罗斯之丘到卡拉斯加拉顿都下着雨。罗瑞安无尽的阳光居然消失了。
　　亚玟回到宫殿，抖落着发丝和裙摆上的水滴，听到精灵们都在说，陛下在生气，殿下在哭泣。
　　问清楚前因后果，亚玟移步来到高处的瞭望塔。整座瞭望台都是白色的，镶嵌银色的雕花柱，穹顶上有一串串水晶垂下，在那里可以俯瞰安罗斯之丘和宁若戴尔河，是艾儿最喜欢的地方。
　　果然看见艾儿红着双眼，坐在闪光的栏杆旁。穿着一件如浅湾明珠般的浅粉色长裙，裙摆荡漾如波浪，腰间缀满了闪光的珠粒，长发没梳辫子，随意披散，女精灵用珍珠点缀其中。她的美丽带着海外仙境的脱俗，她的打扮如同中土的精灵贵族，但她的坐姿一点也没有精灵公主的优雅，抱着膝盖，缩着肩膀，哭的像个孩子。
　　呵，真不愧是晨光殿下，她难过的时候，整个早晨都没有阳光，就如她昏迷时一样。
　　“明明都有勇气独自面对炎魔，大人一句话，却令你在这里哭。阳光都让你哭没了。”亚玟靠在门柱旁取笑。
　　艾儿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亚玟，知道吗，无论在多么艰苦的试炼，多么漫长的煎熬，我都可以忍耐，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想得到她的认可，一句赞美，一记微笑，对我来说都足够了。可是……”
　　亚玟轻移莲步，坐她的身边，“你虽然出生在维林诺，可是你苏醒却在这里。之后就去完成王之试炼，数十年来你几乎毫无音信，我们都担心你死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而后你出现在我面前，却七孔流血，瓦尔妲之光耗尽，生命力在迅速离开你的身体。大人费尽心血花了整整七天七夜也无法救回你。我们甚至请我父王从瑞文戴尔赶来。两位精灵王一起合力才好容易将炎魔的邪恶之火从你体内驱离，让瓦尔妲之光重新凝聚回你的体内。然后你在双树下又沉睡了整整三个月。醒来之后，你却告诉大人，你不是我们中的一个，你在这里没有亲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时发生了那么多事，愧疚的道，“对不起。”
　　“你不该跟我道歉。”亚玟回答。
　　艾儿又开始泪眼汪汪，“大人还会原谅我吗？”
　　“活了那么久，什么都看的淡了。但这一千年来，我从没见她那么焦急过。”
　　艾儿更加后悔，随即想起什么，“天哪，两位精灵王一起救我。我的命那么值钱哦？”
　　“你可是中土最后一位上古精灵。”亚玟又取笑，随即收敛笑容，“心急的矮人们在魔瑞亚挖的太深而唤醒地底未知的邪恶，这是能预见未来的父王最担忧的事情。父王亲自来罗斯洛立安，除了救回你，也要和凯勒鹏与凯兰崔尔两位大人商议对策。远古时代，炎魔曾杀死数位高等精灵的至高王，强大到根本没有精灵可以战胜。也许是维拉的安排，拥有瓦尔妲之光的你刚好就在那里，我们根据后来的情形推测，你虽然未能将它击毙，却将它封印。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吗？”
　　那时情况危急，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我当时只想着不能让它出来祸害罗瑞安。我好像说，「有我在，你就永不能踏出凯萨督姆 」。”
　　亚玟了然的点点头，“就是它，言灵之咒。出口即成真，来自维林诺的高等咒术，只有迈雅和高等精灵才会使用的一种强大而禁忌的咒术，大约是至高王英格威赐予你的礼物之一。你用瓦尔妲之光结合英格威的咒文将它封印在摩瑞亚的深渊里。虽然凯萨督姆从此不复存在，但炎魔亦不能离开魔瑞亚为祸世间。”
　　艾儿点点头默然。根本不知道她面对的是那么可怕的敌人，现在想想也后怕，但心中也不禁隐隐生出骄傲。她竟然封印了那么强大的怪物呢。
　　亚玟持起她重伤后有些冰冷的手，又抚上她的额间印记，“言灵之咒太过强大，你尚不能控制自如，而导致反噬令炎魔之火侵袭。再加上你又过度释放瓦尔妲注入你体内的光，我们都以为无法救回你了。父王说，这封印恐怕也只能维持千年，但也能保得世间暂时的太平和罗斯洛立安的光明。你真是疯了！告诉我，你这么心急完成试炼，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艾儿转向望着瞭望台外阴雨中的梅隆树，“亚玟，你恐怕无法想象。因为曾经是凡人，所以我现在只要一想起我曾只有那么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就非常的恐惧。有时候看着水中的倒影会出现自己灰发的样子。有时候我会梦见成为精灵只是我的一场梦。我更会担心一觉之后已经化为枯骨。那我该怎么办，我还来不及找到我存在的意义和使命……”
　　没想到她对时间竟然有如此深的恐惧，亚玟起身，走到瞭望台的另一端，沉默了许久，突然回眸浅浅一笑，“我曾读到过一首诗，是千年前一位人类诗人所做。其中有这么几句。”她回思了一下，在细雨中用动听的声音诵道。
　　……
　　呵，诗人啊，夜晚降临，你的头发变灰了。
　　在你孤独的深思中可曾听到来生的消息？
　　我在守望着，看着年轻漂泊的心相聚，两对渴望的眼睛期盼音乐打破他们的沉默，并替他们说话。
　　谁来为他们编织热情的歌，如果我坐在生命的此岸沉思死亡和彼岸？
　　如果离家的游子，来这里守夜，低头聆听黑暗的微语。
　　又有谁把生命的秘密在他耳边低诉，如果我，关起门来，试图摆脱凡尘的羁绊。
　　我永远和村里最年轻的人一样鲜活，和最年长的人一样睿智。
　　那么，我的头发变灰又如何？
　　……
　　黑发流淌在雪白的衣裳上，即便是在阴云下的暮星依然发出夺目的光彩。
　　亚玟轻轻一笑，“所以，别畏惧时间的流逝，它或许会带走青春，却留下睿智。终有一天，你会找到灵魂的归属。”
　　细品那像清泉般的诗句，浮躁的心也瞬间平复。艾儿笑了，“亚玟，跟你一比我就像个什么也不懂的野丫头，整天跟水手矿工混在一起。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如你一样？”
　　亚玟坐回她身边微笑，“那你要尽快通过生存的试炼，去拜访我的父王，爱隆王。我相信他会给你一个亟需的试炼。”
　　去那保留着远古记忆的瑞文戴尔呵！艾儿点点头，绽开了欢笑。
　　罗斯洛立安的乌云突然散开，阳光从空隙中洒落，让梅隆树的金叶重新发出光芒。
　　“对了，密林的使者，森林之王瑟兰督伊之子今天会抵达。”亚玟随口提及，“两位大人都在忙于凯萨督姆之事。你也是罗瑞安的殿下，别国的精灵使者于礼也当见一见。”
　　“啊，我刚想起来，应该返回米斯龙德了。”艾儿一跃而起，“我去换衣服准备出发。”
　　亚玟对她的反应有点狐疑，“艾儿，罗瑞安有很多精灵贵族，瑞文戴尔也不少有高等精灵的后裔，你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也很少跟他们联络。”更不提她自己的两位哥哥可是爱隆王之子，身份尊贵的精灵王子，也是葛罗芬戴尔麾下的猛将，多少精灵女都爱慕不及。
　　艾儿看着亚玟，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亚玟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你心里，是不是在惦念着谁？”
　　“我会惦记……谁？”话虽如此，可她脸色一变。
　　亚玟单手撑在栏杆上托腮道，“那为何，我的两位皇兄你看都不看一眼。”
　　艾儿惊诧的反问，“你有哥哥？！！”
　　回答她的，是亚玟不出所料的笑。
　　
　　再度踏上罗瑞安的土地，已经五百年过去了。
　　森林精灵一行人从安都因西岸登陆罗瑞安。守卫早已通报城中之主，并来引路。
　　一路畅行来到卡拉斯加拉顿。在仰望那座精灵世界之心时，旁边的梅隆树林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引起了莱戈拉斯的注意。
　　那一瞬，金叶的掩映下，银色的树干中，他看到一个光芒耀眼的窈窕身影，骑在一匹俊逸非凡的精灵神驹上，四蹄如雪，奔跑如飞，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那是晨光殿下和她的坐骑，神驹光阴。”罗瑞安守卫精灵颇有得色的介绍，“我们光明女王的座下，不仅有暮星，也有晨光了。”
　　「呵，就是父王提及的，那位声名远播的上古精灵晨光啊。」
　　一路上，莱戈拉斯敏锐的听力早已不止一次听到罗瑞安精灵们在用南部精灵语谈论她。
　　男精灵们谈论着——
　　“晨光殿下真美啊。有她在，罗斯洛立安的早晨就特别温暖美好。”
　　“可惜她要回米斯龙德了。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啊。”
　　“她在福罗契尔冰封深海里打捞沉船花了好几个月。”
　　“猎取海蛇皇皮也花了很久呢。”
　　女精灵们谈论着——
　　“使者带回来那些殿下获取的深海海藻对皮肤很好呢。”
　　“还记得她从安德拉斯带回来的火山泥吗？”
　　“嗯，嗯。怎么不记得。”
　　大家都在说——
　　“这次啊，也多亏了晨光殿下的封印。”
　　“殿下自己差点醒不来啊。”
　　“是啊，那几个月的早晨真是太晦暗了。”
　　听着那些议论，看到那个身影，莱戈拉斯也不由在心中勾画她的模样，却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个娇弱的身形和那些冒险联系在一起。究竟，那会是怎样一个精灵呢？
　　正在此刻，暮星亚玟出来迎接。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您依然那么美。”莱戈拉斯垂首行礼。
　　“王子殿下，的确很久了，北方的同胞真该多走动走动。”亚玟微笑回礼。
　　旁边的精灵差点翻眼。过了数百年，这两个美丽生灵依然那么客气，就像森林里的两棵树，离得那么近，却永远不会有交集。
　　宫殿里，莱戈拉斯说明来意，他如何发现哥尔多哥的黑暗积聚，并告诫他们要小心。
　　亚玟静静听着，秀美的眉峰微微蹙起。现在罗瑞安这块中土的最后净土可谓腹背受敌。西边有魔瑞亚，东边是哥尔多哥，情形相当严峻。
　　接着她也将炎魔复苏的事情告知莱戈拉斯。数月间，曾经辉煌的凯萨督姆已不复存在，现在那里到处都是半兽人横行。都灵后人已经转而去密林北部的孤山和铁丘陵。
　　对矮人始终没什么好感的莱戈拉斯得知此事，也暗自想要回去禀告父王留意矮人们的动向。
　　“殿下，请看这个。”莱戈拉斯又双手执起那支密林里射死黑寡妇之王的箭，“恕我莽撞，但是请您告诉我，我的判断没有错，这支箭是从罗瑞安的凯兰崔姆长弓射出的。”
　　亚玟接过那支箭，细细的看，看到出神。莱戈拉斯不由得有点纳闷。
　　实际上，每支凯兰崔姆箭羽都是精工制造，有其缔造者的独特印记。而亚玟一眼就从箭尾认出了一个昆雅文的标记——「EL 」。不会错的，这支箭是出自艾儿·晨光之手！
　　怎么回事？一时间，各种念头闪现。
　　亚玟自然知道艾儿曾是莱戈拉斯带来罗斯洛立安的，但莱戈拉斯是否知道晨光就是当初那个人类少女伊尔碧绿丝呢？
　　那时，时光之咒被传递，莱戈拉斯返回密林前也曾问及伊尔碧绿丝的去向，得到的答复是她已经离去，返回人间了——当时谁也没料及她会去而复返。亚玟也有些奇怪伊尔碧绿丝竟然未向莱戈拉斯告别。
　　后来的数百年间，虽然罗瑞安曾数度派使者去密林，但莱戈拉斯一直未曾到访。所以他应该是无从得知伊尔碧绿丝复返又在罗斯洛立安沉睡。
　　艾儿苏醒后即去了米斯龙德。没听说她到过密林。那么，这支箭又是怎么落到莱戈拉斯手上呢？
　　艾儿和莱戈拉斯之间，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呢？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不要说明原委？亚玟犹豫间，看到莱戈拉斯清澈犀利的眼神，想起艾儿刚刚几乎落荒而逃的行为，再加上她们后面那几句对话……嗯，挺有趣的不是么？
　　忽然之间，心头有了计较。
　　亚玟行礼，慎重得道，“殿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支箭的确是来自罗瑞安没错。但我不敢确定它是由凯兰崔姆长弓射出。哈尔达队长近日一直在西部防范魔瑞亚的半兽人。我可以把他召回城内，请他仔细盘查每一个守卫精灵。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但我们应该能查的出来。若因此给您带来了麻烦真是抱歉了。请允许我在这里郑重道歉。”她这番话可以说是巧妙至极，且并未说谎。
　　对方都如此慎重的说了，莱戈拉斯反而不愿小题大做，特地让哈尔达放下手中重责来追查这件事，只一笑，“我想应该来自某个迷途的守卫吧。也不是太大的事，殿下不必操心了。”
　　亚玟微微一笑，“那么，我在这里谢过殿下不再追究之恩了。”
　　莱戈拉斯不再说什么，思绪却绕回那个密林之夜。
　　如果这支箭的确是来自罗瑞安，但为什么那个身影和那双眼睛，竟会有些熟悉……
　　
　　返回港口，林顿精灵对艾儿更加尊重，令她很是得意。她想去找瑟丹，告诉他山之心的任务她虽无法达成，但封印炎魔完全抵得上一百个任务，她现在应该有资格通过他的试炼。她已迫不及待的想去瑞文戴尔拜见爱隆王了。
　　但，她一直未能见到瑟丹，他只派人留了一句话给她。
　　“我要你通过的是生存的试炼，而不是死亡的试炼！如果你不懂这一点，你永远无法通过我的试炼！”
　　听到那句话，接连遭受打击、几乎绝望的艾儿在港口呆坐了数天不知何去何从，最后她只能翻开那块破布。
　　只要能完成这些试炼，她就能赢得凯兰崔尔大人的原谅和瑟丹王的试炼了吧？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1.死亡沼泽

　　再次离开米斯龙德，支持她的动力已经变成了一股意气——她非要完成试炼向瑟丹证明不可！
　　然而这种动力和远征的地点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愉悦。她丧失了从前的那种单纯快乐。
　　她在伊西立安的邪恶人类部落寻找猛犸墓园，完全没有卢恩内海看到金孔雀的美感。
　　她忍受火焰灼烧般的热度爬上末日火山收集灰烬，完全没有在雪峰等待雪豹的孤高之感。
　　她在灰烬山脉捂着耳朵也无法掩住堕落妖兽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没日没夜的折磨她，完全没有猎取海蛇皇皮的成就感。
　　她突然对这种无止境的试炼题目产生了疑惑，更多的却是厌恶。
　　这种厌恶感在进入死亡沼泽时，达到了顶峰。
　　先是光阴怎么也不肯踏入沼泽，一直在叼着她的袖子往回走。她左哄右哄，都没有办法说服光阴。也只好放弃，孤身走入。
　　刚开始，还有一些硬地，但越深入沼泽，她越觉得独自进入是个坏主意。地面越来越湿，池塘的面积也越来越大，让她更难找到坚硬的落脚之处，许多次她都差点沉入那咯咯冒着泡沫的池塘中。腐臭的味道一直伴随她。
　　白天，惨白的太阳毫无遮蔽的曝晒着大地。而夜晚就更是可怕。温度降的极低，连空气本身都变得又黑又沉重。当星光出来时，一丛一丛碧粼粼的火光在水面跳动，忽而出现，忽而又消失。
　　这个地方被称为死亡沼泽，除了水潭里黑色的水草，没有其他的活物。慢慢地，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她吃不下任何东西，也没有地方休息。每天只拿着那个镶银皮质水壶喝一点点从罗瑞安带来的圣水。
　　她已经算不出自己在这里走了多久。绝望浮现，她总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这个沼泽。
　　突然，一个想法闪现，她究竟是来做什么？她停下脚步。
　　罗瑞安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她到底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她急急的退后，一不小心被树根给绊倒了，若平常她会一跃而起，但重伤未痊愈，这些天又体力透支，她身子往侧一滑，左手深深的陷入泥浆中，她的脸不可避免的贴近了地上腐臭的水潭。
　　嘶的一声，一种诡异的味道飘出来，水潭里似乎光芒闪烁。眼前的池水变得像是某种窗户，让她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幽冥界。接着，她发现那个世界里，竟然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脸孔，闪着惨碧的光芒，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她。
　　她一下子惊跳起来，恐惧的四下张望。
　　目光所到之处，无数的尸体浮了上来。一张张脸孔，邪恶的，高贵的，诡异的，哀伤的，骄傲的，也都出现在眼前，头发与水草纠缠在一起，散发着恶臭。
　　两千年前，在最后同盟的黑门之战中，高大的人类拿着长剑，精灵射手们拿着弓箭，和半兽人，邪恶人类在这里奋战了几个月，死了很多生灵。从那以后，沼泽出现了，吞没了所有坟墓，这块大地也像是受了诅咒一样，那些腐烂的尸体一直到现在还清晰可见，也再也没有生灵敢踏入此处。
　　别说去翻检尸首了，连多看一眼都受不了。她一手捂住嘴，看着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尸体。绝望和悲伤泛了上来。她不住地掉着眼泪，踉跄的往后退。
　　天地之间弥漫这一股阴邪的气氛。死亡，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她仿佛看到亚玟惊讶的脸孔，凯兰崔尔的冷面还有瑟丹的怒容交错闪现，……最后，是一个修长矫健的背影。
　　「你真是疯了！你知道吗？」
　　她疯了吗？她或许真的疯了！不然她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永不许你踏上罗斯洛立安！」
　　不，请别，那样的话，天下之大，可有她的容身之处？
　　「你永远无法通过我的试炼！」
　　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她一定会努力证明自己，否则，否则她在这个世界可有存在的意义？
　　又一阵讥笑响起，「你是谁？你本来就连个名字都没有！」
　　是啊，就像维拉错开的玩笑。在这个世界里，她就像是从未存在过的虚构人物。
　　突然之间，脚下的沼泽里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孔，头发像水草一样的漂浮在脸孔四周。那双空洞的眼睛是如此的熟悉，那张绝望的脸孔清晰的呈现。
　　……那是她自己的脸。
　　「……不，我不会爱你！」
　　她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直挺挺的栽倒在沼泽里。
　　
　　“将军，那边有光！”外出巡视的刚铎士兵走过死亡沼泽时，有人报。
　　身穿灰黑色、印有白色圣树及刚铎七晶石徽记的铠甲，王子尔诺遥望一直阴云笼罩的死亡沼泽竟然会有光在天空浮现。思索了一下，率领一支小分队徒步进入。
　　他，伊雅仁督尔，简称尔诺，刚铎的人皇之子。一头卷曲凌乱的半长黑发，坚毅的灰蓝色瞳孔，英挺高大而强壮。手握重兵，是位常胜的将军，他的手下誓死效忠的何止千数。
　　数年前，亚尔诺登丹人请求援助，怕事的父王耽搁战机，然而迟到的他联合葛罗芬戴尔所率的精灵大军在佛诺斯特大败安格马巫王的邪恶大军，将整个伊利雅德从黑暗中解救出来。人类世界都传颂着这位年轻皇子，未来人皇的功绩。
　　他曾放下豪言，若给他精灵般的永生，整个中土都将臣服在他脚下。
　　而巫王逃逸，几乎成了毕生之憾。他常年在外巡视，以为此生将不染情丝，只与刀箭和战马相伴。直到，他偶然进入死亡沼泽，遇见了她。
　　那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地，只有她，绝美，超脱，是光明与希望的所在。
　　她身穿灰色的斗篷，盯着水塘里的尸身看着，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她放弃生命般的摔倒，想也没想到冲去将她一把从水塘中拽出。
　　“别看它们的眼睛！！”他冲她怒吼。
　　居然还有傻呆呆盯着尸身看的精灵。但他也立刻闭上嘴，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生灵，虽然脸上身上满是污水，虽然有些神思不属，但她还是美得让人屏息。浑身皮肤泛着金色的文字，看起来有点妖异。然后光芒暗淡了下去。
　　旁边士兵惊呼，“女巫！！”
　　尔诺喝道，“胡说！她是精灵。”
　　曾经与精灵结盟作战，尔诺当然很了解精灵。眼前的生灵拥有只有精灵才有的美丽。而且，她比他见过的所有精灵都要美。
　　惊呼继续传来，“巫精！！”
　　尔诺再度喝道，“再不闭嘴，我派你去守西力斯昂哥的双塔！”
　　士兵捂着嘴跑开。
　　那死亡之城米那斯魔窟旁的高塔早已荒废，夜晚还有安格马巫王出没，如果还有比此处更恐怖的地方，一定非那里莫属了。
　　被救的精灵非常安静，并不开口辩驳，瑟瑟发抖。
　　他解下披风替她裹起来，温柔的说，“这曾是战场。你不该看死者的眼睛，那会让你感到绝望。”曾经在战场上目睹太多死亡的他当然知道那是怎样的残酷，微微一叹，“会让你觉得没有一点希望，死亡连着死亡，一直到世界末日。”
　　从没见过他们的将军如此体贴，刚铎士兵们都有些意外。
　　虽然奇怪这个绝美精灵为什么独自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竟被他遇见，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尔诺突然生出了一股奇异的占有欲。他一向秉持战场上的哲学——想要的东西，直接武力夺取。
　　他伸手将轻盈的她抱起，她没有拒绝。暗自高兴的他把她放到他的马鞍上，她虚弱的靠在他怀里，任由他一路带回了米那斯雅诺，后来的米那斯提力斯——刚铎之都，众王之城。
　　
　　在第三纪元，一些迈雅的大能者被维拉派至中土对抗魔君的力量。他们都有强大的法术和睿智的头脑，多以老人的面目出现，便于和中土生灵沟通。虽有不死的灵魂，却有真实的肉身。衣袍的颜色象征他们的身份，而手杖则是他们法力和能力的表征。
　　若说彩袍萨鲁曼最爱的便是精工巧手的技艺，褐袍瑞达加斯特最爱的是花鸟草虫飞禽走兽。那么灰袍甘道夫最爱的，恐怕就是中土的伊露维塔子女——精灵与人类吧。
　　甘道夫是最后一位登陆灰港的巫师，被瑟丹王接待。瑟丹一眼看出了甘道夫的睿智和伟大，于是，将一件攸关中土生灵的重要宝物托付给了他。
　　甘道夫一踏上中土，就爱上了这完全不同于阿门洲的生灵与万物。他喜欢在精灵世界里游历，听他们美妙的歌声，看精湛的技艺；喜欢在刚铎的白色高塔俯瞰帕兰诺平原；喜欢跟矮人们唱着歌喝着啤酒吃着烤肉；也喜欢钻到夏尔的半身人洞穴里，抽一支烟消磨整天。
　　为此，萨鲁曼总说他无所作为。他深知萨鲁曼是对的。相对于萨鲁曼极强的计划性和达成愿望的决心，他总显得懒散随意了许多——谁让中土这么美好，他又是如此享受这一切呢？
　　而这一想法，在卡拉斯加拉顿美妙的空中银色宫殿见到光明女王凯兰崔尔时更得以印证。是谁说中土最强大最美丽的精灵是凯兰崔尔的？嗯，那可真是说对了。
　　当她从台阶上款款走下时，美的能令老人们都肃然起敬。
　　“my lady，”甘道夫微微颔首，“走遍中土，无论我遇见多么美的生灵，总会想这大约是我遇见最美的生灵了吧，但是再见您时，我依旧觉得他们根本无法跟您相提并论。”
　　这样的赞美，令凯兰崔尔都不由展颜一笑，唤着他精灵语的名字，“米斯兰达，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人类的巧舌？”
　　甘道夫也笑了，满脸皱纹，“这自然不是巧言。放眼中土，谁还能与您媲美？”
　　凯兰崔尔却轻轻笑道，“至少还有两位。瑞文戴尔的暮星，以及……”
　　甘道夫立刻会意，“女王指的，可是最近非常有名的晨光？”
　　凯兰崔尔轻点头，“你特地过来，不会是为了选出「中土最美」吧。”
　　面对甘道夫，连一向严肃的凯兰崔尔都开起了玩笑。他有种奇特的力量，让人亲近同时又保持崇敬。
　　女王一抬手，持着手杖的甘道夫和她一同走上了瞭望台，望着西边魔瑞亚的方向，甘道夫笑容收敛，“凯萨督姆陷落，半兽人在红角隘口横行。从此以后，罗斯洛立安不会太平。”
　　凯兰崔尔轻叹，“不止如此，密林王子也带来了消息——哥尔多哥的阴云。”
　　甘道夫豁然回首，“死灵法师？！”
　　凯兰崔尔微微点了点头。
　　甘道夫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安都因河谷那一岸，长长的吐了口气，“您准备怎么做？”
　　“若要对抗这两大势力，只罗斯洛立安一方恐怕难以抵御。”自从炎魔复苏之后，凯兰崔尔越发感到心力交瘁，她的力量恐怕难以独自支持。一手扶住栏杆，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要召开一个新的议会，名唤圣白，专为对抗黑暗势力。号召整个中土世界的四位精灵之主与国王和五大巫师参与商议并结盟。”
　　“精灵与巫师啊……”甘道夫远目。精灵固然有着精巧工艺和永生的寿命但生性善良，巫师也有着睿智的头脑和高超的法力但数量极少。如果真正的战争到来，那血染山河的残酷战争里，他们能够抵挡魔多的大军吗？
　　甘道夫沉沉得道，“您不邀请人类王国参与吗？”
　　凯兰崔尔叹息道，“北方登丹已亡国。现今刚铎人皇懦弱又心胸狭窄，刚铎皇子只逞匹夫之勇。弃守伊西立安，国力式微。”她摇摇头，“何况，人的心，总是特别容易被侵蚀。他们或许能战胜黑暗，但也可能助长邪恶滋生。”
　　甘道夫心知她说的是事实，正是埃西铎之故才保留了黑暗的种子。
　　凯兰崔尔转向看着他，从他的睿智双瞳，灰须，一直看到他伏在栏杆上的手指及上面闪烁的光芒，悠长得道，“米斯兰达，我需要一位圣白议长。他能站在五大巫师之巅，拥有能联合精灵，巫师还有人类的亲和力，他有担当又热爱中土生灵，他不急功近利，也不易被黑暗侵蚀。思考良久，这个议长之位，非你莫属！”
　　甘道夫沉思良久，才笑道，“女王大人，承蒙错爱。可惜老朽我生性懒散不喜约束，居无定所，云游四方。恐怕不适合当此重任。我的同胞，睿智博学、擅长影响心灵又在艾辛格建筑文明的萨鲁曼倒是个极合适的人选。”
　　凯兰崔尔蔚蓝的双瞳看了他良久，淡淡首肯，但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直到很久以后，当甘道夫被囚禁在欧散克塔上时才深深后悔，那时他未答应凯兰崔尔出任圣白议会议长，给予萨鲁曼倒戈的机会，又错过多少遏制黑暗势力壮大的时机，但后悔已迟。
　　
　　刚铎的圣白之城。
　　在帕兰诺平原上，这座著名的净白城市呈依山的阶梯状，拥有错落的高塔，起伏的街道。青铜城门上雕刻着古代国王雕像。而每一层都有一座铸造精美的青铜骑士像广场，以远古一位著名将军命名。最高的一级，有一座直通向外的宽广长道。在第三纪元元年后，一颗源自海的那一岸的圣白树种子被种下。人们守着它，就能看到希望。
　　和精灵世界的柔美不同，这个城市就像它的人民一样，充满刚性力量之美。
　　然而第三纪元1900年后，瘟疫，皇室内斗和东方部落入侵令刚铎内焦外困。
　　只懂得缅怀先祖辉煌成就的刚铎人在他们千年之久古老宫殿里墨守成规，或者爬上高塔去向星象询问命运的消息，却忘记他们的子民，忘记他们的后代。
　　这是一个不再有生机的国家。就如同圣白树枯萎，不再开花。
　　然而，他们的皇子尔诺却挺身而出，重振刚铎。击败了巫王，解放了北方。而后，在一位尊号晨光的精灵领导下，精灵打捞出北方王国的宝藏，送来刚铎加固国都的防御。
　　这一年，尔诺王子在外巡游时，带回一个少女。
　　很多刚铎人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天空绽放着光芒，圣白树在光芒照耀之下，突然恢复生机，变得雪白而耀眼，甚至开始结出小小的花苞。
　　于是，城中议论纷纷。有些人说，那个生灵美若天边的晨光，是伊露维塔赐予刚铎的希望，因为圣白树竟然开始恢复生机。还有些人说，这是黑暗势力腐蚀刚铎的伎俩，那女子其实是个女巫，伺机要瓦解整个人类王国。
　　刚铎之王优柔寡断，外务不擅，全副精力都放在内斗上，所以，刚铎王见到尔诺带回的少女的第一个反应是惶恐，担心他的位置会被倾覆。他检视她的随身物品，除了匕首绳索还有奇怪的灰烬和骨骸，以为那是女巫下咒所用，又听到士兵中谣传她身上有无人能懂的咒文，立刻下令将她关入死牢，若她不肯透露她来刚铎的目的，就择日处死。
　　尔诺非常焦急，又不能违抗王命。他每日都去暗无天日的地牢看望那个精灵，将她的随身用品放在旁边，尽量让她过得舒服一点，除了她双手还被铐住。他劝解她，盼望她能开口为自己辩解。又专门为她寻来了精灵的食物和水。
　　然而她只偶尔会喝一点水，从不开口，多数时候她坐在窗前动也不动，就仿佛灵魂早已不再躯体中。
　　褪去一身戎装，依然不掩硬朗俊挺的尔诺总是不断用简单的辛达林精灵语和人类通用语地诉说衷肠，希望她有一天能听进并回复。
　　“在死亡沼泽看到你的时候，虽然那是个充满死亡的地方，可你就是一切的光芒和希望。我再也无法忘记你。我后悔让你遭受这些，可我无法不去救你，也无法放手让你离开。”
　　他望着她，刚毅的脸上带着柔情的笑，“我想这一定是维拉的安排，否则为何偏偏是我遇见你。虽然我为寿定凡人，而你定是位尊贵的精灵殿下，但就像那位罔顾众多精灵王子的追求，却爱上人皇之子的晨星露西安。我多么希望你就是我的缇努维尔。”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黎明前的子夜豪情万丈的陈述，“给我十年，不，五年，五年就足够，我能成为刚铎的人皇，登顶众王之城，君临整个中土人间。然后击败巫王，平定魔多，甚至让精灵王们都前来朝拜。那时候，我希望站在我身边的是你，你拥有皇后般的气质，比我见过的所有生灵都美，足可以母仪天下。”
　　“可是父王认定你是女巫，处死之命难违，除非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或者令你成为刚铎皇室。”
　　他回身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诚恳的道，“我的数十年生命或许只在你的晨昏之间。但只要你允诺我一个晨昏，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只要你留下来，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哪怕你不愿放弃永生，哪怕你根本不那么爱我，……只要你开口，并为我留下来！”
　　这时，一直未动的她突然动了一下，他欣喜看着她抬头，那双他无法想象的美丽眼眸朝自己这边望了过来。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2.刚铎迷失

　　中土精灵世界都在盛传一个消息。
　　炎魔复活，而克制它的光芒去向不明。幽暗密林的南部也有越来越多的蜘蛛巢穴，甚至有死灵法师在多尔多哥建立城堡。
　　光明女王凯兰崔尔准备在罗斯洛立安召开一个新的议会，名唤圣白。专为对抗魔瑞亚和哥尔多哥的势力。
　　女王将派遣圣白使者抵达中土各处，召集四大精灵王和五大巫师参加。
　　于是，从南到北，从西向东，无论是罗瑞安，瑞文戴尔，林顿还是森林精灵们都在密切关注与期待，这将是最后同盟瓦解后，精灵世界里最大的联盟与盛会。
　　灰袍巫师甘道夫做为圣白使者，奔赴罗斯加堡寻找褐袍巫师瑞达加斯特，还要赶到艾辛格去请彩袍巫师萨鲁曼。然而曾经前往东方去解救魔多统治的东方部落的两位蓝袍巫师却下落不明。
　　亚玟做为另一圣白使者，将返回瑞文戴尔去请其领主爱隆王。
　　而王之护卫队长哈尔达也将远赴幽暗密林，请密林国王瑟兰督伊。
　　至于，奔赴米斯龙德的圣白使者呢？
　　灰港近日的气氛不太好，精灵们都看得出他们的王不太高兴，总是在眺望什么，然后还喃喃自语，“跑到哪里去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丢了猫。
　　那时他知道艾儿就在凯萨督姆，以精灵之主的力量感知到了炎魔复苏，但其破坏力又远远低于预期。黄金森林派来使者证实小丫头竟然真的独自封印炎魔，重伤几死，又惊又怒的瑟丹无法原谅她。他知道得意忘形的她回来求见，却刻意回避，只丢了一句话给她。可是没想到，这次她离去后居然再没回来。
　　按照以往经验，无论历经怎样的艰辛，小姑娘过段时间就会笑嘻嘻带着他试炼要求的物品出现。但这次不同，她消失了太久，久到他开始担心并不断派精灵四处去寻找，他们得到消息她跨越了安都因大河去往东方，然后就像从这个中土大陆消失了一样，像她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这日早晨，瑟丹又发了脾气，一路走来遇者皆散，守卫精灵哭丧着脸来报有使者求见。
　　瑟丹没好气得道，“罗斯洛立安的圣白使者？不见，除非是晨光那个丫头！”
　　“若是位许久未见的老友呢？”
　　一个低沉缓慢又动听的声音响起，港口的灰塔里站着一个生灵，背对隘口和大海，黎明之光照在她身上，光芒耀眼，来者正是光明女王——凯兰崔尔本人。
　　
　　“只要你开口，为我留下来！”
　　说完，尔诺惊喜的看到那个绝美无匹的精灵抬起头来，上蓝下绿的双色眼眸朝这边望了过来。但他很快察觉不对，那双眼眸根本没有看着他，视线穿透了他，落在他身后。黎明的光芒透过窗口正射入这个阴暗的地牢里。
　　精灵起身，缓缓来到窗口，将锁住的玉白双手抬起来，慢慢的，伸向那扇小小的窗口，伸出了栏杆，在晨光下舒展开来，静静感受光芒的照耀。那双手白的仿佛透明。
　　在战场上面对安格马巫王也不曾退后的尔诺突然倒退了数步，绝望的领悟到，她想要的光明与自由，恰恰是他无法给予的。
　　他一拳砸向墙壁，压抑着悲愤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回来？为什么要纵容我的感情。你难道一点也不曾爱我？”
　　若不是选择身为精灵，这样一位英武的人类英雄，应该是她所爱吧。可是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说话的声音，还有描述的未来，她却找不出自己能身处其中的位置。
　　——「为什么？ 」
　　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类少女，卑微的祈求她高贵的王子，哪怕他不爱她，至少也给她一个希冀。然而，她终究也绝望的领悟到，她爱的只是一个幻象，一个理想，而那是不会给自己任何回报的。
　　从这一刻起，她真正懂得精灵的想法，像精灵那样思考，也明白自己的回答是什么。
　　“对不起，”她用人类通用语道，“我不爱你。从来不曾，……永远不会。”
　　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如同月下清泉般的美妙，但话语却令尔诺痛苦的无以复加。
　　他灰蓝眼睛显得非常忧伤，突然抽出腰间长剑对着她。
　　
　　见到凯兰崔尔，意外至极的瑟丹随即右手放置左胸，“多年未见，您依然光芒闪耀，my lady。”
　　凯兰崔尔浅浅报以一笑。
　　和瑟丹一同在港口巡视，听凯兰崔尔描述来由，所到之处林顿精灵们都被女王那强大的气场和美丽的容颜折服。
　　“这么说，您要召开圣白议会。”瑟丹道，“佛诺斯特一役后，巫王未死，我就预感这样的和平不会长久了。”他捻须道，“但要我这个老朽跑一趟黄金森林，您也不至于亲自前来吧？”
　　凯兰崔尔闻着海水的味道，站在港口遥望，仿佛能看到大海那一隅的维林诺，“我也为瓦尔妲之光而来。”
　　闻言，瑟丹眸光一垂。
　　凯兰崔尔肃穆道，“我送她来接受你的试炼，不是要你把她变成别的生灵！”
　　瑟丹喟叹，“或许我觉得，无论怎样的挫折，她都能抗的过去。无论多么难的试炼，她都能完成！她看上去是那么孱弱，内心却又那么坚强。总是单纯与快乐。”
　　女王温柔的道，“再快乐的人也会悲伤，再坚强的心也有柔软的地方。在她脆弱的时候，尤其需要鼓励。”
　　老人的眼神映着海波，显得有些忧伤，“或许，真是我用错了方法。”
　　凯兰崔尔道，“罗瑞安得到消息她有进入死亡沼泽的迹象。”
　　瑟丹沉吟，“若能去艾辛格借彩袍巫师的真知晶石，或许可以联络到她。”
　　连凯兰崔尔都有些意外，“她拥有七晶石？”
　　瑟丹点点微笑道，“遗失在福罗契尔的两颗北方王国的晶石残块被她打捞上来了。”
　　“很好。”蔚蓝眼睛的光明女王也欣慰的笑了，“我们手中拥有的真知晶球要比敌人多。只要瓦尔妲之光依旧闪耀，黑暗就不可能控制全部的真知晶球。真是太好了。”
　　“可是她现在究竟在哪儿？”瑟丹担心她的安危。
　　凯兰崔尔忧郁的道，“若她自己迷失，就没有任何办法找的到。”
　　瑟丹沉默良久，终于叹道，“当真如此，就只能依靠自己走出来吧。”
　　天色放明，凯兰崔尔转向瑟丹，看着他空无一物的手指。
　　中土精灵猜测那令瑞文戴尔的苍穹非常明亮的是蓝宝石之戒，爱隆持有的风之戒维雅，而令罗斯洛立安的金树常年不落叶的是金刚石之戒，凯兰崔尔手上水之戒南雅的力量，那么还有一枚精灵之戒红宝石之戒，即火之戒纳雅又在何处呢？
　　凯兰崔尔道，“人类九戒已被魔君回收，矮人七戒大半损毁，少部分回收。召开圣白议会另一原因是必须保证精灵三戒不受玷污。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瑟丹低低得道，“我已不是火之戒的保管者了，我的女王。我的心只属于大海，我将它托付给了别人。”
　　相视，两人意会，凯兰崔尔叹道，“只希望那位保管人有魔戒保管者的自觉和担当才好。”
　　瑟丹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凯兰崔尔不再多说，颔首告辞，“奇尔丹，你已太久没涉足中土，来罗斯洛立安沐浴双圣树的光辉吧。参与圣白议会，”她浅浅一笑，“……也带着我们的晨光一起。”
　　瑟丹回礼道，“yes，my lady。”
　　
　　从罗瑞安回到密林后，莱戈拉斯向父王传达了凯萨督姆陷落，炎魔复苏的消息，并说明矮人们已经转至密林北部的孤山和东北部的铁丘陵。
　　瑟兰督伊皱起好看的眉峰，良久才道，“从此北方只怕会叮叮当当吵个没完。”
　　深知有洁癖、只喜欢漂亮而光芒闪耀的东西的父王最讨厌又丑又脏的矮人了，他一定心情很不好。莱戈拉斯决定闭上嘴不去触他霉头。
　　瑟兰督伊又开口问道，“那么，那位上古精灵晨光你打听的如何？”
　　莱戈拉斯鲜嫩的薄唇微微开启，愣在那里。糟了，他居然完全忘记这回事了。他只惦记着找到那支箭的主人即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入侵者，竟忘记父王交待的事。虽然他听到罗瑞安精灵各种夸张的赞誉之词，总觉得那根本没什么好讲给自傲的瑟兰督伊听。
　　瑟兰督伊默然的半转过轮廓分明的脸颊，斜眼看着莱戈拉斯，不晓得该夸奖儿子的专注还是责骂他的漫不经心。
　　不必父王再多说什么了，莱戈拉斯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失败的使者！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
　　这时，罗瑞安的哈尔达抵达密林，他是最晚到达的圣白使者。他优雅而骄傲的站在森林之王的王座下表达凯勒鹏和凯兰崔尔两位大人诚挚邀请瑟兰督伊参加圣白议会。会议将结盟中土精灵王与巫师，商议对抗黑暗并选出一位圣白议长。
　　正当莱戈拉斯以为瑟兰督伊不会答应时，这位森林之王竟然首肯。哦，父王可是数千年来未踏出密林了。莱戈拉斯思索着父王答应的真正用意。
　　哈尔达结束正式拜访，莱戈拉斯跳下王座，走了过来，两人碰了一下拳。
　　“还有一事，”哈尔达道，“除了邀请森林之王参加圣白议会。我也是想打听一下，晨光殿下失踪了，密林应该没有她的消息吧。”
　　莱戈拉斯否认。这几百年来除了那个逃掉的飞贼，没有别的精灵来过。为什么又想起来了，看来上次那件事简直是他的心头一刺。
　　这句话也引起了瑟兰督伊的关注，才问过就有人送上门来传递消息。
　　“那么，那消息是真的了。”哈尔达沉吟。
　　“什么消息？”莱戈拉斯问。
　　哈尔达抬头严肃的道，“刚铎人皇之子尔诺，把晨光殿下带到米那斯提力斯囚禁。”
　　莱戈拉斯望着他，蓝眸瞬间凝固。
　　
　　她静静面对长剑，带着即使放弃生命也不妥协的决绝和坦然。
　　尔诺蓦然挥剑斩断锁住她的铁索，刚毅的下巴紧锁着。
　　“leave me。有生之年，我不想在刚铎的土地上再见到你！”
　　拿起匕首，离开死牢，走出皇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本能的往人少的地方避去。
　　她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饮食只维持简单的生存需要。
　　她不去思索为何存在，为何进行试炼，她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要做什么。
　　一道灰白色的山脉拦在她的面前，死灰色的山壁不反射任何光芒。到处都是完全不同于灰港的毫无生机灰突突的山石，枯死的树木漫山遍野。
　　这是丁祸，传说中的亡灵之谷。这里只有背叛刚铎皇族的死灵，也从来没有活的生灵进入且离开。亡灵之谷的狭窄入口上方赫然用禁忌文字写着——
　　「入此门者，当放弃一切希望！」
　　然而，她双眼空洞的走入，已同死去也没什么分别。
　　随着那个精灵的离去。尔诺的世界从此不再有光明。
　　刚铎人曾看到那个美丽的精灵最后进入白色山脉——那曾经令宁若戴尔迷失的地方。
　　而此后数百年间，他们总能看到一个飘忽的白魂在丁祸游荡。
　　亡灵之谷也曾有短暂光亮，就像那枯死的刚铎白树曾经短暂盛放，但又恢复一片死寂。
　　
　　刚铎的王子尔诺，将巫王驱出伊利雅德的英武将军，于第三纪元2043年即位，成为刚铎之王。将国都更名为米那斯提力斯。
　　他是独子，终身未娶，也无子嗣。他醉心武艺，是位勇者且政绩平稳，任期时并未发生战乱。然而，逃回米那斯魔窟的安格马巫王，也就是戒灵之首激他出战，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竟接受挑战独自深入魔窟，从此再未回来。刚铎开始由宰相出任摄政王。
　　于是，曾战胜魔君、辉煌一时的人类王国日渐衰落，皇室血脉断绝，大权旁落。直至一千年后，埃西铎后代伊力萨王阿拉贡回归，才重新将刚铎和亚尔诺王国握回人皇手中。
　　一个愚勇的王，这或许是尔诺留给后世的印象。但当人们看着他孤身深入魔窟的背影，又有谁能想象他以凡人之躯面对不死巫王的勇气呢？
　　……而刚铎人记忆最深的，除了他们的王在战场上的英姿，还有他独自仰望枯萎的圣白树的模样。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3.以王之名

　　就在圣白使者到达中土各大精灵王国时，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虽然极少接触外界，但罗瑞安精灵收集情报和传递消息的速度都相当快，所以他们的王可坐知天下事。
　　他们接到消息：刚铎皇子将一位生灵带入皇都，人皇将她囚禁在米那斯提力斯的死牢。
　　同时，正到处游历的晨光殿下竟然失踪，林顿精灵四处打听她的下落。
　　然后，刚铎圣树开花的消息传来，令凯兰崔尔女王立刻知道刚铎囚禁的极可能是晨光殿下。
　　凯勒鹏大人立刻正式照会刚铎，请求释放被囚精灵。
　　刚铎王却矢口否认囚禁精灵一事。
　　由于艾儿·晨光声名在外，深受爱戴。性格温和的精灵们虽愤慨，但尚未采取激烈手段。而有人类血统的瑞文戴尔精灵就不会这么淡定，爱隆王的两位王子已日夜兼程赶至黄金森林，随时准备从安都因大河顺流而下至伊西立安的刚铎防线奥斯吉力亚斯，从那里登陆可到达一马平川的帕兰诺平原，米那斯提力斯的白塔就在平原尽头。
　　人类与精灵的关系骤然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究竟怎么回事？”听到晨光被囚，莱戈拉斯问哈尔达。
　　“我们的情报表明，她离开魔瑞亚后进入了死亡沼泽。”哈尔达道。
　　“她为何到凯萨督姆？”瑟兰督伊也好奇。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哈尔达分神解释。
　　“长话短说。”瑟兰督伊道。这卫队长说话比他还拐弯抹角。
　　不过一向注意仪态优雅的哈尔达显然没听进去，“她在凯萨督姆挖山之心。遇到炎魔而重伤。”
　　前半句话让瑟兰督伊眼睛一亮。
　　“请继续。”莱戈拉斯却对之前的事没兴趣。
　　“刚铎的人皇之子在沼泽遇到她，带去米那斯提力斯。”哈尔达道。
　　“她就那么听话的跟去？”莱戈拉斯皱眉。久历战争，精灵们虽不尚武，但自保有余。
　　哈尔达道，“殿下，您也到过死亡沼泽。那片大地受过诅咒，即使身心健全，意志坚定的人也会变得悲观而绝望，何况殿下重伤未愈。所以我们推测，她被带走时只怕身不由己。”
　　莱戈拉斯点头，但精灵从不勉强他人，他有些不快的握拳道，“简直强盗行径。”
　　哈尔达道，“的确。而后刚铎人皇将她囚禁。”
　　莱戈拉斯眯眼道，“可笑！寿定凡人胆敢囚禁精灵？”
　　“人皇认定她是女巫。”哈尔达解释。
　　“愚蠢的人类真没眼光。”女巫的形容却引起了莱戈拉斯的回忆，好像他曾遇到人类误把精灵做女巫的事。
　　哈尔达又道，“人皇把殿下关入死牢，下令择日处死！”
　　莱戈拉斯长睫落下，复抬起，眸中燃起两丛冰蓝火焰，缓缓道，“他活得不耐烦了？”
　　哈尔达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提醒自己千万记得别惹火这位看似温文俊美的殿下。
　　“除非她嫁给人皇之子。”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莱戈拉斯没好气的道，“为何要她嫁给皇子？”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哈尔达也无奈总被打断。
　　听得颇不耐烦的瑟兰督伊轻咳了一声。
　　哈尔达叹气道，“瑟兰督伊陛下，莱戈拉斯殿下，你们是没有见过苏醒后的晨光殿下。她是维林诺出生的上古凡雅精灵，又在罗斯洛立安的双树下苏醒，有堪比暮星的美貌，阿门洲的光芒依旧在她脸上闪烁，刚铎圣白树因她复活，渴望权势又丧失希望的人类见到她，一定想据为己有。”
　　瑟兰督伊悠悠得道，“若她真有如此美貌和强大力量，那何止人类会觊觎？”
　　一直对人类和矮人都没什么好感，最重同胞之情的莱戈拉斯默然片刻，然后压下性子问，“后来呢？”
　　“刚铎圣树开花。凯兰崔尔大人意识到那极可能因为晨光殿下。凯勒鹏大人照会刚铎，刚铎王却矢口否认。女王立刻派使者前去，却在奥斯吉力亚斯被拦下，耽搁了一段时间。人皇坚称刚铎死囚与罗瑞安无关！”
　　听到这里，忍无可忍的莱戈拉斯终于怒道，“还派使者去啰嗦什么？哈尔达，放话给那昏君——以王之名，不释放晨光，中土四大精灵国度就向刚铎宣战！”
　　一旁的瑟兰督伊不禁轻叹，他还什么都未说呢，儿子就已经全权代表他及所有精灵王了。
　　都说森林精灵比较好战，没有高等精灵那么睿智，果然如此。这位殿下简直跟爱隆王的双子一样嘛！哈尔达暗想，不知他遇见那两位王子该有多热闹。
　　哈尔达又道，“刚铎王的回复令整个罗瑞安都很义愤，瑞文戴尔的两位王子也日夜兼程赶至黄金森林。”
　　又是那两个王子，莱戈拉斯暗想，老抢他战功！
　　哈尔达继续道，“但凯兰崔尔大人却认为应该小心行事，若精灵和人类现在反目，千年来的同盟之谊将毁于一旦。”
　　莱戈拉斯撇了撇唇，微微眯起眼睛，“刚铎皇室胆敢囚禁上古精灵，就已经等于向整个精灵世界宣战了！”
　　哈尔达摇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米那斯提力斯背靠白色山脉面对帕兰诺平原，防守之坚令魔君都感到头痛，到底应该派多少精灵才能救出殿下？女王大人也担心若我们出兵刚铎，魔瑞亚和哥尔多哥的半兽人大军背后夹击罗瑞安，岂不是正中黑暗的圈套？所以，我们只有相信晨光殿下，然后等待时机。”
　　深知凯兰崔尔的判断是对的，但等待从来不是他的策略。莱戈拉斯不语，来回踱了两步，垂肩的金发闪耀，玉白的侧脸映地下宫殿的光芒里显得更加轮廓分明。
　　他沉思道，“安都因河畔的奥斯吉力亚斯为防守米那斯魔窟而建，视野并不广，可趁河畔起雾时登陆。帕兰诺平原虽一览无余，夜幕下潜行即可。而监视城内外，高耸的圣白之塔北面有死角。哼，刚铎的城门又挡得了我的箭矢吗？”
　　他站定回身，一字字道，“不必出兵刚铎，不必破坏同盟，只一位精灵就足够！”
　　莱戈拉斯望着哈尔达，蓝眸光芒耀眼。
　　——“让我前去米那斯提力斯，把晨光带回来！”
　　刚铎皇都那固若金汤的防守竟被他三两句破解，他可绝非有勇无谋之辈。哈尔达暗自吃惊，他也毫不怀疑莱戈拉斯说得出做得到！虽然远在密林，但对中土各处了若指掌，这位殿下是个战争奇才也说不定。独自潜入死牢救人虽不符合外交策略，但恐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哈尔达一笑，“若当时你在就好了。不过已不需要了。”他笑容一敛，“等我们的使者交涉后，才知晨光殿下已经离开王宫了。”
　　这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的瑟兰督伊已经听得老大不耐烦，他自然想的比莱戈拉斯还要深远——若罗斯洛立安的精灵殿下现在还身陷刚铎，哈尔达还能心平气和跑到密林来跟他们说这么一大篇。
　　哈尔达道，“最后有人看到她迷失在白色山脉丁祸的亡灵之谷。但刚铎却不对此负责，因为人证表明殿下是自己进去的。”
　　莱戈拉斯刚松一口气，又一怔，“传说那里从来没有生灵进入还能出来！”
　　哈尔达不答，只是深深一叹。
　　莱戈拉斯却眸光闪烁，但凡传说那些「从来没有」，「绝无可能」，他听到反而格外的想去尝试。
　　“莱戈拉斯，”瑟兰督伊突然唤道，他一眼就看出儿子在想什么，“你迷失的时候，可有谁能找到你？”
　　莱戈拉斯暗自一叹，明白父亲的意思，想起自己迷失那数百年，也只有靠自己找回方向。随即垂下眼帘，虽然并未亲见那个晨光，不过知道她可能永远也走不出白色山脉，也不由有些惋惜。
　　哈尔达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莱戈拉斯你应该见过晨光殿下，她其实是……”
　　耐心全无的瑟兰督伊终于截口道，“先暂且搁下，告诉我，她到底有没有从魔瑞亚挖出山之心？”
　　一听此问，莱戈拉斯和哈尔达都相对无言。
　　
　　从来都是她一个。
　　无论是身为人类，还是完成精灵试炼，没有谁陪伴在她身边。她身陷刚铎，也无人搭救。而她迷失在白色山脉，亦无人指引。
　　白天与黑夜，春天与夏天，生或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没了意义。
　　在白色山脉徘徊，她已忘记了一切，也被一切遗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夜躺在树上，天色突然亮了起来。
　　光芒中，出现一个影子。她明明看不清楚样貌，却隐约觉得那是她见过最美最美的生灵。不，生灵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她究竟是谁呢？
　　蓦然，天籁般的声音直达她的脑海。
　　「汝为何在此流连不去？」
　　——不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她都懒得开口。
　　就像是接收到她的想法，脑海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汝难道已忘记吾令汝来中土之使命？」
　　——呵，我是谁？我根本连个名字都没有。使命？那是什么东西。
　　「汝虽无名，难道汝未曾为自己挣名？」
　　她无言。那声音说的不错。伊尔碧绿丝虽不是她的名字，但如今艾儿·晨光这个名字也传遍中土，被人记住。
　　「既已有名，又何患无存在之意义？」
　　——那有什么用，我什么都做不了。若我消失，没有生灵会惦记我……
　　「真的，不会有生灵惦记汝？」
　　声音消失，一道光幕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竟然看到凯兰崔尔出现在灰港，而且和瑟丹在一起。
　　“我为瓦尔妲之光而来。”女王沉沉的道。
　　瑟丹忧伤的说，“我总觉得无论怎样的挫折，她都能抗的过去。无论多么难的试炼，她都能完成！”
　　她缓缓坐起身，没想到女王竟然为她亲自去了灰港。而瑟丹，竟会如此相信她。
　　光幕一闪，出现一个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一位神似亚玟的英武精灵像与亚玟在争执什么，“亚玟，回来瑞文戴尔，我不希望你留在被邪恶威胁的罗斯洛立安。”
　　亚玟却很伤心，“父王，可艾儿还没有回来，她一天未归，我就不能安心留在瑞文戴尔。”
　　两位身穿铠甲，同样面貌、年轻英俊的精灵出现，义愤填膺得道，“我们现在就启程南下，进军刚铎！”
　　她捂着嘴，不敢置信。亚玟，亚玟她竟然违抗父命……。还有她甚至不认识的陌生精灵也都愿意为她出头。
　　光幕再一闪，竟然出现了莱戈拉斯的身影。
　　他转过头，冰蓝的眸光亮的惊人，“让我前去米那斯提力斯，把晨光带回来！”
　　闭上眼，这一刻，从死亡沼泽开始伴随她的那些伤痛，怀疑，迷茫，无谓统统从一颗心里浮出，随着眼泪流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艾儿泪流满面。
　　「回去吧，吾之光。」光幕消失，那个声音重现，「为了那些相信汝，等待汝的生灵！」
　　她点头，“好。”
　　一只雪白如云的手在她额头上的印记轻点，瞬间绽放光芒，如一道光般的「笔直通路」出现在她面前。
　　声音渐渐淡去，「相信自己，美好的事终究会到来……」
　　顺着光走了过去，就好像最初她抱着死去的精灵一下子走出森林一般，竟然离开了困缠她很久的白色山脉。而面前是正是洛汗国的河谷。
　　仿佛神界一天，地上百年。她觉得自己再世重活一般。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白色山脉迷失了数百年的时间。
　　恢复了肢体行动，大概整理了一下阳春到极点的行囊，离开刚铎只下意识带了匕首，其他行李还有收集的物品都丢失了。
　　她吹口哨召唤自从迷失后就未见的光阴。
　　第二天早晨，如奇迹一般，草原上，光阴欢快的身影竟然出现了。
　　但她背后还跟着一匹高大的骏马，浑身雪白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光阴看到她很是兴奋，先是嘶鸣，来回跑动，接着用鼻子蹭蹭她的手。
　　她看看白马，又看看光阴，察觉两马的亲密，迟疑的问，“你男朋友？”
　　光阴嘶了一声，又过去蹭蹭白马的耳朵。高大的白马竟然曲了前蹄，半跪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不必行如此大礼。”又转而嗔怪光阴，“专门带男朋友来给我看啊？就说我身陷刚铎你也不来救我，原来是谈情说爱去了。”
　　光阴嘶鸣了几声表示委屈。高大的白马挡在光阴身前有点回护的意味。但是被光阴后蹄蹬开，显然她知道主人在开玩笑。白马虽然骏秀但少了光阴那精灵般的神韵，只是凡间少有的骏马罢了。
　　她瞪了一眼光阴，“不要告诉我你打算舍弃永生跟了它去？”
　　光阴却叼起她的包袱甩上背，然后又过来扯她的袖子往西去。她蓦然觉得鼻子一酸，柔声道，“你还是要跟我走。”连光阴都比她坚决，她还在迷失什么？
　　两匹马又厮磨了好一会儿才分开。高大白马几乎是恋恋不舍的看着光阴离去，令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破坏有情人的黑心巫婆，骑上马时又道，“你真的要跟我去？”
　　嫌她啰嗦的光阴已经撒开四蹄奔驰。
　　她回头望去。白马站在山头，微风拂过鬃毛，飘逸俊挺。突然间，它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了一声，身后出现了八匹各色骏马，跟在白马身后，或摆头，或甩鬃，或扬蹄，个个都英武的好像久经沙场将军。接着，漫山遍野更是出现了无数匹骏马。她知道那是来自洛汗国的骏马，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国度能有这么漂亮的马。而它们都看着这边，像在送行也像是致意，更衬托最前面那匹白马如君王般气度。
　　原来，这匹马竟然是洛汗的马王。光阴趁她迷失时已经在洛汗书写了一位精灵贵族和人皇的传世爱情。
　　“真有你的。”她忍不住笑道，拍拍坐骑，“嗯，也不错。至少我们中有一个能嫁给人皇了……”奔跑中的光阴突然颠簸了一下，连带颠掉她后面的揶揄。
　　“等一下，”她又对光阴说，“不，我们不回米斯龙德。”
　　她看向东方魔多及死亡沼泽的方向，轻轻一笑，“我要从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来！”
　　
　　数百年来，中土在精灵三戒及各位精灵之主的守护下，度过了一段和平美好的日子。然而这段日子不会长久。
　　四大精灵之主与三位巫师都已经回应了光明女王的邀请，准备齐聚美丽的黄金森林，召开圣白议会。
　　然而，曾一度声名传遍中土的上古精灵晨光，她的下落数百年来却无人知道。但中土的精灵们始终心存希望，相信她并未离去，因为晨之光依然闪耀。
　　这一天，瑟丹把自己关在塔楼里，在一艘又大又美的白船设计图前绞尽脑汁，谁也不见。
　　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精灵。旁若无人在桌面上摆出几个罐子和一段黑漆漆的东西，“这是您要的黑色尸身的头发，末日火山的灰烬，这是堕落妖兽的翼骨。猛犸象牙太大，正在港口放着。”她轻轻一笑，坚强而专注，强大又自信，“您还有什么试炼？尽管来吧！”
　　瑟丹抬头看着这个精灵，她正是艾儿·晨光，笑起来依然那么明媚与纯净，好像从来未曾离去，但却像浴火重生般，浑身上下光芒四射。
　　瑟丹淡淡的道，“真慢，这几样东西你居然要找那么久？”
　　艾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对不起，迷路了。”
　　初到港口时，孱弱又单纯的她好奇的四处打量着，瑟丹怀疑着这样一个精灵能通过他的试炼吗？他对她的判断一点也没错，她果然聪明好学，也容易疲惫厌倦，敢于面对炎魔那样强大的敌人，但寥寥数语也能让她消沉迷失很久。数百年过去了，她终究成长成如此光芒耀眼的精灵。他欣慰的同时又有些伤感，因她终将展翅，离灰港而去。
　　他微微闭上眼，复睁开，欣慰的一笑，“好！”
　　来到港口，面对隘口的大海与光明，他令她跪下。
　　林顿精灵们静静的站在一旁观看。
　　瑟丹身穿她未见他穿过的王袍，带着一支金冠，手持权杖，这一刻他是一个可敬而尊贵的王者。
　　“面对孤独，挫折和失败，我们的回答是生存。无论是黑暗，苦难还是压迫，甚至还有多少个纪元以来的永恒的战争，”他回首望她，“我们的回答依然是——生存。”
　　艾儿忍不住眼眶一热。
　　瑟丹慈蔼的道，“生存的试炼并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开端。任何时候决不放弃一丝生的希望，才是生命的本质，即便是永生如精灵。前途是黑暗的，充满磨难，用你的光芒去照亮它，用你的笑容去改变它。你……能做到吗？”
　　她泪颜含笑，坚定的点点头。
　　瑟丹肃穆的道，“我，奇尔丹，米斯龙德之主，大海之王的仆人，以乌欧牟之名，在此郑重宣布——”
　　他的权杖点过她的双肩，又弯腰在她额间的印记上印下一吻，“伊尔碧绿丝·晨光，已通过生存的试炼！”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4.精灵盛世

　　第三纪元2463年，黑暗时代后中土精灵和巫师的最大盛事——圣白议会，将于仲夏日在罗斯洛立安召开。
　　数百年来，炎魔被封印，魔君尚未成形，矮人们离开凯萨督姆，刚铎国力式微。精灵国度相对最为繁盛。
　　黄金森林的精灵们亦不负这盛世年华，为迎接盛会还有来自四方的精灵之主和千年未曾相聚的同胞精心做准备，发挥想象和智慧，各展所长，将光明女王凯兰崔尔记忆中大海彼岸维林诺的美景和奇观一一化作了现实。
　　精灵们仿照阿门洲的山毛榉，将卡拉斯加拉顿空中宫殿的银色廊柱都削凿出树根与树藤的模样，甚至雕出精致的枝蔓和树叶做装饰。
　　梅隆树银色树干上挂满金色的灯笼，金色树叶里，点缀着银色的小油灯，令这片金色森林更加绚烂夺目。
　　银饰的喷水池，玉石制成的水盆，白色大理石雕凿出的水渠，水晶雕成的台阶到处可见。里面流动的水清澈无比，像是永远不会枯竭。
　　精灵们用从迷雾山脉和南部伊瑞德尼姆拉斯开采出来的彩石铺成地板。用曾经从远古诺多先祖那里学来的技艺打磨宝石和冶炼玻璃来装饰宫殿的墙壁。
　　各类飞禽走兽的雕饰，或飞翔于屋角之巅，或奔腾于墙壁之侧，或攀爬于廊柱之上，或隐匿于繁华缠绕的枝条之间。
　　双圣树的魔幻花园日夜开放供精灵们瞻仰圣树光芒，花园里种满了种类繁多从中土大陆各处甚至从西方海外仙境带来的奇花异草。每到夜晚，夜莺在花园里歌唱，各色花朵吐露异香，露珠映照圣树光芒，会恍若置身维林诺罗瑞恩花园。
　　女精灵们一边唱着歌，一边伴着流水的声音织就了很多如云彩般的织锦和挂毯，上面绣着维拉的功绩，开天辟地以来的很多故事，珠宝之战与同盟之战的宏大场面，以及中土各个精灵国度的历史，将它们悬挂在宫殿、厅堂各处。
　　凯兰崔尔更是仿照第一纪元多瑞亚斯的美丽安用虚像及幻觉构建成的一条没人能违反王的意志而通过的「美丽安环带」，用她的力量做成一个泛着浅金色的透明半球形结界，后世称「凯兰崔尔天幕 」，笼罩在罗瑞安河谷上方。天幕西至魔瑞亚，东至安都因大河对岸，北至格拉顿平原，南至法贡森林和凯勒布兰特平原。让一切黑暗邪恶的力量无法渗透罗斯洛立安，星星和月亮映照其中也变得格外明亮，使得半兽人甚至在夜晚也不敢踏入天幕之内。
　　以天空为顶，大地为席，处处光明，处处花园，处处绿地。雕塑，亭子，瀑布，流水，阶梯仿佛统统都从地上长出来一般浑然天成。歌声，琴声，鸟语，花香整日洋溢在卡拉斯加拉顿中。
　　在第三纪元以来中土所有君王的居所，没有哪一处比这里更美丽。
　　
　　立夏日，千年未曾远足的森林国王准备出发。算算日子，仲夏前能抵达罗瑞安。
　　早上瑟兰督伊花了三个小时泡花瓣澡梳头穿衣服戴首饰，莱戈拉斯等的百无聊赖。他未听瑟兰督伊提及带他同去，反正他对开会也没兴趣，也就安心留守王宫。
　　瑟兰督伊穿戴停当，踏出王宫，正要跟儿子交待几句，四下一望，在红枫林的送行队伍里看到儿子，他还是穿着寻常的打猎衣服，正在那里跟留守密林的塔瑞尔状似亲密的有说有笑。
　　瑟兰督伊修长的眉峰一扬，眸光一闪。
　　莱戈拉斯看见父王出来，先是吓了一跳。因为仲夏时节父亲通常喜欢戴荷花，木槿与石榴装饰的王冠，但没想到他今天居然戴了个镶满了宝石的翠玉王冠，他的衣饰也相当华丽，简直要把全副家当都穿在身上。
　　“父王，您脖子不累吗？”莱戈拉斯暗想，将来他若是做王，死也不会把这么重的东西戴头上。
　　瑟兰督伊斥道，“你懂什么？这是数千年来四大精灵王国从未有过的盛事。不仅仅是一个议会，更是各国国力的展示，文化与技术的交流，不知道有多少你闻所未闻的事物、见所未见的技艺！”
　　“密林有您在就行了。”闻言，莱戈拉斯虽也有些向往，倒也不愿违背父亲的命令，“反正我又不去的。”
　　瑟兰督伊抬起长睫毛，悠悠的威胁，“你再不去换衣服，我就丢下你自己启程。”
　　“马上来！”莱戈拉斯一跃而起已经在桥上了，再看，已经消失在宫殿大门内了。
　　瑟兰督伊微微勾起唇角，然后回头对塔瑞尔格外严肃的道，“王宫有事，唯你是问！”
　　塔瑞尔躬身回应。
　　
　　日子距离仲夏一天天近了。
　　“你还在这里耗什么？！”瑟丹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在制图室逮到比他起的还早的艾儿，拿着那张大白船设计图左看右看。瑟丹顿时忍不住喝了一声。
　　“啊？”艾儿回头，一脸茫然。
　　“都已经完成试炼了，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艾儿歪着头不晓得回答什么。以前她一定迫不及待想去瑞文戴尔。不过现在，虽然也期盼新的冒险和试炼，可是又很享受现在的日子，特别是看到瑟丹计划造的那个大白船，不由自主的心痒痒也想参与。
　　“凯兰崔尔女王要召开圣白议会，她亲自来米斯龙德邀请。”瑟丹道。
　　“我知道啊。”她答。
　　“你怎么知道她亲自来？”瑟丹困惑，随即摇摇头，“难道你不想念罗斯洛立安吗？”
　　“想啊。可我走了以后也会想念这里啊。”
　　嗯，好歹还有点良心，没有一完成试炼就闪路，没白疼她那么久。
　　“那你还不快去准备出发？”
　　“为什么我也要去？”她的目光还不离设计图。
　　瑟丹踏前一步，眸光阴暗，“女王让我带你一起去，难道你想让我失信于她吗？”
　　艾儿举手投降，“我去！我去！”
　　瑟丹见她那美丽的双色头发梳着一根长辫，从头到脚也无精灵公主的装饰，穿的跟寻常水手没两样，那凡雅精灵标志性的雪肤被灼烈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红。不由叹道，“唉，快去换件衣服洗洗脸吧。那个老女精灵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跟我没完！”
　　艾儿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瑟丹有些负气道，“我们已经比密林和瑞文戴尔都要晚出发，而且我们路途最遥远。都是因为要等你！迷路迷了那么久！”
　　艾儿不敢接话。
　　出了造船厂，灰绿色的隆恩湾漫山遍野都变成白色的。
　　看看蔚蓝的天色刚刚放明，不是下雪的季节，再仔细一看，原来山坡上全都停着雪白的天鹅，正在那里梳毛休息。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出航的好天。”瑟丹伸了个懒腰。
　　艾儿暗想，明明是为了等天气，还说是等我。
　　港口架着一艘大船，其材质和普通海船不一样。白色船身有些透明，雕满了镂空的天蓝色雕花，阳光透过雕花洒下斑驳的光芒，美是美矣，却难以想象这样的船能出海。
　　“我们走水路吗？您不是说来不及，还是骑马快点吧？”艾儿爱不释手的抚摸那精美的雕花，“而且这船不防水吧？”
　　“谁说我们要走水路？”瑟丹扬眉一笑，然后仰头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突然之间，天鹅开始拂动，成双成对振动翅膀，如同海浪一样般起伏，接着飞了起来，它们的脚爪都拴着粗长的缆绳，缆绳另一端拴在船体四周，腾空后竟把白色镂空雕花的大船带起。
　　艾儿目瞪口呆，头随着那个慢慢升起的大船越仰越高，望着蔚蓝晴空下盘旋的白色天鹅拉着那个巨大的飞舟。一条梯子从艇上垂下，正落在她面前，她扭头去看瑟丹，还是不敢置信。
　　“想飞吗？”瑟丹笑了笑。
　　艾儿欢呼了一声，第一个爬上天鹅飞舟。原来这船是用来飞的，难怪材质不同，镂空雕花则是为了降低船体重量。
　　林顿精灵依次登船，领头天鹅叫了一声，启程飞往那美妙的黄金森林。
　　天地之间非常安静，除了风声，只听见天鹅振动翅膀。天鹅分作三队，二队拉船，另一队则休息。
　　艾儿趴在船头伸展手臂，“从今以后，我要经常这样。”
　　瑟丹站在她身侧，看她那兴奋的模样，也微微笑了，“上古时代，我的族人在孤岛上向往阿门洲的光辉，于是欧西传授了我们造船的技艺，也送了很多翼翅强健的天鹅，拉着白船驶过无风的大海，我只想再现当时帖勒瑞族高超的技艺和天鹅拉船的壮观给中土生灵们看看，也向维拉和远古同胞们致意。”
　　艾儿心情激荡，“是啊。我能看到精灵们驾着天鹅拉的轻快小船穿行在天鹅港看着缀满珍珠的宫殿，还有，绿色图娜山顶提力安城的水晶阶梯，哦，维尔玛金色沙滩上那些诺多精灵洒落的宝石……”
　　听着听着，瑟丹察觉这是他未见过的阿门洲的美妙景象，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艾儿想了想，发现那些景象不自觉地进入她的脑海，她明明应该没有亲眼见过才对啊。好像通过试炼后她偶尔就能看到那些景象。
　　说话间，飞舟穿过了伊瑞隆德蓝色山脉，飞过了伊利雅德，隐约可见下面夏尔的袅袅炊烟。半身人们跪地高呼，以为是维拉诸神降临中土。
　　飞舟又飞过了烈酒河和灰泛河，进入了登兰德。一道连绵起伏的山脉出现了，那就是迷雾山脉，卡兰拉斯雪峰就在眼前。他们往南一个转折，避开了雪峰和乌云，从下面的隘口穿越。通常人类要数十天、而精灵也要数天才能翻越的山峰，竟然被他们一下子就抛到了身后。
　　只花了一天，就飞越了广大的中土。翻山之后再往北去，就能看到罗瑞安了。
　　“天哪！快看！！”不知飞舟上谁叫了一声。
　　天空薄薄的云雾散去，一个美丽的黄金三角洲出现在下面，罗瑞安比平常还要光芒耀眼。
　　从迷雾山脉流下的银光河自西向东流经罗瑞安河谷，汇入贯穿南北的安都因大河，行成一个横放的T字。
　　从格拉顿平原一直到接近洛汗国凯勒布兰特平原的这段安都因大河的河面上撒满鲜花，罗瑞安精灵花了数月收集的。
　　整个河谷以罗瑞安为核心，按照颜色划分领区，象征不同精灵王国并用来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罗瑞安西面的大河两岸种满了翠绿的柽柳、橄榄树，开着黄花的月桂树和深红色的笃耨香树，永远翠绿的草地上长满杜松、桃金娘，百里香，香花薄荷和张开三齿叶片的山艾树，岩壁上点缀着虎耳草，景天花。银莲花，日光兰和百合花则在草地中摇颤着它们含苞的花朵。这一块绿地象征着森林王国——幽暗密林，也是用来接待森林精灵。
　　罗瑞安北面的平原上铺满了暗红色的石板，条条大道两侧全部竖立着远古英雄与努曼诺尔诸王的雕像，四处可见黄金雕像喷泉，象征半精灵之主爱隆统治的瑞文戴尔，并接待瑞文戴尔精灵。
　　西面银光河两岸一直到丁瑞尔河谷，全部都用蓝色的丝绸铺路，银光河里被撒满了各色蛋白石，珍珠，水晶，和蓝宝石，也竖立了绣满海洋巨兽和动物的旗帜，象征海洋精灵统治的米斯龙德，也用来接待林顿精灵。
　　而中部及南部的罗斯洛立安，是花开耀眼的梅隆树，风吹过像是流动的黄金大地。中间伫立着雪白的安罗斯之丘便是圣白议会的召开地。而精灵都市之心，卡拉斯加拉顿的空中宫殿，更是美的无以伦比。
　　绿色领区与红色领区之间，矗立着一座褐色高塔，用来接待褐袍巫师瑞达加斯特。
　　红色领区与蓝色领区之间，矗立着一座灰色高塔，用来接待灰袍巫师甘道夫。
　　而金色领区南部则是白色高塔，用来接待彩袍巫师萨鲁曼。
　　领区，高塔，还有两岸架起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桥，让各区可更加自由往来。
　　在所有领地和高塔的外圈，有一个泛着浅金色的硕大的半球笼罩着这块福地。
　　所有精灵都趴在飞舟边，无法言语地注视着脚下这块神奇的土地，感慨这是怎样一个精灵盛世啊。
　　
　　森林精灵们将船头雕刻成大角模样，用绿叶和繁花装饰大船沿大河南下。
　　清晨，森林国王瑟兰督伊抵达格拉顿河入口，弃船登岸，数十只拥有超级大角的远古森林鹿载着精灵们继续前行。换了正式服装的莱戈拉斯也骑着一只大角鹿，就是角比父王那只小一号。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骑着这么一个阻挡视线又不快的坐骑，却被瑟兰督伊瞪了一眼道，你懂什么。
　　当他们来到那个半球形透明天幕下，一身盛装的使者哈尔达领着一队金色铠甲的精灵出现来迎接他们。
　　“啊，欢迎！远道而来的森林之王，我们在此久候您的大驾。”哈尔达行了一个郑重的礼，接着道，“欢迎，莱戈拉斯殿下。”
　　瑟兰督伊和莱戈拉斯回礼。后面森林精灵躬身，随即呆望着眼前的天幕。
　　哈尔达甚为骄傲，“看，这便是我们光明女王的力量——凯兰崔尔天幕！”
　　森林精灵大多是土生土长的西尔凡精灵而且多数都没有离开过森林，没有见过南部同胞强大的力量，认为魔法都只存在于传说里，直到此刻。
　　瑟兰督伊问，“其他的客人都到了吗？”
　　哈尔达还未答话，北面传来一声呼哨，一个褐色身影从树林里窜出，二十只肥硕的大灰兔拖着一辆轻便的滑草橇一下子从精灵旁一掠而过，跑到前面去了。
　　森林精灵们锐利的眼神已捕捉到那正是来自罗斯加堡、他们的邻居褐袍巫师瑞达加斯特。罗斯加堡大灰兔有普通的猎犬那么大，在草原急速奔驰时连成年座狼都追不上。
　　“还是这个好，”莱戈拉斯不由羡慕起人家的交通方式，“多么快捷啊。”
　　瑟兰督伊皱皱鼻子，“太臭。”
　　的确，兔子的骚味很重，尤其那么大只。当瑞达加斯特在远处很拉风的吆喝时，下风处的精灵们就得屏住呼吸。
　　哈尔达也笑道，“贵宾们应该差不多都到了，看，是瑞文戴尔之主。”他手抬起指向西北边。
　　那连绵起伏的雪白山顶上，如薄纱包围着一连串如同阶梯般不断上升的瀑布——丁瑞尔天梯，凝目望去就能看见身穿暗红色战甲的瑞文戴尔精灵坐着也同样铠甲的战马拉着的红色战车出现，头顶蓝天脚踏雪峰，一字排开在丁瑞尔天梯上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军一般英武。
　　“这个也不错，”莱戈拉斯又羡慕了，“多么威风啊。”
　　瑟兰督伊昂首道，“不够优雅。”
　　有努曼诺尔血统的瑞文戴尔精灵看起来就是比其他精灵多些人类的厚重。
　　南部传来了一阵机械响动的声音。从艾辛格经洛汗隘口，绕过法贡森林的彩袍萨鲁曼驾着了一辆棱角分明的黑色装甲四轮车抵达罗瑞安南部。萨鲁曼擅长机械制造并精通化学，他自制了一辆四轮车一路烧着燃料，腾腾冒着黑烟开来。擅用「大地之后」雅凡娜创造之物的精灵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钢铁怪物，也都驻足观望。
　　还不等儿子问，瑟兰督伊冷笑道，“不够轻灵。”
　　虽然觉得这也很酷的莱戈拉斯也只得同意父亲的说辞。
　　远远地传来一声清晰的嘶鸣，他们向西边望去，镜湖方向一匹洛汗骏马扬起前蹄嘶鸣，一个举着手杖，身着灰袍，宽阔肩膀的身影，带着飘逸的美髯，沿着银光河一路飞驰而来，正是灰袍巫师甘道夫。
　　“这个呢？”莱戈拉斯又问，“多么轻逸啊。”
　　瑟兰督伊依然摇头，“失之排场。”
　　精灵之主的出场和巫师的坐骑们都被他一一批判过去。
　　哈尔达道，“都到齐了，除了林顿精灵。米斯龙德路途遥远，他们似乎又在等候晨光殿下，恐怕会迟……”
　　这时，天上传来了一阵阵飞鸟叫声，越来越近。天幕下的森林精灵，山顶上的瑞文戴尔精灵，草地上的褐袍巫师，银光河的灰袍巫师，平原的彩袍巫师都不由自主都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中成群的白色天鹅拉着一架白底海蓝色镂空雕花的飞舟穿越了稀薄的云层，越过了迷雾山脉，在罗斯洛立安上空盘旋。船头放射出一道亮光，如同晨光般闪耀。
　　——天哪，这样美妙又梦幻的飞船哪里来的？
　　地上所有的精灵和迈雅都看到发呆。
　　萨鲁曼眼角抽搐，他也想过要用飞的，不过他只有登兰德乌鸦怎么看也没办法和人家的天鹅相比嘛。
　　千年来，灰港精灵们相对低调，但这艘天鹅飞舟可是一鸣惊人。
　　哈尔达忘记保持优雅，也怔了许久才喃喃自语，“我的瓦尔妲啊，是米斯龙德精灵和晨光殿下到了！”
　　“如何？”莱戈拉斯小声问父王，“又快捷又优雅又轻灵又气派！”
　　瑟兰督伊沉着脸不语，莱戈拉斯暗笑父亲一定很郁闷被比下去了。
　　本来并无所谓的莱戈拉斯看着凯兰崔尔天幕，盛装美丽的罗斯洛立安，还有纷纷登场的精灵和巫师，再仰头看着盘旋的天鹅飞舟和那道晨光，不由得笑了，心中开始无比期待这次盛会！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5.再度邂逅

　　哈尔达引森林精灵进入安都因东岸的绿色领区，请客人们先好好休息便退下。
　　森林精灵们惊奇的发现罗瑞安精灵果然细心准备，居所都是仿照密林他们熟悉的模样，建筑在树上或地底。
　　莱戈拉斯的房间是建立在一个大槐树上用暗色木纹木材搭成的树屋，到处都散发出幽幽香味，卧室里的大床用绿色枝蔓绕成。天花板上有一块非常漂亮的六角形彩绘雕花窗户，当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地板上，会映出五彩光芒，上面垂下来六个装满绿叶的吊篮，四壁和门上都有蝴蝶翅膀形的雕花窗。整个房间在夏季显得清凉又充满盎然生机。
　　他先是蹦上大床弹了弹，又一跃而起去找父王。瑟兰督伊的居所还有专属的佣人小屋。墙壁都是银色的，镶嵌了宝石，连洗手的水池也被一块硕大的明珠照耀，波光荡漾在墙壁上。瑟兰督伊正坐在玉石椅上，让森林精灵倒从密林带来的葡萄酒。
　　莱戈拉斯很兴奋的向瑟兰督伊描述他头一次踏入黄金森林的景象。那大约在近千年以前了。
　　瑟兰督伊听闻，淡淡的说，“你以为父王我没有到过黄金森林吗？”说完他转过轮廓分明的侧脸，眼睛更幽深，仿佛再回想什么。
　　很少见父亲这副模样的莱戈拉斯不是不好奇的，他到底想起了什么？还是想起谁？
　　为了让儿子更多了解从前的各国历史和各种宫廷礼仪，瑟兰督伊开始口若悬河，当他滔滔不绝的讲到太阳纪的时候，莱戈拉斯瞅准一个机会偷偷从屋里溜走。
　　跨过绿桥，沿着银光河穿越鸟语花香的梅隆树林，他也终于有机会看到金顶银柱的壮丽景象，一颗年轻的心更跃动不已。
　　“晨光殿下回来了！”丛林里的精灵们奔走相告。
　　“太好了！她在哪里？”
　　“应该在女王大人那里呢。”
　　莱戈拉斯一怔，对了，那个晨光啊，数百年来没有她的消息，甚至没再想起她来。她从白色山脉里走出了吗？
　　“晨光殿下和瑟丹王从米斯龙德来，听说刚完成了王的试炼。”
　　“啊，她真的完成了？真了不起！”
　　“她又带来好多东西，猛犸象牙制成的短剑让哈尔达队长爱不释手。”
　　“哎，最恐怖的要数深入死灵法师的沼泽。”
　　“瑟丹王赞不绝口啊。女王大人应该也很满意呢。”
　　“晨光殿下这次还能呆多久啊。”
　　“不晓得，听说议会后，她要随爱隆王去瑞文戴尔了。”
　　“哎，她又要去完成新的试炼吗？”
　　“真希望殿下能呆久一点。”
　　“是啊……”
　　一路上听到了更多有关上古精灵晨光的事。出生在维林诺，苏醒在这里，虽然不是王室成员，因女王的授意，才会尊称为殿下。
　　莱戈拉斯微微一笑，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个从未谋面的精灵，却只听她的经历就会让他生出熟悉又亲近的感觉，会让他很冲动的想要孤身深入险境，会觉得若能相交一场也是件趣事，但同样的公主殿下，他对亚玟就不会这么想。
　　走到了银光河和宁若戴尔河交汇的河道，看着那一路铺满宝石的银光河和米斯龙德蓝色领区，听着那海潮般的声音，再看看北部热闹的瑞文戴尔红色领区，脚步一转，反而走向了南边的宁瑞戴尔河。
　　不属于任何领区，只有那里，依然宁静安详如昔。
　　
　　当天鹅飞舟降落在丁瑞尔河谷，接待精灵来迎接林顿精灵入蓝色领区。
　　装饰着贝壳和海鱼雕塑的房屋建筑在银光河上，流动的丝绸在风中发出响声，就像是海潮的声音。米斯龙德的精灵们不舍得休息，在领区走动，每一处都充满惊喜。
　　虽然很想在水床上打个滚，但艾儿跟瑟丹打了个招呼，就骑上因回家而兴奋异常的光阴一路飞奔至卡拉斯加拉顿。
　　艾儿冲上谒见大厅的台阶，突然刹住脚步，缓慢优雅的走了上去，远远看到凯兰崔尔就开心，可又担心她不原谅自己，在门柱旁踌躇了好久，蹭在那里的模样像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猫。
　　实际上，凯兰崔尔早就看见她了。从感知到她进入天幕领域到出现，也没花多久。可见这丫头又是一路狂奔而来。
　　少女对她的依恋她当然看得出。
　　从第一次伊尔碧绿丝到这里，好奇单纯的打量着四周，大声说着自己的名字开始，她的心也不由的很向着她。一看到她额头的印记就料到她的来历，收回时光之咒后却不希望她追问身世，最好远远的离开，静静的在人类中生活下去，或许比较容易。但是，她还是跟着她来了，来到水镜面前，要求知道答案。当她流着泪说喜欢这里，想要拯救罗斯洛立安时，她就有种预感，这个女孩的将来，或许，跟精灵一族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
　　可是，她不属于维林诺，也不属于中土，在人类里不合群，也不适合做精灵。
　　她告诉她维拉赐予的选择，也指明选择做精灵之路会充满艰辛。她离去了，那一刻，她是失望的。没想到她又回来了。来到她面前，坚定的告诉她，自己选择永生。
　　她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个维林诺无忧无虑的诺多公主，叛离海外仙境与维拉诸神，率领族人历经磨难踏入中土，只因心中始终存着一颗不输男儿的雄心和凌云的壮志。
　　苏醒后的艾儿本可以如其他精灵公主那样养在深闺，弹琴唱歌，承欢膝下，她却要她走几乎没有精灵通过的试炼之路。这小姑娘会退缩吗？不，她没有。事实证明，那条充满艰辛却更多彩的路才是她的选择，她为她担忧，却也欣慰。
　　而现在，走出困境和迷茫的她光芒耀眼，却靠在门口偷瞧她，在某些生灵面前，她始终是有些不自信的。
　　“进来。”凯兰崔尔远远的召唤门口探头探脑的艾儿。
　　笑容绽放，她赶紧颠颠的跑来，在王座下行礼。
　　“过来。”王座上的凯兰崔尔又道。
　　艾儿忙走上台阶，伏在王座旁，仰头看着心目中最美丽的女王。数百年未见，依然美的会让她看到发呆。
　　凯兰崔尔垂目细细的打量她，手指按上她额头上因通过试炼更加明亮的印记，接着一一滑过她的头发，肌肤，又执起她的手。艾儿的手指也变得修长有力，不再是从前那种苍白孱弱。经过瑟丹的教导和磨练，她依然保有凡雅精灵的白皙美丽却多了帖勒瑞精灵的坚韧专注。历经王之试炼，她究竟会成长成什么样的精灵，她也开始期待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凯兰崔尔低缓的问。
　　听出了女王的担心，艾儿柔柔一笑，诚恳的道歉，“真对不起。在白色山脉迷路了。”
　　“嗯，出来就好。”凯兰崔尔应，那样的困境，两人不约而同都只是轻描淡写带过。
　　艾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那里有个美的不得了的影子唤我「吾之光」，然后这儿就出现了一条光路。”她指指额头。
　　凯兰崔尔凝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良久，才缓缓道，“那是星辰之后瓦尔妲的呼唤。”
　　原来如此，她恍然。难怪美的不似凡尘生灵。
　　凯兰崔尔随即微笑起来，“密林国王和瑞文戴尔之主皆已抵达。去梳妆休息一下，你是罗瑞安的殿下，要接待外宾。”
　　她应，起身退下。
　　虽不通礼仪，但凯兰崔尔的要求她一定会做到。
　　因为女王的一句话清楚明白的表明她的位置——她再也不是没有故乡没有亲族的凡人，她是属于这里的。
　　奔回自己从前的房间换装，然后出门享受自从苏醒后就难得的悠闲时光。
　　数百年后重回罗瑞安，这里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精灵圣地而是她可以做主人的地方。
　　她也不再是一无所长，什么也不懂的凡人姑娘。她游历中土，历经磨难，已通过第一级王之试炼，更走出了迷茫，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净澈，也更坚定。
　　看着这片闪耀的大地和清澈的河水，就仿佛她的前程一般光明而清晰。她坐在河中的大石上，将双足浸泡在微凉的河水里，忍不住唱起歌来。
　　就如同瓦尔妲劝慰她的那样——美好的事，终究会到来。
　　而她，将以最美好的姿态去迎接它！
　　
　　数十天，只是他漫长的生命乐章里的数个音节而已，从来不曾回响或重奏。
　　但近千年过去，当双脚站在河岸边，看着宁若戴尔河闪光的河水一点点漫上来，依然闪烁的虹影挂在上游，阳光照在雪峰上，空气中弥漫着甜香，花瓣飞舞，……他的回忆会穿过晨曦，重回从前。
　　然后，一首不再哼唱的歌曲，一张从没忆起过的泪颜，几句消失在记忆深处的对话，蓦然间，会浮上心头。
　　「那是因为他认为有一样东西比地位，比领土，比战争，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啊！」
　　「我只知道，如果真有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对了，那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他为什么想不起来，是什么让曾经的罗斯洛立安之主舍弃地位、领土与生命而寻求的呢？
　　如今的宁若戴尔河依然拥有驱走疲惫的魔法。他弯腰掬起一小捧河水，扑在脸上，清凉的水珠顺着光洁的脸颊，在腮边和下巴凝聚成滴，眷恋不去。
　　这时，他看到水面上从下游泛上一丝丝的银光和一团团的金影。
　　——这是……？
　　他直起身子，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
　　阳光从东方斜射在溪水中，一阵轻唱伴随着水花的潺潺之声。
　　他心头一跳，一个他无法想象的美丽精灵出现在眼前。
　　她坐在河中的大石上，戴着一个花朵编织成的花冠，穿着一件缀满绚烂花朵的白色长裙，袖口自肘部撒开。双手撑在大石上，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她毫无瑕疵的雪肤映在阳光之下几乎变作透明，浑身上下都带着静谧超脱的韵味，但玉白的光裸双足却淘气的轻轻撩动着河水。
　　她比罗瑞安精灵多了三分鲜活，比密林精灵多了三分优雅，比瑞文戴尔精灵又多了三分古典。没有暮星耀眼，却比暮星多了一分温暖。因而组成了宛若晨光般的十分美丽。
　　这，难道就是……罗斯洛立安的晨光？
　　不会错的，凡雅精灵的胚子，堪比暮星的美貌，闪烁的维林诺之光，除了她还会是谁？
　　她果然从白色山脉回来了！
　　她轻轻的哼唱着一首他从没听过的歌。虽是他听不太懂的语言，不知为何，听在耳中竟自然而然转换成了中土没有、他也从未见过的风光。
　　“啊，在蓝色苍穹下，永远洁白的泰尼魁提尔山，永远翠绿的埃泽洛哈尔丘，……墨绿与亮银交织的叶片上洒下银光的露珠；金光闪烁的叶缘像一串串金色的火焰，在枝条上摇曳……，在天鹅港的宝石海岸聆听姬尔松耐尔的歌声，将漫长的岁月如同甜蜜的蜂蜜酒般一饮而尽，……啊，什么时候，才能重见维力玛的金色城门？”
　　仿佛来自仙境的精灵在河中自由自在的唱着歌，让记忆深处古老诗歌蓦然浮上心头，幻化成了真实的景象。
　　……
　　远古的精灵美女，
　　如同白日闪亮的星辰，
　　穿着银灰色的丝履；
　　披着黄金镶边白斗篷，
　　出现在清晨。
　　她的眉宇间有着星辰闪烁，
　　光芒照耀她的发丝，
　　阳光射在树干如琥珀，
　　在那美丽的洛立安罗斯。
　　她的长发飘逸，双手雪白，
　　自由自在又美丽；
　　她在风中如同轻风般摇摆，
　　如同椴树枝叶般旖旎。
　　在宁若戴尔瀑布旁，
　　清澈冰冷的水边，
　　她的声音如同银铃响，
　　落在闪亮的池边。
　　……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真正懂得那些长诗的意境，直到此时此刻。
　　就如同中了魔咒一样，一股奇特的力量俘获了他，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就像庭葛在星光下的埃尔莫斯谷森林，听见夜莺的歌唱，发现美丽安，于是忘记了一切。
　　就像饱受折磨的贝伦漫游在尼尔多瑞斯森林，在明月初升时看见露西安在林间空地上歌唱起舞，呼唤她为缇努维尔。
　　……就像安罗斯初次在罗瑞安的瀑布看见宁若戴尔。
　　千年前那个月夜的对话已清晰的浮现脑海，和眼前的景象重叠了起来。
　　「如果，」
　　她及腰长发是他未曾见过的金银双色，随着她的行动荡漾着美妙的波浪，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让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俏皮的耳尖也不时的探出。
　　她如玉般的手从河中捧起一枝枯萎的花，唱着春回大地般的歌，花朵竟奇迹般的重新绽开，向她怒放。
　　「真有对我而言」
　　她的脸庞笼罩在一层朦胧光晕之中。
　　她的额头上像是有埃兰迪尔星辰在闪烁。
　　她的声音如月色下的竖琴一般动听，一连串的音符洒在了他泛起涟漪的心湖上。
　　「那么重要的东西」
　　风送来了宁芙瑞迪尔和伊拉诺的花瓣。她起身，捧起了花瓣，洒在空中，风吹过，河面上花瓣漫天飞舞。
　　他不由自主的也抬起脚步，从林边慢慢向河水中的她走了过去。
　　「我绝对不会」
　　她快乐的拎起裙摆走在河水中，踮起脚尖踩在花瓣上，轻盈的踏水起舞。柔软如蒲柳般的身姿在风中摇曳。她在花瓣雨中旋转着，长长的头发在身侧环绕着。
　　「让它离开……」
　　他站在河岸边，河中的她发丝散开，露出那张绝美无比的脸庞，在他眼前绽放着如春晓般的笑容。
　　然后，她那双若晴空万里映照翠绿草地的绝美双瞳正对上了他如冰封万年的蓝色双眸。
　　「……我的视线。」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6.安罗斯丘

　　我敬爱的维拉们呵——
　　请告诉我，在谱写属于我的乐曲时，
　　可曾为我安排了「邂逅」这一乐章？
　　我该有多么幸运，才能聆听这一章。
　　我更该用多久的生命，去等待这一章的重奏？
　　一百年，一千年，亦或是——
　　……永生？
　　
　　太阳已高高升起，越过梅隆树梢，阳光洒遍宁若戴尔河。
　　他们依然对视，静静伫立着，任韶光如水般流逝，已忘记头顶穹苍变换，斗转星移。
　　她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希冀。
　　艾儿在心中感谢维拉的赐予。她很幸运。刚刚在想还能有比此刻此景更美好的吗？
　　结果，她竟然看到他出现在眼前。
　　不是幻觉，也不是她的想象。他穿着银灰色长袍，更显英挺秀拔，一头金发服帖的垂在脑后，棕色的浓密眉毛微微扬起，冰蓝的眸光带着些微迷惑，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近千年后，他的脸孔竟依然清晰如罗斯洛立安的晴空，他的笑容依然有让她心跳加速的力量，而她，依然能轻易沉溺在他眼中湛蓝的波涛而忘记一切。
　　看着他，笑容就会不自觉绽放，一点点从唇边扩散到整张脸孔。
　　她不由叹息般的道。
　　“ 莱戈拉斯……”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有着难以言喻的神奇力量。在她沉睡时，受磨难时，默默唤着这个名字，总会奇迹般的获得力量。
　　那柔嫩如花瓣般的双唇开启，美妙如天籁般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他就觉得灵魂似乎都被抽走。
　　但同时，一个魔咒被破除了，他突然回神。
　　——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莱戈拉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也顿时令艾儿的魔咒破除，从深陷中清醒。
　　她的心猛然跳动起来，跳的太过剧烈，直到带来了一丝痛楚。
　　她以为放下了人类的情感，舍弃了人类的肉身，就会让她的心不再痛。
　　可是无论过了多少世，无论身为是人类还是精灵，看到他的模样，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左胸竟然还是在隐隐的抽痛着。
　　“哗啦”一声。
　　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溅起了水花。
　　那声音令他们两个都骤然清醒。
　　艾儿惝恍了片刻，下意识的转身，惊慌的提着裙子匆匆忙忙的跑上了对岸。
　　莱戈拉斯没想到自己一开口竟然吓跑了这个娇美的精灵，他还什么也没说呢！
　　想也没想的追了过去，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穿着丝履就踏入河水。等他渡了河，上了岸，她已经消失在森林里了。
　　四下都看不到她的踪影，他还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精灵。
　　莱戈拉斯这才从目眩神驰中清醒过来，虽然她隐约有些眼熟，他确信自己并未见过这样的精灵，但是她却轻而易举的叫出他的名字，而且看到他的反应从熟悉到惊惶，这令他格外困惑。
　　不过，他不必如庭葛那样迷失了数百年忘记自己，忘记族人，甚至忘记返回阿门洲，也不必如贝伦那样野兽般四下寻找，因为不知道露西安的名字而唤她「缇努维尔」。
　　梅隆树的花朵洒遍他的身侧。阳光烘干了衣服上多余的水分。
　　莱戈拉斯放弃了寻找，转而走向了卡拉斯加拉顿。
　　他比他们幸运，因为他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会在哪里出现。
　　
　　当莱戈拉斯在午间穿着华丽长袍出现在空中宫殿时，女精灵们都窃笑着从绳梯旁探出身子去偷瞧。
　　褪下了战袍，这位密林王子看上去是那样的高贵典雅，洁白的脸庞温润如玉，蓝眸温柔如隆恩湾宁谧的海面。可是他旁若无人的一路走向了王室贵族的领区，他的目的地，似乎是亚玟公主的房间！！
　　精灵侍女们终于回神了，惊叫道，“啊，莱戈拉斯殿下，您不能就这样闯入公主殿下的闺房。”
　　莱戈拉斯的脚步不停。
　　哼，魔多的黑门他都去过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闯的？
　　早上去接待了父王以及瑞文戴尔精灵回来的亚玟刚刚褪下盛装，批了一件外衣坐在银镜前梳头，从镜子里看到莱戈拉斯闯进来也没有尖叫闪避，只起来转身颔首行礼，“莱戈拉斯殿下，日安。”
　　莱戈拉斯这才察觉有点不对，眼睛转向一旁，“亚玟殿下，日安。”
　　哦，从来没见过一位公主的绣房，真的好精致好秀气啊。
　　亚玟笑的有些暧昧，“我不知道您也来了。圣白使者说只有密林之主应邀参加。”
　　“这也是临时决定的。”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王改变主意。
　　“那真好，您可以到处看看。罗瑞安这次精心准备迎接远道的客人呢。”亚玟继续道。
　　莱戈拉斯刚想接口，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其实，我是来找晨光殿下的。”
　　亚玟侧头困惑，“您找晨光啊，居然找到我的寝房里来了？”
　　莱戈拉斯反应过来他第一个想找竟然是亚玟，因为觉得这位聪慧公主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刚刚见到她了。”莱戈拉斯坦言。
　　“哦？”亚玟眸光闪动，“然后呢？”
　　错觉吗，莱戈拉斯总觉得那眼神特别狡黠，“然后？然后她就跑了。”
　　暗叹，还以为他知道了，亚玟又问，“你为什么要找她？”
　　“问她为什么一见我就跑啊。”莱戈拉斯答的理所当然。
　　亚玟反而怔了，没好气的道，“艾儿总是一惊一乍，看见只兔子也会跑的。”
　　是吗？莱戈拉斯挑起眉看她。
　　“如果你见到她问过她，她也回答了，然后呢？”亚玟继续问。
　　啊，真是个好问题！他答不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门心思要找她。
　　“我觉得她有点熟悉。”他微微皱起眉头。
　　亚玟眸光一亮，却道，“可能因为你听过很多关于她的故事。”
　　“不，”莱戈拉斯言之凿凿，“她的模样有些熟悉。”
　　太好了，亚玟暗中握拳。却反问，“你真的见过她吗？她可是凡雅精灵，中土跟凡雅精灵说过话的人类几乎都没有。”
　　但反而引起了莱戈拉斯的疑惑，她为何特意强调这个？
　　他接着又抛出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叫她艾儿？”
　　亚玟悠悠得道，“这是一个很常见的辛达林语的前缀啊。”
　　他当然知道那是星辰的意思，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词呢？它代表的究竟是一个什么名字呢？
　　“她……是不是……”莱戈拉斯觉得在宁若戴尔河畔明明就已经想到了什么，好像抓住了一个关键，却偏偏又想不起来，问出口的话也有些凌乱。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可这是不可能的啊。
　　“她是什么？”亚玟慢慢引导莱戈拉斯的回忆，却并没有直接揭穿。
　　以她对莱戈拉斯的了解，他比较理智，没有丰沛的情感冲动，细腻体贴的心思。两人曾相处了一段时间，莱戈拉斯也不曾觉得伊尔碧绿丝可爱，这说明他并不会被那样的她吸引。那么，仅仅是因为她变得更漂亮而追逐着她，她反倒瞧不起他的浅薄了。若真是这样，她宁可不去揭穿，等他自己去发现吧。
　　莱戈拉斯还在来回踱步沉思。
　　宁若戴尔河宁若戴尔河……
　　为什么偏偏是在那里呢？看她在河边的模样特别熟悉，难道说……？
　　莱戈拉斯心中灵光一现。
　　视线转向亚玟，心中隐隐明白他不可能直接从她口中获得答案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他躬身行礼，“对不起打扰了，殿下。”竟二话不说的离去。
　　亚玟不由的又叹。他还是没联系起来吗？真是好迟钝的殿下啊。
　　不过也难为他想不到，不知道前应后果，仅看过伊尔碧绿丝和艾儿的样貌，实在很难联想到现在的精灵会是曾经的人类。
　　亚玟走到窗前，一手撩起窗帘，后面有个精灵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抬起头，正是艾儿。
　　今天早上也真是热闹，她刚回来没多久，艾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就躲在她的窗帘后面。没过多久，莱戈拉斯也冲进来东张西望。她当时就好笑，一大早的这两个跟孩子似得在她屋里捉迷藏呀。让她想起了两位活跃的王兄，这四个要凑在一起，不知道该多热闹。
　　“果然是他啊。”亚玟先笑。早猜艾儿心中藏着一个，还藏的很深。
　　“你说谁？”艾儿惊讶。
　　亚玟摇头道，“以后休想再让我替你保守秘密。”
　　艾儿手放置左胸，“谢谢。”
　　亚玟坐回梳妆台前，“为什么不见他？”
　　她苏醒了，重生了，变成一位美丽的精灵，又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地位，她究竟在耽搁什么？
　　艾儿起身，靠在银色的窗户旁，扯着窗帘不发一言。
　　期初，在双树中沉睡时，她必须要忘记一切，抛下一切才能熬得过那么漫长而痛苦的改变。刚苏醒的每天都是新奇的体验，以为自己渐渐能忘记从前的懵懂痴恋。可是密林重遇的时候，她才发现，说什么放下都是假的。他仅凭声音都能左右她。
　　在凯萨督姆的深矿里日日都看不到阳光，又或者卡兰拉斯雪峰的暴风雪里等着。不由的想念他，但是理智占了上风，真要来到他面前她又能说些什么，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她完全无法预料。
　　后来遇到刚铎王子，看着他的痛苦，她才有所领悟。
　　从前跟他在一起时，很少能提起话头，他们毫无共同之处，她根本不算了解他。那只是少女的一厢情愿，在她懂爱的时候，心中有了一个憧憬，而莱戈拉斯，一位俊美的王子殿下刚好出现，套入了那个憧憬中，如此而已。
　　对莱戈拉斯而言，她的痴缠恐怕会变做困扰。若无希望，就不要给予，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从白色山脉出来，关于他，她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他不会爱她。
　　而她，其实也未必真的爱他。
　　第一条是他亲口说的，不需要证实，光想想都足够撕心裂肺。但这第二条，在看见莱戈拉斯时又动摇了，她很怕自己的脆弱与摇摆不定。
　　所以这一切绕在口中就变成了一句，“我……还没准备好。”
　　亚玟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你总不至于永远不见吧？”
　　“嗯，就等我通过了全部试炼吧。”那时候她应该足够坚强吧，若自己的心意依然不变，那她就勇敢的站到他的面前去。
　　亚玟不甚优雅的翻了一下眼睛，这个动作她做起来都好看的不行。
　　“要知道，男生灵的心其实很容易被蛊惑。才一个试炼你就花了几百年。等完成全部试炼过个数千年再去幽暗密林，他恐怕早就爱上别人，变成精灵爸爸，抱着小小绿叶来跟你打招呼了。”
　　艾儿出现了一箭命中心脏的表情，隔了半响才道，“那，就命该如此了。”
　　亚玟早领教过她的执拗，只道，“你最好开始想个很好的理由。”
　　“为了什么？”
　　“等他知道前应后果后气你隐瞒时，解释给他听啊。”
　　“他可能不会在乎。”
　　“但是男生灵都不高兴被隐瞒。”
　　“或许，他刚刚在河边没看清楚我的样子。”艾儿乐观的那一面开始发挥作用。
　　亚玟浇了盆凉水，“你说的是那位以眼神锐利著称的王子殿下吗？”
　　“那，不让他再看见我了，说不定他就忘了。”艾儿继续乐观。
　　亚玟继续打击她，“我看是你忘了吧，明天要迎接各国精灵王和王储。你势必要和他正式会面的。”
　　艾儿丧气的手一滑。头整个埋进窗帘。
　　哦，有什么魔法能让她可以瞬间消失吗？
　　
　　雪白的安罗斯之丘，曾经的远古精灵国度的中心，最适合作为这场盛会的核心举办地。
　　外圈的白树和内圈高高的梅隆树，还有永远翠绿的青草和永不凋谢的花朵就是它最好的装饰了。为迎接四方精灵之主，原本用绳梯和木梯都改成了红绿蓝灰褐白六色台阶。
　　与会的数百名精灵们都集中在此，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检阅仪式，还有致敬维拉以及远古英雄们的仪式，请他们赐予第三纪元生灵以战胜黑暗的力量。
　　瑞文戴尔精灵驾着战车，驶过平原，跨过赤桥，整装一排排从北边抵达，走上红色台阶。
　　褐袍巫师瑞达加斯特下了褐色巫师塔，渡河抵达，从褐色台阶上来。
　　森林精灵们骑着大角麋鹿从东边浩浩荡荡跨过绿桥，一路而来，走上绿色台阶。
　　灰袍巫师甘道夫从灰色巫师塔，顺着灰色石阶上来。
　　海洋精灵驾驶白色天鹅船，沿着银光河而来，从蓝色台阶上台。
　　最后，彩袍巫师萨鲁曼从南部的白色台阶缓缓拾阶而上。
　　瞭望台上铺面金色的梅隆花。旁边一圈都竖着白色的雕花石柱，垂落着白色纱幔。没有卡拉斯加拉顿那样华美盛装，却高贵肃穆。
　　台上座位也按照颜色划分了区域。中间是雕刻的像一片云朵的高台。高台上迎宾的，是罗瑞安之王、带着银饰王冠的凯勒鹏大人和带着金色头冠光明女王凯兰崔尔。站在他们身侧的是罗瑞安的晨光殿下。
　　艾儿身穿一件白色长袍，系一根细细的腰带，头冠是一个相扣的环，刚好露出额头的印记仿佛镶嵌着一个璀璨宝石。头冠和腰带都是金丝与银丝扭缠在一起的，更显得那罕有的双色长发熠熠生辉。上蓝下绿的瞳孔更是如六月晴空映照的洛立安罗斯的草地。
　　很多中土精灵只闻其名，并未亲见。此时一见，都觉得光芒闪耀不亚于千年前爱隆王为爱女举办的那场生日宴上的亚玟·暮星。
　　所有的宾客都已就位，他们的旗手举着各自王国带着徽记的旗帜和其领主一同来到向主人致意。巫师们也前来拜见主人。
　　陪伴在爱隆王身边的是他的妻子凯勒布立安和公主亚玟，另一位显赫的贵族则是曾面对安格马巫王的葛罗芬戴尔。但是爱隆的两位王子却未到，他们谨遵父亲的命令正驻守瑞文戴尔。精灵们来到白色高台下，颔首行礼。
　　凯勒鹏大人与凯兰崔尔女王一起行礼，凯勒鹏道，欢迎瑞文戴尔的朋友。
　　千年来要数瑞文戴尔精灵最为活跃，拥有努曼诺尔血统的他们跟北方登丹人关系密切，而与黄金森林的联系也因为凯兰崔尔之女凯勒布立安之故更为紧密。
　　灰袍巫师甘道夫过来行礼，所有巫师之中，他是最关心中土生灵的一位，可惜他功利之心淡薄。他抬起头来，似乎看到凯兰崔尔的蓝眸泛着郁结的光芒。
　　下面是黑暗时代之后，数千年都未曾涉足中土核心的海洋精灵，为首的是瑟丹王以及另一位林顿精灵加尔多。凯勒鹏欢迎之后，晨光殿下亲自下了高台引他们入座，答谢瑟丹的教导之恩。
　　褐袍巫师瑞达加斯特也过来行礼，他头上的鸟粪与味道总算是去除了不少，但是不少爱洁的精灵还是不由得想往旁边避让，但是凯勒鹏依然处之泰然，给予同样的周到礼数。
　　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身穿颜色不停变换的彩袍的巫师萨鲁曼。
　　终于，森林精灵来到台前。凯勒鹏照例说了欢迎词。瑟兰督伊也颔首回礼，他的容光逼人，态度高傲，服侍华丽，又绝少涉足中土，不少精灵们都看到发呆。后面跟的是更少人见过的瑟兰督伊独子莱戈拉斯殿下和子民西尔凡精灵。
　　远远地，站在安罗斯之丘的高台上，艾儿就看到莱戈拉斯骑着大角麋鹿往这边来。她看出他微微撇唇，有些不以为然，还是用高贵的举止掩饰了过去，不由的想笑。他就算骑在大角鹿上一脸不自在，还是英气逼人。
　　瑟兰督伊行礼之后，转身走入森林精灵的座位，莱戈拉斯也上前向两位大人行礼，跟着抬起头来，朝她看了过来。
　　「没认出我没认出我没认出我……」她暗自念咒语。
　　莱戈拉斯随即也优雅的向她行礼，眼神垂下，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熟识的表情。
　　艾儿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时莱戈拉斯回身，眼神和她有一瞬间对上了，但也就在那一瞬，他突然不着痕迹的冲她扬了一下眉，却很快转过头去，跟随父王缓缓走到了森林精灵的位置，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刚刚那个神情，却清清楚楚被她，也只有她捕捉到了。
　　艾儿呆在原地。
　　台下密密麻麻站满数百个精灵，还包括各方精灵王，整个瞭望台寂静一片，除了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连轻微的咳声都没有。这样肃穆而正式的场合，他居然冲她使眼色？虽然他的姿态绝俗洒脱，面容清新俊逸，眸光中却藏着一丝只有她看到的调皮。
　　……不会吧？T_T
　　明明是盛夏的季节，艾儿心里却在悲苦的飘雪。因为莱戈拉斯那表情分明就在说：
　　——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去！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7.梦幻乐园

　　安罗斯之丘的高台上，精灵们齐聚一堂，很多分隔千年的同胞兄弟姐妹们也有了相见的机会。精灵们在无比崇敬及某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执行了仪式。
　　当仪式接近尾声时，北部的守卫精灵突然赶至高台上对着哈尔达耳语了几句。风将那几句话送入精灵们敏锐的耳朵里，“……矮人……在北面……”
　　哈尔达闻言面带惊讶，转向凯勒鹏大人，朗声道，“伊瑞德米斯林国王耐恩二世携子丹恩求见两位大人。他们候在北面的天幕外面。”
　　矮人为什么会来到精灵和巫师的盛会？他们是来做什么的？精灵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凯勒鹏大人做了个手势，和凯兰崔尔下了高台。一路前往北面天幕，一众精灵们也就跟过去。
　　果然就见矮人国王一行在那边等着。他们未得到允许不愿擅入天幕。
　　凯勒鹏以君王礼仪接见耐恩二世。耐恩称得知精灵们在此盛会，所以他们来此拜见两位大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是否能见到晨光殿下。虽然之前就很想拜会，但是听说她下落不明。
　　虽然凯萨督姆曾经与精灵们交好，但第三纪元后就交情平平，精灵们都不由得看向艾儿，被点名的艾儿更是很惊讶，走上前行礼。有些踌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闯了祸。
　　耐恩二世行了一个大礼，用完全不同精灵的笨拙口齿表达，亲眼看到，才知道晨光殿下美好到任何都灵传说都不能真正形容她的美。因她的缘故，他们才能在炎魔复苏时得以逃生，作为都灵的后人，他们世代感谢她的大恩。并以稀有的国宝秘银相赠。
　　精灵们这才知道矮人的来意。不由得有些骄傲，也更加敬重他们的晨光——看，连矮人国王都来拜见。
　　后面矮人抬来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非常漂亮的秘银制成的全身铠甲。
　　曾经在凯萨督姆生活数月的艾儿当然知道这套铠甲价值抵得上北方的一整个国家，不敢接受如此大礼。
　　耐恩抖着垂地的大胡子笑道，“为了打造这套铠甲和北方的精灵们在一起研究了数年，完全按照您的尺寸打造。您不要的话，我也穿不上啊。”
　　一句玩笑，不仅矮人，连精灵们都笑了。
　　艾儿还是不敢接受，不知所措的回望两位罗瑞安之主。凯兰崔尔只笑不语，但听她自己的意思。凯勒鹏也微微笑了，“国王陛下千里迢迢亲自送来，足见诚意，你就接受吧。”
　　有了银树大人首肯，艾儿这才郑重回礼收下，后面有精灵过来抬走箱子。
　　耐恩又大声道，“从此，晨光殿下永远是都灵的朋友，都灵的大门将世代向您开放！”
　　说完和她握着手。耐恩突然使了个眼色，放小声音，“您知道大门的暗语：说声「Mellon」就能进。”他一直用通用语，只有说到「朋友」时用的是精灵语。艾儿怔了一下，立刻醒悟，绽放明媚的笑颜。
　　精灵和矮人都不由的鼓起掌，气氛极融洽。
　　莱戈拉斯不由的微微一笑，再看父亲，瑟兰督伊目光灼灼始终不离那个装秘银的箱子。不由暗叹，再看您也不能抢了来，抢来您也穿不上啊。
　　凯勒鹏大人又道既然曾经是朋友又远道而来，又送了这样的大礼，自然不能就这么回去，不如一起留在天幕内的河谷休息数日再走。
　　这可是黑暗时代之后从未有过的特殊礼遇，矮人国王郑重谢过精灵之主，一同进入天幕，看到精灵们的盛世年华，如幻境般的罗瑞安，一个个都呆若木鸡。
　　
　　为期一个月的狂欢开始了。
　　在这样的精灵盛世，古代精灵国度的核心，中土世界的净土，你想都无法想象的景色在这里展现，精灵与巫师的智慧在这里体现，还有很多只会出现在梦中的美妙事物会出现在你眼前。
　　早晨，艾儿在银光河上的海螺屋中的水床伴着海潮与海鸥声醒来，伸了一个懒腰，眼睛尚未睁开，唇角就不由的勾起，盘算今天去哪里玩。究竟是去褐塔喂养口袋龙呢，还是翻看爱隆王的巨书，要么去南岸看云裳霓衣的制作，想了许久，还是不舍甘道夫的谜之塔。
　　啊，真是好纠结啊！她忍不住卷起羽毛被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办，到底先玩哪个好？
　　正在此刻，林顿精灵站在门口敲门，“晨光殿下，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来请你去绿色领区的百果山用早点。”
　　刚说完，就听咚的一声，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想象一下，初升的太阳照在大河东岸的绿色领区的百果山上，一颗颗晶莹的果子开始成熟。森林精灵把各式各样的水果树种在一个小山丘上，用来赞美「百果的赐予者」雅凡娜。果树品种不下数百种，而且每天结出的种类都不一样。从山顶涌出清澈的泉水和果酒。只要上了山，随手可以采摘各式美味的瓜果，也可以捧起清冽的泉水和果酒解渴，浓郁的酒香在河对岸都闻得到，更令瓜果甜美可口，酒是森林国王瑟兰督伊的秘藏，千年来除了森林精灵还没有其他精灵尝过。
　　百果山是精灵们最喜欢用早点的地方，因早上结出水果最为香甜，太阳升到正午便会熟透而落地。在百果山一边欣赏日出一边吃瓜果可是这次盛会的十大必到美景之一，还必须赶早排队。当然了，你要是跟森林国王或者殿下有特别交情，倒可以插个队。
　　艾儿闻到那香气就心痒已久了，可为了躲避某个乱使眼色的殿下一直没去成。
　　阳光让百果山南部巨大的16000多棵紫衫和红豆杉组成的园林迷宫——「瑟兰督伊迷宫」的光影效果更加扑朔迷离。珍稀的树木一圈圈围绕着中间的一座漂亮的白色喷泉。精灵们对迷宫的偏爱从远古时就开始了，各种传说里都有它的一席之地，它用极简的形式表达复杂的问题，对比神秘与已知，挑战感性和理性，更是一种自由意识和现实命运的对撞。设计迷宫的森林国王称这座迷宫神秘美丽如他的容颜，曲折繁复如他的肠子，这个比喻虽有些吓人，但能成功走出的精灵可以获得森林国王的礼物和瑟兰督伊画像的精灵王卡片一张，因此每天来挑战的精灵还是络绎不绝。
　　五层褐色法师塔在绿色领区北部，每层分居禽兽虫鱼蛇，都是中土罕有的珍禽异兽，称为「瑞达加斯特珍兽园」。还有很多巫师亲笔的奇怪书籍藏在各处，比如《口袋龙喂养守则》，《如何训练你的夜煞》，《我和罗斯加堡兔子同居的日子》，《让刺猬说我爱你》，《与风王关赫共舞》之类。每天正午有瑞达加斯特指挥的百兽的交响曲，晚间还有森林大合唱，是喜欢动物的精灵们最爱流连之处。能成功根据指导喂养动物的精灵将获得巫师卡片一张。
　　太阳高高升起，照耀在铺满花瓣的安都因大河，打扮成花间精灵的罗瑞安精灵带着花冠，穿着花袍和透明如昆虫羽翼的披风站在河岸摆渡。最多乘坐两人的绿叶形小船，是精灵情侣们非常喜欢的渡河方式，船头向上弯起，呈小小花苞的模样，晚间花苞里会放上萤火虫，一亮一暗的照亮河道。
　　渡了河，你可以选择游览银光河北部红色领区，阅读「爱隆巨书」。这位酷爱读书、精通文字的瑞文戴尔之主划分领区，用五个巨大山石削成的书作门，分别代表巨灯纪，双树纪，太阳纪的第一纪元，第二纪元及第三纪元。巨灯纪的书以主神语维拉林写成，双树纪则是昆雅语，接下来依次是诺多林语，辛达林语以及通用语。这些巨书分区里面都对应每个纪元的文明和闻所未闻的一些传说。当然，前提是你得要读得懂这些语言才能找得到去往下个纪元的路。灰袍甘道夫非常喜欢在这些巨书前提点迷途的精灵。能穿越所有巨书的优胜者能获得爱隆的礼物和一张精灵王卡片。
　　银光河南岸的罗瑞安有女精灵们酷爱的云裳霓衣的制作，以亚玟为首的设计师们将一块罗瑞安的衣料随手扬起，就能晕染上霞光和天空的颜色，铺在河面，就染上了水波流动的颜色，而落在森林里，就染上了森林里渐次的颜色。女精灵们都以能穿上罗瑞安云裳霓衣出品的衣服而骄傲。
　　双圣树的魔幻花园是擅长百草医治的爱隆最喜欢的地方。或许是由于阳光和双树的缘故，每一个药草香花在这里都能诞生独有的系列，如大花耧斗菜的天鹅系列，凤仙花的超级精灵系列，毛地黄的胜境系列，美女樱的迷魂系列，六出花的太阳神殿系列，还有金鱼草的早生诗韵系列，花草和名字都美不胜收，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是神奇美妙的所在。
　　再往南的白塔，则是男精灵们最爱的所在——「萨鲁曼战棋」。
　　巧手的萨鲁曼在六层白塔中每一层都安放了一个沙盘演练的战局，上面的每一个兵种都有他亲手制作并能操作活动，山地河谷水道还有拿着弓箭的精灵射手，身穿铠甲背着长剑的士兵和骑着战马的骑兵都做的极其逼真，连动作都惟妙惟肖。这个演练就是一种战棋，可以选择双方对战，也可以独自挑战战棋制作者。赢了就可以进阶上一层。而赢下最高层的将士能获得萨鲁曼的巫师卡片。
　　坑矿之战是在地底狭窄曲折的坑道中迎战半兽人士兵；丛林之战是在闷热潮湿地形复杂的丛林中被半兽人偷袭；而堡垒之战是考验防守策略；后面几层目前没有精灵到过。
　　靠近东北部，是艾儿最喜欢的灰塔——「甘道夫迷藏」。
　　甘道夫初见那位久负盛名的晨光还未反应过来，待她扑了过来欢快的唤他的名字时，看了她许久，还有那个光亮的印记才反应过来她就是伊尔碧绿丝，不由得搂着她笑的非常欣慰。
　　这个喜欢打谜语的灰袍巫师也毫无保留的建筑了一座谜之塔。每层都有拼图，寻宝，解密等游戏。有的考验你的知识，有的考验你的眼力，还有些宝贝则是散落在整个天幕之内，只有耐心细心甚至幸运的精灵才能获得，而最高一层的谜题要获得全部的精灵王卡片才能找到线索。那些吃饱没事做的精灵们就经常泡在谜之塔里整日的解谜。
　　而每到晚上，甘道夫总会在一帮小精灵欢呼中放着焰火，映在凯兰崔尔天幕上，一会儿是远古的巨兽来回走动，一会儿是天空的星座闪烁，还有巨龙的盘旋飞舞，炸开后如同金色阵雨落下，照亮两岸如同白昼，为庆典更赠节日气氛。
　　莱戈拉斯饶有趣味的计划一一逛了过去，他的首个目的地就是蓝色领区，去逮那只很会逃跑的水中精灵。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8.黄金晚宴

　　一大早上去蓝色领区找艾儿吃早点却扑了个空，听林顿精灵说殿下似乎已经跑到了谜之塔。
　　怀疑她是故意避开他的莱戈拉斯干脆在海洋精灵热情招待下吃了海鲜大餐，自从听了艾儿唱的歌后，已经走遍中土的他不知道怎么对海洋及海的那一岸很有兴趣。
　　所有精灵里最善音律，歌声最动听的帖勒瑞精灵占据了河谷的最西侧。他们的领区里有用各种海螺，海贝和鱼类做成的竖琴，曼陀罗琴，潘多拉鼓，卡瑞卡拉音叉，放在银光河里发出各种动听的声音。海洋精灵也经常在河谷歌唱，不同于海妖的邪恶诱惑，那是一种至纯至美的空灵歌声。
　　蓝色领区里展示了很多的林顿精灵独树一帜的交通工具和航行技术以及通信技术。除去他们已经见识过的天鹅飞舟，还有封闭可在水下航行的潜水艇，可用燃料而不是风帆的鱼艇和可以升空的硕大热气球。第三纪元没有远古的七晶石，刚铎只能用烽火台这种落后的通信方式。林顿精灵们便发明了打磨光亮的宝石，以反射与折射技术来制作潜望镜，望远镜，传声筒等让很多中土精灵大开眼界。
　　瑟丹本想开辟「晨光专区」用来展示艾儿走遍中土时带回的各种稀有物品，被她拿出生命来阻止。
　　他们还在魔瑞亚的三大山峰之中，还建立了一座天象台，让精灵们辨识曾经被星辰之后瓦尔妲点亮群星：红色星卡尼珥，蓝色星路因尼珥，奈纳珥，路姆巴珥，荣耀星奥卡琳奎依，蝴蝶星纬尔瓦林，冰蓝色赫路因，还可以将各种星辰组成星座：「天空中的剑客」美尼尔玛卡，「维拉的镰刀」维拉齐尔卡。
　　而蓝色领区最有趣的则属——「瑟丹罗盘」。
　　瑟丹造了一艘谁也没见过的硕大白船，里面摆着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黄金罗盘，有两个雕花金针和银针做维度代表方位。你要熟悉海潮，风向，气候变化，还必须会用望远镜观测星空，来找到合适的维度和角度，进行航行模拟。如果能成功航行所有航道，则可以获得瑟丹的精灵王卡片。
　　莱戈拉斯兴致勃勃的参观了各种在森林里见不到的海船和生物，也挑战了一下瑟丹罗盘。那个罗盘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未知世界的窗口，让他的眼睛不再只看着树木和草地，也能遥望大海和星空。
　　在海洋专区消磨了数天后，下一站是甘道夫的灰塔。等到了那里才知道晨光殿下已经跑到南岸去寻找拼图碎片。看见各种谜题莱戈拉斯就头疼，相对来说，他更喜欢直白简单点的游戏。于是晃到红色领区来到巨书面前，又呆站了许久。他只懂得辛达林语和西尔凡精灵语，也懂一点通用语。其他的语言他甚至很少听过，更跟别提阅读了。经过甘道夫的指点，他才看懂了一些昆雅语，也才知道艾儿唱的就是昆雅语。站在那个昆雅巨书前，看着那些文字，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见过一次昆雅写成的咒文。
　　罗瑞安森林里，有一个巨大的天然用餐区，精灵们任何时候去那里都有享用不尽的美酒和美食，可随意取用。
　　来自各个国度的精灵们从来没有这么和谐愉快的交谈相处。他们了解了别的精灵种族的文化，也学会了别国的语言，打破了曾经隔膜和生疏，有不少结成了好兄弟好姐妹，当然也成就了很多情侣了。
　　从民间来看，这次盛会的确也起到了当初想要的效果——绝佳的联系纽带。
　　莱戈拉斯坐在梅隆树下的草地上用餐时，听到一群好事精灵在讨论晨光与暮星到底哪个更美一些。
　　“自然是暮星。耀眼夺目。”有些精灵说。
　　“还是晨光。清新温暖。”另一些精灵道。
　　罗瑞安精灵无比自豪，“美丽的罗斯洛立安，就是孕育美丽生灵的地方。”
　　瑞文戴尔精灵不满，“喂，罗瑞安的家伙们，你们都已经有美丽的凯兰崔尔女王了，亚玟公主是我们瑞文戴尔的！”
　　林顿精灵笑道，“那晨光殿下还是米斯隆德的呢！”
　　罗瑞安精灵们不怀好意的笑道，“反正光明女王，晨光和暮星现在都在我们罗斯洛立安。”
　　引起一片抗议声。
　　木精灵们小声道，“幽暗森林有瑟兰督伊陛下。”
　　莱戈拉斯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才无意讨论这些事情，继续往下一站进发。
　　听到此刻艾儿已经去往「瑟兰督伊迷宫」。
　　艾儿在凯萨督姆的时候早就已经磨练出非常高超的识路本领。出迷宫的方法非常简单，放之中土而皆准。入口就选定一个方向，或左或右一直往下走，遇到岔路口即做标示，遇到死胡同便回转，同样的路不走第二遍。这样试遍所有路总能找到出口。遇到特别复杂的路况还可以用精灵绳索作为线索。只用数天，艾儿就从一脸不甘愿的瑟兰督伊那里拿到了他的精灵卡片。
　　而莱戈拉斯最喜欢挑战的则是萨鲁曼的战棋塔。
　　在熟悉了一下游戏规则后，他展现了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多兵种联合作战能力以及统筹规划能力。
　　一群男精灵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位来自幽暗密林的殿下简直神勇之至，先利用狭窄地形以一个能力超群的英雄一敌百赢了第一层；采用分化策略小范围包围歼灭而赢了第二层；
　　而相对比较艰难的堡垒守城战役之中，因为敌我数量相差太过悬殊。就算死守城内不出也是死路一条，因为超过规定时间不能破局也算输。
　　仔细考虑了数天，也经过几次尝试，莱戈拉斯先用弓箭手远距离扫射，再敌方采用攻城车时，又用长剑手守在城门之上，用火烧攻城梯，最后先又诱敌深入，关门瓮中捉鳖，又抱着壮士断腕的精神突围而出才终于赢了第三层。
　　当这位殿下势如破竹赢了头三层，连善战的瑞文戴尔精灵们都心服口服，却又忍不住道他们自己的两位殿下未到，否则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果然如父王所说，玩的兴高采烈的莱戈拉斯每天都能在这里见到很多花了千年在森林也看不到的新鲜玩意。
　　不过只有那么一个，到处都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他一直未再见到。
　　
　　这一天晚上，圣白议会的主人，凯勒鹏召开了盛大的晚宴招待各国贵宾，只有王室成员，贵宾和巫师受邀。
　　卡拉斯加拉顿大宴会厅由三十二个巨大镶嵌黄金的白色精灵雕像撑起。一大两小，三个硕大的水晶灯吊在天穹顶上，每个水晶灯上都竖满数百个小灯，令整个银色大厅灯火通明。天穹顶及四壁都画满了上古时的壁画。大厅的壁画边框，灯柱，灯托，桌椅都镶嵌着黄金，图案之繁复，黄金用量之足都是震古烁今，更显得整个大厅富丽堂皇之至。
　　伴着花香和流水声，精灵在厅内角落里弹着竖琴。
　　主人和圣白使者们站在宴会厅门口迎接客人。
　　作为罗斯洛立安的贵宾，要身份地位相称的使者引入座位。
　　甘道夫接待萨鲁曼和瑞达加斯特，将他们引入座位。
　　亚玟则将瑞文戴尔之主、也是她的父亲爱隆引入座位。
　　凯兰崔尔迎接瑟丹王，并将他引入座位。
　　然后很少离开密林的瑟兰督伊也出现了，凯勒鹏亲自引入座位。
　　最后步入大厅的是瑟兰督伊之子，密林的精灵王子，身为主人为他引座的又是……？
　　于是，身穿银蓝色长袍、头戴金冠的莱戈拉斯含笑从容的对上了那双乍惊的蓝绿双色的美丽眼眸。
　　其他的主人都领着各自的客人走进大厅，门口就剩下艾儿站着。
　　她穿了一条裙摆层层散开如海波流动的蓝色长裙。没有戴头冠，只戴一副镶嵌在整个耳廓上而吊坠垂在肩上的黄金耳挂，眼周配合衣饰晕染了蓝色妆容，更显得眸光深邃。因为是晚宴的缘故，她的打扮比安罗斯之丘的清晨仪式更为明艳一些。他这几次见到她，无论是在水中歌舞的繁花精灵模样，在安罗斯之丘上圣白精灵的庄重装扮，还是现在神秘的深海精灵的样子都不同，但都是夺人心魄的美。
　　可惜她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不自在。
　　终于不可避免的和他面对面的碰上了，而周围也没有可供她埋下头的沙子，她只能硬着头皮接待他。
　　知道她每天在躲他，生平还从来没被谁这么怕过，也没有追谁追的这么紧。现在见到了却也没有揭穿，也不着急。只微微一笑，颔首道，“晨光殿下。”
　　听到他的称呼，从来没想过也能被他这样礼数周到的呼唤称谓，她一惊，也忙回礼，“莱，莱戈拉斯殿下。”
　　莱戈拉斯忍不住挑眉，那天早上在宁若戴尔河，她唤他的名字唤的多顺口，可没加任何敬语。
　　艾儿却心想，难道他只是认出了那天早上在河边的是晨光，而并没有联想到自己就是伊尔碧绿丝吗？不然他为什么不曾揭穿进而质问她呢？
　　不过这样也好，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相互称呼之后，两人都站着不动。按照礼节应该是女性先伸出手，然后男性才能亲吻或挽住，一同走向座位。但是艾儿站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光变换。莱戈拉斯也不能无礼。待其他人都入座，两人还站在门口当雕塑。
　　终于，莱戈拉斯温文一笑，对她抬起右手，手掌向她微微摊开，“可以吗？”
　　哦，好完美的王子仪态。她不禁有些失神。他的姿势，他的笑容，却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走入精灵世界，在红枫林谷的那座桥上，他微笑着对她说「过来」的模样。但是那个时候，他只是召唤她过去，并没有牵她的手。
　　时光流转，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吸了口气，抬起她的左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上。他并没有攥紧，只是微微收拢掌心，能感觉到这只手虽细腻柔滑，却并不算纤细骨感，说明这只手的主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娇弱。他敛下神情，有礼优雅的牵起她，然后两人相携走向大厅内，这才解决了刚刚的尴尬境地。
　　这次的宴会采取了一种特别的开放式晚宴的形式，所有的食物都任意放在大厅内，坐席也不分主次的按圆形排开。
　　在大厅中间竖起了一个巨大的黄金喷泉。每一层都用一种香料或花蜜堆成，金色的乳汁从最顶上喷出，一层层流下。每流下一层，美味甜美芳香就增加一分。可以用水果面包蛋糕和点心沾取食用。
　　主人和客人都可以随意走动聊天吃东西，也可以坐下来休息。并没有身份等级的差异，与会的精灵们都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随意又新鲜的宴会。
　　瑟兰督伊并不喜欢这样富丽堂皇的大殿，他觉得黄金装饰虽然华丽却不及秘银梦幻。
　　而他一碰海鲜身上就会起一种奇怪的小红点。所以他从来不吃海鲜，也不喜欢到海边去，连带讨厌所有跟大海有关的一切。
　　但莱戈拉斯就自在很多。
　　开放式的晚宴让每个客人之间都能够亲切交谈，淡化了等级的差别，但这对艾尔来说也是绝对恐怖的经历。她必须小心翼翼的守着和莱戈拉斯的不太近又不太远的距离，也在某种程度上杜绝他发现事实真相的可能。
　　因为总有些知道她过去的生灵想要来揭穿事实。令她忙不迭到处制造障碍。
　　当亚玟投过来打趣的目光时，她要刚好挡在她和莱戈拉斯之间，不让他察觉。
　　再比如说，甘道夫刚想称呼她的名字时，她就拿了一种奇特的香草给他，这种草接受了罗瑞安月露浇灌，经过晒干发酵等一系列过程就可以制成一种味道特殊的烟草。甘道夫闻着那迷幻味道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当然，有威胁的不止他们，哈尔达也经常道没心没肺的开口就道，“对了，莱戈拉斯殿下你应该记得晨光殿下吧……”“哈尔达队长，尝尝这个。”艾儿赶紧把话题岔开，“这是我带来的，你最喜欢的鱼露。”于是哈尔达的嘴也被堵上。
　　艾儿悄悄拍拍胸口，心脏接连受到这种刺激可不堪负荷啊。
　　莱戈拉斯只笑不语的旁观她四处灭火，一顿饭吃的跟打仗似得。
　　终于，各位精灵之主和巫师退席，转移至旁边的小会议室。其他精灵则继续享用美食和音乐。
　　艾儿明显松了一口气，步履轻盈，就差没唱起歌了。
　　而终于等到时机准备收网的莱戈拉斯不动声色的端起一只水晶杯敬她，在她微笑着在他身边举起酒杯放置唇边后，他也优雅的抿了一口，然后拿起餐巾，点了点唇角，突然转向了她这一边，低低得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认不出你吧，伊尔碧绿丝？”
　　当那个已经很久没人提起的名字被莱戈拉斯缓缓道出，铛的一声，先是水晶杯落回桌上，接着她一下子从原地弹起，蹭蹭倒退数步，一直到退到桌边，撞上了桌子，连带桌上的餐具也叮当作响。
　　音乐骤然停了，周围的精灵都看着她的奇怪举动和惊恐如同看见魔鬼的表情，这实在非常不合礼仪，但也幸好精灵之主们都已退席。
　　艾儿这才醒悟自己这样非常失礼，四下一望，尴尬的笑笑，慌忙称自己有事先退席，也顾不上别的了，就差没连滚带爬的跑出宴会大厅，速度堪比那天早上在宁若戴尔河。
　　众精灵们又把目光调转到她刚刚身旁站着的莱戈拉斯殿下身上。
　　莱戈拉斯依然淡定有礼的微笑，仿佛与他无关似得。大家这才继续宴会。莱戈拉斯优雅擦了手和嘴，才道他也要退席，便行礼退下。
　　出了大厅，立刻神速的窜到梅隆树旁探头一看，锐利的眼神一下就找到目标。硕大的梅隆树旁的台阶一圈圈的绕了下去，在下方好远的地方有一丛光闪过。虽然那身裙子很好的隐藏在黑暗里，但那头闪耀长发可是无从遮蔽。
　　都已经道出事实，小姑娘居然还在顽强抵抗，这令莱戈拉斯骨子里继承乃父的那些捉弄人的顽皮细胞一个个苏醒，并叫嚣着要出征。
　　莱戈拉斯不由的笑了。一撑栏杆，从上面一跃而下。
　　呵，他怎么能被随意欺瞒呢？
　　她竟敢这么做，就不怪他也要做点什么来回报她的勇敢。
　　——吓死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9.月落森林

　　深蓝色的夜空点缀着宝石般的星辰，凯兰崔尔天幕闪烁着淡到看不见的浅金色光芒。迷雾山脉的雪峰起伏清晰可辨。满月没有隐匿在天涯海角，也不在薄云中穿行，而是毫不吝啬的揭下她的面纱，如一颗硕大的玉珠优雅的降落在梅隆树梢上，让世人瞻仰她的美。终于，这轮圆月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落入森林，就属于这座美妙的黄金森林。
　　不过某位密林的好战王子现在可是无瑕欣赏，他虽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不过现在他只想趁胜追击。
　　宴会大厅建筑在卡拉斯加拉顿最大的梅隆树旁。出了大厅，他探头一看，锐利的眼神一下就找到目标。绕在硕大的梅隆树下方的台阶旁有一丛光闪过。
　　莱戈拉斯不由的笑了。一撑栏杆，从上面轻盈的一跃而下，一道光闪过，就落到下面的台阶上。
　　正在夺命狂奔的艾儿，一看见面前多了一个，跑的再快点就要直接撞上了，吓得尖叫一声，缩在梅隆树后。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莱戈拉斯不由的冷下脸，叫成那样，他还没把她怎么样呢。
　　“你以为你跑得过我？”王子殿下御驾亲征怎么可能会输。
　　树背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那，我投降，你不可以虐待战俘？”
　　居然还有胆子跟他讨价还价？
　　他冷冷喝道，“出来！”
　　梅隆树后面探出一张清丽的小脸，看不到尖尖的耳朵，让他恍惚像是面对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人类。她蹭着蹭着从树影中出来，很慎重的考虑了一下，怯怯的对他伸出一只手来。
　　“做什么？”看看那只玉白手掌，再看看它的主人。
　　“给你打。”她又露出引颈待戮的表情了。
　　简直像做了错事的小动物来寻求主人原谅。莱戈拉斯要拼命忍住才能不笑出来。
　　轻咳一声，维持仪态，“我不会打你。”别说精灵本性善良，他从小也没受过这种教育。
　　她立刻把手缩回去，显得刚刚的主动很没诚意。
　　“那……你要怎么样？”她踌躇着问。
　　主动要求刑罚，但貌似为时已晚。
　　他却回身顺着梅隆树旁的台阶走了下去。
　　其实莱戈拉斯看似冷静机智，很多时候做事全凭主观感觉，就像他一直要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以后又该如何呢？想起亚玟问过的那个问题。他竟然还是答不出。
　　虽然莱戈拉斯没说，但是艾儿直觉她如果不跟上一定会死的很惨。当然，她从来就没真心觉得他会伤害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两个人从梅隆树上回旋而下的绕着树藤的银色台阶缓缓下来。
　　空气中暗自流动着一股莫名的香味，反复在鼻尖萦绕。歌声与琴声缭绕在头顶的云层之上。虽然看不见水流，但总能听到一股细细的流水声传来。
　　“那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见他不说话，她又习惯性主动提起话头。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他在前面冷冷反问。
　　其实一出亚玟的房间没多久他就想到了。既然她躲成那样，他就给她一点时间主动投案，他或许会考虑从轻发落。在安罗斯之丘他就给她个眼色，警告她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她躲得变本加厉，直到他耐心全无。
　　“不，不重要，”她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谁该发问啊？”他还没问她，她居然反守为攻了。
　　“你问，你问。”她连忙用讨好的口气道。
　　从台阶下来，就来到一个小小的瀑布旁，刚刚那个一直回响的水声来自何处终于有了解答。
　　迷雾山脉连绵起伏的雪峰在远处闪烁着圣洁冷峻的光芒。瀑布的水珠仿佛颗颗银珠般饱满，裹着月色流泻到下面的水潭。潭水不深，刚没过脚踝，清澈见底。另一边是一个细致雕花的大门，可以看到门后一条深幽的小径。
　　月亮落在黄金森林随手抖落她的光芒，让一切都染上一层淡而朦胧的洁白光晕。
　　“好美的瀑布。”莱戈拉斯不由得赞道，“像是月光流了下来，宁静而忧伤。”
　　“这瀑布的水来自宁若戴尔河，”她轻轻答，“所以罗瑞安精灵唤它泪雨瀑布。传说，她是宁若戴尔的眼泪汇成的。”
　　“泪雨瀑布……”
　　莱戈拉斯扬起头，轻轻如叹息般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脸庞如雪山顶上的新雪那般皎洁，眸光亮如夏夜的繁星，侧影轮廓清晰如起伏的山峦。
　　他怎么可以生的这样轻灵梦幻？只是看他的侧影，都有让人忘记时间的错觉。那一刻，她忘记苏醒以后的种种坚持。只觉得她为什么不早点来见他呢？
　　其实，若不是在宁若戴尔河边看到她，和千年之前的景象重叠，真的很难联想到。再加上亚玟奇怪的反应和各种暗示，还有哈尔达被截断的话头，以及那个名字“EL”，他就明白了。虽然很难相信曾经的那个少女变成精灵了，但再想想罗瑞安这块神奇的土地，还有凯兰崔尔的强大力量，也就不难想象了。
　　他来到水潭边立定回头，“我离开罗斯洛立安之后，你就一直在这里，直到苏醒？”
　　她点头。
　　“你能成为精灵苏醒，是凯兰崔尔女王的力量？”
　　她继续点头。大体差不多，具体的细节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侧头又想了下，“你大约什么时候苏醒的？”
　　“刚好是在……嗯，1900年的仲夏日。”
　　“你醒来500多年了，都没想起来知会我一声吗？”莱戈拉斯的声音凝聚威胁，冰蓝的眸子放射冷光，“你最好给我个很好的理由！”
　　啊，果然，跟亚玟说的一样耶。
　　“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小小声辩驳。
　　“可我不喜欢被隐瞒！”他的俊脸都扭曲了。
　　全中！亚玟殿下真是未卜先知啊。
　　他不发一言等她回答。
　　月下的泪雨瀑布素淡而清虚，悠悠的倾斜，柔柔的流淌，带来一种莫可名状的忧思和恬适。
　　她低着头缓缓道，“我不是故意隐瞒，我只是以为你不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
　　“是的，”她叹道，“因为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
　　她抬头望着他，那双比人类更美的眼眸带着他没见过的坚定，“那时候虽然你没有说，但是跟我在一起时总显得有些不耐烦，也很少主动提起话题。后来送我到这里来，你也像是终于能摆脱我那样轻松。”
　　“送你到了黄金森林后，我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但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他摇摇头，像是不想提及一样。
　　她微微翘起唇，“为什么？”
　　“因为你不一样啊。”他皱起眉头。
　　“有什么不一样？”她不悦了。
　　“怎么说呢？”他继续双眉紧锁，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下，“因为你看起来实在太娇弱了。”
　　“什么？”这是什么理由。
　　他吐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解释清楚，“还记得我们在丛林里扎营而你出现了，大家都在评论你的模样，可是我却看到你脖子和手上还有绳子的吊痕。我就在想，这个人类太娇弱了。”
　　啊，这个细节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带你上路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你跟不上我们的长途跋涉，我不知道该喂你吃什么，森林精灵很少用明火，冷食你又吃不惯。我不晓得该跟你聊什么，你也听不懂我们说话。吹吹风你还会生病！整个人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坏了似得。然后，然后你还老哭，你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艾儿呆在那里，她竟然完全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莱戈拉斯是这样看待她的。回想看看，其实作为一个人类少女，她已经很坚强了。可是看着莱戈拉斯皱眉的模样，她才知道她眼中那个完美的王子，跟那时的她在一起竟是这么困扰，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被父母硬塞进一只小宠物，并告诉他你要好好喂养它，他却手足无措不知该拿那个柔弱的小东西怎么办才好。
　　原来他并不是嫌弃她，只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不由得想笑。
　　他回望她，“所以，我总觉得你是我的责任。虽然那时候我觉得很麻烦，但我还是会关心你去了哪里，过得好吗。可是，你竟然不声不响的苏醒了，成为精灵，却唯独对我隐瞒。”
　　说完，他摇摇头，好像很失望似得，从泪雨瀑布旁的小门走了出去。
　　她难过垂下头，呆了片刻，拔腿追了过去，“我很想告诉你，我苏醒后第一个就想告诉你。可是没有机会。”
　　听到这里，莱戈拉斯回头道，“后来你却一直没机会再见到我，所以也就没办法告诉我？”
　　她拼命点头，生怕点慢了他就不原谅他。
　　“你到底在忙什么？”这几百年，她可没闲着，令他好奇又羡慕那些经历。
　　“那是试炼，凯兰崔尔女王答应让我苏醒的条件。”
　　嗯，原来如此，一切都对上了。
　　离开泪雨瀑布，他们沿着一条蜿蜒的森林小径慢慢走去。
　　两旁的古树非常粗大，几个人都合抱不了。微风吹动树叶，树叶追着月色。树叶错落稀疏，枝干倾斜婆娑。
　　树上的学舌鸟刚刚从小憩中醒来，羞怯的唱了一个清丽的小夜曲，又慎重考虑了一下，决定再度安眠。而草虫金铃子的叫声也一丝丝的细弱，遥远，像是说着梦话。
　　这条小径并没用灯来照亮，在树根下，草丛中，散放了三五簇水晶，在月色下发出莹莹的柔和光芒，更显得幽静。
　　走着走着，水声渐渐小了，时而会有一两片花瓣和金叶飘落，洒在他们的身侧。
　　她走动时，裙子软软贴在玲珑曲线上。月亮轻飘飘的跟着他们，及时的为她披上朦胧的轻纱，令她又化身月下精灵。
　　“莱戈拉斯殿下，你还生我的气吗？”她悄悄的跟在后面问。
　　“去掉名字后面那个词，再说一次。”他在前面勾唇。
　　她脑子没转过弯来，直接就道，“莱戈拉斯……你不生气了吧？”
　　凡雅精灵那美妙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真动听呵，果然，他还是喜欢她这样唤他，就像那天早晨在宁若戴尔河畔。
　　莱戈拉斯垂头低低的笑了起来，“我根本，就没生过你的气啊……”
　　她却没听仔细。刚要追问。
　　他突然抛下一句，“既然已经见到我了，你为什么还不说，这几天到处躲我？”
　　呃，刚放松戒备，又冷不丁被他回身一箭。这位殿下深谙战场之道啊。
　　“我以为你认不出来……”她小声回答。
　　莱戈拉斯站定，缓缓回头，丢给了她一个「回答错误」的凄厉眼神，吓得她直往后面缩。
　　“那么，你还有什么事隐瞒我吗？”他用「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口吻道。
　　她慌忙摇头，摇到一半时想起来貌似还有件事情没告诉他，所以一颗脑袋半途拐弯，那么一晃，介乎点头和摇头之间。
　　“有还是没有？”莱戈拉斯耐心全无。
　　“应该……没有！”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决定暂时休兵。否则她可能没办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所以，那件事情，应该，呃，没什么重要的吧？
　　“那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什么在乎……我有没有瞒你？”
　　莱戈拉斯却疑惑于她的问题，“我当然在乎。就像父王说的，是我把你带到这个精灵世界的。返回密林前我问了你的下落，得知你已经回到人类世界去了。后来，听到晨光身陷刚铎的消息，罗瑞安又不能随便开战，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你是谁，可总觉得隐隐很熟悉，我跟哈尔达提议独自去米那斯提力斯救你，甚至想去白色山脉找你。”
　　想起她在白色山脉看到当时的情形，即便他是责任也好，同胞之谊也罢，她却觉得那已足够，至于他为什么在乎的理由，她又何必纠结？
　　不由得浅浅一笑，“我知道。”
　　虽然好奇她为什么知道，但是他却沉醉在她月色下的一笑里。
　　小径变得开阔，他们来到一个山谷之中。眼前是起伏的白色山峦，两旁是高大而灰蒙蒙的黄金森林轮廓。山丘上有一个白色六角亭，下面有一个双层的圆形银色喷泉。
　　“那天早上在宁若戴尔河，你为什么要跑？”他最想问的其实是这个。
　　这时，她的注意力却被他身后的喷泉里一个亮亮的东西吸引。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走过去伸手捞起来一看，一颗弯月形的石头正在玉白的掌心发出淡淡的光芒。
　　她惊喜的欢呼，“月光石！这是月光石！我找了好久呢。谜之塔有一层就是找到这个。我已经找到日辉石，月光石原来藏在这里啊。”她仰头看看满月之光，“还要映照月光才能显现啊，难怪之前怎么也找不到……”
　　莱戈拉斯看看石头又看看她，完全没想到她居然为了块破石头这么兴高采烈，甚至完全忘记他的存在。
　　她随即想了想，“这说明星晶石要映照星光才能找的到，我马上就去……”说到这里，才注意面前脸色明显不善的殿下，经过瑟丹严格的航海训练，她立刻见风转舵，把石头藏进袖子道，“……或者可以等等，你刚刚问什么？”
　　莱戈拉斯觉得血液在往脑部集中，深吸一口气，好容易压下打她手心的冲动，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比她先找到那个什么星晶石。
　　就差没咬牙道，“我是问你，那天早上在河边为什么要跑？”
　　她呆了半晌，然后垂下眼，嘴巴一开一合，“因为%$^#$%@$%^&”
　　“什么？”
　　“$%^#$%@#$%”她说的话他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莱戈拉斯眯起眼睛。
　　艾儿吓得脱口而出，“因为没准备好见你，所以觉得很丢脸嘛。”
　　“你要准备什么？”莱戈拉斯只觉得女孩子的心思深如魔瑞亚矿坑，“再丢脸有我在那么多同胞面前骑个大角麋鹿丢脸吗？！”
　　想起他那时的奇怪表情，艾儿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那声音动听的好似一连串的银铃。莱戈拉斯瞪着她，却看见她越笑越大声，最后干脆扶着喷泉捧腹大笑。
　　轻易被她扳回一局，令莱戈拉斯非常后悔告诉她。
　　唉，算了，这一回合，他不想计较谁输谁赢了。
　　终于好像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答，他们来到河边。
　　夜深了，安都因大河也像是在沉睡，两岸都是静悄悄的。
　　水面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个巨大的镜子，将白色雪峰，金顶森林，银色月盘的清辉完全吸纳其中，又更加完美的呈现出来，倒影出一幅绝美的对称画卷。
　　港口有两尊白色雕像，左边的精灵拿着一个金色果实，右边的精灵拿着一束银色花朵。一艘艘带着花苞的绿叶扁舟停在港口。对岸就是绿色领区的茂密森林和紫杉迷宫。
　　莱戈拉斯轻盈跃下一艘绿叶小船，拿起桨。艾儿弯腰双手捧起船头那个花苞，花朵绽放，花心闪动着光芒，可以照亮他的航程。
　　他在小舟上道，“出来这么久，父王会记挂。我要回密林领区了。”
　　她点头。奇怪的是，还是人类时，两人一起总是她不断地提起话头，他偶尔只接一两句，渐渐的，她也不再开口，心里隐隐的也觉得尴尬。而现在，他们似乎有了很多共同语言。时间也过得这么快，跟他道别觉得好不舍。
　　抬头看到她的表情，眉毛微微一挑，他唇角含笑，“那么，明天早上你愿意跟我共进早餐吗？”
　　“愿意！愿意！”她忙不迭点头。太好了！就差没鼓掌欢呼了，能去百果山看日出还不用排队，认识殿下真好。
　　看她开心的模样，他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背靠着幽静的森林，月光照在她身上。
　　她一定是撕下一片月色做外衣，所以她的身姿才会如此静谧；
　　她一定是采撷一捧夜露做面纱，所以她的脸庞才会如此澄澈；
　　她一定是摘取一斛星光做眼饰，所以她的双瞳才会如此明亮。
　　渐渐地，不知为何，两个人只是对望，谁也不愿先开口道别。
　　良久，艾儿双唇开启，忽而眸光闪动又调皮的一笑。
　　——“那么，晚安，麋鹿王子。”
　　还提！莱戈拉斯没好气的瞥她了一眼，却怎么也没办法对着那笑颜生气。不过，他岂会轻易吃瘪不反击的？
　　于是，盛装的金发王子在船上优雅的弯腰行礼，一撑桨，小舟远去，一点点嵌进静影沉璧的山水画卷中，不曾扰乱那无限静谧，反而添一丝绿意生机。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银光，面朝岸边，月光滑过耳尖，挂在他的睫毛上，垂落又抬起时，晶璨的蓝眸望着她浅浅一笑。
　　——“晚安，我的天鹅公主。”
　　道别之言悠悠的顺着水面传来，回荡在月落森林之中，牵出一丝难以言语的暧昧。
　　被完美反击了！
　　艾儿瞬间僵立，白皙的脸蛋红潮蔓延。待孤舟上优雅高贵的身影消失在月色山水中很久后，她还呆站在岸边不动。
　　哎，简直兵败如山倒啊。
　　to continued……

　　☆、Chapter20.航向未来

　　月光照耀银色的空中殿堂，它建筑在梅隆树树顶上，像悬浮在云层之上，用雕花山毛榉石柱支撑。
　　圆形桌子没有主次之分，桌子上镶嵌了伊希尔丁金属，在月光下散发银色的光芒。所有的精灵之主和巫师齐聚圆桌旁，他们要在这月色下，投下自己的一票，决定圣白议会的议长。
　　凯勒鹏作为圆桌会议的主持人，不参与投票。而经由讨论得出两位候选人，一位是彩袍巫师萨鲁曼，一位是灰袍巫师甘道夫。参与投票者一共七位——凯兰崔尔，爱隆，瑟丹，瑟兰督伊，萨鲁曼，甘道夫，瑞达加斯特，也杜绝了平票的可能。
　　各位精灵王和巫师在选票上郑重写下所选人的名字投入凯勒鹏面前的小盒子。
　　凯勒鹏小心打开盒子，开始唱票。
　　目前投萨鲁曼的是甘道夫，凯兰崔尔和萨鲁曼本人。
　　而选择投票甘道夫的是爱隆，瑟丹与瑞达加斯特。
　　现在两人平票，只看瑟兰督伊的选票了，新的圣白议长将就此诞生。
　　凯勒鹏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最后那一张选票，先看了一下就觉得有点不敢置信，仔细再看，一阵头皮发紧。随后这位银发的精灵王又看看座位上那个老神在在的森林国王，心里隐约觉得他根本就是来搅局的！
　　只见森林国王的选票上面有个漂亮花哨的斜体辛达林语名字——「瑟兰督伊」。
　　
　　仿佛世间再没有黑暗与纷争，所有的悲伤和不安都离他们远去。
　　在精灵的乐园里，莱戈拉斯和艾儿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艾儿总觉得自己曾经喜欢的是一个幻觉和王子的幻象。她并不真正了解他。
　　莱戈拉斯的外表俊美清逸，身姿敏捷灵慧，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那一类型，但渐渐有一点了解他后，就会发现他偶尔笑起来很羞涩，有点热血冲动又有点孩子气，而心，会沉沦的更快。
　　与人类的她相识的数十天对莱戈拉斯而言太久远，他已经翻过那一页，甚至从来不曾想起，他现在仿佛是在宁若戴尔遇到一个陌生却神交已久的美丽精灵，只在乎现在的感受。
　　但艾儿却略微不同，她小心把那些天藏起，连同那个心结，藏到没人知道、而她也不去碰触的地方，所以她也只珍惜现在。
　　他们都默契的不提起将来，因为那太遥远太沉重，不适合他们。
　　他们经常坐在百果山，在一片寂静的虫鸣中吃着甜果蜜酒等待日出。
　　傍晚星星初上时，躺在安罗斯之丘的草地上，看着天空一点点由浅变深，而星星一颗颗的出现在上面，然后天空群星慢慢的沿着一根看不见的轴绕动。
　　在瑞达加斯特珍兽园喂养了一只小口袋龙。小龙非常可爱，就是吃多了一打嗝会喷出一团火焰。
　　也曾在午夜时分，划着绿叶小舟来到安都因大河的中央停下，望着沉睡的大河倒影月色森林，偶尔交谈一两句。
　　在爱隆巨书他们也合作无间，艾儿负责维拉林语，昆雅语和通用语，莱戈拉斯负责辛达林语和诺多林语。
　　虽然很不耐烦，不过莱戈拉斯还是陪她去玩谜之塔，走遍罗瑞安去寻找那些散落的线索。令两人几乎成了最佳闯关拍档。
　　在森林领区还有莱戈拉斯开辟的作战区域给那些有精力没出释放的男精灵去格斗。当然，多数情况，都是莱戈拉斯无伤搞定通关。
　　这天天还未亮，艾儿就从绿色领区把莱戈拉斯拖了出来，他们骑马穿过罗瑞安丛林，沿着银光河来到丁瑞尔河谷。
　　前几天几乎是一直泡在萨鲁曼战棋塔。
　　那场平原战役真是辛苦。毫无遮蔽的辽阔平原，两军对垒，敌众我寡。平日他擅长利用地形作战此刻派不上用场，而他的个人技能优势也不能凸显，森林短弓不适合大面积扫射和长距离的远射。空中还有敌方的堕落妖兽监视，更加动摇军心。他好容易借来一队骑兵，总算干掉了妖兽，但是敌军还有远古巨兽和还有巨型攻城锤相助，和此战相比，前面的那些战役简直就是随时拿来玩玩，令他疑心安排棋局的人根本就不想闯关的精灵赢。对峙了好些天，他才找到援军走水路抵达，虽然伤亡惨重但终究是赢了这一仗。
　　莱戈拉斯才刚刚歇下，懒懒的倒在床上，却又被艾儿闹起来。
　　他在马背上一手捂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有什么重要的事，天还没亮就要起来……”
　　“没办法，天气好，也只能趁现在啊。”艾儿答，却没听见后面接话。
　　回头一看，王子殿下居然开始在马背上点起头来了。夜色下他的金发依然闪耀，长长的睫毛垂落，睡的毫无防备跟个孩子似的。真是亏的他骑术高明，睡这么沉都没一个倒栽葱掉下来。
　　“莱戈拉斯？”她唤。
　　他没睁眼，只是耳朵动了动。
　　困成这样？艾儿很是好笑的拍拍他的坐骑，示意跟着她走。
　　黎明前的山谷河岸一片寂静与黑暗，连风声都没有，但就在这样的安静河谷，突然听见一阵阵砰砰的奇怪声音。
　　莱戈拉斯好不容易撑起眼皮，才发现眼前偌大的山谷里，竟然数百个燃火点正在那里点火，发出点火声。再仔细看去竟然是数百个硕大的袋子拖着小篮子漫山遍野停放在地上。精灵们正在那里点火，往袋子里充气，将里面的空气慢慢变热，才能让袋子变成一颗球状。
　　数百个火苗在安静而广大的幽深河谷中一丛丛的跳跃，发出砰砰的点火声。
　　他一下子清醒了，转过头，看到她的脸孔被火光映照，一亮一暗的，而她眼眸比晨星更亮。心，不知怎么，也开始砰砰跳动。
　　“这是什么？”他问。
　　她来他来到他们的热气球旁，拍拍那个他们要乘坐的大竹篮，“呵呵，看看吧，森林王子，这就是未来。”
　　莱戈拉斯瞪着大竹篮，又看看她，“未来……要用这么大篮子去采草莓吗？”
　　他哪里是片绿叶？明明就是块朽木！
　　艾儿没好气的瞥他，“我是说天空啦，天空。精灵们就知道在地上缅怀先祖的辉煌，可是在港口呆了很多年，我知道大角鹿不是唯一的交通方式，森林也不是唯一的家。天空，还有大海，这才是未来！我们现在就要乘坐这个到达未来。”
　　想起她仲夏前的震撼登场，莱戈拉斯惊呼，“你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地上嘛！”
　　艾儿先跳进篮子冲他坏笑，“你畏高？”
　　“我才没有！”活了几千年他还没畏惧过什么呢。话虽如此，可真要把双脚放进那个大篮子里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特别是对于一个自幼在森林长大的精灵。
　　艾儿站在篮子里侧过头，“怎么，精灵王子，不敢吗？”她的语气中并无嘲讽，却隐隐带着挑衅。
　　莱戈拉斯微微眯起眼，那话怎么听起来隐隐有些熟悉。
　　——「怎么，人类，不敢吗？」
　　相同的句式，近千年前，他站在森林宫殿前的瀑布石桥对她说过。而现在，她竟用来回敬他。
　　他一撑大竹篮，轻盈的一跃而入，却靠在篮子的角落里，双手紧紧抓住篮子边缘不放，不是没有在幽暗密林上蹿下跳，但那毕竟不需要借助别的工具。这个大篮子还挺宽敞，方圆十步绰绰有余。中间是给领航员兼驾驶员站的，还有堆放燃料及点火的地方。抬头看看那个气球大的如一座堡垒，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这样的东西能够飞起来。
　　艾儿没空理他，周围已经有不少的热气球开始腾空了。他们必须赶在日出前起航。
　　她抿着嘴烧起燃料，加热气球，热气球慢慢充满热气，缓缓升起，带动篮子也慢慢升起。
　　莱戈拉斯察觉篮子慢慢腾空，指着下面叫了一声，“啊，离开地面了！”
　　“就是要离开地面啊。”好笑的发现了在地上无所不能的王子殿下也有弱点，却无损他的英雄气概，反而更可爱了。
　　莱戈拉斯慢慢适应并享受这种腾空的感觉。虽然不能脚踏实地，却可以御风而行。他在密林的树枝上飞速跳跃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但此刻这种感觉更强烈。随着热气球越升越高，风拂过发梢，他的心也开始跃动起来。跟看到黄金森林的感觉不同，是一种神奇而陌生的自由自在的感觉。
　　“为什么要日出前来坐？”心情放松可以闲聊了
　　“因为热气球就是利用热空气上升，冷空气下沉的原理。日出前温度比较低，比较没有危险。”操纵热气球，偶尔加热一下，艾儿回答。
　　“危险？”他重复。
　　“嗯，太阳升起后，气温会上升，然后冷热气流上下对撞，会产生……”
　　“产生？”他又重复。
　　她看了看一脸迷茫的莱戈拉斯，意识到熟悉气象知识的她正在说他听不懂的话，摇摇头，“反正就是天亮以后热气球有可能会掉下去。”
　　“掉下去？”他紧紧抓住了篮子重复。
　　“我说，这位殿下，你能不能不要像只鹦鹉？”艾儿白了他一眼，他可是一向说话优雅而口齿伶俐，这也实在太丢脸了。
　　他依然贴在篮边站着，仰头看看硕大无鹏的热气球，又看看脚下的丁瑞尔河谷，“我承认，感觉不赖，但是也没至于让我起个大早……”
　　她冲他笑了下，“耐心点。”
　　此刻，太阳还未升起，只是淡淡的把晨辉均匀的涂抹在天地之间，预告一个美好的一天即将到来。
　　她正站在天上，在晨辉之中回过头。任晨光装饰她的全身，美丽的发丝在耳边微荡，双瞳如蔚蓝晴空映照翠绿森林。
　　艾儿轻轻一笑，伸出手，“过来。”
　　曾经，密林宫殿的那座桥像是跨越人间和仙界的彩虹。
　　曾经，他站在桥上，笑着伸出手，呼唤她。
　　曾经，他将她带到他所身处的神奇美妙的精灵世界。
　　而现在，她站在那里，笑着伸出手，呼唤他过去，让他见到她眼中那光明美好的未来——这就是千年来的变化，他竟然有些恍惚。
　　他眼眸垂落，在抬起时，笑了，朝她走去。
　　“看！”她极其兴奋的往东面一指。
　　他极目远眺。
　　凯兰崔尔天幕之下，整个美妙的河谷一点点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从空中看竟然是完全不同的视角，一种从没看到过的美。山脊原来是这样的，河谷原来是这样的，森林原来是这样。绿色巨大的迷宫，红色的雕塑和巨书，蓝色的银光河丝绸，三座法师尖塔，高低错落，一个个都现身在晨光里。
　　而空中，数百个色彩炫丽的热气球就像反射阳光变得五彩缤纷的水滴，高高低低的漂浮在河谷之上，天幕之中。天上霞光万道，穿过五彩斑斓的热气球照在七彩大地上。这是怎样一副瑰丽的景象。
　　他大口的呼吸，因为他的胸口有些闷痛，为眼前令人屏息的美景。
　　她知道他的激动，当初在天鹅飞舟上俯视时，她也是同样的心情。她终于也能让他看到她眼中的世界了。
　　他兴奋的回过头环顾，身后的山顶上空还有一尊明月正缓缓落下。日月同时当空。
　　他还可以看见自己的热气球倒影在迷雾山脉雪白的山脊上，上面还有两个清晰可辨的身影，正是他和艾儿。
　　一转过来，金光灿然，洒遍大地，他抬起手来遮挡。
　　——日出了！！
　　夺目的圆盘被霞光簇拥着缓缓上升。自安都因大河的那一岸，太阳终于挣脱一切的束缚喷薄而出。所有的黑暗与不安都褪去了，只剩下光明和美好。
　　那种美丽，即使是双眸被刺痛，还是忍不住要去注视。
　　他靠在她身侧，在她耳畔道，“我现在明白了。”
　　“嗯？”
　　“那个时候，在安罗斯之丘，你说你害怕看到如此的美景之后该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他回想了下，“哦，你还哭呢。”
　　还提那时候的糗事。她瞄了他一眼，其实当时她最怕的是该怎么跟他道别。就像现在，当双足离开地面，脱离了凡尘，他们挤在这个小小的热气球中看着广阔天地，就会忘记一切现实，但终究，他们会回到地面上，奔向各自的彼岸。
　　但莱戈拉斯却道，“我现在明白你的心情了。但是，和你的回答不同，即便我以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美景，此刻我还是会选择看这样的日出……和晨光。”
　　他转过头来，蓝色的眼眸深深的注视她。他靠的好近，他的气息很好闻，像早晨的森林般清新。他的吐息就在她耳边，他长长的睫毛眨动时，她的脸颊都会觉得一阵发痒。
　　……他终究比她勇敢也更坚定呵。
　　朝霞染上了她的脸颊，“好啊，那我就用你当初鼓励我的话来回敬你吧。”
　　他微微扬起眉等着。
　　站在这新世界的巅峰，她一笑，“勇敢的前进吧，殿下，未来就在你眼前。”
　　他们笑着一同望着日出。
　　面前有一颗热气球刚好挡住了太阳，阳光从那颗气球背后照了过来，为它镶嵌了一道完整的金边。只是注视着，就觉得天地之间一切都消失了。
　　就像随着太阳升起，宣告着文明离开了远古时代而步入太阳纪元。当那个灼烈的圆盘越来越大，日影遮住了天空，而空中的热气球也一只只的消失在太阳的光辉里，那个充满光明与梦想的地方。
　　莱戈拉斯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艾儿回眸朝他一笑，然后也微微收拢掌心回握。
　　这幅景象，就好像他们也正航向光明，航向自由，航向——
　　……未来！
　　
　　来到萨鲁曼战棋塔第五层，眼看就要获得萨鲁曼卡片的莱戈拉斯却头痛不已。艾儿也在一旁观战。
　　这又是一场敌众我寡的较量。他的部署有人类，精灵和矮人，虽然他不晓得这个奇怪联盟怎么形成，但这就是战局分配给他的棋子，而敌方是数量庞大的半兽人和座狼的联军。这场战役设在一座四下并无遮蔽的孤峰上，而不是他熟悉的丛林。
　　开始，他仿照堡垒之战，把少量部队部署在山谷谷口，诱敌深入。这个计划期初奏效，但由于敌人数目庞大，敌军开始沿着山脊攀爬，并把他的联军逼入孤峰死角。敌军开始在山腰和山谷一同夹击，让联军陷入苦战。
　　这是死局吗？他俯身看着棋盘，喃喃低语。
　　在旁边观战的艾儿也很焦急的来回走动，但她却没有什么临战经验，唯一的优势，她是在旁观看的局外人，拥有置身事外的冷静。
　　忽然，她灵光一现，“没有死局！”
　　在莱戈拉斯惊讶的注视下，她拿出瑞达加斯特的那张巫师卡片，将其折成一只纸鹰，放在掌心，然后吹了一口气。
　　那个纸鹰突然动了一下，仿佛活了一般，振动翅膀，飞进战场，那鹰跟沙盘上的棋子比显得很巨大，振翅一挥，笼罩战场，便有横扫千军的力量。巨鹰击溃了山腰的敌军，才让联军集中兵力赢了山谷之战，最终大获全胜。
　　艾儿长舒一口气，粲然一笑，“我说过，空中才是未来。”
　　竟然真的赢了，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用这种方法的莱戈拉斯呆了好久才回过神，“这是作弊！”
　　艾儿转了一圈，“这里没有规则说不可以啊。”
　　正在此刻，他们听到一阵齿轮的机械响动，天花板上降下来一个只有成功过关之后才会出现的梯子。
　　他们惊讶的看着梯子，又相视一笑。
　　——可以通往最后一层了！
　　
　　站在塔顶，像是欧散克塔上俯视众生的萨鲁曼用他那洞悉一切的幽深双眸看着远处，动听的声音发出一连串的笑。
　　——完全不懂世道残酷的孩子们啊，就让你们多高兴一些时候又何妨呢？打破规则，可是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而那代价……你们承受不起的。
　　这一趟，圣白议会议长之位，他势在必得。
　　从此以后，他可以站在中土生灵之巅，呼风唤雨了。
　　他根本不在乎区区一场游戏。
　　回头注视着放在锦缎上的那只真知晶球。
　　只不过，其中一个的确是棘手。
　　本来慈祥睿智的瞳孔突然变得幽深，注视着那颗发亮的晶球。上面映出一张娇美无比的脸孔，雪肤明晰，美眸流盼，笑颜嫣然。即使透过水晶，依然不掩蕴日月之精华的美。
　　“瓦尔妲之光呵……”
　　幽幽的低语拖着一阵讥讽的笑，回荡在幽暗的塔中。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1.圣白议会

　　饶是万年处变不惊的凯勒鹏大人看到那张选票后，也怔忡了许久，这才若无其事的收起来，说选票出了点问题，要暂停选举，请大家先自行休息，择日重投。
　　那次月夜的选举因为投票后意外的多出一个候选人而暂停的事，是精灵界的秘闻，史料未曾记载，除了皇室成员与精灵贵族无人知晓。得知前应后果的莱戈拉斯捧腹大笑了好久。他可以想象那位银发的罗瑞安之主看到父亲的名字出现在选票上的那种强忍扭曲的表情。
　　他还询问父王为什么这么做，得到的答复是，都已经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抢个议长位置坐坐。莱戈拉斯暗笑这的确是父亲的作风。
　　当然，还不明白事态严重且有些孩子气的王子殿下只是单纯以为父王是来搅局，但某位绝世美丽的精灵之主可就不这么想。
　　于是挟着高挑优雅的身姿，凌越众人的态度以及罕逢敌手的美貌在卡拉斯加拉顿欣赏美妙的壁画与织锦的瑟兰督伊，却迎面遇到了凯兰崔尔。颔首问候之后，瑟兰督伊准备离去，却被凯兰崔尔唤住。
　　瑟兰督伊回身维持仪态，“女王大人有什么吩咐。”
　　凯兰崔尔的神情却没有他那么轻松，“你认为这是件事很有趣吗？”
　　“哦，大人指？”
　　“我花了数百年准备，召开圣白议会，邀请所有精灵王和巫师参加，是为了大家聚在一起吃喝消遣吗？”凯兰崔尔淡淡的道。
　　大概因为您闲得无聊。他暗想，却颔首道，“让您这样想，我很抱歉。”说着抬眸，幽蓝的眼眸光芒闪烁，“但我不相信甘道夫，他太过闲散，会蒙蔽他的判断。我更不相信萨鲁曼，他的功利心会蒙蔽他的良知。所以，与其让我填上我不想选的人。我还不如推举自己！”
　　凯兰崔尔反问，“你可有更好的人选？”
　　瑟兰督伊微微勾起唇，“相比之下，我宁可选择夫人您。可是您已厌恶战争，憎恨这唯一能让我们取得胜利和自由的手段！
　　简直如一箭命中。凯兰崔尔几乎退了一步，看了他良久才低沉的道，“你真的，想要这个位置吗？”
　　瑟兰督伊却冷冷一笑，“我认为所有的精灵之主都不适合。”说罢，他短暂停顿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我的心只属于密林。但如果这样能让你明白你在做什么，那我不惜去破坏选举！”
　　凯兰崔尔比世间一切宝石都更加空湛的蓝眸注视他，“你在因为那件事情怨恨我吗？”
　　瑟兰督伊的双眸卷起一丝痛苦之色，却在眉毛一挑间淡做虚无，整张脸便又恢复高傲自负，表情再也琢磨不透。
　　他悠悠的道，“My lady，你总是能做出最好的判断，不去干涉其他生灵的轨迹或勉强他们做出选择。”他长睫垂下，蓝眸更加幽深，“可我不一样。我会尽我所能争取我想要的，维护我钟爱的精灵，就算……他们不情愿也罢。”
　　“瑟兰督伊……”凯兰崔尔低沉的唤他，“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放手？”
　　刹那间，瑟兰督伊深邃如海水般的蓝眸翻涌起巨浪，若不是他面对的是凯兰崔尔，旁人只怕以为他面对的是排山倒海的半兽人大军。
　　他长睫一敛，再抬起时依然是那副高傲的森林国王的模样，“如果您坚持选择萨鲁曼，那么，很遗憾，密林将退出圣白议会联盟。从今以后，中土怎样再与我无关，密林有难也不需要支援。我的子民只会为我，为幽暗密林而战！”
　　说罢，他颔首行礼，拂袖而去。
　　
　　这一天，艾儿准备去陪伴战棋塔最后一层的莱戈拉斯，突然接到凯勒鹏大人的传唤，赶紧换装赶去。很少被凯勒鹏大人单独传唤，不知道有什么事。
　　凯勒鹏没有在一个正式的谒见大厅传唤她，而是在他的书房内。看来这次谈话是非官方也非正式的。
　　刚踏进门，就看一头银发，美丽温和的凯勒鹏从书桌旁起立。他神情严肃，可是态度却温和，由此可见，凯勒布立安的个性遗传自父亲多些。
　　他也是一方之主，曾经的多瑞亚斯王子，可惜在凯兰崔尔身边总会被她光芒盖过，几乎所有生灵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凯兰崔尔身上。当然，很少有在凯兰崔尔身旁，却没被她比下去的精灵。
　　“女王大人呢？”她忍不住东张西望。
　　“她在休息。”维持凯兰崔尔天幕那样庞大的结界是非常耗心力的。
　　她点点头，但明显很想去探望的样子。
　　小姑娘对于妻子的依恋凯勒鹏一直看在眼底，而凯兰崔尔也非常疼爱她，几乎不亚于凯勒布立安和亚玟。
　　“这次盛会，你玩的好吗？”凯勒鹏温和的问。
　　“很好，这里太美了。每天都像做梦一样。”她展露欢颜。
　　“梦境终究会醒。”凯勒鹏出言提醒。
　　“我知道……”她迟疑了一下，觉得他的口气有些不对，“请问，大人，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他单独唤她，并不是为了问她玩得好不好。
　　凯勒鹏注视着她，觉察这个小姑娘的敏锐也是异乎寻常的，“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尽快离开罗斯洛立安。”
　　她先是不敢置信，回了回神，又问，“什么？”
　　凯勒鹏缓缓解释，“离开这里，无论你去哪里，只要你不再让凯兰崔尔为你担忧。”
　　小姑娘看看着银发的大人，咬咬唇，有点倔强的道，“我……，可我不想离开她。”
　　凯勒鹏温柔而无奈的看着她，“若你继续试炼，终究有一天，会连累凯兰崔尔为你耗尽心力。”
　　她只是抿着嘴不开口。
　　凯勒鹏微微叹了一口气，“想想看，你这一路走来，一直犹犹豫豫，跌跌撞撞，都是谁在助你一臂之力。”
　　她困惑的望着他。
　　凯勒鹏俯首看她，银发垂落，“即便你是瓦尔妲塑造，在中土已没有远古库维因恩的环境了。你以为，是谁让双圣树维持维林诺般的光明数百年，而让你得以褪去人类的凡胎而变成精灵？”
　　她垂首不语。
　　“那个能杀死无数精灵甚至是至高精灵王的炎魔之火焰侵蚀你的身体。你以为，是谁让耗尽心力，不眠不休，让瓦尔妲之光重新凝聚在你体内？”
　　她缓缓抬头。
　　“人类和精灵千年来的同盟不能轻易破坏，你以为，是谁在暗自排兵布阵，找机会登陆米那斯提力斯企图带你回来？”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还有那从来没有生灵闯入而又能重新走出的白色山脉。你又以为，是谁让在数百年不断为你向瓦尔妲祈祷，请她去白色山脉指引你，带领你出来。”
　　就如同被什么击中，她眸光散乱，不停的游移，去没办法停下来。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特别幸运或者能力超群吧？”
　　她摇摇头，又摇摇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只要她坚持一下，她就能走出困境。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凯勒鹏看着窗外，“这世间，只有一个精灵能做到这一点。”
　　渐渐的，她的眼眶之中水雾蔓延，是光明女王。只有凯兰崔尔有这个力量。
　　凯勒鹏温和地说，“当你第一次踏入罗瑞安，她收到了那个时光之咒时就耗费极大的心力，休养了一段时间，我就察觉不对了。那个咒文清楚明白的揭示了她的命运。现在，已经懂得昆雅语的你，应该记得那咒文了吧。”
　　她自然知道，可后来她一直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没想过要去深究那个咒文。
　　……
　　汝等的力量，
　　将被时间的大河遗忘
　　罗瑞安的光芒，
　　将被历史的洪流冲刷
　　……
　　她疑惑的抬头，“您是说？”
　　他点点头，沉重地说，“光明女王的力量在减弱，不能再维持很久。她对你的关怀从来没减少，随着你的试炼继续，渐渐的她就会越虚弱，最后跟罗斯洛立安一切，慢慢消退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这是注定的。”
　　虽然很难以接受，她却不得不承认那或许是真的。
　　他背负双手道，“收回时光之咒后，我希望你回去继续走你人类的道路，可是你去而复返。苏醒之后，我希望你做个普通的公主，你又去进行王之试炼。现在，你已经走遍了中土，闯下属于自己的一番名号，连矮人国王都来觐见你。你应该知足了。”
　　她深吸了口气，“知足？”
　　是么，这是她应该做的事——知足！就保有现在晨光的名号，平静满足的生活下去。
　　凯勒鹏颔首道，“不错。你已经身处在做人类时向往的世界了。那些你曾无限憧憬的、只有精灵能获得的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都唾手可得！”
　　她慢慢的抬起眼睛，“所以，您的意思？”
　　凯勒鹏深深的回望她，“不要再进行试炼了。若有一天，你困惑了，迷茫了，你指望谁来指引你？你再度遇到了攸关性命的危险，谁会来救你？”
　　是啊，她不能再去依赖凯兰崔尔了。接下来的路，她只有自己走。
　　“以你现在的名号和地位，你能在任何一个精灵国度，人类王国，甚至矮人的家园自在的生活。无论你喜欢哪一位精灵王子或贵族子弟，我会助你得偿所愿，只要你远远的离开罗瑞安，离开凯兰崔尔身边。”
　　他如慈父一般的看着她，“说出来吧，晨光，告诉我你的愿望。”
　　她的愿望，她的愿望究竟是什么？说出来就能成真。精灵之主已经答应了她。这可是很多人类甚至精灵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为何她这么难过呢？
　　“对，对不起，请容我先告退……”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话未说完，就转身冲出大殿，和凯勒布立安错身而过，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请安了。
　　凯勒布立安看看她又转头看看父亲，满眼不赞同，“父王，您该不会又背着母后做了什么吧？”
　　凯勒鹏毫无悔意，走过来搂住爱女，淡淡道，“你脾气温和，像我。亚玟少年持重，睿智冷静，像她父亲。反而是晨光，冲动，热情，胸怀壮志，最像年轻时的她。你母亲疼宠她不是没有原因。”他抬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只是不知道，晨光是否能坚定勇敢如她？”
　　凯勒布立安幽幽一叹，“什么试炼也好，使命也罢，我只盼望艾儿此生平安喜乐才好。”
　　凯勒鹏悠悠一叹，“就怕这不是她的选择啊。”
　　
　　凯兰崔尔一觉睡醒，天色已晚。缓缓的起身，梳理长发。
　　她跟亚玟商量过，艾儿的下一站试炼将放在瑞文戴尔，让她去接受爱隆王的试炼。但是艾儿却始终未出现，也没过来给她请安。
　　等等，想到这里，她才察觉这个活跃的小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懒懒的歪坐在银盆旁，撩动水花，水中渐渐的映出一个影子，艾儿跪倒在地上，一手抚着胸口，神情悲恸至极。
　　她立刻起身。伫立良久，料到前因后果。
　　外袍也不披，发饰也不戴。她离开寝宫，来到最高的水晶瞭望台，凯勒鹏正在那里负手审查盛会即将落幕的收尾工作。
　　凯兰崔尔出现了，虽然没有盛装，依然是美的无以伦比，但她神情近乎严厉，吓退了一帮侍从。
　　“亲爱的，你醒了。”银树大人起身走到爱妻跟前，顺手抄起一个披风给她披上。
　　她动也不动，并不领情，反而冷冷的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艾儿那么难过？”
　　“啊，凯勒布立安跟你告状了？”他微微一笑。
　　凯兰崔尔没有接口，转而看着他，“你跟她，说了什么？”
　　他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跟你一样，我只是告诉她，她的选择罢了。”
　　凯兰崔尔深吸了口气，立刻明白，“你要逼她走？！”
　　“逼？”他摇摇头，“我的提议是很多精灵梦寐以求的。”
　　凯兰崔尔蓝眸闪过一丝怒色，“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么做？！”
　　凯勒鹏的笑容也没了，“都几千年未有争执了，你竟然为了一个才活了数百年的小女孩跟我生气吗？”
　　凯兰崔尔低低的道，“她不是随便谁，她的命运或可关系精灵一族的未来。”
　　凯勒鹏摇摇头，“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太过感性，面临抉择总是犹豫，还会迷失自己！”
　　凯兰崔尔反驳，“她面临的都是重大选择，不曾犹豫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最后她不都还是坚持下来，甚至敢于面对其他精灵无法想象的困境吗？”
　　凯勒鹏的头转向一旁，然后重新调转回来，“那么，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机，我的提议不是很好吗？如果她放弃了，说明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她坚持下来了，你的未来也会充满光明。”
　　知道他说的有理，凯兰崔尔无力的轻声道，“别去测试生灵的本性，那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凯勒鹏握着她的手，“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
　　凯兰崔尔一字字道，“我们很早以前就谈论过，你不该不跟我商量就这么做！”
　　凯勒鹏垂下眼，“你说的对，我知道了。”
　　“那你知道该怎么办！”女王大人抽回自己的手，还是有些生气的转身往台阶走去。
　　相处已过万年，早就为如何处理分歧与争端达成共识，否则也不可能恩爱那么悠久的岁月。
　　银发之王抬起头看着那个背影。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光芒闪耀的女王，而在他眼中永远是那个从西边而来，骄傲美丽、满怀壮志的诺多公主。
　　万年之前，日月尚未升起，美丽安环带里的贝烈瑞安德美丽富庶，精灵们来去自由，群星熠熠，河流潺潺，花香四溢，欢乐祥和无处不在。
　　身为多瑞亚斯的王子，相比他的叔父皇兄，他并不好战，没有野心，太过安静祥和，喜欢静静的读书，平淡的生活，也从来不曾爱慕哪一族的公主。连他的亲族，多瑞亚斯之王庭葛都觉得他简直不像一个辛达族王子，反而更像宁静高雅的凡雅精灵后裔。只有美丽安看出他聪明不外露的本性。
　　而就在那时，一大批从西方而来血气方刚的诺多王子们登陆中土，要求领土。庭葛暗自戒备。但是凯勒鹏，依旧在多瑞亚斯美丽的王宫里静静的临窗读书，透过雕花窗棱，在那星光之下，他看到了她，诺多最美丽的小公主。
　　自幼见惯了世间罕有的绝色，美丽安的美如日中天，而露西安的美则似春晓，辛达族的精灵公主根本不入凯勒鹏的眼。数千年来他一直静静地等着，只是他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于是，当他看到凯兰崔尔骑着马跟随父兄而来，她的头发闪烁如传说中的双圣树，阿门洲的光芒依然停留在她脸上。身在暗夜的灰精灵们，总是特别渴望双圣树的光芒。
　　手中的书轻轻合上，只一眼，他就告诉自己，就是她了。
　　诺多族向来以技艺精湛，知识渊博著称。凯兰崔尔的父兄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士，英俊威武的高等精灵。更不提那个拥有伊露维塔子女里各种之最称号的费诺就是她的伯父。他拿什么来赢得她的芳心？
　　他无法和他们相比，只是想办法把她留在了多瑞亚斯。凯兰崔尔与美丽安成了至交好友。他也有了机会跟她日日相处。
　　渐渐地，她被他身上那股不同于诺多族的安静祥和吸引，而当她回应他的爱时，他觉得世间的权势财富名望地位统统都化作虚无。
　　终于如愿以偿的娶了她，他永生的生命将不再有缺憾。
　　万年过去了，他很少与她争执，几乎全听凭她的意思，甚至其他国主会私下讥笑凯勒鹏只是惧妻的傀儡君主。但他们都不明白的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能让一个男子收敛其所有的聪明才智与光芒，甘愿隐身在一个光芒闪耀的女子身后不遗余力的协助她，辅佐她。所有她想要做的事，所有她的心愿，他都会帮她达成。
　　没有精灵会知道那是怎样深邃的一种感情，就算是凯兰崔尔本人也罢。
　　因而，也没有精灵会明白为了让光明女王继续闪耀，他会不惜一切。
　　看到凯兰崔尔生气离去，凯勒鹏跟过去，在那高高的银色瞭望台边闪耀的翠绿水晶台阶旁拦下凯兰崔尔，将她回转过身，没理会她些微挣扎的搂在怀里，在她唇间深深的印下一个长吻。
　　随后，他放开她，淡淡一笑，“别气了，我去睡书房。”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2.天幕堕落

　　艾儿忘记了她还要去陪莱戈拉斯，忘记了她要去找亚玟聊天，她甚至忘记了要去拜见女王大人。
　　她独自站在梅隆树林里，仰头看着美妙的凯兰崔尔天幕，就像是那位高贵美丽的精神领袖在天空张开一个金色的翅膀，围拢了下来，静静的守护着这方土地和其中的精灵们。
　　有多少精灵身受她的恩泽却毫无知觉，就如同她自己。
　　她低下头，环顾四周，把那一座座的彩虹桥，巫师塔，那巨书、迷宫和银光河，还有暮色中的安罗斯之丘和卡拉斯加拉顿都一一仔细的看过去，像是要深深烙在脑海中。
　　这场盛会终于要落幕了。
　　她无法阻止着天幕的坠落和盛世的落幕。
　　没有什么盛世是可以天长地久。出场有多么华丽，下场就有多么凄冷。
　　她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无论她是否进行试炼，也许罗斯洛立安与凯兰崔尔都不免消褪的命运。
　　……若这世间再无凯兰崔尔，再无光明女王。
　　她身体一软，闭上了眼睛，缓缓的跪在地上，摸着心口，觉得那里好痛。
　　她记起听到她说罗斯洛立安会消失，她记起在凯萨督姆大桥仿佛看到炎魔之火喷向梅隆树。她现在的心口比那时候更痛十倍。
　　什么时候，她才能足够坚定，足够强大？什么时候她可以来守护凯兰崔尔与罗瑞安，还有所有她想守护的东西？
　　
　　一个月过去了，圣白议会接近尾声，精灵盛会也终于即将落幕。
　　在经历各种波折后，也终于选出一位议长——萨鲁曼。
　　在安罗斯之丘的高台上，彩袍巫师萨鲁曼从凯兰崔尔手里接过法杖和白袍，至此，他成为圣白议长，持有欧散克塔的钥匙，他的法杖能力将凌驾于所有五大巫师之上，并有号召精灵之主的权利。
　　萨鲁曼如愿以偿的站在了所有精灵之主与巫师之巅。当然在这一派晴朗的加冕中却有一朵小小的乌云。这朵乌云将在此后数百年间令他的版图，始终缺失了幽暗密林这一大块。
　　……只有森林国王缺席这次加冕。
　　从此以后，幽暗密林将远远脱离中土精灵国度，不曾加入圣白联盟而独自存在。
　　同时也预示着，幽暗密林从此与中土其他精灵国度虽不至于决裂，但也基本不相往来。
　　
　　夜深了，欢歌没有了，精灵们依依不舍的挥别了同伴们，即将回到各自的王国。当然也有不少不用挥别留下来或者直接跟别人回家的。
　　莱戈拉斯独自在战棋最后一场绞尽脑汁。艾儿自从被凯勒鹏传唤了去就再也没出现。
　　虽然盛会将落幕，他依然还想在最后这一场战役中获胜，赌上一口意气，绝不认输。
　　然而这场战役之难他根本无法想象。陆路毫无胜算，水路被包围，空中也毫无空隙可钻。别说赢了，他究竟怎样才能从这样的地方脱身，这根本是个死局！
　　“这是个死局！你心里一定这么想。”白影一闪，刚刚白袍加身的萨鲁曼走了过来。
　　莱戈拉斯意外抬头看着他，没有料到战棋制作者竟然亲自登场。
　　也无怪，他可是唯一闯到最后一层的精灵。
　　听到他的话，莱戈拉斯锐利的眸光依然不肯放弃的四下扫视，“不，没有死局，一定有活路的。”
　　萨鲁曼悦耳的声音柔和的问，“真的吗？”
　　莱戈拉斯双手死死抵在沙盘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甘心承认失败。
　　萨鲁曼手持法杖，站在白塔的窗口，白发飘飘，“殿下，你具有突出的个人能力，通晓各个兵种的优势，也有一定统帅能力。你最擅长的是隐蔽地形的小规模战役。但是面对大规模平原战争，你的技能根本无法凸显优势，所以在平原之战和孤峰之战，你就赢的很狼狈。”
　　莱戈拉斯没有注意到萨鲁曼有洞悉他之前所有战局的能力，只不服气的抬头反驳，“赢了就赢了！”
　　“不错，”萨鲁曼低低的笑起来，“因为你擅长找到战场上的突破点，一个首脑人物或一个关键布局，一击命中，破坏掉了那个枢纽，你就赢的了战役。”
　　莱戈拉斯沉默不语。
　　萨鲁曼缓缓的靠近，绕过他身后，在他耳边低低得道，“可是这最后这一场战役，敌军的部署没有绝对统治者，每一个布局，每一个位置，每一个兵种都环环相扣。你的技能用不上，也找不到阵法弱点，更没有天降神兵相助，你该怎么办？”
　　是啊，萨鲁曼说的完全没错。他该怎么办？
　　萨鲁曼笑了一下，举起一个棋子，欣赏自己的精工制作，“身处战场，你永远看到的只是眼前的东西，但真正掌握战局的，却是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棋盘的生灵。你有没有想过，这场战役的关键本来就不旨在赢？”
　　说着萨鲁曼右手的法杖一扫，千军万马都消失不见。
　　莱戈拉斯讶异的抬头，不知道他此举用意何在。对他来说，不能赢的战役有什么意义？
　　萨鲁曼问，“知道这塔有多少层？”
　　微微皱眉，莱戈拉斯道，“六层。”
　　萨鲁曼笑了，摇摇头，“不，这塔根本无穷尽，就像战争永远不会结束一样！再往上会越来越艰难，就算你侥幸赢了这一局，下一局呢，再下一局呢？”
　　他呵呵的笑着，“殿下，你太年轻了，想要赢我的巫师卡，你还早得很！”
　　莱戈拉斯收紧双拳，牙关紧咬。
　　萨鲁曼回转身，留下个白色的背影，“你或许会赢得一两场战役，但你输掉的是整个战争！”
　　莱戈拉斯极力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就如同战场上随意被人摆弄的棋子，一点也没有自行掌控的能力，更别提去影响战局了。他实在还太弱小了，只能任人摆布。
　　“精灵的时代盛极而衰，这是不可避免的。”白袍飘然出门，阴沉的话飘来——
　　“来自密林的殿下，你准备好开战了吗？！”
　　深夜里，萨鲁曼的话一字字沉甸甸的压在他胸口，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坐在卡拉斯加拉顿的大殿，万年夫妻正在盘点这次盛会的花销，顺便聊聊盛会结果。
　　凯勒鹏合起账本道，“我本来意图跟瑟兰督伊商量一同平定哥尔多哥，再瓜分密林南部，结果你一席话气走了他，害我的扩张计划也只有搁浅。”
　　凯兰崔尔白了他一眼，他哪里是在乎领土，明明就是挑她的错想要伺机从书房搬回来。
　　虽然相知相伴万年，但洞悉一切的她还偶有看不懂他的时候，比如稍早前那个长吻。不由叹气，“也罢……”
　　还没说完，换下一身华服的艾儿走了过来，向两位精灵之主行礼，并回报已经送瑟丹王、爱隆王启程返回各自领地。亚玟已告知她，下一站试炼将选在瑞文戴尔。过几日她将和亚玟一同出发前往。
　　她在凯兰崔尔面前只字未提之前凯勒鹏的提议，令银树王非常欣慰小姑娘的上道。
　　凯兰崔尔只点头笑笑道一路平安。
　　艾儿行礼之后，离去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凯勒鹏大人，多谢提醒。对于那些相信我，为我付出的精灵，我无以回报，只有完成试炼这一条路！也许，”她浅浅一笑，却无比坚决，“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也说不定。”
　　凯勒鹏注视她片刻，颔首道，“那么就辛苦你了。”
　　艾儿退下，凯勒鹏回眸看着凯兰崔尔微微一笑。
　　凯兰崔尔唇边的笑一闪即逝，瞟了他一眼，“笑什么，今晚你还是睡书房！”
　　
　　卸下王冠，走出房间的瑟兰督伊就看见儿子修长的身影。
　　他一脚踏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远远的眺望，不知道是否在眺望河对岸的罗瑞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暮色的星光中，他浅金色的头发闪耀着，孤独的身影比平日更显得有些空灵，双肩微跨，似乎有些丧气的模样。
　　“明天一早出发回密林。”瑟兰督伊在他后面缓缓丢下一句，并不打算给儿子说什么打气的话。
　　“父王！”莱戈拉斯却唤住他，“您究竟为什么要我来？”
　　他知道瑟兰督伊退出了选举，萨鲁曼白袍加身。他本来看似对议长很是觊觎，但在最后关头竟然放弃，并且干脆退出圣白联盟。父亲在打什么主意，他一直看不透。他若早有此打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甚至还把他带来。
　　瑟兰督伊转过去的背影顿住，他回过头来，虽然是暗夜的精灵，他的金发却闪烁如高等精灵。令人无法想象，没有沐浴过双圣树的辛达精灵会如此美丽。
　　“终究有一天你会做一个王，总要了解一下。”瑟兰督伊避重就轻的道。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能做什么……”莱戈拉斯回想着那个棋局，挫折感更强，带了更强烈的迷惑。
　　瑟兰督伊听闻，背负双手走了回来，他微微抬起头，以他的身高很少需要仰视别的生灵，但是站在石头上的莱戈拉斯低着头回视他时，依然感觉到父王非常高大。
　　瑟兰督伊的蓝眸在暮色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莱戈拉斯，或许你现在无法明白，我爱你，胜过世间的一切！”
　　一向深得父亲宠爱却很少直接听到他的爱语的莱戈拉斯不明白他此刻说这句话的用意。
　　瑟兰督伊微微勾起唇角，他的脸孔表面平静美丽如夜色中的安都因河面，眸光却汹涌如水下的暗潮，“你要去游历中土，我不阻拦你。你想去看黄金森林，我答应你。你想跟某个来路不明的女精灵调调情，我也随你去！”
　　莱戈拉斯心中一跳，望向瑟兰督伊。
　　“所有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就算你现在要娶亚玟·暮星，我也会想办法说服那个爱女如命的爱隆。但是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去多久，无论你做什么，你终究会回到我身边。”
　　所以，带他来到圣白议会，让他明白自己密林王子的身份，让他去见识站在精灵之巅的领主，让他去磨练各种技能，让他认识不同的精灵种族，见识他们的文化和智慧。
　　“我所肩负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落在你的肩上，而我拥有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握在你的手中！”
　　瑟兰督伊不再多言，转身背对罗瑞安，面对森林。
　　莱戈拉斯垂下头，低低得道，“即使，那不是我想要的……”
　　瑟兰督伊停下脚步，扬起高傲的头颅，却微微的回转，长睫垂下，只留下一个完美的侧影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会想要的。因为没有了这些，你将一无所有！”
　　
　　密林退出圣白议会，送行的队伍自然没有其他领主的阵势。
　　而一大早就跨过大河来到岸边送行的，是罗瑞安的晨光殿下。
　　可是相对于前阵子的亲密相伴游玩，莱戈拉斯和艾儿都显得心事重重。他们没有交谈，甚至很少有眼神交流。
　　送行队伍默默送到了天幕边缘。瑟兰督伊早就已经当先而行，也没有看到儿子正在和「某个来路不明的女精灵 」告别，但莱戈拉斯疑心他是故意装没看见，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终究会跟来。
　　“一路小心。”艾儿先打破沉默。随即觉得自己真是说废话，谁能打莱戈拉斯的主意，又轮得到她来操心了？
　　“好。”他并没有不耐烦。
　　“我也要准备去瑞文戴尔了。”
　　“好啊。”
　　“去接受爱隆王的试炼。”
　　“很好啊。”
　　这番对话让艾儿恍惚想起近千年前，他们在安罗斯之丘的告别情形。那时，她正准备返回人类世界。
　　……
　　“我，开始学精灵语了。”
　　“好啊。”
　　“人类的社会似乎也比较能接纳我了。”
　　“很好啊。”
　　“我想，我应该要离开了。”
　　“珍重。”
　　……
　　艾儿的手微微握紧。
　　千年过后，她依然在没话找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他，依然是简短而漫不精心的回答。
　　莱戈拉斯的眼神追随着已走远的父亲，随即自己骑上了大角鹿。又想起了什么，垂头朝她一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得知你没事，也做了精灵，我就放心了。”
　　她默默的抬起头望着他，并没有说什么。
　　莱戈拉斯冲她微微笑了，笑的那样纯净，“你还是做精灵比较好。”
　　闻言，她不由朝他绽放了一个如晨光般温暖的笑。
　　“你精灵的样子比人类时好看多了。”她明媚的笑颜令他的笑也变暖，想说什么，但也只是留下一句，“后会有期。”
　　笑容钉在了她的脸上，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他骑着鹿缓缓走出了天幕。
　　天幕像隔开了天空与大地，暗夜与晨光，此岸与彼岸，兴盛与衰落，过去与未来——
　　……还有他与她。
　　她以为在那个月落森林的夜晚，他们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但实际上，她现在才想到，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并没有问，而她也没有告诉他。
　　她要的，从来就只是一个希冀而已。
　　而她清楚明白，这样的希冀是她做人类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所以她放弃了人类那所谓的幸福一生。
　　天空中突然传来喀嚓一声，像是传来一个闷雷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心里一惊，再仔细一望，才看出原来那个天幕从中间破开，接着，像是什么融化了一般，裂口迅速的扩大，往两边褪去，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幕布正在降下一般。
　　盛会真正的落幕了，凯兰崔尔收回了天幕。真实的天空与星辰露出了。原来，天空并没有那么澄澈，星辰也并没有那么明亮。
　　——天幕堕落了。
　　就像是印证她在热气球上的料想一般。他们最终还是落在了现实的地面，奔向了各自的未来。
　　千年过去，有些事情变了，而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无论度过多么悠久的岁月，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无论她是人类或是精灵，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亦不曾放在心上。
　　……他从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要选择做精灵？
　　那天幕终于坠落了下来，落在她的面前，露出远方他的背影——依然是咫尺天涯的遥远。
　　“不，我不是为了变好看，才做精灵的……”
　　低低的诉说飘散在风中，但是远方的精灵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了。
　　to be continued……

　　☆、番外1.配乐篇

　　更新这个绝不是因为作者皮痒或凑字数，是因为要外出一段时间，只能停更。为了不让大家有太强的断层感而写。总有亲会问专栏的配乐哪里来的，也曾经答应过微博里的一些亲，要写这个给大家看看，喜欢的就去听一听当回味一下，不喜欢就跳过当没看见。
　　而且也当是占位了，后面还会不断更新在里面。
　　
　　音乐对我来说就像阳光空气水一样重要。
　　文章的配曲我一般都会优先选择用原声OST，就是纯音乐。有画面感，又不会被歌词左右剧情。我建议大家有空找来这些OST听一听。
　　先写文还是先配乐。其实有的时候，我反而是先找能给我类似感觉的音乐，再一边听一边写文的。
　　《指环王》的电影堪称经典，比小说前半部的冗长拖沓要紧凑得多。但是它的电影原声实在称不上很好，至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Howard大师的配乐虽然很贴合魔幻的感觉，在旋律方面一直稍差了一些。他在我心目中甚至排不到好莱坞经典电影配乐大师的前五。
　　哦，你们想知道我的前五是哪几位？
　　→他们是拥有《星球大战》、《侏罗纪公园》、《辛德拉名单》、《情归巴黎》等获过无数奥斯卡经典中的经典的john williams
　　→是拥有《加勒比海盗3》、《珍珠港》、《狮子王》、《最后的武士》、《蝙蝠侠：黑暗骑士》、《功夫熊猫》、《福尔摩斯》、《达芬奇密码》（我可以一直说下去）等风格多变也获过无数提名的hans zimmer
　　→是拥有《勇敢的心》、《泰坦尼克》、《阿凡达》的james hornar
　　→是拥有《走出非洲》、《时光倒流七十年》、《与狼共舞》的john barry
　　除去这几位大师，还有近来大爱的动作片配乐旋律与激烈并存的《速度与激情》、游戏《使命召唤》、《曼谷杀手》、《雷神2》的brain taylor。
　　为《哈利·波特7 上》以及《暮光之城2》擅长揪心凄美配乐的Alexandre Desplat。
　　以及Pixar动画配乐的非常擅长温情与欧式配乐的《飞屋环游记》和《美食总动员》的Michael Giacchino。
　　下面，我就来罗列一下本文所用的配乐。
　　★第一部 Chapter01.亘古传说& Chapter09.树民女皇
　　↑这开篇的第一章，罗里吧嗦的讲了很多大家都已经很熟悉的传说。我写东西特别喜欢保持完整性，也喜欢画个很大的饼，哪怕啰嗦一点。
　　→因而这一章的配乐一定要有魔幻史诗的感觉，而且还要足够深邃的挖掘，因为维拉创造世界时黑暗，与众爱奴大乐章的唱腔，珠宝之战的沉重。不必多考虑了，原著的电影原声里面就有非常合适的，有黑暗的沉重，又用宗教意味的男女和声，就是凯兰崔尔在电影里最开始那段旁白的配乐。而这段主题配黄金森林夜晚的篇章也非常合适。虽然，个人觉得有阳光和金叶的罗斯洛立安的主题配乐应该更明丽一点。
　　∮《Lothlorien》by Howard Shore from《Lord of Ring 1》OST
　　★第一部 Chapter03.精灵之死
　　↑这一段是艾儿初遇精灵，开启了未知的世界，还有艾儿海葬精灵。
　　→依然是要魔幻感的音乐。很多电影带着人性和西方的旋律虽然很美，但没有我要的超脱人世凡尘的感觉。这段因为有艾儿自己唱的歌，所以最好是有女声开头，带出凄美的旋律，最后还要交响乐的共鸣和升华。是的，我喜欢的旋律一定要是交响乐配曲才够气魄。因为在她推送精灵入海时，是灵魂升天，回归西方至永生的感觉。这段音乐大推荐，非常伤感动听，歌名，在原来电影里的意境都很好。
　　∮《Into Eternity》by Brain Taylor from《雷神2》OST
　　★第一部 Chapter07.密林之王
　　↑一队木精灵，走过了红枫，瀑布，石桥，河谷，密林宫殿的风景就在眼前，配合瑟兰督伊的绝色美貌，这一段不用想了，画面都跟原著的一样，配乐非霍比特人2原著里的密林音乐主题不可啊。
　　∮《The Woodland Realm》by Howard Shore from《霍比特人2》OST
　　★第一部 Chapter11.终之抉择
　　↑叶子当初回答那两个字，想必是虐到了不少亲吧，也是追此文的动力。所以这部分如此美景和伤感意境之下，其实我本来还可以选择第三章精灵之死的配乐，又觉得那个太过凄惨，惨到仿佛没有一点希望了。最后还是选择了Alexandre Desplat的配乐，他之前为《哈利·波特7》和《暮光之城2》配乐时，都深得我喜欢。因为有魔幻因素，又有凄美的爱情主题，我在两首里面选择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选这首。因为战争的伤痛少一些，爱情主题多一些。
　　→刚开始是钢琴轻轻的起调，仿佛艾儿在寻找，然后管弦乐带起和钢琴穿插的主旋律，像是两个人在对话。跟着柔美的弦乐奏起动听的副歌部分，像是艾儿在询问那个问题，接着在最美的高音交响主题中是绝美的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我怎么这么坏啊）。然后是叶子的一番低声的解释，她的心如死去那般寂静，音乐回旋而落，最后终归于寂静。这首曲子是个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段配乐了，Alexandre大师虐人功力深湛啊（目前专栏首页就是这首）
　　∮《Marry Me, Bella》by Alexandre Desplat from《暮光之城2》OST
　　很遗憾，整个生存试炼篇，我忙着赶文，没下功夫去配乐，所以先跳过吧，以后看看有没机会重新弄。
　　★第二部 Chapter15.再度邂逅&第一部 Chapter08.宁若戴尔
　　↑在宁若戴尔河畔的重逢，是圣白议会篇的亮点。我在写了宁瑞戴尔河月夜那段之后就已经考虑好了，所以配乐都是同一个，才能把千年前后呼应起来。而且这一段意境一定要很美很美，因为两人没有对话，只能体会意境。整个配乐之中，大概也只有寥寥数首是歌曲，这首算是其中之一。
　　→我想要的意境，是很清淡的女声唱歌，要干净，绝对不能染上人性的沉重，因为这是魔幻主题的配乐，听上去要不像在人间。这首歌的高音副歌部分的唱腔和歌词一下子就打动了我，几乎想也没想就选用了这首。简简单单的钢琴伴奏，飘忽在尘世之外的唱腔。歌词里面有很多话都符合艾儿的心情，仿佛她在想着莱戈拉斯，他就出现了。那段「I see him」尤其打动我，他们彼此又看到了对方。
　　↓下面是节选的英文歌词和我的翻译，或许有些翻的不是特别好，也请大家包涵。
　　Suddenly,突然间
　　It all seems like a blurry dream 似乎就成了模糊的梦境
　　But I was there, wide awake 但我知道我曾如梦初醒，就置身其中
　　I lived it all 曾经历过这一切
　　Call back to me 呼唤，回到我身边
　　I\\\\\\\'m longing for you 我渴望着你
　　And my dreams to be true 也渴望我的梦境能够成真
　　Where the fields bloom bright,在那个繁花盛开遍野 
　　Mountains glow 青山翠绿的地方
　　I see him 我看见了他
　　We were there 我们曾都到过那里
　　We were kings and queens 我们曾经是那里的国王和女王
　　Close to you 靠近你
　　Wide awake 如梦初醒
　　I know where I belong 我知道我的归属
　　But memories are strong 可回忆是那样的鲜明
　　I\\\\\\\'ll be back 我很快就会回来
　　When I hear his voice 当我听到他的声音
　　Hear him call 听到他的呼唤
　　∮《Lucy》by Hanne Hukkelberg from《纳尼亚传奇2-凯斯宾王子》OST
　　★第二部 Chapter20.航向未来
　　↑两小无猜的小家伙们开始在乐园里玩，我就感觉他们像是小孩子游园的心情。一定要玩的很快乐才好。
　　→这一段其实很多主题音乐都很符合。我就随便挑了一段，前面是很轻松很悠扬的小调，最后结尾又注定要交响乐升华，因为是航向未来嘛。
　　∮《It\\\\\\\'s Only A Diary》by Patrick Doyle from《Bridget Jones》OST
　　★第二部 Chapter22.天幕堕落
　　↑因为萨鲁曼和瑟兰督伊的缘故，这一部分有点隐隐的战争主题的沉重味道。然后是天幕坠落的无力感。
　　→紧张的弦乐，悲怆的旋律。因为这首曲子的名字意思是「一切成空」的意思，暗喻天幕坠落，美好的感觉消失不再。不过，这段配的不是特别满意，紧张感大于旋律感，先配着吧，回头听到好的再换。
　　∮《Obliviate》by Alexandre Desplat from《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上》OST
　　
　　以下没看到后面连载的自觉不要观看哦！
　　△瑞文戴尔篇▲
　　★第二部Chapter25.午间小憩
　　↑葛罗芬戴尔的空灵和纯美，战后的伤痛与思念，可能还有点暗恋的主题(？)多么mix的feeling啊。
　　→第一段是空灵的钢琴，而第二段的小提琴加入了思念与伤感的主题。之后是交织混合像是两个人在对话，然后回归钢琴至真的主题。
　　∮《The Promise》by Secret Garden from 《once in a red moon》
　　★第二部Chapter27.红角隘口
　　↑打仗的曲子我有很多很多。但是这一段会有些不同，因为我要的更多还有失去亲人的苦痛。最后，因为本身凯勒布里安这个人物的悲剧性，所以结尾依然是没有希望的死寂。
　　→我选的这首曲子来自一款平地攻占的游戏，我没玩过，但是音乐一听就很打动人。起调就非常的沉重而痛苦，中间有一段有种主人公的拼搏与奋起，但是结尾，依然是命运展现的不可抗的强大力量。
　　∮《Ethan Mars》by Nick Ingman & Terry Devine from 《Heavy Rain》
　　★第二部Chapter36.星坠喷泉主题音乐
　　↑这段音乐毋庸置疑要很美很打动人。我要的感觉要两种乐器对话的效果。或是钢琴与长笛，或是钢琴与小提琴，或是小提琴与大提琴。总而言之，能表演出剧情，画面感，还要凄美动人，毕竟有一段千年独白在里面。
　　→想来想去挑了这首。小提琴的凄美轻灵象征艾儿，小号的高亢嘹亮，如黄金般质感的天堂之音则是莱戈拉斯。仿佛他们在星坠的喷泉旁对话，争执，对白，还有最后的离别。
　　∮ 《Emmanuel》by Chris Botti from《Live in Boston》
　　tbc

　　☆、番外2.取景篇

　　必须死心塌地的承认无论是电影还是原著里的风景让人赞赏和惊叹。托老非常擅长而且乐于描写自然风光。当我看到黄金森林大段大段的森林、河谷的描写，还有各种树木植物的描写时也目瞪口呆。我总疑心百年前的他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这对于整天生活在都市的我们来说是非常难得，也难以想象的。但毕竟人类做了四五十万年的野人，直到这几十年来才窝进了室内，其实每个人心中都难以抵御大自然野性的召唤。
　　说到底，自然风光的描写和感悟其实是五谷不分的我所缺乏的。我对自然风景没有人文风景那么偏爱，所以哪怕出去旅行也总是选人文景观来看，对于自然景观也就缺乏点想象力了，但偏偏这部作品又无法缺少景观的描写。因而之前文中的自然景观的描写大部分都来自于电影和小说，没有什么自己的亮点和特色（自曝其短T_T）。
　　从圣白议会开始，连载已经进入精灵文明的深度挖掘阶段，有很多涉及人文景观（或者精灵文明景观？），可以写到我比较擅长的部分，这样也好加以发挥，也可以取材现实了。
　　取材么，总觉得一定要自己到过，亲眼看过才够好，描写才不会流于表面。
　　这一部分，是留着占位的，后面还会补充。若还没有连载到，亲们请自觉不要观看。:)
　　☆第一部 Chapter04.远征中土-远古国王巨像
　　原文：§曾有一尊古代国王的巨大站立雕像双脚横跨河的两岸。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神情肃穆的注视远方，像是一个守护神日夜监视着人类王国的边境。当精灵们划着小船看着宽广的水岸，看着雕像巨大的脚部甚至比船还要大，想象横跨这条河水的石像曾经是多么宏伟，对上古英雄的敬畏油然而生。
　　精灵的文明总是顺应自然，建筑在自然之上，都与自然巧妙融为一体。可人类在自然面前太过渺小，他们的文明总是以对抗自然，挑战自然而生，而伟大§
　　→这大概是第一部里关于景观，我唯一小有发挥的一段了。灵感来自那著名的古代七大奇迹之一，双脚横跨两座岛，手持火炬与弓箭的太阳神巨像。因在公元前毁于地震，事到如今我们都无法亲见，但是读希腊神话时看过不少的资料和图片，面对这尊雕塑，想象曾经恢弘的建筑，都是无法遏制的震撼。
　　★太阳神巨像，罗德岛
　　☆第二部 Chapter11.死亡沼泽-刚铎青铜骑士像
　　原文：§而每一层都有一座铸造精美的青铜骑士像广场，以远古一位著名将军命名。最高的一级，有一座直通向外的宽广长道。§
　　→刚铎的力量与刚性之美，和精灵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比较喜欢从俄罗斯来取材。
　　★十二月党人广场，圣伊撒基耶夫大教堂广场
　　☆第二部 Chapter14.精灵盛世-卡拉斯加拉顿
　　原文：§以天空为顶，大地为席，处处光明，处处花园，处处绿地。雕塑，亭子，椅子，瀑布，流水，阶梯仿佛统统都从地上长出来一般浑然天成……§
　　→我要的感觉一定是要是建筑在自然之上，又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景象，随处都是美景，而那些人造的景观都要从地上冒出来一般的和谐。十九世纪有这么一个小镇，几乎当时在世界上都很有影响力的文人，政治家，思想家都在这里居住，当时的设计师们受君王委托，很好的实现了“以天空的构想”，要把这个自然风光得天独厚的地方建设得人工与自然浑然一体。
　　★巴登巴登，德国
　　☆第二部 Chapter18.黄金晚宴-大宴会厅
　　原文：§大宴会厅由三十二个巨大镶嵌黄金的白色精灵雕像撑起。一大两小，三个硕大的水晶灯吊在天穹顶上，每个水晶灯上都竖满数百个小灯，令整个银色大厅灯火通明。天穹顶及四壁都画满了上古时的壁画。大厅的壁画边框，灯柱，灯托，桌椅都镶嵌着黄金，图案之繁复，黄金用量之足都是震古烁今，更显得整个大厅富丽堂皇之至。§
　　→其实这个宴会厅一反精灵世界空灵和清淡的风格，但是既然是从来未被邪恶污染的黄金森林，又为了不负「黄金」二字，我索性就华丽彻底吧。要知道我选取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欧洲历史上少有的、功勋卓绝的女君主的宫殿，曾放下豪言「再给我两百年，整个欧洲都将臣服在我裙下」，皇宫里面也是以细腻奢靡的女性风格而不是传统的硬朗的男性风格著称。所以，为了配合我们金光闪闪的凯兰崔尔女王，我就选了这一处。
　　★叶卡捷琳娜宫，皇村，圣彼得堡
　　☆第二部 Chapter20.航向未来-热气球升空
　　原文：§面前有一颗热气球刚好挡住了太阳，阳光从那颗气球背后照了过来，为它镶嵌了一道完整的金边。只是注视着，就觉得天地之间一切都消失了。
　　就像随着太阳升起，宣告着文明离开了远古时代而步入太阳纪元。当那个灼烈的圆盘越来越大，日影遮住了天空，而空中的热气球也一只只的消失在太阳的光辉里，那个充满光明与梦想的地方。§
　　→其实本来我没打算让叶子和艾儿在圣白议会玩在一起（表打！），不过有亲要求多看互动，我就加演了一场。特别着重写了热气球这一段。这段我本来想留给追猎番外《时间尽头》的，那篇大部分取景都来自土耳其，非常适合用这段，但可惜男主快让我写挂了（嘘，亲们可千万别透露给追那篇的知道啊），也就没来得及玩。要坐热气球，一定要选择有特色的地貌和可以看到日出的地方，尤其是日出那一刻，简直美的会让人落泪。
　　★卡帕多基亚，土耳其
　　以下还没连载到，请还没有看过的亲们自觉不要观看。:)
　　
　　△瑞文戴尔篇▲
　　整个瑞文戴尔篇以及爱隆试炼篇是描写有人类血统精灵的文明的，因而有很大发挥余地，我也绝不保留。每章里可能很小的一个段落或许都是有取景之处的。
　　☆第二部Chapter24.爱隆家宴-地图陈列室
　　原文：§阳光一路沿着大理石地板撒入一个大约宽五米高十米狭长型的陈列室。
　　艾儿一进去就被头顶一直延伸出去的宏伟而华丽的天穹壁画吸引住了。
　　“这就是让瑞文戴尔引以为傲的地图陈列室。”伊洛赫介绍。
　　伊莱丹也道，“从有精灵文字开始，埃尔达每个纪元的地图，还有数个纪元来诸王以及各领主的领地图都在这里保存。”
　　陈列室的顶部和两侧墙壁甚至地板全部都是以金色及红色为主色调的地图，让整个大殿甚至无需黄金装饰都金碧辉煌。§
　　→我有航海情结，我承认。所以在米斯龙德篇才写了那么多关于航海的段落。而埃兰迪尔的大航海剧情则似乎是悲情多一点，因为他一直企图找一个目标，而非享受航海的过程。但无论如何，我想要一个地方收藏埃兰迪尔曾经的那些冒险，而说到地图收藏室，这个地方立刻跃入脑海，怎么也抹不掉了。
　　★地图陈列室，梵蒂冈博物馆
　　☆第二部Chapter25.午间小憩-四女神花园
　　原文：§古城墙围拢了一大片起伏山峦，瑞文戴尔的白色尖塔与宫殿之顶在绿影里隐隐绰绰。精致的花园里古树参天，满目绿色，草坪上薄薄一层金色落叶。圆石喷泉伫立在花园中。§
　　→想到午后的花园，我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这个地方。美的让我想终老的地方。
　　★四季花园，罗滕堡
　　☆第二部Chapter26.圣贤之路-圣贤绿地
　　原文：§瑞文戴尔的圣贤绿地是由一条小河绕成椭圆形的草地。
　　四座圣贤之桥连接中心绿地和河对岸，河岸边一圈环绕，竖立了78座古代的圣贤雕塑。晚间，沿着弯曲的河道看过去，灯光照耀雕塑，投影在水面的倒影，形成瑞文戴尔最著名的风景。§
　　→我一直在考虑爱隆说“缝隙与光明”这番话的时候要在一个多么充满学术氛围的地方讲比较好，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一处。
　　★沼泽绿地，帕多瓦
　　☆第二部Chapter31.镜影沉思-镜湖
　　原文：§云层漂浮在半山腰，像是山脉被某种自然神力拦腰截断。一条白色木板拼成的小码头从岸边延伸至湖面的雾气中。
　　太阳升起，雾气散去，一个美妙的让人屏息的湖出现了。
　　因为三座峰挡住风，湖面安静的一丝波纹都没有。明晃晃的水面如同一面镜子，得名镜湖。湖水清晰的倒影山峦，连色彩的层次与细节的丰富都完美展现，让你甚至分辨不出哪是真实哪是镜像？§
　　→这是一个自然风景很美妙的。说到雾气，倒影与湖，我脑子里一定是先想到美妙的被誉为世界第一湖畔小镇的哈尔施塔特。可是那里以美丽的尖顶教堂倒影著称，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掉那人文的味道，改选这一处，也来自同一个国家。纯粹的自然倒影。当时从山顶，坐着车，一拐弯就看到了山脉被拦腰截断，倒影的湖泊，一个小小的码头，岸边湖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就抽了一口气，实在太美了。
　　★圣沃夫刚湖，奥地利
　　☆第二部Chapter34.瑞文戴尔-琴桥
　　原文：§那座桥造型非常别致，靠着山峦的一端高高的竖起，像向上伸出的琴柱，拉出一道道白色如同琴弦的斜索到桥的另一端，来支撑整座桥，因为其造型非常优美而像竖琴一般，瑞文戴尔精灵称为琴桥。§
　　→这是艾儿听到那句灿烂与寂寞的爱隆悲歌后被葛罗芬戴尔安慰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这座桥叫什么名字，早晨起来，坐在车上，睡意朦胧中在晨曦中不经意看见窗外有这么一座美妙的桥。
　　★雅典
　　☆第二部Chapter36.星坠喷泉-喷泉
　　原文：§下方是黑白瓷砖镶拼的一块长方形露台，一排雪白的栏杆。露台下方是一个椭圆形大喷泉，两旁各有台阶下去，两侧各有五组阶梯喷泉。
　　左侧台阶上都有一尊努曼诺尔国王的镶金雕像，而右侧台阶上都有一尊贡多林英雄的玉质雕像。
　　最大的中央喷泉是埃兰迪尔雕塑，与数十个百花喷泉，巨兽喷泉，奇珍喷泉，花篮喷泉，树状喷泉，鱼唇喷泉，龙头喷泉等等组成的一个规模罕见的喷泉群。
　　阳光照耀之下，喷泉的水珠，彩虹，金与玉雕像上的水珠，阶梯上缓缓流动的清泉，构成一幅夺人心魄的美景。§
　　→为了配得起日耀梅隆那样的地方，所以千年后关于那个回答也要选一个很美的地方。原作里，我记得矮人们在喷水池里戏耍，所以我就把瑞文戴尔这个喷泉稍微发挥了一下。站在夏宫台阶上看到下面以参孙喷泉为心，几十座喷泉的，喷泉雕像群，水珠滴洒在纯金雕像，阳光折射出水滴的彩虹，所有人都没有词句来形容这美景。这一刻，阿尔诺河畔的碧提宫花园，茜茜公主居住的美泉宫花园，马尔马拉海边的多玛尔巴赫切宫花园全都被我抛诸脑後。
　　★夏宫下花园，圣彼得堡
　　△巫师季节篇▲
　　☆第二部Chapter42.英雄殿堂-英雄广场
　　原文：§在远古时期，大师们设计这个广场时，要求必须彰显维拉的伟大，并敬畏他们的无上神圣。而那些远古大师们的确办到了。凡在建筑和艺术史上留的下大师名号者，都曾参与这座广场与殿堂的兴建，这些年轻大师们在仅20岁出头时就在这里留下不朽的作品。
　　从空中看，这座广场如巨型钥匙，长轴达240米。中心树立的方尖碑是在愤怒之战中唯一未倒下的方尖碑。尽头是14座巨大雕塑。左侧七座维拉雕像，右侧七座维丽雕像，雕塑后面就是英雄殿堂。美丽而经过精确计算的四列大理石廊柱排成环形围绕广场，在广场上中间左右两个点上看去，四列大理石柱刚好都能排成一列，石柱宛如『神的手臂』般从殿堂左右两翼延伸而出，将全中土的生灵引导到这里。§
　　→这个广场一定要气势恢宏，才配得上让远古而来的英雄们流芳百世的英雄殿堂。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地方，凡在建筑和艺术史上留的下大师名号者，都曾参与这座广场与殿堂的兴建。
　　★圣彼得广场，梵蒂冈
　　☆第二部Chapter42.英雄殿堂-无人英雄纪念碑
　　原文：§下面是一座方台，上面开着一朵朵小花，像是无数星辰绽放其间。被称为永志花，它整年开放，生长在亡者安息之处。石碑下用远古人类语写着——「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我其实只是要那句石碑上的谏言。
　　★红场，莫斯科
　　△幽粉蜜林篇▲
　　幽份蜜林篇自然取景多于人文的，我就不一一列举。而且很多也是加上我自己的想象。参考十大梦幻浪漫圣地投票那部分即可。
　　Chapter63.新月星辰
　　原文：整章全部取景圣托里尼岛。包括峭壁上的Fira，眺望火山岛，号称“世界上最美日落”的OIA。
　　→这一章真是相当拉仇恨吧？很甜蜜很浪漫。人的一生，可以错过一座高等学府，可以错过一个世界五百强企业的邀约，甚至可以错过一个海誓山盟的旷世之恋，但不可以错过希腊的圣托里尼，这个把全世界最美的蓝用光了的地方。
　　★爱琴海，圣托里尼
　　Chapter64.沉没之城
　　这一章创了第二部留言最少的记录，但是我自己非常喜欢。
　　原文：深蓝色的宽广海底，即便是被砂土掩埋，他还能看到巨大方正的白色大理石轮廓勾勒出一条长长的大道，两边伫立着数不清的巨大雕像。接着，一座座残缺的纪念碑，倒塌的石柱，喷泉池也在眼前出现，上面长满漂浮的水草，依然气魄恢弘。可容纳万人的椭圆形竞技场出现了，连层叠台阶都清晰可辨。在旁边还有一座陡峭的高山，开敞无顶的高处是供奉一如·伊露维塔的。
　　→我找来找去，都没有描写遗迹的绝好案例。想来想去，为何看别人的？还是写我自己熟悉的吧。这部分是爱琴海边，罗马人在土耳其的遗迹，塞尔瑟斯图书馆，还有保存完好竞技场，个人觉得甚至比雅典卫城和罗马斗兽场还要让我震撼！
　　★土耳其，以弗所
　　原文：城市尽头有一座高大的白色大理石庙宇。它规模庞大，雕塑精美，金字塔顶部有四匹马拉的双人战车，上面巨大的男女雕像更是栩栩如生，在海底的波光中，像银白色云团高悬整个城市上空。
　　→看过《 追猎×被猎》的亲，对这个描写应该不陌生，没错，它就是著名的七大奇迹之一的摩索拉斯陵墓。
　　★土耳其，博德鲁姆
　　Chapter78.雪湖星泉
　　原文：长湖镇由水和桥构成，建筑在最不可能建造城市的地方——水上。一个桩一个桩打下去，再在桩上建立船坞和房间。蜿蜒的水巷，流动的清波，灰色的水雾，这个小镇就仿佛漂浮在碧波上的梦。
　　为了避人耳目精灵们换了长湖特有的带着乌篷的黑色尖舟，造型轻盈而纤细，一艘艘单人小艇在日暮驶入寂静的水道。入夜了，水波荡漾，氤氲朦胧，似真如幻。
　　→他们泡温泉的地方取景斯洛文尼亚，但长湖镇这里却是取景威尼斯。他们坐的黑色尖舟，就是威尼斯著名的贡多拉。我觉得跟爱人缩身在小舟里，一起穿过叹息桥的感觉非常浪漫。
　　★意大利，威尼斯

　　☆、Chapter23.林谷群豪

　　瑞文戴尔篇：
　　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希冀。若时间不朽，我可以等待。
　　但无论度过多么悠久的岁月，无论我身为人还是精灵，
　　若你的回答依然不变……
　　
　　第三纪元的2470年前后，那是爱隆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东方的魔影不在，北方的安格马王国早已覆灭了。
　　圣白议会刚刚举办过，精灵世界空前团结。
　　凯勒布立安还未西渡，爱女亚玟也没跟个寿定的人类跑掉。
　　没有在外闲晃的巫师不时带领一帮人逃难逃来瑞文戴尔，顺便蹭饭。
　　自然也没有林迪尔天天在他耳边唠叨瑞文戴尔的财务危机。
　　远古时曾经单挑炎魔、却总是被人忘记的葛罗芬戴尔还偶有露脸的机会。
　　哦，对了，他忘了还有两个儿子，嗯，他们也没整天不着家的在北方闲荡。
　　当然了，最美好的，莫过于那时候他的发际线还坚守阵地未曾撤退。
　　
　　告别罗瑞安两位领主，艾儿与亚玟带着护卫一同前往瑞文戴尔，艾儿去接受爱隆王的试炼，亚玟则是回家探亲。
　　她们避开魔瑞亚，沿着迷雾山脉一路走到高山隘口这才翻越山脉，抵达伊姆拉崔河谷。
　　长途跋涉对于进行过生存磨练的艾儿来说不成问题，她反而比较担心看似娇弱的亚玟，但是没想到这位美貌的公主脸不红心不跳，大气不喘，一路长裙飘飘的来了。
　　而她，褪下了长裙，一身利落，背着长弓，拿着匕首，腰间还挂着新的特制绳索（之前的绳索丢在刚铎了）。从罗瑞安出发时，亚玟劝她不要像是要去打架一般，去了瑞文戴尔根本用不上这些装备。不过艾儿坚持不用别人保护，还说没有这些她无法完成试炼。亚玟暗自摇头，就是说要经历父王的试炼根本用不上这些啊！
　　子夜时分翻过了山脉，亚玟眼见林谷就在眼前，转过头郑重的对艾儿道，“我们家的情况……比较不一样。你要注意。”
　　亚玟很少这样的口气说话，艾儿立刻点头，“我知道，爱隆王与瑞文戴尔久负盛名，我会注意言辞应对得体的。”她出身低微，早已习惯。
　　亚玟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摇摇头。
　　马队走向了一条陡峭小道，只容一匹马过，右侧是长满草木的峭壁，左侧悬崖，向下眺望，便能看到伊姆拉崔河谷。此时尚未破晓，夜色中树林风声叶动，但艾儿却听出了掩盖其中轻轻的马蹄声，她立刻道，“小心”。同时伸手探向背后，准备握弓。其实不用她说，护卫的精灵们早就戒备了。
　　很快一队骑兵突然从前面冲出，将他们的去路堵住。
　　亚玟不动声色，艾儿骑着光阴，越众而出挡在面前道，“公主先逃，这里有我。”
　　亚玟好笑，“你也是位殿下啊。”轮不到她来挡箭吧！但她的反应实在有趣得很，让她都不忍戳穿。
　　艾儿已经看出来这是一队精灵骑兵，可是意图不明。
　　这些精灵都骑着战马，穿着镶金边的暗红色铠甲。她之前没见过一身戎装的精灵，印象中精灵都是罗瑞安那种不染凡尘而不是这样的豪迈威武。
　　“你们知道这条路通往何处吗？”为首一个精灵以高傲的态度说着山寨王的台词。
　　亚玟在后面翻了翻眼睛。
　　艾儿觉得来到人家的地盘理当客气一点，翻身下马道，“应该是瑞文戴尔吧，还是……我们走错路了？”
　　亚玟差点笑出来。
　　为首的精灵像是有些意外，随即撩起斗篷，从马上跃下，不似莱戈拉斯那般雪落无声的轻盈，却是洒脱无比。他身穿灰黑色的斗篷，暗金色头盔上的黑色流苏在空中一丝丝飘散，脸上还带着一个精雕细琢的金色面具。她甚至能感觉得到面具下有两道锐利的眸光在打量她。
　　他一手扶着腰间垂地的长剑走了过来，身高腿长，步幅很大，铠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脚步不轻不重，步伐不快不慢，只不过寥寥几步，她就能感到无比气势扑面而来，一种她全然陌生的，只有历经过战争才有的杀伐之气。
　　她的右手小心移至腰间的匕首，暗自握住。
　　他来到她面前，他的身材非常高大，亚玟和艾儿也都算是高挑的，但艾儿的头顶也只到他的下颌。她的眸光刚好对上他的胸甲，然后慢慢上移，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落入那张双目深陷、鼻梁挺直的面具，由此可见面具下那张脸孔的轮廓该有多么立体。
　　面具下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这条路，就通向我的地盘。如何？”
　　艾儿仰头看着他，“你是爱隆王吗？”爱隆王应该没这么无聊带个面具跑来堵他们吧。
　　亚玟一手捂嘴，头扭到一旁，忍笑忍的很辛苦。
　　铠甲精灵左手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指将面罩移开，一张绝非爱隆又有些神似的脸孔呈现在漆黑的夜色中。灰瞳亮如黎明的星辰，鼻梁挺直如山脊，嘴唇很薄，整张脸孔俊美之至却不带一丝阴柔，接着他摘下头盔，一甩头，如子夜般的黑发飘散在空中，又丝丝分明的栖息回他的肩头。只是站在那里，都是满身的傲骨与贵气。
　　艾儿愣愣的看着他。
　　他看着星光下的她也不语，只是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没料到勇敢面对他的女精灵会是如此娇美。
　　“伊莱丹。”亚玟无可奈何的唤道，“别吓唬她。”
　　穿成那样，带着这么多精灵来摆个阵势，又威胁十足的走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来打劫。小姑娘很是单纯，会当真的。
　　艾儿并不知道他就是亚玟的哥哥，亚玟既然认识来者，她的手刚要从匕首上放开时，突然觉得面前的英俊精灵似乎在哪里见过。再一想，她在白色山脉的幻象中看到过他们……
　　慢着，是他们！对了，有如此长相的应该不止一个！
　　就在她刚想到这一点时，立刻察觉身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回身抽出匕首一抵。
　　当的一声响。她的手腕一麻，匕首差点脱手。背后果然有个同样打扮同样脸孔的精灵正挥着长剑砍上。这是什么速度，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来袭的杀气！
　　“伊洛赫！”亚玟惊呼。
　　艾儿被那强大的冲击力逼的退了半步。那精灵轻轻“咦”了一声，薄唇一弯，“不赖嘛。”
　　若不是她早就手握匕首戒备着伊莱丹，再加上突然想到他们可能有两个，她根本挡不住吧。
　　只见后面突袭的精灵长袍曳地，也不知道他脚下步伐怎么一变，倾身长剑一压，力道排山倒海而来，偏偏那精灵神情自如到根本就像在散步。
　　艾儿哪里是他的对手，但她灵活机变，匕首沿着长剑一挫，头一偏，从长剑下划了一个弧线，闪了开去。旁边就是悬崖，她又往旁闪了几步，才站稳身子。
　　被唤做伊洛赫的精灵又轻笑了一下，双手一握住长剑横砍，稍带还抛给旁边的亚玟一句，“居然唤我名字？”
　　艾儿往后一扬，勉强避开了。心念电转，他们到底是敌是友？
　　避开了？伊洛赫眉毛一挑，极其帅气挥剑转了一圈，“这个侍女不错啊。”
　　相对于语气的轻松，那一剑竟然令地面上裂出好深一条裂缝，草屑土块翻飞。
　　艾儿侧身避开，已经冷汗直冒。她已经看出这个精灵并没有敌意，但是他不停手，她也只能勉强防守。
　　亚玟却没有出声，要让两个尚武的哥哥认可，较量不可避免。只盼艾儿不要受伤才好。
　　艾儿知道近身战讨不了好，一弹后退避开他进一步攻击，同时左手回圈抓住背上的长弓，右手抽箭，以极快的速度搭弦开弓，嗖的一声，她本来就没有指望能射中，只盼望能阻他长剑出手。
　　箭羽来袭，伊洛赫反而踏前一步，长身玉立在那里不动，反手立起长剑横在面前，箭当的一声敲在长剑上落下。闪耀的长剑后的眸光更亮的惊人。他含着笑意，长剑垂下，左手食指抬起，对她来回晃动。
　　艾儿不由得心中一悬，匕首的杀伤半径绝对敌不过长剑，而以她的开弓速度和威力，根本奈何不了他。
　　在旁袖手旁观的伊莱丹出声阻止，“够了！”
　　伊洛赫刷的一声长剑归鞘，走到伊莱丹旁，侧身面对她，一手懒懒的搭在兄弟的肩膀上，微微歪着头打量她，姿态说不出的闲散，但是浑身的力量又蓄势待发。
　　伊莱丹自停下之后姿势始终未变，默然不语的双脚分开站立，一手扶剑一手持面具，牢牢地扎在地上的模样带着无可撼动的沉稳。
　　精灵们并不以力量及近距离作战见长，很少使用长剑这种人类惯用的武器。森林精灵擅使用短弓，而罗瑞安精灵则是长弓。而这世上只有一处的精灵，拥有人类血统并擅长使用长剑。
　　当那两个精灵站在一起，同样面目，又穿着一样的盔甲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见面目俊美，气质高贵，姿态洒脱，盔甲在夜色下闪闪发亮，真是光彩夺目之至。再回想刚刚那几步的渊渟岳峙和那几招的电光石火，艾儿心中恍然，这就是传说中爱隆王的双子——林谷的两位王子殿下。
　　也无怪瑞文戴尔的精灵们对密林王子莱戈拉斯甚是不服气，看外表与气度，的确是不相上下。
　　伊莱丹，或许是伊洛赫向亚玟微微一扬下巴，“她还不错，反应迅速，但保护你还不够。”另一个接口，“嗯，还没等她开弓，座狼就会咬穿她的肩膀了。”
　　亚玟无奈，下马道，“她不是什么侍女，是罗瑞安的晨光殿下，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接受父王的试炼。”
　　伊洛赫和伊莱丹的灰瞳都微微一眯，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一个娇美的精灵公主，如此的反应和出手，少见呢！
　　两个精灵一起走到她面前，“罗瑞安的晨光啊。”“我们当初就是要去救她啊。”“都深陷刚铎了，看来也没多厉害嘛。”其中捞起了她一缕秀发，“好漂亮的双色长发，你苏醒后就这样，还是中了什么法术？”
　　她努力把头发从对方的爪子，不，殿下尊贵的手里抽啊抽的，“苏醒以后就这样了。”
　　亚玟不满的唤了一声，“伊洛赫！”
　　其中一个道，“叫哥哥！”另一个接口，“总是叫名字，真不可爱。”另一个道，“是啊，还是这个小精灵可爱。”“怯怯的，欺负起来有成就感。”“嗯，亚玟小时候怎么欺负都不哭。”“做哥哥的也觉得没意思。”
　　亚玟揉着眉心，“艾儿才苏醒了几百年，别欺负她。”
　　“可她居然能挡我一击。”“对啊，不欺负一下对不起自己！”
　　他们两个面目一样，行动一致，动作又快，连说话都是一个说一半，另一个接一半。
　　艾儿的脑袋随着他们两个的动作还有话语来回转，一会儿就头晕了。
　　亚玟又问，“你们这么大阵势，不是来接我们的吧？”
　　“父王哭着闹着让我们来接你，说担心魔瑞亚的半兽人。”伊莱丹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伊洛赫道。“是你说要出来活动活动筋骨。”“结果你一路快杀到红角隘口去，才知道你们根本没从那里翻山，又一路跑回来，累不累啊你。”“你明明跑得比我还快吧？！”
　　亚玟又叹了口气，不去理会两位兄长，反而对艾儿道，“我们走吧。”
　　艾儿眨眨眼，完全没想到爱隆王的两个儿子初见如传闻一般的英武。但现在，看过爱隆的睿智沉稳，亚玟的聪明稳重，凯勒布立安的温柔端庄，实在无法想象两位瑞文戴尔的王子竟会这么的……呃，活跃。
　　只听后面又传来议论声，“听说她以前是个人类？”“人类？难怪那么弱，她会不会明天就挂了。”“而且没有父母。”“那是什么感觉呢？”
　　
　　他们终于在说说闹闹中抵达瑞文戴尔，看那人间仙境的美景一点点出现在晨光中。
　　瑞文戴尔的魅力在于饱受折磨的人们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那种身心疲惫并且许久不见阳光时，突见光芒与希望的那种刺痛与喜悦交织的美感。
　　瑞文戴尔的晨曦与幽暗密林的月夜，黄金森林的午后以及米斯龙德的日落并称第三纪元精灵世界的四大美景。
　　对于已见过全部四大美色的艾儿来说，欣赏美的情绪是非常复杂的。
　　艾儿早在身为人类时就以一种非常沉痛的方式领略过黄金森林午后的美。苏醒后就见到米斯龙德的日落并瑟丹王及林顿精灵的漠视，而幽暗密林的月夜，她想都不愿意回想，是被追猎的恐惧混合逃生的快乐并脚踝的疼痛。
　　而现在，她是在刚刚与之交手的王子殿下们毫不客气的嘲讽中欣赏瑞文戴尔的晨曦。
　　远远的，就听见水声鸟鸣，闻到鸟语花香和精灵欢乐的歌声交织在一起。
　　整个瑞文戴尔都是呈现在一种金色而温暖的光晕之中。在这里，万物都仿佛不受时间的摧残。
　　门口是两尊远古国王的巨像，与拉洛斯瀑布依山凿出的石像那种雄伟不同，这里的巨像更为精致。
　　他们一行走在一座长长的石桥上，桥下是一汪静澈的池水，若不是偶尔一两片落叶与花瓣飘落其中，会错觉是一面碧绿的镜子。
　　阳光卷着花瓣迎面而来，艾儿仰头望着峭壁上一座座错落起伏的白色宫殿，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远古的回忆。
　　爱隆站在拱门之前迎接她。站在身旁的是凯勒布立安。
　　领主大人和领主夫人一起来接，这可当不起，艾儿慌忙翻身落地，低头行礼，却被爱隆扶起，微笑着，用威严又温和的声音道，“欢迎来到瑞文戴尔！伊尔碧绿丝·晨光。”说着爱隆的一只大掌爱怜的放在她的头发上。
　　这句话险些让她的眼泪掉下来。她不知道在数百年后，那些在黑暗中历经磨难的人们，无论他们被戒灵追杀，被座狼围剿，在凄风苦雨中躲避着，又或重伤后昏迷不醒，当看到了瑞文戴尔，听到这句话时，就有种神奇的安定作用，令那颗饱受折磨的心瞬间被抚慰，眼眶也会被热度氤氲，仿佛从此再也无需担忧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同样感动。爱隆的大掌像能够撑起最后一片耀眼的星空，就算整个中土都被黑暗笼罩，这里，依然会是人们最后栖息的土地，来到这里就可以有一夜好眠。
　　小姑娘开心又激动的表情极其惹人怜爱。不愧是白皙美丽的凡雅精灵，一颦一笑都很牵动人心。
　　凯勒布立安爱怜不已拉住她的手，问她一路辛苦不。
　　亚玟冷冷道，不辛苦，就是在家门口被两个哥哥欺负了。
　　伊莱丹和伊洛赫阻止不及，偷偷溜走。
　　爱隆怒瞪了两个儿子一眼。
　　这时，一道白影出现在瑞文戴尔的树林中，一丛一丛的闪过绿林，然后轻悠悠的飘过廊柱，来到众人面前，原来是一个金发银袍的精灵。
　　他的金发特别闪耀，在一群深棕色头发的半精灵中尤为明显。皮肤白的几近透明，眸光也是特别浅的蓝色，像是早晨瑞文戴尔的天空。他整个人就像是天空飘过的一片云彩，又镶嵌着黄金树的光芒。当他对你微微一笑时，天空都会突然亮了起来。
　　金发精灵手放置左胸，颔首微笑，声音比卡拉斯加拉顿的竖琴还要美妙，“葛罗芬戴尔，罗瑞安的晨光殿下，幸会。”
　　艾儿呆呆的望着他，这就是上古时代沐浴过圣树光芒、诺多十二贵族中的金花家族的领主呵；这就是身历珠宝之战、甚至独自杀死炎魔的葛罗芬戴尔；这就是那个平定北方，挑战安格马巫王的大名鼎鼎的瑞文戴尔领军啊，……他怎么好似一片镶着阳光的白色云朵那样光芒耀眼又圣洁无比？
　　亚玟悄悄撞了她一下。
　　艾儿慌忙回礼，“不敢，是我的荣幸。”啊，看到发呆，她也真是够了。
　　葛罗芬戴尔不以为意，只温和的笑笑。
　　艾儿还是忍不住偷望他。这位辈分甚至比爱隆还要高，来自海的那一边的精灵贵族甘愿留在爱隆的手下也是精灵界一大谜。
　　见过爱隆双子和葛罗芬戴尔，艾儿还见到爱隆秘书林迪尔。他有一头棕黑色长发，圆圆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当他望着你的时候，总觉得他一脸无辜，就令人觉得止不住的心疼，然后他说什么都会答应。
　　埃雷斯托则是爱隆的首席智囊，相对于外貌并没有那么突出。他最擅长的便是提一些不找边际的提议和反驳他人的提议。
　　终于看到无数人传颂的「最后的庇护所」瑞文戴尔的美妙，也见识了林谷群豪的众生相，新的征程又要开始了。
　　爱隆睿智的灰眸望着她，“准备好要接受新的试炼了吗？”
　　艾儿笑着，充满期待的点点头。
　　然而，不知道双子中的哪一个走过她的身边，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音量戏谑的道，“父王的试炼？哈，你死定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4.爱隆家宴

　　当天晚上，爱隆王在露天梧桐树下的瞭望台召开家宴，迎接新来的罗瑞安殿下。艾儿总疑心爱隆其实是为迎接爱女。
　　一个椭圆形长桌安置在巨大梧桐树下，他们被群山瀑布环绕，可以将瑞文戴尔的夕阳美景尽收眼底。
　　爱隆坐了主位，对面是领主夫人凯勒布立安。爱隆左首坐着亚玟，而右首则是新来的客人艾儿，亚玟旁依次坐的是葛罗芬戴尔，林迪尔和埃雷斯托，而艾尔身边坐着双子。
　　身穿长袍的深色头发精灵不断地将鲜美的果蔬和醉人的美酒流水般的端上。桌边还有精灵弹着竖琴，吹着长笛伴奏。
　　宴会气氛安静祥和。
　　号称中土最后的庇护所，慈善的爱隆总是喜欢捡些阿猫阿狗回来。有些爱在外面闲晃的巫师代领一帮人如蝗虫过境。
　　而如今，家里又多了一个吃闲饭的，林迪尔那精明的头脑又开始算计了。
　　凯勒布立安完全没有继承凯兰崔尔的气魄和凯勒鹏的精明，是个大花瓶。两位王子不事生产也没有任何经济头脑，而亚玟公主总是轻飘飘的置身事外，更不提葛罗芬戴尔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埃雷斯托就是个标准的食客。而如今这位罗瑞安的殿下，看起来完全不像远古精灵贵族那么显赫，也是两袖清风。
　　所以当林迪尔婉转提到由于罗瑞安建立圣白联盟后各种军费以及护卫开销增加时，爱隆企图阻止而未成功。
　　“艾儿又不是外人。”亚玟淡淡的道。何况，她很想听听离开家期间瑞文戴尔的情况。
　　爱女都开了口，爱隆也就只好听下去。
　　埃雷斯托建议寻求刚铎的援助。
　　两位王子没开口发表意见自曝其短。
　　“那个……”艾儿忍不住怯怯的想要插话。
　　“你从福罗契尔打捞上来的财宝我们都给了北方游侠。早就没剩多少。”林迪尔大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艾儿却摇头，“其实很早之前安格马王国就已经把大部分北方的财物都转移了。我从伊瑞德米斯林到安格马山脉发现了很多宝库，猜想是巫王为收买邪恶人类部落而囤积的军费。”
　　一番话讲得林迪尔眼睛都亮了。
　　身旁双子之一道，“为什么我们在北方没见到？”
　　看了他一眼，艾儿心想殿下你的注意力在巫王和半兽人大军身上吧。猜他是伊洛赫。他的表情要更丰富，情绪更外露。
　　伊莱丹却皱眉道，“你在北方做什么？”很难想象一个精灵公主天天不带护卫在外面闲晃，尤其北方又是曾经的邪恶王朝盘踞数百年的地方。
　　“去……找点东西。”她答的有些含糊。
　　伊洛赫一手撑在桌子上，托腮侧头看她，姿态放松惬意，“就凭你那三脚猫的身手还到处乱跑，再被黑心肠的人类抓走怎么办。”
　　艾儿不禁赧然，被囚刚铎的事情真是她抹不去的污点。
　　伊莱丹想了想道，“父王，还是让她练习一下剑术吧。反正葛罗芬戴尔很闲。”
　　艾儿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斜对面被点名很闲却只笑喝酒的金发精灵。
　　“若他不肯，我可以教。”伊洛赫跃跃欲试。
　　亚玟却道，“艾儿又不是战士。”这两个哥哥什么都能和剑联系在一起。
　　“剑术也很重要啊！”
　　听着两个儿子左一句右一句，爱隆王不禁有些头痛。
　　亚玟却岔开话题问艾儿，“你去北方是因为瑟丹王的试炼？”
　　艾儿叹了口气，“给瑟丹王找龙鳞，”她不情愿的答，“……和剑齿虎的牙。”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伊洛赫立刻炯炯转向哥哥，哥哥转向爱隆。
　　爱隆沉声道，“艾儿是参加王之试炼，你们不要当玩笑。”
　　“谁开玩笑了……”伊洛赫嘀咕了一句。
　　林迪尔的话题还是围绕北方宝藏打转，“也许我们可以让一小队骑兵去找找看。爱隆王？”
　　爱隆摇头，“不妥。”让别人知道了瑞文戴尔颜面何在。
　　伊莱丹道，“不必太多人。”
　　林迪尔又道，“那么就葛罗芬戴尔大人和两位殿下就好。行动迅速安静。”
　　埃雷斯托一剑毙掉，“让葛罗芬戴尔大人带着两位王子在山上沿路挖宝吗？怎么想都太招摇！”
　　“其实我已经稍带收集了，”艾儿又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个麻烦，“瑟丹王让我留给后用，虽然我不明白，地点么……”她想了想，数百年被瑟丹训练出了到处寻找各种奇怪东西的收集癖，就是日子久了自己可能想不起来。
　　这个停顿让林迪尔的心都悬了起来。
　　这时，伊莱丹突然拍拍伊洛赫的肩膀，用兄长的口吻语重心长的道，“你娶她吧。”带着丰厚嫁妆的凡雅精灵殿下，多么难得啊。
　　伊洛赫一口水呛进鼻子，“我才不要。她那么弱，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小人儿。”
　　在精灵世界里，大家都知道艾儿是上古精灵，但只有真正的皇族都知道她曾经是人类的身世。而两位王子一直醉心武艺，并未想过成家。何况自己也有人类血统，并无轻视之意。伊洛赫也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霎时间，圆桌旁一片安静。
　　爱隆先拍案而起，“给晨光殿下道歉！”
　　亚玟也生气了，“哥哥！”
　　啊，糟了，父王也就罢了，他一看见他都会生气。连宝贝妹妹也生气了。她只有在生气时才会唤他哥哥。
　　伊洛赫有些无辜，“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你也乱开？”爱隆怒喝。
　　伊莱丹也差点脱口而出招致祸害的话，看到父亲的怒容总算是咽了回去。
　　艾儿笑笑说不要紧。
　　她倒是无所谓。若天天计较别人的眼光和言论，她早就什么也不用干，只顾自卑了。
　　她的大度更显得伊洛赫很过分。
　　于是，亚玟在数落伊洛赫，爱隆在怒吼。
　　伊洛赫反驳，伊莱丹替弟弟帮腔。
　　林迪尔隔桌悄悄问她，宝藏到底藏在哪里。
　　葛罗芬戴尔一直微笑置身事外。
　　埃雷斯托摇摇头道，不知好歹啊不知好歹。
　　一片混乱中，依然平静安详的夫人凯勒布立安微笑望着她，“艾儿，有没有订婚？”
　　又一个炸弹让艾儿眼冒金星，摇头晃脑。
　　凯勒布立安立刻眉开眼笑的接着问，“有没有看上哪家王子？”
　　艾儿非常谨慎，没有立刻点头或摇头。
　　亚玟又无奈了，“母亲大人，不要一看见单身貌美的女精灵就要介绍伴侣。”
　　凯勒布立安叹气，“谁让你谁家的王子都看不上。我也不能抱孙子。”
　　又来了！亚玟无语。母亲现在闲着没事，整天就操心这些。
　　爱隆又抽空吼过桌子，“亚玟还不急着成婚！”嗓子都喊哑了。若说亚玟看不上，不如说是她老子看不上。
　　亚玟心疼父亲，忙倒水给他。
　　伊莱丹给弟弟丢了个风紧扯乎的眼色，伊洛赫回以心领神会的表情。
　　凯勒布立安还在微笑布菜。
　　金花领主微笑着喝酒旁观。
　　埃雷斯托继续摇头。
　　林迪尔又悄声问她，需要多少精灵去抬宝藏？
　　本来安静祥和的一顿晚餐不知怎么吃的鸡飞狗跳。
　　艾儿想笑又不敢笑。
　　这场家宴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像精灵的超脱梦幻，反而非常的……人类。
　　可是心里又觉得很温馨。
　　
　　第二天下午，两位王子就带她去到了一个偏殿里。
　　艾儿看着人烟渐渐稀少，不由得有些畏缩，“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会因为她害他们挨骂，他们怀恨在心？
　　站在一个木质雕花大门前，伊洛赫露出一个阴森的表情，“杀人灭口。”
　　伊莱丹摇头道，“他有话跟你说。”
　　艾儿却是一脸想跑的模样，可伊莱丹堵住了退路。
　　伊洛赫俊美的脸孔带着些许不自在，酝酿了一会儿才道，“是因为我昨天晚宴上的那句话，向你道歉。”
　　“哦，”艾儿放下心来，睫毛一扬，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你道歉是因为你不娶我呢？还是说我是个没有父母的人类？”
　　阳光照在她脸上，唇边跃动笑意，眸光里也藏不住的调皮。
　　伊洛赫看着她的笑颜，竟然语塞了。伊莱丹走过来捅了他一下。
　　伊洛赫回神，干咳一声，拿出一个银质的小钥匙放入锁孔，双手握住门把，“所以，这是我的赔礼！”
　　他可是专门从父王的珍藏里费了好大功夫才偷出这把钥匙呢。
　　接着，就见伊洛赫率性一笑，双手打开大门，仿佛打开一个巨大宝库。
　　阳光一路沿着大理石地板撒入一个大约宽五米高十米狭长型的陈列室。
　　艾儿一进去就被头顶一直延伸出去的宏伟而华丽的天穹壁画吸引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回望伊洛赫，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惊喜。
　　“这就是让瑞文戴尔引以为傲的地图陈列室。”伊洛赫介绍。
　　伊莱丹也道，“从有精灵文字开始，埃尔达每个纪元的地图，还有数个纪元来诸王以及各领主的领地图都在这里保存。”
　　陈列室的顶部和两侧墙壁甚至地板全部都是以金色及红色为主色调的地图，让整个大殿甚至无需黄金装饰都金碧辉煌。
　　她慢慢的挪动脚步，一路细细的看着，舍不得移开视线。突然跑到了旁边的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纸筒，展开那张大图一看，激动的无以复加。
　　“埃兰迪尔的航海图！我做梦都想要亲眼看到！”
　　伊莱丹微笑道，“听亚玟说你在林顿学了航海术，我们猜你一定喜欢这个。虽然瑟丹王跟我们的先祖为至交好友，但我相信，在米斯龙德也找不到这么全的航海图了。”
　　“谢谢！谢谢！”她一连声的道谢。眼光完全不能离开航海图，又拿出另一张，手指小心的没有碰触那些古老的地图，只是细细的描述轮廓线，“还有这个岛，林顿精灵都告诉我，它只是个传说，原来它是真的存在，埃兰迪尔曾经到过就是证明呢……”
　　伊洛赫听得出她是真的很开心，不由的跟哥哥相视一笑。
　　她把地图摆在旁边的读书架上，边看边道，“福罗契尔的海底地形图有变化，有一个巨大裂缝，会使海潮产生变化，看来需要修改一下地图，以提醒过往的船只……”她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
　　两位王子见她那付完全沉浸其中恨不得钻在里面几日不出模样，于是互相使个眼色，笑着走了出去，轻轻掩上门。
　　“就算挨父王一顿骂也值了。”伊洛赫道，“她来这里后一直很紧张很局促的样子。”
　　伊莱丹笑着摇摇头，揽过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你以为父王真的不知道你偷了他的钥匙吗？”
　　“啊？”
　　
　　连续数日偷偷溜去地图陈列室，直到有天晚上爱隆在书房传唤艾儿。
　　若说看见瑟丹王，你就能了解帖勒瑞精灵的专注与坚韧，那么看到爱隆，你就知道什么是睿智与安详。
　　“希望我那两个蠢儿子没有太惹你厌烦。”
　　爱隆将手中的书放在书架上，爱怜像对待亚玟一般自然的搂过她的肩膀，往书房外走去。
　　艾儿摇摇头，“不会。”
　　她没敢提伊洛赫为了道歉偷了爱隆的钥匙让她去看埃兰迪尔的航海图。
　　从前就听过传闻爱隆王深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亚玟，亲眼所见，果真如此，他把她捧在手心当做世间少有的宝贝——不过也确实如此。但是他对于两个儿子却一直没太多好脸色，她却猜不出原因。按理说如此少年英雄的儿子们，想必是很多父亲的骄傲吧。
　　此时已日落，门廊的灯火被点燃，他们一路走着回旋向下的台阶，穿过雕成白色的树枝状的长廊，来到两扇巨大的雕花木门前。和卡拉斯加拉顿到处开放、浑然天成的格局不同，瑞文戴尔的宫殿格局就相对有很多人工痕迹。
　　爱隆站在门口，背负双手，和颜悦色的问她，“想到瑞文戴尔，你最先想到什么？”
　　“诗集！”艾儿脱口而出。就看爱隆那深色的眉峰高高的挑起。
　　艾儿有点不好意思，以文化气氛厚重而著称的瑞文戴尔，她居然只提诗歌，连忙解释，“苏醒后虽然已经身为精灵，其实心中一直很困惑，无论我走多么远，无论我经历多么艰难的磨练，我都无法摆脱的困惑，但却被亚玟三言两语的诗句化解了，我第一次领略到那种力量。”
　　深深了解爱女的阅历与睿智，爱隆笑着微微颔首，“只有知识。无需借助工具就有强大的力量，就能让灵魂有所依托。”
　　没错，虽然她已经历经很多，身手磨练的更扎实，也无惧任何危险状况，但她依然会困惑会迷茫，因为她还需要一个地方来寄托她的灵魂与信念。
　　爱隆双手推开两扇深棕色的雕花大门，“诗集，史书，地图，无论是什么，都只是知识的形式。”身穿长袍，他大袖一挥，“来吧，找到你的寄托！”
　　终于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大殿内。她面前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
　　她慢慢从大理石拼花地板走过，旋身，仰头，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书。她不断的仰头，几乎都快翻过去了。书架一层层架上去，一直连到拱形的穹顶。天穹顶上吊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灯。星光从圆顶天穹上的雕花玻璃透过。旁边精美的雕花楼梯盘旋而上。这些书架都有分区，每个分区前都放着一位曾经著名诗人和学者的胸像。书架前也有一排排木制桌椅供人阅读和笔记。
　　她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书！也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精美的藏书室。
　　“我……是来看书的吗？”她喃喃道。
　　爱隆一手抚额，“你是来打扫卫生的。”
　　“哦……”她傻傻的张开嘴。
　　爱隆笑了，“你当然是要看书的。”
　　爱隆走到殿旁点起镜子前的一盏灯，“当初赶到罗瑞安得知你居然不知道炎魔，我很难想象竟有如此无知的精灵。”
　　镜子立刻将光线折射倒映在图书馆各处安置的镜子上，经过精巧的设计，无论点燃哪一处灯，立刻都会让这个硕大无朋的图书馆内瞬间灯火通明。
　　爱隆每每仰望先辈与自己不懈努力的收藏结果，也觉得骄傲，“论及世间文明的象征，世人总会称南艾辛加德，北瑞文戴尔。因这两处的藏书都是举世罕有。甚至有学者穷尽一生，也只为一窥这两处图书馆的外貌。”
　　爱隆说的一点不错，看到这些藏书的震撼力绝不亚于看到拉洛斯瀑布的那两座巨像。若她身为人，那短短一辈子恐怕就是只大略翻一遍都不够吧。
　　站在大殿中，她甚至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所以，我的任务只是看书？”
　　爱隆不答，只是笑笑递上来一卷纸。
　　她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上次从瑟丹王手中接过类似的东西，让她忙活了好几百年，甚至九死一生了好多次。
　　从爱隆王慈祥的笑容里看不出任何端倪，深吸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展开，结果那卷纸一直拖到了地上，还滚出好远。
　　「请根据以下史实进行命题作文，要求论点清晰，论据充分，不少于十万字。」
　　众爱奴最初创造世界——《埃尔达是平的》
　　精灵大航海时代——《漂》
　　高等精灵在维林诺——《西游记》
　　诺多至高王费诺传记——《谁动了我的宝钻？》
　　天魔王折磨精灵的十大酷刑——《半兽人是怎样炼成的》
　　人类最初的王国——《努曼诺尔沦亡录》
　　黑暗魔君索伦，影响一代热血半兽人——《我的奋斗》
　　帝王心术，官场政治——《刚铎那些事儿》
　　精灵与人类文明的深度对比——《精灵来自水星，人类来自土星》
　　描述矮人悲催采矿史——《挖坑笔记》
　　半精灵水手埃兰迪尔传记——《戴星星的人》
　　米斯龙德之主瑟丹王传记——《老人与海》
　　读书还是敛财？爱隆王与瑟兰督伊王之对比——《富爸爸，穷爸爸》
　　密林王子们历代相传的真实寻母经历——《妈妈去哪儿了》
　　……
　　后面的她已经看不下去了。
　　“所有你需要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爱隆依然和蔼的笑着。
　　她抖着手问，“这些，都要写？”
　　“亚玟很小的时候就全都写过了。”爱隆总是不忘找个机会夸赞亚玟。
　　她继续抖着手道，“十万字……就可以？”
　　“还要用辛达林语，通用语和昆雅语。”爱隆补充。
　　艾儿手里的纸也哗啦啦作响，“为什么要那么多种？！”
　　爱隆掷地有声得道，“语言能力，决定你在中土的地位！”
　　这只是你这个语言大师的看法吧？艾儿抖着声道，“写完这些，我就通过您的试炼了？”
　　爱隆慢条斯理的拂过毛发茂盛的额头，“我相信瑟丹王给你试炼前，也曾考验过你吧。”
　　艾儿颤抖着、极缓极缓的点头，“所以？”
　　爱隆语调轻松，“所以，这些论文只是考核你是否有资格进行我的试炼。”
　　她不抖了，直接晕。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5.午间小憩

　　正值盛夏酷暑之际，白昼变得很长。
　　身为医者也通晓养生之道的爱隆下令除了守卫，所有的精灵都必须休养生息，小憩片刻。
　　这完全是来自人类的习性，可是在这样一个炎热夏季里，有这么一段时光来补偿一下一天辛苦的劳作似乎也合情合理。
　　于是，在一片热浪蝉鸣中，精灵们一个个睡在溪流边的石板路上，睡在巨大的垂杨柳上，睡在日光浴室里，睡在山脊的白色凉亭上，睡在瀑布的潺潺流水旁。所有的图书馆，收藏室，瞭望台都空无一人，城堡的大门也都关闭了。整个河谷都静静地沉睡了，仿佛连时间都懒得流动。
　　不过，对于总是神经紧绷、初来乍到，也没什么午休习惯的艾儿来说，这实在是件很折磨的事。因为别人都在午休她什么也不能做，也不能离开河谷。只能揪着头发对那一大篇的论文题目欲哭无泪。为此，不知从哪里得知题目的伊洛赫总是笑她的发际线会退的比父王还快。
　　知识果然是强大的武器，她现在才知道她宁可去参加一百次生存试炼，也不愿接受爱隆的试炼。
　　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朵，炽热的风舔着肌肤，虽然以精灵之躯不至于出汗，可依然不舒服。她总觉得自己快化作一只龙，喷口气都能燃起熊熊大火。
　　于是呆在房间里不想动弹。从小就缺乏女性关照，她的房间摆设就跟她衣饰一样泛善可陈，没什么女性化特点。白色的雕花床柱，白色的窗帘，白色的雕花窗户，但阳光，绿树和窗外炫丽的紫色三角梅，便是最好的装饰了。
　　原本整日泡在图书馆里，而午休时间，她就把书搬到她的房间，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后来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各色图书。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书海淹没，却也甘之若饴。
　　书桌上摊放着一张巨大的海图，这是她不写论文放松休闲时最常看的。而枕边的睡前读物，是一本她一进图书馆就去找来亚玟曾念过的诗集。
　　是人类诗人写的诗集。
　　人类是很奇妙的生灵。曾身为人类，她感触尤为深。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却能创造出那么恢弘深刻的文明，那么短寿却能想象出那么宽广的世界，可以看到悠久的过去，也可以展望久远的未来，还能写出流芳百世的传世之作。
　　……是那么渺小却又伟大。
　　在睡不着的午后，她便将层叠论文资料扫在一旁，在窗边的书桌前打开诗集，开始念着这些诗，并在脑中想象着画面。
　　……
　　你是谁，女孩，千年后读着我的诗。
　　我不能从春天的财富里送你一朵花，不能从天边的云彩里剪下一片金影。
　　打开你的门而四望吧。
　　从你繁花盛开的园子里，采撷千年前凋谢的花儿的芬芳记忆。
　　在心的欢乐里，愿你感到春晨吟唱的鲜活快乐，
　　把它欢乐的声音，传递千年的时光。
　　……
　　看，多么美。仿佛远古的吟游诗人正透过那些文字注视着她，而她，也能回到时间之前，思绪跟某个古老的灵魂共振。
　　她趴在桌子上。双眼慢慢阖上。
　　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她从没这么悠闲，又如此充实的过着日子。
　　她好希望莱戈拉斯也能看到这一切。他从来没有到过瑞文戴尔呢。
　　在此之前，她一直渴望看到他眼中的世界。而现在，她突然也渴望他能看到她眼中的世界。
　　圣白议会后，好像某种开关被开启，她发现她的思绪渐渐不受控制，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莱戈拉斯。
　　他在哪里，他还好吗，会不会知道……她在想着他？
　　啪！
　　轻微的响动从窗口传来。
　　她趴在桌上只耳朵动了动。
　　啪！
　　又一声传来。
　　她从桌上撑起身子，手穿过飘动的窗帘，推开白色窗户，灼烈的阳光立刻洒遍房间。
　　她举目一望，不禁笑了。
　　对面的树杈上坐着一个英俊的黑发精灵，随着树枝的弹动，轻盈的在阳光中跃动着。姿态潇洒，正是伊洛赫。
　　他一手扶着树干，一手不断抛动一颗小石子，她相信她要是再不开窗，那颗小石子也要招呼过来了。
　　看她开窗，他笑了，懒懒的唤她，“嗨，三脚猫。”这位殿下一开口，完美在逐渐消失。
　　雪白的手臂撑在白色窗棱上，她道，“有何贵干啊，殿下。”
　　“别装睡了，我们出去玩。”他冲她招手。
　　听那口气，总觉得好像是童年时孩子们在酷暑中趁着大人午休偷偷遛出去玩。
　　看看桌子上堆着的满目疮痍的论文草稿，再看看外面调皮的俊美精灵，他提议的诱惑力之大不言而喻。心中顽皮的念头也兴起了，她也好想出去玩。
　　他坐着的那颗大树就在城堡的墙边。四下看着如同中了魔法而沉睡的宫殿，她要从这边下去再出去势必会惊动很多人。
　　看出她的顾虑，他摊开双手，“跳！我接住你。”
　　“跳？”距离不近，下面还有雕塑石桥和水池。稍不小心，她就直接跳进曼督斯殿堂了。
　　犹豫间，对面的殿下还在揶揄，“是你跳跃技术太差，还是你重的还跟人类一样？”
　　这家伙！总是不忘揶揄她的出身，没好气的道，“我是怕你接不住。”
　　他摩拳擦掌，“放心吧，座狼我都接得住。只是看不出来你这么胖。”
　　“……”=_=!!
　　伊洛赫并不是随便说说。在安格马战争中，他们曾在鲁道尔峡谷遭遇偷袭。一匹巨大座狼从峭壁上朝他跃下，眼看他就要被扑倒，双肩都要被座狼尖锐的爪子刺穿，情势危急，他不及多想，双臂抓起座狼的两只前爪，大喝一声，转了大半圈一下子甩了出去，那只座狼嗷嗷叫着撞上山崖头骨破裂，还至少压死五只半兽人。旁边的精灵们被这一幕惊呆了。于是这一接一扔成了以后精灵作战的必修招式，还命名为「伊洛赫式」。而后世有个人类竞技体育的项目叫扔链球便是由此演化而来。
　　“你快跳吧！”王子殿下不耐烦了。
　　被小看了，艾儿攀着窗户一跃而出，伊洛赫看着她就如同空中划过的一道彩虹从白色的宫殿中跃了过来，如同白驹过隙一样，明明如此短暂，但他竟然清楚的看到她扬起的发丝，唇角的笑容，飘逸的裙摆，然后跃到了他这一边的自由乐土。
　　“接住你了！”他双手牢牢地接住她。
　　树荫中两人对望，艾儿弯眸一笑，“如何，我比座狼好接吧。”
　　“嗯，”伊洛赫坦然承认，“至少没那么臭。”
　　忍住想要捶他的冲动，她探头一望，树那一边，果然是山顶的一片草原。
　　伊莱丹牵着三匹精灵神驹在那里等着，光阴也赫然在其中。
　　他们什么时候连光阴都偷偷带了出来？看来是早有预谋。
　　“我们去哪里？”艾儿跨上马问。
　　伊莱丹微微一摆头，“走，出去烤肉。”
　　烤肉？！光听名字都让人口水直流，她原以为瑞文戴尔精灵都是吃素的。
　　三匹神驹如三道白光划过山顶的草地，三位美丽的精灵殿下行事如此嚣张，不过在如此灼烈的阳光保护下，任何邪恶黑暗都会退散。
　　顶着毒日两位王子让艾儿见识了除了能在战场杀敌外的精湛打猎技术，除了猎了一头鹿，还逮了三条鱼给艾儿。看来他们从小就溜出来偷偷加餐惯了。
　　伊洛赫卷起裤脚在河边负责清洗。伊莱丹熟练地架起烤肉架把一条鹿腿穿在上面，还采了一些百里香，藏红花做调料，他动作不急不躁，沉稳而没有一丝多余，把烤鱼递给艾儿时还顺便把鱼骨剔了出来。
　　捧着烤鱼，看着精灵模样却有人类个性与胃口的两位殿下忙前忙后，艾儿忍不住浅笑。初见时有些郁闷被他们耍着玩，可是渐渐就发现，伊洛赫就是嘴上老亏她，对她还不错，伊莱丹虽然从不说什么，却非常细致体贴。
　　伊莱丹看了她一眼，“笑什么？”
　　她能说她觉得很开心被拖离那些倒霉的论文吗？
　　“她总喜欢傻笑，刚刚还趴在屋里流口水呢。”伊洛赫远远地丢过来一句。
　　又被逮到一个机会取笑。忍无可忍的艾儿抄起一尾鱼骨丢了过去，被王子殿下身手敏捷的躲开。
　　过了会儿，伊莱丹过去把鱼刺捡了回来，连同其他的垃圾就地埋好。看到她疑惑的目光，他解释说要掩盖好行迹不能招来了半兽人。果然如她所料伊莱丹的思绪更缜密，也总是默默替弟弟收拾善后。
　　这时，伊莱丹突然想起来什么，“今天几号？”
　　伊洛赫刚想问什么事。结果两个脸色大变，异口同声道，“父王的读书会！”
　　艾儿不明所以。被伊莱丹一下子拉过来，送上光阴的马背，“路上说。”
　　赶往城堡的路上，伊莱丹解释说，“父王安排了读书会是为了让每个人分享自己最近读了什么书，有什么心得体会，还要讨论新的论文题目。”
　　伊洛赫道，“其实很多给你的论文题目都是我们读书会曾经讨论过的。”说罢两人还偷笑碰了下拳。
　　哎，她就知道！
　　回到了城堡下马时，伊莱丹不由叹气，“读书会每个月开一次。本来父王想要每个星期，但是被我们拿出生命来阻止。迟到的还要加罚。”
　　走到宫殿的石桥上，伊洛赫突然身体一歪往她这边靠过来，她慌忙撑住他。
　　哦，好重！
　　不明白刚刚还龙精虎猛的家伙怎么转瞬之间就体虚气弱，俊脸毫无生气，脑袋还老往她肩上掉。她又不敢随意松手。
　　其他人早就已经坐好，爱隆神情严肃的守在图书馆旁的会议室门口看谁迟到，就眼见艾儿撑着虚弱的小儿子蹒跚走近，眉毛立刻吊的老高。
　　“父，父王，”伊洛赫勉强撑起脑袋，以交代遗言的口气道，“这次去红角隘口，我染上了一种……一看书就会死的病！今天的读书会，我恐怕是不能参加了，啊，实际上，以后所有的读书会我都不能参加了……”
　　爱隆冷冷的道，“我才得了一种你一装病我就会头疼至死的病。你给我进去！”
　　伊洛赫直起身，垂头丧气的进去。
　　身为兄长的伊莱丹不能采用弟弟的耍赖手段，他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口吻试图跟父亲理论，“父王，请允许我表达这种读书会没有任何实战意义。何不……”
　　大手一指，“进去！”
　　“是！”叛乱一下子就被镇压了。
　　都道是爱隆王站在精灵与人类之巅，乃中土最能洞悉一切的生灵。
　　艾儿刚要蹑手蹑脚的溜进去，就听见爱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偷吃也别忘了擦嘴！”
　　
　　从那以后，午间她时而跟着两位殿下偷偷溜出城堡去玩，时而在房间里看书。
　　不过也有时候，她干脆伫立在石桥上看着古代国王巨像发呆，脚下是一方净澈的连波澜都不起的碧水。
　　这时，空气的流动中会隐隐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她耳朵一动，那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不曾扰乱这午后的宁静，反而更觉得幽深了。
　　就像什么吸引着她，她跟随那若隐若现的笛声离开宫殿。
　　古城墙围拢了一大片起伏山峦，瑞文戴尔的白色尖塔与宫殿之顶在绿影里隐隐绰绰。
　　精致的花园里古树参天，满目绿色，草坪上薄薄一层金色落叶。圆石喷泉伫立在花园中。
　　瑞文戴尔精灵称之为四女神花园，因四位美丽的维丽女神瓦尔妲，雅凡娜，瓦娜与涅娜的雕塑竖立四方而得名，分别用来赞美天上繁星，世间万物，青春永驻及哀悼悲苦。
　　艾儿静静的站在花园一角。
　　一个精灵坐在树下吹着一个银色长笛。他的金发在风中摆动，他的手指仿佛牵动着阳光在银笛上跳动，他的皮肤白的像云朵，垂下眼帘时，整个脸庞都显得那么静谧。他的笛声和她所听过的都不同，充满了远古的韵味，为这个午后平添一份时光之前的婉转悠扬，却在回旋的尾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夏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合奏。
　　艾儿不敢走动，生怕踏上草坪的落叶发出声响会惊扰这来自远古的宁静。
　　吹笛的精灵却察觉有人来了，放下笛子，举目一望，他面容英俊，眸光晶湛，正是葛罗芬戴尔。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艾儿只好走上了草坪，颔首道，“打扰了。”
　　葛罗芬戴尔却微微笑了，“睡不着？”
　　艾儿困窘的点点头。
　　葛罗芬戴尔头侧到一边，像是回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你简直跟亚玟公主小时候一样。”
　　“哦？”不知道他指什么，她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跟亚玟相比。
　　他含笑道，“她小时候也总喜欢在中午到处乱跑。缠着我给她吹笛念诗。”
　　啊，她还以为亚玟从小都是那副老成稳重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亚玟也给我念过诗，来到这里的图书馆，我第一件事就是找那诗集。”
　　不知道葛罗芬戴尔那样欢欣动听的声音念出的诗是怎样美妙的意境，真羡慕亚玟每天都能听到。
　　艾儿无比渴望的瞅着他。
　　葛罗芬戴尔笑了，放下长笛，从身边的几本书中拿起一本，“想听？”
　　她忙不迭点头，提着裙子几步跑到他身边坐下。
　　“昆雅语听的懂吗？”葛罗芬戴尔解释，“很多诗句要昆雅语来念更有意境。”
　　她点点头。
　　他只要开口说话都好听得不得了，她才不管是什么语。
　　碧空如洗，翠谷悠悠。在沉淀了无数风霜血雨的娴静午后，葛罗芬戴尔在草地上念起了长诗。
　　……
　　我旅行了很久，旅途是那样漫长。
　　天刚破晓，我便驭马前行。
　　穿越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辰上留下我的足迹。
　　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遥远；
　　最简单的曲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我的眼睛四下遥望着，
　　直到我阖上双眼道，“原来你在这里！”
　　“呵，在哪里？”
　　这句问话与呼唤，融化在千股泪泉里，
　　连同你的保证，“我在这里！”
　　一同泛滥了整个世界。
　　……
　　葛罗芬戴尔如音乐般的声音，配上那美妙的诗句，本身就是一段和谐的奏鸣曲。
　　“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遥远；最简单的曲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艾儿的身子越来越低，最后干脆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坡上，喃喃的重复着诗句，慢慢咀嚼其中的韵味。
　　再仰头看着阳光中的葛罗芬戴尔，他飘忽的好像天上的白云。
　　在精灵世界有一句流传极广的谚语，每当他们看到非凡的战斗能力时都会说，「啊，那是葛罗芬戴尔和炎魔之战啊！」
　　由此，她能想象他对抗炎魔与巫王的战力与勇气，可是她无法想象他在午后的树下吹笛与念诗。
　　在历经了那么多战争的创伤与失去亲族朋友的苦痛，他怎么会如此飘忽尘世之外，总是保持那份干净与纯粹？
　　“葛罗芬戴尔大人……”
　　“嗯？”
　　“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是你特别在乎的？”
　　并没质疑小姑娘天外飞来的一问，葛罗芬戴尔只是扬起头，浅浅的笑了，“自然是有的。”
　　知道了如他这般超脱的人也有心之所系，突然之前，她的心情也变得很恬静。
　　“我还要听。”大概是这样的午后抹去了距离，她的话里也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在美妙的乐诗中，艾儿眼睛眨呀眨，明明觉得人家在念诗自己就睡着很不好，最后还是抵挡不住睡意。
　　葛罗芬戴尔侧脸一看，她熟睡的小脸晒的红扑扑的，长而卷曲的睫毛盖起那双总是好奇，总是含着无限生机的双瞳，身体蜷成一团，像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小猫。
　　呵，真是很像啊。
　　数千年前最后同盟战争后，他终于能够脱下几乎和身体相连的战甲，看着大战后的中土满目疮痍。人类重新繁衍生息，家园也可以重建，可是心灵的伤口能有痊愈的一天？
　　这时，领主年幼的爱女像是从最纯洁清澈的山泉中走出一般，那治愈疲倦心灵的力量甚至连爱隆的风之戒都不及。
　　他低头望着还不及他腰间的小人，世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
　　一直到现在，每当这样的午后，他依然能看到一个头戴花冠、穿着白色衣裙，在草地上奔来唤着他粘着他的小小人儿，那情景总是能轻易唤起心底最柔软的疼宠。
　　仿佛数千年漫天无日的战场厮杀，就只为这么一个悠然宁静的午间小憩。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6.圣贤之路

　　艾儿觉得自己被一群世上最聪明的生灵包围着。
　　读书会的热烈程度超乎艾儿的想象。
　　那不仅仅是一个读书交流会，也讨论很多书本以外的东西。有很多超前的新奇观点，智慧火花的激烈碰撞，广泛深刻的思想交流，关于精灵和人类文明的深度挖掘。说到激动处，甚至会站起来大声辩论，完全没有精灵的淡泊优雅。她后来才知道这个交流会的水准之高中土少有，经常也有巫师们和人类智者受邀参加。而自己那一点点自卑和不安也很快消散在崇敬和珍惜中，并且化作了一股极强的动力。
　　刚开始，艾儿总是一脸鸭子听雷，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跟不上他们极快的语速和诺多林，辛达林及通用语混杂使用的高速交流。慢慢地，经过自己的学习，她也能听懂他们的观点和言论，并跟上他们的思路。
　　仿佛有阅读障碍的双子尽管刚开始表现很不情愿，可只要他们在瑞文戴尔就从不缺席，想法之新奇，问题之犀利让爱隆都经常措手不及。
　　而他们的母亲凯勒布立安很少发言，只是在旁边帮大家泡好配合主题的香茶，一一斟上。
　　当然，并不是每次读书会都气氛热烈。这天酷暑午后，当葛罗芬戴尔一直在详细讲解一个远古乐器时，美妙的声音和乏味的内容使得催眠效果太过显著，以至于被他中午哄睡觉哄习惯的艾儿要不断掐自己的胳膊以保持清醒，但下一秒又差点梦回阿门洲。
　　“很好。”爱隆听得津津有味，已经在中土呆了数千年的他像是依然对所有的未知保持着无人能及的旺盛好奇心和求知欲，“我看，这次夏季音乐节我们又多了一个节目了。”
　　葛罗芬戴尔微笑躬身落座。
　　除了读书会，瑞文戴尔的夏季音乐节也让世人期待，传说在那只要稍稍动弹就会汗流不止的季节，瑞文戴尔每天晚上都会传来天籁般的美妙音乐，闻所未闻的乐器，和从未听到过的动听旋律。
　　自幼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的艾儿从未有这样的机会接触琴棋书画，和读书识字一样，她在高雅艺术方面近乎白痴，只会唱人类歌曲和跳土风舞。
　　亚玟接着发言，她近来一直在研究多瑞亚斯的覆灭。曾经强大的中土精灵国度之王，娶了迈雅也如迈雅一般存在的庭葛王竟然因为宝藏死于矮人之手，也直接导致了多瑞亚斯覆灭。再结合努曼诺尔的沦亡，又从人类世袭制度，精灵王的永久在位制度聊到王国的政体。她的结论是一个不健全，又无人监管的体制是滋生腐朽和专断的温床。因为没有任何制度去保障这位王的意志，就算是精灵睿智与长寿，也并不代表不会犯错，因而从古至今，无论多么伟大的君王，也从来没有永世的统治。
　　林迪尔刷刷的记录着，作为秘书，他负责将每次讨论的内容都记录下来，以供后世参考。
　　埃雷斯托盛赞公主的睿智与思想见地的深刻。
　　连一向挑剔的爱隆微笑表明他的满意。
　　双子看着窗外发呆，两个实用主义觉得光讨论没解决办法很没意思。
　　而艾儿在听到第三句就放弃了。
　　“伊洛赫？”这时，爱隆转向了小儿子。
　　经过刚刚葛罗芬戴尔那出世的讲解和亚玟深刻的发言，伊洛赫的眸光绕了一圈，身体往后靠了靠，不太确定的道，“我，我还是算了吧……”
　　“说！”
　　伊洛赫露出豁出去的表情，“最近我一直在想，半兽人在很久以前曾经都是精灵，魔苟斯把抓起来囚禁，折磨成了半兽人。而后，它们开始自行繁衍到现在依然在中土横行，杀也杀不完。所以我在考虑有没有一劳永逸解决它们的办法！”
　　这番话说的一干精灵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伊洛赫也来劲了，身体微微前倾，“我想，如果把半兽人抓回来，用精灵的水土去养育，比如说瑞文戴尔或者黄金森林，喝着精灵的水，吃着精灵的食物，呼吸这里的空气，他们会不会又变回精灵呢？”
　　读书会一片安静。众精灵都被他惊世骇俗的言论吓住了。
　　爱隆咬起牙，“依据何在？意义呢？”
　　伊洛赫没听出父亲的怒意，兴奋的举例，“当然有意义也有依据，您看晨光，在罗斯洛立安睡了四百年，现在呢，多水灵！”
　　躺，躺箭了？！
　　艾儿没好气的道，“谢谢了。”
　　“所以啊，想象一下这实验如果成功是多么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伊洛赫已经陷入自我满足的幻想中。
　　大家却开始想象瑞文戴尔漫山遍野都被脱线王子养着半兽人的场景……
　　爱隆额角抽搐，终于忍无可忍，拍桌喝道，“滚出去！”
　　伊洛赫立刻轻车熟路的起身，准备向门口逃窜，像顽劣的孩童听到老师宣布下课一般。
　　亚玟道，“坐下！我们继续。”
　　伊洛赫噗的坐下了。
　　爱隆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了。
　　正在记录的林迪尔默默的把伊洛赫那段话从笔记上划去。
　　“这个课题比妹妹的那个有意思多了。”伊洛赫还不死心的嘀咕。
　　伊莱丹也听不过去了，“伊洛赫，别说了。父亲最近掉发严重，难道你想看他提前名副其实吗？”
　　名副其实？
　　大家都困惑了，连一向跟他心意相通的伊洛赫都不明白。
　　等等，爱隆的名字Elrond，昆雅语的意思是星光穹顶，……光……顶，——秃头？！
　　原来如此，大家的眸光不由自主地都飘向了爱隆的头顶。
　　噗！林迪尔最先没忍住。
　　伊洛赫一脸崇拜的看着哥哥，他就想不到。
　　埃雷斯托脑袋转到一旁，脸都憋红了。
　　亚玟用袖子掩口。遮什么遮，再遮别人也知道你在偷笑啊。
　　艾儿干脆埋首在胳膊里，肩膀一耸一耸。
　　连葛罗芬戴尔也忍俊不禁。
　　爱隆捧着心口，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这下亚玟的慧心与贴心也没办法抵挡双子的揪心和缺心眼了。
　　读书会自然是开不成了。爱隆轰走了一帮偷笑不止的精灵，颓然坐在椅子上，凯勒布立安体贴的帮他揉着额头。
　　爱隆气若游丝的道，“你说，这两个孽子究竟是遗传谁啊？”他，总被称作世间最睿智最心慈的精灵，而她，是精灵夫人的完美典范，怎么生出两个这样的儿子啊？
　　回想母亲光明之女还有父亲银树大人，凯勒布立安慎重考虑了一下，才用商量的口吻道，“可我看也不像我们家的，还是，遗传你们家的多些？”
　　
　　伊姆拉崔河谷号称百瀑之谷。瀑布大大小小无数。曾有好事人类旅行家经过各种测量计算，两大峭壁旁的瀑布真不下几十处，当真无愧百瀑之谷的美名。
　　瑞文戴尔最高处的白色凉亭建筑在一块巨大的突出岩石之上，雕成花枝模样的八根白色细长石柱撑起凉亭，完全的开放格局可以刚好把群山峻岭的巍峨，瑞文戴尔的仙境和数十个瀑布的奔流与婀娜尽收眼底。
　　晚餐后，艾儿独自靠在凉亭里发呆，面前是暮色中的起伏绿色山峦，紫色霞光之下的数道高低错落的白色瀑布。她就像是入了画一般。
　　凯勒布立安从背后而来，“别放在心上。”
　　艾儿以为夫人是指读书会上伊洛赫拿她比半兽人的事，不由得回眸浅笑，“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我是说父亲。”凯勒布立安突然提到凯勒鹏在圣白议会说的那件事。令艾儿神色一黯。
　　凯勒布立安的性格遗传自凯勒鹏，拥有凯兰崔尔或爱隆这样的伴侣，他们无需过分闪耀，只要安静陪伴就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曾有自己的智慧与主见。
　　“他的提议虽不中听，却也是为你好。”
　　“他的提议听上去动人极了。”艾儿一笑，随即酸涩的摇摇头，“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每天我都在上百次提醒自己，我到底为了什么苏醒，为了那些我已经领受着的，还在领受的，我只有一条路。而那些愿望，就算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我还是无法安心享受别人的赐予。”
　　凯勒布立安抚摸她柔软的长发，“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只盼望你平安幸福，只希望你在瑞文戴尔度过一段快乐时光。”
　　艾儿笑了，“我很快乐。凯兰崔尔大人对我的恩情，我根本无以回报，而瑟丹王，我敬重他，他教会我的东西多得无法想象。可是，来到这里的感觉完全不同。爱隆王就像严父，您就是慈母，亚玟就像是聪明美丽的长姐，两位王子殿下……”她又忍不住笑了，“也像是总欺负又照顾妹妹的哥哥。这里就好像，好像……”
　　“家。”凯勒布立安接口。
　　她点点头，低低得道，“可我也知道无论我有多么喜欢这里，我却无法留下来，我终究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必须要跟你们说再见。只要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会难过的不行。”
　　凯勒布立安眸光一黯，这个小姑娘的确太过性情了，感情细腻丰富，将来恐怕真会吃不少苦头。
　　她的手放在艾儿的手上，“邂逅是维拉的礼物，但离别却是生灵的产物。家虽然没有途中的风景，却是你最后的归宿。”她微笑着揽过她的头，“就算将来你远去万里，这里始终会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艾儿靠在凯勒布立安温暖的怀里，动听温柔的嗓音传来连同母亲般让人心安的心跳声。她恬静的笑了，点点头。
　　过了半响，凯勒布立安又不甘心的追问了句，“对了，你真的没有心上人吗？”
　　
　　此刻的艾辛格，欧散克塔上。
　　刚刚晋升为半兽人首领，一个高大的半兽人恐惧不安的望着如黑色镜面的大理石地板上数分钟才倒地咽气的前任首领。
　　一个瘦削的白衣身影隐身黑暗中，轻轻的道，“那样东西没有长腿，没有长翅膀，难道很难找吗？”
　　虽然那声音悦耳动听，但半兽人首领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喉咙。
　　白袍踏前一步，刚刚成为圣白议长的萨鲁曼的瘦长脸孔出现了，“我给你们了千年的时间！你们还是找不到吗？”
　　半兽人首领又退了半步。
　　“我让你们去找一枚戒指，一枚小小的，黄金戒指。”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难道很过分吗？”
　　半兽人首领嗫嚅得道，“可是，主人……”
　　“不要跟我找借口！！”在世人眼中睿智和蔼的萨鲁曼竟然也会如此暴喝。随即，他轻轻喘了口气，闭上阴鸷的双眸，随即又恢复了仪容，低低的咒骂，“没用的东西！什么都要我亲自动手！”
　　他参加圣白议会的原因，除了那个圣白议长的位置，还有就是要搞清楚精灵三戒的下落。
　　人类九戒已经全部被黑暗收回，矮人七戒也基本损毁和回收。只有精灵三戒，从未被黑暗污染。现在他已经明确知晓其中两枚精灵魔戒的下落，当他看到凯兰崔尔天幕时，就无比确定其中一枚就在黄金森林。
　　三戒若能收入囊中，就算没有那「唯一」的戒指，他依然可以站在中土生灵之巅。
　　没错。这就是他的目的。
　　两千多年前，当他第一次踏上中土大陆时，他看到满目疮痍的大地和饱受折磨的生灵，他第一个念头并不是慈悲与怜悯，而是，他可以站在这些生灵的顶端了！
　　从此以后，他不用在那个光明美好的刺眼的维林诺，向只想不动的维拉们和一群空有美貌、从未历经磨难的精灵们卑躬屈膝。
　　这世上愚蠢的生灵那么多，他们生来就是要被大能智者统治的！在这里，身为迈雅，他用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去统治一切。
　　只要拥有魔戒，他甚至不把黑暗魔君放在眼里！
　　望着水晶球里出现的瑞文戴尔和悬在美丽河谷上空的明亮光芒。那便是精灵三戒之中最强的、掌管风与治愈之气的魔戒——维雅的力量。
　　萨鲁曼挥了挥手衣袖，“按照计划准备吧！”
　　半兽人首领领命退下。
　　萨鲁曼走到了高塔的窗前，伸出带着白色长指甲的干瘦手指搭上黑色窗棱，望向东北方低语——
　　“爱隆啊爱隆，中土最高的智者与善者。”低讽的笑声传来，“……究竟要付出多大代价，你才肯将那风之戒双手奉上？！”
　　
　　这一年，瑞文戴尔的夏季音乐节又要开始了。
　　精灵们忙着为节日准备，把竖琴，风笛还有乐器与装饰置于水边，林边和桥边。
　　夜晚，北斗星悬在头顶，向往宫殿之顶在倾倒什么一样。
　　瑞文戴尔的圣贤绿地是由一条小河绕成椭圆形的草地。
　　四座圣贤之桥连接中心绿地和河对岸，河岸边一圈环绕，竖立了78座古代的圣贤雕塑。
　　晚间，沿着弯曲的河道看过去，灯光照耀雕塑，投影在水面的倒影，形成瑞文戴尔最著名的风景。
　　艾儿就在圣贤绿地的灯光下看着琴谱。
　　没错，是琴谱。每个音节有以上古的帖勒瑞文字拼成的一大坨很难辨认的符号，代表着音高和节拍。整篇乐谱看下来，简直如同天书一般难懂。
　　这又是为了某篇论文取材。取材！这是她最近最常干的事情，为了写出那些论文，她不知道要看多少书，研究多少字和画，现在她还要读琴谱。
　　再也没有比瑞文戴尔精灵们更适合当老师的了。她跟着爱隆学习语言与历史，跟亚玟学习诗歌，跟林迪尔学习数学，跟埃雷斯托学绘画，跟葛罗芬戴尔学音律。学累的时候，还会被双子拖去练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精灵们天生都很强，偶尔见到这么弱的又听话的，大家都争着给艾儿当老师，教的不亦乐乎。
　　每天都累的几乎是爬回房间。艾儿学的越多越丧气。
　　她曾经一直想要走遍中土，想有无穷的时间了解亘古至今的故事，也想有无尽的生命看到恒久以后的变迁。现在觉得她会不会太天真，也太贪心了？
　　正在叹气的时候，圣贤之桥上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精灵，随意走来的模样都让人不敢轻忽，正是爱隆本人。
　　艾儿连忙站起来问候。
　　爱隆望了一眼她手中的琴谱，大概知道她在丧气什么，微微一笑道，“创造的神秘，如子夜的黑暗，而知识的幻影，不过如晨间之雾。让你了解那些知识并不是要你成为诗人，画家或乐师。”
　　艾儿随着爱隆沿着圣贤绿地的环形路慢慢走去，“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去学？”
　　爱隆手指星座，“就像让你了解星象的轨迹，是为了让你懂得它的变迁。了解过去才能展望未来。而知道的越多，你越不会偏激的思考或被一家之言蛊惑。”
　　“可是，有些东西我可能永远也用不到啊？”那些她离开瑞文戴尔都不会再见到或读到的东西真的有用吗？
　　“就像掌握技能，唯一真正掌握它们，你才能拥有不去使用它们的自由。你可以不去使用，但你不能不懂。”
　　艾儿想了想，才缓缓的点头。
　　“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通过这些令你找到灵魂的自由。能让精神得到抚慰的方法很多，可让灵魂自由的手段，永远只有一个。”
　　灵魂的自由啊……
　　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难怪数百年的生存试炼她依然会迷失，因为她从来没有找到安置灵魂的所在。可是却在这里轻而易举的获得答案。
　　这便是爱隆的力量。
　　艾儿深深吸了口气，“我大概懂了。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我怎么学习都及不上你们。你们都是那么完美。”
　　爱隆停步转身面对她，“知道吗，伊露维塔创造的最初埃尔达原本只有光明与美好，但那个世界很快就覆灭了。而现在的埃尔达，并没有绝对光明与完美，它却一直存在下去。”
　　“您的意思是，世间根本不存在完美吗？”她仰头望着那个英俊高大的精灵，“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不断的去学习，去寻求完美呢？”
　　“没有人不曾有伤痕与缺陷。”爱隆仰望群星，“万物皆有缝隙，光芒方可穿透。”
　　闻言，艾儿的内心无比震撼。
　　爱隆抬起艾儿小巧的下巴，慈爱的笑道，“所以，抛却对完美的渴望，而让光明在你身上最美的呈现吧，艾儿·晨光。”
　　
　　第三纪元2500年，那是很多精灵回忆中，瑞文戴尔的鼎盛时期。
　　但谁也想不到，这样美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极其恐怖的威胁正在悄悄逼近，巨大的悲恸即将降临。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7.红角隘口

　　后来，爱隆时常想，他那双可以洞悉一切，甚至未来的眼睛，为什么就偏偏看不透自身的命数？也看不到至亲的离散与苦难呢？
　　第三纪元2509年秋，凯勒布立安与护卫离开瑞文戴尔前往黄金森林探访双亲。亚玟和双子都未跟去。爱隆甚是不舍的告别爱妻，并告诫她一定要从高山隘口翻越迷雾山脉。
　　那时候的艾儿，依然留在瑞文戴尔准备试炼。而她还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凯勒布立安温柔的笑颜。
　　在他们离开一个月后，从黄金森林传来的消息，凯勒布立安的马队并没有抵达罗瑞安。那一队精灵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时间，瑞文戴尔被不详的阴云笼罩。精灵欢快的歌声与乐曲消失了。
　　凯勒布立安总是那么贴心温柔的对待周围每一个生灵，他们爱她敬她，连刚刚来到谷中没多久的艾儿都把她当母亲一样。她从来不曾耀眼的存在，但就像是空气，她在时，你并不会察觉，而她离去时，你会发现已无法呼吸。
　　正当护卫准备出谷沿路寻找，那个傍晚，血色染红了天空，昭告着血腥的事情已发生。
　　护卫队中的一个精灵骑马而归。那精灵几乎是伏在马背上的，右腿膝盖以下已经是空荡荡的，而左手沿着肩膀被斜斜砍去，血液已经凝固。他的右手死死抓着缰绳不放。那样重的伤，让人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坚持回到这里。
　　待爱隆赶来时，他只喃喃的道了一句，“对不起，爱隆王，夫人她……”就倒地而亡。
　　鸟受惊般的从树林中飞去。谷中却一片宁静。
　　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但众精灵最惧怕的事终于还是应验。——夫人被袭了。
　　爱隆仿佛骤然苍老了许多。
　　亚玟和艾儿顿时都红了双眼。
　　大家都心知肚明夫人凶多吉少。
　　埃雷斯托表明，这个精灵是被特意放回来通报消息的，因为那样重的伤，半兽人没有道理会放过。
　　葛罗芬戴尔，伊莱丹与伊洛赫立刻整队出发，沿着迷雾山脉向南搜索。
　　当他们快要抵达高山隘口时，葛罗芬戴尔遥望天色，看着浓浓的乌云，再看看脚下沿途尚未融化的冰雪，心中的困惑更达到了极点。
　　迷雾山脉之顶冰雪覆盖并不奇怪，但这个季节里如此大的暴风雪却有些莫名。
　　难道说……？
　　葛罗芬戴尔心中一凛，让精灵们继续前去高山隘口搜寻，他孤身一人调转马头，向南驰去。如果他所料不错，夫人的马队根本没有从高山隘口翻越迷雾山脉，而是……
　　葛罗芬戴尔不断催促坐骑，精灵神驹阿斯法洛斯，通常需要数十天才能走过的土地，被他数天之内抛在身后。
　　当他站在陡峭的半山腰，低头凝望着魔瑞亚大门外蓝幽幽的湖水，红角隘口就在眼前。
　　炎魔复苏后，这里变成了半兽人的巢穴。阳光也消失了。
　　葛罗芬戴尔果然在隘口附近找到了许多精灵与马匹的残肢，行李的碎屑和半兽人的尸身混在一起，精灵尸首上还有瑞文戴尔斗篷的残片。可以看出这里进行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他闭了闭双眸，压抑翻涌的情绪，终于可以确定夫人的马队是在红角隘口遇袭了。
　　他下马，面无表情的反复翻检着精灵尸身，直到确定夫人不在其中。半兽人邪恶却无头脑，它们手下几乎无活口，所以夫人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放弃任何一丝搜索的迹象，却始终没有找到和凯勒布立安有关的线索。
　　在哪儿？夫人在哪里？
　　他注视着山壁上那个腐臭幽深的洞穴，突然抽出长剑，昂然走了进去。
　　肮脏，潮湿，黑暗，泛着腐臭。到处都是碎尸与骨架。火光一明一暗的将骨架映在山壁上，更觉得诡异。妖兽东跳西窜，讥笑声时不时的从地底深处传来。还有各种刑具到处散放着。
　　手中那柄在贡多林时代就跟随他的宝剑，因半兽人的逐渐靠近而从淡淡的荧光蓝越来越强直至闪烁着碧蓝的光芒。这颜色本来是预警作用，现在却被他用作指示剂。
　　这样一个无人敢踏入的恐怖之地，出现了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精灵。
　　大批的半兽人从崖壁里，地底下冒出，将他团团的包围着，却谁也不敢先攻击，怕是陷阱，亦惧怕他浑身四射的、来自海的那一边的精灵神体。同时也都不敢置信一个精灵竟敢孤身走入半兽人的巢穴。
　　一个首领模样的半兽人嘿嘿笑着走了上来，“精灵！你是送来给我们当食物的吗？可惜你太臭，我们吃不了啊。喂，你们要吃吗？”
　　“要吃！要吃！”数百个半兽人在山壁上下大笑着，可怖的笑声回荡在山壁中。
　　“烤着吃，烤着吃！”
　　“煮着吃，煮着吃！”
　　……
　　半兽人们开始公然哄笑讨论怎么烹煮了。
　　“被你们抓走的精灵，在哪里？”葛罗芬戴尔沉沉的问。
　　首领晃动着肮脏的手臂，咯咯的笑着，有些语无伦次，“你说那个女精灵啊，她很漂亮，浑身雪白，她还活着呢，……嘿嘿，她想死啊，我们偏不让她死！”他诡异的压低声音道，“我们要用碎肉机对付她，我们要用碾压器对付她。我们要一刻不停的鞭挞她，虐待她，活活的折磨她，把她变的跟我们一样！一样的！”
　　“一样，一样！！”震天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此刻，葛罗芬戴尔心中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消退的愤怒之火骤然燃到了极点。
　　他的愤怒甚至比最后同盟战场上还要来的强烈，这不是战场上的正面拼杀，这只是一位温柔美丽无辜与他们毫无干系的夫人。
　　双眸垂下，又复抬起时，杀气斗现，声音却依然那么动听，“我再问你一次，她在哪里？！”
　　“我还想听着她的惨叫和哭号当催眠曲呢，”首领晃着脑袋嘎嘎的笑着，“我知道也不会说……”话还未完，只见蓝光一闪，依然还在晃动的头颅，带着一股血柱喷了出去。
　　“那就不必说了。”葛罗芬戴尔手起剑落，雪亮的剑身映照双瞳，面色沉静。
　　头颅滚到了旁边的一个副官的脚边，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吼叫，不断退后，“你，你不敢！！”他没想到一个孤身深入半兽人洞穴的精灵竟然真的动手了，他难道不知道周围被数百个饥饿的、渴血的半兽人包围吗？
　　葛罗芬戴尔只轻轻的哼了一声，随即身上泛出更强烈的光芒。
　　接着他身上出现了一个白色影子，里面仿佛有着无数的小人再不断晃动着火焰，而那光芒像是永不会消退。
　　半兽人们惊恐的视线随着他身后那个高大的白色影子的扩大而抬起，头仰的越来越高，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影子越来越大，恐惧填满了他们污秽的心灵。
　　接着，一阵巨大的冲击波一样白光激射而出，半兽人们一下子呈扇形飞了出去。
　　而被那耀眼光芒照过，很多远处半兽人都惨叫着逃跑，像是被太阳光芒灼烧。
　　葛罗芬戴尔一向欢欣无畏的俊容此刻冷硬如同山地积雪，他一言不发的双手紧握长剑，剑柄几乎跟手掌相连。他闪身而上，挥剑便砍。所到之处，就是碎肢与惨嚎伴随而来。
　　数千年，美妙祥和的瑞文戴尔并没有将他所有的锐气与棱角磨光。虽然他能够收敛杀伐之气在娴静的午后吹笛念诗哄小孩子睡觉，但此刻，他的心里再无仁慈与平静。
　　整整一夜，他将红角隘口的半兽人全数屠戮殆尽！
　　但是，当天亮之后，当他站在洞口的时候，巨大的空洞依然袭来。
　　没有用了，就算杀光这些肮脏的邪恶东西又有什么用？夫人……也不会回来了。
　　而此后数百年间，红角隘口成了半兽人们心中最恐怖的回忆，每到夜里，他们总感觉到一个白色的，光芒四射的巨大影子在那里，如同一个哥布林死神一样。那里始终没有任何半兽人敢逗留，直到精灵的力量慢慢减退，孤峰被巨龙袭击。
　　
　　两位王子殿下的搜索队在高山隘口无功而返。
　　伴随而来的是更多谜团。
　　为什么夫人不从相对安全的高山隘口翻山？
　　据葛罗芬戴尔的考察，因为一场突如其来暴风雪袭击了高山隘口。这个季节，不会有些奇怪吗？
　　另外，为什么那些一向仇视精灵半兽人没有干脆杀掉所有精灵，却放了一个精灵回来通报消息？
　　接着，护卫队外出巡视时，带来了两个坏消息。
　　北部残存的半兽人部队正从安格马山脉聚集沿着迷雾山脉向南，他们很快就会抵达伊姆拉崔河谷。
　　另一方面，在西边曾经鲁道尔王国境内的食人妖林地中，已有一大群食人妖正在沿着河水东来。
　　亚玟下令瑞文戴尔开始全境加强防护。众人默然的忙碌着，同时把希望寄托在葛罗芬戴尔身上。
　　这段时间，他们的领主爱隆一直不眠不休，也几乎很少开口。
　　终于，葛罗芬戴尔也回来了。但令人遗憾的是，他没有带回夫人，只是带来了一只半兽人。
　　半兽人被扔在宫殿外不远处的一处树林里。瑞文戴尔精灵们围拢，各个面色悲恸。
　　也不知道葛罗芬戴尔对它做了什么，那个半兽人看不出外伤，但口中却喷着血污，它看见爱隆，突然发出嗬嗬的笑声，随即，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嗬嗬，瑞文戴尔就快要覆灭了。”
　　闻言，众精灵义愤，却也有些隐忧浮上心头。即便在安格马巫王横行的年代，半兽人也不敢轻易包围瑞文戴尔。
　　“爱隆啊，究竟是林谷，还是妻子？你打算怎么办？呵呵，”咳嗽混杂着污浊的笑声。
　　爱隆闭目不语。
　　污秽的声音继续含混不清的道，“主人……说，他要你右手食指的……那个宝贝。否则，你就等着自己老婆被折磨成我们的同类吧，精灵王后成了半兽人，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刻，哈哈哈哈……”
　　双子听不下去了，愤怒不已拔剑，被亚玟和艾儿拦下。
　　然后无论精灵们怎么逼问，那个半兽人却也不知道凯勒布立安究竟被带往何处。
　　右手食指？
　　葛罗芬戴尔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投向爱隆，虽然不是魔戒持有者，无法亲眼看到，但他知道至高王吉尔加拉德在最后同盟之战后把一个至关重要的宝贝传给了爱隆。
　　就是这样东西一直镇守着这中土世界的最后净土。让精灵世界从未被邪恶污染。
　　而如今，那个半兽人口中的「主人」是谁？提到的宝贝，难道就是指爱隆持有宝物吗？
　　一瞬间，他恍然，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难怪他们不曾杀光所有精灵，难怪他们要放一个活口回来传讯，……他们要的，是精灵三戒之一的风之戒·维雅，因此才俘虏了夫人，企图做交换吗？！
　　顺着葛罗芬戴尔一直注视着爱隆王的视线，一众精灵也都渐渐醒悟过来，但心中悲恸更甚。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痛苦根本不及爱隆心中痛苦的十分之一。艾儿站在精灵们的身后，她的泪水已经模糊到令她无法看清楚了。
　　那一刻，世上所有的不幸与悲痛都压在了爱隆宽宏的双肩上。他仰望夜空，星星的光芒都消退了，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即缓缓的转过身，走回宫殿。
　　所有精灵都沉默不语的跟随。
　　用戒指交换夫人吗？
　　用中土世界的最后希望，去交换凯勒布立安的性命？
　　——这是任谁都无法轻易做出的痛苦抉择呵！
　　
　　瑞文戴尔精灵虽然平时总是逍遥自在，偶尔吵闹，但号称中土最后的庇护所，这里依然拥有让黑暗最害怕的力量。只要有需要，他们就会站起来，无论受过多么大的磨难与苦痛，他们依然会站立着，直到世界的末日。
　　瑞文戴尔的驻军有限，若去面对大军，便没有兵力去拯救凯勒布立安，但若是集中兵力去搜救夫人，那么瑞文戴尔势必会被攻破。
　　但大家都知道，此刻最悲痛最难抉择的其实是爱隆。
　　有好几次，他们都想去对他请愿，用戒指去交换夫人吧。瑞文戴尔有足够能力自保，而中土，就它自生自灭吧。但是他们知道爱隆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
　　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守护好林谷。给爱隆足够的时间。
　　爱隆颓然坐在领主的位置上，听着亚玟在外面主持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看到中土的明天，却看不到她的末日呢？
　　失去凯勒布立安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大。相爱相伴了那么多年，她的安静陪伴已经深入骨髓，抹不掉擦不去。她为他生了两个让人艳羡不已的英武儿子，还一个世间罕有的宝贝女儿。若是寻常精灵，得妻如此，还有什么不能舍弃呢？
　　可是，他是爱隆，他不仅是凯勒布立安的爱隆，也是瑞文戴尔的爱隆王。
　　低头看着颤抖的双手，左手是曾经揽过的爱妻，右手是风之戒保护的瑞文戴尔。失去哪一个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众精灵有条不紊的忙碌中，身穿战甲的爱隆出现了，众人默然的看着他，等他的决定。
　　他缓缓道，“夫人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敌人要留着她做人质。”
　　此话一出，大家都怔了，亚玟的眼泪立刻泉涌而出。
　　爱隆选择了瑞文戴尔！
　　不仅如此，他还要亲自出战。
　　他是丈夫是父亲，更是瑞文戴尔的领主，这里的精灵们都在依靠他的力量守护。
　　他不能轻易的放下这一切责任去搜寻爱妻。尽管，所有精灵都看出他眼中的沉痛。即便如此，他亦不会向黑暗屈服。
　　是的，他是全中土手握重权，最受人敬仰与爱戴的精灵王。而从今以后，别人只会讥笑他是个连自己的妻子也保不住的可怜虫。
　　可是这一刻，在他们眼中，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站在中土生灵之巅，那个让人全身心拜服与尊重的智者与善者。
　　葛罗芬戴尔，埃洛斯托，林迪尔同时躬身道，“领主！”
　　伊莱丹和伊洛赫对望一眼，一同单膝跪下，高声道，“父王，我们从来都只让您头痛。这一次，让伊莱丹和伊洛赫替您排忧解难，让我们前去救母亲回来！”
　　艾儿也单膝跪下道，“为了找雪豹我踏遍了红角隘口，我熟悉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让我随两位殿下同去吧。”
　　精灵们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爱隆望着三位精灵殿下，闭上眼，轻轻点了下头。
　　亚玟知道他的决定不可更改，走上前，虽然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始终保持冷静，听到最坏的消息也没有尖叫或昏倒。她缓缓道，“父亲，您需要休息。林迪尔，请你进行物资与军队调度准备。”
　　林迪尔颔首领命，“是，殿下。”
　　“埃雷斯托。”
　　埃雷斯托马上道，“我立刻去进行战略部署。”现在请求增援也来不及，要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势必要耗费很多心力。可埃雷斯托知道此战没有退路。
　　亚玟点点头，继续道，“葛罗芬戴尔大人，请您亲自率军，切不可追击，只守住防护区即可。”
　　葛罗芬戴尔手至左胸，郑重颔首。
　　她望着双子，“哥哥，母亲就拜托你们了。”
　　伊莱丹和伊洛赫过去拥抱她，“放心吧。”
　　亚玟又转过来看着艾儿，轻轻的道，“活着回来！”
　　艾儿含泪点了点头。
　　然后，这位以美貌与睿智扬名中土的精灵公主雪白的脸孔透露出坚决，“那么，我来镇守林谷，其余的，就拜托各位吧！”
　　
　　临行的准备安静而迅速。在房间里换装，重新拿起长弓，绳索与匕首的艾儿自从到了林谷从来没想过会有在这里用到它们的一天。
　　即便是看透未来的爱隆和灵慧聪明的亚玟，也有料不中的事。
　　命运再一次展示了它强大的不可捉摸。
　　部队已整装待发，分两翼镇守西方与北方。
　　向父王及妹妹告别后的双子已经意气风发的冲出去了。
　　她在座前向爱隆行礼。爱隆对她道，“这一次的不幸绝非偶然，夫人被俘与强敌来袭同时发生。”即便是如此悲痛情形之下，他依然不曾放弃思考。
　　爱隆说的没错，艾儿心中一凛，隐隐感到一个未知的黑暗力量在威胁瑞文戴尔甚至整个精灵世界。
　　爱隆像是一夕之间衰老了数百年，“我的王子们或许是伟大的战士，常胜的将军，他们拥有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勇气，但是他们并没有历经你所历经的生存试炼，并不明白瑟丹王令你懂得的生存的真谛。”爱隆深深的望着她，一字字的道，“我已经失去了妻子，我不想再失去两个儿子。”
　　“大人，”她此刻已明白为什么爱隆会同意她去，她绝没有葛罗芬戴尔的战力和亚玟的聪慧，但这次任务并不是意气的复仇行动，而是拯救行动，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活着回来。她躬身应，“我答应您，我一定会照顾好两位王子，带夫人回来！”
　　爱隆颔首，微微扬起脸孔，恢复了一方之主的王者气度，“去吧！”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8.三殿初会

　　精灵史册在谈到这段历史时，只简单提了一句，「2509年，凯勒布里安在穿越迷雾山脉时，被红角隘口的半兽人俘虏，历经折磨，后被两个英勇的儿子救出。」
　　却给后世留下了很多疑团，凯勒布里安为什么要从危险的红角隘口翻山？半兽人为什么会留下活口？
　　而这段冰冷的描述也无法表明瑞文戴尔曾面临的巨大悲恸与抉择。
　　三匹神驹，三位中土的精灵殿下。从南到北驰过大山与隘口。这一次没有轻松与欢笑了。
　　站在红角隘口的半兽人洞穴里，他们才知道葛罗芬戴尔有多么无敌。埃雷斯托曾问及红角隘口的情况，葛罗芬戴尔就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没留活口。数百个半兽人的尸体堆在那里，感觉像是一支庞大的精灵部队曾经从这里开过，这便是远古精灵贵族的力量。
　　伊莱丹和伊洛赫四处寻找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心中的悲愤无从发泄。出了洞口，伊莱丹一箭砍在了山壁上，削铁如泥的长剑竟然将一大块山石削了下来，而伊洛赫仰天大喊一声。
　　一路上，艾儿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哭，千万不要哭。可这时候还是忍不住了。她在泪水朦胧中环顾四周，南部是一汪清澈的被三座魔瑞亚的巨峰环绕的镜湖。这样美丽的风景丝毫没有减弱心中的伤痛。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棵树歪在一旁。她心中一动，擦干眼泪走过去仔细勘察。
　　在进行生存试炼时，由于她太弱小而猎物通常都很强大，她最擅长的莫过于观察地形隐藏自己等待机会。她看出那树干上的擦痕绝不是自然造成的，有不少木屑嵌在里面。木屑的断面光滑，也像是平整削切过的。
　　她目测了一下高度，地上马蹄的痕迹还有车辙的宽度。
　　“马车！”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双子也跟着走了过来问，“什么？”
　　她的手指将木屑从树干上剥离，又指指地上的痕迹，“这是马车的痕迹。从这里出去，却撞歪了这棵树，痕迹还很新。”
　　伊莱丹立刻道，“半兽人不会用马车的！”
　　伊洛赫反应极快，“有什么是他们需要这么着急运出去？难道会是……？”
　　艾儿点头，“因为红角隘口的防卫不够严密。所以他们要运到另一个地方去。”
　　伊莱丹眉头微皱，“为什么这么麻烦？不像半兽人的作风。”
　　艾儿站起，沿着车辙走了出去，边道，“这场劫持从头到尾都不像是半兽人的作风，它们是被指使的。”
　　伊莱丹接口，“幕后指使的目标，其实是……”父王手上的那枚戒指。
　　伊洛赫问，“那么，母后会被带往哪里？”
　　艾儿一路看着车辙的痕迹往前。抬头，望着远处安都因大河之东岸，轻轻的吐出一个词，“多尔哥多。”
　　伊洛赫一跃而起，“现在就出发。”
　　伊莱丹谨慎的望着黑压压的森林没有马上开口。关于那个黑暗古怪的森林的传说太多，数千年来又跟其他中土精灵国度并无太多往来，听说里面住着一个非常自恋变态的王和一个时而体弱多病时而骁勇善战的奇怪儿子。
　　艾儿摇头，“我去过密林南部，马匹不能进入，而且蜘蛛巢穴太多，一不留神就会中了陷阱。最好是轻装从北部进入密林，再转而向南。”
　　伊莱丹颔首同意。
　　“中土，远东，北冰洋，现在是幽暗密林，还有哪里你没去过？”伊洛赫突然问。
　　她眼睛抬起，想了很久。
　　伊洛赫哼了一声，“我最想做的其实就是直接杀进去，像葛罗芬戴尔那样。”
　　艾儿喟叹，“只要你不在乎夫人的性命。”
　　伊洛赫也知道他们这次必须安静小心行事，毕竟母亲还在他们手上。
　　伊莱丹道，“听说幽暗密林的大蜘蛛毒性很大，幸好我走之前从父王那里拿了一瓶解毒剂。”
　　伊洛赫深深佩服哥哥的卓有远见。
　　其实艾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进幽暗密林，因为上次的经历太过惨痛，她带着伤脚足足走了两天才走出去，和光阴会合。
　　艾儿喃喃的低语，“相信我，密林里最恐怖的不是大蜘蛛和半兽人。”
　　
　　伐了几棵树扎成木筏，他们趁风平浪静的时候带着马匹安然度过了安都因大河，从北部进入密林。
　　艾儿交代光阴就在密林边缘守着等待她的讯号。通灵的光阴像是知道事态严重，轻嘶了一声。
　　初冬的天气有些微雪，密林里参天古木的树冠像戴着白色的帽子，看起来非常漂亮，地面也干净了很多。可是三个精灵都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和交谈。
　　越往南，气氛越滞闷。这时沙沙的响动传来，由远及近，听到的人就觉得皮肤像是小虫子爬过一般难受。
　　非常熟悉这声音，艾儿立刻道，“蜘蛛出巢了！”
　　话音刚落，一只硕大的圆肚子从天而降，从来没见过这种巨型怪物，双子先一怔。
　　艾儿叫道，“眼睛和口器是弱点。”
　　但不待她多说，两位殿下长剑出手，刷刷两道光芒闪过，八爪齐断。大肚子狠狠坠落在地上，威胁自然没有了。
　　艾儿头一次看见双子真正的战力，来不及惊讶羡慕，左边也窜出一个大蜘蛛。
　　集中在一起更容易遭到攻击，而且手脚施展不开。艾儿先往右边森林跑去，留出安全距离，才回身搭箭，她现在的弓技也比之前要高明多了，一箭命中眼睛，蜘蛛一声怪叫退后。
　　另一只从它背后飞跃而下。她向后扑倒，右手持弓把，左手抽匕首，反手一剑刺入怪物口中。但蜘蛛的巨臂撞上了她的左臂，那一刻，手臂简直像被撞断了一般。
　　站了起来，她右手从蜘蛛身体抽出匕首，左手手指活动了一下，但手臂痛到几乎抬不起来，完全使不上力。
　　等她走了回来，“殿下？”四下一望，目光所及，皆是黒\木遮蔽的天空，蜘蛛网和腐臭的树叶。
　　两位殿下竟然都不见踪影了。
　　
　　虽然没见过，不过几只大蜘蛛不在话下，但两个王子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几只箭羽射在地上，就在脚尖前微微颤动，有隐隐暗示不要前行的威慑。
　　几个褐发精灵走了出来，默默将他们半包围。双子举目一望，是幽暗密林的原住民——西尔凡精灵。他们已知道不仅惊扰了蜘蛛，还有森林王国的居民。
　　而后，又一道光芒闪过，一个金发的精灵从树林中飘落。他的身体轻盈，翻落的模样就像金叶一样落地无声。他背着短弓，又是一身利落打扮，空着双手，年轻的脸孔清新有冷俊，带着高等精灵的美丽。——正是幽暗密林的王子，莱戈拉斯。
　　在圣白议会上被父王点醒，又被萨鲁曼刺激，他不再执着于那些国土之外、他不曾拥有的东西。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有幽暗密林和他的子民。时常提防着多尔哥多，因退出了圣白联盟，幽暗密林已经没有后援了。所以，无论何时他的国土里任何动静，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来者请报上名来。”他口气虽然客气，可是语气很冷。
　　双子对望一眼。清朗的眸光，自信的姿态，尖锐的词锋，来的果然不是善茬。若在圣白议会上见过也罢。但两位气盛的殿下并没有见过同样气盛的莱戈拉斯。伊洛赫微微一扬下巴道，“你先报上名来！”
　　莱戈拉斯眉毛一扬，没想到他们的口气居然比他还大。
　　两人都带着头盔，黑发从头盔下露出，拿着长剑，身材高大，穿着长长的斗篷。莱戈拉斯以为他们是人类。而他一向对人类没什么好感。
　　长睫一扬，冷冷的道，“若我拒绝呢？”
　　“我们坚持你先说。”伊洛赫轻轻冷笑。
　　“入侵者，不要忘记你们在我的领地！”莱戈拉斯的蓝眸越来越亮。
　　刷刷两声，两柄长剑齐出，双子同时冷笑，“你确定吗？”
　　身为爱隆王之子，无论是身份还是战力他们走到哪里都无往不利，从未将北方一个陌生的森林居民放在眼中，特别是，现在急于去救母亲，实在没心情跟他耗，立刻想分出胜负，就当给他个教训罢。
　　居然被人爬到领地来撒野，这口气怎么可能咽的下去？莱戈拉斯眼中的怒火燃起。
　　两个高大身影逼近，两柄即使在阴暗的森林里也依然雪亮无比的长剑从两侧袭来，莱戈拉斯后仰，像一片空中飘过的落叶般轻盈无比的翻身，又接连空翻了数个跟头避开，同时双手向后，两柄短剑同时出鞘。铛的一声，双手短剑各架住一柄长剑。
　　以一敌二，他的脸孔毫无惧色，更隐隐带着笑意。
　　呵，好几百年没遇到这种对手了。
　　西尔凡精灵想要帮忙却被莱戈拉斯眼神制止。只能退到远处静静等待。
　　这一招并未分出胜负，三个精灵同时收手，又同时向侧缓缓移动，成了一个小小的圆。脚下传来轻微靴子踩断枯枝的声音。 
　　莱戈拉斯举起短剑，当的一声两剑相交。
　　伊莱丹和伊洛赫也都双手握紧长剑举至身侧。
　　剑身各自映照一双蓝瞳和两双灰瞳。
　　风也像是静止，突然再度扬起，像是某种讯号，三个精灵几乎是同时启动。
　　伊莱丹举剑拦腰横劈，横身长腿侧踢，莱戈拉斯转身避过，再仰头。伊洛赫轻轻一跃，从莱戈拉斯头顶一跃而过到他身后，黑色长袍在身后拖出波浪般的浮动，当头砍下，和哥哥刚好一前一后夹击。他们的出剑速度之快，力量之强令西尔凡精灵都格外惊讶，在密林中舞动开来，像一道道光芒闪过，最后形成光幕。饶是他们眼力极佳也才勉强分辨。
　　这两个人不仅剑术高超，拳脚功夫亦不弱，莱戈拉斯反应灵敏，身体轻盈，步伐变换极快，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剑阻对方，脚下一划，扫起一大片落叶，阻止伊洛赫的视线，趁他伸手挡住，但伊洛赫的空挡立刻被伊莱丹补上，刷刷刷连下三剑，速度快如闪电。
　　背后有棵树，让莱戈拉斯再无退路，伊莱丹眼睁睁看着他背转身轻盈的踏上树干，仿佛背后生了双翅一般，空中腾身，他一剑追去，就把一整棵树削断，跟着仰头，莱戈拉斯脑后金发飘动，几步踏上被削断的大树，如履平地般踩落，大树轰然倒地，他跳到伊莱丹的背后，转身双剑再度相交。同时，莱戈拉斯右手背后一撩也挡开了伊洛赫的攻击。
　　莱戈拉斯心中暗暗吃惊，他很少双剑齐用。在圣白议会上也跟不少其他国度的精灵交过手，生平竟然未遇到过这样的强敌。最莫名的是，他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两个厉害人物啊。
　　而伊莱丹和伊洛赫更吃惊，他们深得葛罗芬戴尔的真传，又在战场上历经磨练。很多精灵都说两位殿下在中土已罕逢敌手，而这次竟然在幽暗密林里碰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被他利用地势堪堪跟他们两个战成平手。
　　长剑的攻击距离与力量都要远胜他的短剑，再加上这两个人配合极佳，近身战令莱戈拉斯渐渐落入下风，他翻身跃出攻击范围，反手取弓，横过弓身，抽双箭搭上，以他的出箭速度和威力，双箭极可能同时命中。弓弦绷紧，以他能开山劈石的力量，穿透那两人的战甲绝非难事。
　　“住手！”
　　熟悉而动听声音传来，一个灰衣斗篷的精灵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在他面前。那模样令他恍惚觉得在哪里见过。接着，雪白的双手掀开兜帽。闪耀的长辫，如雪的肌肤，动人的双眸出现在他眼前。
　　莱戈拉斯看着落入视线的精灵，惊讶道，“怎么是你？”
　　伊尔碧绿丝。
　　竟会是她？她怎么到密林来了……
　　他脸上顿时有着从冰冷到温暖的不自知的转变。
　　忙收起短弓怕误伤了她。暗自疑惑她为何要替那两个人挡箭？
　　听见丛林里的打斗声，还有树木喀嚓倒下的声音，艾儿就知道自己来晚了，三位殿下已经打的昏天黑地，但还好在没有铸成更大错时赶到。
　　听到对方那句问话，双子恍然对方是认识艾儿的，见他放下弓，也就放下长剑。
　　艾儿没有回答，只顾呆望莱戈拉斯，用眸光细细描绘他的轮廓，他的金发，他的冰眸，他的面孔，他的嘴唇。上一次告别到现在都五十年了，岁月总会给生灵带来或是容貌或是心灵的影响。哪怕是不会衰老的精灵，时间依然会给他们的眼内添了深意。可是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莱戈拉斯，他依然是那一片鲜嫩无比又生机盎然的绿叶，岁月就像水珠般划过叶片光滑的表面，又悄无声息的滑落，完全没有在他玉石般的脸孔，饱满的额头，明亮的双眸，光洁的下颌和细嫩的薄唇上留下任何痕迹。连他的呼吸都像林间的一阵清风。
　　而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看着他，就不由自主从心底发出微笑，那一切的伤痛，就算是他给予的，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世人看到眼前的凡雅精灵，总会先看到她绝世罕有的美貌，但他却从那双眼眸中看到曾经娇弱的人类孤女，令那数十天相处的画面也变得清晰。度过了太悠久的岁月，一片净澈的心湖就如同他的眼眸般清晰映照万物，却不会引起任何波澜。但每每在见到她时，就像花瓣落入湖中一样泛起轻微的涟漪。好像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拥有这样的力量，令他那漫长平静的生命变得波澜起伏。虽然那轻微的涟漪终究还是扩散，消退，一切又再度恢复平静。
　　和在圣白议会上不同，她打扮利落，头发编成长辫，只留少许发丝在耳边飘散，俏皮的尖耳也露了出来，连她的吐息也像花瓣一般甜美。
　　她的笑容令他的眸光也不由自主变暖，像心中某座无名小岛刮起了一阵柔暖的风。
　　在场的所有精灵都察觉他们对视的眸光好像有些纠缠，也有些久。
　　现在绝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必须有个很好的理由阻止他们相残并赶去救人。艾儿垂下眼帘，再抬起时，口气郑重道，“这两位是瑞文戴尔的爱隆王之子伊莱丹与伊洛赫殿下，这位是幽暗密林的莱戈拉斯殿下，我是罗瑞安的晨光。你们真的想要残害同胞吗？”
　　什么？！
　　三位殿下一起瞪她。
　　伊莱丹和伊洛赫还剑归鞘，然后取下头盔，甩了下黑色长发。参加过圣白议会的瑞文戴尔精灵们回来都称赞过眼前的密林王子。
　　莱戈拉斯看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果然是精灵，也是他久闻大名的那两个瑞文戴尔的王子殿下。
　　当这三位当今中土精灵世界的王子殿下互望时，不由都暗暗佩服对方的气度和身手，可是又生出了不服气。
　　——呵，原来是他（们）啊，传说有多么了不起，也不过如此！
　　三位精灵王子清澈的眸光交汇在一起，形成三角形的死光区，仿佛进入那个区域的任何生物都会被殃及。但不幸的是，那三角死亡地带的正中，正是艾儿。
　　她为何挡在那里？双子暗想。表面上看，她阻住了密林那个家伙的箭，但实际上，她也把长剑可以下手的线路全都封死了。
　　她的口气还能再陌生些吗？他怎么可能残害同胞？明明是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先挑衅的。莱戈拉斯心想。但无论如何有她在，这一架是打不下去的。
　　“圣白议会后，密林再不与其他国度往来，擅闯与拔剑之罪我不追究了。”莱戈拉斯仰头转身，摆摆手，“你们走吧。”
　　双子眉毛一扬，哼，很骄傲么？好像他已经是一国之主了。
　　这么久没见，艾儿没想到莱戈拉斯不仅没有露出特别熟识的模样，气魄也愈来愈逼人，高贵而冷漠，就像……他父王。
　　“殿下，我们……”艾儿连忙跟过去解释，因为他浑身散发的冷意让她不由自主的没有办法像在想从前那样呼唤他的名字。
　　这根本是一个僵局，双子对视了一眼，又望着十步之外的莱戈拉斯和艾儿。
　　伊莱丹眸光一闪，突然扬声唤道，“艾儿！”
　　莱戈拉斯背影一顿，耳朵一动。
　　伊洛赫火上浇油，“不用理会他，直接闯过去！”
　　“闯？”莱戈拉斯转身，轻轻勾唇，“好，你们就闯闯看！”说罢，右手微微一抬。
　　一大群木精灵突然从树后冒出来，团团包围，用箭指着伊莱丹和伊洛赫。而两位年轻气盛的王子也毫不迟疑的再度拔出长剑。
　　“不！”长辫一甩，艾儿迅速看清周围的情形，但她无法阻止木精灵，也根本来不及回救。
　　同时，王座上的爱隆紧闭双眸的模样，亚玟的泪颜，瑞文戴尔精灵的痛苦如电闪般划过脑海。
　　她向爱隆王保证过的啊！要带两位殿下回到瑞文戴尔。
　　若他们受伤，她该怎么跟爱隆和亚玟交代？
　　她该怎么办？！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妻子，我不想再失去两个儿子。」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艾儿也不及细想，左臂抬起，右手迅雷般抽箭开弓，而箭尖——
　　……正指着面前的莱戈拉斯。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9.拯救同盟

　　待艾儿搭弦开弓，霎时间，风云突变，形势逆转。
　　“殿下！！”
　　木精灵们惊呼出来，随即屏住呼吸，也不敢妄动松弦，生怕一不小心害莱戈拉斯殿下受到一点伤害，恐怕就要被陛下丢去喂蜘蛛了。
　　伊莱丹和伊洛赫神情轻松，虽被众多木精灵用箭指着，但长剑在手，有自信短时间内他们也奈何不了。而晨光这边，用箭近距离指着毫无防备的密林王子，木精灵投鼠忌器，怎么看赢面都大些。
　　但是在场精灵都不知道，开弓的一瞬，艾儿的左臂痛的几乎断掉，可是她不能示弱，不能让木精灵们看出她的箭根本没有威力。她不想杀任何精灵，只想保有一张不让木精灵轻举妄动的牌而已。
　　“干得好！小……艾儿。”伊洛赫还故意道。
　　艾儿耳朵痒了痒。唤她艾儿的只有亚玟和凯勒布里安，双子此刻这样叫她非常可疑，平时都只会叫她小人儿或三脚猫的。
　　手上并无任何兵器，任她走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因为根本就没想到她会出手，莱戈拉斯冰蓝色的眼眸缓缓抬起，眸光亮如月夜里的箭尖，脸色幽深如午夜的长湖。
　　“叫他们收弓。”艾儿对莱戈拉斯轻轻道。
　　莱戈拉斯不开口，连根头发丝都没动。只垂下长长的睫毛，随后冰蓝色的眼眸向她这边移了过来，再慢慢的，一点点的抬起。视线冷冷的顺着威胁他性命的箭尖，隐约颤抖的持弓左手，落入那双比他更惶恐的蓝绿双色的眼睛里。明明他才是性命被威胁的那一个，他却仿佛持有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被他这样一望，她心口一紧。其实拔箭的一瞬间，她就后悔得无以复加了。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木精灵伤害爱隆王之子，尤其她还受过爱隆的嘱托。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但如此一来，她和他的关系必定会降至冰点了，可能再无法修复。
　　莱戈拉斯冷冷的望着艾儿，冰蓝色的眼眸里有着不敢置信与隐忍的怒火，一字字的道——
　　“你·对·我·拔·箭？！”
　　每个字出口就如冰刀一般，一个个向她掷了过来，转眼间就遍体鳞伤。
　　她咬起唇，“我别无选择。我不能看着两位殿下被伤害，拜托你，让他们收手吧！”她几乎是哀求，左臂颤动，冷汗直冒，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根本不听她的辩解，无惧箭尖，反而踏前了一步，在木精灵们的抽气声中，薄唇抿起，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你竟然为了他们对我拔箭！！”
　　最初救她是一时顺手，带着她上路也是无奈，在他并不信任她时，都允许她走进自己的安全范围。自从父王说她与精灵一族关系莫大后，对她的疑虑就此打消。再度见面时，她已经变成他的同族了。圣白议会后，她更是除了亲族外，极少数他可以信任的精灵。但她呢，对他总是各种隐瞒。才去了瑞文戴尔几十年，居然为了两个刚认识的精灵对他拔箭。
　　比莱戈拉斯的话更让她难过的是他受伤的表情，她突然醒悟，她究竟在做什么？她宁可插自己一箭也不可能对他放箭啊。睫毛颤动，艾儿无比懊恼。
　　看出她迟疑的一瞬，莱戈拉斯闪电般袭近，左臂将箭尖拨开，右拳一拳砸向弓身。很多持弓者都会犯一个错，就是箭靠目标太近。如他的身手，若距离够近，弓箭反而没有杀伤力，他一拳就会将弓打偏。艾儿的左臂本来就有伤，莱戈拉斯一拳立刻让她长弓脱手，正奇怪得手太容易，艾儿应变极快，身子向右一偏，右臂一抬反手握住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他们一动上手，伊莱丹和伊洛赫反而紧张起来，怕莱戈拉斯伤了艾儿。虽然艾儿跟着他们学过一些拳脚剑术，不过密林的那个家伙三脚猫的身手是赢不了的。
　　雪亮的匕首抵住喉咙，莱戈拉斯垂眼一看，只轻轻一笑，因为他右手的短剑正慢慢抬起来，随时可以指艾儿身上任何一处要害。那笑容甚是嘲弄，仿佛在说，要我威胁我，你根本不够呵！
　　艾儿轻轻一叹，突然放下手臂。
　　莱戈拉斯眼睛微眯。
　　木精灵们更是没料到形式大逆转。殿下果然无人能敌。
　　双子对望一眼，却静观其变，只握剑的手紧了紧。
　　她踏前了一步，莱戈拉斯立刻撤剑，瞳孔一缩，她真会为了那两个家伙命都不要吗？
　　她低低的道，“殿下，我们必须进入密林。”
　　“回去发个正式照会来。”莱戈拉斯口气很疏远。她要这么严肃，他也可以照章办事。
　　“遵循外交手段，我们明年也进不来。”她无奈的答，“圣白议会才刚刚召开过啊。”
　　“密林已退出联盟。”他表情也很淡漠。
　　那满脸冰冷无谓的究竟是谁呀？这几十年他遇到了什么事，变得如此冷酷？闭了闭眼睛，艾儿有些难过，“我们的确不该擅闯你们的领地，但是半兽人抓走了爱隆王的夫人，亚玟殿下的母亲！你能想象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么温柔美丽的夫人还在被半兽人折磨吗？”
　　莱戈拉斯脸色一变。
　　艾儿又温柔又失望的道，“难道半兽人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吗？难道同胞之谊不是该胜过一切吗？就算森林王国不是圣白联盟又如何？我认识的密林殿下不该是这样冷血无情的精灵，他不仅会救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类，甚至会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精灵孤身入刚铎绝境啊。”
　　莱戈拉斯呼吸一顿。
　　原来如此，双子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他们果然是旧识。
　　她又踏前一步，深深望着他的冰蓝色双瞳，“如果你们还认为领土与面子胜过一切，我无话可说。但我们必须到多尔哥多！即便，那意味着，我必须对你开弓，对你拔剑，我也别无选择。所以，莱戈拉斯，”她唤着他，令他心中一跳，“请让我们过去吧！”
　　她脸色凄然却又坚决，说完反而退后一步，静静等着莱戈拉斯的决定。又不放心的回头望望，确定两位殿下安然无恙。
　　其实她放下匕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赢了。看着她认真坚持的神情，突然想起千年前她坚持要将遗言自己带到一样。不由得微微勾起唇，她果然，还是一点也没变啊。
　　“不，我不会放你们过去。”他说着，没有看她无比失望的垂下头，目光却投向不远处的两位长身玉立的殿下道，“因为我会跟你们一起去！”
　　艾儿豁然抬头，不敢置信。
　　木精灵们又惊呼，“殿下！”（伊洛赫还疑心木精灵只会说这个词）多尔哥多可是被瑟兰督伊陛下严禁靠近啊。
　　莱戈拉斯令木精灵解除包围，轻松的道，“她说得对，救助同胞胜过一切，半兽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密林的规矩不能破坏，但由我带着就另当别论。回去以后我自会向父王领罚。”
　　艾儿的笑容徐徐绽放。她走了一步险招，放弃她方的优势，来赌他的不忍，因为她知道他有多么善良。而如今，他居然要跟他们同去。走回双子身边，为突然而来强大战力而欢欣。
　　伊洛赫却为这个意外的转变看了一眼哥哥，就看见他眸光转深，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嘀咕，“其实我们就够了。”
　　艾儿叹道，“相信我，带着密林的殿下好过带一支军队。”幸好他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伊莱丹却道，“我不是说战力，当我们面对半兽人，当我们深入敌穴，我希望我身旁站着的是一个我可以信任的同伴。我问你，你相信他吗？”
　　艾儿也郑重的点头，“以我的性命保证。”
　　伊莱丹看了她良久，“好，我相信你。”
　　
　　出了蜘蛛巢穴，一道溪流蜿蜒流去，水面飘落着金黄的叶子。
　　初冬的白桦林没有一片树叶，白白的树干一个个像箭一般直立着，直竖云霄。远山带着云雾飘渺，满目都是壮阔清爽。
　　林谷的两位殿下当先而去。
　　艾儿刚要跟上，旁边的莱戈拉斯却伸手一拦，转头看着她，抿着嘴没有开口。虽然他能谅解她用箭指着他是无奈之举，但不代表他不生她的气。好吧，他承认，他快气炸了。
　　见面后，一直都没有机会单独说话。站在白桦树下，她仰着脸看他。她唇角一扬，他心中就警铃大作，她嘴唇一开启，“莱……”他立刻抬手制止。
　　西方高等精灵与迈雅只需说话就可以下咒，尤其是唤着你的名字时。他总疑心艾儿也有这个本事，上次在宁若戴尔河畔她唤着他时，他仿佛可以呆怔到地老天荒去，比庭葛王还不如。就像刚刚，她只要唤着他的名字，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他单独留下她是要算算刚才那笔帐的，可不能被她左右情绪。
　　他不让她开口，她不敢再唤了，只抬头怯怯的问，“好久不见，我……你还好吗？”差点脱口而出的「我好想你」被她硬生生咽回肚子，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他时常会流露出让她难以接近的高贵冷傲。
　　这句话实在太蠢，刚刚还义正言辞讲了一大篇让他哑口无言，单独相对时她就想不出更有建设性的话题或者干脆说些好听的吗？比方说，哭着求他原谅什么的……
　　但那张明艳无比的小脸望着他，双瞳也像是雨天洗涤的碧绿色森林般水汪汪的，凡雅精灵的美貌太占便宜，任谁看到都不得不感恩伊露维塔的妙手创造。有些怯又流露出浓浓情绪的问候也令他的怒气飞到九霄云外，不由得微笑回答，“我很好，你呢？”呃，他的回话也没比她强到哪里去！
　　他很少笑，不过只要看见他玉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再多的烦恼和忧愁也都会抛诸脑后。而她在瑞文戴尔过得很好，每天都盼望能见到他，跟他说她的见闻。
　　“我也很好，谢谢。”她甜甜的对他笑。
　　天哪，还有比这更蠢的对话吗？莱戈拉斯丧气的想，曼威还是来阵风把他刮走吧！
　　在天幕下告别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背后目送的幽深眸光，但他终究要回到密林，她要前往瑞文戴尔。在圣白议会上，他已了解自己的弱小和身不由己，更加气馁的察觉除了一个头衔外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只能道一句「后会有期」。或者数百年后，等他足够强大而自由时，才能随心所欲吧。
　　没想到重逢来的这么快。五十年对精灵而言像是眨眼的瞬间，然而回顾过去，一时一刻，一日一夜也是段不短的时光。虽然分开时他从未想起过她，但并不代表他已忘记她。
　　每当他看着她时，总会想起她人类的模样。但是，她已是精灵了，真是很微妙的感觉。他在天幕下说她做精灵比较好，是真心这么想，她已有着本族的样貌，她说着他说的语言，她也有着跟他同样长的寿命了，……是的，她已经完全跟他一样了。这个事实令他开心。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带着两个死对头，咳，两个讨厌鬼，……好吧，他承认那两个殿下果然如传说般的那么英武，但她也不能带着他们跑来他的地盘耀武扬威，还拿箭指着他，当他是片不喘气的叶子吗？
　　艾儿歪过头看他眸光变换，“你要跟我说什么？”
　　莱戈拉斯轻咳一声，“我是要说，你用箭指着我的事，救出夫人再跟你算账！”说完当先而去。
　　小脸的光芒瞬间消失，肩膀跨下，闷闷的哦了一声。
　　
　　原本以为目标一致，三位殿下就会化敌为友。但很快，艾儿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无论在行走，休息，进食，他们都能找到机会抬杠或比武。
　　有莱戈拉斯带路，他们快速安静穿梭在林中。
　　“从这边走，蜘蛛巢穴会少一些。”
　　“没种的森林精灵，退出了圣白议会不就因为太胆小怕事。”
　　“那也比根本就没去的强吧！”
　　“谁稀罕去那个破议会啊。”
　　饭吃到一半，伊洛赫和莱戈拉斯突然开始比剑，乒乒乓乓打得不亦乐乎。哎，手里还拿着干粮呢。
　　“这样不行。”艾儿焦急的对伊莱丹道，“快做点什么！”她对莱戈拉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只有伊莱丹能阻止了，伊洛赫会听哥哥的。
　　“说的对！”伊莱丹起身大喊，“伊洛赫，为了瑞文戴尔的荣耀，不要输给那个密林的家伙！”
　　“……”=_=!!
　　就连她去取个水，战火也能燃起。
　　“我就说我们不需要森林精灵的。”
　　“那么就从我的森林里走开！”
　　“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个黑黝黝的地方？”
　　“瑞文戴尔又好到哪里去？”
　　“诸位殿下！”端着水罐，艾儿忍无可忍喝了一声，“与其在这里尿地盘，不如把你们的愤怒发泄在半兽人身上？”
　　尖耳齐动，三张年轻俊美的脸孔齐刷刷转向她，六道锐利的目光就差没把她刺个千疮百孔。
　　“呃，你，你们继续……”呜呜呜，好吓人，密林里的恐怖生物又多了两个。
　　赶了两天路，多尔哥多就在眼前。这天晚上，他们决定稍事休息，养精蓄锐。
　　艾儿走到森林边缘去召唤光阴，但光阴却没跟来。回来营地时，感觉到左臂的伤势有些加重，除了撞伤外可能还有轻微的扭伤。她谁也没告诉，因为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只是握力消失让她觉得有点不便。
　　篝火前坐着三个精灵。火光一明一暗的映着三张骄傲俊美的脸孔，散发着类似的气质，但还有些不同。伊莱丹稳健，伊洛赫洒脱，而莱戈拉斯清灵。最难得的是，他们竟然安安静静坐着没吵架。
　　“你削断树那一招真是不错。”莱戈拉斯对伊莱丹道。
　　“一剑下去，我从没想到要给猎物躲的机会。”
　　“嗯，我开弓时也这么想。”
　　伊洛赫突然问，“你真能双箭同时命中我们两个吗？”
　　莱戈拉斯看着他一笑，“我还能三箭全中，也时常一箭双中。”
　　“改天还要领教一下。”伊洛赫也笑了。
　　原来是讨论武力讨论的不亦乐乎，明明这么相似也都是年少有为的王子殿下，却不能成为朋友吗？她想了想，鼓起勇气对三个殿下说，“大战在即，我们必须想个办法不要内讧。”
　　“你想怎么样？”伊莱丹抬头问。
　　她举起自己的匕首，在夜色下泛着清冷高洁的光芒。莱戈拉斯看着，觉得有点眼熟。
　　“我们就此结成同盟，从此以后不许口角，不许打架，不许尿地盘。同盟的名字……”她想了想，“就叫拯救同盟。”
　　伊洛赫最起劲，伊莱丹无所谓，两柄长剑压在匕首上。
　　莱戈拉斯最讨厌愚蠢的名字，翻了翻眼睛，看着艾儿期盼的模样，还是把短弓搭上了，不忘的补充了一句，“在救回夫人之前。”
　　“很公平！”伊洛赫道。
　　“这样最好。”伊莱丹道。
　　“明天下午我们就能抵达多尔哥多。来制订一下作战计划吧。”艾儿说着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地图。
　　伊莱丹站在旁边，双手握着长剑杵在地上，极其稳健。
　　伊洛赫坐在大石上，长腿曲起，双手撑在膝盖上，歪着头，姿态惬意。
　　莱戈拉斯则在旁边背负双手来回走动。
　　“这是密林的地界，我们进入的位置大概在格拉顿平原附近。南部这里，是多尔哥多。目标是把夫人带出来。问题是，该怎么进去才能不引起注意？”
　　“东口。”伊莱丹用长剑在地上顿了顿道，“他们不会料到我们从那边进入。”
　　“不，你不会想从那边过去，”艾儿立刻否决，“那里有黑寡妇王的巢穴。”
　　莱戈拉斯看了她一眼。
　　“北边呢？”伊洛赫问。
　　“森林里的蛛网密布，稍有动静就会水波一样扩散出去，半兽人会警觉。”艾儿又摇头道。
　　莱戈拉斯又看了她一眼。
　　“哪里都不行吗？”伊洛赫皱起眉。
　　这时，在旁边踱步的莱戈拉斯突然道，“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就从大门进去？”
　　三颗脑袋一起转向莱戈拉斯，就见他自信无比的一笑。
　　“攻他们出其不意！”
　　
　　在黑暗的欧散克塔上。
　　细长的手指在水晶球轻轻晃动，喃喃的低语传来，“爱隆啊，你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不过我本来就没指望你会用戒指换你的妻子。”
　　水晶球里映出了幽暗密林的丛林和其中四道闪光。
　　萨鲁曼低低的笑了，“瑞文戴尔，罗斯洛立安，还有幽暗密林，三大国度的四位殿下竟然到齐了。呵呵呵，这结局比我料想的还要好啊，简直就像是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
　　如果他们都殒命，精灵国度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他起身，白色手杖在地上一顿，“别着急，就让我送你们四个都葬身多尔哥多吧，顺便，把中土的明天也一起葬送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0.多尔哥多

　　午后时分抵达多尔哥多附近的丛林。
　　天空阴云笼罩，即使在白天也没有阳光，仿佛某种黑暗力量笼罩在那里，为掩盖邪恶的活动。世界失去了色彩，变成了一片灰黑色。
　　树林里，伊莱丹道，“好吧，就按照之前的战略部署，大家还有什么疑问？”由于他年龄最长（伊洛赫，早我2分钟而已），生性沉稳，也俨然成了四殿下小队的头领。
　　莱戈拉斯却道，“你们要让我做同伴，总不能有所隐瞒。”
　　伊洛赫问，“什么隐瞒？”
　　莱戈拉斯道，“半兽人杀了护卫，只抓走了夫人，不是很奇怪吗？难道说，”他自己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她只是人质？那么半兽人的目标是……？”
　　艾儿心里一跳，只根据只言片语，敏锐的莱戈拉斯竟然猜出前因后果。
　　“他们想让夫人交换……”说着，她不确定的看了一眼伊莱丹。中土精灵们虽然大概猜到瑞文戴尔有宝物守护，但还是不能宣之于口。
　　莱戈拉斯已经想到了，一字字的道，“风之戒·维雅！”
　　伊莱丹点头道，“半兽人大军和食人妖已经包围瑞文戴尔了。”
　　“父王和葛罗芬戴尔都已经领兵迎战。”伊洛赫接口，咬牙切齿得道，“敌人竟让父王选择是瑞文戴尔，还是母后……”
　　“可恶！”莱戈拉斯也不禁低低的咒了一声。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急切的要进密林了。
　　伊莱丹微微一叹，“救出母后，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破败的城堡废墟看起来像一只怪兽张大的乌黑巨口，等着倒霉鬼自投罗网。周围满是空荡荡的树枝上只挑着几片枯叶在风中晃荡，黝黑的树杈拗成各种奇怪的造型，仿佛一个黑魔法的轻触，它们都会复活，行走，变成最可怖的妖魔。乌鸦扑棱棱的扇着翅膀，嘎嘎叫着飞走了，令整座城堡更显得空旷死寂。
　　然而，就在里面隐藏了无数妖兽，座狼和半兽人，还有一位等待他们去拯救的精灵夫人。
　　对面山头的树影里一起冒出四个脑袋，是伊莱丹，艾儿，伊洛赫，还有莱戈拉斯。
　　伊洛赫悄声对旁边的莱戈拉斯道，“你确定吗？”
　　莱戈拉斯微微撇唇，“你有更好的主意？”
　　伊洛赫嘴唇动了动，还是缩下去，四个脑袋变成三个。
　　艾儿脸上的表情永远那么清纯甜美，“好，我也去准备。”
　　莱戈拉斯侧头想让她小心点，一眼瞥见伊莱丹似笑非笑的神情，出口就变成，“我们还有笔帐没清呢。”所以一定要给我回来！
　　“知道了，你要说几次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小气，艾儿嘀咕着，也缩了下去，三个脑袋变成两个。
　　就剩下伊莱丹和莱戈拉斯，伊莱丹的灰眸望了他一眼，莱戈拉斯也等着他说点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就走。
　　“那个时候，”莱戈拉斯忽然道，“你唤她名字说要硬闯，是故意的吧。”
　　伊莱丹动作一顿，在这个节骨眼提起那件事，这位殿下不是神经大条，就是心思缜密如自己一样，大敌当前，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立场，到底能否成为可以信任的同伴。
　　伊莱丹答，“那样纠缠下去是个死局，我干脆下帖猛药。”
　　莱戈拉斯静静地道，“你不怕我真动手吗？”
　　伊莱丹唇角轻勾，“我只想证明给你看，若真动手，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莱戈拉斯眼睛微微一眯。
　　“所以，”伊莱丹望向远处，“若你不能与她为敌，就干脆放我们过去。”
　　莱戈拉斯不语。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就察觉伊莱丹当时的深意，绝非意气用事，而现在更深深了解眼前这位殿下果然和自己在一个级数上，若是作为对手，真是棘手呢。
　　伊莱丹微笑，“幸好，你站在了我们这边。”说完，他的脑袋也缩下去了。
　　莱戈拉斯也微微一笑。真是很好啊。
　　然后他那冰蓝的眸子凝视远方的堡垒，静静地等着，北部果不其然的燃起了一股细细的黑烟。那就是开始行动的信号。
　　——好，成败在此一举！
　　
　　多尔哥多黑暗堡垒的建立甚至早于安格马巫王建立安格马王朝。
　　精灵王国的居民一直以为那里就是一个半兽人聚集地，但那其实是索伦扶植，休养，期待能卷土重来的重要堡垒。
　　由于阴云遮蔽天空，无人敢路过，这里的半兽人们甚至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
　　这一天，两个无聊的守门半兽人在打瞌睡，其中一个眯眼看了一下大门外面不远处的山坡下的一个白影，瞬间清醒了过来，撞撞旁边一个。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精灵，雪白的手臂如天上的云朵，耀眼的长发飘散，她额间像有一颗星星在闪烁，整个脸庞都笼罩在隐隐的光芒之中。
　　这个精灵带着绝世风华与美貌，就仿佛远古那位站在通往索伦之岛的桥上，企图拯救被囚禁的贝伦的罗西安一样。
　　接着美如晨光的精灵唱了一首歌，拥有神奇而强大的力量，让所有的乌云和黑暗都退散，光芒隐隐的从云层之中透露而出，一道道射在地上。
　　守门的两个半兽人嘿嘿笑着。门也不守了，反正哪个不怕死的就只管往里进。
　　他们一瘸一拐的凑了过去。
　　啧啧，这脸蛋，这皮肤，这身段，近看更是毫无瑕疵，美的不得了。
　　原本与精灵审美观点毫无相似之处，但美到这种超越种族界限的程度，连半兽人都会垂涎了。
　　“女精灵，”他们用着魔多的黑暗语言，“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只是唱歌而已。”艾儿怯怯的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凡雅精灵连说话都像唱歌一般好听，连心怯都带着撩拨的娇媚，听得心都酥了，嘎嘎笑着都围了上来。
　　“还唱什么歌啊？你是想要救人吧？”
　　呵，还不算全无脑子嘛。
　　“当我们都是蠢货吗？唱歌就行了吗？”
　　唱歌是为了让阳光出来啊，蠢货！
　　“别唱了，还是跟我们回去吧，跟之前那个雪白雪白的精灵作伴好了，她原来还叫，现在都不会叫了。”
　　“真没意思啊！”
　　艾儿听闻，袖子下面死死的攥住匕首，努力克制自己。
　　渐渐地，城堡里的半兽人都开始往她这边集中，滴着口涎向她靠近。
　　“好白好嫩啊……”
　　“好香好软啊……”
　　“嘿嘿嘿……”
　　“呵呵呵……”
　　山脚下，一大团黑漆漆臭烘烘的半兽人围拢这个如雪的精灵。眼看把她逼到没有退路，就听见娇弱的呼声不断传来。
　　“喂，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一直喷口水。”
　　“讨厌，离我远一点。”
　　“啊，你别靠过来……”
　　……
　　突然之间，乌云飘散，万道光芒洒下。
　　一个矫健轻盈的身影从山顶上一跃而下。背光的身影，金色的头发，全身如同吸纳了阳光又投射了下来，一下子照亮大地。双手剑挟着犀冷的光芒，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是闪烁着令邪恶畏惧的「大希望之星」的光芒。本来是来自暗夜的精灵，现在浑身带着晨光而落，灼烈的光芒让半兽人们痛苦的嗷嗷叫。
　　莱戈拉斯从山顶飞身降下，一落地就踩死两个。接着又轻盈的在半兽人脑袋肩膀上跳来蹦去，惨呼上不断地传来。双剑交叉一挥，就像剪刀一般，随手将那些罪恶的脑袋从丑陋的身体上剪除。他所到之处，半兽人的脑袋到处横飞，身体也摇晃了一下才倒下。
　　而最前面，艾儿面前那两个执著的半兽人不管同伴死活，只顾将手伸了过来。
　　但眼前光芒一闪，只听轻轻一响，其中一个摸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喉咙，双目凸出的丑陋脑袋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瞪着眼前娇美的精灵，然后向后倒下。
　　匕首垂下，艾儿冷冷一笑，“叫你别靠过来啊！”
　　跟着一旋身，手一抬，旁边那个也就惨呼着去作伴了，再一扬，从扑过来的半兽人下巴捅了上去。
　　匆忙赶到的莱戈拉斯看着面前一地的半兽人尸体，惊诧的看着她，“米斯龙德对你做了什么？”
　　艾儿收手一笑，“生存。”
　　残垣断壁的古堡里涌出大批的半兽人，朝他们两个狂呼而来。
　　而古堡北面冒起股股黑烟。接着狂呼传来，“失火啦，失火啦！快去救火！”
　　半兽人们一阵仓皇。
　　艾儿和莱戈拉斯对视一眼，面露微笑——是伊洛赫。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如果贸然进入，他们会用夫人的性命来威胁，还没杀到，可能就会全部葬身多尔哥多了。
　　所以，伊洛赫去北面放火。
　　艾儿和莱戈拉斯在南面制造骚乱。
　　伊莱丹偷偷溜进去，和伊洛赫一起把夫人救出来。
　　然后他们在西面的丛林会合，艾儿提前已经召唤光阴和坐骑了，他们就可以往西撤退。
　　是的，他们的目标不是杀敌，只是营救。
　　一部分半兽人赶去救火，另一大半还是冲他们而来。
　　莱戈拉斯和艾儿对视一眼，转身就跑。
　　最好能将他们远远的引开古堡。
　　莱戈拉斯速度极快。半兽人果然毫不停步追了过来。
　　他轻盈的身影像闪电一般，空中看去，前面一骑绝尘，后面涌了一大堆黑压压的半兽人。
　　突然，莱戈拉斯煞住脚步，面前雾气散去，竟是一道深深的沟堑。
　　无路可走了！回头想要提醒艾儿，结果发现她不见了。背后一大堆流着口水的半兽人。
　　“莱戈拉斯！”艾儿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他一抬头，喝，她什么时候爬到树上去了。她扬手抛过来什么，他接住一看，是一条精灵绳索的一端，立刻会意。
　　艾儿在树上拿着一端，他抓着绳子的一端，迅速往另一侧跑去，绳子绷紧一拦，刚好扫到最前排半兽人的小腿，然后再往后用力一甩，前面翻到后面压上，一个推一个，前面的重心不稳跌下悬崖，而后面没心眼的半兽人还在前仆后继往前冲，一摞摞的摔到悬崖下去了。
　　本来还以为要大战一场，结果轻松解决。
　　艾儿笑盈盈的从树上跃下。莱戈拉斯很是欣赏她的聪颖机变。
　　长啸传来，又有几只座狼从两侧树林里窜了出来。
　　莱戈拉斯看了艾儿一眼，几个起跳就已经窜到了头狼的背后，空中拿弓搭箭，跳跃，转身，落地，同时连放三箭。艾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随手放箭支支命中，空中的动作居然还那么飘逸。她曾经见识过他的身手，他的力量，他的剑术有多出色，当然最厉害的还是箭术，但也没有如现在这般奔跑行动中随心所欲的放箭而神准。这数百年给他带来的变化也不小啊。
　　但他这样神勇的冲刺，背后的空挡自然不可避免。艾儿明白他眼神的含义，抽箭搭弓，但是她手臂一抖，箭从左手滑下，出去的箭绵软无力，撞向座狼又落下。
　　莱戈拉斯万万没料到这变故，座狼奔近，左手持剑一挥，座狼呜咽了一声倒地。
　　他回望她。因为她在后面，他才放心把背后空挡交给她。——果然，不是塔瑞尔就不行吗？
　　艾儿心中难过至极。
　　这时，数天未见的光阴疾奔而来，身后并没有跟着双子的坐骑。它显得很疲惫，皮毛和蹄子上还沾了血污。
　　艾儿心疼不已的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无伤口。
　　莱戈拉斯头一次看见光阴，眸光精光陡现，“我的双眼被咒语迷惑了吗？米亚拉斯神驹。”
　　艾儿微笑道，“传说她能诞下万马之王。”
　　第一次亲眼见到神驹，莱戈拉斯很想仔细看看，踏前一步，艾儿慌忙阻止，“光阴她……”脾气可不太好，连第一次她骑的时候都摔了个大跟头。
　　光阴斜睨莱戈拉斯，就见这位金发王子伸出手，微微一笑，清灵纯美。光阴看了看他，轻嘶一声，颠着来用鼻子挨挨擦擦。
　　“好女孩！”莱戈拉斯不由得笑了，用鼻子蹭蹭她的额头。
　　艾儿呆了半响，嘀咕，“叛徒！”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莱戈拉斯顺着光阴的鬃毛，突然发现了一小撮粗硬的深棕色毛，“这是座狼的毛！”
　　艾儿恍然，“难怪光阴一直没跟过来，他们在森林外遭到座狼袭击了。”
　　莱戈拉斯微微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艾儿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莱戈拉斯抱起双臂就吐了一个字，眺望远处的城堡，“在那之前……”
　　他突然回头道，“给我看你的手臂！”
　　精灵射手的技艺再差也有个限度，何况他还见过她的箭术，尤其是她还历经过试炼。这样差的水准只有一个解释了。
　　他没有指明那一只，但她却不由自主把左手藏进背后。
　　莱戈拉斯脸一沉，在他面前，她总是选择隐瞒而非坦白。
　　探身过去一拉，右手拉住她的左肘，将左臂捞出来，左手就去扯她的衣袖。
　　她惊呼，“别……”
　　哧啦一声，衣服被他撕破了。
　　她的尾音消失在莱戈拉斯凶狠的眸光中，只有袖子而已，她干嘛叫成那样。
　　小臂上果然有一团乌青。伤处已经转为格外吓人的深紫色。除了瘀伤外，看起来有轻微擦伤和软组织挫伤，像是被大蜘蛛所伤。颜色转深，说明伤的有些日子又没有得到及时处理。
　　她的肌肤白皙，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如此雪白无瑕的玉臂出现这样的伤，看起来令人格外不忍。
　　莱戈拉斯沉沉的问，“这伤，是箭指我之前就有的吧？”这么重的伤她怎么可能握弓，她到底要为那两个家伙多拼命啊？
　　虽然当时在场那么多精灵，只有他察觉她的臂伤。艾儿没敢接话，知道现在说什么错什么。
　　莱戈拉斯手指搭上去试着伤。
　　她嗫嚅得道，“我没关……啊！！！”忍不住惊叫，因为莱戈拉斯手劲突然加重，捏着她的伤臂，让她很想跳起来甩开手，再使劲捶他。
　　“叫什么，只是筋络受损，骨头倒没什么问题。”他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口气很冲，也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怎么。自己明明见过受过比这重得多的伤，为什么看见伤在她身上就觉得格外刺目。
　　她咬着唇，顿时委屈。他真下的去手！
　　受伤的人本来就有些脆弱，再加上她又格外担心莱戈拉斯生她的气。
　　可这时莱戈拉斯放开她的手臂，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开。
　　这更令她难过了。满脑子都是他走了他走了，他丢下她了……
　　而莱戈拉斯只想冲进密林杀几个大蜘蛛来泄愤。
　　在她还是个人类时，自从他救了她后一直把她保护的极好，无论是座狼，乌鸦，巨熊还是半兽人都未曾伤她一根头发。而后，她成为了精灵殿下，她应该，她应该养在深宫里被众人呵护才对，而不是跑到这种地方出生入死。分开才五十年就搞成这个样子，哼，瑞文戴尔的两个草包王子！
　　他没忘记艾儿历经的生存试炼及遭遇过的险境。但那时候她于他只是个陌生精灵，而现在亲眼看见她，却反而无法想象那些困境了。
　　身上带的伤药多数是止血生肌的，他在林子里搜索了一阵子，总算找到几种软结散瘀的草药，回到她身旁，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让药力最大散发，才沉默不语的把草药敷在她的手臂上。
　　还在自怨自艾，就看到王子殿下回来了，原来他并不是丢下她，而是跑去找草药了。手臂上温软湿润的感觉传来，暮色中艾儿还是掉过头去，深怕被看到脸上的红晕。
　　用随身带的绷带帮她包扎缠好，顺便帮她推拿按摩，可以有助于散瘀和药力渗透肌理。这一次下手倒是轻了许多。
　　手臂上清凉的感觉传来，再加上他轻柔的按摩，一下子逼出了眼泪，却忍在眼眶里打转。又痛又委屈，还有种说不出的酸软滋味，却怎么也不想在他面前掉泪。他说过她一哭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不想让他为难。
　　见她一直不说话，莱戈拉斯也放软了口气问，“疼？”
　　她只是摇头。
　　莱戈拉斯长长的睫毛垂落。他在设计战略时，把每一个可能的环节都考虑进去了，除了她的伤，“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隐瞒这样的伤会造成致命缺陷，会害整个行动计划都功亏一篑？”
　　她自然知道，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可怜虫的身份，她不想在他身后被他保护周至，或者拖累他，她可以跟他并肩作战的。
　　莱戈拉斯说着抬眼一望，刚好逮住她无处可藏的眸光。那双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双眸隐隐含着泪，却顽强的不肯滴落，像是所有的星光都落入她的眼中，闪烁着委屈，婉转，不甘，倔强……，一双眼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情绪。
　　再多的气话都说不下去了，莱戈拉斯只隐隐叹了一口气，“尽量待在我右边。”
　　他可以照顾她左边的空挡。
　　吸了口气，她垂首点点头。
　　这时，一片寂静中，太阳沉沉的落入迷雾山脉后方。
　　他们心中都隐隐觉得不妙，失去了阳光的庇护，夜晚，会让整个行动都变得更难。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1.传奇之夜

　　这是一个风高星稀的夜晚。
　　无叶的树干高高耸立。太阳已经落下，月亮尚未升起，世间沉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入夜了，气温开始降低，气氛也变得压抑，比那更沉重的是某种邪恶可怕的力量。半兽人洞穴外的森林已无蜘蛛巢穴，就像是大蜘蛛都在惧怕那种力量。
　　莱戈拉斯的计划就制定到这一步。本来还问要不要去接应，伊莱丹觉得人太多反而会打草惊蛇。只有他们在西部的丛林里静观其变了，因为他相信双子的力量。
　　自从刚刚包扎了以后，艾儿情绪一直很低落，不流泪时她总是很欢脱而乐观，所以这样不开口令莱戈拉斯也有点不安。而在这种危及情况下，情绪似乎特别容易袒露。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莱戈拉斯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在我身边的时候，你从来都没伤过一根头发。”
　　“我经历过更糟的。”她闷闷的道。
　　莱戈拉斯摇头，“你太脆弱，一碰就碎的感觉，战力差的让人发指，还不安安分分呆着，偏偏又那么好看，贪婪的人类会让你不得安宁，连半兽人也会觊觎。”其实刚刚他有点不爽她去当诱饵，但是她澄亮的双眸一抬，那换你去？从小顶着一张清俊过火的小脸而被众人呵护又被父王藏在密林，莱戈拉斯只差没咆哮士可杀不可辱，只得由她去了。
　　闻言，她转头望着他，眼睛眯成新月，一下子笑的好甜，“你觉得我很好看？”虽然类似的话在天幕下听到时她快要哭出来，但现在心情竟然完全不一样，在他眼中她很好看，这令她很开心。
　　他瞅着她，不明白刚刚他那一大篇话里明明大半是贬损，为什么她只挑了那半句听，还乐成那样。实际上，何止好看，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精灵了。虽然凯兰崔尔女王和亚玟公主也是极美，可是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她时，视线都挪不开。
　　他轻叹，“我知道你已经不一样了，但我带你去地底宫殿，到黄金森林，并不是让你经历这些。就像我刚刚说的，你不适合留在精灵世界，我反而希望你在人类的世界，简单快乐的生活。”
　　“谢谢你费心。”艾儿抱着膝，微微嘟起唇，“可你从来没问过我，我想要什么？”
　　莱戈拉斯从善如流的问，“你想要什么？”
　　她却没有回答，反而托着腮道，“你为何从来不奇怪我怎么变成精灵了？”
　　啊，是个好问题。莱戈拉斯回想，她跟人类世界格格不入，她漂亮的像精灵，她向往着精灵世界，她携带着精灵语的咒文，她与精灵族有莫大关联。所以她在黄金森林里成了精灵，他竟然没觉得有违和感，这才察觉或许她距离他，从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遥远。
　　“我以为你向往精灵，所以维拉就给你了这个机会。凯兰崔尔大人创造了苏醒的条件。”
　　她摇摇头，“那不是机会，是我携带时光之咒的选择。我身体里有上古凡雅精灵的魂魄，却套了人类的肉身。维拉给我的不是机会，是选择。”
　　“你选择归属精灵。”他明白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放下托腮的手，环着膝，侧头看着他，轻轻地道，“我从来不属于人类世界。我想要的，是你的世界啊，我想看到你看到的东西，说你说的语言，生活在你身处的世界啊。”
　　他望着那双眼眸，微微笑了。他自然看得出来，巧的是，他不久前还这么想过呢。
　　隐约觉得这话题再继续下去有点不妙，于是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为什么对密林地形……”
　　还未说完，两个人突然一起站起来，齐声道，“来了！”
　　夜色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平稳急速的走来，是伊莱丹。他步伐应该是轻盈的却因为那双肩的压力而显得沉重，表情更凝重。他手里抱着一个用斗篷裹着的身体，身后跟着的伊洛赫，也一反平时的谐谑，灰眸中似乎还闪烁着泪光。
　　他们迎上去，莱戈拉斯更快一步，拿起斗篷铺在一块较平坦的地方，伸手和伊莱丹一起托着斗篷里的凯勒布里安，轻轻放下。
　　兜帽微微掀开，只见凯勒布里安已瘦的不成人形。双眼深陷，双眸紧闭而呼吸急促，皮肤惨白泛出暗青色，像是中了毒，脸上还有手臂露出的皮肤上竟然满是各种伤痕，鞭伤，刀伤，烧伤，而那些看不到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伤。
　　艾儿走上前，莱戈拉斯站起来，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轻轻道，“别看。”她善良单纯又善感，太过惨痛的画面一定会让她悲痛不已，也会在她漫长的生命里留下阴影，他不忍那张纯净欢欣的脸孔染上忧愁。
　　果然，只瞥见了一眼，艾儿就承受不住，一手捂嘴头转至一旁。
　　伊莱丹拿出爱隆的解毒剂喂凯勒布里安喝下，一向冷静自若的他，此刻微微颤抖的手显示出他内心的翻涌。
　　凯勒布里安的呼吸渐渐平稳了。
　　他们终于稍稍安心。
　　看到母亲身受的折磨，两位精灵王子都异常悲恸又愤怒。虽然莱戈拉斯只在圣白议会上见过几次凯勒布里安，但与半兽人的仇恨由来已久，尤其受害的还是一位如此美丽安详又高贵的领主夫人。三个血气方刚的殿下都恨不得去屠戮多尔哥多所有半兽人来报仇，可是理智又占了上风，目前的第一要务是将夫人带到安全地带。
　　“马呢？”伊莱丹抬头问。
　　“只有光阴来了，”莱戈拉斯沉沉的道，“它们在密林外遭遇座狼袭击。”
　　伊莱丹眉头深锁。救出母亲本来松了一口气，但现在看起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莱戈拉斯沉声道，“你们不觉得得手的太容易了吗？”
　　“这叫容易？”伊洛赫指指手臂上的伤。因为母亲的伤，他的火气比往常大。
　　艾儿这才注意到双子身上都有着伤口，显然刚刚里面也有一场恶斗。
　　伊莱丹道，“你的意思？”
　　莱戈拉斯，“恕我直言，爱隆王若不肯用风之戒去交换夫人，那么其实夫人对他们来说就没有用处了。所以干脆让你们将她带出来，又断绝我们的退路，他们撒下一张大网，目的是……”
　　就在这时，半兽人的号角响起，凄绝又刺耳的声音响彻了丛林，更让多尔哥多附近平添了一抹肃杀与阴森。
　　三位殿下立刻一同往多尔哥多堡垒方向望去。对面山头闪动着的光芒，分明就是微光下的来自邪恶之地的刀剑。
　　一直没开口的艾儿低低的接了一句，“目的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她轻轻道，“除了一位领主夫人，若能一口气葬送四位精灵殿下，那么，对所有精灵王国一定是个极沉重的打击。”
　　怀孕与生育对精灵父母们的消耗非常大，因而埃尔达精灵的数目从来不会太多。如果四位殿下都过世，所有精灵王国的未来将阴云笼罩。
　　由此可见，这次事件的背后策划者环环相扣的缜密心思，其野心之大，用心之险恶可想而知。
　　丛林里一片死寂。
　　“走！”伊洛赫道。
　　“来不及了。”伊莱丹摇头道，他们带着一个重伤患，根本经不起长途的颠簸，而现在只有一匹坐骑。
　　莱戈拉斯思考片刻，对艾儿道，“你带着夫人上马，到安都因河岸等我们。”
　　伊莱丹和伊洛赫立刻赞同，他们三个拖住半兽人，尽量争取时间给她们。
　　艾儿看着三张肃穆的脸孔，并不争论，转身和伊莱丹一起将凯勒布里安抱上马背，用绳索仅仅缚住。接着她双手贴着光阴的额头，低颂着三位王子都听不懂的精灵语。
　　莱戈拉斯只觉跟曾经听到凯兰崔尔所念的时光之咒有些类似，猜测是某种昆雅咒文。
　　随即白色的咒文在她手臂上浮现，莱戈拉斯发现那咒文不似时光之咒那样带着禁忌的力量，更为光明祥和而强大。咒文慢慢地沿着她的手臂接触到了光阴的额头和鼻端，然后布满神驹的身体和夫人的全身，就像是远古来自海的那一边的光明力量在笼罩着保护着。
　　伊洛赫低声喝道，“来了！”
　　夜色下，漫山遍野的半兽人开始搜索，并逐渐往这边来。
　　她对着光阴轻声道，“稳着点，别回头。在安都因河岸等我们。对岸罗斯洛立安的力量可以保护你。”
　　光阴驮着凯勒布里安，轻嘶一声，扬蹄，转眼之间就奔远了。
　　莱戈拉斯诧异的看艾儿，“你……？”他只想让她离开险境，越远越好。
　　“只载一个，在中土大地没有生灵跑的比光阴更快。”她淡淡的道。
　　莱戈拉斯觉得又头痛又无奈。自打认识以来，她好像从来都不顺他的意。
　　他们整理一下随身兵器。因为夫人已经被救出，四颗年轻的心反而放轻松了很多。
　　伊莱丹问起莱戈拉斯的意见，“需要分散开来迎敌吗？”
　　“不好，会被他们逐个包围击破，还是集中在一起，也可以彼此照顾弱点和空档。”说着看了一眼艾儿。她右手压着左臂伤处活动了一下，察觉他的眸光望了过来，立刻给了他一个「无碍」的微笑。
　　任何策略都来不及部署了，只能利用地形，莱戈拉斯四下一望，低声道，“上去。”
　　身后不远，有一道极险要的山头。
　　四道光影一闪。他们双手攀上悬崖，往上爬去。
　　莱戈拉斯自小就在丛林里上蹿下跳，爬峭壁也不在话下，他没料到养尊处优的两位王子殿下居然也紧随其后。艾儿手臂有伤，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跟他示弱的。不过有他在，才不给她臂伤加重的可能。所以，他干脆揽过她的腰，左手往上一攀，脚下一踩，便腾云驾雾的攀上去了。
　　果然听到她的抗议从耳边传来，“我可以……”
　　“不行！”抗议无效。
　　上了悬崖，找了一块隐蔽处。
　　艾儿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开弓，便把背的凯兰崔姆长弓递给莱戈拉斯。罗瑞安的物品从不给外族使用，但现在情况危急。
　　他也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以她的臂展和力量，她的弓长以及弓弦的拉力都不适合他，但也比他那适合短距离杀敌的短弓要强。
　　艾儿把罗瑞安绣着丝线的箭袋放在旁边。一片漆黑中，莱戈拉斯随意抽出一支箭，只一试，就满意的不得了，箭的扰度非常合适，箭身也很柔韧，箭羽更是他未见过的某种鸟类的翎羽，真不愧是黄金森林的精工制造。
　　双子抽箭瞄准道，“脖子是罩门。”
　　莱戈拉斯也同样抽箭瞄准，“还有手腕。”刚说完朝天空已经放出一箭，离弦之箭沿着中轴极其美妙的弧度摆动着。
　　伊洛赫没想到他立刻就出手了，举目一望，远远的看见跑在最前的一个半兽人中箭摔倒。
　　嗖一声，跟着一箭，旁边的伊莱丹也放弦了，接着伊洛赫也跟着一箭射出。
　　艾儿跑来跑去的，还顺手摘了莱戈拉斯腰间的酒壶。他来不及抗议，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她在后面忙活什么。
　　再愚钝的半兽人也已经发现了箭矢来的方向，开始往这个山头包围。
　　箭矢的数量减少，而半兽人的数量却仿佛丝毫没有减少。
　　“好了。”艾儿道。
　　当他们拿到箭，一看，发现箭头抹了什么东西，“这是？”
　　艾儿一笑，拿出火石一打，箭尖立刻燃起火光。
　　历经生存试炼，她懂得利用工具弥补自身缺陷，而现在这些工具也会为她增强战力。
　　火箭嗖嗖射入半兽人群，惨呼与嚎叫传来，火光还在不断蔓延，没雨干燥的夜晚，火箭的效果比预料的还要好。
　　“十六，十七，”伊洛赫一边放箭一边数着。
　　“十八！”莱戈拉斯故意大声说着自己的计数。
　　伊洛赫顿了顿，继续数，“十九。”
　　莱戈拉斯不满的道，“你明明才十七，这个是十八。”
　　“谁让你数那么大声干扰我。”
　　“你别想赖。”
　　伊莱丹道，“你们两个别玩了！”
　　无论箭怎么神准，火箭的杀伤力如何大，即便前面的半兽人尸体一地，后面半兽人还是一波波的涌上来，就仿佛他们得到某种死命令，一定要令他们四个葬身于此。更加印证了刚刚莱戈拉斯的想法。
　　就在这时候，号角突然从两侧的山脉传来，半兽人的呼号也随即从旁边传来，原来有一部分半兽人翻山过来包围了。
　　艾儿道，“我去看看。”就钻进林子。莱戈拉斯没唤住她。
　　原本他们身处的断崖，现在反而成了绝路。
　　三位精灵射手对望一眼，同时一跃而起。王子们背靠背，面朝朝着三个方向神情戒备。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一下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他们可能真要葬身于此了。
　　伊莱丹面朝北边问，“伊洛赫，你有想过我们会怎么死吗？”虽然精灵不老不死，但是从远古活到现在的精灵寥寥可数。
　　“九成九是在战场上。”伊洛赫面朝南边答，“你呢？”
　　“我倒一直以为我会被一大堆子孙的尿布包围。”伊莱丹却答。
　　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一类型的，伊洛赫抖了一下，“密林的家伙，你呢？会不会一直被老爸保护，然后闷死？”
　　“你想吃我一箭吗？”莱戈拉斯没好气的面朝西边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伊洛赫让圣人抓狂的本事快赶上艾儿了。
　　伊洛赫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过会和密林的对头一起死。”
　　莱戈拉斯却微微一笑，“那么，和朋友一起呢？”
　　他的笑容和声音都格外温暖。同仇敌忾的三位殿下突然之间都觉得勇气倍增，热血沸腾。
　　天啊，不要搞得这么悲壮！从旁边树林里钻出来的艾儿听了，实在忍不住了，“殿下们，死在这里你们觉得很光荣吗？”
　　“当然！”三个不同声音异口同声的道。
　　“几个殿下被数百个半兽人群殴？后世的人们会笑死我们的。关键是，你们想让精灵王国一起绝后吗？”
　　“这不是关键！”年轻殿下们几乎都快气的冒烟了。
　　“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一条小道。”艾儿指指自己钻出来的地方，“不如我们边逃边互诉衷肠？”
　　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葬身此处，居然峰回路转，回想起刚刚似乎说了很多丢脸的话的三位精灵王子出现了石化碎裂的征兆。
　　爱隆说的果然没错，这三个好战分子就知道奋战到死。
　　“在这种情况下战死，谁都做得到！”艾儿看着三张不服气的脸孔，唇角隐隐含着挑衅，却又带着无比振奋——
　　“但是，若这样我们都能活下来，我们就能成为传说了！”
　　三人相互对望，都笑了。
　　伊莱丹从她身边走过，“活着的传奇！这个称号我喜欢。”
　　伊洛赫从她身边走过，“你不是活着的传奇，你是活着的笑话。”
　　莱戈拉斯也走过，“反正你用箭指着我的事还没完！”
　　艾儿无语跟上去，实在是拿这仨没办法。
　　他们走向小径边杀边退，半兽人还在叫着追来。
　　伊洛赫一箭射出，冲哥哥道，“后面那个看起来不算太丑，说不定有变回精灵的潜质。”
　　伊莱丹也一箭射飞一个，嗤笑，“你真想把半兽人养在瑞文戴尔当宠物？”
　　艾儿在前面开道，“好吧，你可以留着那个，但是另外三百个呢？”
　　莱戈拉斯冷冷一笑，“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平分算了。”一箭穿过两个喉咙。
　　半兽人继续叫着跑进。
　　四个人的箭袋终于都空空如也。虽然安都因大河就在不远处了，可仿佛他们无论如何也赶不到罗斯洛立安了。
　　唯一的安慰是他们终于救出了夫人。
　　莱戈拉斯朝左看看身边两张一样英俊威武的脸孔，又朝右看看娇美绝艳的艾儿，这时候她留在他身边，竟让他很是安心。
　　每双眼睛中都没有绝望，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决意。
　　“现在呢？”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简单！”艾儿说着当先从腰侧抽出匕首，回头，视线扫过三位殿下，定格在莱戈拉斯身上，朝他略带挑衅的一笑，用人类通用语道，“race you！”话音刚落，身子已经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那神情那话语，这哪像是位上古的凡雅精灵！
　　莱戈拉斯却忍不住唇角轻勾，望了一眼两位爱隆王子，帅气无比的抬双臂伸向背后，当的一声，双剑齐出，追了上去。
　　战到这个时候，什么战略，什么部署也都没有用了，只剩下死拼到底了。
　　双子对望一下，心意相通，拔出长剑，大喝一声。
　　星光下四道轻盈的身影，如闪电般射向数百个半兽人。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2.镜影沉思

　　那的确是个被后世传颂的传奇夜晚。
　　在罗斯洛立安与幽暗密林两位殿下的帮助下，瑞文戴尔的两个英勇王子救出了他们的母亲。但他们被数百个半兽人围攻。精灵们都没有办法想象那场面。那些半兽人好像中了某种疯狂的魔咒，死了一批，另一批又涌了上来。
　　他们的箭矢全部打光，只能用随身兵器，边杀边退。直至大河东岸。河水汹涌，且并无渡河的小船。
　　黎明前的黑暗尤其深重，仿佛他们已无法坚持到太阳升起了。
　　就在一切希望都没有了，罗斯洛立安的卫队长哈尔达率领精灵战士们出现在河岸边。他们穿着白色斗篷，长长的锁子甲，带着金色的头盔，浑身都放着光，将长弓拉得如同满月，夜色下，一道道箭羽射向了半兽人。
　　在短暂喘息的时刻，哈尔达带来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刚抵达河岸时，看见对岸晨光殿下的坐骑在岸边徘徊，立刻渡河将凯勒布里安接了回去，现在已经在卡拉斯加拉顿接受凯兰崔尔大人的治疗了。
　　接着，他们把箭矢给了三位精灵殿下，艾儿也重新骑上了光阴。四位殿下，哈尔达和精灵战士们重装上阵，反攻回去，一直把战线推进到多尔哥多。
　　希望也跟随着黎明的曙光出现。半兽人们四散逃逸，胜利终于到来了。
　　世人常以为，大敌当前就能团结一致。
　　实际上，在遥远的上古，就算有魔苟斯在，精灵一族也很少团结一致抗敌过。在那个时代围绕着宝钻，发生了不少种族之间，甚至亲族相残的惨案。
　　然而，在第三纪元，凯兰崔尔召开圣白议会确实增进了精灵王国间的交流，而凯勒布里安被掠之事虽然惨痛，更在某种程度上促使了精灵王国的团结。
　　于是，中土三大精灵王国联手，用半兽人与座狼的血来偿还凯勒布里安受的折磨。
　　此后四百年间，多尔哥多无战事。
　　黄金森林的精灵战士们带着四位殿下凯旋，闻讯而来的精灵们包围艾儿和双子。
　　女精灵们七嘴八舌说开了。
　　“殿下，这次可要住久些。”
　　“殿下，每次您回来都会带好东西呢。”
　　“你想什么啊，殿下是去瑞文戴尔啊，又不是出去游历了。”
　　艾儿笑了，“那么，我念诗给大家听好不好？”
　　“梅隆树下听凡雅精灵念诗，会不会有很好的治愈能力啊。”
　　“我想变得跟殿下一样美呢。”
　　“算了吧，你那是先天失调。”
　　艾儿轻笑，“治愈心灵的力量肯定是有啦，不过，我想多半会让你们睡着……”
　　男精灵们围住了瑞文戴尔的两位殿下，互相抱臂，热烈的交流着昨夜的战况。
　　落在后面的莱戈拉斯突然羡慕起来。在密林没有什么身份相称的伙伴，唯一能说话的只有塔瑞尔了。
　　“我……”自己应该退场了，在这里没什么他的位置了。
　　哈尔达却一下子勾过他的脖子，“你都来了，更没道理放你走了。”
　　莱戈拉斯笑了，“我私自跑出来，父王会担心。”他要回去领罚了，估计又要禁足个几百年。
　　哈尔达大笑，“你以为是谁通知我们的啊？就是你父王瑟兰督伊。他获悉后，千里传书给我们凯勒鹏大人，森林王国太远，怕救援太迟，望罗斯洛立安予以援手。王立刻让我连夜备战，渡河来助你们一臂之力。王说了，就算密林不是圣白联盟，也是精灵王国的一员。你不计前嫌帮我们的殿下救凯勒布里安公主，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原来，父王竟然……
　　莱戈拉斯心潮澎湃。
　　伊莱丹，伊洛赫也走过来一边一个拉起他的手臂，“走，你那些密林的酿酒秘方，一定要挖出来。”“你那箭术也要讨教一下。”
　　突然相信密林也是这大家庭的一员了。离开战场的莱戈拉斯褪下杀伐之气，也不由得又开心又腼腆，略带羞涩的笑了笑。
　　举目看着同样被一群女精灵围住的艾儿，她也正好回眸，给了他一个无限明媚的笑，却用嘴型比出，“I won！”
　　这一刻，一夜漫长的惨烈厮杀，剧烈的情绪起伏，终于过去了。
　　长睫垂下，他笑了。生平头一次，输赢与否，哦，还有箭指他的那笔帐，也无关紧要了。
　　
　　不是第一次作客黄金森林，而这一次作为拯救公主的英雄之一，莱戈拉斯在这里受到空前欢迎。
　　初冬时分，罗斯洛立安的女精灵准备了绣满华丽金线的绿色长袍，还生怕他冷到似的还准备了一个斗篷。看着那些完全不像罗瑞安风格反而比较像父王风格的华丽长袍，一向穿着简朴的他郁闷父王到底给别人都留下什么印象啊？
　　凯勒鹏顺应瑟兰督伊的恳请，不让他随意外出。于是，每天他都过着吃饱睡睡饱吃的日子。
　　这天早晨，沿着银光河一直走到了镜湖，旁边环绕着构成魔瑞亚外观的三座光辉闪耀的雪峰。云层漂浮在半山腰，像是山脉被某种自然神力拦腰截断。
　　一条白色木板拼成的小码头从岸边延伸至湖面的雾气中。
　　太阳升起，雾气散去，一个美妙的让人屏息的湖出现了。
　　因为三座峰挡住风，湖面安静的一丝波纹都没有。明晃晃的水面如同一面镜子，得名镜湖。湖水清晰的倒影山峦，连色彩的层次与细节的丰富都完美展现，让你甚至分辨不出哪是真实哪是镜像？
　　湖面上静止着一艘雪白的小艇，船头优美的向上弯曲，一双桨放着，却没有人。
　　莱戈拉斯站在小小的码头上，低头注视那面湖水，它像是一个充满魔幻力量的镜子，那一面也是一个神奇的时空。跟他的世界是并行的，相似的，却又永远触不到的世界。究竟他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水中的世界是真实的？
　　在一片静谧中，水下浮上来了一个精灵。他讶异的差点叫出来，却发现那是艾儿。
　　灿烂的长发在脸孔周围的水面上一丝丝飘散开来，她闭着眼，双臂轻轻地在身体边滑动，双腿交错而缓慢的踩着水。
　　他是森林精灵，水性并不太好，看着她像湖妖一般在水中游动的婀娜姿态，又有些发呆。
　　她游到船边，突然抬起头，从水中冒出，双臂搭在船舷上。长发越过如叶般优美的背部，在腰间晕散在水中。
　　她侧脸望着东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颗水珠沿着脸颊慢慢的滑了下来，在腮边凝聚。
　　本不想打扰她，看到此刻却忍不住了，唤了一声，“伊尔……碧绿丝！”唉，好生硬。
　　她回过头来，神情有些茫然，看到是他，随即眼在笑，眉在展，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连同世界也明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她准备朝码头的他游来。
　　“随便走走。”他轻轻一跃，来到她的小船上，“你呢？”
　　“来划船。看到湖水太美，就忍不住下水了。”
　　她一撑身子，破水而出，轻轻坐在船里，又将双腿收上。
　　她长大了。莱戈拉斯突然生出这种奇怪感觉，精灵的容貌不会变化，但如今她纯净的美丽中，多了种难以形容的娇美媚惑。
　　她穿着罗瑞安的长裙，洁白而单薄，遇水而贴在她玲珑的曲线上。纤细的腰，修长的腿，一双莹白的赤足，长发宽阔的分作两股贴在身体两侧，额前头发的水珠还不断跌落在她雪一般的嫩白肌肤上。
　　莱戈拉斯觉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于是，解开自己的斗篷给她。
　　她听话的裹起来，却笑道，“其实我不冷。”
　　是他有点热。
　　斗篷遮起旖旎的景象，他那无处安放的视线也总算可以有所着落了。
　　“你刚刚想什么呢？”她空茫的表情让他很不放心。
　　“我只是在想夫人，为什么那么美好的生灵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莱戈拉斯无语垂首，他们都还太年轻。对于命运的捉弄，还懂得太少。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她丧气得道。
　　他想起在圣白议会时，也曾气愤自己的渺小，“所以，我们才要磨练，才能成长啊。”
　　“磨练啊。”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没开始爱隆的试炼呢，做精灵真是好难哦，她当初为什么没选人类那条“好走”的路？
　　“如果我从没遇见过你，就算选择归属人类，也心甘情愿吧。”她望着远处，浑然不知已将抉择的原因说了出来。
　　莱戈拉斯却听到了。
　　如果，她选择归属人类，那么，他们从来不曾在宁若戴尔河重逢，不曾在黄金河谷看日出，不曾在月落森林里私语，不曾在天幕堕落时告别，不曾在深陷险境中并肩，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湖上聊天。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有了。那么，她归属了短暂的生老病死，而他也有了别的故事，或许遇到别人，也心甘情愿吧……
　　——是吗？如果他从未遇见过她，他会甘心吗？
　　艾儿继续道，“现在想想，自己果然太傻了，真正成为精灵后，我才觉得做精灵并没有那么容易。”
　　莱戈拉斯回想起她的那些传闻，轻轻一笑，“上古的凡雅精灵，享誉四大王国的晨光殿下，你倒不必妄自菲薄。至于你深陷刚铎的事，嗯，就忽略不计吧。”
　　“不要提那个了！”艾儿的脸都红了。
　　回答她的是莱戈拉斯毫无芥蒂的笑，“走，我们到南部骑马去？”
　　“好！”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回到梅隆树林，沿着银光河往卡拉斯加拉顿去的时候，他们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当初在宁若戴尔河重逢的场面。
　　当初就在那条河边，第一次看到变做精灵的艾儿，他连她当时穿着的长裙，她的打扮都记得清清楚楚，跟在密林完全不一样。
　　“对了，你为什么这么熟悉密林的地形？”莱戈拉斯边走边好奇的问，“你去过？”
　　艾儿突然站住，只觉得好像被一箭射中。她怎么忘了，这位殿下特别擅长放松她的情绪后，冷不丁回身一箭的。
　　莱戈拉斯本来只是随口提及，但是她的反应则太过强烈了。
　　于是脱口而出，“你去过！”口气已经不是疑问了。
　　若艾儿能镇定点，或者城府再深点，就可以随便编一个理由混过去了。可是她实在太单纯，还没等她想好借口，表情就完全泄露了，仿佛她做了一个大坏事被抓住了一般。
　　莱戈拉斯望着她的神情，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
　　再次遇见她时，她的穿着打扮完全让他联想不到，但这次在密林里看见那身利落打扮，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而后的种种疑点——那匕首的光芒，她箭袋里的精工箭矢，还有那熟悉地形的口吻，那些疑点全部串联起来，最后指向了一个唯一可能的答案。
　　“上次密林那个入侵者——就是你！”
　　他说出口之后，数百年前那一夜的回忆源源不断的涌入脑海，怒气也喷薄而出，根本遏制不住。
　　是啊，就是她，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只有她的箭曾经追上过他箭的轨迹，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
　　只有她反手持匕首挡了他的短剑，也曾放在过他的喉间。
　　只有她拥有月色下他看到过并呆怔的那双眼睛。
　　——只有她！
　　看到莱戈拉斯薄肤下隐隐透露出恼怒的红云，艾儿也慌了，“莱……”
　　但莱戈拉斯根本听不进了，“你偷入森林王国领地，杀了黑寡妇王，惊扰了大蜘蛛！”
　　“那是……”
　　他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踏前一步，“你一箭阻了我的箭！”
　　她后退了一步，“不……”不阻她就要被他射穿啊！
　　他又踏前一步道，“你还用匕首挡我的短剑。”
　　她再退一步，“不……”不挡她要被他刺个窟窿啊！
　　“不？”她还否认？莱戈拉斯怒气值瞬间飙到最高点，“我还用箭指着你让你回头，你都不澄清！”
　　艾儿也生气了，“没错，被你的箭指着，附带提一句，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那时并不知道你是谁啊！但是你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莱戈拉斯怒道，突然一顿，“这是你对我拔箭的原因？你在报复？”
　　他真是挑了一个再糟糕不过的时机来算那笔帐。
　　艾儿也提高声音，“我解释过我不能看着爱隆王之子受到伤害，我别无选择。”
　　莱戈拉斯的声音沉了下去，但是冰蓝的眼眸却扬了起来，“所以你选择伤害我？”
　　知道那件事越扯越臭，艾儿接续前面的话题，“总之，那时候我不认为那是个很好的时机让你看到我。我该怎么办，说声嗨，你还记得我吗，五百年前我们见过面？”
　　但显然这解释不能平息眼前这片叶子的暴怒，“你到底在想什么？！宁可被我射一箭，也不愿意让我看到你，不告诉我你是谁？”
　　艾儿不由自主的又退后了一步，背撞上了一棵梅隆树，已经无路可退。想往旁边躲开，但莱戈拉斯更快一步挡在她面前。
　　莱戈拉斯雪白的皮肤下隐隐露出血管的青筋，低下声音，压抑着愤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杀了你！”
　　这是让他最生气也最恐惧的事，他知道最后那一箭他射中了她，虽然不在要害。但那样的距离，失之毫厘，也可能造成致命之伤，他无法想象如果那一箭真射死了她，当他走过去，看到斗篷兜帽下面是她的脸孔……，想到这里长袍下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发抖。
　　艾儿呼吸一窒，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愤怒的脸孔不及她寸许，“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才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那个总是笑的如一抹清润的风、吐息如花瓣般的王子，此刻不断逼近的面孔森冷让她害怕，她抬手想推拒，却被他一下子擒住手腕，死死压在树干上。
　　手背的皮肤被树干摩擦，整个手腕都麻痹的失去知觉了，她用力挣扎都纹丝不动，由此可见面前的精灵有多么生气。在密林里小心翼翼的帮她敷药包扎按摩的殿下呢？
　　她手臂上的白色绷带刺激他的双眼。他相信她，珍惜她，保护她时，她回避他，隐瞒他，欺骗他！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曾有的那些对话，共同经历的那些风雨，还有他珍视她的举动，都成了莫大的讽刺呵。
　　紧攥着她的手还在不断收拢。
　　“痛！”她不由惊呼出来。
　　“痛？你连死都不怕，还怕痛？”莱戈拉斯讥讽的低笑。
　　他真是全心信赖她的。即便在密林他依旧对双子有所疑虑时，他也从来没怀疑过她。正因为如此，在他发现她依然对他诸多隐瞒，那种背叛的感觉尤为强烈，像是被她从背后捅了一刀。理智正在迅速离开他的头脑。
　　“难怪你隐瞒苏醒的事实，也不愿意让我见到你，为了两个刚认识的殿下对我拔箭相向！在我为你趟多尔哥多的浑水，甚至可以为了你们的领主夫人送命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操纵，还暗笑我的愚蠢？”
　　“不是不是不是！”这天大的误会让艾儿眼眶也红了起来，一叠声的摇头否认。
　　“住口！！”莱戈拉斯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了，左手扬起，短剑光芒一闪，她以为他真要刺过来了，吓得闭眼，却没想到，刷的一声，那雪亮短剑只是插在她脸孔旁的树干上。
　　他的下颌线条显得极其刚硬，咬牙道，“真行啊，你！耍的我团团转！”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张甜美纯洁的脸孔下藏着如此复杂深沉的心思。
　　这时，正在林子里晒太阳闲晃的林谷双子看见莱戈拉斯和艾儿站在梅隆树下。刚要过去招呼，察觉气氛有点不对。
　　艾儿衣衫不整，穿着莱戈拉斯的斗篷，靠着树干，眼睛微红，神情委屈。
　　莱戈拉斯死死挡在她面前，一手压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持剑扎在她脸孔旁，神情很森冷……
　　——这，这，这怎么看都是密林王子在用武力欺负小晨光嘛！
　　嗖嗖两道影子，双子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居然没扯动，可见他是用了多大气力。双子对视，再同时使力，才把他架离了那棵树。
　　伊莱丹正色道，“我当你是朋友，艾儿却是家人。”言下之意，他不会袖手旁观他施暴。
　　伊洛赫则很干脆的说，“只有我可以欺负她。”被哥哥利眼一扫，改口，“好吧，谁也不能欺负她。”
　　伊莱丹了解莱戈拉斯，他绝不是无理取闹的精灵，当然艾儿也不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极大的误会。他望着莱戈拉斯怒极的侧脸劝道，“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真动手，你会后悔的。”
　　暴怒渐渐平息下去，莱戈拉斯望了一眼双子，沉默半响，甩开他们，插在树上的短剑也不管了，转头离去。
　　连伊洛赫都察觉莱戈拉斯的怒气不同寻常，“哇，你是放火烧了他的林子，还是下手杀了他全家？”
　　艾儿依然呆呆的靠着树，动也不动。
　　伊莱丹看着莱戈拉斯原本轻盈的步伐现在却一步一个坑，丢给艾儿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3.泪雨瀑布

　　等艾儿回过神来，三个殿下都不见了。她双手握着那支短剑费了好大的力气，就差没用脚踩在树上，才拔了下来。
　　拿着那支莱戈拉斯几乎不离身的剑，又难过又委屈。如果早在圣白议会时就坦白告诉他了，事情就不会演变的这么糟。还是先道歉，但那些平白冒出来的罪状，她一定要拒认到底。
　　想归想，真要付诸实践需要很大勇气，尤其莱戈拉斯的暴怒确实吓到她了。这么一个磨蹭，又过了几天，她才在泪雨瀑布下面找到他。
　　日间的瀑布少了月夜的清冷，却更见剔透，一道小小虹影挂在瀑布上。水潭边，坐着莱戈拉斯。
　　金发在虹影下闪烁，梅隆叶在他身畔轻舞。他仰头看着远方。冬季的暖阳下，他只随意披着外衫，衣襟半敞着。裤脚卷起，玉白的双腿浸在清澈的水潭里。水珠溅起，落在他的发梢和身上，又沿着敞开的胸膛上滑落。虽然没有累累的肌肉，但他光滑而结实的胸膛与小腹如同百炼而成的精钢，完美堪比远古雕像。
　　他身材修长挺拔，姿态轻盈灵动，会让人错觉他并不壮硕，但见识过他开弓的惊人臂力，再看到衣衫掩盖下那幅强健体魄也就不意外了。
　　艾儿将视线定格在他脖子以上，蹭着走了出去，把短剑双手递上去。
　　他默然接过，表情淡漠疏离，完全没有之前的温柔和煦，恢复成千年前，她初次见的那个高贵的辛达精灵王子的模样。
　　沉默片刻，两人同声道，“对不起！”
　　莱戈拉斯停下来，接着又道，“是我不好，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我气昏头了。”顿了顿，又郑重地道，“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瑞文戴尔的两个殿下轮番跑来轰炸了他，一边比剑一边斗嘴，说从来没有发生过男精灵欺负女精灵的事，甚至一直追述到远古时期，令他不胜其烦。
　　她松了一口气，不禁微微一笑，“是我不好……”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莱戈拉斯冷冷的打断她，“虽然我不该动手，可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说罢，起身抄剑准备离开。
　　艾儿知道他多么冷静理智，这个时候跟他耍赖哭闹，或者求他都没有用。
　　“这不公平。”艾儿突然开口。
　　他背影一顿。
　　“你说了你想说的，却没给我机会说我想说的。”她激他。
　　果然，就见莱戈拉斯转身，脸色白的发青，回来坐下，赌气道，“好，你说！”
　　她挑了一个不会近的让他不自在也不远到疏离的地方坐了下来，“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有点晚。重逢后我应该立刻就告诉你，但是我不想破坏那时的气氛。后来没提，因为这件事情对我而言，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
　　“什么？”莱戈拉斯觉得理智又开始插着翅膀飞离他。
　　“有很多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你不也看得很淡？”她瞄了他一眼，“反正我没有受太大伤。”
　　好吧，他死命拽回理智细胞，且听下去。
　　“我从不想伤害你，我宁可受伤的是我。我更没有设计你。”
　　嗯，这点他也信。真要说设计他，那大概是伊莱丹。
　　“那次我带着脚踝的伤，足足走了两天才走出密林，我也付出了擅闯密林的代价。这样你会不会少气我一点？”她又道，“我们彼此都用箭指过了，也拔剑相向过了，算扯平了吧。”
　　他听了，只是摇摇头，“你根本没有明白。我问你，如果不是我发现，你会主动告诉我吗？”
　　呃，她是不会。
　　“这不是你觉得不重要就可以不提的事。”他失望的道，“我救助你，保护你，希望你平安快乐，信任你，陪伴你，跟你一起深入险境。但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呢？”
　　她又没法开口了。这位殿下的口才好的仿佛出生瑞文戴尔。
　　“你不告而别，对我隐瞒改变的事实，不愿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危机时候只用箭指着我……，这一切，就好像，”他一手抬起抚着额角，眼中闪过一丝痛，“……就好像你根本不信任我！”
　　什么？她心中打了一个突。她怎么可能……，啊，不，他说的没错。她的确不相信他了。从前她是全心全意的信赖他的，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信任他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
　　记忆回朔，回到千年之前。
　　那也是一个午后，一个阳光映照金叶的午后，就像现在。
　　艾儿呼吸不畅。隐隐觉得有一个残酷的，令她完全不想回顾的事实就要被剥开了。
　　就在安罗斯之丘的午后，一棵硕大的梅隆树下。
　　——他回答她，不会。
　　原来，那个回答不仅摧毁了她的希冀，颠覆了她的世界，也葬送了她对他的信任。
　　从那以后，她不再相信他了。不再相信他是可以依赖的，不再相信她可以对他无话不说，也不再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相反，她觉得他可能会是她的最大加害者。
　　莱戈拉斯双手搭在膝上交握，微微扬起头，“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
　　她发怔般的缓缓摇头。
　　“就在这里，在我们重逢后，在我给了你机会解释，在我以为我们没有芥蒂，在我问你还有什么隐瞒时，”他轻轻地，一字字道——
　　“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撒谎。”
　　她不由得闭起双眸。呵，是了，在那个月落森林的夜晚，她确实对他说谎了。
　　而最令她难过的是，刚刚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用的是「难过」而不是「生气」。他看起来有多生气，他心里就有多受伤吧。
　　她总把自己定位在两人之间的可怜虫和受害者的位置上，因为她那时的生命在美丽而高贵的他看来孱弱如蝼蚁，短寿如浮游。因而她以旁人无法想象的驱动力去走了永生与试炼的道路，她要变成美丽而强大的精灵，回头来证明给他看，他错了。苏醒成为精灵，也有了同样尊贵的身份，经过王之试炼光芒耀眼的让他重新认识她，这才是她心里的剧本。而在那之前，她没有信心也没准备好让他见她。
　　所以她是受害者，他的骄傲与尊贵的受害者。
　　但莱戈拉斯又何尝不是受害者，是她的倔强与自尊的受害者。
　　她终于想通了，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必然会提到那个回答，那个她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回答，连同那个她再也不会去询问的问题。
　　莱戈拉斯轻轻哼笑了一声，“当你现在对我说话时，我不禁会想这是真是假。你根本不相信我，我又怎么相信你？我已经不知道你是谁了，就算你外表变成精灵又有什么用？内心深处，你根本还是一个人类，一个心机狡诈，满口谎言的人类！”
　　“我可以原谅你不告而别，原谅你的隐瞒，原谅你擅闯密林，原谅你用箭指着我，”他敛下了怒气，蓝眸恢复冰冷，起身只丢下一句——
　　“但欺骗我这件事，我绝不会原谅你！”
　　
　　原本以为救出凯勒布里安就一切太平的四个年轻精灵得知她的伤势一直反复。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时候也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以为自己依然在半兽人洞穴，连凯兰崔尔都不认识。
　　艾儿经常看到凯兰崔尔独自站在瞭望台前，浑身都散发这一股忧郁疏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让她觉得挫败而悲伤。
　　这天，凯勒鹏召集他们四个，告知他们决定马上送凯勒布里安回瑞文戴尔让爱隆医治。
　　已近隆冬时分。虽然不是一个翻山越岭的好时机，但凯勒布里安多留一天，就多受一分罪。凯勒鹏派了一队精兵护卫随行，双子自然是护送母亲的，艾儿也要回瑞文戴尔继续试炼。不过来自森林王国的殿下则可以功成身退返回自己的国度。
　　自泪雨瀑布分开后，艾儿和莱戈拉斯就没说过话。莱戈拉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艾儿觉得说什么都没用。连碰到也尽量回避视线。就算万不得已要说句话，中间还有个双胞胎传声筒。这样诡异的情况一直持续着。得知他要回去，艾儿虽然有点失落，但也觉得解脱。
　　没想到两个没心眼的殿下却在这个时候多了句嘴。
　　伊莱丹道，“这一路危险，反正莱戈拉斯也要北上，不如跟我们同行，顺便拜访瑞文戴尔，再回密林不迟。”
　　伊洛赫立刻赞同，“你也没去过林谷吧。去学，不，去玩玩呗。”
　　艾儿听了只差没跳起来，一叠声说，不不不不不行！！
　　凯勒鹏略思考了一下，“我马上修书给你父王，相信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双子甚是满意爷爷的大力支持。看，王对王的层面都摆平了，还有什么问题？
　　艾儿心里狂喊，我有问题啊！！！
　　数道眸光向绿叶王子投射过去，「快拒绝啊快拒绝啊！」艾儿又开始下咒。
　　莱戈拉斯双眸眨动，微笑点头，“好啊，那就打扰了！”
　　于是，四个男精灵就此决定，也顺带确定了艾儿的可悲命运。
　　两位殿下高兴的一边搂莱戈拉斯脖子，一边拉手臂，“一定要你好好尝尝我们瑞文戴尔的美食美酒。”（瑞文戴尔出名的不是这两样吧？）
　　艾儿实在是搞不明白，原来一见面打的昏天黑地的三个殿下，居然结为莫逆至交了？她真是一点也不懂男精的想法啊。
　　莱戈拉斯英气的脸孔略带腼腆的笑了笑，显然也很高兴。
　　瞧，对别人都春风拂面，一见她就寒冬呼啸了。
　　哎，这一路回瑞文戴尔，她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虽然风吹雪舞的山路不好走，兼之母亲的伤势不乐观，但年轻精灵们回程的步伐很轻松，总觉得回到瑞文戴尔，有了魔戒维雅，一切就会改观。
　　护卫送马车刚刚翻越高山隘口，暴风雪又袭击山顶。林谷殿下们接连在狭窄的山道上穿过，莱戈拉斯刚要走过去，没听到跟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本跟在背后那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时，艾儿全身缩起，减少散热，蹲在突出石壁下面的小小山洞里等待风雪过去。刚刚慢了一步，结果风大的就看不到前路，不知道哪个弯拐错了，跟丢了。
　　她并不担心，曾经如此数天等过雪豹，等雪小了点再判断方向追上去不迟。所以只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发呆。
　　“你在干什么？”
　　莱戈拉斯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
　　一看到她不在身后，就想也没想的沿路回去找她。看她缩成小小一团躲在石壁下面不大的空间里。饶是他眼神锐利，才会注意到那不是块石头而是她的斗篷。
　　“跟丢了。想等雪小一点再走。”她忙解释。
　　莱戈拉斯见她无恙，看看山洞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呼啸甚至凄厉，也只有等等了。抿了抿唇，钻进山洞，他默不作声的抖了抖斗篷和兜帽上的雪。用从黄金森林带来的固体燃料升了一堆火。
　　看到他身上满是积雪。她心里有些感动，明明生她的气也不原谅她，但是天性善良的他还是回头找了过来。以前还是人类时，总觉得他对她很冷漠也很不耐烦。现在她知道他其实是温柔的，是要细细领会的温柔。
　　待他也坐下来。她突然觉得山洞小了点，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静静的坐着。
　　火光映照着冰壁，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带来了一丝暖意，却完全没有改善气氛。
　　再没有比这个更冷场了吧。艾儿抱着膝盖想。
　　“其实，以前等雪豹时也连续数天都这样的天气。”她的手拨拉着身边的雪团，纯粹没话找话。
　　莱戈拉斯沉默。
　　“在隆恩湾潜水观察海蛇皇的习性也差不多，海里很冷。”她眼睛望着上面的冰壁道。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继续不言不动。
　　“想想看，在魔瑞亚挖山之心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头转到另外一边，像说给自己听，也没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
　　“你去密林南部做什么？”他突然问。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接话，顿了下才答，“收集黑寡妇王的蛛液。”
　　她还真有不少奇遇，莱戈拉斯看看外面，“雪小了。”
　　“走吧。”艾儿只差没一跃而起了。
　　莱戈拉斯望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心里是有多开心能避开他啊。这一路，她躲他躲的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
　　那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看在艾儿眼里甚是冰冷。他转身的背影也那么遥远。
　　她在躲他，因为怕自己一见他就忍不住情绪和话语一同倾泻而出。此刻，更是没来由的丧气一股脑的涌上来了。要是不说的话，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以后，”她突然道，“我再也不会隐瞒你什么了。”
　　婉转动听的声音令他的背影一下定住。
　　“我再也不会擅闯密林了。”
　　他缓缓转身。
　　“再也不会欺骗你了。”
　　他的长睫一点点扬起来。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用箭指着你。”她的嘴唇微微的抿起，声音略哽咽。
　　他望着她的眼睛，果然看到晶莹的泪珠如雨纷坠，又被她倔强的擦去。
　　他想开口，薄唇蠕动，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她垂下双眸，破罐破摔的道，“就算，你一直生我的气也好，”
　　她的唇轻轻颤抖，“你再也不相信我也好，”
　　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你绝不会原谅我也好，”
　　“但是，请你……”她抬起美丽的双眸，“别在难过了，好吗？”
　　他沉默的望着她，那双蓝眸为什么那么深，深到让她看不出他的情绪。
　　在她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僵硬的左胸位置便开始软化。
　　他不断的提醒自己沉住气，别那么没用，可是那些「再也」有种轻易攻破他心防的力量。
　　她的眼泪混合那一连串的「也好」，更让他心中的壁垒纷纷倒塌。
　　而最后，她竟然看穿他现在更多是受伤。
　　……这让他突然萌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马上抹去他们的距离，到她面前，把那听入耳中的声音，映入眼中的形象变成肌肤可以感觉的温度，怀中可以碰触的柔软。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还在生气，也不原谅她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他的薄唇缓缓开启，“我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她双手抬起，退后一步，“没问题。我离你远远的。”
　　嗄，他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他发现她头顶上一大片厚重的积雪因为山洞温暖，开始融化并往下滑。
　　“小心！”他想也没想的窜过去，用身体护住她。
　　但是冰封的地面太滑，这位身手矫健的密林王子连同面前的精灵一起摔倒，脑袋还撞了下冰壁，痛得眼前金星乱晃。
　　同时，一大片积雪哗啦的坠下，掩盖了火苗，山洞顿时一片漆黑。
　　刚刚还说要保持距离，转眼间成了这样。
　　被放倒的艾儿慌忙道，“莱戈拉斯，你怎么样？”压在她身上的精灵一直不动。他是伤到哪里了？
　　“没事。”他缓过劲来，随即撑起身子怕压到她，“你呢？”
　　“还好，唔……”这时才感觉到他的体重和背脊撞上冰壁的疼痛，闭上眼，不由低低的唔了一声。
　　只是那一声极具凡雅精灵的娇柔软腻，尾音又长长地拖了开去，如羽毛一般轻薄飘渺。　
　　莱戈拉斯刚撑起一半，身体一僵，觉得那羽毛仿佛搔到了心尖上，一股难以言语的异样从那里传开，散入四肢百骸，身体便有些酥麻。
　　锐利的双眸垂下，那张极惹人怜爱的小脸就在眼前，花瓣般的柔嫩脸颊，伴随香甜轻微的吐息，睫毛微颤，澄亮的双瞳缓缓张开，眸光柔而无辜的望着她。他不由感到一股清浅的甜意自心口缓缓升起，而后弥漫喉间。
　　她睁开眼，黑暗中还是一下子就看到他细致如美瓷、几乎不见毛孔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半敛半露那清澈的眸深邃的瞳，映着高挺的鼻梁，浅粉色的鲜嫩薄唇和细淡的青色胡茬，此刻的他异常好看。她隐隐察觉一股热流从心头慢慢浮上，而后涌上脸颊。
　　可，可是，他们实在靠的太近，她一动都不敢动，因为敏感的皮肤磨擦到他衣服下偾起的肌肉；她不敢眨眼，因为她的睫毛会扫过他挺直的鼻梁；她不敢吐息，生怕会与他的鼻息纠缠；她更不敢开口，唯恐那会与他的双唇相触。
　　她既羞且怯，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也引起了他的尴尬和浑身的不自在。曾隐约用眸光膜拜过曲线的娇软身躯就在他身下。他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敏锐的触觉沿着身体的肌理甚至能清楚感觉她每一分玲珑每一寸起伏……
　　这一刻稍纵即逝，却又永恒如时光。
　　而洞口好死不死居然传来双子的声音——
　　“哎，雪都停了，你们到底还走不走啊？！”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4.瑞文戴尔

　　“看，伊姆拉崔河谷。”
　　伊洛赫骄傲欣喜的指着左前方。
　　瑞文戴尔的精灵骑兵出来迎接。为首的一个穿着闪亮铠甲，金发闪耀，微微颔首道，“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葛罗芬戴尔。”
　　哦，他心目中的偶像呢，独战炎魔也不畏惧巫王的远古贵族，也是双子的师傅，莱戈拉斯忙下马郑重的回礼。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如云般净透，可是看坐在精灵神驹上的英姿，听说全灭红角隘口的壮举，他依然还保持巅峰状态。
　　很多疲惫的旅人，在黑夜里绕了很多山路，只为了能一窥晨曦中的瑞文戴尔。
　　当第一缕镶嵌着金边的紫色霞光露出天际，莱戈拉斯把头探出悬崖，起伏的绿色山峦还有高低错落的瀑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那么宁静美好。林谷的宫殿安卧在山谷的怀里，这些山脉在远古时期曾经隔开了黑暗精灵的西去之路。
　　随着太阳渐渐明亮，大地的柔光发生了变化。湛蓝，葱绿，纯白，他一直不明白在幽暗密林曾经看到的远古画作上，为什么美丽安手中的红巾是那么鲜亮，露西安身上的蓝衣是那么明艳。原来在这样景色与光线下，所有物体的颜色都那么饱满浓郁。
　　伊莱丹回头朝他一笑，“欢迎回家，莱戈拉斯。”
　　瑞文戴尔被称为最后之家，伊莱丹这句话一语双关，在寒冬之中让他甚为温暖。
　　那时候的他尚不知道，数百年后，他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也终将被载入史册的一段征途将从这里起步。
　　
　　瑞文戴尔的危机解除，爱隆也终于迎回了爱妻。
　　凯勒布里安的外伤终于痊愈，时常能起床，靠在窗边听听鸟叫与水声，在院子里慢慢踱步。她很少开口，但是看到别人的欢颜，她竟然也会微微弯起唇角。
　　精灵们有志一同的不再提起过往，伤口表面结疤并不代表已经痊愈，他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快乐的生活，营造欢乐祥和的气氛，希望有一天，凯勒布里安能真正忘掉伤痛重拾笑颜，回到他们中间。
　　爱隆经常泡在药剂室研究那些令黑暗伤痕消散的方法，而莱戈拉斯对于医药学也起了浓厚的兴趣。他聪明好学，爱隆天生喜欢传到授业解惑，恨不得将毕生医疗知识倾囊传授。
　　不过爱隆传授莱戈拉斯的第一课并不是医学。
　　讲到这里，则不得不提一下从雪山下来之后，发生在莱戈拉斯和艾儿之间的一段小插曲。
　　自从雪顶那场意外后，每当他一靠近，小姑娘就红着脸走开。次数一多，他也觉得别扭。
　　他唤住她，“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我什么也没做。”她立刻澄清。
　　他不由得瞪她，“我有那么难相处么。”他近来脾气是有点大，说话重，但她也不必如惊弓之鸟。
　　“你比较记仇。”她瞄向旁边，像是在找退路。
　　他眼睛一眯，“咳，我要说的是，我们这样大家都会觉得奇怪，爱隆王也会过问的。”
　　他们哪样？艾儿渐渐沉静下来，“那你要怎么样？”
　　“我们，”莱戈拉斯觉得下面的话有点难说，“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对，就回到之前的状态就好。”
　　艾儿乖巧的点点头，睁大一双眼睛，“那么，你指哪件事情没发生之前？”
　　啊，他被噎住了。是他在梅隆树下施暴呢，是泪雨瀑布的绝不原谅呢，还是雪山顶上那个……？
　　莱戈拉斯脑中一片混乱，从来满口珠玑也差点结巴，“嗯，嗯，就，就宁若戴尔……”河汇聚的瀑布。
　　“宁若戴尔河的重逢？”在那之前她还是人类呀，艾儿点头，“简单，在那之前你主动跟我说话的次数我双手都数的出来。”
　　莱戈拉斯顿时有种自作孽的感觉。而自那以后，她就再没跟他说过话了。
　　所以，当爱隆说要有话跟他谈，双手放膝坐在书房的绿叶王子心中不由得回想起上面的场景，一阵背脊发凉，这位洞若观火的王该不会察觉了什么。
　　只是莱戈拉斯没想到他在瑞文戴尔上的第一课，竟然是精灵的礼仪篇。
　　爱隆先声夺人，声称自己虽然不是他的亲族，但到底是个关心他的长者，接着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去讲述精灵族是个多么注重礼仪的种族，有着比人类更加古老的优良传统。
　　就在莱戈拉斯一头雾水时，爱隆开始讲述埃尔达精灵婚姻习俗。
　　他说明莱戈拉斯虽然已届适婚年龄，虽另一方苏醒时间不长，双方意属自然是好事，但也必须要遵守万年来的习俗，先互赠银戒作为信物，没有信物太草率。大部分精灵婚姻还是要等到父母首肯，双方的亲族齐聚一堂，公诸于众。通常先订婚满一年才可结婚。特别是，爱隆强调，埃尔达精灵绝不会因为肉体欲望而动摇意志，意志是身体的主宰，婚姻大事他们极少轻率。
　　时近傍晚，莱戈拉斯听得更加昏头昏脑。
　　爱隆顿了顿又道，当然这是诺多的习俗，辛达也是类似。阿门洲凡雅的习俗他无从得知。但这等大事莱戈拉斯一定要先去黄金森林对凯勒鹏及凯兰崔尔大人说明，他们两位就相当于女方在中土的亲族。然后再西渡去阿门洲，征得瓦尔妲同意或至少要至高精灵王英格威的同意。否则，他这样的行为，咳咳，对姑娘的声誉不好，对艾儿很不公平。
　　听到这里，莱戈拉斯这才明白了，扭头看窗户外面偷偷飘走的一丛黑发。
　　呵，原来雪山的事终于还是东窗事发，双胞胎虽然当时没说什么，原来跑回去给老爸告状了。恐怕是为了报复当初他跟他们打架吧？
　　爱隆是以为他对艾儿行为不轨这才兜圈子讲了这么一大篇。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可是跳进贝烈盖尔海也洗不清了。
　　若说上次树下施暴是他头脑发昏，雪山扑倒可真是意外了，什么也没发生。
　　真的吗？他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露出红晕，如果不是双子出现，会发生什么他真的不知道。难道，他是少数会因为肉体欲望而动摇的精灵？他怎么觉得自己还挺善于自我克制。
　　但是爱隆的一番话令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艾儿的心灵和声誉都有所损害，再加上那个越描越黑的小插曲……，也因此萌生了道歉的念头，可是艾儿一直不太搭理他。
　　爱隆王看着莱戈拉斯玉白的脸孔忽红乍白的，这小子在转些什么念头啊。
　　
　　莱戈拉斯彻底迷上了在瑞文戴尔的日子。
　　至今夹在两道悬崖之间的这座林谷，曾有无数精灵和人类来来去去，至今依旧敞开大门，和历史，和现世，好像都没有一点违和感。
　　他的院落带着一个小小的喷泉。
　　矮墙下，玫瑰，薰衣草，牵牛花，百合正开的热闹无比。
　　宫殿的墙壁非常厚，里面透露出丝丝凉意。
　　窗外还有令人陶醉的美景，群山与瀑布就是他的窗帘。
　　他在宫殿不远处的花圃里开辟了一小块药草田。
　　在月亮穿过天鹅座时，播下阿夕拉斯的种子。
　　橄榄树下的蓝色车世菊，或许是某位最后同盟战士长眠的所在。
　　鼠尾草与薰衣草花田带来了多瑞亚斯的美妙画卷。
　　他睡在菩提树上被来自贡多林的杜鹃叫醒。
　　瑞文戴尔数千年的历史沉淀，而他，正在历史最顶层的那一小块土地。日复一日，等待天狼星陪伴在太阳旁。看着满目的草药长成，终于，欣喜不已。
　　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会让思想变得更深邃。
　　他站在碧池的石桥上看了一眼那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的钟楼，踱到桥的一端，再踱到最高处的瞭望台又回来，默默记住脚下每一块石板。
　　而夜晚，天空就像是有一道银链抛向了空中，瓦尔妲点亮的群星在天幕闪烁。
　　在这里，连时光的流动，似乎都是轻缓慵懒的。
　　头顶上石壁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的上个纪元。他端着一杯葡萄酒坐下来，听着那些古老三角楣对他诉说远古英雄的故事。他们可以慢慢聊。
　　……反正，有的是时间。
　　
　　在剪下亲手栽种的阿夕拉斯的第一片叶子后，他去找她。
　　下午的阳光中，艾儿坐在一个高高的，绿茸茸的草坂上，一腿放在地上，一腿曲起，手里拿着一支鹅毛笔，托着小巧的下颌，白色半透的指尖在细嫩的脸颊上闪光，歪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长长的头发全都盘在脑后。
　　她的坐姿毫无精灵公主的优雅，反而显得特别俏皮，凡雅精灵天然优美的仪态让她一举一动都充满美感，哪怕，不是很端庄的模样。
　　“嗨！”他在下面的石板路上唤着她。
　　她垂下头来望他。
　　他轻轻踱着步，“我要去图书馆，一起去吗？”
　　她看看身边散落一地的论文纸，摇摇头。
　　她要去的，只不过她要和他间错开来。
　　当日薄西山时，她点燃一盏小油灯，独自走进硕大空旷的图书馆，有这么多书陪着，她一点也不觉得孤单。油灯挂在书架旁边的钩子上，想去拿上一层的《蕾希安之歌》，够了又够居然够不到，正要去拖个梯子过来，身后多了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替她拿了下来。
　　她转身，背后站着一个年轻的金发精灵，她偷偷避开他来图书馆的举动被发现了。
　　圆顶的雕花玻璃将余晖撒入，五彩斑斓的光芒投射在黑白大理石地板上。一直顶到天穹的书架一排排的竖立，扭曲了光线也模糊了时空。背靠的书架上累累的图书沾着些微灰尘，却散发着久远年代的味道。
　　莱戈拉斯站在暮色的书架旁，被知识洗涤了杀伐之气，带着浓浓的书卷味，如同身在梦境中的文雅而略显幽静。
　　把她困在书架和胸堑间的莱戈拉斯望着她面色沉静。
　　她看着他时，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笑颜绽放，整张小脸都在发亮。
　　默然片刻，他把书递给她。
　　“谢谢。”她垂着头回答。
　　“不必客气。”他的吐息微微拂上她的脸颊。
　　为什么这么平常的对话，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等着他指责她又一次欺瞒，但没想到他居然走开了。是她错觉吗，总觉得他的背影有些丧气。
　　靠着书架打开书，从里面滑落一张小小的莎草纸便笺。
　　她好奇拿起来打开一看，纸上粘着一片细长翠绿的叶子，带来浓郁甜美药香，还有几行鹅毛笔写的昆雅语——
　　To：El
　　这是我亲手种植的第一片阿夕拉斯的叶子。
　　我很抱歉。
　　From Legolas
　　在叶子带来的香气中，她把那张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便笺连看了二十遍。
　　阿夕拉斯是西方皇族带来中土的疗伤圣药，无论怎样的伤口只要敷上了它就能愈合。
　　这是他邀她来图书馆的原因？
　　美妙的瑞文戴尔竟然也让这位实用好战的王子学会如此文雅含蓄的方式道歉。
　　细细的观摩那不太成熟的笔体和完全不相称的流畅笔锋。
　　她的眸光投注到不远处，在书架前转来转去装作看书的修长身影。——他是练了很多遍吧？
　　虽然她怀疑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事而道歉，但看在他别出心裁的份上，唇角不由得轻轻勾起来了。
　　……她就原谅他这一次好了。
　　
　　为了不给伤患增加「我是伤患」的精神压力，爱隆并不时时刻刻守在凯勒布里安病榻前。他布置作业给五个年轻精灵，美其名曰不虚纵光阴。
　　当莱戈拉斯第一次看到艾儿的论文卷轴时，也吓了一跳。
　　读书会也在继续。莱戈拉斯对讨论政体皇权没兴趣，只集中在对他极有用的野外生存知识，动植物学还有医药学。
　　他也时常跟着两位瑞文戴尔殿下一起去找葛罗芬戴尔。没想到轻飘如云的金花领主将他们操练的仿佛战场上的士兵。原来只会单兵格斗，只玩过战棋的莱戈拉斯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战场的严酷。
　　他在夜晚料理药草田时，看到艾儿在山顶观察星象，绘制埃尔达的星辰图。
　　当他听说亚玟提及地图收藏室里有中土草药分布图时，立刻赶去，刚好碰到查看航海图的艾儿，她大方的让出了地图室，还对他笑了笑。
　　这天中午，凯勒布里安突然陷入昏迷，让大家甚是紧张，满满的站了一屋子。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凯勒布里安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痊愈。
　　爱隆坐在床边闭上眼，流露出悲苦。随即，他挥挥手，让大家都出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莱戈拉斯和艾儿不知所措在图书馆里面泡着，听从爱隆的指示，继续生活，装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为什么这么爱书？”他好奇。
　　她轻轻一笑道，“说过的什么终究会被遗忘，只有文字，才会被隽永而无声的铭记。”
　　“有这么神奇？”
　　“来闻一下。”她捧起书，送到他鼻子跟前。
　　他深深吸了口气，闻到的都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幽香，“是什么？”
　　她也捧着书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张开双眸，将书的封面在脸颊上轻轻一蹭，“是时间的味道啊。”
　　他并不特别爱读书，但是他知道很喜欢一样东西的感觉。他对待弓也是同样。
　　她捧着书，坐到旋转台阶上。
　　踩在一个最高的木梯上，莱戈拉斯脚不沾地的轻盈在书架左右穿行，寻找古老的有关龙的书籍。
　　更多时候，他们并不交谈。
　　散落在木桌上的书，被风轻轻的翻过一页。
　　每个片段的分镜看似毫无意义，却又悠长而回味无穷。
　　突然，夜色中传来一阵低缓的歌声。
　　自从凯勒布里安昏迷后，瑞文戴尔就不再有歌声和琴声了。
　　坐在图书馆环形台阶上的艾儿。
　　站在书架梯子上的莱戈拉斯。
　　凭窗仰望群星的亚玟。
　　树下盘腿而坐的伊莱丹和靠着树的伊洛赫。
　　站在露台上林迪尔。
　　在日光浴室里的埃雷斯托。
　　还有在琴桥旁的葛罗芬戴尔。
　　他们都听见了。
　　那是爱隆的歌声。
　　“……
　　通常事情的结束都是死亡，
　　但首先会有生命，
　　潜藏在这个那个中间，说也说不完。
　　其实都早已在喧哗中落定
　　寂静便是情感，爱也是恐惧，
　　绝美的光芒，野性而无常，
　　那些艰辛的悲惨和痛苦的过程，
　　都埋藏在生的困窘下，说也说不完。
　　对生命的挚爱，没有使英雄成为生命的奴仆，
　　……而生命中所有的灿烂，最后，都要用寂寞来偿还。”
　　爱隆极少展露歌喉，用遗传自露西安的美妙声音与强大歌声的力量，当他唱起了这段歌时有种令大地都沉寂的力量，鸟不再鸣，花不再开，水不再流，星光黯淡……
　　而最后那一句，低低地在山谷回荡，更是凄婉到世间没有任何生灵能承受住如此大的悲恸。
　　书掉落在地上，艾儿一下子冲出图书馆。
　　莱戈拉斯立刻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追了出去。
　　爱隆呵，身历珠宝之战和最后同盟之战，曾经目睹过魔苟斯的陨落，曾经在击败索伦的战场上建筑卓绝功勋，在他的庇护下多少生灵得以安眠，至今依然是站在中土精灵与人类之巅的人物。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历经各种试炼，拥有如爱隆这样灿烂的生命，到头来也只能在爱妻昏迷的夜晚悲歌。
　　艾儿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地方停下脚步。一直跑，跑到连接山谷与宫殿的桥上看到了葛罗芬戴尔才停下。
　　那座桥造型非常别致，靠着山峦的一端高高的竖起，像向上伸出的琴柱，拉出一道道白色如同琴弦的斜索到桥的另一端，来支撑整座桥，因为其造型非常优美而像竖琴一般，瑞文戴尔精灵称为琴桥。
　　葛罗芬戴尔白色的身影孤身站在琴柱的那一端仰望，看着艾儿从桥对岸走过来，“晨光殿下？”
　　她脸上的泪珠反射着星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告诉我，您是怎样面对那么多死亡，伤痛和离别呢？”
　　这时候，莱戈拉斯也到了桥的那一边。听着她的话，顿下脚步，垂下眼帘。
　　她哽咽道，“是不是所有的生灵，无论他们拥有怎样灿烂的生命，喧哗的过程，最后都摆脱不了寂寞，最后，都只是在曼督斯殿堂漂泊的孤独灵魂？”
　　葛罗芬戴尔缓缓的伸出手，把她揽在怀里，抚摸她柔长的头发。
　　艾儿还太年轻，又感性，投入太多又不轻易忘却。她现在已慢慢开始背负了记忆的沉重，终有一天，她的肉体会被她的记忆所消耗。但胸前的衣襟传来湿润的感觉，他不由得一叹。
　　“所有的生命都是一样，无论你拥有多少绚烂光阴，被多少人陪伴，而灵魂，都注定是孤独。成长后首先学会面对的，或许，就是寂寞吧。”
　　她闷闷的说，“那我该怎么办？”
　　“去追寻自由吧。”从远古时就存活至今，已看过太多生离死别的精灵淡淡道，“身体和灵魂总归有一个必须是自由的，否则，为什么我们要忍受孤独。”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5.智者仁心

　　在爱隆悲歌的夜晚，莱戈拉斯见识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不必刀箭就能摧毁人意志，也同样能重塑人信心的力量。正如同他的肩膀和胸膛足够强壮到让人依靠，却不会让人埋首哭泣。
　　早上照旧去迷雾山脉打猎，即便在瑞文戴尔也没有磨光来自森林的活力，他回来时不知怎么拐了一个弯，来到了壁画室。他把弓放在旁边，看着描述英雄时代，战胜黑暗的壁画时，已没有了从前的激动。在圣白议会落幕时，萨鲁曼令他明白战争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战场于他，不再是一种可以挥洒豪情和热血的地方了。他年轻的心开始体会到了一种无奈与无力，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再也不会有悲伤与失落。
　　“不是我们选择战争，而是战争选择了我们。”
　　莱戈拉斯回头，爱隆出现了，灰眸正望着他，像是知道他的想法。那个被战争创伤洗涤后的精灵依然顶天立地又平易近人。
　　莱戈拉斯不由低头自嘲的一笑，“那些天天叫嚣着要上战场的人，一定没有亲临过战场。”他的修长手指似触非触壁画上黑暗魔君那枚黄金戒指，“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战争？”
　　爱隆抬头看着壁画，“因为战争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绝对是最后的选择。你在困惑什么，殿下？”
　　莱戈拉斯说出了圣白议会后，萨鲁曼令他背负的困惑，“可战争始终伴随埃尔达的历史，永远不会结束。就算我能赢的一两场战役，我可能还是会输掉整个战争。”
　　“有些战斗并不旨在赢。”爱隆颇具深意的笑笑。
　　莱戈拉斯完全无法理解，在他看来不能赢的战斗有什么意义？
　　爱隆慈爱的笑了，“莱戈拉斯殿下，你知道为什么瑞文戴尔一直保留着精灵与人类的文明？”
　　莱戈拉斯摇摇头，实际上，他连为什么要藏这么多书都不明白。
　　爱隆双手背负，“黑暗与邪恶，可以杀光一代人，可以毁掉家园。但国家可以重建，血脉可以延续。可如果毁掉文化，篡改历史，就像毁掉了整整一个文明，把他们从历史上抹去，像他们未曾存在过一般……，那么，一无所知的后世该怎样了解我们曾经的辉煌和文明的高度。”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神坛上纳希尔圣剑的碎片，“当黑暗肆虐时，我没有选择去建立一支军队而是建立了瑞文戴尔。数千年过去，刀箭损毁断裂，军队早已消亡，同盟不复存在，只有瑞文戴尔留存至今。”
　　莱戈拉斯垂下眼帘，“圣白议会后，我一直觉得自己太过渺小而身不由己，现在我变得更强更快，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一个生灵。可是就在此刻，我也知道再强大的力量依然有无法达成的心愿，再卓绝的箭术也有无法射中的目标，而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令一颗悲伤绝望的心起死回生。”
　　爱隆微微勾起唇角，大掌放在他肩头，“真正的勇者敢于面对战争，但真正的智者可以避免战争，而一个真正的仁者，”他顿了顿，轻轻点了下头，“……可以治愈战争。来自密林的殿下，你准备好做哪一种？”
　　莱戈拉斯浑身一震。
　　曾听到白袍巫师的那番话和类似的问题让他的心里蒙上了阴影，而爱隆的这番话却轻易拨开心中的乌云让光芒重新照进。这就是睿智与仁慈的力量吧，比武力与强权更强大的力量。
　　爱隆拿起莱戈拉斯的短弓，抚摸弓身，轻松的拉开试了试弓弦，然后又缓缓放松弓弦，满意的笑了笑，双手将弓递还给他，同时眉毛微微挑起，意味深长的似笑非笑，“如果手中没有弓，你就无法保护她；如果一直握着弓，你就无法抱紧她。”
　　莱戈拉斯心神不属的接过弓。
　　爱隆转身离去，“别怀疑自己，继续前进吧，在强大与温柔之间找到属于你的心的位置！”
　　
　　盛夏又到了。
　　每天早晨五点就被第一缕阳光叫醒，一整天太阳大喇喇的悬在空中，烈焰席卷整个山谷，到晚上八点半，太阳还一直赖在大河的尽头不肯落下。就好像夜幕永远不会降临，天空一直明亮。
　　中午，亚玟提着裙子跑来找金花领主。年纪渐长，她已经不需要有人哄着睡觉，但是谁让今年夏天特别热而金发的云端精灵看上去又总是那么宁神清爽。
　　葛罗芬戴尔照旧在树下草地上吹笛子。亚玟竟然看见艾儿睡在他脚边，占据了自己本来的位置。不由抿嘴一笑，推啊推的，不动声色的把艾儿推到一边，硬是在葛罗芬戴尔和艾儿之间找了个空挡，就这么睡下了。
　　蝉鸣与热浪，让一向喜欢干净清爽的莱戈拉斯也抵受不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听见滋滋作响，再过一会就要皮开肉绽。
　　他一跃而起。这时，耳尖的他竟然听到了笛子声。顺着笛音来到他从没到过的四女神花园，风中传来迷迭香的味道，他看到金光点缀的草地上，黑发的暮星公主与金发的晨光殿下正睡在那里。亚玟睡得很优雅，而艾儿一手放在脸旁，兀自睡得香甜。
　　葛罗芬戴尔悄悄的竖起一根手指，让他轻声些。
　　莱戈拉斯不由觉得这场面很好笑。
　　传说葛罗芬戴尔的笛声能让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怖怪物都酣然入梦。
　　莱戈拉斯趴卧在艾儿的身侧，一根根数她长长的睫毛，随即，也进入梦乡。
　　后来，闹腾的双子也找来了，葛罗芬戴尔干脆主动招呼起来，“你们也一起来吧。”
　　两位王子对看，一脸嫌恶，但是坐下来后不久也不幸中了笛子的魔咒。
　　当天下午的读书会缺席了太多人，男孩子们也就罢了，连最听话的艾儿和最乖巧的亚玟也都没来，爱隆气得差点仰天长啸。一路找来花园，看到葛罗芬戴尔靠坐在树下曲臂枕在脑后看云。身边横三竖四躺了一堆，年轻精灵们的睡相个个憨态可掬，跟一窝里的五只猫似的可爱。看看，一只金毛四蹄踏雪猫，一只金色虎斑猫，一只黑白奶牛猫，还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黑猫……
　　想到这儿，爱隆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葛罗芬戴尔笑的恍若云端，朝他招招手。
　　爱隆坐下悄声道，“我的老朋友，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到这里来了。”
　　葛罗芬戴尔轻笑道，“看看这些孩子们的睡颜，我就觉得自己依然还笑得出。或许我还有存在的理由。”
　　爱隆听得出葛罗芬戴尔的安慰，和他一起仰望午后的净澈蓝天。
　　是啊。活着的人，总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正因为太悲伤，才不得不努力微笑，以提醒自己，仍然幸福着。
　　林迪尔走了过来，看着千年相交的老友坐在树下聊天，旁边睡了一地的少爷小姐们，这场面说不出的温馨，不由微笑了，悄声道，“领主，又来了个老朋友。”
　　来的是灰袍巫师甘道夫。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觉得安心，仿佛他总有办法。
　　亲切的相互拥抱之后，甘道夫就和爱隆一同躲入书房密谈。
　　凯勒布里安的事已传遍整个中土，甘道夫为此而来。风之戒能治愈她的伤口也无法挽回她心灵所受的折磨，所以，他建议让她西渡去寻求主神们的医治。
　　理智告诉爱隆这可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那也可能意味着贝烈盖尔海会将他们永远隔开。
　　站在书房的爱隆沉思良久也无法下决心，摇摇头，“我的老友，还有一件事要需要您的关照，是关于晨光殿下……”
　　
　　莱戈拉斯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紫色的梦。
　　他喜欢在早晨的森林里仰头看着树叶罅隙中清澈的天空渐次变蓝，闭上眼让微风拂面，听着树木掩映下溪流的欢歌。在林间走动，看晨光斑驳的影子令地上的枯叶也变得生机勃勃，鸟儿们热情四溢的歌唱，如伞一般遮天蔽日的桫椤树下吊着一架白色的秋千。
　　然后，他看见身穿浅紫色长裙的艾儿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一字领长裙随着她的摆动，袖子与裙摆都在风中飞舞。就好像随时能乘风而去。紫色衬着她的雪肤更加白皙，修长的小腿和纤足也悄悄的从微风拂动裙摆下露出，长发飘舞，晨光在每一丝发间弹动。
　　这他想起阳光下的薰衣草花田，被风拂过，花海层层叠叠滚动着紫色波浪。他觉得自己如同中了魔咒，一种来自梦幻之境，香气清新优雅，又能安神抚慰的魔咒。
　　然后她停了下来，玉白的手握着绳索，侧过脸沉思。如阳光般闪耀如月色般朦胧的长发在额前分作宽阔的两股，各别着紫色花瓣的发卡，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长发垂在身侧，迤逦一地。
　　她发现他了，迟疑的恳求着，“别走……好吗？”
　　他哪里走的掉啊，她也太高估他的意志力了。
　　她坐着秋千朝他荡了过来，身体离开秋千像飞起来了一样。
　　他踏前一步去接，她已轻飘飘落在他面前，他接了个空。
　　她仰头望着他，披散着金发的他浑身放射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闪闪金光。
　　深吸了一口气，艾儿下定决心道，“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他不答反问，“若我隐瞒你，让你伤害了我，你会原谅你自己吗？”
　　“不会。”她闷闷的道，丧气的坐回秋千上。
　　“所以，我也不会原谅你。”他跟过去站在秋千旁。
　　嗄？等等，好像不太对。艾儿侧头想着。
　　他想笑，其实他在雪山顶上就已经原谅她了，只是坏心的想多看她着急恳求的模样。
　　艾儿轻轻晃着秋千道，“瑟丹王曾告诉我说，用我的光芒去照亮黑暗，用我的笑容去改变困境。我答应了他，现在却觉得我做不到，我还是会流泪……”
　　莱戈拉斯笑了，伸手帮她推动秋千，“你做得到的，我相信你。所以，笑一笑吧。”
　　她还是笑不出。食指和中指像小人走步一样沿着秋千绳往上攀爬，淘气的逼近莱戈拉斯握着绳子的纤长手掌。他用小指轻轻扫过她淘气的指尖，对她的顽皮略带警告，却没有挪开手掌。
　　他是个表里不一的大男孩，穿着冷硬的铠甲在森林里风一般的穿行，但一个蜻蜓点水的碰触，就被她悄悄探知心底的温度。
　　“夫人对我说，维拉创造邂逅，生灵制造离别……，虽然我们把她带了回来，但是她的灵魂，其实早就已经跟我们分别了吧。”她仰头看着他，眸光蕴育着水光，“你相信，生灵之间，真的只有离别吗？”
　　她是瑞文戴尔的过客，莱戈拉斯也是。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离开这里，也会相互告别吧。
　　莱戈拉斯沉默的看着她良久，双眸蓝的像暗夜破晓后的夏空。
　　“不，”他坚决的摇头，“我不相信。我宁愿相信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他静静地道，“或许有一天，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在各自的世界成长与历练，相信终一天能重逢。——她真是好喜欢这个主意。她在历经生存试炼时不也这么想吗？就像在热气球上，他说即便以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美景，此刻他还是会选择看这样的日出。莱戈拉斯比她更乐观更坚定，总能轻而易举的能令困惑她良久的问题得到解答。
　　她终于笑了。
　　她的双眸仿佛涌起的湛蓝海水，一浪浪的拍打着绿色棕榈树的海岸。
　　光线俏皮的在她的裙裾，她的指尖，她的发间跳舞，最后停留在淡粉色的水嫩双唇，令她的笑容像等待采撷的新鲜樱桃般诱人。
　　他没想到一番话竟然令他看到如此动人的笑，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用双唇去膜拜那每一寸的笑颜。
　　“嗯。”她笑着轻轻的应，刚要重新荡起秋千。
　　莱戈拉斯却在此刻一下子握住了秋千绳，令它静止不动。
　　垂下眼帘，望着她。
　　……
　　如果手中没有弓，我就无法保护你；
　　如果一直握着弓，我就无法抱紧你
　　……
　　他将优美颀长的身躯微微弯向她。
　　心中蓦然多跳了一拍，是她错觉吗？为什么现在的他少了些霸道强硬，靠近时浑身散发着醉心平静的气息，带着像是心有所属的温柔微笑，明明这样的炎热季节，他周遭的气氛依然清爽好闻，他的吐息更比绿叶上的露珠还要清新。
　　他轻轻的道，“所以，以后，若你觉得悲伤或是寂寞，都可以告诉我。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相信，我就在那里。”
　　她静静的回望他，然后从秋千上下来，“你呢？若你觉得难过或是孤独呢？”
　　如果只是一方单纯的依赖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相信彼此都能成为对方的支柱，他们为什么要忍受离别。
　　“我才不会难过孤单呢。”莱戈拉斯昂首道。
　　“……”你就嘴硬吧。=_=!!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阵号角。
　　莱戈拉斯的脸上闪现惊喜，因为那是来自幽暗密林的号角。
　　他连奔带跑回到了谒见厅，果然看到瑞文戴尔又多了意外访客。
　　是来自幽暗密林的卫队长塔瑞尔还有杰拉德。他们是奉森林国王之命令来接王子殿下回家的。看来那位远方陛下已甚为想念儿子到不顾一切了。
　　艾儿跟去，站在那里，看着莱戈拉斯和塔瑞尔之间极其亲密的行礼，欢乐快速的说着密林的西尔凡精灵语。柔美中略带英气的塔瑞尔站在挺拔高贵的莱戈拉斯旁是那么和谐。塔瑞尔边说还边将莱戈拉斯散乱的发丝抚平，动作娴熟而自然。
　　毕竟相处了千年，他们有种旁人无法接入的默契。
　　艾儿悄悄的转身离去。
　　时至今日，她有足够的信心不会在任何一个精灵面前自卑，可是，若那是千年的情分呢？她又拿什么去抵？
　　
　　就在密林使者抵达的当天下午，爱隆在书房传唤艾儿。
　　他正低头审阅艾儿交上来的论文。
　　在圣白议会重见她时，他完全无法相信这个娇弱美貌的精灵能完成瑟丹的试炼，能独自面对炎魔，能从白色山脉走出。
　　论文虽然文字粗糙而笔体幼稚，还是看得出艾儿经过了很多的学习和思考。他也知道亚玟和双子都提议帮忙，但她却拒绝了，她并不模仿任何人，只是走自己的路，就算，那是条甚为艰辛也不光芒闪耀的路。
　　那么，这样的一个精灵，他应该给予她什么样的试炼呢？
　　艾儿看到自己的论文摆在爱隆的桌上，有些不好意思。
　　爱隆道，“亚玟在大概十多岁时就已经看过图书馆里的大部分书籍，并写了很多后世称颂的文章。”
　　艾儿的脸红了下。
　　“我的两个儿子，虽然没有妹妹那样的才华，也不喜多读，知识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引燃头脑思考的火种，他们更擅长把知识变为可利用的工具，而非仅仅是满足好奇心。这是个很难能可贵的优势。”
　　艾儿微微一笑。
　　“那位密林的王子，”听到他提及莱戈拉斯，艾儿更加专心聆听，“他在某些方面跟吾儿们很像，擅长把天地间的一切都为他所用，他所了解的知识与他的喜好，无论是医药、历史、地理、星相，也绝对能在将来某个场合派上用场。”说着，他笑了，“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实战家，去完成一件无人能完成的壮举，或许，会位列艾辛格曼督斯的英雄殿堂，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精灵王。”
　　听到有预见能力的爱隆称赞莱戈拉斯，艾儿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爱隆垂首望着艾儿，话锋一转，“你呢，知识于你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知识满足我的好奇，也想它为我所用，会不会太贪心？”她抬眼。
　　爱隆脸上的线条都开始柔化，“我想我大概料到你的答案了。”
　　“书本可以带来你毕生都不会有的遇见。但这个世界不仅是可见的，更是可触，可闻，可嗅，可尝，可感的，这些只有在路上才能获得。”他起身道，“艾儿·晨光，你在瑞尔戴尔已经学到了足够多的知识去接受我的试炼。我要你去寻访当今中土的三位巫师，向他们学的一门你最想要的知识或技艺，并接受他们的考核。这是睿智——知识，阅历与经验实践的结合。你愿意接受这项试炼吗，来自爱隆的睿智的试炼？”
　　她郑重得道，“是的，爱隆王，我愿意接受。”
　　爱隆颔首，“那么，你即刻出发，到艾辛格拜访白袍巫师萨鲁曼吧。”
　　艾辛格，沿着迷雾山脉一路向南。曾走遍中土的她不知为何觉得那里是如此的遥远。
　　“可是夫人的伤……”她嗫嚅的道。
　　“夫人的伤你无能为力，徒增担心而已。还是，”他洞察先机的灰眸望着她，“有别的事阻着你吗？”
　　西尔凡精灵语的说笑隐约从窗下的露台由近及远。
　　啪的一声，紫色梦幻的泡沫在脑海中破灭。
　　她摇摇头，低声道，“我马上去准备出发。”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6.星坠喷泉PartI

　　在瑞文戴尔的日子就如同圣白议会的乐园一样，实在美好的超出他的想象。
　　若说灿烂绚丽的黄金森林是夏季，那么温暖和煦的瑞文戴尔就是春季。
　　莱戈拉斯喜欢瑞文戴尔的晨曦，也喜欢仲夏夜，喜欢跟这些半精灵们学他从没接触过的知识，如果不是那日复一日的素食，他会更喜欢它。
　　但是就像伊尔碧绿丝曾说过的，无论多么美好他都不属于这里，否则难保家里老爹会亲自杀到瑞文戴尔揪着他的尖耳朵一路拖回密林去。
　　他不会伤感，他骨子里就没有伤春悲秋的细胞，但他也会失落，不过他更清楚的知道，他会再遇到这些可爱的精灵，和她，会重逢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
　　他的房间在半山腰上。走到房间外的阳台，望着夏夜里的瑞文戴尔，无月的夜幕只有繁星闪耀，而今夜，又注定无眠了。
　　下面有一个黑白瓷砖镶拼、围着雪白栏杆的长方形露台。露台下方是一个椭圆形大喷泉，两侧各有五组阶梯喷泉。左侧每一级台阶上都有一尊努曼诺尔国王的镶金雕像，而右侧台阶上是贡多林英雄的玉质雕像。最大的中央喷泉是埃兰迪尔雕塑，与数十个百花喷泉，巨兽喷泉，奇珍喷泉，花篮喷泉，树状喷泉，鱼唇喷泉，龙头喷泉等等组成的一个规模罕见的喷泉群。
　　阳光照耀之下，喷泉的水花与虹影，金玉雕像上滚动的水珠，阶梯上缓缓流动的清泉，构成夺人心魄的人间美景。
　　为什么设计师喜欢设计喷泉，为什么人们钟爱喷泉，因为水必须流动才有活力，才有净化和洗涤的力量。在建筑与装饰艺术中，喷泉是所有文化共同的喜爱与微妙的默契，是生灵创造出来向大自然致敬的流动艺术。
　　而此刻，星光取代了阳光，虽不明丽，更带来了太阳纪元之前的远古韵味，用精灵们最爱的星光点缀着喷泉，一道道的倾泻，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最后都会坠入喷泉之中。
　　在露台上，慢慢走出来一个让他屏息的精灵。
　　抹胸的白底纱裙上像是被撒了一把星星，反射出幽然的蓝宝石光芒。一件透明的披风绕过玉白的项颈，锁骨和背部，用四瓣蓝宝石领口别住，长长的坠在身后如森林妖精的透明翅膀。闪耀的发间装饰着细碎的蓝宝石。
　　她靠在栏杆上，雪白的双臂撑着栏杆，又一点点沿着栏杆滑了出去，她的眸光从天空的繁星，又顺着星光坠入下面的喷泉，混合着朦胧银辉的泉水倾泻下去。
　　是伊尔碧绿丝·晨光。
　　他在宁若戴尔河畔遇见的，就再也没忘记的精灵。
　　人类时，她就一直保持单纯的灵魂与心思，对一切美好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以孩童般的视野看待整个世界，可不只想着她自己，热爱生命，热爱自然，同情悲苦，尽管她的地位卑微，自认平庸素朴，但她已将内心的美丽，隐射到她的脸孔与身上，又将她的魅力投射到整个大自然。同胞们唤她晨光，绝不仅仅是因为那夺目的美貌。
　　在圣白议会上，她蹁跹惊鸿般闯入他的视线，时光正好，若不相伴游玩，似乎辜负这缱绻岁月。
　　在那之后的密林重遇，他为她深入险境，她也始终不离不弃。他慢慢察觉她心的距离似乎并不遥远。他记得她在雪山顶上的恳求和秋千旁的反问。迟钝的其实是自己吧，她一直比他察觉的更早。
　　而她终是成长成如此坚强美丽的精灵。最妙的是，这个殿下蜕变之前的模样，似乎只有他知道，她曾经只依赖他只信任他，这更生出一份排他的亲昵。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在上面唤她。
　　“喂！”
　　她旋身，抬头，雪白胸前的领口别针，还有发间的宝石反射星光，让他有了一瞬的目眩。
　　远远的小阳台上，朦胧夜色中有个身影在朝她挥手。不由浅浅笑了下。是莱戈拉斯。
　　“你先等等别走。”他在上面唤。
　　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就见他一撑栏杆，那么高的地方就这样稀松平常的一跃而下。
　　她差点惊叫出来。从南至北，从西向东的中土大陆，她见过的那么多精灵里，再也没有比他更灵慧飘逸。「精灵」这个词于他更是一种形容而非一个种族，只有看见他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精灵。
　　她呆呆的望着他一下子落地，连声音都没发出，起身就朝她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只系了根银叶腰带，连衣服上的扣子都是两片银色叶子的对扣。
　　他金发微荡，步伐间像挟着无比气势，说他是维拉的宠儿一点也不为过，脸孔拥有瓦尔妲赐予的美丽，而身上流溢着曼威独宠的气韵。
　　她不由的后退了半步，背靠栏杆。
　　他走到她旁边，双手搭在栏杆上。身边的美丽精灵自从泪雨瀑布后，在他面前就有些压抑，虽然他试图让她放松戒备，可是她貌似守得很紧，谈话最后都无疾而终。
　　艾儿沉默着。整个下午她都在练习该怎么跟他说再见，却无法进行一次正式演出。葛罗芬戴尔所念「最简单的曲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让她终于体会要说出「再见」这个词该有多难。但若再不告而别的话，下次见面时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我……”
　　“你……”
　　酝酿了半天居然一起开口，艾儿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消失了，“你说。”
　　莱戈拉斯弯腰撑在栏杆上，转过头来。星光染透了他的脸庞，笑意慢慢令冰蓝色的眼眸融化，从眼眶溢出，沾满他的脸庞，又在唇角边晕开。
　　他望着她轻轻笑起来，“突然忘记了。”
　　她略带嗔意的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在一片艳色盛景中迷离四射。她的肌肤如雪堆成，天姿灵秀。更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软情调，像初春里第一朵凝露待放的花苞，虽风韵未成，却灵动柔美。
　　她转身从旁边的台阶下去，星光穿过披肩流泻在她悱恻的裙摆上，暗香四娆。
　　他又有了一瞬的恍惚，仿佛天下之大，他却宁愿收拢羽翼栖息在她的裙下。
　　“我要回密林了。”他在后面道，跟了上去。
　　“珍重。”她道，看到塔瑞尔来了就知道他的离去也不可避免了。不由得脚步加快，可惜穿着这身长裙走不快。
　　金发的殿下也亦步亦趋的跟过来，身高腿长，步频不大，步速不快，走起来轻盈又优雅，真是怪了，跟的那么紧，居然也没踩到她的裙子。
　　“就这样？”他不敢置信的在后面又问。
　　“嗯，后会有期。”她在前面嘀咕。
　　这些台词好耳熟，好像他以前说过。还说他，这位姑娘才比较记仇吧？
　　下了台阶，她悄悄地往左首的道路拐去。
　　一排圆满通直、绿色伞状树冠的落羽杉种在路旁，一直消失在视野尽头。星光缀满羽毛形叶片尖端，夜风中，满目都是忽闪着的羽翼。
　　“你难道，没什么话跟我说吗？”他说着，踩过侧面墙壁如同走动般自如，跃过她跳到前面去。
　　她刚巧回头，“什么……？”后面却没人，再回头，莱戈拉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很不巧刚好挡在她的去路上。
　　他耳边细碎小辫都在轻轻摆动，“比方说，反驳我说你是个满口谎言的人类？”
　　“你没说错啊。”她很丧气。
　　“或者，求我原谅什么的？”
　　“你都说了不会原谅我。”她预备从他和杉树的缝隙中穿过去。
　　他立刻抬臂撑在落羽杉上，刚好挡住她的去路。
　　她扭头，视线从面前那只轻松拉开重弓的长臂一直向上，最后落入他的双瞳，那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你难道不想试着说服我？”他问。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藏着某种陷阱，艾儿轻叹一口气，“好吧，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莱戈拉斯没有马上回答，唇边的戏谑少了，眸光多了份正经，“在那天我说了你不相信我，你就表现的很奇怪，当然了，我们重逢后你一直有点奇怪。所以我想，如果你不相信我，一定是我做了什么令你无法信任的事。”
　　再也无法相信他的事……
　　她不敢直视他了，他觉察什么了吗？
　　他轻轻摇头，似乎很困惑，“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一定有个原因，你虽然解释了很多，但我觉得都不是答案。”
　　艾儿不安的垂下眼帘。那件事情，她在泪雨瀑布就已经想通了。但是依然无法宣之于口，“你想多了……”
　　她那张藏不住任何心事的脸已经悄悄向他告密。莱戈拉斯放下手臂，星光像是柔化了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下颌，柔化了他脸上的所有线条，令那尊迷人的脸孔看起来更朦胧。
　　“可我很希望你能告诉我呢。”
　　她抬眼，把强势和委婉结合的这么巧妙，他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呀。
　　“你说你想要我的原谅，告诉我为什么，我就原谅你。”他轻声的允诺。
　　“我……”
　　他微微眯起双瞳，笑意却将唇边勾起，再下一城，“你答应过我不再隐瞒我。”
　　是，的确是嗄。
　　“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晚安，王子殿下。”她回身提着裙子就跑。
　　又来了，他在后面浑身无力。小姑娘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变鸵鸟。
　　不过，这次她还能跑得掉，他颜面何在啊。
　　“等等！”他拔腿追上去。
　　喷泉雕像群环绕在最中间的是埃兰迪尔的雕塑。他头戴一颗硕大的宝石，扬起头，发丝微扬，双臂微微向后张开，浸泡在星光里的水流从他额间喷出，洒入空中又顺着身体的线条流回池中，就好像埃兰迪尔带着宝钻正穿行在宇宙空间里。
　　莱戈拉斯在埃兰迪尔喷泉旁追上了艾儿。左手一下子擒住了她的右臂弯。尽管知道这样很失礼，不过把问题留给时间去解决不是他的作风。
　　握住她手臂的力道没有大到会弄疼她，却也不给她挣脱的余地。这精准无比的握力归功于常年持弓：握的太紧，放弦后会震动手腕，握的太松，则弓会脱手。
　　手掌触到了她细滑柔嫩的肌肤，触感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样好。莱戈拉斯左手轻轻一扯，她又转回到他面前，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她挣了一下没挣脱，想抽，也没抽开，有些急又有些薄怒，“你不能勉强我。”
　　他露出一个迷人至极的浅笑，却又吝啬的马上收回，“就这次。”
　　他犯规！她顿时觉得好委屈。他怎么可以用这么魅惑梦幻的表情说着这么霸道强硬的话。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没有什么答案！”
　　他只淡淡的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因为你的回答啦！”她被逼的脱口而出。
　　她说完一脸悔意，但他却没放过这个答案。
　　“我的……”他想了又想，困惑的眨动长睫，“什么回答？”活得太久，不是很多事都记得。
　　他忘记了……？
　　——他忘记了！！！
　　那一瞬，艾儿突然想尖叫抓狂。那个折磨她近千年的回答，他居然忘·记·了！！
　　那沉入心底最深处的梦终究被翻搅了出来，然后连同理智，啪的一声，散落在天地间，找也找不回来了。
　　艾儿突然抬起胳膊奋力挣扎，身体也不住扭动，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同时生气的道，“放开我！”
　　莱戈拉斯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不过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小姑娘一直都很温顺，很少发脾气。所以，这个时候他要真放开她了，恐怕更糟。
　　“你先告诉我好吗？”他柔声问。
　　和那温柔的口吻不搭调的是他毫不放松的掌控。多么可悲呵，跟他对面交锋，她从没赢过一次！
　　她旋即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挣脱，反而越来越靠近他，他只需轻轻回圈就能把她整个收进怀里。
　　她放弃了，不再挣扎。深深的呼吸了几大口，才能开口，断断续续得道，“有一天下午，在安罗斯之丘，我去找你告别。我问你，将来，你会不会，会不会……”她说不下去，直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去重复那个场景。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莱戈拉斯回想起来，低低的得道，“嗯，我说，不会。”
　　依然是那么平静的口气，再听一遍，还是让她难过的想哭。
　　然而莱戈拉斯却完全无法理解她的难过。他对艾儿的记忆，多在她苏醒后。对于她在人类时期的很多细节，他没有太多关注，也不会记得那么深。
　　“就因为……”他顿了顿，不敢确定的问了一遍，“……那个？”
　　他以为他究竟是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令她这么记恨，原来是这个啊。
　　就因为那个？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
　　她霍然抬头，“这还不够吗？”
　　他的唇角放松，“就因为这个回答，你没向我告别，没告诉我你的选择，没在密林跟我相认，从宁若戴尔河边跑掉，甚至在月落森林的夜晚也没有办法对我和盘托出？”
　　虽然他终于想通了，她可能是觉得没面子见他，但她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一点？
　　她缓缓抬起眼，眼神如利刃简直可以射穿他无数遍了，“你觉得我小题大做？”
　　他知道这个时候答是，面前的女孩一定会当场翻脸，从此再也不理他。
　　他微微锁眉，争辩道，“不过，你应该明白，这个回答是真实的，也是那时我唯一合理的回答。”
　　她一手抚额，只觉一阵眩晕。
　　事情都过去千年了。她试图让他理解她当时的感受，而他竟然还在跟她讲道理。艾儿还不明白，其实世间男女的争执基本都来源于这个认知的差别——吵架时男人都试图跟女人讲理，而女人却希望男人理解她的感受。
　　他还在解释，“那时你是个人类，问我以后的事，而你是一个我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在我的明天里的生灵。而且，我们也才刚认识，我那时又完全不懂你……”
　　她无奈的抬眸。
　　逆光勾勒出的完美面容，就算是少女做了千百个梦也没有办法想象出比这更加俊美的模样吧。
　　可是这样的精灵，也能轻而易举的口吐伤害的言语，一次又一次。
　　她凄然的望着他摇摇头，“果然，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她的表情为什么那么伤感，连带他感到一丝酸楚。虽然他知道她在生气伤心，却不明白为什么。
　　“你说得对，你的回答非常合理非常正确。可我，做不到像你们那样无情无绪。凯兰崔尔大人说做了精灵就要放下身为人的一切情感。对你而言只是一句真实而合理回答却曾经让我的世界崩塌。”她勾起唇角自嘲的一笑。
　　“我以为舍弃了人身，做了精灵就会让我的心不再痛，”她的眉头却微微锁了起来，泄露了细腻心事，随即叹息般的道，“……可是我错了。”
　　最后这句，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回答会给她这么大的伤害。
　　她想抽手，他却不肯。于是她的手臂一点点的抽出，他的手指也一点点顺着她的手臂滑下，直到她的手掌，在指尖要抽离一瞬，他握住了她纤细柔长的手指，再一收拢，将她的手掌握在手中，不再放开。
　　他低柔的唤她的名字，“伊尔碧绿丝，若那个回答伤害了你，并非我本愿，可是我并不后悔或抱歉我说了实话。”
　　不后悔或抱歉？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蠢。那个回答让她的心打了一个死结，几乎容不下任何其他，他轻描淡写就能一笔勾销了？
　　他随即又道，“但是，现在不同了，这样对我不公平。”
　　“不公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对她就公平了？
　　“是的，因为一个千年前的回答，你对我说谎，不再相信我，甚至对我拔箭相向……”
　　莱戈拉斯的冰蓝色眼眸深深注视她的双眸。
　　——“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应受这比伤害更残忍的对待？”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6.星坠喷泉PartII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枫叶染透，不过是他眼中的一场焰火。人类短短数十载的寿命，对他而言只在朝夕之间。
　　他看着密林外的人族出生又死去，他走过的地方繁荣又湮灭。当世间的万物都走向终结，而他依然存在时，凡尘的一切再也引不起心湖的波澜。
　　能陪伴他的，只有亘古不变的事物。他所追寻的，也必然有永恒不变的意义。
　　直到——
　　“你会爱我吗？”
　　这一问，竟像破晓的晨曦，午后的甘泉，令沉寂千年的心湖泛起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去。但渐渐的，波纹终究会消散，幽深的湖水又再度回归沉静。
　　
　　在这个如梦如幻的仲夏夜，在群星闪耀的天幕下，在这座美妙的星坠喷泉旁，莱戈拉斯第一次紧紧握住艾儿的手。
　　——“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应受这比伤害更残忍的对待？”
　　那双最让她心驰神动的蓝眸望着她。他的眼睛怎么会这么蓝，如海水般一圈圈从中间由深至浅的扩散出去，让她的心湖也一圈圈荡漾出去，不会啊，她的心已经变成一片死寂了。
　　她的双眸不由自主的阖上，不去看他。
　　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是对的。
　　重逢后她的态度或许对他不公平。但又有谁来为她主持公平呢？
　　星光将回忆拽回，越过一路的悲欢离合，回到最初那个炫丽的日耀梅隆树的午后。
　　千年前，她一个人站在梅隆树林里。世界在她眼前崩塌，剔透脆弱的心碎裂成千万片，但体内仿佛还有最后一缕固执的不肯死去的灵魂在强自硬撑。
　　于是，傲气与倔强被唤醒。有谁能相信，她究竟花了多大的气力去重新拼凑起崩塌的世界。躲在一棵远古的老树里花了四百年才从天地之间寻回了散落的每一片碎裂的心，重新一块块粘合起来，把每一缕撕裂的灵魂，重新一丝丝缝补起来。
　　她睁开双眸，扬起头，为了阻止泪水流下。
　　她的语声很低，语气细软之中透露出几分冷硬，仿佛经过千年惊涛骇浪的少女之梦，于她，已经不再是粉色的，只会在没有憧憬的清晨，转而生出几分感慨。
　　“我要的，从来只是一个希冀。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而我的梦中，就只是你而已。我期待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在世界的尽头。或许在岁月的彼岸，你会把心交给我。若时间不朽，我可以等待。”
　　他只觉得有什么一下子堵在他的心口，隐隐的闷痛。
　　“你是高贵的精灵王子，我是卑微的人类浮游。你不后悔或抱歉你的回答。我想，你也不会后悔或抱歉你粉碎了我的梦，你更不会后悔或抱歉你甚至连一点点希望都不肯给我。”
　　直至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凡是终会死亡的东西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她若是不努力地将她的身影留在他的眼底，他便会将她遗忘，一如他对待蝼蚁蜉蝣；她若是不努力做出些令他总会惦记在心上的事，他永远也不会记得她的面容或是背影。因为，他的心就是一面湖水，纵使她的吐息使湖面泛起片刻的涟漪，待风波止定，就是波澜不兴，一切的一切又像是从未发生过。
　　“因为你根本无所谓。回答也好，希冀也好，都与你无关。或许在你，只是一个笑话。”
　　日耀梅隆的午后，高贵的精灵王子终于背转身去，只留她这个小小的人类少女在原地。
　　“听我说，不是……”莱戈拉斯从未这样慌乱，却依然不曾放开她的手。
　　曾经的他太年轻太不懂事，永远是那么意气风发，热血而烈性，未曾被伤害或抛弃，心思全在天地之间。因而他不在乎伤害了谁，亦不在乎抛下了谁……
　　她却不听，郁郁眸光飘散，凄迷的语音像是在喃喃自语一场无人聆听的千年独白，“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回答而已。我归属了精灵，崩塌的世界我自己重塑，破碎的心脏我自己修复，撕裂的灵魂我自己缝补。时间我会去延续，希冀我自己留存，邂逅我可以创造！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那依然与你无关……”
　　他又觉得喉间传来麻痹的感觉，令他没有办法开口。
　　不，怎么会与他无关？
　　当第一缕晨光吻上暗夜的面庞，心底的欲望便骤然闪现，在森林里自由生长，他散发出罕有的优雅柔情，如峭壁上的莲花，如夜空里的蓝月，只为了她。
　　他根本无法想象他从来没遇见她，后来的纠缠都未曾发生过，她的一切与他无关。
　　星光混合泉水四射着千丝万缕的细密心情，微醺的夏风让她回忆起他没有温度的温柔和不曾用心的体贴，无一不清清楚楚，无一不历历在目，“苏醒后，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敢面对炎魔的黎明之光也会害怕？”他低声开着玩笑，想要冲淡这严肃悲伤的气氛，但收效甚微。
　　她默默的望着他，“这世间的确有样东西让我惧怕，那就是你的回答。”
　　其实他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回答会是什么，就算她现在问他。
　　面对最强大的敌人或最残酷的局面他也能轻而易举给出最简单的办法，但面对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他做的任何事都显得无力，他说的任何话都显得苍白。
　　“是的，我惧怕你的回答。无论度过多么悠久的岁月，无论历经怎样艰难的试炼，无论拥有喧嚣或寂静的生活，无论我身为人或是精灵，若你的回答依然不变……”
　　听到这里，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随着他的呼吸静止了。
　　“那么，我将有无尽的生命去体会你永不会爱我的绝望，我要用永恒的孤独去偿还生命里所有的灿烂……”
　　艾儿那蓝月森林般的眼眸回望着他的双瞳。
　　——“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应受这比死亡更严酷的惩罚！”
　　就在这一瞬，莱戈拉斯清楚的知道自己跟艾儿交换了位置。
　　……交换了寂寞与悲伤的位置。
　　他的手不由得松了，她将手从他的掌中抽离，回身背对他，从喷泉前离开。
　　
　　就像是途中对面相遇的旅人。千年前一个短暂的邂逅，千年后一个偶然的擦身，交换了两人的位置，她卸下了他的负担，他背上了她的包袱，各自又转而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不过，生命的旅途还在继续。
　　天黑，又天亮；遇见，又忘记；
　　时光奔流，史诗也一揭而过。
　　大清早，亚玟的房间被人破门而入。
　　密林王子穿戴整齐非常有礼的道别，“我必须要返回密林了。再见，公主殿下。”
　　礼数这么周到，为什么还差点把她的门拆了。
　　上次他这么做，好像在圣白议会见到艾儿以后，难道他没察觉那个小姑娘总有让他抓狂的本事吗？
　　亚玟坐在镜前悠悠的说，“比起我，你似乎更应该跟另一个道别吧？”
　　莱戈拉斯闷闷的说，“其实我跟晨光殿下……唔，没有那么熟。”他真是不擅说谎啊。
　　亚玟一手抵唇，隐隐含笑，“我是指我父王。”
　　莱戈拉斯顿时被噎住了。
　　“没那么熟啊，”亚玟了然的点点头，但眼底笑意荡漾，“真巧，她今早也跟我这么说。”
　　她竟然说跟他不熟？
　　莱戈拉斯很想磨牙。浑然忘记自己双重标准了。
　　看着他的表情，亚玟暗叹一口气，“你可知道当初她为什么选择归属精灵？你知道她为什么要通过王之试炼？”
　　他一直以为她向往精灵的世界，他以为试炼是她苏醒的条件。他以为她的一切与他无关。
　　……「我的梦中，就只是你而已。」
　　“你可知道有多少罗瑞安精灵贵族以为她只是个贪恋永生的人类而鄙视她，她却从不解释；几百年的生存试炼有多少次她九死一生，她却提都不提？”
　　他不知道，他甚至无法想象。
　　……「时间我会去延续，希冀我自己留存，邂逅我可以创造。」
　　“你可知道她期待精灵的认可，精灵之主的认可，最最重要的，她期待你的认可？”
　　他默然垂首。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那依然与你无关。」
　　“你能想象对你而言几乎未曾改变的一千年为她带来了怎样的天翻地覆。然而最惨痛的，莫过于她苏醒成了精灵，终于通过所有的试炼来到你面前，而你，已不在那里，或者，遇见了别人。”
　　他闭上了双眸。
　　……「我最惧怕的，是你的回答依然不变。」
　　莱戈拉斯霍然抬头，“她在哪儿？”
　　亚玟浅浅一笑，“她在今早离开瑞文戴尔出发去艾辛格进行试炼……”
　　话音未落，那片叶子已经像被飓风刮过从窗户卷出去了。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亚玟微笑着扬声道。不过那个飞出去的精灵已经听不到了吧。
　　艾辛格！！莱戈拉斯急切的去寻找爱隆。
　　她要去艾辛格拜访白袍巫师萨鲁曼，进行什么见鬼试炼。
　　不知道为何，圣白议会之后，他对这个白袍巫师有了一种难以名状又强烈的不信任感。就算他对别人提起，别人也只会嘲笑他是因为输了战棋不服而已。
　　“为什么是艾辛格？”一见到书房的爱隆，莱戈拉斯就迫不及待的发问。
　　“哦，早上好，莱戈拉斯殿下，”爱隆不紧不慢的问候，放下茶杯，这才道，“因为那里有唯一能和瑞文戴尔相提并论的图书馆，那里镇守着一个睿智博学见多识广的长者，也是圣白议会的议长。”不知道前因后果，爱隆竟然明白他问的是艾儿试炼的地点。
　　“可是……”有谁会怀疑巫师之长萨鲁曼呢？可是直觉上，莱戈拉斯就是无法说明那种感觉。
　　“密林虽然不属于圣白联盟，但萨鲁曼是来海的那一边，他的品行不容怀疑，他的才智扬名中土，你不必过度担心晨光殿下。何况，”爱隆深谋远虑的一笑，“还有灰袍甘道夫与她同行。”
　　虽然这番话令莱戈拉斯疑虑减弱，但担心总归不可避免，他眉头紧锁，“她不是战士，她无法面对最邪恶的敌人。”
　　爱隆微微一笑，“她应该经历什么样试炼，其实你不妨去建议你父王，若我所料没错，等她回来，下一站，就是到幽暗密林去接受森林国王的王之试炼了。”
　　莱戈拉斯冷静下来，考虑了片刻，颔首行礼离去。
　　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跑上了瑞文戴尔最高的那座圆形瞭望台，在晨曦与瀑布中远眺群山峻岭。
　　锐利的眸光不断搜寻，以他那极广的视野范围，终于穿过丛林，在狭窄山路上看到了一抹银灰色披风的背影。他的视线一路追随了过去，一直看着，直到那个背影越来越小。然后，不禁黯然的回转身。
　　……她终究还是没有回望。
　　与甘道夫一同南下的艾儿心情也没好到那里去。
　　本来是想好好跟他告别，却又闹得不欢而散。
　　千年后她依然是个胆小鬼，因为怕莱戈拉斯再次给予的伤害，她选择先捅自己一刀。
　　太阳刚刚从迷雾山脉背后升起，回眸望着瑞文戴尔，恍惚间，仿佛在那座高高的瞭望台上，看到轻盈如叶的背影。
　　……他终究还是选择离去。
　　
　　她居然又给他不告而别！
　　翻山时，王子殿下怒火快融化了山顶的冰雪。
　　塔瑞尔先前一步去探路。
　　落后一点的杰拉德小心翼翼不敢捋虎须。
　　莱戈拉斯暗自恼怒。她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离开。露水几乎浸透他的衣服，他才回神。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居然就不告而别，还跟亚玟说与他不熟？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不过，她还有王之试炼，总不会跑到海那一边去。
　　她一番话把他噎了半死，还没有地方呕血。
　　不，一千年太久，他才不会跟那个傻姑娘一样闷在心里。
　　“杰拉德！”他唤。
　　“有！”杰拉德就差没双腿并拢立正站好。
　　莱戈拉斯看了一眼远远在前面探路的塔瑞尔，放低声音，“我要你立刻去调查晨光殿下生平的所有经历。”
　　“啊？所，所有？”殿下是要为晨光写书立传么？
　　“对，也包括她苏醒前的。”莱戈拉斯的眸光盯准某一处道。
　　还有苏醒前的？这，这是要做什么？
　　杰拉德暗自思忖，他怎么觉得殿下的眼神像用箭在瞄准某只无路可逃的猎物呢？
　　莱戈拉斯低低的嘱咐，“记住，要瞒着所有精灵包括塔瑞尔，特别是我父王。”
　　“呃……是。”这个事情他来做不太合适吧。他们都说他不适合做地下工作耶。
　　莱戈拉斯可不管杰拉德冷汗涔涔的模样，返回密林的步伐终于轻松了很多，脸上的线条柔化，笑容又重新变得和煦，但是眸光却更加明亮。
　　呵，他被小看了是不是？
　　他是精灵界的神射手，放眼中土还没有谁能与他相比。猎物落入他的眼中，他射出的箭从不虚发。
　　艾儿·晨光……
　　这次，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去多久，不管你进行什么试炼，你最好快点给我毫发无损的来幽暗密林报道。我非常期待，无比期待，我们重逢的那一天！
　　to be continued……

　　☆、番外3. 彩虹桥（七夕贺文）

作者有话要说：　　无聊小白文，作者七夕发癫。而且，请看完Chapter38.追妻秘笈再看比较接的上。
其实，最好不要看。惨的无法直视。
估计时常看我的文的亲可能会给跪了，哭着喊，这是你写的吗？
……
真的，不要看比较好啊。
                        
　　“艾儿！”莱戈拉斯一声暴喝。
　　艾儿一个抖颤，从桌子前面抬起头，“我就在这里，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啊，咦，你脸上那两个圈圈是什么？”绿叶王子好奇。
　　“哦，这叫眼镜。我看东西要用。什么事呀。”艾儿眼睛不离图纸。
　　“今天是一个古老东方的节日。叫七夕。就是历法里七月七日，情人节。所以，你今天别看图纸了，我们出去约会吧。”莱戈拉斯很期待的望着艾儿。
　　“哦，”艾儿很不领情，“情人节，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又不是情人。”
　　“听我说，这个传说很凄美，是讲很久很久以前，天上阿门洲下凡到中土的一个凡雅仙女，是至高王英格威的小女儿，名叫伊尔碧绿丝。”
　　艾儿疑惑的攒起眉头。
　　莱戈拉斯继续道，“她下凡间游玩，在游泳时衣服被一个叫绿叶的中土人间王子藏起来。所以只能嫁给他了。”
　　“这不科学！……”艾儿忍不住了。
　　莱戈拉斯无奈的打断她，“你先听我说。”还说他不浪漫，有时候她也很迟钝。
　　“好，你说。”她一脸看你能说出一朵花的表情。
　　“但是他们的婚事，王子的父亲，也就是森林之王不同意。”
　　艾儿挑起眉，“难道英格威王很同意吗？”
　　“他也不同意！”莱戈拉斯耐着性子道，“总之，伊尔碧绿丝虽然生了个男孩，但是还是被带回阿门洲，和丈夫儿子被分隔大海两端。所以他们每年只有7月7日才能相聚一次呢。英格威王用天鹅搭起了桥，才可以相聚。绿叶一个人养着一个儿子，每年用竹篓背着儿子，走鹊桥和妻子相聚一次。”说完瞅着她。
　　听完这么不着调的故事，艾儿也不晓得说什么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心！”她抬眼一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功夫造这个彩虹桥啊。”
　　“难道不是为了玩？”莱戈拉斯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图纸。
　　“万一哪天我去阿门洲不回来了，你还可以踩着这个来找我。”
　　“好。”莱戈拉斯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慢着，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点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打个比方就好。哎，殿下，我们都有无尽的时间，还有魔法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创造见面的机会？”
　　莱戈拉斯抓下她的手，想了想，“好。不过，你绝不能跑去阿门洲不回来了。”
　　“知道了。”艾儿应了。想了想，有些困惑，“这个传说哪里来的？”
　　“很久以前。”莱戈拉斯回身，双腿跨坐椅子上，脚还不安分的乱晃。
　　“难道不是你出生之前吗？”艾儿继续问。
　　“你的意思是？”莱戈拉斯也觉得不对劲了。
　　艾儿点点头，“我想，这该不会是讲你父王的故事吧？”
　　“啊？！！”
　　“其实是英格威王让你父王和你母后每三千年相聚一次，才有了这个传说？然后，你爹会用竹篓背着你上阿门洲去跟你凡雅母后相聚吗？……啊，莱戈拉斯，你怎么了？”
　　王子殿下已昏倒了。
　　——END——

　　☆、Chapter37.欧散克塔

　　巫师集结篇：
　　或许，时间停止流转，她将它延续；
　　或许，希冀被他毁掉，她自己留存；
　　或许，邂逅已然错过，她想去创造。
　　希冀也好，邂逅也好，这一次，就让我来吧。
　　让我看你眼中的世界，让我说你懂的语言，让我去了解你接近你的心。
　　或许，不必走到世界的尽头，我们就能重逢；或许，不必跨到岁月的彼岸——
　　……你就会把你的心交给我了。
　　
　　强风拂面，艾儿和甘道夫在没有太阳的日子里赶着路。沿着迷雾山脉旁起伏的丘陵南下。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甘道夫会开开玩笑。
　　作为巫师，身为曼威与瓦尔妲的仆人，甘道夫在阿门洲最钟爱罗瑞恩花园，他代表的就是感性与浪漫。
　　他的麻布灰袍多少年如一日，反正她千年前人类时见到他就这一身。眉毛一直连到灰发上，蜷曲的美须在风中飘荡，标志性的尖顶灰帽像是长在他头顶上，再大的风也吹不掉。
　　终于，风速减慢，在天空奔驰的云朵也慢了下来，露出了澄蓝的天空。大约还有几日就可以抵达艾辛格了。
　　灰袍老巫师第一眼看到光阴的时候，觊觎得不得了。
　　以至于光阴吓得直往艾儿背后缩，一人一马绕着她打转。艾儿笑着安抚光阴，心中却想，为什么光阴唯独看见莱戈拉斯时就那么狗腿的跑去蹭，果然，这匹牝马也是一样以貌取人的。直到她允诺光阴若有后代则可赠予，甘道夫这才满意。
　　迷雾山脉的壮丽景象也没有让艾儿打起精神来。
　　老巫师帽子下的瞳孔瞅着没精打采的小精灵，突然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最喜欢夏尔的什么？”
　　在生存试炼中，其实也途径夏尔好几次，艾儿想了想道，“烟草美酒？”
　　这个纵横中土的老巫师像是总比别人多长了只鼻子，哪里有好烟好酒一定是第一时间赶到。
　　甘道夫呵呵一笑，“霍比特人并没有精灵的睿智长寿，甚至比不上登丹人的品行，但是他们是最懂得快乐和自由的种族，他们有首歌我很喜欢。”说到这里，他还真唱了起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该舍的就舍，该放的就放，喝酒吃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破锣嗓子真不敢恭维，不过小调还是很有韵味的，艾儿细细的体味，“该舍的就舍，该放的就放。”
　　甘道夫戳了戳巫师帽，“小姑娘年纪轻轻，别满脸愁容的，要知道精灵与埃尔达同寿，看似漫长无疆，但也就意味明天还有无数可能。所以，打起精神来！”
　　也对！她要去拜访中土最智慧也最强大的巫师之长，以精工巧手著称，跟他学习一门技艺将受用不尽。至于别的，嗯，管他呢。
　　甘道夫看看天色，突然道，“我还要去另一个地方，你顺着南北大路直接南下，绕过洛汗隘口就到达艾辛格了，记住，路过红角隘口千万小心。”
　　说完一勒缰绳，骑马回身跑了。
　　艾儿在原地发呆。
　　她还不知道这位巫师有个本事，就是组队时随心所欲，身为带路人看起来非常可靠，可是一到关键时候就说自己要去别的地方，有更重要的事情，然后丢下就跑。
　　以光阴的脚程，穿过登兰德，绕过隘口，到达艾辛格又花了三天。
　　黎明曙光乍现，东方泛着灰光，却不见太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雾气。她沿着大道飞驰。
　　那座著名的巫师之谷的两侧斜坡开始抬升。深谷三面环山，只有南方一个出口。绿的发黑的法贡森林像倚在山边打盹的远古巨兽。汲取山泉的艾辛河穿流其中，河水流域祥和富饶。谷底美丽而翠绿。静的只有河水撞击岩石的单调声响，还有烟雾在半山腰游移。
　　地面上铺满了扁平大石，修缮的很好。高大的石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眼前，石柱是黑色的，上面有块巨大的岩石，雕刻绘制着一只白掌，它的手指指向北方。艾儿盯着那只阴森森的白掌看了一会儿，觉得一阵脊背发凉。知道不远处应该是艾辛格的大门了，雾气笼罩着未知的前程。孤身前往这个智慧的巫师居住的所在，让她心中没来的由有些忐忑。
　　巫师谷久负盛名，已历经无数岁月，曾是远古西方皇族建立的雄伟的宫殿群。萨鲁曼在这里住了千年，很明显的，和甘道夫不同，他并没有虚度这时光。身为巫师之长，萨鲁曼让艾辛格进入全盛时期。
　　一道巨大岩石组成的高墙从山边环绕深谷，唯一的开口是在南边墙上的巨大拱门。在这些黑色岩石之间开凿出了一道很长的隧道，两边的开口都是由铁门所看守。两道大门都是巧匠精心打造，因此，这两扇沉重的大门虽然固定在门枢上，但只要拉开门闩，任何人都可以双手轻轻一推，无声无息地打开它。
　　当艾儿穿过一道长长的隧道抵达时，看见一个广大的下陷平原，长满了奇花异果，由两旁山脉中流下的泉水所灌溉，最后汇聚成一个小湖。许多大理石打造的石柱，用钢铁或青铜的沉重锁链串在一起。所有锁链所构成的道路都通往中央的一座高塔。这座雄伟的高塔是由远古工匠所建造。
　　艾儿在高塔下扬起头，看着这座钢铁怪物。
　　高塔不似人类的创造物，因为它实在有悖精灵和人类远古的建筑美学特点，反而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黑手硬从地面拉扯出的骨架一般。黑色的表面反射着光芒，四座巨大的多面体像是被怪力强行融合在一起，一直聚拢到顶端却又枝开叶散。尖端锐利得如同枪尖，边缘锋利得好似刀刃。
　　在这些尖锐的岩石之间有一块平台，打磨光滑的地面上刻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站在上面可以从距离地面将近五百尺的高度俯瞰整个深谷。
　　这就是欧散克塔，萨鲁曼的要塞。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这个名称有两个意思：在精灵语中欧散克的意思是牙之山；但在人类古语中，欧散克代表着狡诈之心。
　　通往大门的则是二十七阶宽大的石阶，是用黑岩雕凿出来的。这是高塔唯一入口，上面的许多窗户从远处看来像是兽角上的许多小眼。
　　如今，艾儿的眼睛已经被森林王国的枫叶和绿野，罗斯洛立安的阳光和金叶，灰港湾大航海时代留存至今的文明和保留远古记忆的瑞文戴尔美景养刁，看着阴云压顶、黑漆漆棱角分明，毫无自然美感的塔，实在是浑身不舒服。
　　一个脸色阴沉的白袍长者从塔中走出，下了那二十七级宽大石阶。
　　艾儿慌忙下马，虽然他是卖爱隆王的面子，毕竟是圣白议会议长亲自来迎。
　　萨鲁曼有一张狭长的脸和饱满的额头，一双深奥难测的深邃黑眸嵌在瘦削的脸上。他的须发全是白色的，但在嘴唇和鬓角边，依旧有着黑色的发丝。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持一根黑色的手杖，手杖的形状跟欧散克塔极像，如金属骨架般棱角分明。
　　身为奥力的仆人，萨鲁曼从奥力手中学到了不少精工制造、机械加工以及金属冶炼的技巧。
　　“圣白议长。我是艾儿·晨光。”艾儿深深行礼。
　　萨鲁曼低低的在舌尖滚了一句，上下扫了她一眼，好像不甚开心，还是道，“晨光殿下，欢迎来艾辛格。”
　　艾儿跟随萨鲁曼走进塔内。
　　萨鲁曼悄声无息的在塔内行走，长袍曳地，几乎不见他脚步的动作。
　　整座塔悄无声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与冰冷。光滑如镜的地面全是漆黑的，让人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
　　艾儿问，“您预见到我要来吗？”不愧是巫师之长啊。
　　萨鲁曼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不，是爱隆王传书给我。”
　　艾儿点头，不敢多话。
　　实际上，一大早萨鲁曼就在真知晶球里看到了一大片晨光，美好刺眼简直让他头疼。
　　一反白袍巫师在圣白议会给人整洁和有条理的印象，欧散克塔内的东西到处乱放，他的书房也到处堆放着各种图书，纸张，鹅毛笔。
　　烛台在黑色石柱和墙壁上忽明忽暗，映照着萨鲁曼的长脸更显得阴鸷。
　　萨鲁曼坐了下来，艾儿站在旁边，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害她也惴惴不安起来，心中暗怪为什么甘道夫挑了这个时候溜走呢？
　　“爱隆王已经传书给我，让我教你一样你喜欢的技艺或巫术，并考核你。不过我要申明，巫术和魔法，最重要是看天分，体质与遗传。其实女精灵并不适合跟我们学习巫术和魔法。”
　　他的每字每句都如同音乐一般魅惑人心，聆听这个声音的人多半什么内容也记不住，只管附和了。但是艾儿恍了恍神，甩甩头，又专注了下去。
　　错觉吗？她为什么觉得萨鲁曼说的女精灵这个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从古至今，若生存的自然环境恶劣，则种族之中以力大者为尊，例如，男性的地位就会比女性高。然而若时代变迁，很多东西不再需要力大或强者，则男性的破坏优势渐渐会转弱，而相对擅长创造与延续，更兼忍耐持久的女性会更转盛，若再能掌握生育能力，则会成为母系氏族。
　　精灵族不同，他们的生存从来不是问题，也不需要和自然斗争，所以男女精灵的地位是平等的，这是在阿门洲这样理想的生存环境之下。而在中土这样伴随天灾和战争的环境中。男女分工不同，男性要作战打猎，女性擅长治疗与创造，则千年来的战争历史的社会中，依然是男精的地位会相对较高。
　　曾经身为人类，艾儿对性别的歧视是敏感的，但她成为精灵殿下后，这种情形就少了很多，而中土五位巫师皆无一例外是男性，所以她立刻察觉萨鲁曼嘴里的轻视。
　　“可这是爱隆王的试炼，我必须遵守。”她声调软软的坚持道。
　　萨鲁曼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没料到她竟然没被他的声音蛊惑，“既然这是爱隆王的要求。你是想学精工的开锁方法，还是钟表制作，或者可以做一个会动的机械手帮你做做家事。总不会是学习武器制造。说出来吧。不过，如果小女生想求得爱情魔药，”他冷哼一声，“只一滴就能帮你俘获心仪爱人，我这里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可以问问甘道夫。”
　　他实在没那么多时间跟她耗，只要她在这里一天，半兽人就不能随意进出，阻了他寻找宝戒的大计。他只想随便打发她去了。反正小女精灵估计什么也不懂。
　　这下子艾儿完全可以听出他嘴里的轻视了，但她不明白萨鲁曼的敌意从何而来，以为那就是单纯的瞧不起而已，何况萨鲁曼还顺带打了甘道夫一耙。
　　艾儿纯真并不代表愚蠢。相反，她心思细腻，萨鲁曼散发的敌意和轻视立刻让她的防御工事也启动了。她其实早已想好学什么技艺，但是此刻说出来不被他一下子驳回才怪。
　　侧头想了想，“锁与钟表制作自然是精妙无比，一个会动的机械手也很好玩。我对夺取别人生命没兴趣。爱情魔药什么的我不需要。如果对方爱你还需要借助外力，那不如快去反省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小瓶药水。他可以因为药水爱你，也可以因为别的什么不爱你，或者，干脆爱上别人……”
　　她说着抬头冲萨鲁曼一笑，“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做什么事情一点也不决断明快，萨鲁曼冷冷的道，“可以！但你最好快点想。”
　　
　　莱戈拉斯一回到幽暗密林，看到那满目的苍翠森林，浑身的活力就突然回来了，他最爱流连的地方依然是森林，就差没纵声狂笑，立刻钻入其中逍遥快活去了。
　　他自由自在的徜徉在开阔的丛林河谷，他随意躺下安歇的地方如整个世界般辽阔，他任意自在的四处溜达，从无边无尽的森林一直延绵到地平线尽头，简直像是天上地下都能让他随心所欲遨游。
　　就连回到地底深宫，看到许久未见的瑟兰督伊，他那和爱隆相比过度华丽的打扮都让他觉得亲切。还没请安就跳上去抱着诉说思念。
　　瑟兰督伊表面总是反对这个，反对那个，实际上莱戈拉斯清楚父王依然还是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能同意他在瑞文戴尔住那么久他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瑟兰督伊没想到偶尔放手会让许久不亲近他的莱戈拉斯这么开心。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他变得白皙修长，暴戾之气隐匿了不少，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气质更丰盈而华美。
　　果然，爱隆就是爱隆，瑞文戴尔也是无可比拟的。只这么些日子，莱戈拉斯就变化这么大。他都说不出该欢欣还是该感慨。
　　在达哥拉之战与黑门之战后，失去了父亲，带着三分之一余部回到幽暗密林。
　　谁也不知道他几乎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独自站在地底的深宫眺望被战祸毁掉丛林。他再也无法安眠。
　　直到莱戈拉斯的出生，看着他，就像世间生机与希望全部回来了。他要给这个孩子所有的一切，他不惜一切让他享受最好的东西，让他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让他从此远离一切的战争与苦痛。
　　……就算他不懂他的心思也罢。
　　莱戈拉斯蹭在他身边道，“父王，对不起，去了这么久。不过，我学到了很多，每天都很快乐，您不要生气。”
　　他还能气什么？瑟兰督伊抚摸着莱戈拉斯的头，“需要什么告诉我，我让他们给你准备。”
　　看你想拿我的秘银去镶你的浴盆，用钻石搓澡都没有问题。
　　莱戈拉斯却想了想道，“临走时，爱隆王送了我很多书。我想让杰拉德去请两个老师来，一个教昆雅语，一个教人类通用语。”
　　不打猎改看书了？好事，好事！他整天呆在宫里他更欢迎。慢着！
　　“昆雅语我教你就成了，学那些低端生物的语言做什么？”
　　莱戈拉斯答的很顺，“有很多人类写的诗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父亲果然还是种族歧视严重。
　　瑟兰督伊考虑了许久，终于首肯，“但那个人类语老师我要先面试！”
　　应付完瑟兰督伊。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树洞口，曲起一条腿放在上面，光线从洞口照进，为他的身体镶上光芒四射的金边。
　　树洞外面的第一片秋叶开始变黄。很快，森林里便会是红枫漫天的壮丽景象。
　　那是伊尔碧绿丝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的样子。她小脸发光的模样他现在都记得。
　　唇角微微勾起来。
　　不知道艾辛格可曾看得到这样的景象呢？
　　最近他时常回想跟她在一起的点滴。在多尔哥多，其实艾儿已经很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了——
　　“我想要的，是你的世界啊。我想看到你看到的东西，说你说的语言，生活在你身处的世界啊。”
　　他听了却全无反应，现在想想，艾儿该有多失望啊。所以她在星坠喷泉旁一股脑的倾泻她的情绪。
　　或许，时间停止流转，她将它延续；
　　或许，希冀被他毁掉，她自己留存；
　　或许，邂逅已然错过，她想去创造。
　　但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失望了，因为他的迟钝。
　　一片绿叶飘落，他用掌心接住，细细的看着。
　　不，没有关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希冀也好，邂逅也好，这一次，就让我来吧。
　　让我看你眼中的世界，让我说你懂的语言，让我去了解你接近你的心。
　　或许，不必走到世界的尽头，我们就能重逢；或许，不必跨到岁月的彼岸——
　　……你就会把你的心交给我了。
　　
　　此刻在艾辛格的艾儿可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秋意缠绵。
　　她被领到艾辛格的图书馆，看着像被飓风卷过的满目疮痍。这是传说中与瑞文戴尔那精美而庞大的图书馆齐名的地方啊。当大门打开时，她眼前一片昏花，污浊之气呛的她连咳了好几声。书架上还扑簌簌掉落了一大堆莎草纸。穿书用的绳子早就腐烂，一叠叠的书页的边缘卷曲起来，微微泛黄，上面还用虫蛀的痕迹，更别提字迹已经褪色。
　　白袍巫师拿着一个扫把出现了。
　　“您要骑着这个去飞吗？”艾儿好奇的问。
　　萨鲁曼不答，眼角抽了抽，“你以为你是来干什么的？！”
　　艾儿根据经验回答，“我是来看书的吗？”
　　“不！你是来打扫的。”萨鲁曼喝道，然后把扫把丢了过来。
　　同样的对话又再度上演，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抱着扫把的艾儿看着萨鲁曼的背影，这才知道——
　　她真的是来打·扫·的！
　　to be continued……

　　☆、Chapter38.追妻秘笈

　　艾辛格是个易守难攻的壮伟之地，一直以美丽的面貌迎接了许多个岁月。在这里曾经居住过许多伟大的君王，还有刚铎的西方诸侯皆驻跸在此。
　　君王曾在这里御统天下，文人曾在这里回思历史，而智者曾从这里仰望星空。
　　萨鲁曼利用千年的时间将此地重新改造的尽善尽美。现如今艾辛格和保留远古记忆的瑞文戴尔一南一北闻名天下。
　　
　　欧散克塔孤独伫立在艾辛格的河谷上，在战争年代诞生的伟大建筑都会首先考虑战略意义而非美观。高塔内部有曲折复杂的房屋和信道，全都藉由隧道和内墙相连。那些隧道有的直入地底，底下有许多蜿蜒曲折的信道和巨大洞穴。萨鲁曼不晓得在里面做些什么。
　　虽然比不上凯萨督姆的繁复。艾儿在空旷的走廊里扫地时，蜡烛偶尔会忽明忽暗，她知道塔内没有风，那是从暗道流动的气流造成的。她在圆形楼梯上下时总能听到哪里有奇怪声响一溜由近及远。于是趴在墙上听了半天，再敲敲墙壁，确信里面果然是空的，这更为整个古塔增添了一份阴森之气。
　　
　　艾儿知道这里并非只有萨鲁曼一人。时常有工人和农民从一个秘密入口进出艾辛格和欧散克塔。他们会用萨鲁曼打造的耕种农具和手工用具来方便自己糊口，回馈则是食物和一些其他物资。
　　很久以前，艾儿一直对于精灵的生活方式非常好奇，以为他们守着祖先的财宝个个不食人间烟火。后来才知道他们也会耕种，打猎和贸易来换取生活物资。萨鲁曼也是一样，否则他哪里来的经济基础，他做的事情如藏书，收集和炼金都是非常烧钱的。
　　
　　站在黑色尖塔里，她脚下随意踏过的一块黑岩都有说不完的故事，而那些旋转而上的台阶上也放满了书和烛台。打扫好一处，就坐下来把书一一看过。
　　自从听过了爱隆的解说，她觉得就像为身体摄取营养一样，读书就像是为头脑摄取营养。尤其如精灵这样漫长的生命，不读书就像是大脑缺失了养分，她不再把眼光只放在自己感兴趣想要汲取的部分，她也努力的去看一些平时不太碰的书，为了做到不偏食。
　　
　　即便是和瑞文戴尔同等规模的图书馆，艾辛格的藏书风格还是跟瑞文戴尔有明显不同，如果说瑞文戴尔偏重的是文化，历史，哲学，那么艾辛格则更偏重数学，天文，物理与化工，还有一些魔法，咒术与炼金。如果说，瑞文戴尔是对于过去的思考和记录，那么艾辛格就是对于世界的观察和提炼，而且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艾儿最喜欢翻看古代天才工匠的笔记。他们喜欢在随意拿到的一张纸上随处记录生活的片段，用图画抓住片刻的灵感。他们强调不断的观察和记录是一个画家和科学家最应该做的事。
　　他们中还有一位最出色的天才是个左撇子，他写出来的字都是镜像文字。她每次都要拿着一个镜子去一边看一边将那些古文字翻译成现代的通用语或辛达林语才能勉强读懂。但是他天才不羁的幻想，和天马行空的设计每每都让她惊叹无比。他认为，器械或机械科学是一切科学中最宏伟的、最有用的，因为所有生物体的运动，都要通过机械运动来完成。
　　艾儿翻着这些笔记，不由非常神往，因为曾在港口住过很久，她对于帆船的设计制造非常有心得，可惜这种船依赖于风帆动力，对于机械动力她是一无所知的。
　　
　　艾儿经常在图书馆一泡数天，把里面的书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包括那些散落的书页，还有那些蛀虫泛黄褪色的书页，她也一页一页的重新眷抄出来，重新装订，一边抄一边读。
　　刚开始萨鲁曼看到还批评她的字实在难看，她还是不管不顾，就像在港口那些流言蜚语一样充耳不闻。时间长了，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茶一灯，一书一世界。
　　
　　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最隽永。她是独自一人，又像是跟整个世界相连。
　　
　　回身看着自己整理好的那个硕大空旷无人的图书宝库，里面堆满各种精神食粮一直从地面垒到了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把最后一盏灯关掉，把门关上。
　　
　　艾儿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独自熬过漫长的岁月了。
　　
　　
　　
　　一大清早，杰拉德哼哧哼哧抱着一大摞纸出现在莱戈拉斯的房间，脸被挡住，他几乎就是靠脚来探路，那么重的一摞往地上一扔险些砸出个坑来。然后他一手撑在上面大口喘息。
　　
　　莱戈拉斯看看地上又看看他，“你拿这些纸来给我糊墙吗？”
　　杰拉德瞪眼道，“这是殿下让我收集的晨光殿下的资料啊！”
　　
　　哦，这么快，他还蛮可靠嘛。
　　莱戈拉斯点头，“全部都在这里了？”那小姑娘的事儿还真不少。
　　
　　杰拉德翻眼，“怎么可能。这只是她苏醒前的，还有苏醒后头一百年的。”
　　莱戈拉斯差点跳起来，“这么多？”哎，她都干了些什么。
　　
　　杰拉德靠近一步小声道，“您要知道，这《晨光传》是我从遥远东方的一个名叫什么枫叶露水的写手那里买来的。这个写手以写东西龟毛，肠子曲折，口水多著称。好像还没写完。”
　　
　　莱戈拉斯挥手，“从此以后，挑重点就可以了。”
　　杰拉德不满的小声嘀咕，“是您说要去全部的！”随即，一脸期盼的等着殿下夸奖。
　　
　　莱戈拉斯抬脚往外面走，“先放着吧，我回头再看。”
　　
　　“啊？！！”
　　
　　
　　
　　最近，萨鲁曼的头疼症状开始减轻。
　　
　　他经常忙到一半发现茶杯空了，一杯香茗就已经帮他斟上。嗯，味道还真不错。里面的香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采摘来的。
　　天黑了，案台上已经放了一盏油灯，连灯芯都帮他挑好，不会产生黑烟。
　　书房里明显整洁多了，当他抱怨找不到手边那张纸时，一只素手就会把一张纸从旁抽出来递给他。
　　他偶尔想不起需要在哪里查阅的时候，一个娇脆的声音就会细细的提醒他，在图书馆哪个分区哪个书架，第几层从左边数过来第几本里可以找到。
　　难怪爱隆身边有个精明细致的林迪尔，还有个埃雷斯托。身为智者，还是需要有人帮他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细节事物，他是做大事的人，不能拘于小节。
　　
　　谁不喜欢勤快又开心的小东西在你身边打转，简直就像是巫师梦想中的家里的小精灵，萨鲁曼也觉得满意，难怪瑟丹和爱隆都把她夸成一朵花。望着远处哼着歌来回转的身影——从审美的角度看，也真是人比花娇了。哎，就是那笔字实在幼稚的跟人类一样。
　　
　　“晨光殿下，”萨鲁曼召唤，“你想好学什么了吗？”
　　看在她这么努力又贴心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答应她传授知识吧。
　　
　　艾儿连奔带跑的过来，脸上放光，“无论我想学什么，您都会教我吗？”
　　
　　萨鲁曼点头，又补充，“仅限我能力范围内。集大能者的能力就不要提了。”不是他夸口，整个中土还有阿门洲，他不懂的，只怕不多了。
　　
　　艾儿躬身道，“我想学的是议长您在圣白议会上开的那辆车的制作，哦，还包括动力燃料的制作方法。”
　　
　　她在圣白议会看米斯龙德精灵的各种交通工具展览时就有这种感觉。埃尔达东西分两洲，各地物产各异，来往懋迁以成宇宙，人们多行在路上。但无论多么好的交通方式，如果还是依靠风帆，那就太依赖自然环境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起那么多天鹅。但是看到萨鲁曼开那辆车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新的方向——不依赖风作动力，简直是每个航海者，哦，还有每个旅行家的梦想啊。这才是未来！那时候她就很想学了，可惜，圣白议会上都被某个森林王子拖着，没找到机会。
　　
　　萨鲁曼闻言，怔了一怔，差点咆哮，“你想学什么？！！”
　　
　　艾儿往后缩了缩，不过还是仰头道，“我想这应该没有什么体质性别遗传的要求，谁都可以学的。”
　　
　　萨鲁曼眼角一抽，脸色更阴沉，“那么你要学会力学，数学，热学和空气动力学；你还要懂得机械原理，机械制造，工艺流程；你还要学习工艺材料，工艺设计，精工制造；还有炼金，金属冶炼，热处理，燃料加工，动力机械；更不提机械操作和管理，还有机械绘图与制图……”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口沫横飞了。看起来只是简单的一辆车，却是各门科学与现代工艺的完美融合和巅峰体现，他更要将毕生精髓倾囊传授。她不是个只懂得冒粉红泡泡，只憧憬爱情的小女生吗？这小姑娘哪来这种胆子这种魄力这种见识去要求学这门技艺呢？！
　　
　　“的确。”艾儿点头微笑，“不过，我有时间。”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特别庆幸自己的长寿。
　　
　　这是爱隆的请求，他也答应了她想学什么都可以，身为巫师之长，他自持身份不可能食言而肥。
　　萨鲁曼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眯起眼睛看了她好久，连通用语都冒出来了，几乎一字字从牙缝里蹦出来，“So be it!”
　　
　　
　　
　　“ada！”莱戈拉斯走到瑟兰督伊的背后呼唤，探头一望，“又喝酒，早点用过了吗？”
　　
　　瑟兰督伊忍不住轻轻勾唇。每逢正式场合，莱戈拉斯就会唤父王，但是私下无人时，以儿子对父亲，小叶子就会叫他ada。他略带稚嫩的嗓音唤着这个词，总会生出几分亲昵。近千年来，莱戈拉斯已经很少这么叫他了。去了趟瑞文戴尔回来，跟他亲近许多了，也开始关心他了。
　　
　　“用过了。什么事，儿子？”瑟兰督伊的表情也柔化了，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葡萄酒，送至唇旁，一饮而尽。
　　
　　“我问您啊，当初您怎么追的母后？”
　　
　　噗！一口酒差点没从鼻子里喷出来。
　　这种对话出现在精灵父子里面实在不太寻常。以娴雅著称的精灵家庭很少像人类那样口无遮拦的交流。
　　
　　不过，这问题不是天外飞来的。
　　莱戈拉斯从小长得可爱至极，以瑟兰督伊那挑剔的审美看上去也是完美无缺。但是他也跟其他宝贝一样，记事起就开始好奇自己从哪里来。妻子们的去处是大绿林之王历代相传讳莫如深的话题，瑟兰督伊小时候也没从他ada欧洛芬那里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因而瑟兰督伊只是告诉小家伙「你是ada从外面树上摘下来的一片绿叶又吹了口气变的，所以你就叫这个名字啊」。小绿叶也就满足这个答案。
　　
　　十来岁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告诉小王子，他这片叶子要蹦出来不是ada一个人的功劳，就顶着那么一张惹人怜爱的小脸天天奶声奶气的追问他，“nana去哪儿了？”
　　是人都会心软。瑟兰督伊一手抱着，今天告诉他，nana去天上了，明天告诉他，nana到地下了，后天又说，nana掉海里了。莱戈拉斯听得似懂非懂。
　　后来，少年莱戈拉斯翻着中土历史，才气鼓鼓的找来，ada说的不对，那是精灵宝钻的下场，不是nana的去处。由此可见我们的森林国王多么向往宝钻到恨不得收了三颗作为自己的三宫。
　　莱戈拉斯又问，瑟兰督伊顾左右而言他。再问，他就不回答了。
　　莱戈拉斯何等骄傲，好，你不说，我以后再也不问。我们都当没这个人，你害我没妈妈，我也要让你没儿媳（什么逻辑？）。让我娶暮星公主？你等着吧。
　　
　　“这问题……又是从何而来？”瑟兰督伊镇定的擦擦嘴。母后的话题已经千年未提起来，刚开始他还窃喜，但是渐渐也察觉不对。埃尔达精灵都从小会认定好伴侣，并从一而终。50岁成年后就会订婚。儿子都两千多岁还孤家寡人，虽然看起来一张聪明脸孔，但情之一字上始终不开窍，果然还是为父的早期那朴素的启蒙性教育不到位啊。
　　
　　莱戈拉斯不知道父王在郁闷什么，分析他那被后世无数猜测的追妻史，“您看看您，以毒舌冷酷奇装癖，孤傲难测敛财迷闻名中土，如果您不主动点，哪个不长眼的王会把宝贝女儿嫁给您，又是哪个精灵公主傻了才看上您？”
　　他太了解父王了，远观尚可，但君威难测，没点胆量和胸怀又品味奇怪的姑娘则伴君如伴虎啊。嗯，对了，艾儿的胆量和胸怀绝对没问题呢。
　　
　　这小子被双子传染了吗？怎么来调侃老爹了？
　　瑟兰督伊岂是好惹的，优雅的放下酒杯斜睨，“你小子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只有热血没有柔情，只懂杀敌不懂浪漫，骨子里全是理智死板不变通，只会用暴怒来表达关心，还迟钝的让人绝望。一半姑娘会被你气跑，另一半会被你吓跑，最后只剩下一个死心塌地了几百年也会心灰意冷。我看我是等到埃尔达毁灭也抱不到孙子了。”果然，父子同命相连。难道历代守寡是大绿林之王的宿命吗？T_T
　　
　　全中！莱戈拉斯丧气的想，老爹真是了解他，“你要什么孙子，反正你还可以从外面树上再摘一片叶子吹口气。”看来绿叶王子也对早年缺失的启蒙性教育耿耿于怀。
　　
　　“哼！”瑟兰督伊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
　　
　　“所以我猜，”莱戈拉斯继续道，“你追求的一定是来自西方的某个不知道您恶名的凡雅公主吧。”
　　“凡……雅？”瑟兰督伊差点抖了一抖，顾不得计较他的措辞了，“你怎么，嗯，为什么说是凡雅族的？”
　　
　　莱戈拉斯据理分析，“我游历中土才知道辛达血统里很少有我们这样的发色和样貌。凯勒鹏大人也不是这样的。凯兰崔尔大人跟我说，我们的样貌承袭了高等精灵，像是凡雅族的血统。”
　　瑟兰督伊利眼一扫，“老巫婆跟你说了什么？”果然不该让他到处乱跑啊。
　　莱戈拉斯单纯的摇头，“没有啊。”心里却道，原来nana的事，凯兰崔尔大人知道啊。
　　
　　莱戈拉斯又道，“ada一眼就看出那个人类少女伊尔碧绿丝身上带着的是上古昆雅语，您不是说这种文字在中土早就失传，当时我就奇怪了，那您怎么懂呢？”
　　瑟兰督伊刚想开口，莱戈拉斯却继续道，“所以说，我想一定是爷爷娶了来自西方的凡雅精灵，您才是这个模样，您也娶了凡雅精灵，才有了我这样子，嗯？”说到这里若有所思，面露浅笑，“原来，会被凡雅精灵吸引是我们的家族遗传啊？”
　　
　　原来这小子还是很敏锐的，不说并不代表他没怀疑过。
　　“别乱猜……”瑟兰督伊刚要背转身，眉毛一挑，又看了过来，“你……”尾音充满疑惑的拐了拐，“是看上了哪家凡雅公主？”难怪要来向他支招，嗯，这更好！凡雅精灵个个貌美，符合他的审美标准，比讨厌的诺多或无聊的帖勒瑞强。
　　
　　莱戈拉斯面露微笑，“您想什么呢，凡雅公主都在阿门洲呢。”
　　这小子的表情怎么温柔的这么恶心，他想起了谁啊，“西尔凡精灵绝对不行！”瑟兰督伊又强调。
　　“哎，您门第观念这么重，还说不骄傲孤僻啊。问您怎么追的nana真是问错了，想来您也不会。”莱戈拉斯佯装离去。
　　
　　“你给我站住！”这小子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瑟兰督伊长袖一摆，“别说ada没教你。想要吸引一个姑娘，你要在她面前时时刻刻施展各种魅力，外表风度与学识内涵缺一不可。别整天就知道林子里打猎，要温柔体贴关心她，鲜花宝石不能缺。如果对方特别害羞或别扭，偶尔也要强势一点进行肢体接触，就能让她神魂颠倒整天就想着你。就算她不在身边，也要想办法让她时常惦记着你。知道了吗？”
　　
　　莱戈拉斯歪头想了许久。ada说的可不可信很难考据啊，像他那样会按照季节戴个奇怪王冠的喜好，那紧身裤高筒靴的穿衣品味，哪里看得出来外表风度啊。学识内涵比比爱隆王就更没谱了。生来跟温柔体贴差十万八千里。宝石鲜花？算了吧，那么吝啬，拔根草都不错了，还送宝石？那不要了他的命！
　　“我还是没办法想象您用这些办法去追求某个姑娘。”莱戈拉斯自行脑补了半天，也补不出那画面。
　　“算了，我去趟罗斯加堡，ada回见！”说完，他连蹦带跳的出去。
　　“嗯，等你回来吃晚饭。”瑟兰督伊在后面扬声道。
　　
　　莱戈拉斯在密林穿梭的脚步轻松。
　　他那毒舌父王总算给了些建设性的意见。
　　
　　他的小艾儿真的是特别害羞。他稍稍敞开前襟，她就不知所措，一靠近还没碰到她呢，她就脸红。她的别扭更是全中土排第二就没人敢做第一。闷在心里一千年的话，他各种威逼利诱她才说出口，这种姑娘真罕见！
　　不过，她惦记了他一千年呢。搁寻常姑娘别说几百年了，当他回答后，估计就放弃了吧。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唇角轻弯。无论如何，被个美丽善良又可爱的姑娘惦记着，而且还是她，感觉特别美好。
　　
　　哎，想想她现在身在何方，他又有点气馁。不过，他的大网才刚撒下。

　　☆、Chapter39.巫师集结

　　在山谷里漆黑的尖塔里也终于看得见晨光了。
　　每天早上萨鲁曼都是被晨光叫醒的，不，不是那个睡在他储藏室里的双色发的雪肤精灵，他是被耀眼的阳光刺激醒的。片刻后才会想起来，他已不是一个人在塔里。
　　艾儿再度发挥她那把困境变成乐土的天性和本事。萨鲁曼让她从简单的机械零件与机械组合包括齿轮与齿轮组的运转，杠杆连动的制作等开始学起。由于她旁思杂念极少，所以学的很快。她在港口接触的主要是木质结构的船体制作和风帆动力的研究。不过基本的绘图技巧以及研究方法已掌握扎实，更打下了坚实基础。
　　当艾儿铺开了图纸，用炭笔勾勒线条时，萨鲁曼瞄了一眼，就知道她说要学绝不是一时兴起。她画画实在比写字强太多。这归功于早年在她不太懂得识字时就会用树枝在沙地上作画了。
　　实际上，任何一个高等文明的起源，都是作画而不是文字。因为眼睛是生灵最重要的感知器官，首先是通过视觉来认知世界，而不是逻辑系统性的文字。因而用图画来表达感情更形象，更细节，更栩栩如生。
　　艾儿先是在港口学会了制图，然后才在瑞文戴尔跟着埃雷斯托学会用炭笔和素描勾勒光与影。在她的世界里，其实用图画比用文字表达更直接更精简也更流畅。
　　她最喜欢铺开图纸，滑下第一根线条的那一刻，仿佛一个非常神奇，超乎想象的世界就会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关于齿轮和连动装置，萨鲁曼的考核就是让她做一个精工制作的钟表。萨鲁曼认为机械时钟一直都是生灵探索和记录自然界最巅峰的工艺体现，是可以跨越瞬息与永恒的尖端技术。
　　艾儿的第一版钟在数日之后就已经成型。一个大理石制的如同门廊式的立式大钟，制作有些粗糙，但线条简洁流畅，拥有严丝密合的谨慎，行走万年也不差分毫的计时。
　　萨鲁曼看了一眼，就评了句“太丑！”，拂袖而去。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艾儿。她闭门很久也不出来，日日不知道在屋里捣鼓什么。
　　等到要展出成果的那天傍晚，萨鲁曼不耐烦的一路揭开轻薄透明的挂帘走到尽头，就看见他书房旁的议事厅那一排圆形座椅前，夕阳斜射入内，大厅正中摆着一只黄金的孔雀。
　　傍晚六点，突然之间钟声与乐曲起鸣，孔雀开屏，屏面上清晰的显示时针与分针，每一个孔雀翎上都镶嵌着一颗绿宝石。不仅孔雀身上的羽毛每一片都精雕细刻，连开屏后孔雀翎上的根根羽毛也都清晰可辨。孔雀的眼睛以红宝石镶成，头部还可以随处摆动，孔雀嘴里还能喷出雾状喷泉，一直流入下面的大理石台。
　　乐曲与喷泉的动听声音，金色翎羽和红绿色宝石交相辉映，以及精巧的开屏和精准的计时，这是要怎样的制表精粹与复杂机芯技术，以及非凡的美学观念才能办到。简直恍若维林诺的维拉神迹一般，又拥有费诺般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而这，确确实实是一架机械时钟。
　　这钟的灵感来源于艾儿在卢恩内海的夕阳遥望金孔雀时的意境，还融合了瑞文戴尔星坠喷泉的设计理念。
　　萨鲁曼呆愣了许久，终于狠狠的丢下了一句批评，“太华丽！”又转身而去。
　　本来艾儿信心十足，这下几乎是打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所不知道的是，数百年后，艾辛格陷落，魔多平定，她把这座金孔雀喷泉座钟送与刚铎的伊力萨王与暮星公主作为大婚之礼。当孔雀开屏时几乎全场震惊。于是被当做宝物收藏于米纳斯提力斯圣白之城的花园内。从那以后每日来王宫参观的各地王侯将相络绎不绝，人人都在傍晚时分守在花园里争相膜拜上古精灵的精工奇迹。后来它更成为刚铎皇室千古流传的镇国之宝。
　　
　　“由于作业时间太长，期间也不乏怀疑或丧失信心者，每当这时，他们美丽的凡雅精灵队长都会出现，用动人又坚定的声音鼓励他们，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后世将会传颂我们这次壮举！
　　……
　　那一天终于到了。在打捞队长的一声令下，港口的数百个绞盘一起启动，震天的口号响彻云霄，巨大的拉力甚至把岸边的木桩全都拉弯。精灵们分作三班，昼夜不停的绞动，花了三天三夜才将船体翻了过来。当船体翻过来的那一刻，无论平时如何淡然冷静的精灵们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莱戈拉斯轻轻的念着《晨光传》里冰封海湾章节里打捞亚帆都沉船的段落。
　　港口那震天的口号，漫山遍野的欢呼就仿佛在耳边，他完全能想象那壮观的场景。
　　这个打捞队长，林顿精灵口中美丽的凡雅精灵，就是艾儿。
　　他不由掩卷而思。
　　这是她来幽暗密林之前的事吧。
　　原来那个时候，她都已经名扬天下了。
　　有意思的是，她敢做这么困难的事，却不敢面对他。她说过她唯一惧怕的是他的回答……
　　来到祖父的书房里，充当老师的瑟兰督伊问，“为什么突然想学昆雅语呢？”
　　“ada也会啊。”莱戈拉斯坐下，托着腮，嘴里叼着笔，晃着脚，像一个聪明又淘气的学徒。明明极有天分，却不肯按部就班。是老师们最喜欢却又最头疼的学生。
　　瑟兰督伊察觉儿子比以前宁静了，踏实了，时常会带着心有所属的温柔笑容。虽然偶尔还会冒出从前的好战霸道火爆脾气。是的，火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儿子表面看起来温柔可亲，实际上特别护短，对于自己在乎的东西几乎是一点就炸的脾气。
　　“你不是有阅读障碍，看什么都要念出声吗？多让你读本书，学门语言，简直比母猪上阿门洲还难。”瑟兰督伊甚是不满。
　　“可是，爱隆王说，语言能力决定你在中土的地位呢！”莱戈拉斯把书翻得哗哗作响。
　　又是爱隆说！那个半精灵怎么那么多话，儿子去了一趟就言听计从，他磨破嘴皮子莱戈拉斯也当耳旁风的事，到了爱隆那里，简直比维拉的旨意还快。
　　“默写不出来，要打手心。”瑟兰督伊悠悠的道来一句。
　　“哎，ada，我练箭您都没这么严格。”莱戈拉斯虽然抱怨，可是笔下很是利索。
　　他就是如此，对他没用的东西，他睬都不睬，但是他一旦意识到自己需要，就会一门心思扎下去直至完全掌握。
　　
　　就在艾儿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通过睿智的试炼，会在黑塔上关一辈子时，甘道夫来了。
　　这个巫师还有个本事，虽然之前半道上会撂挑子，但是关键时候，他还是会及时赶回来救场的。
　　其实甘道夫在离开小姑娘时曾考虑过是否要把她这么丢给萨鲁曼。萨鲁曼是他生平绝无仅有既佩服又敬重，却看不透，甚至说是有些敬畏的人。艾儿·晨光能否独自面对萨鲁曼的考验呢？
　　可是他一想起那个曾经在海边缠着他讲精灵故事，并且雄心豪迈的说想要见识中土的小家伙竟然真的走遍中土，靠自己的努力让晨光的名号响彻南北东西，他突然觉得，或许，让她一个人去欧散克塔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瑟丹王也说什么样困难的试炼，她都能通过。
　　不过，到了艾辛格之后，甘道夫怎样都没想到，他是在一堆垃圾中把艾儿扒出来的。
　　她带着个破烂的头巾，脸上还有着疑似猫胡子的痕迹，正在欧散克塔那几百年无人打扫的储藏室里不知道干什么。整个人都显得灰不溜丢，像只刚在懒汉床底下打了滚的小猫，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澄亮无比，看见甘道夫之后，兴奋不已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刚要扑过去，又看了看自己那一双黑爪子，只怕要在人家袍子上留下几个梅花印了，于是在自己也没干净到哪里去的围裙上蹭了蹭，然后又很亲昵的扑过去抱住甘道夫，反正他的衣服也不怎么整洁。
　　“这是你的房间？”甘道夫摘下帽子打量四周，简直就是个垃圾堆嘛。
　　“议长说这里从来没有女人来住，所以只有住在储藏室里……”她倒是无所谓，调皮的把灰帽拿过来戴在头上，对着镜子看看，还挺合适，自己也觉得很有女巫的样子。就是帽子对她来说太大，时不时滑下来把大半张脸都遮住。
　　甘道夫感觉到艾儿看见他很是开心，不由得有些怨怼，萨鲁曼也真是，把这么个细皮白肉的小姑娘折腾成这样，他都觉得不忍，那些精灵看到还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
　　“萨鲁曼的试炼很难吧？”他撑着拐杖，本来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屋里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
　　“还好啦，严师出高徒嘛。但是议长大人真的懂得好多哦。”艾儿把床上的东西往里面推了推，请他坐下来，“对了，甘道夫，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趟罗斯加堡，把褐袍也接来了。”甘道夫只好坐在床边，把自己的帽子抢回来，扇着风。
　　艾儿双眸晶亮，“褐袍巫师也在艾辛格？太好了，那我可以同时跟你们三位巫师一起学习了？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这是应爱隆王的要求。”甘道夫也笑了，“当然，两位蓝袍都已东去，我们也许久未见了。哦，对了，趁我还未忘记。这是给你的信。”甘道夫说着，在一大叠刚刚在艾辛格门口的信箱中拿来的信中翻检了一下，递给她一个小小的信封。
　　“我的？”艾儿诧异的接了过来。那个雪白小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翻来翻去看都是空白一片，疑惑的问，“您怎么知道这是给我的？”
　　甘道夫用拐棍捅了捅帽檐，“因为这是瑞达加斯特让我给你的。”
　　尽管还是诧异，她还是丢下信封，跟着甘道夫去见褐袍。
　　褐袍很好找。因为他头上的鸟粪就是最好的引路剂，基本跟着味儿走就对了。
　　瑞达加斯特与艾儿也在圣白议会上数面之缘。艾儿很喜欢他。因为这个矮胖的，行动间总有些一惊一乍的老头有种天然的呆蠢亲和力令飞鸟走兽乃至伊露维塔子女都会喜欢。
　　萨鲁曼和瑞达加斯特正在欧散克塔的收藏室里聊天。
　　那里供奉着人类七王的王冠，巫师权杖以及欧散克塔的钥匙。
　　自从远古起，巫师就有凌驾于精灵与人类王族之上的地位，很多王族的加冕都是由巫师来完成。
　　而现在萨鲁曼成了圣白议会的议长又兼巫师之长，更是名正言顺坐上了主位。萨鲁曼咳嗽了一声说，这次三位巫师齐聚，不仅仅是为了教导晨光殿下接受试炼，更是圣白议会后巫师们回顾商议如何对付黑暗的进度检查……
　　他在首位上咆哮，但甘道夫悄悄在他们耳畔道，“好久没见，不如我们晚上去偷萨鲁曼的好酒喝。”
　　瑞达加斯特拍掌附议。
　　艾儿忍俊不禁。
　　“肃静！”瘦长脸颊，眸光阴沉的白袍狠狠用手杖顿了一下地板，差点砸出一个印子来，“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嘻嘻哈哈的魔法学校！这是试炼！”
　　“但是也不能妨碍我们找点乐子。”甘道夫小声说着，回头冲艾儿眨了下眼。
　　艾儿必须使劲忍着才能不笑出声。终于把甘道夫盼来了，她觉得前途不算一片黑暗了。
　　这时瑞达加斯特悄声问她，“殿下你想学什么？”
　　“可以的话，我想先学和森林里的动物还有植物对话，还有我想养只龙做宠物，我还想……”
　　瑞达加斯特连忙摆手，“你慢慢来。”
　　艾儿吐了吐舌。
　　瑞达加斯特又问，“哦，对了，那封信你拿到了吗？”
　　艾儿点点头又小声道，“您怎么知道那封信是给我的呢？难道您施了什么术？”
　　“为什么要施术？”瑞达加斯特奇怪的望着她，“那是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亲自来罗斯加堡让我代为转给你的。我本来想派雷霆来送信的。只不过甘道夫邀我一同来艾辛格，就顺便带来了。”
　　艾儿在听到「密林的王子」这几个字后，就像是一个大炸弹在面前爆炸开来，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后面的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怎么，信你还没拆吗？”
　　她傻傻的摇头。
　　就在此刻，身边飘来一阵阴云，萨鲁曼脸色阴沉的站在他们身边，法杖发极具威胁的在掌心敲打着。
　　
　　当甘道夫得知艾儿的试炼内容时，向萨鲁曼委婉表达这项试炼内容对小姑娘来说是否太难？
　　萨鲁曼冷哼一说，她自找的。
　　甘道夫还想再说时，萨鲁曼领他去看了那个金孔雀喷泉座钟，甘道夫目瞪口呆了半响也无话可说了。
　　下午，甘道夫参观萨鲁曼的塔底制造工厂，他完全没料到里面收藏有那么多兵器，器械，车辆的原型，千年时间，自己游手好闲，萨鲁曼可是一点也没浪费啊。
　　看着那些巨大的梯架和铁砧，冶炼与锻造炉，简直堪比矮人的冶炼厂，甘道夫简直叹为观止，“万年前乌欧莫托梦给瑟丹王说，他制造的船还不能抵御贝烈加尔海。如果那时候您去造船，精灵恐怕早就返回阿门洲了吧？”
　　艾儿远远的从一叠图纸里抬起头道，“我也这么说过呢。”
　　萨鲁曼微微抿起嘴，深黑的眼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味道。
　　他怎么会去造船让精灵们返回阿门洲呢？一个没有子民的神当来又有什么意思？名字即为「巧手 」，能力凌驾中土所有的生灵之上，凌越众生，这才是他白袍想要的啊。要是他们一个两个全跑回阿门洲又有什么意思？
　　萨鲁曼没多说什么，走到艾儿的案台身旁，看了看她的图纸，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你会不会设计车？”
　　艾儿无辜的抬头望了望他，没多说什么。
　　“去做晚饭吧！”萨鲁曼喝了一声。
　　艾儿应了，回头给甘道夫做一个鬼脸，快快乐乐的去了。
　　甘道夫却走到案旁，看着那些表面看似杂乱的设计，一页一页之间像是有某种联系，心中灵机一动，将那些层叠散放的图纸一张张按顺序摆好。果然发现层叠嵌套之后才能看出真实的设计。他双手一压，平铺展开，设计图的真实模样顿时显山露水。灰袍巫师轻轻咦了一声。
　　映入眼帘的一艘似船非船的东西。顶上悬着一个巨大的气球样的悬浮物，船体两边还有整排的侧翼装的东西，后面还有一个尾翼，虽然线条有些粗糙，但是还有一些局部放大细节图画了一半，看得出来花了很多心思。
　　这是什么东西？
　　灰袍巫师眯眼想了想，顿时抽了一口气——
　　……这是一艘飞艇的设计图！
　　
　　吃晚饭后回到房间，艾儿刚软软的往床上一倒，突然看到桌子上那个白色信封。想了想，起身走到桌边。一直盯着那个信封，仿佛里面会跑出一只怪物。
　　磨蹭了许久，这才拿起来，打开信封。
　　暮色中，一片嫩绿色的叶子飘然落入纤纤玉白的掌心。
　　那绿叶鲜嫩的仿佛早上才刚刚采摘下来，上面似乎还能看的见露珠。
　　它是一片极普通的绿叶，没有阿夕拉斯那么神奇的药效，也没有泡茶喝的香叶那么醇美的香气。
　　她右手食指和拇指捻起那细弱的叶茎，拿起来，对着阳光一看，丝丝缕缕的叶脉也清晰可见，如此普通竟然也美的无以复加，每一丝每一缕都是无比生机。
　　她把整个信封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这片叶子，也没找到其他文字。
　　这个信封来自于谁不言而喻，却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世人眼中，一片绿叶就象征无限生命力与健康活力，更有种无私奉献与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宽容。
　　这一片极普通又极鲜美的绿叶，竟然胜于洋洋洒洒的万行长诗。
　　——那个千里之外的殿下，想告诉她什么呢？
　　可是，她不想再多想了。
　　世间的情丝若太过纠缠，就会变得不堪而难解，干脆团起一团，扔在角落，落得清静。
　　她不想见到他，不想听到他的事情，不想获悉有关他的一切。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这段日子，专心通过试练。
　　可是这片绿叶却偏偏走过千山万水，飘入她的心湖，落在湖面上，竟翩然打转，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还拂之不去。
　　靠在窗口，看着外面枯黄寥落的世界，身处在钢筋铁骨的欧散克塔，于一派硬朗萧索之中，这置于指尖的一点点绿，便恍若整片森林般的盎然生机，将她骤然拉入他身处的世界去。
　　沉思良久，她终究还是把那片绿叶放回去，阖上信封，也遮起了那满目的生机与希望。
　　随手将信封丢了开去，也丢开她纷乱的思绪。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0.秋日绿意

　　南部的夏天渐渐过去，秋色正浓，令森林里色彩缤纷。
　　萨鲁曼和甘道夫从欧散克塔旁的丛林里走过。
　　“爱隆王夫人的伤还是无法医治好吗？”萨鲁曼问。
　　“伤口愈合，但时常反复，而且她心里的创伤，恐怕任何中土的力量也无法治愈。”甘道夫说着，想到那么温柔美丽的夫人的遭遇，也唏嘘不已。
　　萨鲁曼看了甘道夫一眼，半吐半露，“难道，风之戒也不行吗？”
　　甘道夫沉默了片刻，虽然萨鲁曼是圣白议长，却不是魔戒持有人，他从何处得知爱隆王拥有精灵魔戒。
　　“不，我不知道。”甘道夫首次没有在萨鲁曼面前说出实话。
　　萨鲁曼微微扬起头，意有所指，“或许，集合三枚戒指的力量方可治愈她的伤也说不定。”
　　甘道夫心中一凛。
　　自从瑟丹将火之戒交给他后，就请他千万保守秘密，避开一切耳目，就连精灵王也不能透露。目前知道这个秘密只有同样持有魔戒的凯兰崔尔女王和爱隆王。虽然萨鲁曼是巫师之长，他也没有透露，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不过，如果此刻三枚戒指一起现身，恐怕正中了敌人的圈套也说不定。
　　甘道夫叹气，避开这个话题，“我已建议爱隆王送夫人西渡。”
　　“西渡？”萨鲁曼转而看他，语气阴森，“拿什么西渡？埃尔达世界已经变弯了。就算瑟丹能造出坚固的大船，自从愤怒之战后努曼诺尔大陆沉没，贝烈盖尔海不知道吞没了多少西航的船只。阿门洲被伊露维塔挪出了世界。自从埃兰迪尔后，就没有人能找得到那条「笔直航道」，那条只有维拉获准才能找到的路！我问你，你怎么渡？”
　　甘道夫仰头，沉思片刻，才微微叹气，“我想，我们需要引路者……”
　　萨鲁曼冷笑数声，刚要开口，他们同时听到一连串清脆动听的笑声。
　　眼前光芒闪耀，一个身穿长裙，发丝闪耀的精灵正在绿野上来回跑动，她白玉般的手正扯着一根长线，另一端连着一个风筝。正是晨光殿下。
　　秋高气爽，她美丽快乐的能让一切阴云都散去。这画面任谁看到，都不由自主的打心底想要微笑。
　　甘道夫生怕萨鲁曼的怪罪，连忙道，“来这里以后，她就一直很紧绷。何况她还小，就让她放松一下吧。”
　　萨鲁曼哼了一声，“我的老朋友，看来你还不如我了解那位殿下，她非常擅长把严肃的事情变为娱乐，总能找到办法让自己开心。”
　　“您是说？”
　　萨鲁曼唇角轻轻一抬，甘道夫吓了一跳，那么严肃的萨鲁曼竟然笑了吗，“所以，我相信她绝不会只为了找乐子而放风筝的。”
　　萨鲁曼说的一点没错。艾儿放风筝其实是为研究风向，她甚至用不同的材料做了数百个天灯，在不同时间放上天空，研究气流变化，以及什么材料适合做飞艇的气球。
　　艾儿一边放风筝，一边还不忘跟旁边草地上蹲在那里不知道嘀咕什么的瑞达加斯特聊着动物的交流方式。
　　“我一直以为，要和他们交流，必须学会说他们的语言。”艾儿问。
　　瑞达加斯特摇头，“动物其实没有我们那样的语言系统，不会交流复杂情感。他们的交流不外乎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基本需求，像为了寻求食物，躲避危险，寻找配偶还有保护领地。”瑞达加斯特谈到雅凡娜创造的万物就异常的话多，他捏起一个小小的折断的草根查看原因，“除了视觉外，他们更多通过声音，气味，碰触，跳特殊舞蹈，释放信息素来和其他动物交流。”
　　“那么，我们该怎么跟它们交流？”艾儿仰着头扯动风筝线问。
　　“很简单。把自己当做「他们」的一员，用他们懂得方式来交流。”
　　“可是，我不会释放什么信息素，跳什么舞呀。”艾儿想想就觉得好笑。
　　“你首先要懂得他们用舞蹈或信息素是做什么的，比方说，他们要标记，还是求偶，是预警还是协作。利用一些自然界有的物质伪装你的气息，剩下就完全依靠个人魅力了。动物的情感表达很直接，喜欢就是喜欢，我相信殿下没有问题。”瑞达加斯特对此很有信心。艾儿对于生灵有种天然亲和力。美好的心灵与美丽的外表几乎让她无往不利。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很喜欢她。每当她靠近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它们的欢愉。
　　艾儿点点头，莱戈拉斯就是瞬间俘获了光阴。
　　“甘道夫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风王关赫。”瑞达加斯特想了想，突然小声道，“但是很多小动物都不喜欢萨鲁曼。”似乎奥力的仆人都跟雅凡娜的创造物天生犯冲。
　　想起白袍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看看他住的地方，也从没见他喂过什么宠物，艾儿频频点头。
　　这时候，艾儿发现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立在信箱上。脑袋拗向东北方向，一张猫脸圆圆的，黄褐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胸口绒毛上居然还有个金黄色的闪电标志。立在那里几乎看不见身子，大约因为脑袋太大。怎么看都是个萌物，偏偏神情还那么严肃，仿佛它要完成什么历史使命一般。所以更觉可爱。
　　走近一看，才发现它是只小猫……头鹰。
　　好，好可爱！
　　艾儿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感觉。试探性的碰了碰，这团绒球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她把它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哦，好小好软好绒啊。但是小家伙的脑袋还是拗向东北方向，动也不动。艾儿把它颠来倒去，左摇右晃，拧来拧去，它的脑袋还是维持那个位置一动不动。实在太好玩了！
　　“雷霆！！！”
　　远远地一阵暴喝传来，就看见褐色的微胖身影像是滚出来的一样，还差点摔了一跤，弹起来接着跑，一路冲过来，瑞达加斯特把小猫头鹰抢了过去。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雷霆？”瑞达加斯特把猫头鹰球搂在怀里就差没双眼流泪的控诉。
　　“哦，你就是雷霆啊。”艾儿笑笑，戳戳它胸口的雷电标志问候，“你好啊，你的名字好雄壮哦！”
　　雷霆瞄了一眼艾儿，依然神色倨傲。
　　“猫头鹰是很有灵性的鸟。”甘道夫也走过来笑，“中土的巫师还有精灵王们就是依靠他们来传递消息。他们擅长夜间飞行，安静而迅速。”
　　艾儿这下明白为什么瑟兰督伊能一夜之间千里传书给凯勒鹏了。
　　“可是它还这么小，能胜任吗？遇到猛禽怎么办？”艾儿摸了摸雷霆雪白的翎羽，心中已经开始喜欢它了。
　　“不可以侮辱她！”瑞达加斯特立刻双手捂住雷霆的耳朵，“雷霆很敏锐很厉害的。”
　　“她？”
　　“雷霆是女孩子。”
　　“啊？”艾儿完全没想到，女孩子还起这么威武的名字。
　　雷霆的脑袋还拗向那个方向，高傲的看也不看艾儿。
　　“她在做什么？”艾儿好奇。
　　“她再等回信啊。”瑞达加斯特道，从雷霆脖子上的盒子拿出那个白信封，“我带来森林王子的信，她是奉命来取回信的。”
　　艾儿的笑容隐了，淡淡的说了句，“我没什么信好回。”说完风筝也不放了，朝欧散克塔走去。
　　瑞达加斯特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神经质的翻来覆去看莱戈拉斯的信封，又闻了闻，“奇怪，这上面散发着很强烈的求偶信息素！”
　　甘道夫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瑞达加斯特的不明就里，哈哈大笑。他老人家最喜欢看年轻人恋爱，这简直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睡了一个白天，吃了三条小鱼，天色暗下来后，猫头鹰雷霆带着空信封离开艾辛格。
　　第二天，信箱上面空空的。
　　但是第三天一大早，雪白的雷霆径直飞进艾儿的房间，开始在她的桌子上理毛。
　　艾儿从她脖颈上的盒子里拿出小信封，又从里面拿到了一片绿叶。
　　依然是一片鲜嫩又寻常的叶子，依然是空白的信封，没有任何言语。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艾儿不禁问起那个正在理毛的小可爱。一切梳理停当，雷霆照旧是把头拗向东北方，站立不动。
　　艾儿轻轻一叹。那个方向，正是幽暗密林的方向。
　　
　　等了足足一日，才等到雷霆折返，信封里空空如也。没有收到回信，打猎回来的莱戈拉斯有些丧气，虽然他隐约料到这个结果。回身摊开艾儿那一大堆生平事迹。
　　“……卢恩内海里一圈蕨类树木，高大粗壮，甚至连罗瑞安梅隆树都比不上。闻所未闻的远古飞禽走兽每天都在她身边环绕。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当她看到阳光下成群的金孔雀扇动着金色羽翼在碧蓝的内海滑翔而过时，那绝妙的景象令她难忘……”
　　从地图上查到卢恩内海在距离中土那么遥远的地方，她怀着什么心情独自前往呢？
　　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尝试独处过。他都有父王，有塔瑞尔他们陪伴，木精灵们全都围着他转，把他高高在上的捧着，人类更是每每看到他都惊艳的拜倒。
　　但从来都是她一个人，一个人在海边长大，一个人进行试炼，看着那些绝美的画面时，她在想什么，身边有谁来倾听她的诉说呢？
　　而她要的，只是一个希冀。所以，就算孤身走到埃尔达的尽头，也能坚持下去吧。为什么想到这里，竟然会让他觉得有一丝心疼和不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种情绪。
　　——没关系。以后，我也可以陪你去那些地方，陪你看那些美景，我也会专心聆听你的思绪，只要你愿意。
　　再度召唤来雷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虽然他依然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也猜到她不想跟他说什么，那就让指尖的这片绿叶去代为传达吧。
　　
　　整个秋季，艾儿隔日清晨都能收到一片绿叶。早上，雷霆向她报到，简直比报时鸟还准时，吃饱睡，睡饱吃后，晚上返回密林。又在第二天晚上从密林出发，于是第三天早上，她又能收到一片新鲜绿叶了。
　　刚开始她觉得好笑，千里迢迢的送片叶子来却什么都不说。
　　过了几个星期，雷霆坚持隔日报到，她就笑不出来了。每次雷霆来，艾儿替它梳理羽毛，准备新鲜小鱼。吃饱后雷霆就圆滚滚的赖在她的胸口哪儿也不去了。
　　又过了二个月，甘道夫一看雷霆就会喊，“小艾儿，你的叶子来了。”
　　“那不是我的叶子。”艾儿红着脸争辩。
　　“那我扔了。”甘道夫拿着信封一晃。
　　她一把抢回来，妥当的收好，为了那些绿叶，她还专门像瑞达加斯特寻求了令绿叶保持新鲜的方法。
　　她很喜欢秋季。它依然带着夏天的色彩，又添了秋月的清辉，清风的浅凉与枯叶的飘零。绿色，在欧散克塔上是看不到的。就仿佛料到她的心思一般，在她需要的时候，一片绿叶就飘然落入心头了。
　　而此刻，艾儿通过试炼的考核题目也新鲜出炉。
　　萨鲁曼发现艾儿并不是为了只做一辆车，也曾经质问她为什么不按图纸来。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您都已经做过了，我为什么要原样再做一辆呢？
　　于是，萨鲁曼如她所愿要求她制造出一个机械动力载人飞艇。
　　瑞达加斯特则要求她能唤醒法贡森林里的远古树人，还能令风王关赫允许她骑在背上（不是被他抓在爪子里）飞翔。
　　至于甘道夫，他曾问过艾儿想跟他学习什么，得到的答复是，她想要了解咒术，神谕以及魔法，而最想了解的则是她身上「英格威的礼物」，那些高等凡雅精灵使用的咒语。
　　甘道夫考虑了一会儿，终于首肯。
　　
　　北方的初冬，幽暗密林的红枫已落，但莱戈拉斯的窗前却绿意如昔。
　　瑟兰督伊一直怀念着大绿林的意境，所以他把自己的儿子也取做这个名字，用一小片绿叶来畅想整座森林永恒不变的生命力与希望。神奇的是，有莱戈拉斯在，他的窗前总是满目绿色。
　　最近，莱戈拉斯除了守卫领土外，也开始参与了许多其他工作。自从矮人离开凯萨督姆前往铁丘陵后，他们也开始与森林精灵争夺稀缺的资源，再加上和长湖镇人类的贸易纷争，令瑟兰督伊甚是头疼，做儿子的帮父亲排忧解难是天经地义的。
　　而欧散克塔上，艾儿的飞艇制作近来一直不太顺利。
　　听从瑞达加斯特的建议，她从鸟类身上汲取灵感，为飞艇设计了很多鸟类的羽翼。翼展的宽度和翅膀振动的速度也经过精确计算，并且利用齿轮连动装置来统一协调活动，可还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萨鲁曼来审视成果，指出鸟类翼翅和胸骨相连，整个身体结构与肌腱更适合飞翔。但是船体却没办法设计成鸟类那样，这是她失败的原因。
　　乌云密布了整天，不久便开始下起小雪了。这是今年冬天密林里的第一场雪。
　　莱戈拉斯坐在窗前，探身看着窗外零星的飘雪，他一扬手，摘下一片绿叶。
　　北方的密林，他走过的地方已经开始飘雪。而南方的高塔里，她在做什么？她眼前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熬了一个通宵，艾儿画了很多图，也做了很多模型，可是效果差强人意。她丧气的趴在桌上。
　　窗外哗哗的响动，雨滴有节奏的打在黑岩窗沿上。
　　她起身，靠在窗边。每个清晨她都会站在这里眺望那雾霭缭绕的山谷。等待雷霆从白雾之中飞来。此刻天空布满北方飞来的翻腾云朵显得灰蒙蒙的，让她格外期盼起那片绿来。
　　秋天过去了，冬雪降临。莱戈拉斯确信雷霆把他亲手摘下的整整五十片绿叶送到了艾儿手里，却没等到她只言片语的回应。圣白议会后，他从未想起过她，但从瑞文戴尔分别后，他总能想起她，虽然不是每一天每一刻，但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会看到她。她的影子，让他的心扉倒影出春光明媚；她的眼泪，是夏日傍晚他淋过的一场太阳雨；她的叹息，是秋日寒风拂面的一丝颤栗。
　　想着想着，不由的微笑，将绿叶放至唇边，他吐息如含雪，不知她能否感觉他的存在，还有来自北方的寒意。
　　——喂，到了明年春天，你会不会给我回信？
　　雨水滋润万物，温柔的洒落在世间的每个角落，一滴滴都像是跃动的音符，带着如琴弦波动时的美妙声音。如约而至的雷霆钻进她的怀里寻求温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就不动了。
　　经历了无数风浪与艰险也始终微笑如一，但此时此刻，靠在窗边，听着雨声，看着桌上的水晶瓶里放着被她精心收藏的绿叶，又捻起手中的绿叶，不知为何有种鼻酸的冲动，却与心痛无关。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寂寞与忧伤都会一直停留在心口，时间越久烙的越深。
　　然而，她错了。在经历了每一个清晨，每一场细雨的温柔洗礼，那些过往的伤痛渐渐都隐匿不见。
　　艾儿闭上双眸，微微弯起唇角，轻轻吻上那片绿叶。察觉上面有了凝霜的寒意，却依然能感觉他清新的吐息。
　　恍惚间，他带着浅浅笑容，连同她不肯承认的思念一起出现，朝她走来。
　　——哎，你窗前树上的叶子，会不会都被你摘光了？
　　
　　初雪过后的天空格外湛蓝。
　　早上起来，莱戈拉斯发现雷霆已经回来了，立在桌上等他。
　　将雷霆胸前的信封抽了出来，以为又是一个空信封，刚要丢开，突然察觉里面似乎多了什么。
　　他打开信封，果然发现里面多了一片极薄的金箔打造的书签。金色象征深秋的丰硕，但莫名有种唇间缭绕的暖意。隐约透光的背面，像是有什么线条。
　　他翻过来一看，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
　　那是张精工雕琢的面孔，一个极其静谧细腻的女孩侧脸，是艾儿的脸孔。金色的头发带着银丝，如同波浪一般。微微垂落双眸，像是思念，又像是安眠，保持着恬静与鲜活，线条简洁又细腻，意境平实且复杂。
　　他静静的看了片刻，不由得轻轻扬起唇角，将这张书签收进每天阅读的书卷中。
　　于是，他铺开信纸，这一刻，那支无处安放的笔尖连同心中的话，终于有了着落的地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1.两地传书

　　每天清晨艾儿的第一件事，在林子里听群鸟争鸣。
　　风王关赫是鸟类之王。要跟他交流必须要懂得鸟类的语言，感受他的生活方式，还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甘道夫还要求她学习魔多的语言，能听懂半兽人，座狼的简单对话。
　　刚回房间，等的颇不耐烦的雷霆立刻飞到她身边，嘴里还叼着信封。她接过一看，里面没有绿叶，却有一张小卡片，上面短短数行昆雅文字。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想起在瑞文戴尔，她和莱戈拉斯经常在爱隆的课堂上传递字条，而他也会把道歉之语夹在图书馆里的书里给她。
　　有时，面对面无法说出的话，文字却更能传递心意。
　　面对拒绝，她不会死缠烂打，只会远远地避开。而后，对他所有的期盼和热情都在千年的岁月里耗尽。在星坠喷泉旁倾诉后，她放下了包袱，却无法面对他。
　　但是她却没有料到，他竟如影随形，一如同他的个性，强势却又温柔，传递自己的心意，不允许她漠视，也不允许她回避。
　　「致，伊尔碧绿丝·晨光殿下……」
　　收到了他的礼物，也回礼了，但她并没有准备好接到他任何表达心意的文字。刚看了一个开头，就把那信封放在床边，悄悄用手指拨拉到旁边，再也不敢碰了。
　　不见面自有不见面的好处，至少他的笑容只会被想象，她的踌躇则会被忽略。
　　
　　如果上午天气好，艾儿会跟随萨鲁曼去学习炸药，火药的制作方法，萨鲁曼醉心于把这些技术变为攻城略池的手段。他做出很多巨大的投石器原型，也将试图将弓箭变成连弩。但是甘道夫则不同，他将火药变成焰火。同样的技艺，萨鲁曼用来呼唤胜利，而甘道夫则会让人感到快慰。
　　当萨鲁曼有情绪时，总给艾儿布置很多困难的课题。萨鲁曼曾研究出加热循环的轮动力，但遗憾的是，轮机很快就会过热而导致无法使用。于是他把难题推给艾儿，令她去想办法改造。
　　当太阳挂上树顶，她要开始准备午餐。艾儿手巧，自然不会有把厨房烧掉一半的超能，也没有让人一吃她做的食物就会难受的要死掉的戏剧效果。实际上，艾儿做食物就跟炼金实验似的，平平庸庸，仅是作熟，能下咽而已。萨鲁曼对食物没什么要求，果腹就好。瑞达加斯特吃的东西就跟鸟食一样。但是最受不了的就是甘道夫。
　　于是，甘道夫在厨房大显身手，只熬了一锅汤，尝了一小口，艾儿拜倒了。甘道夫把她领到了图书馆角落里，给她看一大堆的食谱与酿酒配方。
　　“这些是人类的食谱？”艾儿翻看各种香料的说明。真不简单，调料就有数百种，不同王国的传统还不一样，每种调料都有数种不同的调配方法。
　　“精灵们并不注重口腹之欲，这里大部分都是人类的食谱，还有不少夏尔人的保存与烹调方法。”
　　“这都是你收集的？”
　　“我，还有蓝袍巫师们。”甘道夫叼着烟，不无得意。
　　“蓝袍巫师们在哪儿？”艾儿随口问道。
　　“他们精通中土知识，去东方云游，但已经很久没人见过他们了。”
　　苏醒后艾儿很少关注精灵世界以外的东西。但现在她发现长期在艰苦环境中生存，人类有一种本事，把困境化作食料，用辛勤变为餐桌上的美味。
　　“甘道夫，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去夏尔了！”艾儿一边翻一边由衷道。
　　甘道夫揉揉她的发丝，慈爱的说，“生命，应该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
　　艾儿不由微微一笑。
　　天阴下雨时，艾儿就去研究食谱与酿酒配方。下午，她通常会在萨鲁曼的炼金实验室泡着。而傍晚，她骑上光阴跑到法贡森林里，试图唤醒远古的树人。这是座非常古老的森林，充满了回忆。站在漆黑森林里，能看到游动的暗影。明明静的毫无声响，她却能听到森林里有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对她说着什么。
　　收拾萨鲁曼的地下储藏室时，在一间冰冷的地窖里面找到无数的美酒，烟草与果蔬。
　　森林精灵喜欢葡萄酒，矮人爱喝啤酒。霍比特人偏好麦芽酒。但有了这么多种酒人类还偏偏能加以创造。
　　甘道夫喝起酒来暴殄天物，但萨鲁曼连喝酒的器具也极其讲究，非常符合他一丝不苟的严谨个性。
　　艾儿在萨鲁曼乱七八糟的藏书里找到一本调酒秘方。然后她和甘道夫就坐在厨房里，按照上面的方法来秘制调酒。
　　艾儿并不善酒，也不太会喝，只觉得调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用平常的酒作基酒，再放上不同的香草或水果，就变成了不同的口感。就仿佛音乐与食物一般，不同的乐器，不同的食材放在一起，并不是简单的叠加，出现一种更加丰富渐次的效果。
　　她找到了一个非常罕有的葡萄酒酿造配方，故意推迟葡萄的收获期来取得附着在上的菌群，酿出的酒异常醇美。萨鲁曼的酒窖也只收藏了一瓶。这种葡萄酒珍贵罕有，更兼具重获新生的意境，当金色的琼浆落入郁金香形高脚水晶杯，品上去淡雅宜人，却后劲十足。她闭上眼，不知为何，这酒的色泽和意境让她想起了金花领主葛罗芬戴尔。
　　艾儿还尝试用一种非常浓烈的西方人类喝的威士忌酒做打底，配以青柠汁和苏打水中和，最后加入薄荷叶和砂糖调和。金色为基色，每一层都有冰块配以薄荷叶点缀，口感酸甜的会让人不设防，但极容易醉。看上去极像莱戈拉斯，绿叶是他的名字，碎冰是他的眼眸，金色是他的发丝。品上去温柔梦幻，却是最甜美的陷阱，威士忌后劲极强，一如他的烈性，让人沉醉而上瘾。
　　甘道夫还用谷物酿造的北方人类喜爱的伏特加调酒，五分之四的伏特加，五分之一的用芳香植物的浸液调制而成的加香葡萄酒，艾儿一见就想起瑟兰督伊。调制时不能搅拌，只能摇匀，象征森林国王绝不可逆龙鳞，只用柠檬皮点缀，如他的金发。
　　甘道夫还特别为艾儿做了一款调酒，以琴酒为基调，此酒也是烈酒，象征她的倔强。加入了紫罗兰利口酒和柠檬汁，蓝色又稍稍呈现出浅紫，调入锥形高脚玻璃杯，配上金黄色月牙状的柠檬，看上去恍若柔月之夜，温柔似水，优雅迷人。艾儿果然喜欢至极。
　　连续数日晚上尝试调酒。晚饭后都有些晕乎乎的。刚拿起一本魔法书，就想睡了。
　　雷霆还一动不动蹲在桌上装雕塑，圆圆的眼睛一直瞪着她，似乎有些怨怼。她这才想起来，还有封信没有看。虽然她并没有准备好，但收到一封远方来信，总是有种别样的情致。
　　喝了酒口有些干，她拿起水杯，打开信，之前只看了个开头，因为是昆雅语的缘故，他的措辞显得非常庄重，也用了敬语，虽然多了些距离，却也典雅。
　　【致，伊尔碧绿丝·晨光殿下
　　幽暗蜜林的东天依然看得见绿叶。
　　记得您说霉有希望了，我就把希望挤给您。
　　愿那些绿叶，代替我配伴您，也戴给您新的希望。
　　又及，若您再度来蜜林，我很原意带您去看。
　　真诚的，
　　莱戈拉斯·绿叶】
　　艾儿一口水呛进气管，咳的死去活来。如此典雅的纸笺配以美妙的昆雅语，原本以为会读到很美的诗句，结果实在惨不忍睹，让她都开始好奇他这昆雅语从哪里学来的。
　　不过，她轻轻笑了，明白他寄来那些绿叶的含义了。
　　
　　莱戈拉斯其实从小体弱纤细。他的体质跟壮硕的矮人和高大的人类不能相比，甚至在精灵里都不算结实。只是一片瘦小的绿叶。
　　瑟兰督伊从不让他去远处，担心他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精灵王国谣传森林王子体弱多病，从某种角度来说，瑟兰督伊也不算说谎。
　　但如此一来，恰恰激发了莱戈拉斯的傲气。他并不向先天的弱势屈服，绝不甘心一直被父王和木精灵保护，虽然是个养在深宫不问世事的王子，但只花了数十年的功夫，他就练就一身的本事，利用先天优势，将自己的身体锻炼的灵活又柔韧。更以无以伦比的眼力，定力和专注力练就无人能敌的弓技，因为知道自己并没有近身搏斗的体力优势。
　　当精灵与人类看着他的英姿与箭术，赞叹之词不绝于耳时，又有谁能知道他背后付出的艰辛锻炼。
　　而现在，连先天弱势都有了改善，经过千年日日坚持的锤炼，他已挺拔强健，不再是个苍白纤细的男孩。
　　所以，在莱戈拉斯的字典里，从没有「无奈」，又或「放弃」这些词！
　　翻过艾儿的生存试炼篇章，他发现她并没有时间去改善体质与弥补弱点，所以她只能最大程度利用她已有的资源来换取她没有的东西。比如说利用潜海猎取海蛇皇皮，以及在密林中使用航海指针。她在凯萨督姆开始擅用的绳索在多尔哥多也派上了用场。
　　看了这些，莱戈拉斯那擅用一切的脑瓜又开始发动了。最近边境贸易摩擦频频，也许偶尔改变思路也不错，比方说，用精灵的优势和资源去换取和平之类，总比一味打仗的强。
　　嗯，爱隆王不是也说过，智者可以制止战争的么。
　　丢开资料，伸展手脚，该去例行巡查了。
　　雷霆回来了，而她……没有给他回信。
　　无妨，他会继续给她写信的。
　　
　　经过数轮恐怖的昆雅信荼毒之后，艾儿实在忍不住提笔写了回信。
　　雷霆把艾儿的回信带来了。莱戈拉斯期盼的打开却有些失望。信非常简短，且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仿佛只是一个萍水之交。
　　〖致，莱戈拉斯·绿叶王子
　　每次读到您的来信都让我绞尽脑汁在您连篇累牍的错字中探寻您的高情远致。
　　让我不禁咋舌，您的昆雅语从何处学来？
　　诚挚又好奇的，
　　伊尔碧绿丝·晨光〗
　　可是，仔细一想她在进行试炼又不是郊游，而他的每封信都没有漏过，也都看了数遍，那故作不经意的口吻谁信啊？
　　但她的书写比起自己来的真是好多了，笔锋流畅，满目珠玑，她居然还能用如此复古的语调来调侃他。
　　于是，王子殿下的下一封信又在隔天抵达。
　　【致，伊尔碧绿丝·晨光殿下
　　为此，我特地去拜了一尾昆雅语老湿。
　　我写的还不挫吧。
　　又及，若您当面教授，我会进部的更快。
　　真诚的，
　　莱戈拉斯·绿叶】
　　艾儿看到那封信再度喷了出来，又是好笑又是无语。他还请了一位昆雅语老师？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很重，纸面透露出等待夸奖的样子。她到底该不该如实的打击他呢？结尾的暗示，她照旧忽略。
　　〖致，莱戈拉斯·绿叶王子
　　不会写昆雅语就请用辛达林语。恕我直言，您的通用语读写也跟昆雅语差不多。
　　您的信不是不错，而是基本就没对的。您那位昆雅语老师，我看也可以辞退了。
　　又及，大概只有名字没拼错。
　　诚挚又看不过去的，
　　伊尔碧绿丝·晨光〗
　　看到信的莱戈拉斯仰头困惑良久。难道父王教的不对吗？近来父王当老师的兴致正浓，他哪敢辞退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但是下一封信还是按时抵达，敬语用的少了，也显得没那么生疏了。
　　【致，伊尔碧绿丝
　　我纸是想表达我的惩意。辛达林语不够油雅。
　　公殿门口的疯叶红了又落了。不知欧散克塔上能看到疯叶吗？
　　又及，想来蜜林看红疯吗？
　　真诚的，
　　莱戈拉斯】
　　回信如约而至，她的口吻果然也没那么客气了。虽然还是没有对他信尾的问题做任何表示。
　　〖致，莱戈拉斯
　　殿下，欧散克塔上看不见疯叶，但我快要疯了。
　　求求您了，还是用辛达林语吧。每次读您的信就像吃着精美的兰巴斯突然吃出好几颗老鼠屎。
　　已经快要抓狂的，
　　伊尔碧绿丝〗
　　莱戈拉斯也看笑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无语的样子。
　　她的回信一直守着一份不远不近的距离，维持不冷不淡的招呼，讨论不痛不痒的话题，却从未提及自己的近况，也从未问候过他，甚至从未流露过真实情绪。对他想要见她的各种暗示也从无回应。
　　还记得在密林南部碰到她时，她一看到他就甜甜的笑，想了半天就问了一句，你还好吗？但只是那么一句简单问候，竟让他的火气全没了。
　　莱戈拉斯微微叹气，他现在了解到她是多么的自尊，又全心防备着他了。
　　下一封信，他果断放弃昆雅语，还继续不忘提及自己的事情。
　　【To：Elbereth
　　请原谅我这封信用辛达林语。
　　我连翻了好几遍的昆雅字典才看懂你上一封信。似乎提到某种啮齿类动物的粪便。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请告诉我，那是我的错觉。
　　否则，你那来自海的那一边的优雅呢？
　　又，今天矮人偷伐密林的杉树，父王得知又发脾气了。
　　From Legolas】
　　用回辛达林语，莱戈拉斯的口气果然调皮了很多。令艾儿的戒备降低。
　　〖To：Legolas
　　我一点也不优雅。
　　何况，你的霉有，疯叶又优雅到哪里去？
　　又，今天甘道夫偷喝了萨鲁曼的顶级葡萄酒。我想他一定很生气，因为下午他让我继续去改造蒸汽轮机。=_=!!
　　From Elbereth〗
　　信末还画了一个她挥汗如雨的无奈表情，甚是俏皮。
　　于是，他们开始互相说着幽暗密林与艾辛格的每日琐事，都不想给对方徒增压力和麻烦。渐渐的，对方信件的陪伴也成了习惯。
　　莱戈拉斯总会把他沿路看到的风景描述给她，也把奇花异草放在信里带给她，信末总会暗示希望见到她。
　　而艾儿只无关痛痒的聊着日常，不提心情，不提过去，甚至对于自己的烦恼也只字不提。有时附上一小段咒文，或者一个小小模具，甚至随手画的手稿。依旧对他的暗示不曾回应。
　　莱戈拉斯有些失望，又觉得这样目前已足够。
　　不见面自有不见面的好处，她的表情只会在脑中勾画，他的冲动则会被压抑。
　　
　　模仿鸟类的羽翼设计一直不理想。萨鲁曼提及船体结构与鸟类身体不同，而瑞达加斯特随口说了一句，那是因为鸟类的羽毛会被风分开穿过，蝙蝠就不是这样的。
　　艾儿听闻，一下子跳起来，叫了一句，“天才！”
　　没错，她怎么早没想到，副翼的设计应该类似于蝙蝠而不是鸟类。蝙蝠的翅膀与前肢，后肢以及尾翼相连，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增加浮力。用纤细的骨架支撑，用薄膜覆盖，效果比鸟类羽翼好太多。
　　接着，艾儿看到了附近农民的水车得到了灵感，将轮机里面设计了水箱充水来冷却，用蒸汽加热，水循环冷却的方法让轮机获得的动力并也能保持低温。这个设计得到了萨鲁曼的赞许。
　　新的模型很快就研制出来。这架小小的飞艇原型就在艾辛河上试飞成功。
　　当晚，甘道夫放烟火庆贺，而瑞达加斯特抱着雷霆满地乱跑，而萨鲁曼的脸色阴晴不定。
　　回到房间，兴奋的心情还是按耐不住，艾儿马上提笔给莱戈拉斯写信，她只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与他分享。
　　〖To：Legolas
　　你一定想不到，今天我造的动力飞艇终于试飞成功了！
　　From Elbereth〗
　　虽然她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莱戈拉斯看得出她很激动，也很想跟他分享喜悦，他又何尝不想呢。这样的两地传书，虽然为他澎湃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可是他渐渐觉得不够了。他想亲眼看见她，看她明媚的脸庞，听她动听的声音把那些信里的话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那封信被他搁在一旁，微微掀起一个角。这时，他才注意到信纸背面角落里还有一行小小的字。似乎并不想要他看到，却又忍不住写下。
　　从前他会说一点通用语却不屑去掌握，她以为他看不懂通用语，但现在他通用语读写水平绝不比她差。
　　拿起翻过来一看，是艾儿用潦草的通用语写的——
　　「Wish you were here!」
　　看到这句话，他呆立了片刻，累积的情绪终于爆发。
　　原来她并非无动于衷，她希望他在她身边！
　　……我多希望你在这里。
　　他也想在她身边啊。
　　一动起这个念头，他就再也按捺不住。转身从墙上取下弓。只想抛下一切现在就奔去艾辛格，去见她！什么睿智试炼也好，领土纠纷也好，他什么也不想管了。
　　刚走到门口，杰拉德出现了，看看他在房间里手里还拿着弓，有些奇怪。
　　“我要出门，现在！”莱戈拉斯立刻道。
　　但杰拉德的表情一改平日的谐谑，莱戈拉斯眉毛一扬，果然就听他肃穆的道——
　　“现在不行，殿下。陛下有事急召！”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2.英雄殿堂

　　当你开始牵挂一个人但还不知道对方心意时，总会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总担心自己在他面前是否完美，对他说的话是否妥当，也总是猜测对方的想法，他的那个表情代表什么？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若说在人类时，莱戈拉斯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憧憬。在圣白议会时，她以玩伴的身份去了解他，而后在拯救夫人的行动里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了一些信任，成为患难与共的朋友。回到瑞文戴尔，在拥有远古回忆的人间仙境，一种突破友谊的情愫才刚刚萌了芽。于是在那之后，艾儿发现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了。
　　在星坠喷泉旁不欢而散，原以为她需要一段时间和空间才能重新接纳他。然而，有些人，仅凭一个简单地消息就有莫大的影响力。无论过了多久，在他面前，她都无所遁形。
　　那天她真的高兴昏头了，再加上莱戈拉斯在每封信里中渐进亲近的语言和口吻让她卸下心防。她甚至都没有多想他这些举动背后的含义，一个冬天过去就把她千年建立的心防打的七零八落——他人还没出现呢！
　　她竟然会写下那么一句话来，在信纸上不小心翻涌了情绪。精灵尤其含蓄而优雅，于是，艾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矜持呢？
　　雷霆刚刚飞走，她就开始后悔，忐忑的开始揣测他之前那些信里的意思，开始担心他收到自己那封信的反应。多数时候，她盼望他根本没有看到那句话，偶尔又期盼他能看到，矛盾纷乱了一整日。
　　然而雷霆隔日回来，却只带着一个空信封。不仅如此，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接到莱戈拉斯的信，一句话，甚至一片绿叶也没有了。
　　信笺往来是他起得头，现在他突然没了回复，她又拉不下脸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他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时间越久她越不知道该如何提笔去询问。
　　
　　来自凯萨督姆的矮人，都灵的子民在灰色山脉建立王国。丹恩一世继承其父耐恩二世的王位，成为都灵之王。
　　他曾经随耐恩二世参加圣白议会，和父王亲近精灵的政策不同，他远避精灵王国，在北方大量的开采矿藏，在耐恩二世与丹恩一世统治期间，灰色山脉非常富有，国境线也日益逼近幽暗密林，甚至在孤山和铁丘陵建立据点。
　　为了冶金制造，并给国王修建大型雕塑，矮人在孤山附近挖矿，还大肆伐木建立熔炉，炼铁炼金，还一路溜到了幽暗密林国王瑟兰督伊的领地附近，偷伐树木。幽暗密林的树木高大而木质极佳，是非常好的燃料。
　　木精灵一直崇拜雅凡娜及其创造之物，森林不仅是精灵们赖以为生的地方，更因为密林内的树木年纪甚至可以追溯太阳纪元之前，吸收日月升起前的亘古精华，已经变得极其高贵，森林精灵们甚至是一种崇敬心情来看待这些树木，自然无法忍受任何砍伐的行为。
　　近年来幽暗密林北部雨量稀少。圣白议会上，艾辛格之主萨鲁曼曾向瑟兰督伊建议可以修建水坝及水库在旱季储水，雨季也有防洪作用。于是瑟兰督伊果然密林河上游修建了河坝，至此森林精灵用水不再发愁。但从此以后，密林河下游以及长湖的水量几乎全由瑟兰督伊控制，长湖人类则等于全由精灵王摆布。若在旱季，河古镇的渔民生计更是艰难，引起河古镇人类的极大不满。河古镇人类经常沿着长湖在密林河大坝上抗议，制造争端，甚至夜间偷偷破坏大坝。
　　森林精灵好战，但毕竟生性善良，对于矮人的偷伐和人类的行为刚开始只是口头警告，但屡次劝告不听，言语冲突剧增，摩擦不断升级，接着不免开始肢体冲撞，最后，终于爆发了大规模冲突。
　　灰色山脉的丹恩一世之子，都灵王子葛尔亲自率领矮人军队逼近密林东北部。正好遇到河古镇渔民便一同会合前往。
　　矮人的士兵与人类的渔民不断逼近国境线。森林国王的护卫队队塔瑞尔亲自赶往前线，然而她的劝说收效甚微。
　　矮人王子葛尔带来了丹恩一世的口谕，放言矮人国王并不把精灵放在眼里，只除了救出父亲的上古精灵晨光。他们要的是密林北部的领土。除非晨光殿下亲至，否则他们绝不退兵。
　　瑟兰督伊闻讯大怒。
　　耐恩二世在圣白议会独献宝甲给罗瑞安的晨光本来就让他很不愉快。现在居然还敢在他的领土上叫嚣，至于那些寿定的人类农民和渔夫，简直给他穿靴都不配。孰不可忍！
　　森林精灵与矮人，人类的战争一触即发。
　　史称，三军之战。
　　
　　为了研制最新的材料和燃料，艾儿总在萨鲁曼炼金实验室呆一下午。
　　桌子上摆满了玻璃器皿。因为中土只有东方少数几个王国拥有冶炼玻璃的技艺，所以玻璃制品非常昂贵，此外还有长颈瓶和陶制器皿。左手一个小柜子里放满了装满各式种子的药品，旁边书架上，摆满各种炼金配方。右手是一个大壁炉。
　　在古代的炼金术士眼中，炼金术是把物质提高到更高层次的艺术，同时通过控制物质，把为破解物质秘密而奋斗的人提升至更高生存状态的艺术。
　　简单来讲，就是通过蒸馏，焙烧，提炼等各种方法把平常的东西有条不紊的变为贵重物质。炼金一直游走于宗教信仰，哲学与科学的边缘，又将三者融合。
　　萨鲁曼曾花了很长的时间醉心研究各种炼金配方。他得奥力的真传，但是没想到中土的伊露维塔子女也能通过这种方法一窥维拉创造世界的秘密，用自己的语言和方式来描述这个埃尔达。
　　艾儿翻看着萨鲁曼整理的古籍以及他自己的笔记。
　　炼金术认为若要获取一种物质，不可能凭空而来，必须有一颗种子。如金种通过各种提炼方法能获得金子，同理，银种能获得银子。称其为种子，说明炼金术士心中更倾向于认为那些提炼方法更类似一种生物发酵培育过程而非单纯的金属冶炼。所以，他们在炼金过程中更带着一种宗教崇拜的心情，并认为他们是在繁育生命——这是维拉的手段，非人力能及。这是人类炼金与矮人冶炼最大的不同。
　　每一个炼金术士都有一个至高的追求，那便是贤者之石。
　　这块石头是世间最神奇之物，它可以治愈百病，使凡人长生不死。它有金银双种，可以冶炼世间一切珍惜的黄金和秘银。
　　读到这里，艾儿寻思，金与银果然是世间物质的本源，双圣树即使如此。
　　又看见萨鲁曼在旁边有一行小小的注脚。
　　「费诺曾向凯兰崔尔索取她的长发，因她的金发中混有银丝。或许费诺也是在寻求金银双种。而后他打造精灵宝钻，将双圣树光芒封存宝钻之中，无人得知宝钻的制作材料，但无疑精灵宝钻有金银双种，才能绽放世间绝无仅有的光芒，令后世无数生灵一见便无被其俘获。」
　　艾儿不由的摸起自己的金银双色头发，接着往下看。
　　「若我能得知宝钻制作材料，或得精灵魔戒，取金银双种，就能炼制贤者之石。」
　　艾儿轻轻的扬眉，又翻过一页。只见后面用魔多文字潦草的写着——
　　「若有此石，我便能获维拉之大能，得无上权势，可呼风唤雨，颠倒黑白……」
　　啪的一声，艾儿立刻掩住了书卷，心中狂跳。
　　她知道自己无意之中窥见萨鲁曼的想法。他已经是圣白议长不是吗？他已经立于中土巫师与精灵王之上了。他还想要什么呢？他为什么用魔多文字去写这段话呢？
　　她悄悄将古籍放回原位。
　　萨鲁曼对大能与权势的渴望，令她心里莫名的不安。
　　
　　甘道夫很少对艾儿进行巫术与魔法的系统性训练，毕竟如萨鲁曼所说，这是一种遗传性的特质，更多要靠领悟。而大部分艾儿对于魔药，魔音，咒语，阵法，神谕的领悟都来自于古代文献。
　　她了解到，由于生灵对抗自然而显得弱小而绝望时，就此诞生巫师。无论是巫术与魔法其实无非是为了改变自身或他人命运，为了获得爱情，祈求长生，消除疾病，获得健康，增加各类运气等。无论是魔法师、占星家、预言者、巫师、神职人员、巫医，他们无所不能的万能者，他们拥有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们能洞烛先机，乘着梦想之翼自由翱翔，他们能精确掌握四季更迭，他们观察天象，也倾心大地。
　　甘道夫认为艾儿并不一定要掌握所有的魔法。很多妖术与魔法的施法需要配合时机，药物，咒语及阵法。以她的资质与性格，其实只需要最简单的咒语与最快的施术方法，但这类魔法或咒语往往是最难的。一类就是仅仅是将咒语写下就达到施术效果的，无需借助其他外力；而比它更高级的就是艾儿曾经使用过的言灵，只需说出口，就能施法。自然，若遇到对方比她能力更高，有可能会反噬。
　　清晨，艾儿刚和甘道夫一起在林子里和风王子民们欢闹了一场。
　　“最高级的咒术呢？”艾儿又好奇了，“既不需要说，也不需要写呢？”
　　甘道夫似乎料到艾儿会问，“除了下笔成真和出口成真等高等咒术，最最高级的咒术就是动念即成真，不仅可以用意念控制物体，甚至能控制生灵的思想，趋势他们为自己所用。”
　　艾儿立刻接口，“又或者，可以创造万物……”说的这里，她突然一顿，“那不就是……”
　　甘道夫叼着烟，点点头，火光一明一暗显得有些神秘，“那就是维拉之大能！他们无需言语或动作，只需思考既能创造世界了。但是越是简单的咒语威力越大，维拉创造的咒语若以一切大能之反面使用，则会取消创造，毁灭一切。而由此派生出的魔多语言，就是黑暗的咒语了。所以，越是高等的咒术，你越不可随便使用。”
　　艾儿听闻，慎重的点点头。她突然想起看到萨鲁曼写的那段话，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
　　这时，艾儿又想起了什么，“甘道夫，在瑞文戴尔时，爱隆王曾提及过艾辛格曼督斯的英雄殿堂。那是什么？”
　　曼督斯殿堂是死灵的仲裁地。但爱隆提及莱戈拉斯曾说，他会位列艾辛格的英雄殿堂，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精灵王。令她很是好奇。
　　甘道夫用拐杖指指西边，“走。我带你去看。曼督斯是被杀亡灵的召唤者，而阿门洲的曼督斯殿堂是命运的仲裁者。但这里却是功绩的仲裁者。在中土历史上，留下不朽功绩的王者与英雄，才能在英雄殿堂留名。”
　　言语间，他们来到一个气魄极其惊人且恢弘的广场。
　　在远古时期，大师们设计这个广场时，要求必须彰显维拉的伟大，并敬畏他们的无上神圣。而那些远古大师们的确办到了。凡在建筑和艺术史上留的下大师名号者，都曾参与这座广场与殿堂的兴建，这些年轻大师们在仅20岁出头时就在这里留下不朽的作品。
　　从空中看，这座广场如巨型钥匙，长轴达240米。中心树立的方尖碑是在愤怒之战中唯一未倒下的方尖碑。尽头是14座巨大雕塑。左侧七座维拉雕像，右侧七座维丽雕像，雕塑后面就是英雄殿堂。美丽而经过精确计算的四列大理石廊柱排成环形围绕广场，在广场上中间左右两个点上看去，四列大理石柱刚好都能排成一列，石柱宛如『神的手臂』般从殿堂左右两翼延伸而出，将全中土的生灵引导到这里。
　　中间是一座方尖碑，又被称为无名英雄纪念碑。
　　下面是一座方台，上面开着一朵朵小花，像是无数星辰绽放其间。被称为永志花，它整年开放，生长在亡者安息之处。石碑下用远古人类语写着——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艾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些字，想起养大她的无名老人。就算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在这里，他的功绩也终将会被后世铭记吧。
　　远古人类的建筑总是拉长线条，不断向上延伸以彰显一如的崇高，走过那十四座维拉巨大雕像时，生灵更觉得渺小。
　　推开大门，迎面就是一个长廊，左手一排全是顶天立地的巨大石像。
　　艾儿必须不断仰头才看见那些雕像的头顶，轻轻抽了一口气。一路走过去，心中越来越崇敬。
　　这是精灵殿堂。凡名垂青史的精灵王如费诺，吉尔加拉德，伊兰迪尔等雕塑都赫然耸立在其中，走到最后，第三纪元的领主，如凯兰崔尔，爱隆也位列其中。
　　下一个殿堂则是奥力的子女，伟大的矮人国王的雕像，其中包括凯萨督姆的都灵一族的很多国王。
　　而再接下来的殿堂是上古以来，中土伟大的人类国王、英雄与战士的雕像。包括有贝伦，爱洛斯等。其中还有九个雕塑，他们面目被削去。
　　甘道夫在后面叹息，“他们曾经都是人类的王族与英雄，但是被英雄殿堂除名，因为被魔戒诱惑而堕落。”
　　艾儿轻叹道，“戒灵。”
　　甘道夫走到最前一个，“没错。这一座，就是曾经安格马巫王，那么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也经不起权利的腐蚀而效忠于黑暗大能。”
　　回想起前面的恢弘广场还有一路走来看过的巨大雕像给予的震撼，艾儿轻轻一叹，“我现在相信，或许，乱世之中，每位拥有凌云壮志的英雄都希望能在此留名吧。”
　　说完，她不由得站在那里发呆，“我仿佛能看到那鲜明的各族旗帜，那气势磅礴的远古大军，还有那些英雄的鲜衣怒马。”
　　难怪莱戈拉斯无比向往这一切，比起这里的崇高，别的追求与愿望都显得那样渺小。
　　甘道夫仿佛看穿艾儿的想法，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往外走去，“每次我看过英雄殿堂，或瑞文戴尔之后，总会去夏尔的霍比特人屋内抽一根烟。”
　　“为什么？”
　　老巫师笑了笑，“其实，所有的战争、英雄和无所畏惧的行动，并不比每天的平凡生活更具有价值和值得称颂。虽然，每一个时代，每一个英雄的终极状态都是超越一切的永恒荣光。可是他们追求的，却是创造出让普通百姓一世平安的盛世太平。”
　　“那么，”艾儿不禁问，“我的生活又该如何呢？”是壮阔的一篇史诗，还是平凡的一页小诗。
　　老巫师抽着烟笑道，“我的殿下，先努力的去享受生活吧，去失败，去犯错，去大胆恋爱哪怕一无所获吧，这才是生活。”
　　离开殿堂，金光耀眼，已至正午，像是从崇高回到了凡尘，艾儿轻叹，“进行睿智的试炼后，我越学越觉得自己差的还很远，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可是您又告诉我，要努力的享受现在，享受生活。我到底该追求什么？”
　　灰袍的老巫师笑了，“那么，就像你会永远活下去一样学习，也要像你明天就会死去那样生活。”
　　细细的品味这句话，艾儿轻轻一笑。
　　这样的话，她只会从甘道夫口中听到吧。
　　她已见过许多不同的长辈，凯兰崔尔强大而毫无一丝黑暗的光明力量，瑟丹万年造船而不悔的执着，爱隆对于战争与人性的领悟，还有甘道夫对待生灵的悲悯和享受生活的真谛。每个人生活的方式与睿智的方面都不同，她是何其幸运能遇见这些人，又从他们身上汲取不同的阅历与深度。
　　不由挨过去靠在老巫师怀里，闭上眼轻轻道，“甘道夫，我真的很高兴你能陪我度过这段时光。”
　　灰袍巫师摘下尖帽，拥住艾儿，脸上布满岁月与睿智的划痕，“殿下，这也是我的荣幸！”
　　
　　她努力不让自己停下来，因为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虽然白天里，每天还是过得很充实。但是每个清晨和日落，她都会在窗前眺望。
　　信为什么突然断了？虽然不知道他那两地传书的决意是为了什么。但是莫名其妙突然再无来信让她觉得非常不适应。
　　他……是有什么意外吗？
　　不，不会。如果森林王子有什么意外，其他精灵王国一定会马上得知。王国之间早就建立了成熟又庞大的信息网，也会立刻传到圣白议长萨鲁曼这里。但是她却没有从萨鲁曼那里听到任何风声。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儿靠在窗前，仰望雾霭，等待雷霆。
　　——莱戈拉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3.真知晶石

　　一大早，风王关赫不知为何追着雷霆到处飞，毛茸茸的小雪团东逃西窜，尖声乱叫，羽毛纷飞，苦不堪言。艾儿赶到，雷霆再也不骄傲了，钻进艾儿怀里瑟瑟发抖，还不时露出一只幽怨的眼睛防备着风王。
　　艾儿对风王怒视。风王神色颇为轻蔑，然后一半翅翼垂地。甘道夫和瑞达加斯特赶到，说风王是在挑衅艾儿，说她不敢坐上它的背。
　　艾儿看了看还在发抖的小雷霆，忍无可忍。把雷霆交给瑞达加斯特。怯怯的走向关赫。
　　甘道夫抽着一支烟，提醒她骑在它的翅膀与胸骨交界处，抱紧它的脖子，别抓它的羽毛。
　　瑞达加斯特在旁边呐喊助威，“别怕，它不会咬你的。”艾儿好容易坐上去了以后，褐袍又笑道，“顶多啄你！”
　　艾儿瞪向褐袍，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鹰王脚爪一蹬，振翅而起，几乎是垂直起来，头只扎云霄，艾儿尖叫一声，连忙死死抱住关赫的脖颈。
　　一声尖锐又高亢嘹亮的鹰叫。风王在艾辛格河谷飞过。
　　虽然坐过飞舟和热气球，但在这样高速又毫无遮蔽和安全保证的鸟背上还是头一遭。气流大的艾儿眼睛都睁不开，耳边风声呼啸。
　　风王回头嘎嘎的嘲笑她。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欧散克塔尖就在风王的脚爪下面，她能看见塔顶平台的咒文。风王一振翅，腾身而起，森林，河流和山脉在脚下一晃而过。
　　关赫突然身子往下一扎，刚刚放松的艾儿，慌忙抱紧脖子，就见天地似乎都歪斜过来，水面迎面扑来！她整个身体都从鹰背上悬空起来。大鹰还故意从艾辛河上划过，脚爪拨拉水花，低头用嘴撩起水花，溅了她一脸一身。
　　“哇~~”艾儿忍不住笑着叫了起来。
　　渐渐地，她胆子大起来，松手，张开双臂，就仿佛自己生出双翅一样飞翔了。
　　兜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艾辛格的河谷草地。艾儿都舍不得下来。
　　“以后能天天带我去飞吗？”她摸摸关赫的脖子。
　　瑞达加斯特眉毛一扬，风王很忙的，怎么会给小女孩当坐骑？
　　关赫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和脖子。她咯咯轻笑，“很痒。谢谢，”艾儿搂住大鹰的脖子，“你让我好像多了一双眼睛，一个新的身体去体会这个世界。”
　　瑞达加斯特捧着气鼓鼓的雷霆道，“我看风王已经喜欢上殿下了。谁会不喜欢她呢？”
　　甘道夫吐了口烟，两人对视，异口同声，“萨鲁曼！”一起大笑起来。
　　
　　瑟兰督伊传唤莱戈拉斯，就是为了边境冲突的事。
　　在护卫队长塔瑞尔前往前线时，王子殿下已经暗自派了不少精灵暗哨前去调查，虽然他并没有离开森林，但前线情况他无所不知。
　　前线告急，森林精灵固然不愿意轻易伤人，但若是自身受到威胁，也只能反击。饶是如此，塔瑞尔依然坚守防线，却又传书委婉问陛下，能否请晨光殿下来？
　　圣白议会后跟黄金森林不欢而散，去请晨光殿下，那简直让瑟兰督伊颜面无存。
　　莱戈拉斯听瑟兰督伊转述前线战况，对晨光不置一词，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必劳驾父王，何况，对方阵营也只是个矮人王子率领和人类渔夫而已。
　　瑟兰督伊的眸光闪动，“那你替我去一趟？”
　　莱戈拉斯仿佛没什么兴趣，只抬头道，“父王若信任我，我就去一趟。但要全权交由我处理，如何？”
　　瑟兰督伊没想到莱戈拉斯竟然给他讲起条件，正要反对，转眼一想，莱戈拉斯迟早会做森林之王，要面对的，万一哪天自己不幸鹿驾西归到曼督斯殿堂，谁来照顾他？让他去练练手又何妨，何况出了岔子，他再亲自出马不迟，也算给莱戈拉斯一个教训。这么一想，他便咽下反对，淡淡首肯，“不准受伤！”
　　“多谢父王！”莱戈拉斯立刻离去，刚刚那份淡定荡然无存。
　　莱戈拉斯亟不可待的冲向宫殿门口，一连串命令已经下达给杰拉德，“我走之后，关宫门，所有道口全部加强两倍守卫。南部兵力撤回，布置在皇宫周围，让暗哨送灰色山脉森林资料来和长湖水源资料来。快！”
　　杰拉德站在那里发呆。
　　王子殿下的行动力近年来越发惊人，而作风也越发强悍了。
　　莱戈拉斯骑上快马而去。
　　父王这次多虑了，他不会受伤的。因为，他从没想过要打这一仗！
　　
　　艾儿总算通过了瑞达加斯特试炼的一半。
　　上午在一卷努曼诺尔古扎中看到了关于真知晶石的描写。拥有高超法力的人可以通过晶球看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也可以和其他拥有晶球的人沟通。
　　萨鲁曼书房里放着一颗非常完整的晶石。艾儿打扫卫生时曾经看到过。
　　她的手指摸上登丹王国晶石图画，恍惚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翻出打捞亚帆都沉船时获得的那两块残石，越看越像。难怪当时瑟丹反应特意。
　　她试图用甘道夫传授的昆雅的显现咒语去让景象呈现在晶球里，集中注意力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但当她不小心把两块石头碰在一起时，里面却仿佛映出了什么。
　　寻思片刻，难道是因为这两颗晶球都不完整，才无法单独发挥作用吗？
　　这么一想，她把两块晶石分开，双手同时放在上面开始施术，果然就看见两颗晶球都开始显现另一颗晶球的景象。原来它们还是可以相互沟通的。
　　艾儿非常高兴，用手帕一包，跑去找甘道夫，甚至都没想过去找已经拥有晶石的萨鲁曼。
　　甘道夫在房间里喝茶，一看见艾儿手上拿着的东西，立刻神情变了，把门关上，问她，“你从哪儿……？”
　　艾儿道，“在福罗契尔打捞上来的。”
　　甘道夫闭目一想，点头，“是北方登丹王国持有的两颗晶球。”
　　艾儿听到甘道夫亲口确认，不由得兴奋异常，“甘道夫，我用显现咒术它们就可以互相显示，我想可以用它跟千里之外的人沟通……”
　　甘道夫却用布盖住她手掌里的晶石，意味深长的说，“有些失落的宝物注定不应该被发现。留在你这里或许好过落在其他人手中。至少瓦尔妲之光，能够屏蔽黑暗的觊觎。”
　　艾儿却不甚明白。
　　“擅用它。”甘道夫深深的看着她道，“但不要把它交给不信任的人，懂吗？”
　　
　　密林北部的国境线。
　　持斧的矮人士兵，手持各种鱼叉，船锚，渔网和农具的人类严阵以待，他们数量占优。
　　另一方面，是持弓的森林精灵，塔瑞尔站在最前面。她是森林的女儿，保护着她的森林，她的家园，一步也不肯后退。
　　这时候，躲在人群中的一个猎人偷偷朝塔瑞尔放了冷箭。他深谙擒贼擒王的道理，若杀了为首的女精灵，形势就大不一样。
　　矮人王子葛尔挥动斧头，人类挥动鱼叉，森林精灵的弓弦绷紧。
　　三军对峙，即将爆发大战。
　　这时，森林国王瑟兰督伊的使者赶到。
　　数百年后，河谷镇人的后代子孙还在津津乐道祖先们第一次看见那个神秘的精灵王子的场景。
　　人类羡慕精灵的睿智、长寿又美丽，又嫉妒自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平常见得最多就是木精灵，然而对于精灵的皇族与贵族，还有南部的高等精灵，根本就只有想象。
　　森林深处一个穿绿色短袍的精灵飞驰而来，他站上马背，跳到树上，一跃而下，旋身与落地时，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连放三箭。纵身一跳，从几个人类头上踩过。
　　第一箭射向偷放冷箭的猎人的箭。
　　第二箭射向矮人将军左手的盾牌。
　　第三箭射向葛尔王子手中的斧头。
　　三军人马只觉得眼前金光闪耀，耳畔听风呼啸，却不见踪影。
　　只听啪的一声，第三箭后发而先至，以无可比拟的速度先射飞葛尔手中的斧头，惊呼传来，第二箭以无法形象的力道射穿矮人盾牌的一角，扎进土地。而第一箭以无以伦比的精准劈开偷射向塔瑞尔的那支冷箭，将它完完整整的劈成三片，随即追着冷箭射出的来路，钻过人缝，袭上猎人手中的弓，穿过弓弦，从他的脸颊与手指中划过。
　　当葛尔斧头被射飞，回身看去，再回过头时，刚刚那个还在远处森林里的金发精灵已经越过了人类阵营，落在了他面前。这是怎样的速度才能办得到？
　　已经看傻的矮人士兵们呆呆望着他们的将军举起盾牌，阳光刚好从箭矢穿透的小孔透过，这是怎样的力道才能办得到？
　　而人类毫不同情的看着偷射冷箭的猎人惨呼一声丢开断裂的弓身，脸颊和手指顿时鲜血涌出。而竟然身边其他人竟毫发无损，这又是怎样的精准才能办得到？
　　这一切发生也不过转瞬间。
　　三军的正中间，精灵轻盈落地，站定，而手中的箭已指向矮人王子葛尔的额头。
　　在一片寂静中，阳光下的金发才栖息回肩头，仿佛流动的黄金瀑布。长睫抬起，双眸一如北方万年堆积的冰岩。
　　他轮廓分明的白皙面庞容光逼人，俊美无匹。面对万钧之势，神色间无所畏惧，举止恍若闲庭信步。
　　额心发麻的葛尔冷汗涔涔，一动也不敢动。
　　莱戈拉斯手中的弓弦绷紧，冰蓝色的眼眸在反光的弓弦后闪烁。神色冷硬，薄唇微启，流畅的通用语气魄逼人的搁下一句——
　　“You want a battle, dwarf？I will give you a war!”
　　
　　瑞达加斯特总是告诉艾儿，在法贡森林要忘记自己，试着去想自己成为一棵树。可惜她思路太活跃，没办法静下心来。
　　这天晚上，她在法贡森林里闭目静静坐着，渐渐地浑然忘我。
　　她的脚似乎变成根，慢慢扎向这片古老的土地，她的手臂和远古的树木纠缠在一起，她的身体也融入了树枝树叶之中。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可以是一棵树。
　　站成永恒的姿势，没有悲欢的表情。
　　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中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真的，从未寻找过吗？
　　心中有个声音道。
　　她看到了上个纪元的战乱与硝烟，看到了破坏与砍伐，树木发出悲恸的声音。
　　时间再回朔，她看到树木竟然如人般行走，被迷雾山脉阻住西去道路。为了躲避魔苟斯，他们往东边避去，在密林南部，还有的走到了个更远的地方。他们也在寻找失散的同伴。
　　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它们了，是卢恩内海。那里的树木古老高大，不会有任何生灵去干扰他们。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晨曦破晓，森林如一。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一切只是她做的梦。
　　她低叹道，没有用的。起身离去。
　　这时，耳边却响起低沉缓慢的声音，带着种奇怪的木头音质。
　　“你说你看见别的树人，是真的吗？”
　　她吓了一跳，一棵古老的树干，树皮上裂开了一双眼睛，正望着她。
　　“是……的。”
　　“你能告诉我们吗？”
　　“我们？”
　　她仰望，旋身，发现数十个树人正从一步步森林深处，朝她走来。
　　
　　在世人眼中，精灵一向是善良的种族，他们笃定精灵不愿打仗。
　　可是飞天而降的精灵以迅雷般的三箭让对垒三军见识到他的箭术随心所欲又无可匹敌的速度，力道与精准。那一句话更道出他们绝不会退让的霸气。
　　敌军来了这样一个强大战力，就算数量占优势的矮人与人类联军都觉得畏惧，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就在此刻，莱戈拉斯却松弦放弓道，“但精灵的弓箭并不是用来对付你们，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打仗！”
　　三军哗然。
　　莱戈拉斯无惧对方的武器，背转身对森林精灵吩咐道，“放下弓！”
　　精灵听从他的话，有些犹豫的放下弓，但是以塔瑞尔为首的个别精灵却惊呼，“殿下！”
　　这时，矮人和人类才知道来的是森林的精灵王子。难怪如此世间罕有的容貌与气魄，更别提举止的轻灵与无双的箭术，令被他踩中的人更是得意，事后经常到处炫耀，我的头给尊贵的精灵王子垫过脚耶，我这辈子再也不洗头了。
　　“塔瑞尔！”
　　莱戈拉斯回头靠近塔瑞尔，冰蓝色眼瞳亮的耀眼，唇角轻勾，无比自信，那英气逼人的神情令塔瑞尔也不由的心头一跳。
　　“相信我！”他倾身在她耳边轻道。
　　塔瑞尔被他自信的神情感染，不由自主的垂下手臂。其他精灵一看，也跟着放下弓。
　　骄傲的精灵竟然先放下弓，令人类和矮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打仗的心情便有些动摇。
　　莱戈拉斯转过头来，金发在耳边微荡，走上一块大石，长身玉立，先看也不看矮人，反而对河谷镇人类微微一笑，那些人类顿时一阵恍惚。
　　“现在放下手中武器的，可获赠密林葡萄酒一桶，以及密林河一季的通行权。”
　　莱戈拉斯拿到资料顿时明白人们破坏大坝是因为旱季缺水，这些渔民也只是为了生计。
　　密林河是北方和西方的贸易要道，更不用提密林私藏的美酒。
　　只听见叮叮哐哐武器落地声音，人类一见好处立刻投降，遭来矮人的白眼。
　　其中还有一两个矮人士兵抛下斧头，被同伴瞪了一眼，还很委屈的辩解，“听说密林的酒很好喝……”立刻被人掩住了口。
　　莱戈拉斯这才转向葛尔，行了精灵的礼节，“葛尔王子，来到密林有失远迎。我在圣白议会上曾见过您父王以及您祖父一面，希望他们一切安好。”
　　对方也是位王子，一上来就点名和自己的父亲祖父都有交情，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葛尔这下也不能不回礼了，低声道，“托福，尚好。”
　　莱戈拉斯话锋一转，单刀直入，“听说近年来灰色山脉树木成片坏死，所以矮人才转至孤山与密林伐木。”
　　葛尔一凛。这是矮人王国的大秘密，他从何处听说。灰色山脉的树木近几年先是树叶枯黄，树心腐化，然后大片大片的病死。导致水土流失，山体滑坡严重，随后北方飓风席卷加上恶龙侵袭毫无遮蔽的山脉。但矮人却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既然对方能得知这个秘闻，他更要小心。
　　“我有一个提议。”莱戈拉斯又道。
　　葛尔粗声粗气得道，“我在听。”
　　莱戈拉斯垂眸往他，神色肃穆，“现在退兵，从此再不来犯，精灵可以前往灰色山脉帮忙治愈坏死树木，并商议贸易往来。若不退兵……”他虽未往下说，但威胁意味极重。
　　葛尔知道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在对方地盘且森林王子战力极强，若拼死一战，他们损失惨重。但现在退兵父王那边也没法交代。却没想到对方殿下不仅给了他面子，也给了个台阶，还答应出手帮忙。他顿时心生了几分感激。
　　“好，就如殿下所愿！”葛尔也很豪爽的应道。一抬手，身后的矮人就纷纷放下斧头。
　　莱戈拉斯轻轻一笑，随即眼扫三军，霸气四射，“那么，谁还要战，便是与我为敌，请站出来，赢我手中的弓！”
　　战争是利益划分的终极手段，但若有十足的利益驱动，谁还要战争呢？
　　这位精灵王子一上来便以弓技与外貌震慑全场，又以大度赢得了人类，再以智慧赢得了矮人。现在还有哪个脑筋不清楚的一定要打仗？就算还想不开的，也自认没那个本事赢过他。
　　莱戈拉斯环顾，微微一笑，“既然不是敌人，那么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喝酒聊聊！”
　　漫山遍野传来精灵，矮人与人类欢呼与鼓掌声。
　　一场三军大战，竟然被精灵王子三箭两语化为无形。
　　从此，在北方传为佳话。
　　
　　自从得知真知晶球有窥探一切的力量。艾儿就抑制不住想要去看萨鲁曼水晶球的愿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也依然没有莱戈拉斯的消息，她只想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
　　但若那时候艾儿知道真知晶球有一种吸引人去使用，窥视的力量，她是绝不会去使用它的。
　　这天趁萨鲁曼外出，她走到书房，正中央的锦缎上就放着一颗白色的水晶球，但里面却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黑线。
　　双手放至晶球边，集中意念，用刚刚学习的昆雅语咒术来让她想看到的景象浮现。
　　水晶球里果然渐渐显现出一片绿色森林。她一眼认出莱戈拉斯修长矫健的背影，塔瑞尔在他面前说什么，然后他倾身弯向她……
　　艾儿浑身一震，注意力涣散，画面消失了。
　　得知他无事，她也放心了，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看。转身走到门口，身子一歪，靠在那里定定的站了一会儿，才离去。
　　这时，那块通透的晶石里黑线如活了一般，涌上一股墨烟，黑色旋即吞没了整个晶石。晶石中间，骤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火焰往外喷射着，像是一只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黑暗与邪恶的眼睛，开始在水晶球内游移，仿佛在搜寻什么。
　　突然那眼睛紧紧盯着艾儿的背影，然后不动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4.无处容身

　　数个月来，艾儿再也没有获悉莱戈拉斯的消息。
　　虽然曾经动过念头让雷霆去传信。但是自从在水晶球里看到他之后，这个念头也被搁下了。她决意要专心通过试炼。毕竟这是她可以握在手中，能够掌控的东西，别的，也就只好随它去了。
　　这一天终于到了。
　　刚刚破晓的欧散克塔顶端。
　　三位巫师分别位于三角，发须皆张，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
　　艾儿站在最当中。
　　灰袍巫师踏前一步，“艾儿·晨光，你因能使用高等咒语，获得我灰袍甘道夫的认可，可以通过爱隆王的试炼。”
　　说完，他倾身在艾儿额头上吻了一下。
　　艾儿却在纳闷她什么时候使用了高等咒语。再一想却恍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真知晶球而不被它控制，而她去能操纵使用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褐袍巫师踏前一步，“艾儿·晨光，你因能与森林的动物植物交流，获得我褐袍瑞达加斯特的认可，可以通过爱隆王的试炼。”
　　说完，他踮脚在艾儿额头上吻了一下。
　　艾儿又微微一笑，然后他们都望向萨鲁曼。
　　白袍巫师踏前一步，“艾儿·晨光，你因能制作机械飞艇，并使用蒸汽动力，让我印象深刻。但是，”说到这里他眼角一抽，“我要求你做的是载人飞艇。你的飞艇并没有搭载任何乘客……”
　　雷霆飞上前，扑扇翅膀，吱吱叫着。
　　萨鲁曼冲它怒喝，“猫头鹰不算！”
　　雷霆扇着翅膀飞走了。
　　艾儿试飞时，还曾经把雷霆放进去过，因为考虑到雷霆会飞，应该没什么太大危险，但是每次雷霆从飞艇上下来，都翅膀发软。
　　萨鲁曼回过头来，神色森冷，“因此，你并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我的考核你没有完成。所以，”他的声音格外悦耳动听，艾儿却觉得浑身发冷，“爱隆王的试炼，你不能通过。”
　　“萨鲁曼！”甘道夫和瑞达加斯特齐声道。就他们看来艾儿所制造的东西已经是中土罕有，少有人能及了，但是萨鲁曼的要求竟然这么苛刻。
　　“没有完成我的考核，你还想让我亲吻你的额头，给你一颗金星奖励吗？”萨鲁曼冷笑道，他回身离去，“今天傍晚前，我要你收拾东西，离开艾辛格！”
　　他实在已经无法忍受她和那两个吃闲饭的在这里再多呆一天了。
　　甘道夫和瑞达加斯特立刻跟过去。
　　艾儿站在高塔上，任太阳升起，照在塔尖，光影向下挪动。可是她的心底却一片灰暗。
　　
　　午后，艾儿在屋子里慢慢收拾着东西。看着自己的读书笔记，散落的手稿，那些菜谱，酿酒的秘方，还有那些中土的秘闻，和各种宝藏地图。
　　回思这段时间的每一天，她都很快乐很充实。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进步，也有足够的自信能通过试炼，这个结局，她怎么也无法接受。
　　——不，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想到这里，她冲出房间。
　　而此刻，在艾辛格的河谷，瑞达加斯特也要返回罗斯加堡，但是甘道夫却为艾儿鸣不平，他思索着怎么样才能挽回这件事。是写信给爱隆呢，还是，算了，他还是先写信再亲自去一趟瑞文戴尔吧。
　　瑞达加斯特神色慌张的走了回来，“奇怪，光阴还在，但是殿下不在。我到处找不到她。”
　　甘道夫思索了一下，脸色一变，“萨鲁曼！”
　　他快步走向欧散克塔。
　　
　　三军的一场大战终于消弭于无形。
　　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莱戈拉斯知道矮人和人类还有精灵之间刚刚建立了一点信任，如果现在放任，很容易又会回到原点。所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留在边境。
　　他与矮人王子来到一个中立地带进行接触，谈判和磋商。他们清晰的规定下了双方领土范围。接着，莱戈拉斯劝告矮人们虽拥有奥力赐予之技艺，但也要珍视雅凡娜创造之物。毕竟两位维拉结为夫妻，那就意味着，他们之间要相互依赖才能生存。若他们只是毁坏森林而不栽种维持生态，那么不仅得不到雅凡娜的原谅，奥力的技艺也会无法抵抗自然的报复。比如说，北方飓风与恶龙的侵袭就是最好的例子。
　　矮人纷纷赞同。
　　接着他派出精灵和矮人大军一起返回灰色山脉，医治病死并感染的树木。原来树木是被一种寄生虫寄居，并能通过根系传染，最后导致大面积坏死。
　　森林精灵深谙森林虫害的防治之道，密林也经常有病死枯死坏死的树木需要焚烧处理，避免感染。所以莱戈拉斯特别开通贸易要道，运送需要焚烧的树木给矮人做燃料。
　　回报是，矮人在灰色山脉挖出的矿藏，五分之一需归精灵国王瑟兰督伊。
　　莱戈拉斯知道父王酷爱收集宝石。但是他自己的子民却不会开采。从艾儿的生存试炼中得到灵感，提出交换的方法。五分之一也不是信口开河。因为丹恩有三个儿子。索尔，佛洛和葛尔，再加上森林国王，那便是宝藏分作五份。
　　葛尔觉得精灵的要求有些多，经过协商，莱戈拉斯建议后期开采的宝藏精灵会用购买的方式，这才令葛尔放下心来。
　　而后，莱戈拉斯又邀请矮人的士兵、将领来参加森林王国举办的竞技赛，在比赛场上而非在战场上发泄平时累积的情绪。这更令矮人大军非常有兴趣，和平年代也一样能操练并保持旺盛的战力。
　　之后，莱戈拉斯还去和人类巡视了密林河大坝，并讲解他们防洪修堤也是为了保证密林河沿路生灵的需要。在洪涝时限流保证下游农田不被冲毁，并且保证在干旱时，每月可开闸两次来保证下游用水生活。自然，人类的回报是密林所购物资的折扣。
　　而后，人类也被允许参加森林国王的篝火晚会，与树林的居民们一起狂欢。
　　当然，大部分人类只要看见莱戈拉斯王子就心满意足了。
　　数月过去，这位森林王子以高超技艺，深明大义，聪明远见且治理有道在北方盛传。
　　期间，瑟兰督伊不断接到塔瑞尔回传的消息，本来派出莱戈拉斯只是让他练练手。莱戈拉斯的作战能力他是毫不怀疑的，可是没想到莱戈拉斯不仅一仗未打，一兵未损就赢得了战役，还超额完成任务，将密林的贸易范围扩展到了人类和矮人中去。
　　看来王子一个人在外也不需要他太多担忧，也可以经常在北方走动了。
　　于是，那位地底深宫中的王不由微笑，甚为欣慰。
　　
　　甘道夫匆忙走向欧散克塔萨鲁曼的书房，站在门口。果然看见艾儿站在那里凄凄的恳求。
　　“议长大人，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做出载人的飞艇。我只需要重新计算一下动力，修改一下气球体积数据，……总之，一定是可以的。”
　　她的脑子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如果考核不通过，她该怎么办。
　　萨鲁曼坐在那里冷冷的道，“考核已经结束了。”
　　艾儿抬头，眼眸泛着水雾，“那么，请给我一次补考的机会。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不，我必须要通过试炼……”说到最后，语声带着几分哽咽了。
　　萨鲁曼听闻，突然眼睛一眯，起身，缓缓朝她走了过来。然后在她身边打了一个圈，阴恻恻得道——
　　“……什么都可以？”
　　艾儿抬眸望他，不明所以。
　　这时甘道夫走了进来，老巫师的表情非常凝重，微微闪动的光芒泄露了他动了疑心，手杖往地上一顿，“萨鲁曼。”
　　萨鲁曼抬头，白须微张，每一字都沉重无比，“甘道夫，任何人都不能插手我的事务！”
　　甘道夫双目精光闪烁，毫不退让的踏前一步，“你的事务？晨光殿下的事，就算不用在圣白议会讨论，你也要先征询瑟丹王，爱隆王和凯兰崔尔大人是否同意。”
　　萨鲁曼大怒，“我是议长，我有权决定一切！”
　　甘道夫听闻，突然之间，他的身影显得异常高大，整个屋子都变得阴沉起来，“决定一切？萨鲁曼，就算你是我辈中的崇高领袖，也不能让骄傲随之滋生！”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艾儿不知所措的来回看着两个老巫师。
　　萨鲁曼手杖一挥，“在欧散克塔上，你竟敢在我面前施展这种伎俩！”
　　艾儿只觉得一阵劲风刮过，头发都飞扬了起来。
　　甘道夫手杖一顿，劲风顿时消失，“萨鲁曼，听我一言，请重新考虑晨光殿下的事。”
　　然后房内阴影消退，他又恢复成那个灰袍长者的仁慈模样。
　　萨鲁曼深深吸了口气，又变回那个瘦高老者的模样，他坐回椅子，“不，我心意已决，那便是我最后的决定。”
　　艾儿闻言，只觉得一切希望都没有了，垂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甘道夫怜惜不已的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我们走吧。”
　　
　　晨光殿下还是离去了。
　　不过，她留下了一小件东西放在萨鲁曼书房的门口。
　　萨鲁曼打开一看，是一小台座钟，用天然水晶，黑钻与黑锆石制成，材质低调但很名贵，虽然只是简单的黑白色调，却显得典雅大方。萨鲁曼嫌那孔雀座钟太过华丽，她就制作了这座小钟。
　　细看却发现外形简洁但这钟内有玄机。它的表面用整块水晶制成，里面镶嵌着时针与分针，但是它的时针与分钟并不与任何机芯连接，完全悬浮在表盘之上，找不到任何机械痕迹。可是它还在很精确的走时，让人惊诧那是怎么办到的。
　　不仅如此，连所用的动力存储机芯都隐藏在接近透明的钟体内，几乎完全找不到任何驱动指针运转的机械装置的蛛丝马迹。
　　萨鲁曼研究了好久才发现，原来水晶表面内的时针与分针是外面一圈的表盘相连，依靠表盘边缘的旋转来带动指针，看上去就像是指针悬浮着一样，就像是巫术，但这完全是机械运作的座钟，如同变换着时间魔术一样，堪称美学与精湛工艺的典范。
　　萨鲁曼一见此钟就爱不释手，把它摆放在自己的卧室里，就差没抱着睡觉了。
　　甘道夫冷冷的说，“就凭这座钟，艾儿就有资格通过你的试炼。”
　　“那么，她刚好能从我这里学到非常重要的一课。”萨鲁曼拂袖而去，“你无法拥有一切！”
　　甘道夫不禁微微一叹。
　　她本来就已经一无所有了啊。
　　
　　艾儿骑马走向了山顶，在道路岔口下马，牵着光阴，站在那里发呆。
　　南部，是金光闪耀的梅隆树林。往北翻过山，是保留远古回忆的瑞文戴尔，再往西去，是大航海时代留存至今的米斯龙德。
　　等等，她的去处在哪里，她的家又在哪里？
　　为什么抢先袭上心头的竟是一阵茫然？
　　这一大片壮美的山河竟然与她无关。
　　一直以来，靠一股倔强和自尊往下走。每一次历练她都坚持了下来。但这次真的不行了。她失败了，她没有通过考核，她再也没有机会通过睿智的试炼了，更没有资格进行接下来的试炼。她拿什么脸面回到精灵王国去呢？
　　艾儿突然丢掉缰绳，缓缓的，缓缓地曲起双膝，然后蹲在地上，抱起双腿，缩着肩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勇敢的去寻找吧，瓦尔妲之光，再遵从你的心！
　　她怎么去跟凯兰崔尔大人说，她的勇气在寻找中磨光，连自己的心声都已经听不到了。
　　——用你的光芒去照亮它，用你的笑容去改变它。
　　她该怎么去跟瑟丹王说，她的光芒再也照不亮前途，甚至连笑容都丢失了。
　　——万物皆有缝隙，光明方可穿透。
　　她又该怎么去跟爱隆王说，她已经满身的伤痕了，为什么光明还是照不进她的心呢？
　　突然，一阵温暖的鼻息喷在她脸侧，温柔的舔搔着她的耳朵和脖颈，她抬起泪颜，看着光阴在旁边挨挨蹭蹭，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悲伤，在安抚她一样。
　　她搂着光阴的脖颈，继续埋首在光阴柔软的鬃毛里哭泣。
　　她知道王之试炼很难，从来没有精灵通过。但她以为，自己只要再多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下，她就一定能够撑下去，她就一定能通过试炼，无论多么困难的考验摆在她面前，她都能解决。而现在她求助无门，就算哭到天昏地暗也不会有人来拉她一把。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她？
　　就算她拼尽一切，若还是一无所获，那么，她该怎么办？她该去哪里？
　　——世界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父王大袖一挥，莱戈拉斯马不停蹄的赶赴前线，在国境线，灰色山脉以及孤山，还有密林河转了数月才返回，已近初夏，密林绿意盎然。
　　这次收获颇丰，领土巩固了，贸易也增长了，父王的手上又可以多戴几个宝石戒指了。连最毒舌挑剔的瑟兰督伊也无话可说了。莱戈拉斯回家的脚步异常轻快，仿佛能够纵横天下的自在。
　　走到宫殿石桥上，这才想起来因为走得太急，没来得及给艾儿写信。而后长达数月在外面奔忙，他竟然完全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当他专注某件事情时，无论是练箭还是打猎，总是投入到忽略其他一切。唉，现在回想起来，又有些懊悔，他真的应该捎句话给她的。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想起艾儿，莱戈拉斯不由的唇角微扬。
　　分开了那么久，她的模样竟然还如此清晰。她娇柔的身姿，甜美的笑容，还有闪耀的长发，动人的水眸……，只是回想起来，不由得胸口一热，心中就开始砰砰直跳。
　　她的试炼进行怎么样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她聪明好学，又招人喜欢。还记得最后一封信她说飞艇试飞成功。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上前线，因为在他心中，她能自己应对一切的麻烦。这就是他的艾儿吧，不需要他天天支应着，时时刻刻放不下心，想起她，反而格外的安心。
　　嗯，这么久，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自己呢？临走前最后一封信里，她泄露了情绪，虽然有些不合礼仪，但他不觉得她不够矜持，相反，他却觉得她很可爱，让他探知了她的想念，令他格外高兴。
　　她会不会怪他突然没写信了？是不是会托雷霆送了一大堆的信来责问他呢？
　　心中这么一想，脚步不由得加快，连见到瑟兰督伊汇报时，都有些走神，好不容易安抚了父王，几步就赶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被收拾妥当，桌上空无一物，没有信笺，没有书签，没有手稿，或者任何她捎来的东西。他站在房间中，不知道怎么心里也空荡荡的。
　　她一定是生气了，否则怎么这么久却对他不闻不问？莱戈拉斯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如此。
　　他立刻用瑞达加斯特赠予的小哨召唤雷霆。雷霆听觉很敏锐，即便隔着很远，听到的话也会前来。
　　随即动笔写了一封长信，解释几个月发生的事，并在信里附上一片绿叶。轻轻吻上了信封口处。
　　第二天雷霆果然来了，很骄傲的站在窗口，扭头不去看他，还朝他挥着翅膀，不让靠近。莱戈拉斯无奈的解释了许久，又献上三条小鱼，哄雷霆吃饱喝足，这才圆滚滚的带着莱戈拉斯的信朝西南飞去。
　　松了一口气，只盼她能回应他，她能原谅他就好。
　　第二天一早雷霆就回来了，莱戈拉斯仔细一瞧，它竟然把自己的那封信又带了回来。
　　莱戈拉斯责问雷霆为什么没有把信送到，随即发现雷霆梳理自己的羽毛，和灰突突的脚爪，神色很疲惫，连圆圆的大眼睛都无神了，显然她飞了好久。
　　心里一软，猜想可能艾儿在闹脾气。
　　于是他另写了一封信，又让雷霆带出去。
　　没想到隔天雷霆又把那封信带了回来，看着原封不动的封口，莱戈拉斯心中雪亮，不是雷霆没有把信送到，而是它根本就没见到艾儿，又到处找了很久，无奈之下，才飞回密林来找他。难道，艾儿不在艾辛格了吗？
　　莱戈拉斯立刻瞒着瑟兰督伊悄悄让杰拉德派守卫精灵出去打听艾儿的下落。如果她不在艾辛格，到底在哪里？
　　在此后的一段日子，莱戈拉斯几乎每天都会写信，他交替用昆雅语，辛达林语写着信，还是让雷霆出去送信。盼望有一天她会收到。
　　……
　　To: Elbereth
　　密林的枫叶又红了，但还是没有你的消息。你在生我的气吗？
　　……
　　To: Elbereth
　　就算你生我的气，也请让雷霆捎个话，我很担心。
　　……
　　而最后几封信里，无计可施的他用了通用语。
　　To: El
　　Where are you?
　　……
　　To: El
　　I miss you...
　　……
　　信的内容越来越简短，而他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一直到红叶又落，他还是没有等待艾儿的回音，也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坐在窗前，捻着一片翠绿的小绿叶，莱戈拉斯看着窗外的风景变换。
　　——艾儿，你到底在哪儿啊？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5.护送西去

　　甘道夫和爱隆一起穿过琴桥来到静池，虽然之前传书过，甘道夫又细细讲述在艾辛格发生的事。
　　“所以，你认为，”爱隆站在桥上，倒影如镜，“萨鲁曼在对待晨光殿下的考核一事上有失公允。”
　　甘道夫点头，“试炼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提升能力至更高的一种境界。”
　　爱隆看着老朋友，神情却很轻松，“可是，晨光历经的是王之试炼，数千年来没有精灵通过啊？”
　　“我认为萨鲁曼议长的试炼内容超出目前的时代与精灵的能力，放眼中土也没一个人做得到。那是维拉的神迹，相信他自己也做不到！”甘道夫不禁也有些怨气。
　　爱隆忍俊不禁，“萨鲁曼还传书给我，说你对于她的试炼考核过于简单，有偏袒之嫌。”
　　甘道夫“啊”了一声，萨鲁曼居然恶人想告状，呃，虽说他不该这么说圣白议长。
　　爱隆背负双手，“萨鲁曼必有自己的考量和道理，我既然选择将晨光交给他去进行试炼，就要相信他的判断，不能随便推翻他的考核结果。”
　　甘道夫也知道其中利害，“真的，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
　　“我并没说我会将萨鲁曼的考核结果作为试炼的最后结果。”爱隆沉思良久，“除非，晨光殿下能完成一件完全超越萨鲁曼考核的事，我可以重新衡量她是否有资格通过试炼。”
　　超越萨鲁曼考核，这无论怎么想都很难，甘道夫也不由得微微一叹，“先找到她吧。”艾儿比他先走，却迟迟未到，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爱隆点头，“收到你的信又未见她，我就派出葛罗芬戴尔和双子去寻了。她不会有事。”
　　
　　瑞文戴尔的两位王子已收到葛罗芬戴尔的消息，找到晨光殿下了，今天就能回来。
　　幸好宝贝妹妹在黄金森林，不然还不知道要担心多久。
　　就看着葛罗芬戴尔骑着神驹阿斯法洛斯，后面跟着光阴，他持着缰绳的手环着一个斗篷裹着的小小身躯。
　　双子迎了上去。侍从们也都走了过来。
　　葛罗芬戴尔轻盈翻落，却不假手于人，一伸手将艾儿从马背上抱下来。然后替她把斗篷解开，帽子掀开，先检查她无恙，才把斗篷替她脱了下来，交给了旁边的侍从。艾儿一直呆呆站着不动。
　　葛罗芬戴尔做这些事时很是娴熟自然。双子对视，不由得感叹金花领主的成熟体贴，就凭这一份沉淀多少岁月的气度，他们就及不上。
　　葛罗芬戴尔回身迎上双子询问的眸光，“光阴灵性，带着她翻过迷雾山脉往瑞文戴尔来，刚好被我迎上，就带她回来。”光阴轻轻嘶鸣，看也不看阿斯法洛斯，只蹭了蹭葛罗芬戴尔的手臂。他微笑摸了摸她以示赞许。
　　双子却知道葛罗芬戴尔总是举重若轻，他可能沿路找了很久才遇到光阴的。
　　葛罗芬戴尔又望着艾儿，“她没什么大碍，但一路都这样，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一向云淡风清也不由眉头一锁，“我去回禀爱隆王，你们两个，”他指指她，让他们照顾她，语毕，金发一闪一闪的，穿过林子离去。
　　伊莱丹过来扶着艾儿的肩膀，严肃的道，“打起精神来，你不是很坚强很能干吗？你不是总能笑得出来吗？几百年的生存试炼都没击垮你，就算这次失败又怎样，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又不会神形俱灭，瑞文戴尔也不是养不起你。”
　　“顶多林迪尔啰嗦几句。黄金森林还等着呢。银叔爷爷再多说一句，凯兰崔尔奶奶第一个不答应，亚玟更不答应了。瑟丹王早就在米斯龙德等的不耐烦了，你还怕没地方去？”伊洛赫也走上前笑道，“三脚猫没什么能耐还偏偏这么死心眼，你一个人能抗的了这么多事，全中土也不靠你来拯救，一次失败又怎么样，又不是中土末日来了……”
　　艾儿抬起头，望着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滴晶莹的泪从左眼滴下，缓缓滑过失去血色的白皙脸颊，滚落腮边，在下巴凝聚成滴。
　　伊莱丹捧起她的脸颊，拇指擦去泪痕，温柔叹道，“这么美丽的一张脸孔，实在不该有这么悲伤的表情。”
　　若她是个寻常公主，皱一皱眉头只怕旁人都要挖心掏肺恨不得博她一笑了，哪里还舍得她掉眼泪。
　　“小傻瓜！”伊洛河也笑着执起她冰冷的手，“你要学的没心没肺一点，伤痛，失败和挫折尽快忘掉，然后投入下一场战斗中去，时间越久你还烙得越深了，这样你怎么度过永生的岁月？”
　　伊莱丹带她一起离去，“来吧，且听听父王怎么说。”
　　
　　回到古老的瑞文戴尔，便如跌入一条漫长的时间河流，你说不清自己到了哪个纪元。
　　双树纪元的古籍静静躺在图书馆里，最后同盟的钟楼敲打着2000多年前的同盟集结的钟声，维拉的礼拜堂里精灵们唱着赞美诗，苍天的梧桐树低吟着贝伦与露西安的爱情，努曼诺尔诸王肖像画在墙壁上沉默的审视，人类建筑风格的飞檐，尖顶，还有精灵世界的阳台，战争亡灵的纪念碑，与当代依然在不断蔓延的智者行迹，图书馆，地图室，瞭望台，喷泉，静谧的花园与庭院，那些古老的石柱和年轻的植物，都悄然无息的指向繁荣，死亡与轮回，时间就是爱隆王手中那杯无穷无尽的下午茶。
　　“知道吗？你失败并不让我失望，我失望的是你应对失败的态度。”爱隆放下手中的茶杯。
　　艾儿站在旁边垂首不语。
　　“当凯兰崔尔大人要你通过王之试炼时，未曾忘记提醒你这试炼数千年来以无精灵通过吧？”
　　艾儿嗫嚅的说，“我没想到这么难……，对其他人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我就要付出那么多努力，却还得不到……”说着说着又想垂泪。
　　“唾手可得？”爱隆神情严肃，“瑟丹王万年孤守一个目标；凯兰崔尔大人为了理想穿越苦寒之地，又一一死别她的父兄；葛罗芬戴尔独斗炎魔身死，回来中土，世间面目全非，身边已无一个亲族；瑟兰督伊王在送别了父亲和众多子民后，坚守黑暗侵袭的幽暗密林千年也不曾撤退；我数度经历战祸，送别我的王，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最后，还有我的妻子……，你认为这些都不算试炼？”
　　听到这里艾儿心中一阵凄然。
　　“或许你认为这些王的经历都太久远，那么我让看看你身处的时代，跟你一样的殿下吧，我的儿子们在千年前已经上了战场搏杀，亚玟从小就能帮我和凯兰崔尔大人治理领地，你能想象他们经历的试炼，面对过的困难吗？”
　　艾儿继续垂首无语。
　　爱隆站在窗口道，“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在萨鲁曼试炼中失败的人吗？刚铎诸侯盘踞过的艾辛格，它的沙盘演练从上个纪元就天下闻名，渊源已久。萨鲁曼将其改成战棋版放在圣白议会。五百年来，只有一位精灵曾突破到最后一关。”
　　艾儿抬起头。她知道是谁。
　　爱隆颔首，“就是那位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但是，他也失败了。萨鲁曼说他或许会赢得一两场战役，但他输掉的是整个战争！说他太年轻，想赢他还早得很。”
　　艾儿微微锁眉，她很难想象骄傲的莱戈拉斯听到这番话该有多打击。难怪离开圣白议会时候，他那么沮丧而心不在焉，但那时她却只想着自己的事。
　　“他是带着无比遗憾和挫折感离开圣白议会的。或许对很多人来说那是场游戏，但是却是他唯一拥有，唯一骄傲的东西。”
　　她垂眼道，“那不是他唯一拥有的，他还有瑟兰督伊王的庇护，那华丽的地底深宫……”
　　爱隆微微一笑，却敛起，“那座深宫对胸怀大志的他而言，更像一座金笼吧。你可知道我曾力邀瑟兰督伊出兵安格马被拒，莱戈拉斯空有一身绝技却不能在对抗黑暗的战场上效力。你可知道在你扬名天下的几百年，他也被放逐了几百年，不能踏足其他精灵王国；你又知道他跟你们一同深入多尔哥多，违背了王的意愿，他拼了要被责骂也要前去，而后凯勒鹏大人修书给瑟兰督伊才将此事搁下。不，你不知道，这些他从来没对旁人提及。强大与自由是他最最渴望的，但他却始终得不到，身边也无人倾吐，消沉千年独自隐忍，寻找机会壮大自己，直到他来到瑞文戴尔，才头一次跟我说起。我的劝解他显然听入耳中，因为离开时他整个人都已脱胎换骨。”
　　她以为莱戈拉斯是那个高高在上，拥有一切，毫无忧愁的王子，却没想到事实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当在瑞文戴尔他表达可以被她依赖时，她却只梗着那个回答不相信他。当他说他才不会难过孤单时，她真的以为如此。
　　“我理解瑟兰督伊想要保护儿子的心愿。可是你见过艾辛格的英雄广场与英雄殿堂吧。”
　　艾儿点头，她震撼的无以附加，期望有一天，莱戈拉斯的雕像能被塑在精灵殿堂里。
　　爱隆喟叹，“那个莱戈拉斯王子，他绝对能创造出被历史铭记的功绩而被位列英雄殿堂，可是若瑟兰督伊不放手，永远无人知晓他的生平来历，他只在那座远方森林里，无法施展抱负，空有头衔的王子罢了。”
　　爱隆走到她身边一字字的道，“你还觉得，你所经历的是无可匹敌的惨痛吗？”
　　艾儿失神摇头。她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
　　爱隆道，“一次失利，你可以当做生命中的一件大事，一个再也迈不过去的坎，在以后的岁月里时时拿出来咀嚼，回味，伤感；但你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件小事，承认失败，克服它继续前进。或许数十年后你回忆起当时的痛苦，只会微微一笑，云淡风清的抹去。你要选哪一种？”
　　艾儿闭目吸气，点头，“我懂了。”
　　爱隆微微一笑，“何况，我并没有说我会把萨鲁曼考核结果作为你是否通过的唯一标准。”
　　艾儿立刻会意，“我的试炼没有结束！”
　　爱隆赞许的一笑，“就像我劝告莱戈拉斯王子那样，你也要继续寻找，你存在的意义，你究竟为什么进行试炼。”
　　
　　解决边境冲回来后，瑟兰督伊便严令莱戈拉斯不要外出。
　　但瑟兰督伊发现儿子特别不安定，他以前也只是跟森林护卫队去巡视边境。而现在莱戈拉斯不知道在忙什么，各种奇怪文书流水般送到他的房间，各色奇怪人等总在宫殿外面徘徊等待向他汇报，还有各色奇怪的鸟进进出出。他也总是跟一堆精灵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连塔瑞尔都不知道。
　　问起他，他就道，ada，你不说全权交给我嘛！怎么不相信我？
　　看在他做事得力的份上，瑟兰督伊就不好说什么了。又觉得好像掉进儿子的圈套。先是放松他的戒备，得道他的许可，又在外面扎下了势力，羽翼渐渐丰满了。但看见儿子出息总是为人父的骄傲。何况，他满意的看着手上闪亮亮的戒指，再忙还不忘了孝敬老爹，宝物不断送来装饰他的头冠和衣服，自己依旧朴实无华。他知道他还时常在边境徘徊，偶尔会跑去人类和矮人领地，也就随他去了。
　　数月来，除了派雷霆送信，莱戈拉斯利用自己稀少可怜的自由去换得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还要避开父王洞悉一切的双眼悄悄布局。
　　虽然数度想不顾一切的奔出找她，但是理智回笼。他得知瑞文戴尔正在全力搜索，骑兵队效率极高，还有葛罗芬戴尔和双子，她的安全应该是无虞的。若此刻他头脑发热，被他那保护欲和独占欲过度的父王察觉端倪，自己为「某个来路不明的女精灵」大动干戈，只怕对艾儿有损无益。
　　这一天，莱戈拉斯在河谷镇巡视。穿着长长的斗篷遮到脚，前襟也严严实实的盖住护身短袄，兜帽扣在头顶。
　　杰拉德跟在他旁边小声道，“殿下，迷雾山脉的暗哨得到消息，葛罗芬戴尔载着一个精灵回瑞文戴尔，神驹光阴跟着，所以，”他边说侧头望向莱戈拉斯，只能看到一个下颌，看不到表情，“他带回的应该是晨光殿下无误。”杰拉德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喜忧参半，殿下不知道做了多少部署，才能瞒过瑟兰督伊，想来应该是很关心晨光的。晨光无事，王子也应该放心了，但……
　　就听兜帽下莱戈拉斯无情无绪的应了一声，淡淡吩咐了一句，“继续去瑞文戴尔打探，她失踪那么久，艾辛格一定有消息。记得继续瞒着父王和塔瑞尔。”
　　殿下居然这么平静？杰拉德应了，找到了一家卖古董的小店，“这是我说的那家店。”说着掀了帘子，莱戈拉斯当先而入，杰拉德随即跟来。
　　这店其实是一艘废船改建的，里面极昏暗，到处堆满了奇怪的物品，木质地板咯吱咯吱，整个屋子都弥漫这一股怪味，好像已经许久没照过太阳。
　　“客人，随便看。”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冒出来的一个胖老头突然窜出来道。一看见来者，就眯起眼，眸光一亮。
　　斗篷下的身躯极其挺拔，进了这么黑的地方，也不曾掀开兜帽，看不见眼睛，只能看见如大理石雕刻般的下颌，拿起一把匕首，抽出一看，形状优美而复古，花纹精致。
　　“那是贡多林制造的匕首，尊贵的客人好眼光！”店老板笑开了花，他一眼看出来者气度，就知身份尊贵，更卖力推销，“这可是晨光殿下曾经用来剖开海蛇皇皮的那柄匕首啊。”
　　近来东方吟游诗人的《晨光传》在中土盛传，晨光的衣服和发饰都成了女孩们争相效仿的款式，稍稍跟她沾边的东西也卖得极好。
　　但明眼人一眼看出这把匕首是个仿造精美的赝品。何况那把匕首还在艾儿身上呢。
　　“你把收藏的晨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杰拉德立刻道。
　　店老板脚不沾地在柜台后面转来转去，“这个，晨光殿下用过的鞭子”，“这个是她射的箭。”
　　这些一看就是假货，杰拉德道，“还有那些传闻呢。”
　　“看这个，这是晨光殿下用来在魔瑞亚战胜了炎魔的手杖呢！她孤身站在凯萨督姆大桥上，让矮人逃命，独自面对炎魔也不后退，她用出口成真的言灵咒语，”为求逼真，店老板拿起那个手杖，模仿当时的情形，用通用语撕心裂肺喊道——
　　“You, shall not pass!!!”
　　杰拉德目瞪口呆的看着店老板的倾情演出道，“晨光殿下应该是用上古昆雅语说的吧。”
　　店老板高高举起的手臂顿住了，“总要改改符合观众胃口嘛。”
　　“而且，”杰拉德又指指那法杖，“这不像是精灵使用的武器啊。”
　　店老板丧气的丢掉，“是一个叫托尔金的人类教授跟我说的。”
　　这时，一直不说话斗篷者拿起一只漂亮的蓝宝石戒指。
　　店家又开始得意了，“客人好眼光啊！这是刚铎世代相传的宝戒，”他凑近低声道，“是人皇之子尔诺向晨光殿下求婚时用的戒指。”
　　闻言，啪的一声，那戒指被那只有力的手掌合在了柜台上。
　　
　　爱隆，智者们，王子殿下，还有灰袍巫师聚在一起，为了爱隆王的夫人商议。艾儿坐在远远地角落听着。
　　凯勒布里安的毒创时常反复，而却，她的神智时常不清，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
　　埃雷斯托建议将她送往去阿门洲，请维拉医治。
　　遭到双子的反对。他们不想与母亲分别。因为去了西方的精灵从来没有回来过。
　　林迪尔摊手示意旁边的葛罗芬戴尔是从那边回来的最好例证。
　　爱隆却说，他是被维拉送回拯救中土于索伦阴谋的，而且那时候他乘坐的是努曼诺尔人的船。
　　甘道夫也带来萨鲁曼的意见，当努曼诺尔大陆沉没后，埃尔达变弯，出去航行的人饶世界一圈又回到原点，已经没有人能成功找到那条通往阿门洲的路，除非维拉获准，有维拉的引路者。
　　林迪尔却摇头说，不仅要引路者，还要瑟丹王那样的航海家，才能护送夫人前去。
　　大家看向能预知的爱隆。就见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低道，他决定送凯勒布里安从灰港湾离去。
　　双子先站起来反对。接着埃雷斯托，林迪尔都纷纷站起来表达自己的意见，葛罗芬戴尔和甘道夫在劝说，爱隆抚着额头一言不发。
　　那些争论一个字都没落入耳朵，艾儿听到夫人的情况时回想起凯兰崔尔空寂的身影，想起爱隆悲歌的夜晚……
　　航海家……，引路者……
　　她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她应该做的，她找到她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了。
　　“我来护送。”
　　轻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甘道夫却听到了，闭了闭眼睛，转了过来，怜惜又欣慰的看着她。
　　爱隆抬起头，屋子里的人都停下争执，转头看着角落，那个美丽的精灵缓缓站起来，坚定的重复道——
　　“我来送夫人西去。”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6.逆转未来

　　那戒指被啪的一声合在柜台上，明明只是轻轻的一声，但在这当口就是少了一丝从容。
　　刚铎的王戒怎么可能在这里，杰拉德只觉得头皮发麻，殿下心情正不好呢。
　　店家还声情并茂的上演尔诺王子是如何在死亡沼泽救了身受重伤的晨光殿下，英俊的人类王子遇见了美丽的精灵殿下，彼此一见钟情。但刚铎王和精灵王都不同意，尔诺王子不惜违抗父命。曲折凄美的爱情故事人人爱听，再加上店老板刻意渲染，只把它夸成了堪比贝伦与露西安的故事。
　　杰拉德冷汗涔涔，不住偷瞄殿下的反应。就见殿下若无其事的拿起一支黄金酒杯来细细把玩。
　　人类向往精灵，若能得到精灵的青睐总是特别骄傲。于是身为人类的店老板把尔诺王子描述如何中土难寻，如何骁勇善战，如何势不可挡，如何俊美挺拔，又如何的温柔专情。
　　听到这里，杰拉德已经放弃，开始思忖着怎么去平息殿下的怒火了。
　　可以去演戏的店老板还粗着嗓子模仿尔诺王子，“晨光殿下，你就像罔顾众多精灵王子的追求，却爱上人皇之子的露西安。”双手合握，放在胸口，“你就是我的缇努维尔！”
　　喀嚓一声，那个被握在手中的杯子居然裂了。
　　“啊，那是圣杯……”店老板欲哭无泪。
　　“这是赔偿您的。”杰拉德丢下钱，紧走两步，抽出碎裂杯子，还好殿下手没受伤，“殿……，我们快走。”一边推他往门口去。
　　“啊，慢走啊。”看看银币，店老板笑眯了眼，弯腰恭送。
　　这时，那客人在老板面前停下，斗篷前襟散开，伸出有力修长的手指，将兜帽卸下，一头耀眼金发顿时照亮屋内，一双冰蓝色晶石的眸子放射着熠熠光芒缓缓抬起，顿时满室流光。
　　店家张开嘴愣愣看着面前的精灵——尊贵的发色，尖尖的耳朵，逼人的眸光，俊美的脸庞，还有夺人心神的气魄。
　　——这，这难道是那位享誉北方的精灵王子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低下头，缓缓用通用语道，“对不起，弄坏了您的东西。”
　　这么尊贵的仪态只有王子才有啊！！店家傻傻的摇头，心里感慨，还一点架子也没有。
　　莱戈拉斯又冲他微微一笑，“您刚刚说的那句缇努维尔的话，是真的吗？”
　　那笑容真是没有生灵抵挡的了，连纵横半生骗人无数的店家也恍了神，啊啊了半天也答不上来。最近听到很多他的传闻，刚刚用来形容人皇之子的词此刻在脑海里都开始围绕着莱戈拉斯王子打转。
　　莱戈拉斯看他一直发呆，再度一笑，转身离去。
　　杰拉德战战兢兢的跟了过来，担心看来平静的殿下内心不知道翻腾成什么样呢！
　　就见莱戈拉斯背影顿住，手一挥，“给我拆了这家店！”
　　果然！“殿下，有事好商量……”
　　
　　“我来送夫人西去。”
　　大家纷纷看向发出惊人之语的艾儿。
　　甘道夫先走过来道，“好孩子。不过，米斯龙德有很多精灵都有卓绝的航海术。”
　　艾儿微微一笑，指指额心的印记，“但他们没有这个。”在白色山脉，就是瓦尔妲点亮她额头的印记，出现「笔直通路」令她走出亡灵之谷。
　　爱隆走到她身边，神情严肃，“你不是为了逃避失败？”
　　艾儿摇头，“这件事更重要。”
　　爱隆语调沉重，“你真的要这么做？这可能是条不归路，你或许永远没办法回来。”
　　艾儿笑容敛起，“再确定不过！”
　　此刻，她的信心突然全都回来了，那些试炼也好，失败也好都比不上眼前的事情重要了，“瑟丹王不能离开灰港，他将一身精湛的航海术都传给了我。我还有瓦尔妲之光来照亮航路。让我带夫人去往海外的不死之地吧。整个中土，只有我能做到！”
　　屋内那么多人，却连呼吸都不可闻。
　　一个空灵低沉的声音响起——
　　“果然，你就是我们的「引路之光」！”
　　一阵光芒出现在露台外面，群山与瀑布前，一个金色的女王穿着曳地的白裙，缓缓回转身，正是光明之女凯兰崔尔。
　　所有人都不由得颔首行礼，不敢直视那样的光芒与美丽。
　　艾儿踏前几步，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大人，您怎么来了。”
　　凯兰崔尔轻轻捧起她的脸，浅浅而笑，“为了凯勒布里安，还有……你。”
　　艾儿有些不好意思，“您，刚刚说的引路之光……？”
　　凯兰崔尔抬起手抚摸她额头的印记，“记得你第一次来到罗斯洛里安，莱戈拉斯王子讲起你海葬精灵的事吗？”
　　她点头。
　　凯兰崔尔低声道，“那时我就知道你来中土的使命了。”
　　艾儿吃了一惊。
　　“时光之咒里所说「汝等将跟随引路之光，回到海外仙境」，你又走出白色山脉，更证实我的想法。”
　　埃雷斯托等人惊道，“晨光殿下就是精灵西去的引路之光！”
　　甘道夫却并不意外，他第一次看到那印记时，就有所感悟了。
　　艾儿问，“您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让我独自寻找了那么久？”
　　凯兰崔尔微笑点头，“这是你的使命。除非你自己意识它履行它完成它，否则没有任何意义。”
　　林迪尔道，“甚好，晨光殿下注定是要带领我们西去，这就是维拉的旨意。”
　　埃雷斯托道，“夫人西渡的消息一定不能泄露。夫人被劫，本来就是一场阴谋。”
　　葛罗芬戴尔道，“双子可护送殿下去米斯龙德。”
　　双子点头领命。
　　艾儿深吸一口气，转向爱隆，“爱隆王？”
　　大家都在等他做决定。爱隆神色复杂的望着她。他固然想让凯勒布里安得到主神救治，但也有可能艾儿再也无法返回中土。
　　闭目沉思良久，他终于睁开双眸。
　　“我曾说若你完成一件超越萨鲁曼考核的事，就可以通过试炼。其实，无论是阅读藏书撰写论文，救回我的妻子，还是完成两位巫师的试炼，只其中任何一件你都有资格通过我的试炼。可是你又要去完成第三纪元后没有精灵办到的事，我想，你需要我的鼓励和力量去完成它。”他抬手，“跟我来。”
　　站在瑞文戴尔最高的瞭望台前，伴随太阳升起和群山与瀑布的呼唤，在众多智者与王的见证下，爱隆王身着王袍，带着头冠，持手杖。
　　“睿智，它或许是丰厚的知识和卓绝的远见，或许是阅历的沉淀和经验的实践。它会在悠远的时间愈久弥香，然而穿越漫长的文明历史隧道后，最终会皈依一片朴实绿意的幽静自然。”
　　艾儿平静微笑。
　　“睿智的试炼是为了在极致的孤独中看清自己，寻找你最需要的，了解你最害怕的。你要努力改变生命中可以改变的，坦然接受那些你不能改变的，最重要的，你要用睿智来区分两者的不同。用永恒的精神与意志去度过无尽的岁月，平凡的闲暇和永恒的荣耀都同样值得追求，你能做到吗？”
　　艾儿郑重点头。
　　爱隆肃穆的道，“我，埃尔隆德，瑞文戴尔之主，以奥力与雅凡娜之名，在此郑重宣布——”
　　他的权杖点过她的双肩，又弯腰在她额间的印记上印下一吻，“伊尔碧绿丝·晨光，已通过睿智的试炼！”
　　
　　在莱戈拉斯提笔为艾儿写第一百封信的时候，杰拉德来报晨光殿下在萨鲁曼的考核中失败了，当天就被逐出艾辛格了。算算时间，就在他解决冲突回来时。
　　手中的鹅毛笔悬在那里，莱戈拉斯静静的问，“原因？”
　　“说她没有造出能载人的，嗯，飞艇？”杰拉德看了一眼手上的字条，嘀咕道，“那是什么？”
　　莱戈拉斯几乎咬牙切齿道，“不都试飞成功了吗？”
　　他搁笔走到窗前，上面摆着的一排小小的飞艇，那是艾儿做的原型，让雷霆送来给他玩的。男孩子似乎天生喜欢这种小玩具，他也爱不释手。
　　杰拉德翻看手上的信，没找到这个消息，王子从何处得知？“我，我不知道。还，还有一个消息……”冷汗直冒，他怕说出来会被殿下扒皮。
　　“说！”
　　杰拉德吓得脱口而出，“晨光殿下没有通过考核要被放逐，近日就要在瑞文戴尔两位王子陪伴下出海……”
　　就见莱戈拉斯神色平静，微微点头，示意他退下。
　　杰拉德松了一口气，刚一回身，只听背后哗啦一声巨响，慌忙回头，看到整张木桌都已经被掀翻了。
　　“殿下你别冲动啊！”
　　“来不及了！”摘了弓，整理行囊。
　　“那您去哪里啊？”杰拉德哭诉，“是艾辛格还是瑞文戴尔，请明示。”是杀人还是要放火，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先去艾辛格再去瑞文戴尔！”
　　“那，陛下那边怎么交代？”杰拉德语带悲音。
　　“就说我得了一种不去瑞文戴尔就会死的病，只能找爱隆医治。”风一样卷了出去。
　　呜呜呜，殿下，你就不能想个更好点的借口吗？你说走就走，我可是要喂蜘蛛的啊。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莱戈拉斯一路飞骑南下。
　　继自己在圣白议会上失利后，艾儿也栽在萨鲁曼手上。当时他安心离开瑞文戴尔，因为爱隆保证有甘道夫跟着不会有大碍。结果呢？想到死心眼的小艾儿受的委屈，数月的隐忍终于功亏一篑。
　　虽然很想赶到她身边去，但他要先去艾辛格。发生过的事已无法更改，很遗憾他从来学不会软语安慰，也丧失了陪伴她的最佳时机。所以，他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那天傍晚他抵达艾辛格。在欧散克塔下遇见了萨鲁曼。
　　白袍飘荡下了台阶，仿佛预见他会来，“啊，森林王子殿下，圣白议会一别之后好久不见，您近来战棋练的怎么样？”
　　他一上来就先声夺人，提醒莱戈拉斯那场无比挫败的棋局，可见操纵人心的能力多么高干，但是莱戈拉斯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多亏您的教导，这几十年我获得的比之前千年都多。”
　　萨鲁曼脸色阴沉，“殿下千里迢迢赶来，不是为了跟我叙旧吧？”
　　“当然不。你，我，”他帅气的指指萨鲁曼，又指指自己，“一对一！”
　　萨鲁曼悦耳的声音发出一连串笑声，“殿下啊，你打算拿什么跟我一对一较量？用弓箭，用短剑？”他突然笑容一敛，手杖一顿，“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根本赢不了我，就算是你引以为傲的武力，也赢不了我的！”
　　“您是圣白议长，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武，我是来找你，”莱戈拉斯神情不变，突然声音一压，“……下棋的。战棋塔最后一局，我现在就赢给你看！”
　　说着踏上台阶，走进欧散克塔，错身而过，他回头一笑，“除非您不敢！”
　　就如爱隆所说，刚铎诸侯在艾辛格盘踞千年而成的沙盘演练艰难无比。
　　然而，莱戈拉斯隐忍了数十年，又从爱隆那里得到“有些战役并不旨在赢”的提示，再看到艾儿的飞艇，他终于知道该怎么赢这最后一局。
　　所有的兵力集中在巨大的黑门之前，敌人要塞的大门口。
　　莱戈拉斯的战士加骑兵只有7000人，而萨鲁曼的大军则是超过6万的半兽人，食人妖，东方邪恶人类以及巨大变种食人妖，上空还有堕落妖兽在空中盘旋。
　　“这一局，”萨鲁曼冷冷一笑，“那个时候你赢不了，现在也同样赢不了！”
　　“什么规则？”莱戈拉斯双手撑在沙盘边。
　　萨鲁曼哈哈一笑，“没有规则，赢了就是一切！”
　　“好！”莱戈拉斯深吸一口气，先派出谈判家，萨鲁曼更是笑不可仰。
　　莱戈拉斯随即又派出一小队骑兵在米那斯魔窟纵火。驱使守卫投降，趁机收复了魔窟，算是拔掉了一颗毒牙。
　　萨鲁曼大怒，立刻大军压上。然而莱戈拉斯的步兵与骑兵个个都是最英勇的战士，他们在黑门两边包抄。
　　空中巨鹰和堕落妖兽也展开了殊死搏斗。
　　此刻，萨鲁曼阴险的布下一子，一群昂巴海盗船从南部驶来。这可是黑门之战中未曾有的棋子，萨鲁曼从平原之战中借来。
　　莱戈拉斯却不为所动，只抬头一笑，“我就料到。”萨鲁曼果然出阴招。
　　随即，他拿出一个盒子，在沙盘边摆放一排，萨鲁曼一看，竟是一排小小的飞艇。那是艾儿设计的飞艇。莱戈拉斯好整以暇的将士兵一个个放进飞艇中，微微一笑，“既然你改了规则，那我们就这么来！”
　　就见那些小飞艇乘着士兵，一只只都腾空飞起，朝战场飞去。
　　“不可能！”萨鲁曼吼道，“那飞艇不能载人！”
　　莱戈拉斯一笑，“稍微修正一下尺寸和数据就可以。”
　　载人飞艇舰队从空中而降直扑海盗舰队，将他们打得七零八落。
　　萨鲁曼眯眼望着莱戈拉斯，“原来，你是为晨光抱不平吗？”
　　莱戈拉斯抬头，一字字的道，“我相信，给她时间，她一定造得出。”
　　萨鲁曼冷冷的瞪向他，“就算这样你也赢不了。”
　　莱戈拉斯不答，双目不离战场。
　　在正面战场上，敌人数目太多。眼看就要溃不成军。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黑门旁的牙之塔突然崩塌，跟着黑门也轰然倒塌，巴拉多还有魔窟也跟着陨落，守军纷纷溃败，逃窜或投降。
　　“怎么回事？！”萨鲁曼怒喝。
　　莱戈拉斯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零件，微微勾唇，“声东击西，你们沙盘的机关中枢已经被我最开始派的两个小兵破坏了。你的所有部署都会一起崩溃。”
　　“你！你！你！！”萨鲁曼差点呕血，但他自己说了没有规则。
　　“这场战役我本来就不打算赢！”莱戈拉斯又道，“我的所有布局都只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
　　“你想做什么？”萨鲁曼暗暗握紧权杖。
　　“已经发生的我无法更改，我只想证明给你看，”莱戈拉斯无比自信又气魄逼人的道，“艾儿能赢你的试炼，就像我也能赢你的战棋，我们能逆转未来，也终将赢得整场战争！”
　　说罢，莱戈拉斯将那中枢零件丢在沙盘上，转身离去。
　　
　　单人飞骑来到瑞文戴尔，莱戈拉斯直接冲进爱隆的书房。
　　“爱隆王，艾儿能通过萨鲁曼考核，我能证明，她有资格通过你的试炼，请您不要送她出海……”
　　爱隆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子，叹笑，“殿下是不是误会什么，晨光西去并不是因为考核失败。她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而且，她已经通过我的试炼并离开前去灰港湾了。”
　　莱戈拉斯站着发呆。
　　为什么，心中像被挖去了一大块那样空荡荡的。
　　艾儿走了，她走了……
　　他赶去艾辛格，就是为了扭转考核结果，不让艾儿离开中土，却来迟了一步。
　　拼命磨练自己壮大自己，他终于下定决定违背父王的意志，他终于有坚强的臂膀为她挡风遮雨，有宽广的胸怀供她埋首哭泣，有坚定的意志为她指引方向，更有强大的实力为她逆转未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若她已不在中土，他该怎么办？
　　“她为什么出海？”他问。
　　“目前不能透露。”
　　“为了逃避试炼结果？”
　　他打定主意，若爱隆说一个是字，他立刻杀去米斯龙德。
　　爱隆微微一笑，“你太小看晨光殿下了。她或许是被一两个人驱动走精灵试炼之路，但还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使命。请不要阻止她走自己的路。”
　　“可是，”他终于说出口了，却来不及了，“我想陪伴她保护她……”
　　“如果她只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普通公主，你还会这么在意她吗？”爱隆反问。
　　不，若她是一个需要他时刻守候的娇弱公主，他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更不提为她做那些看似绝不可能逆转的事。
　　“她什么时候回来？”他闭上眼问。
　　“我不知道。”爱隆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没有，只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
　　那是一个小箱子，他打开一看，一个装满绿叶的水晶瓶和满满一箱信，全是他之前写给她的信。怎么看都像是要做个了断，但是莱戈拉斯却笑着喟叹，“都这个时候她还不愿意让我担心。”
　　“你要去灰港与她告别吗？”爱隆颇具深意的问。
　　“不必要。”他缓缓摇头，“我想送信瑟丹王，能请您代为转交吗？”
　　“当然，殿下要做什么？”
　　莱戈拉斯对爱隆低语了几句。
　　爱隆越听越惊讶，“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莱戈拉斯点头。他的布局就快要完成，还差最后几步。
　　“她会回来的。我不能在她之前历经磨难时陪伴她，至少还可以做一件事，”莱戈拉斯抬头，温柔而坚定的一笑，霸气却不咄咄逼人。
　　——“相信她，为她点亮回家的路！”
　　就在此刻，爱隆深信眼前的殿下已经找到了自己强大与温柔的平衡，刚刚送别妻子，看尽世间悲欢离合的爱隆都难以压抑感动和希冀，郑重道，“好，如殿下所愿，我一定向瑟丹王转达殿下的意思。”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7.点亮归途（END）

　　If I should see you, after long year.
　　How should I greet, with tears, with silence.
　　多年后，假若你我重逢。
　　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艾儿抵达米斯龙德，花了数天为出海做准备。爱隆先一步传书给瑟丹，瑟丹早已在港口准备。
　　在设计室内，艾儿把飞艇的设计图叠放给瑟丹王看。
　　瑟丹王赞叹不已，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给别人看过吗？”
　　“不是全部。船体的设计大部分来自您那艘大白船，在没征得您同意前，我不会给别人看。”
　　瑟丹看出问题，“这图纸还没有完成吧。”
　　艾儿点头，“有几个地方我还没想出怎么改进，现在也只是不能载人的原型而已。”
　　看着一页页叠放的半透明设计图纸，瑟丹更是困惑，“但为什么要这么画设计图。”
　　“看了那么多史书，总有些人喜欢把给人带来美好的工具变作杀人武器，”艾儿道，“我不想它落在坏人手里。”说着，她把图纸卷好，放进筒内，微微一笑，“能请您帮我保管吗？”
　　如果不是为了他人，不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美好，瑟丹怎么可能在这里独守万年。
　　瑟丹双手接过，郑重道，“我会收妥，等你回来完成它。”
　　
　　步入港口，瑟丹这次派的船是一艘中型海船，可以抵御风浪，又不会太颠簸。
　　伊莱丹和伊洛赫从未到过米斯龙德，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显得新鲜，他们一直在港口看着林顿精灵们劳作。
　　艾儿站在岸边和光阴告别，马儿不能上船，只能被留下了。她搔搔它脖颈的毛，又贴在它的鼻梁上好一会儿，光阴温柔的深褐色眼睛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和不舍。
　　这时，视线里一个小白影高高低低的飞了过来。定睛一看，竟是白色绒球雷霆，小小身子下面坠了一个好大的包裹，哼哧哼哧的飞着，一看见艾儿，再也飞不动了，扑通落在了光阴两耳之间，引的我们万马之王的母亲非常愤慨。
　　艾儿伸手抱起雷霆，亲了她一下，把它爪子下面的包裹解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的信。
　　伊莱丹笑道，“有很多给你的信寄到了瑞文戴尔。父王派人送来米斯龙德，雷霆只是把它从信差手上带到你这里而已。”
　　伊洛赫颇神秘的道，“这阵子，从森林国王，到艾辛格到瑞文戴尔，三点之间有很多森林精灵走马灯似的暗哨，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艾儿拿着那一大包信发呆，不敢拆，如果这个时候拆开看，她怕自己的信心会动摇。于是，可怜兮兮的瞅着瑟丹。
　　瑟丹笑了，把包裹接过去，“这个，我也替你保管吧。等你回来再看。”
　　艾儿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该出发了！
　　伊莱丹手放在她肩上，“母后拜托你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艾儿点头。
　　伊洛赫道，“听说西方有很多单身貌美的精灵……”
　　艾儿噗嗤笑了，“要不，我试着劝她们跟我过来？”
　　伊洛赫摇头，“谁管她们，但三脚猫是一定要回来的。”
　　艾儿眸光一柔，点了点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有一个人，所以离开中土可以毫无留恋，可是这时候要离开他们，又或者可能从此再不相见，她觉得很不舍。
　　瑟丹伸手把她怀里的雷霆摘走，“你所拥有的航海术已经足够了。你要有的是信心。”
　　雷霆使劲挣扎。
　　“我知道。”
　　瑟丹又道，“不管花多久，记得要专注，你一定能找到海外仙境的。”
　　雷霆吱吱叫着，挥着翅膀。
　　艾儿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
　　雷霆拼命勾住艾儿的衣服，不松爪。
　　瑟丹无奈了，“算了，就让它跟你出海吧。”
　　雷霆乖乖的缩在艾儿怀里不动。
　　艾儿也笑了，伤感的告别气氛被雷霆冲淡了。
　　登上船后，忍不住回望，那港口边一直没有熟悉的身影前来。
　　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是个航行的好天啊！
　　在这里，一杨帆就有天空的高度，一航行便有大海的宽度。
　　抚摸着额头，那印记越发的明亮。于是，下令满舵，全速前进。
　　维拉创造邂逅，精灵制造离别。
　　但她一直记得他说过，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次离别又要花多久。
　　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前途在星辰与大海之间。
　　
　　森林王子私自跑出去，国王瑟兰督伊当然是大大的震怒。
　　站在鹿角王座前，噼里啪啦的一顿疲劳轰炸。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等待莱戈拉斯反弹。
　　近来对儿子频繁外出，瑟兰督伊其实已没那么生气。他听说儿子跟爱隆的双子结为莫逆之交。先不说他们的父王，还有葛罗芬戴尔的教导，那两位王子也是大大有名的英武战将，儿子跟他们结交只有好处。森林皇室三代都是一脉单传，没什么兄弟姐妹和朋友，好不容易认识了几个朋友，寂寞的不管不顾的跑去了——这是瑟兰督伊自作主张的解释。
　　莱戈拉斯只是乖乖垂首挨批，还老老实实接受一切惩罚。
　　反而令瑟兰督伊有些不安。
　　而后，莱戈拉斯竟然真的每天就只呆在宫里，连巡逻都不去了。没人等着汇报，也没有鸟进出，一天到晚就安静的守着他看看书。
　　瑟兰督伊惶恐至极。
　　以前莱戈拉斯天天想往外跑的时候，他不开心，但现在莱戈拉斯正是该出去闯荡的年纪，他却天天在家里看书！看书啊？！一个辛达族的王子啊！连爱隆的儿子都不是这样。莱戈拉斯怎么成了黄金森林那个多瑞亚斯老对头，咳咳，老朋友凯勒鹏了？
　　这天，看账本的瑟兰督伊看出了端倪，“儿子，为什么你会定期往米斯龙德运葡萄酒？”
　　莱戈拉斯抬头想了一下，“之前他不是送了很多宝藏给父王吗，圣白议会上也对我很照顾，我听说瑟丹王好酒，就把葡萄酒运去了，他们出海找到的好东西我们也少不了。”酒只是幌子，其实真正的开支在他自己账上，父王不知道罢了。
　　瑟兰督伊想了想觉得毫无破绽，又问，“最近你在人类的钱庄里开了账户。”
　　莱戈拉斯头也不抬，“方便和人类贸易啊，而且，钱不能放在同一个宝库里，风险分散嘛。”
　　一向很有经济头脑瑟兰督伊竟然无可反驳。
　　“上一次你去救爱隆的夫人让瑞文戴尔和罗斯洛立安都很承我们的情。凯勒鹏还帮忙一起扫荡了多尔哥多。这下南部可以清静很多年，为我们马上召开的赛会做准备，你不去南部看看嘛？”
　　“不用了，多尔哥多被拔出，有塔瑞尔在，余孽没什么好担心的。”莱戈拉斯语气平常。
　　简直是滴水不漏啊，瑟兰督伊微微眯眼。儿子乖得简直让他担心，于是开始天天诱哄宝贝儿子。
　　——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还是看书吧。
　　——要不要ada陪你出门散散心？
　　——我心情很好啊。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我想要的啊……算了，ada又不能给我。
　　最后，瑟兰督伊几乎是用求的。你出去逛逛吧，想去黄金森林还是瑞文戴尔，我再也不管你做什么了！
　　莱戈拉斯却坐着不动，只是把书安静的翻过一页。
　　他的布局就差最后一步了。他只要耐心的，安静的等待。
　　而他这一下竟然安静了几十年。
　　瑟兰督伊终于彻底绝望了。
　　
　　整整一百年后。
　　可曾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下，在海面上航行过？
　　即使是毫无风浪，深黑的海面完全没有日间壮阔深蓝的景象，反而像是一个巨大而可怕的，沉睡中的巨兽，你完全看不到静静的海面之下是什么。因为未知反而更觉得恐惧。你举目望去，无论看到多远，也都是一片漆黑的水面，根本不知前途何方，何处可去。
　　若是有云遮蔽而看不到星星，那景象则更加凄迷。
　　当艾儿的座船在贝烈盖尔海的一片雾霭中航行，她看不到前行方向，只能凭借航海指针，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中土的近海海域。
　　历经艰难险阻的航行，心中莫名生出一种隔世的孤独感。不知道中土现在什么模样，不知道他们都怎样了？是否还会记得她呢？
　　他日重逢，她又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以沉默，抑或眼泪？
　　就在此时，天上的云雾之中，出现了一颗极亮的星星。
　　似乎不太对，星星太亮了一点，位置也太低了一点。
　　抬起精灵之眼，艾儿仔细望去。她蓦然抽了一口气。
　　——不，那不是星星。
　　那是一座极高的山峰上的灯塔，安静在夜色中立在高高的山巅悬崖，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低头温柔的注视她。
　　一座为迷失的航海者远大指引的灯塔，带着一种矗立在海角边境的华丽孤独。
　　啊，前方，前方就是隆恩湾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高兴看到一座灯塔。她的前行方面是对的。艾儿的心里不由得砰砰直跳。
　　天鹅的船头，破除了云雾，一切迷茫在眼前散开了。海港就在眼前。中土就在前方。近万年前曾让诺多精灵不知前途何处，不知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怎样深重灾难的灰色港口，此刻……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
　　整个隆恩湾灯火通明，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并不刺目，反而格外的温暖。点着灯的码头一路长长的延伸到大海里。隆恩湾海岸线沿线也全部点亮灯火，像是张开的手臂，在迎接她的归来，引导她以及座船进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不，这不是真的。
　　她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船安全停靠灰港湾，刚刚下船，瑟丹王就闻讯而来。
　　一句话未说，她就上前抱住老人，顿时觉得安心了，一股热流让她的双眸氤氲。
　　不善言辞的老人显然也情绪激动，摸着她头发，只是重复，好孩子，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百年时光待她真是不薄，让她更加美丽，整个人都焕发出来自阿门洲的光芒。
　　她把眼泪悄悄蹭掉，终于归来，不想以眼泪面对这一开心时刻，笑着道，“幸亏有这些灯我才确信我没走错路。不过，你们点这么多灯做什么？”
　　瑟丹的胡子翘了翘，“当然是为了马上到来的赛会。不过，最主要的，是为了给你指路啊。”
　　指路？艾儿疑惑，“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瑟丹摇头，“就是不知道，所以这灯在你走之后不久就点上了。”
　　艾儿大吃一惊，“可是，已经整整过去一百年了。”
　　不敢置信的望着四周，不仅是隆恩湾的海岸线点着灯，高低错落的灰港也都灯火通明，无论是她最开始看到的那个最高的灯塔，山顶的塔楼上，山脊的拱门，山梁间的廊桥，还有盘旋向上的台阶，全部都点满了灯火。
　　她不由的捂起了嘴。
　　瑟丹不无得意的介绍，“四大精灵王国都有贡献哦。看看，各种颜色无烟的油与灯芯，还有专门研制的长明灯。造灯塔的造灯塔，修岸堤的修岸堤。”
　　“这些灯，都点了一百年了吗？”
　　“是啊，整整三万六千五百日啊！”
　　她一边望一边喃喃自语，“太夸张了吧……”
　　一百年来，这些灯都一直在这里闪烁着？
　　艾儿抬起头，转身，看着四周漫山遍野的灯火，和天上的群星连在一起，在她身侧环绕着，极其让人震撼和迷醉，最后那些光芒全都堕入她的眼中，化作闪烁的泪光。她的眼泪无法抑制一连串往下掉，却不是因为伤心。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家就在这里，就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中。
　　“如果我没回来呢……”这谁出的馊主意啊？连四大精灵王国都跟着胡闹。
　　瑟丹嘀咕着，“这可是一大笔支出啊，提议和付钱的那位该有多么坚信你会回来……”随即捻须朗声道，“我们无法陪你出航，至少我们要相信你，为你点亮回家的路。”
　　他造了那么多艘船，送走了那么多的精灵，看透世间聚少离多，但是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百年前听到爱隆带来那位森林王子的口信，他也被震撼的无以复加，想都没想的答应了。他们不能为出海的艾儿做更多了，但至少可以为她做一件事。
　　「相信她，为她点亮回家的路。」
　　艾儿闭了闭眸，又睁开。
　　不是幻觉呵，那灯火依然闪耀。
　　觉得心里从未这样柔软，温暖又坚定。航海的孤独感在到岸的那一刻尽数烟消云散了，那曾经的伤痛也都毫无意义了。
　　她泪中带笑，对自己说。
　　——欢迎回家！艾儿·晨光。
　　
　　这一天，瑟兰督伊接到丹恩一世的信函，邀请森林王子莱戈拉斯出访灰色山脉。
　　为了监督矮人挖矿的进度，更为了让沉寂百年的莱戈拉斯出去走走，瑟兰督伊坚决派王子殿下出访。
　　父亲授命，莱戈拉斯领命。
　　不过他走之前，瑟兰督伊收到了爱隆王的亲笔信函。这位瑞文戴尔之主首先答谢他肯让莱戈拉斯做客瑞文戴尔（虽然瑟兰督伊觉得莱戈拉斯去了一趟获益良多，不仅身手更好，智慧见长，更有担当，会赚钱会外交也会贸易了，应该是他谢谢爱隆才是），然后爱隆笔锋一转，提到罗瑞安的殿下将于不日造访幽暗密林，接受森林国王的王之试炼，虽然说是试炼，但也请他多多传授，多多照顾。
　　信笺一合，瑟兰督伊看着莱戈拉斯，略一沉思，道，“我收到爱隆王的亲笔信函，罗瑞安的晨光殿下不日将造访密林，进行我赐予的试炼。”
　　莱戈拉斯抬头道，“哦，怎么？”
　　“你说，我该给予她什么样的试炼题目好呢？”瑟兰督伊背负双手，颇具深意道。有趣，莱戈拉斯听到罗瑞安的晨光居然毫无反应。他的情报有误？
　　“王的试炼自然是王的意志为主，我无权置喙。”莱戈拉斯丢了颗葡萄在嘴里。
　　那颇无所谓的态度让瑟兰督伊眸光更幽深，“你见过晨光吧？”
　　“当然了，在圣白议会还有瑞文戴尔见过几次。”莱戈拉斯很奇怪的瞅了瑟兰督伊一眼，仿佛他在说废话。
　　“似乎只个娇弱的小女孩，若试炼太过艰难，恐怕对她有损无益。”瑟兰督伊坐下，交叠双腿。
　　莱戈拉斯闻言，抬头，嗤笑，“我听错了吗，父王难道想手下留情嘛？”
　　“我又何必在这种小事下功夫。”丢开信函，他对训练别国的公主没啥兴趣。
　　莱戈拉斯双手撑膝盖，冰蓝色的眸光有些冰冷，唇角却带笑，“可是传出去不好听吧。瑟丹王的王之试炼，包括打捞冰海沉船，在魔瑞亚对抗炎魔，爬上末日山脉的火山口，她还曾来我们家门口杀掉黑寡妇王呢。爱隆王的试炼更是囊括阅读瑞文戴尔与艾辛格两处图书馆的书籍，撰写论文，更要拜访三大巫师并获得他们的认可。”
　　“你只见晨光殿下几次，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瑟兰督伊岂是好蒙混的。
　　“从打捞沉船开始，她的事迹外面传的满天飞了，河谷镇的人类都知道。何况父王不是曾经要我打听她的事吗？”莱戈拉斯反应更快。
　　这倒是！“那你的意思？”
　　莱戈拉斯想也不想得道，“王之试炼，千年来没有精灵通过啊。父王的试炼若轻轻搁下，岂不要被人嘲笑我们森林之王的意志不比米斯龙德之主和瑞文戴尔之主了？”
　　瑟兰督伊的眼眸霎时间亮的惊人，勾起唇，一字字道，“你的意思，我不必手下留情？”
　　“这个自然。”莱戈拉斯非常肯定的道，随即起身，“父王若没别的事，我启程去灰色山脉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瑟兰督伊在后面悠悠的道了一句。怪了，他还以为儿子要替她求情，让他试炼不要太难。
　　莱戈拉斯修长的背影定住，回头，轻轻一笑，“父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既然儿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倒显得他王的意志不够坚定了。“呵，那好，我就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试炼。”瑟兰督伊闭眸浅笑，“你早去早回。”
　　“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马上回来。”
　　莱戈拉斯颔首离去，走出宫殿，站在宫门外的石桥上，突然顿住脚步，努力平息他心中翻涌的浪潮。
　　看那千年来风景如一的红枫再度变红。一百年，对于精灵来说只不过在眨眼瞬间，可是对他来说竟然如此漫长。
　　三万六千五百日，每一天，每一时，他都盼着这一刻！
　　这么久的时间，他一直都平静以对。但这一刻他激动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复了。
　　双眸阖上，长睫垂落，唇角却扬起。
　　感谢维拉，她终于回来了！
　　他的布局终于完成，他的羽翼终于丰满，他也终于等到了她的归来。
　　他可以诱使她进入他的布局，把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了。
　　张开蓝眸，越发修长矫健的身影步履轻快的走向桥那一端，也走向那充满期待的明天。
　　——艾儿，欢迎回家！
　　to be continued……

　　☆、If you will love me

作者有话要说：　　
　　Ch00.Preface
　　去漂亮的地方旅行，会到让我当场脑洞大开，不过也有些地方，冲击力强到我会一直发呆什么都想不出来，那真是美到极致了。
　　如果说薰衣草花田是我了解南法文化以及印象派后捎带的蓝紫色幻象，那么巴黎的的确确就是我从很小的梦想了。
　　这一次的番外里，莱莱是一个花心，爱玩，脾气不太好的摩纳哥王子，而艾儿是个倔强平凡却美丽的女孩。没有沉重的史诗，没有艰苦的试炼，只有浪漫邂逅，玩遍南法与巴黎，充满品味与奢华的场景道具，法兰西美食，散文诗般的风景描写，重演格蕾丝·凯利般欧洲皇室的童话爱情。
　　没错，淡甜微酸，我一向就是这个调性。
　　这个名字是以前有人为暗叶晨光想的英文名字，就暂时借来用用了。
　　因为JJ有些限制，所以我还没有考虑好是否发过去，微博试阅即将开始。
　　
　　真正的爱情，是否就如薰衣草，即使开过一季，就能芬芳一世。
　　——题记。
　　Ch01. Nice
　　“当我意识到每天清早都能看到这缕阳光，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多么幸福。”
　　——亨利·马蒂斯
　　
　　“艾儿，快看！”
　　趴在飞机的舷窗往下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扣人心魄的蓝和一道天使翅膀形的棕榈海滩，即使反光有些刺眼，艾儿还是不由自主的笑开颜。
　　一个来自美国的姑娘，这是她第一次出国。数小时的飞行冗长而无聊，刚开始的兴奋消退后，艾儿把经济舱所有能看的电影都点过了一遍，正要陷入昏睡，被好友阿尔温推醒，看到这样一片蓝色，之前的辛苦似乎也都值得了。
　　说到辛苦，还要追溯到四年前，她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纽约大学，主修新闻专业，辅修绘画，同屋后来成为好友的阿尔温修古典文学和建筑。她们总是谈论在毕业后的gap year里想去的地方，为选择将来想要居住和生活的城市。阿尔温口中不离梦幻的法兰西。但艾儿不同，她出身平凡，凭努力赢得了全额奖学金，但生活开销全靠自己，跨越整个大西洋简直像天边外的幻象。于是从入学第一天起，艾儿就在一个大玻璃罐上贴了红白蓝三色国旗标，为毕业旅行机票存储梦想基金。她兼职当助教，去快餐店打工，几美分几美元的攒起来，每当店里的客人们往瓶子里丢小费时，听到那清脆的声音，艾儿就会觉得离梦想更近了一步。
　　四年了，她终于攒够了钱，在拿到毕业证的当天，艾儿激动的捧着水晶罐大叫，“美丽的法兰西，我来了！”
　　机长用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在广播里宣布他们即将降落在尼斯。艾儿的视线根本舍不得离开舷窗，飞机飞的很低，简直快要触及海面。在她的低低惊呼中，机身一阵震动，降落在就在海岸线旁的机场。
　　离开机场，扑面而来的热浪。为了节约开支，两个租了间家庭式小旅馆里。拐角小屋阳春到极点，只有两扇窗，只够放下两张床，没有空调，没有厨房，只一个小小盥洗室。推开老旧的白色木窗，艾儿忍不住笑着叫起来，她在一盆鲜花中一眼望到了地中海。这就是尼斯人的生活，会客室就是楼下的咖啡馆，餐厅就在一个街区外的农贸市场，而天使湾就是后院游泳池。他们对家的要求不过就是吃饱玩累后可以躺下来睡一觉冲个凉的地方。
　　离开冬季纽约的阴冷潮湿，突然来到阿尔卑斯南面的度假天堂。阿尔温倒时差补眠，但艾儿却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尼斯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马拉松跑活动。换上运动服，扎起辫子，海边暴晒的阳光也无法阻止她亲近这阳光海水，她宁愿先晒成一身蜜色皮肤，再跳到海里去狠狠游几个来回。
　　
　　“前面封路了。”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绕路！”莱戈拉斯吩咐。
　　他坐在宽敞的后座，他端着一杯香槟迎向阳光，端详细小的泡沫由杯底升腾时的私语。入口馥郁，雅致，清淡，诉说着时光的故事。
　　“前面都是人。今天好像有活动。”和车一起从英国“进口”的司机声音很刻板。
　　莱戈拉斯望向窗外，果不其然，“下一次安排路线，请提前和我的秘书确认好。”他声音很和悦，可是司机不敢发一言。
　　被好友阿拉贡邀请，作为主要投资人，如果赶不上马蒂斯美术馆的翻新剪彩，他的公关顾问塔里亚一定又要唠叨许久。
　　一阵紧急刹车，毫无准备的莱戈拉斯狠狠的撞向前座，香槟也洒在了衬衣上。
　　12岁时，莱戈拉斯只读过一本美国文学（还是被父亲逼着）——《了不起的盖茨比》。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主角会那么痴迷一个有夫之妇，也已忘记大部分内容，但其中有一段关于盖茨比衣柜的描写他却始终记得。
　　“……像砖块一样，12个一摞垒起来，有纯亚麻的，厚蚕丝的，细法兰绒的，还有带条纹和涡卷纹的。而格子花呢面料的衬衫则有珊瑚红的，苹果绿的，浅紫色的，淡橘红的，都印有一些呈印度蓝的字母组合图案。”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段文字的影响，还是男人天生对于衬衫的热爱就如同女人热爱鞋子。十八岁那年，他路过巴黎那条旧歌剧院和卢浮宫之间的奢华大道place vendome上的一间拥有电梯的夏尔凡衬衣店后，对手工制衬衫的痴迷延续至今。
　　那里店衣料多的有上千种，丝质，亚麻，府绸，牛津布，素色，细格子，花格子，各种条纹……，确切的说没人能数的清楚，喜欢衬衣的盖茨比如果看到，只怕要开心的晕倒。然而全部按照他的尺寸的全量法，需要十天之后重新到店试衣，但他第二天就要飞往迪拜。于是他就挑选一件最合身的作参考，一个衣冠楚楚的打版师来帮他试穿测量了一下午，选好领口袖口，扣子上也都是他名字组合。三个星期后，在萨斯费滑雪的他收到这件衬衣，试穿之后，他就像着了魔一样爱上了这件衬衣，第一时间飞往巴黎进行全量，保留好他的尺寸和版型。从今以后只须一通电话，三个星期后就能收到他喜欢的衬衣。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收集癖，只是放衣服的房间都能赶得上别人的台球房。
　　身上穿的这种精心挑选的丝质海岛棉也是他最近的大爱，被撒上向香槟后，可想而知莱戈拉斯的怒火温度胜过正午热辣辣的太阳。
　　“怎么回事？！”他在后座上问。
　　司机没敢回答，那个答案已经自动出现在车窗外。
　　
　　在盛夏惊心动魄的阳光中走在“英国人散步大道”上，右边古老地中海的纯蓝，左边希腊和意大利巴洛克式柠檬黄的建筑从棕榈树中一栋栋耸立，左右好似两个时空。海湾满是千帆进发的白色游轮，古城里野兽派马蒂斯的画作。对富豪而言，蓝色海岸加文艺气息，尼斯无疑具有致命吸引力。
　　艾儿被海滩边的欢声笑语吸引，停下脚步跑去一看，原来海湾有人穿了小型推进器，在表演水上火箭人。
　　听到喇叭声，艾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后面有辆车慢吞吞的跟在她后面，慌忙拉下了墨镜又打手势又道歉。
　　当莱戈拉斯看向车窗外那个导致紧急刹车的罪魁祸首时，怒火突然烟消云散，而心像太阳下的BERTHILION冰淇淋一样甜蜜的融化。
　　这个女孩极年轻，他猜她不过20岁出头，穿着玫红色运动短背心和白色短裤，显得健美而修长，一头浅金色头发扎了起来，只戴了墨镜，毫不在乎一身白的耀眼的肌肤就这么大喇喇暴露在地中海的艳阳下。
　　司机嘀咕了几句，车里的莱戈拉斯听不见她说话，看嘴型，说的并非法语。
　　莱戈拉斯对后视镜对做了个手势，司机将车开走，而那女孩从他车窗旁闪过，但甜美至极的面容，一双澄澈无比的蓝绿色双眸还是深深映入他的双眼。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忍不住回望，却刚好逮住那女孩对着他的豪车做鬼脸的俏皮模样。
　　莱戈拉斯不由得微微扬起唇角。呵，要是她知道车里坐的是谁还敢这样吗？
　　孤陋寡闻如艾儿也能认出车头那个静穆、苍劲、深厚，更是真诚与永久的联合的双R标志，以及黑色车身上锃亮的欢乐女神，她随即意识到这辆象征雍容尊贵的劳斯莱斯里坐着的非富即贵。
　　但她不知道，被称为车轮上的移动宫殿，劳斯莱斯尊为车中王者，还因其严格的审查购车者身份及背景条件的制度。艾儿见到的这款黑蓝色“银色幽灵”的拥有者通常只有国家元首，有爵位的人，以及……
　　……皇室贵族。
　　
　　从海滨大道穿过两个拱门，就来到老街，艾儿和睡饱的阿尔温一起逛蔬果市场。
　　来到南法，最不能错过的就是赶集。摆放鲜美的水果：樱桃，蓝莓，草莓，杏子闪着光芒，五欧元就能买到一大包，甚至不用洗，捧在手里咬一口，甜蜜水灵会让打从心底微笑。整排整排的调料品琳琅满目，月桂，百里香，迷迭香，无论蒸煮煎炸，普罗旺斯的美食都离不开它们。还有制作成一个个小动物模样的精致甜点以及鲜花和薰衣草花铺。走在阳光下的一个个摊位前，慢慢看慢慢逛，会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好。
　　她们在小街旁随便找了一家海鲜餐厅，坐下来招呼，服务生就如穿花蝴蝶般穿过桌椅走到她们身边，眼神惊艳，用法语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阿尔温笑着回了一句，大概看了看菜单就用流利的法语点好了菜。
　　“我不知道你会说法语。”艾儿惊讶，“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从没见过两位这么美丽的女孩一起出现。”阿尔温摘下墨镜，“我点了海鲜拼盘和气泡酒。”
　　她口气越随意，艾儿越觉得这位室友很是神秘而来头不小。
　　装在架子上的面包和黄油，以及海鲜汁和醋泡的洋葱被迅速端了上来。
　　碰了一下杯。艾儿用刀将浅色的黄油抹在面包，轻轻了咬了一口又脆又香也有些嚼劲的面包，她像是被什么击中，沉睡多年的味蕾突然复苏了。
　　“天哪？怎么会这么好吃？这只是面包和黄油？”艾儿惊叫。
　　阿尔温按照法国人的习俗，优雅的撕开一小块面包在嘴里，笑她的大惊小怪。
　　服务生非常及时的出现，在不知不觉中替她们斟好饮料，撤掉残盘，端上一大盘海鲜拼盘，还有点打趣的看着她们笑。
　　紧接着，她们都被端上的那乘在碎冰上的一大盘生蚝，虾，海蜗牛，牡蛎，章鱼和螃蟹的拼盘吓傻了。
　　足够新鲜的海味只是沾着醋汁，放入口中，就仿佛一下子能闻到地中海的味道，舌尖甚至能尝到一股淡淡的甜意。
　　艾儿叹息道，“怎么能这么好吃？我以前都吃的什么？”
　　“垃圾？”阿尔温笑着用一根小针挑出蜗牛肉优雅的放入嘴中轻轻咀嚼。
　　之前在纽约，忙于学业和攒钱，食物就只是充饥的东西，天气是灰色的，食物也是灰色的。也许真如阿尔温所说，她以前的只是活着，未曾真正的生活过。
　　酒足饭饱后，她们在老城的小店铺和画廊之间闲荡，从尼斯当代美术馆，夏加尔美术馆，一路走到马蒂斯美术馆，刚好赶上美术馆翻新剪彩，无法入内参观。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对“野兽派”感兴趣？”阿尔温柔声细语的说道。
　　在这个信息横流竞争激烈的社会，女性也都活的很霸气，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强悍，但阿尔温就像是来自远古的贵族少女，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优雅。
　　“肉色与紫色风景人物画，让马纳太罗被疯狂的野兽包围，马蒂斯也并非我的爱好。”艾儿也很好奇，“为什么这边这么多女孩子在尖叫？”
　　阿尔温张望了一下，突然笑了，“我想我知道原因了。”她白皙的手指指了一下暗巷里停的一辆黑色轿车。
　　“怎么了？”艾儿张望了一下。
　　阿尔温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在全欧洲拥有这款silver ghost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在南法的嘛……，嗯，全欧洲最会被少女幻想的人物来了。”阿尔温看了一眼艾儿单纯的脸孔，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反正你也不喜欢马蒂斯。”
　　离开美术馆，路过一间小小的摄影室，来自一个不知名的的意大利女摄影师。但是艾儿却被她的作品震撼到了。无论新闻，监狱，美的，丑的，她都会放在公众视野中，去解放偏见。若不是阿尔温觉得无聊，她恨不得在里面流连了整个下午。
　　
　　和巴黎一年大约两百多天都在下雨的天气不同，尼斯的太阳真的毫不吝啬它的光热。
　　马蒂斯来到尼斯时，他不禁感慨，“当我意识到每天清早都能看到这缕阳光，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多么幸福。”
　　艾儿此刻无比的同意马蒂斯，尼斯的阳光真能把生命中所有的忧愁晦暗全部都从身体中挤压出来，然后在天使湾中蒸发掉。
　　“你真的不去游泳吗？”
　　艾儿穿了一件黄色的连身泳衣问遮阳伞下的阿尔温。
　　她穿着一件黑色比基尼，更衬象牙色的肌肤。戴着墨镜摇摇头，“我可不想得皮肤癌。”
　　艾儿无语，丢了毛巾过去，跑向大海，一跃扎入。
　　当她潜泳到深海一仰头 ，望着碧蓝的地中海，但一艘白色的Ferretti游艇从她身边险险擦过，溅了她一头一脸的水。
　　“嗨！！！”
　　艾儿叫了起来，但是那游艇上的驾驶员根本不理，自顾自的悠哉航行。不服气的她扎进水里，追到游艇边，一把拉住船舷的绳索，从海中探起身子。
　　“喂……”一口水呛进喉咙，半天没顺过气。
　　穿着白衬衣的掌舵回头过来，衬衫只扣了一个扣子，衣摆在风中鼓荡，半露出光滑结实的胸肌，一头半卷的凌乱黑发在海风中飘舞。他笑了起来，一口牙白的像细瓷一样。
　　“一条美人鱼跳到我的船上，我今天该有多幸运！”
　　艾儿甩了甩头上的水，“你的船差点擦到我！也许下次你应该小心你的航路。”
　　“这里不是游泳区，也许下次你应该小心你的线路。”
　　莱戈拉斯一眼认出了她，忍不住微笑起来，“我们扯平了。”
　　“什么？！”
　　“今早你挡到了我的车，我的司机和我的秘书现在还在犯愁怎么清理真皮座椅和我的真丝衬衣上的香槟污渍。”
　　“那可真是抱歉，如果你的车不是非要开在马拉松跑道的话，我很乐意接受你的干洗账单。”
　　“小姐！如果我想让你赔偿，恐怕你付不起。”莱戈拉斯轻笑。
　　他说的是！艾儿沮丧的想。
　　莱戈拉斯并非想要扮演一个有钱的混蛋，可是艾儿的伶牙俐齿让他实在很有挑战的欲望，眸光本能一扫，看到略显保守的泳衣款式包裹并不算太饱满的上围，却又无法不注意她如雪般的肌光和极有活力的线条，更不提破水而出的脸蛋显得那么娇嫩。
　　从拥挤不堪的美术馆走出来，想趁日落之前去放松一下，此刻他突然改变了注意，一天遇到她两次，按照他的审美和收藏癖好，他实在不该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作为赔偿，和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吧。还是，你更想喝酒？”莱戈拉斯刻意摘下墨镜，微微一笑，用碧蓝的眼睛对她放电，而最后那句更是暗哑而性感。
　　艾儿心中一跳。
　　夕阳穿过他的睫毛投下阴影，他的睫毛怎么会这么长？他的眼睛怎么会这么蓝？他的鼻梁又怎么这么挺？
　　可是，他毕竟是个颐指气使的公子哥，对他而言生活中最大的苦难也不就是真皮座椅上的污渍吧。
　　“Have a nice day！”
　　艾儿甜美的一笑，还不等他反应，就转身一跃，如人鱼一般钻入水中，用极其漂亮的豚泳姿态一摆腿，转眼就消失在大海里。
　　tbc
　　Ch02. Monaco
　　“对于我来说，她（格蕾丝）仍无处不在。”
　　——雷尼尔三世
　　
　　当数十辆赛车一起发动的时候，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即使戴着耳塞，引擎震耳欲聋的咆哮不仅能穿透耳膜，更能把胸腔都震的隐隐发疼。
　　“怎么会这么吵？？！！！”艾儿对着近在咫尺的阿尔温大吼，她觉得阿尔温也未必听得见，恐怕要读唇语。
　　阿尔温墨镜下的红唇微微弯了一下唇“这可是F1迷心中的天籁之音。”
　　艾儿不都不知道该继续端着相机，还用双手堵着耳朵。
　　可是炽热阳光下的海滨街道上，蒸腾的水汽，挥舞的格子旗，五盏闪烁的灯光，轮胎在赛道上摩擦的声音，配合引擎声欢呼声，那的确会让人骨子里对传统，对速度，对人类极限的追求产生了一种奇特共鸣。观众们都不由自主的起身欢呼大叫，仿佛自己也在场上。
　　离开尼斯，两个少女当然不能错过并不属于普罗旺斯却是世界上最小也是最富裕国家之一的摩纳哥。
　　在尼斯享用了足够的海滨和游艇，哪知摩纳哥还有关于地中海的奇思妙想。崎岖起伏的山路上不知怎么一个转弯，一片拥挤奢华的海湾出现在眼前，不到30分钟车程竟然又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海滩。不亲眼看看摩纳哥，你无法想象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国土上如何塞满那么多豪车，那么多游艇，那么多错落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么多的赌场酒店。
　　每年这个时候，来自欧洲及世界各地的大批F1迷们涌向这里，就是为了一睹心中的偶像车手在世界上最短又最惊险的F1赛道上飞驰。
　　赛道起点就在海边。虽然全程只有三公里，但是弯多路窄，山势起伏，更兼有隧道，每当车手在艳阳下驶入隧道，瞳孔会收缩，刚刚适应，又驶出隧道，如此反复，对赛车手无疑是个严峻挑战，却也成就它的魔力。
　　阿尔温小姐竟然神通广大的弄来了观赛门票。完全不懂赛车的艾儿本来只是想去拍照，却不知不觉也投入起来。
　　F3新人暖场颁奖之后，参赛车队开始入场，当一队穿着红色的车队入场时，全场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
　　“怎么？”艾儿到处张望。
　　“法拉利车队，这也算是他们的主场了。而他们的明星车手在这个赛道上还没输过。”阿尔温笑着解释，“来了。”
　　那是一个被人前呼后拥簇拥的身影，穿着连身赛车服显得健美而英挺。上半身的衣服剥开垂在腰间，里面是件白色T恤。半长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带着一个墨镜，懒洋洋的走了过来，向观众随意挥了挥手，却引来更多尖叫，不仅有女也有男。
　　艾儿手中的相机慢慢聚焦过去，他举手投足看起来随意却贵气十足，一个眼神就能散发出强烈的费洛蒙，面目有点眼熟，放下相机，当认出他是谁时，艾儿忍不住问，“他是……？”
　　“15岁就拥有自己的品牌，牛津毕业，福布斯排行榜上的亿万富翁，狗仔队追不厌的花花公子，F1摩纳哥站最快单圈纪录保持者，Maxim杂志评选出的全球女性最想被亲吻的和男性最希望成为的对象——还有，摩纳哥王子莱戈拉斯。”阿尔温摘下墨镜，笑着问她，“你问的是哪个？”
　　
　　赛车被称为世界上最拉风也最昂贵的运动丝毫不夸张。每个车队都有尖端的技术和顶尖的工程师，强力的资金支持。9岁开始痴迷这项运动，当别的孩子还在玩车模时，莱戈拉斯就有了自己的车，15岁用自己的信托基金赞助F1车队，也开始创立自有品牌，生产各种挑战速度极限的引擎。莫尔斯集团的“flying colors”派对专门邀请生产私人飞机，摩托，赛艇和豪车的全球顶级名流齐聚，他几乎每年都是座上嘉宾。
　　“这比慈善晚会有趣多了。”莱戈拉斯站在维修站闲闲的道。
　　秘书杰拉德和公关经理塔利亚一脸不认同的看了过来。
　　赛车对体魄和心脏的要求极高，肌肉要承受极速带来的巨大压力，用车手的话说就是“内脏都要喷出来”。拐弯时脖颈甚至要承受4g以上的横向拉力，再加上90分钟比赛的高度集中，哪怕只有数秒松懈都会导致危险发生。
　　可是莱戈拉斯却爱极了这种危险又无比刺激的运动，其他运动相比都仿佛是十九世纪的女子在花园里喝茶散步，丝毫激不起他的兴趣。而他的生命就是要不断的寻找新的挑战，征服了又抛诸脑后，再去寻找下一个刺激。
　　观众席又传来一阵骚动。
　　莱戈拉斯墨镜下的蓝眸一抬。
　　白色丰田车队进场了。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
　　杰拉德翻了翻手中的记事板的资料，一指。“因为他……”
　　莱戈拉斯已看到了，那个丰田车手在东方人里显得异常高大，走姿夸张到有些招摇，垂肩长发随着走动轻荡。皮肤微黑，嘴唇略厚，轮廓深刻，这个车手相貌俊美，也无怪这么受欢迎。
　　“关东黑道家族的老三——风间澈。”杰拉德说，“已经连续赢得东京站和上海站的冠军。特别是在东京湾赛道的漂移表演！他已经成了F1新宠。”
　　塔利亚补了一句，“更有传闻风间家族是nightmare东亚分部，而风间澈就是nightmare高级干部，绰号「战车」。”
　　号称全球黑道组织Nightmare的势力太庞大，但凡有绰号的都不是易与之辈。
　　莱戈拉斯并不感兴趣，哼了一声，“F1不需要漂移。我会亲自示范欧洲赛道绝不是他能开的。”
　　这时，赛场上突然一片寂静，一辆黑色摩托冲进了维修站，停在了丰田车队休息区，丰田队白底红色拉花条纹的皮衣紧紧包裹那个骑士，显得硬朗中多了几分婀娜。没错，这骑手是个女子。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迟到骑手身上，就见她一脚踏在地上，长腿以一种极其养眼的姿态绕过车子站定，摘下头盔，黑发一甩。
　　丰田车队的人一拥而上，为首就是风间澈。
　　“你迟到了！”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时差！”迟到骑手低声道，不以为意的一屁股坐在备用赛车上。
　　风间澈抵上一杯咖啡。
　　她只是扬起眉，却没接。
　　“现磨的！没有添加剂。”风间澈强调了一句。
　　她这才接过来，摘下墨镜，当她精灵般的容貌和罕见的碧眸惊现，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和旁人的抽气声。她打开一个银蓝色流光溢彩的laptop，双腿交叠，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她是车模吗？”莱戈拉斯目不转睛的望着。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得到那个女孩的冷静和不同寻常。
　　“不，做技术的。”杰拉德答，“车队最近很器重她。”
　　塔利亚疑惑，“我记得丰田的技术总监不是她。”
　　“她是新来的数据分析师。”
　　“数据分析？”莱戈拉斯好笑的重复。
　　杰拉德点点头，“她很行哦！擅长将所有的赛车，赛道还有车手数据，甚至天气，湿度，风向都输入她那谁也叫不上名字的laptop进行数据分析，为车手找到最适合的策略。近来风间澈排名窜升到年度前五，她功不可没。而且她自己也是个试车手。”
　　“wow，聪明又能开赛车的绿眼睛女孩！”莱戈拉斯赞叹了一句，“my type！”
　　塔利亚想了想，“她肯定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在自己的手机上按动了几下，“奇怪，我的资料库完全差不多。如果不是有极其庞大的势力在掩护，就是她来头太大……，风间怎么请得动？”
　　一抬头，发现莱戈拉斯还是紧盯着丰田的数据分析师。塔里亚义正言辞的道，“莱戈拉斯，不！”“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行！”她提高声音再度重申。
　　预备的铃声响起。
　　“如果我赢了今天的比赛，”莱戈拉斯不管不顾的走开，“我要她！”
　　
　　深吸了一口气，第三次仔细检查赛车服和赛车鞋是否穿妥，戴好耳塞，也隔绝了外界的浮华和噪音。无论在外面有多少头衔，当坐在车里的那一刻，莱戈拉斯告诉自己他就是名赛车手，唯一要做的就是跑好这一圈。
　　塔里亚帮莱戈拉斯系好安全带，轻敲他的头盔表示好了。然后退后一步，满脸担心，又像是自言自语，“每次看到他坐在里面，我的心就跳的很急。”
　　杰拉德看着她杨起眉。
　　工程师们快速检查无线电，装上方向盘，莱戈拉斯检查引擎设置，快速踩了下刹车，确保工作正常，对机械师比出大拇指。
　　赛车就位，引擎响起，欢呼声四起，当五盏灯全部熄灭，场上的欢呼达到了沸腾。
　　暖胎圈之后，莱戈拉斯换挡加速。他最熟悉这里的赛道，也绝不会给其他车手任何超车的机会，只要不犯错，就能稳拿分站冠军。
　　这时，他听到无线电的指令，同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丰田赛车逼了上来。
　　真不愧是东京湾的漂移之王，风间澈在弯道的表现无可挑剔，总能在最适合的时机占据最合适的车位。
　　观众席上大家看着大屏幕，排在最前面的红色法拉利和白色丰田急速划过。
　　前面就是Louis II隧道，号称摩纳哥站的“魔鬼赛段”。
　　隧道就在海边，并非全封闭而是用一道道的石柱撑起，光线映衬海水的反光，令隧道里时亮时暗，让人瞳孔根本无法适应，很多车手不得不减速以避免事故。出了弯道后是一个角度小于90的急转弯上坡。曾有无数赛车手在这里铩羽而归。而不久之前也发生过一次事故，数辆兰博基尼，马萨拉蒂，阿斯顿·马丁超跑在隧道出口撞在一起，现场惨不忍睹。
　　但莱戈拉斯有足够的自信不在这个隧道里减速，让他吃惊的是后面的风间澈也没有减速——他哪里来的胆子和信心？难道真是他的新数据分析师助力？
　　一走神，只差半个车身的两车已一前一后飞一般已窜出Louis II。当莱戈拉斯察觉时，进弯的刹车慢了0.2秒，过弯的半径略大，偏到了外道。后面的丰田已经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个漂亮的刹车让后轮失去抓地力，前轮产生横向拉力，做出了一个极小的甩尾，从外道切进内道。于是，拥有更具优势的出弯加速，丰田超过了法拉利半个车身。
　　——超车了！！
　　在摩纳哥站，莱戈拉斯还从来没被人超车过！
　　主持人在广播里大喊，观众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起来呼喊。
　　两车依然咬的很紧。很快，在下一个上坡弯道，莱戈拉斯还以颜色，重新夺回了领先地位，并一直保持到了终点。
　　虽然拿到了排位赛冠军，但莱戈拉斯从未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一下车就气得把头盔摔在地上。遇者皆散。
　　
　　来到富丽堂皇的蒙特卡洛，两个女孩的视听还没有从刚刚呼啸的赛车中平复下来。坐电梯从海滨上到半山腰。摩纳哥的街道几乎都见不到行人，只有一辆辆的顶级超跑在山路上呼啸而过。富豪们的别墅在半山腰，再通过电梯下到海滨乘坐游艇到Saint Tropez。很多高楼顶上也有停机坪供他们直接从尼斯天使湾旁的机场乘直升飞机抵达。
　　仿佛再也没有比棕榈树掩映的美轮美奂的白色巴洛克建筑更适合蔚蓝地中海了，相比皇宫一样的大赌场，艾儿更喜欢海洋博物馆。同时听着阿尔温解说建筑历史。带着一个博学的朋友游逛欧洲是件很开心的事。
　　常被艺术学院的学生称赞她们两个是NYU的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
　　艾儿的绘画与摄影风格深受达芬奇的人物肖像素描的影响。乍看之下，色彩不比印象派鲜艳，但细腻，复杂，隽永，明暗对比强烈，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神秘，极具魅力。她经常引用达芬奇手稿里所说，绘画中的微妙情感优于其他人类精神产品，人依靠眼睛才能广泛认识大自然。比起用诗歌和雕塑，它的表现手法更简单却更直接。
　　喜欢米开朗琪罗的阿尔温却引用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的描述去反驳。远古的人类凭毫无依托、转瞬即逝的话语传递，文明会在时间途中会丧失。于是，把记忆载于地面，采用牢固和持久的石头去表达，每一代凝结成一座丰碑。以建筑为师，将其他艺术都归顺过来，以雕刻为它镌刻门面，以绘画为它制作绚丽的彩绘玻璃，以音乐敲响它的大钟，弹奏它的管风琴。诗歌若想有所作为，也不得不以颂歌进入建筑的框架，其他艺术若想传世必须为建筑服务。
　　艾儿从来没有深刻体会到建筑的魅力，直到她第一次来到欧洲，亲眼目睹巴洛克风格。
　　它是如此典雅细腻，大量运用古典建筑符号，如穹顶，三角楣，壁柱等。墙面凹凸交替，层次丰富，形成光影，令立面的立体感更强。尤其当运用弧形和椭圆形曲线做平面布置的弧面墙体和柱廊时，规模效应尤其震撼。
　　如果说美国的拉斯加斯带着一夜暴富者纸醉金迷的颓废，那么摩纳哥的蒙特卡洛就是富豪们专属的销金场所。
　　大赌场前的圆形广场上一字排开全世界最新式和最奢华的轿车，金色的、红色的、敞篷的，在阳光下发出夺目光彩。衣着光鲜的主人极其享受自己的跑车飞驰过街道，引得游客纷纷驻足观望的艳羡，停在赌场门口，带着要将全副家当穿在身上的高跟美女们，准备去一掷千金。
　　赌场正门的右手是一座蓝顶的白色巴洛克酒店，门口是两座仙女雕塑双臂向后伸展托起。上面写着“HOTEL DE PARIS”。这是蒙特卡洛五星酒店里最出名的，有不少电影在此取景。
　　老公早死，继承一大笔财产的风流寡妇，因为年轻整形太多而皮肤松弛的可怕，放着自己在南法的乡村别墅空着，非要住在这座酒店里，不时在最热闹的地方流连。
　　傍晚六点的阳光依然炽热，拍了照，艾儿一手搭在前额感慨，“我什么时候住的起？”
　　赌场正门口的右手边永远会空出一个车位。而此刻，那个车位就大喇喇停着一辆黑色RR“银色幽灵”。
　　阿尔温去赌场享受那近乎狂乱的快乐和刺激。艾儿没什么钱去挥霍，从赌场一路拍到餐厅，来到一间小一点的游戏厅，把自己的包存放，才走进去。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不少成人在角子机，电子赌博和游戏机旁玩的兴高采烈。
　　艾儿站在角子机前发呆。看不懂法文，望着那些按钮和操纵杆，她甚至连投币孔都找不到。
　　——“「对于我来说，她无处不在。」”
　　艾儿猛的扬起脸孔。黑发的赛车王子穿着白色polo衫和意大利手工制皮鞋靠在角子机旁冲她笑。
　　艾儿不懂法语，也不了解摩纳哥王室，并不知道那句话是在格蕾丝去世后，未再娶的雷尼尔三世说的。莱戈拉斯引用这句话，只是想形容他近来接连碰到这位少女的愉悦。
　　美国人？他手搭在角子机上，点了点屏幕，“需要帮忙？”
　　车刚停在赌场门口，莱戈拉斯看到艾儿穿着背后镂空蕾丝的红裙绕着赌场门口的大转盘，闪进了旁边的游戏厅，不由自主的跟过去，就看见她像是一个从森林里跑出来在大都市里迷失的小动物一般，又胆怯又好奇的东张西望，好奇站了上风，竟然打算玩了起来。
　　“莱戈……，殿下……”艾儿觉得称呼什么都不太合适，“对了，恭喜你！比赛很精彩！”
　　莱戈拉斯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并不。”
　　突如其来的冷意令艾儿有些无措。
　　“叫我莱戈拉斯。”莱戈拉斯恢复了惯常的模样，“想真正玩一把吗？”他竖起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屋角镶嵌青铜雕像的浅黄色大赌场。
　　“我不觉得我适合那里。”艾儿略腼腆。她还不擅长面对身份如此尊贵的人，若不知道对方是谁也就罢了。
　　“摄影师？”他指了下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正在努力。”艾儿有些不好意思。
　　莱戈拉斯困惑的眯起眼，“明明可以轻松当模特，干嘛做摄影师？”
　　他是在恭维她的美貌，阅人无数的他，第一眼看到她也不自觉地被吸引。
　　但他的话听到她的耳中，却变了一番味道。当艾儿准备入行时，她已经准备好了面对一切困难，包括歧视。
　　“明明可以轻松当王子，干嘛要去赛车？”她反驳。
　　莱戈拉斯笑了。
　　“赛车是我的嗜好！”
　　“摄影是我的梦想！！”
　　她真是很敏感啊，该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造就这样的心境。
　　“说真的，我可以带你去戛纳，介绍给世界一流的摄影师和知名导演和你认识。”
　　他当然知道对他而言易如反掌的事情，在普通人眼中却难如登天。
　　有那么一瞬，艾儿有些心动，但随即意识到平凡如她不会平白得到好运的。而他说话的口气太随意，随意的好像他经常施舍这些好运给旁人一样。
　　“……嗯，我想，我该去找我的朋友了。”艾儿往后退了两步，一幅想闪人的模样。
　　莱戈拉斯在后面道，“你不会忘了什么吧。”
　　“什么？”她回眸。
　　蓝眸里笑意闪烁，“忘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顿了顿，艾儿道，“很高兴认识你！”
　　美人鱼上岸还是他的地盘，莱戈拉斯当然不可能放她就这么走了，转了个圈，刚好拦在她面前，无论在赛场上还是赛场下，他决不允许有人甩掉他。
　　“来，告诉我，就一个名字而已。”莱戈拉斯的蓝眸直直的望着她。
　　“Elizabeth。”像被蛊惑一般，艾儿脱口而出，“不过，朋友们都叫我EL。”
　　这名字果然适合她的甜美。
　　“艾儿。”他立刻低低的唤道。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只要一记眼神，一个呼唤，魅力至此，只怕最保守的女人也会丢下一切跟他私奔到天涯海角去。
　　“明晚八点我的游艇上有个庆功派对，我希望在那里看到你。”他不用征询的口吻。
　　她终于回神，“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No dressing code。 ”
　　“我不懂法语。”艾儿继续托辞。
　　“你可以带朋友一起。”
　　“我……”想不出来了。
　　莱戈拉斯不是个善于接受拒绝的人，重新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I will send a car at 6:00！”
　　Tbc
　　
　　如果说精灵就是极具梦幻，那么这一篇就是极尽奢华了。
　　中间出场的人物和情节跟AS有交叉哦。

　　☆、Chapter48.密林赛会

　　幽粉蜜林篇
　　
　　拜别爱隆和瑞文戴尔，艾儿站在东方大道上发呆。
　　沿着眼前那条路东去就能到达下一站试炼地点。她竟然踌躇再三也没办法迈步。想起那座黑暗的大森林里住着的阴阳怪气的陛下和那个阴晴不定的王子，就觉得前途暗淡，脚步沉重。
　　不如，先回黄金森林吧。好久没有见到女王和亚玟，顺便气气银树大人。嗯，就这么办。对着肩膀上的雷霆道，“反正，也没有谁说一定要马上就去下一场试炼。”
　　想家的雷霆拼命扇着翅膀往罗斯加堡的方向。
　　艾儿笑着说，“雷霆，你真该减肥了，你的意思是去南边对不去？”一个人自处久了，就很会自说自话。脚跟一转，准备往南去，雷霆垂头丧气的在后面扑腾。
　　就像料到她想法似得，林子里往南的路上正堵了一个。定睛一看，是杰拉德一人两马在那里欢腾的挥手。
　　“晨光殿下，早安！我来接您，在这里等候多时。”
　　艾儿一听，顿觉天昏地暗。
　　第一次到米斯龙德时，瑟丹根本没理会他。去瑞文戴尔时，爱隆的双子还跑出来欺负她。这一次试炼居然有人来接，她不仅不觉得放心，反而生起一股不详预感。
　　当晨光殿下踏上灰港湾的时候，王子布在港口的线人就已经把消息一路传回密林了。算准她抵达瑞文戴尔的时间，杰拉德奉命在这里等候。不过他都没想到自家的王子这么有先见之明，竟然料到晨光殿下一出瑞文戴尔，一定不会前往密林，反而是往南边道路去。所以派他在那里等候，一定要接（押送？）晨光前往密林。
　　光阴从杰拉德身后一跃而出，激动的抬起前蹄又嘶个不停，艾儿满脸惊喜，抚弄了光阴好一会儿，“光阴，你，怎么……？”一百年不见，光阴的毛发闪亮，也变得更神骏了。
　　杰拉德不由得一笑，在她出海后不久，光阴就回瑞文戴尔，遇到了王子殿下，就跟他一同回密林了。光阴脾气很不好，也因为主人不在，还是王子殿下亲手喂食，带出去溜，帮她刷毛洗澡，一百年来养的油光水滑。但是连同之前为她做的那么多事，王子殿下却不允许透露给晨光殿下知道。他怎么也想不通，一般来说做了什么巴不得赶紧邀功吗？
　　眼前这位殿下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杰拉德细细打量艾儿。
　　真不愧是凡雅族的殿下，美丽之中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虽然还有股含苞待放的稚气，却更令人期待她还能变得多美。而且，这张脸孔，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呢。
　　“晨光殿下，恕我冒昧，我们见过吗？”
　　艾儿抬眸一笑，“杰拉德，叫我伊尔碧绿丝就好了。”
　　想了想，杰拉德突然“啊”的一声大叫，指着她，嘴合不拢，“你，你是……”
　　艾儿将鼻子贴上光阴，垂眸道，“是啊，我在黄金森林苏醒了。”
　　该来的躲不掉。艾儿还是无可奈何的跟随杰拉德骑马朝密林去。因为杰拉德有意无意又透露了一句，殿下近日在灰色山脉出访，不在国内。
　　艾儿总算是放下一半的心。
　　在瑞文戴尔和莱戈拉斯不欢而散，她的一番话还有不告而别，想必让那位殿下噎了很久，所以才写了那么多不着边的信。突然之间信断了，她后来听到是因为密林边界冲突，他上了前线。试炼失败后自己心情沮丧，又要出海，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又一次不告而别，还把他的信和礼物都还给了他。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百年，她还是在往密林去的路上。按照泪雨瀑布的经验，那位其实脾气很火爆的王子见到她，还不直接一箭给劈成两半，再戳上两剑都不一定够……，至于瑟兰督伊，嗯，还是一剑给她个痛快算了。
　　王子眼下不在国内也好，少一个算一个，她可以把全副精力放在对付瑟兰督伊身上。艾儿抱着死刑改死缓的心情朝密林走。
　　两马飞驰东去。
　　但杰拉德一路上嘴可不停着，“这趟殿下来试炼，准备了什么吗？”
　　艾儿点头，“长弓，匕首，绳索，我……”
　　“不，不，不。”杰拉德摇头，“我是说你准备什么礼物带给我们陛下吗？”
　　她看怪物似得看他，“礼物？我又不是来做客。”
　　“难怪你之前那么惨。”杰拉德恍然，“你都不带礼物去给王？”活该那么辛苦啊。
　　艾儿在马背上发呆。原来之前试炼那么折磨都是因为她没带礼物去给瑟丹，爱隆和萨鲁曼？
　　“所以，这次一定要充分准备，才能顺利通过试炼。东方有句谚语叫，”杰拉德松开缰绳看看手掌上的字，道，“知道对方弱点，才可以战胜对手。”
　　“好像不太对……”
　　王子殿下自从爱读书后，老是害他们看些很难懂的书，西尔凡精灵都不喜欢读书啊。“重点是，”杰拉德干咳一声，“我会帮你了解我们王的脾气秉性，投其所好，他自然会让你轻松过关的。”
　　这倒是很有道理，艾儿马上在心里列出了一个长长的礼物列表。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次试炼不仅有人来接，还帮她支招？那可怕的不详预感又再度浮上，“对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杰拉德的脸皮开始龟裂，摊开手掌找了半天，王子没说如果晨光问了这个，他该怎么回答。
　　“因为你是故人啊，帮你应该的。”还好自己反应快。
　　“可是，你明明之前没认出我是谁啊？”谎言很快被戳穿。
　　“那个，嗯，最近陛下心情不好，我想你早点通过试炼，就可以早点回家了。”杰拉德擦擦汗。
　　艾儿还有个好处，就是从不为难别人，听到这么没道理的回答，她也没追问，继续开始在心中盘算礼物列表。
　　“陛下需要军费物资吗？”她问。
　　杰拉德露出一脸太小瞧我们的模样，“我国虽然比不上其他王国渊源已久，但一直地大物博，加上陛下经营有道，近来殿下也锦上添花。所以钱是不愁的。”
　　艾儿叹气，在心里朝安格马王朝的财物上画了道横杠。
　　“那，黄金绿宝石的喷泉座钟？”
　　“王喜欢秘银和洁白的宝石。黄金颜色也太俗艳。”
　　艾儿心里默默的把金孔雀喷泉座钟划去。
　　“哎，可惜山之心被炎魔吞了。”当初怎么就没拿稳呢。
　　“啊！”记得殿下在《晨光传》里也看到过，“阿肯宝石是很好啊！王一定喜欢。可惜炎魔被你封印掉下去时怎么没把它吐出来呢？”
　　艾儿奇怪这么细节他居然也知道，但没有多想，“假设你快被打挂了，你会把吃过最好的东西吐出来再挂吗？”
　　“呃……不会。”殿下好坏，这什么比喻！
　　艾儿一手点着下巴，“说起秘银，我倒是有一套秘银的全身铠甲呢。”
　　“这个好！”晨光殿下就是有办法。杰拉德高兴地想，他可以向王子交差了。
　　“但是尺寸不对，也是长裙的款式。难道让王只能天天摆着看，还不能穿？”
　　“说不定王想穿穿看……”杰拉德的话音消失在艾儿奇怪的注视中，“呃，当我没说。”
　　哎，矮人们干嘛非要按照她的尺寸来做呢？一定是故意的。
　　艾儿又在秘银铠甲上打了一个叉。
　　“对了，我还有海蛇皇皮可以制成防水防火，冬暖夏凉的皮衣。这个可以定制，他想要什么款式都行。”
　　“不行。”杰拉德晃晃手，“王一碰海产品浑身就会起小红点。”
　　小红叉叉又一路叉了下去。
　　艾儿暗叹，这个王真是难搞啊，还没跟他对面过招，她就已经脱层皮了。
　　“他有没有其他嗜好？”艾儿近乎绝望。
　　“王除了喜欢宝藏和美酒，也没别的嗜好了，顶多就是折磨殿下为乐。”他们的陛下的秉性就是越喜欢的越爱欺负啊。
　　艾儿沉思，“我记得在艾辛格看到过，灰色山脉和孤山里有很多丰富的矿产……至于酒，”灵光一现，她突然一笑，“好，就这么办！”
　　
　　森林，从远古至今总是把握着智慧生灵的心智。它挺拔、高大、神秘。
　　曾经数度进入幽暗密林，这一大片森林一直给艾儿一种复杂的情绪。它的幽暗静谧总能引起她的敬畏。
　　雷霆没有跟她进入密林，在罗斯加堡去找瑞达加斯特了。
　　然而，这一次，密林竟然呈现一种完全不同的意境。大片森林都带着盎然的绿意，鸟语花香。阳光洒遍草地。北部冰川雪峰，南部瀑布湖泊，中部沙漠草原，撕山成谷，断水为瀑，壮美与诗意并存。
　　“多尔哥多被扫荡后，殿下花了好几十年治理呢。”杰拉德也不无得意的介绍。
　　虽然并不想得到他的消息，可是莱戈拉斯却总好像潜伏在她的四周，不经意就出来宣告他的存在。艾儿看着满目的美景。看来，这一百年，他过得丝毫没有浪费呢。
　　“……并且为了迎接赛会，引入了很多适合不同种族生活的地貌和植物。”杰拉德还在旁边说。
　　艾儿这才想起来听瑟丹也提及过，“赛会？我也听说了，这次是要在密林举办吗？”
　　山顶，森林，湖畔，沙漠每一块地域都绑着各色不同颜色的彩带和旗帜。旗帜的颜色不同，但上面都画着白色的山峰模样的标志。
　　杰拉德甚是不满意艾儿轻描淡写的态度，指指那个山峰的标志，“这不是普通的赛会，这可是泰尼魁提尔杯啊。远古以来精灵界最大的比赛盛会啊！赢得了泰尼魁提尔杯就是精灵战士的至高荣耀。”
　　伊露维塔的首生子女——精灵向来善良且不好战，然而黑暗与苦难却始终伴随。为了不向黑暗屈服，为了不忘记天魔王带来的苦难以及战争的创伤。于是，维拉授意，在精灵界每600年举行一场赛会，以维林诺最高峰命名，象征埃尔达世界的至高荣耀。邀请贝烈盖尔海两岸，以及从北至南的各个精灵种族最强的战士参加，用以磨练个体素质及团体配合，让精灵战士们追求更快更高更强。
　　第二纪元精灵与伊露维塔次生子女——人类结盟，于是邀请人类战士加入。
　　第三纪元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邀请矮人战士也加入。
　　而今年，刚好由幽暗密林来举办。森林王国花了数十年来准备这场赛会。整座密林包括北部灰色雪峰山脉，东至铁丘陵，南至多尔哥多，西抵迷雾山脉全部都会划作比赛场地，参加种族之多，比赛时间之长史无前例。因此，这场泰尼魁提尔杯的规模空前绝后。
　　“那么，到底要比些什么呢？”艾儿又问。
　　“有竞赛，挑战赛，有表演，也有展示。简而言之，就是要在某种规则之下，某个或者某些精灵战士表现出优越于其他精灵的能力。”
　　“赢了又如何？”
　　“奖励就是在此之后六百年内「最强」的称号，赢得他人的尊重和无尚的荣耀。精灵战士们毕生追寻的目标呢。”杰拉德说着叹气，他也很向往却没那个自信。
　　艾儿点头，表示懂了。
　　杰拉德继续道，“你走运了，这次可以看到很多罕有的精灵种族和最强的精灵战士进行比赛呢！”
　　艾儿不由得也在心中期待起来。
　　进入密林向皇宫方向东去。一路看过去，简直是十步一景。
　　孤峰下的长湖像是一个内陆海，微波轻浪，粼粼闪耀，如同跌落地上的天空，辽阔，深远，悠然，明朗，波涛涌起时，又浩瀚碧蓝，气势恢宏。
　　自水中缓缓升起一个硕大的贝壳，立在上面是一群发白如霜，瞳蓝如海的精灵。穿着冰蓝色的战甲，如鱼鳞般闪闪发光，手持双叉戟和盾牌。神色很冷漠，但是那发色和瞳色在水波的衬托下显得净透纯美的不可思议。
　　“好漂亮！”艾儿脱口惊叹。
　　“那是来自贝尔法拉斯的海洋精灵战士。”杰拉德介绍。
　　呼！！
　　一阵冰冷的寒意从左耳畔传来，像是有人对她吹了口气。
　　艾儿慌忙手抚，转头。
　　北方的冰川一连串排布开来，绵延数千公里，气魄惊人。冰川迂回曲折，冰峰闪烁涌动，时隐时现的冰面河流以及明镜般的冰面湖泊上，一座座水晶塔拔地而起，晶莹剔透，就仿佛神话中的琼楼玉宇。
　　阳光映照下的冰川的前景里，一个剔透光泽的白色精灵正飘开去，浑身四射着雪花般晶湛的光芒，手中舞弄着变化的六角形雪花，一张脸却仿佛透明，能看得出后面的风景，但是轮廓似乎在对她笑，随即化作一团雪雾消失不见。
　　“啊……”艾儿完全没见过这种精灵，呆呆望着。
　　“极地雪精灵。”杰拉德压低声音，“别看这样淘气，有时候也挺冷漠的。”说完还四下看看，不知道雪精灵会从哪里冒出来。
　　回头望西北部，松散平坦的湖泊地层被风侵蚀成大片陡峭的小丘。阳光下，如奥力将一把天火掷下，燃烧了整座山丘，那片火红直烧到了双瞳中，神奇而瑰丽。
　　一群紫色头发，深色眼眸的精灵们如一团团火焰般出现悬崖断壁之上，在飞沙走石狂舞，狼嚎虎啸怪鸣之中，他们手持巨锤，穿着如同玛瑙般的铠甲，像是从地核深处开来的舰队。
　　“那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深渊精灵，力量与技艺的化身，擅用火。”杰拉德道。
　　艾儿点点头，继续四处张望。
　　“除了我们木精灵，还有土生土长的中洲精灵……”
　　中部的沙漠一片茫茫浩瀚的雄浑与壮美。光与影在高大的沙山山脊与山凹处追逐变换，沙山连绵起伏，那波浪一般的纹路，像是维拉随手勾画的曲线，高大的沙山和晶莹的绿洲相映成趣，还有其中点缀的绿油油的碧草与白色的羊群。
　　红发的中土精灵外表相对于没那么抢眼，背着弯刀，乘着骆驼，伴着悠扬的驼铃一路走来。
　　北方一大片草的莽野，辽阔舒展，苍茫静谧，一望就觉得坦荡从容，胸襟开阔。
　　微风拂过，一波碧绿随波逐浪。黑发灰瞳的高大人类骑着骏马奔驰其间，呼号着口号。
　　“北方登丹的游侠，善骑术。”杰拉德道。
　　而南部，白云如潮涌动，在起伏不定的山顶上流泻下道道炫目的云影。在云雾之中，山峰的陡峭险峻令人无比推崇和敬畏。山脚下一排闪亮的光芒，仔细一看，原来是身穿圣树七星战甲的金发人类也提着长枪列队而来，那排雪亮的光芒便是枪尖在反光。
　　“那是南方刚铎的战士。”
　　一整天看到了很多来自不同地域的精灵与人类种族，每一种族都有着自己的特色，拿着不同的兵器，也有不同的擅长。艾儿目不暇给，想象他们在赛场上角逐的模样，开始格外期待这场杯赛。
　　时近傍晚，他们走进了一片红松云杉交错的深山幽谷中。红松色彩纷繁，云杉苍劲挺拔，郁郁葱葱，衬着远处高山的皑皑白雪，近处茵茵绿草，空气中弥漫着芳香湿润的味道。
　　丛林里隐约的尖叫不断，杰拉德想起了什么，“好像阿门洲也有派了高等精灵代表来。”
　　丛林骑着鹿的木精灵们议论纷纷，“这次阿门洲派来的是光明精灵。”
　　“听说是凡雅族的，中土很少见得到。”
　　“每一个都好美啊，千年难遇。”
　　绿林的深处，阳光一道道透入，在地上斑驳散播。光影中，出现了一群手持长弓的光芒耀眼的精灵。
　　“看，他就是艾明。”
　　“在哪儿？”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
　　为首的那个尤其出众，金色的长发，绿色的双瞳，如雪的皮肤，俊美的容貌，高挑的身材，绝俗的气质。他身后跟着三五个高等精灵，也都浑身散发光芒。
　　“他是至高王英格威座下的第一猛将，跟随欧洛米守护阿门洲，数百年来号称最强的精灵战士。”
　　“他都来了，我们还比什么啊？”
　　“泰尼魁提尔杯于他还不是探囊取物！”
　　女精灵们在旁边偷瞄窃笑，男精灵们窃窃私语。
　　马背上的杰拉德也默默打量艾明，生平头一次看见高等精灵，他的能力自不必提了总算见到可以和晨光媲美的精灵。再看同为凡雅族的艾儿，不由暗生比较之意，只见她侧脸极美，脸蛋雪白，睫毛很长，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在他看来，晨光的美不亚于来自西方的高等精灵。
　　就在此刻，光明精灵之首艾明转过头来，看向他们这边，夕阳的微光下，他金发微荡，颔首，双眸垂落，行了一个很郑重的礼。他的容貌极其俊美，身份地位在精灵界极高，姿态从容而高雅，这一个礼更惹的丛林里很多女精灵发出尖叫。
　　杰拉德简直受宠若惊，因为是主人，才能得到如此礼遇吗？不对，艾明根本没看他，他行礼的对象是……晨光殿下！？
　　杰拉德忙回头，刚好看见艾儿也在朝艾明回礼。
　　心中的警报拉响，杰拉德惊呼，“他为什么对你行礼？”
　　“只是普通问候。”艾儿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杰拉德又问，“为什么他只问候你？”
　　“因为，”艾儿似乎有点不太情愿的回答，“我搭他们的船回中土的。”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9.王座之下

　　这一路，直到傍晚抵达瑟兰督伊的地下宫殿。
　　从红枫林到石桥，一直到宫殿大门都插满泰尼魁提尔杯的多色旗帜，皇宫内也装饰一新。远古的巨树根部也绑满彩带，随风飘荡，气氛极其热闹。
　　森林国王和他的子民盛装迎接不同种族的精灵前来朝拜。
　　王座之前，摆着一个水晶般的山峰雕塑，剔透高洁又轮廓分明，那就是泰尼魁提尔杯。
　　艾儿的视线从千年未见的硕大树干，清澈的流水瀑布，在王座下一字排开的西尔凡精灵们及队长塔瑞尔，一路看到远古巨角的王座，端坐在上面的是从来只拿鼻子看她的瑟兰督伊。而坐在他右边，竟然是……
　　他，他，他不是不在国内吗？
　　艾儿心中剧跳，怎么也没有勇气和他对视，直接略过。
　　杰拉德望着莱戈拉斯也很困惑，殿下不是在出差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莱戈拉斯并没有穿着仪式的华丽长袍，而是棕绿色的铠甲，胸甲上带着细小鳞片，肩部是三片肩甲拼成，铠甲下摆也分成前后四片。这套软甲是专门应景赛会而穿，梦幻之气消减，而更显得阳刚。实际上，看过了那么多参赛的精灵，莱戈拉斯的气魄真是一点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双腿分开而坐，双肘搭在扶手上，姿态很惬意且一脸平常，可自艾儿进来后，视线就没移开过。
　　瑟兰督伊也穿着软甲，但是外罩一件深红色的长披肩，用两只银色鹿头的对扣，扣在前襟。
　　杰拉德上前简单的说明接艾儿进林的情况便躬身退下，没提他是在瑞文戴尔等的她。
　　“晨光殿下？欢迎！”瑟兰督伊的表情看不出心情，不紧不慢的声音倒也轻快，“如果不说，我还以为是哪里的流浪猫进了我的宫殿。”依然是用优雅的口气说着难听的损语，这位王也是千年不变啊。
　　相比参赛的精灵战士还有主人的英武盛装，艾儿的打扮实在不起眼，但是本身散发着光芒，就算站在高等精灵身边都不会被比下去。
　　“陛下，晨光听候差遣！”艾儿垂首行礼，嘀咕，“这里也是我最不想来的地方。”
　　莱戈拉斯却听到了，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唇。听到杰拉德回报，就快马加鞭赶回国。上次萨鲁曼的错他不会再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单独面对父王。
　　随即起身，声音清朗，“晨光殿下，欢迎来到幽暗密林！”
　　以来者的身份，当是王子殿下亲自来迎。莱戈拉斯一步步下了台阶朝艾儿走来，垂肩的金发在耳畔微荡，贴身的软甲极好的勾画出他上肢的肌肉线条，强韧修长却又不显得特别魁梧壮硕，当他气势惊人的走来时，王座上下一片寂静，只有铠甲轻微的摩擦声。
　　啊，他起来了。
　　啊，他下来了。
　　啊，他过来了……
　　随着莱戈拉斯的动作，艾儿心里各种惊呼。必须花了很大功夫牢牢的把双脚扎在地上。但是当莱戈拉斯靠近时，面对炎魔也没有后退的她只想掉头就跑。
　　还好，他在她一步以外的地方停住，眼神太深，从表情又读不出情绪。
　　艾儿脑子里不是没有预演跟他重逢的场面，他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她却不知如何应对，还是选择做了鸵鸟，能拖则拖。直至这一刻真正到来，她依然只有沉默以对，而他的淡漠却让她又有些失落。
　　咦，他，好像长高了？活了千年的精灵还能长个吗？
　　又垂下眼眸。不提那么久没见，不提梗着的那么多事，她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只注意到他是不是长高了这等小事！自己也真是够了！
　　而且，莱戈拉斯的面目依然俊美绝伦，但从前那逼人的气魄却少了，更柔和却更强大的光芒自内而外的散发，又在他周身凝聚不散。
　　她躲开了自己的注视。莱戈拉斯料到了。
　　从瑞文戴尔告别后，就没再见了。他对她外貌的记忆停留在瑞文戴尔的星坠喷泉旁，由于那一刻的模样太美，他总怀疑是不是时间和距离让所有的缺点都隐匿。但是看着她走到王座之下，他就觉得胸口一热，不自觉地想露出笑容。从西方归来的她好漂亮，身姿柔软而纤长。走到近处，背对众人用不着痕迹的贪婪目光去描绘她的容颜，不是他的错觉，她竟比记忆中的还要漂亮。
　　天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事，安排了多少部署，等待了多久的岁月，才终于让她又回到他身处的中土，来到他的面前。但看到她的这一刻，所有等待中的烦躁焦灼绝望都烟消云散了。
　　只不过莱戈拉斯起身下来走过来这么短短几十秒，两人的心里都转了不少念头，但表面上，别人只当是旧识相见。
　　莱戈拉斯极具王子仪态伸出手，轻碰她的左脸颊，对方也应该抬手轻触他的左脸颊，这是亲密的精灵殿下们相互行的礼。
　　艾儿正在出神，莱戈拉斯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左脸颊。她一哆嗦，差点跳起来，像只炸毛的猫，一脸戒备他有什么别的动作。
　　不，不太对。他怎么可能这么温文，这么有礼，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难道不该是一顿狂泻责难，再抄家伙，然后不听她解释，转头走掉？
　　艾儿没回礼，莱戈拉斯也不理会她反应过度，放下手，转身，左手摊开，带她往王座前去，为她引荐。
　　“父王，容我介绍一下。伊尔碧绿丝·晨光，罗瑞安的上古凡雅精灵，凯兰崔尔女王收留并封为殿下，我族同胞唤她晨光殿下，与瑞文戴尔的暮星公主并称。她在罗瑞安双圣树下苏醒后选择王之试炼，先后通过了瑟丹王生存的试炼与爱隆王睿智的试炼。千年来从未有精灵办到过。”
　　艾儿的眸光往旁溜了溜，莱戈拉斯的介绍也太过隆重了，干嘛特别提她和暮星同等地位啊？只怕更会引起瑟兰督伊的关注。
　　瑟兰督伊幽深的眸光看都没看艾儿，只是望着自己儿子。
　　介绍居然还没完，“您应该记得，她曾经在福罗契尔打捞过沉船，宝藏也送来密林。她因魔瑞亚封印了炎魔，矮人国王也曾专门来拜。在圣白议会，我也承蒙她的款待。在瑞文戴尔逗留时也一同师从爱隆王与葛罗芬戴尔。后来她又拜访了中土三位巫师分别学习技艺，咒术及动植物语言。”
　　这一番话更把艾儿吓得不轻，不由的偷瞄莱戈拉斯。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对于她做精灵的事迹专挑重点说，而她曾是人类的事却只字不提，和她之前的纠葛自然讳莫如深，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一笔带过。
　　莱戈拉斯接收到艾儿的视线也回望了她一眼，她还是看不出那一眼的情绪。他走上台阶，坐在瑟兰督伊身边，这才将那冗长的介绍结尾，“随后，她出海寻找阿门洲，近日，刚从海外仙境返回中土。”
　　王座下传来悄声议论，精灵们对晨光殿下的事迹也偶有听到，并没有这么详细，而且前往阿门洲还能回来的精灵更是寥寥可数。
　　这位王子殿下究竟在盘算什么？站在王座之下，艾儿面对一双俊美和难搞程度成正比的父子俩。本来一个就已经深不可测，现在还多了一个深藏不露，她觉得自己好像投案自首的罪犯，他们正商议着怎么处决。
　　瑟兰督伊并不打断，静静听完，双腿交叠端坐王座之上，视线转到持着手杖的右手指上的戒指，语调深沉之中透露出一丝慵懒，“所以，你就是那个被人类抓走，还关在刚铎的精灵吧？”
　　从刚刚那么一大番介绍，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个「所以」的结论的？！！
　　艾儿不禁心中暗骂，生存试炼，圣白议会到睿智试炼数百年，她不知获得了多少名扬天下的成就，但瑟兰督伊偏偏只提这件丢脸事！听听，那一句话里的用词不是「抓」，就是「关」，处处透露着轻视。
　　莱戈拉斯没想到父亲居然还记得这个，而且还以这件事情开场，扬了扬眉，且听艾儿怎么回答。
　　“是我。”艾儿无可奈何的承认。
　　瑟兰督伊抬左手望着修建平整的指甲，“哈尔达队长来密林刚好提及。吾儿还想去救你呢。”
　　莱戈拉斯长睫一垂。父王果然疑心了。这时候他若站在艾儿那边，父王肯定不悦。但是刻意撇清关系，不知道艾儿……会不会误会他并不在意她？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了，再多这么一桩实在是雪上加霜。
　　在白色山脉艾儿就知道莱戈拉斯要来救她，虽然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谁，但她依然很感动，也是她能走出那里的主要动力。
　　她微笑道，“密林的王子殿下生性善良又血性，无论是谁，他都会前去营救。”
　　她态度温柔得体，撇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表现出跟莱戈拉斯交情特别。
　　莱戈拉斯暗自松了一口气。
　　“是么？”瑟兰督伊却微微抬起下颌，慢条斯理的反驳，“在密林千年，我也没听说他要为谁深入险境啊。”
　　刚松了一口气，莱戈拉斯又暗道不好，父王岂是好打发的？
　　“怎么会？”艾儿恬然一笑，“殿下二话不说前去多尔哥多营救爱隆王夫人，令瑞文戴尔和黄金森林都对王子的善举感激不尽。”
　　不仅马上举出例证，而且如果瑟兰督伊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显得他不够善良热血了。
　　莱戈拉斯安下心，旁观艾儿跟父亲过招。
　　瑟兰督伊抬头，望着王座下的她神情镇定。
　　这两个小家伙在他眼皮底下玩这种花招？！明明就彼此相熟，竟然还互相掩护。一个介绍了一大篇却对他们的过往只字不提。一个谈笑中就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若不是他知道他们之前并没有见过面，会以为他们事先对好词了。
　　眸光一转，瑟兰督伊一手支额，缓缓的说，“伊尔碧绿丝？嗯，这个辛达林语的名字没有人敢用，我生平只见过一个人类用这个名字，奇怪的是，她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莱戈拉斯又心生不安。他本来也没觉得能瞒过父王，只是没想到瑟兰督伊这么快就发现了。
　　艾儿本以为能侥幸蒙混过关，不由得扫了一眼旁边的莱戈拉斯，他白皙的脸孔沉静如湖水。
　　“那就是我，我在黄金森林里苏醒。”拖赖不过，她干脆承认。
　　“从一个平凡的人类孤女，”瑟兰督伊的声音依然是低沉之中带着抑扬顿挫，“到凡雅的精灵殿下，你还真是很不一样了。”听不出来语气是轻视还是赞赏。
　　莱戈拉斯坐在王座旁边始终不发一言。虽然心里悬得老高，但他知道无论怎么掩护，艾儿迟早要和父王正面对上，这一关她必须自己过，他帮不了的。
　　艾儿望着周围，又闭上双眸。千年过去了，同样美妙幽深的皇宫，同样高高在上的国王，这一切都未曾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她变了。她用努力来告诉自己和旁人，有些事不会改变，有些事却能够改变。今天，她站在这里，不再是个卑微的人类，而是有自信有实力，以精灵殿下的身份接受他的试炼，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艾儿淡淡的回答，“跟精灵不同，人是会变的。”
　　这句话一出，对精灵王着实有些不敬，可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莱戈拉斯也忍不住想叫好，虽然他知道这样很可能会激怒父王，但他轻视在先。
　　瑟兰督伊轻哼一声，霍然起身。随即，一步步的下了台阶。长袍后摆垂地，那比莱戈拉斯更盛的气魄扑面而来。千年前，曾让她腿软，但是现在，她却也不怎么害怕了。
　　“而你的改变……”瑟兰督伊缓缓的在她身边打了个转，走到她的身侧，突然把脑袋又伸了过来，歪头，细细打量她，“真令人无法拒绝呀。”
　　艾儿一动未动，但心里一直打鼓，这句听不出意味的话，更不晓得如何回答。
　　“令我现在更加确定，拥有凡雅族的如此美貌和瓦尔妲与双树之光强大力量的晨光殿下，”瑟兰督伊直起身，似有若无的回头瞄了一眼王座旁的儿子，“又何止人类会觊觎？”
　　——啊！！！
　　莱戈拉斯心中蓦然狂跳，这句话，这句话他听到过！在哈尔达来到密林讲述晨光被囚，人类想要她时，瑟兰督伊就说过这句话了。莱戈拉斯避开父王的视线，心中却有些不安。那个时候父王就已通晓一切了吗？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艾儿却不明白来由，眉头微锁。
　　瑟兰督伊不等她回答，又踱开，背转身，“那么，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明明就收到爱隆的信，还故意问艾儿来做什么。莱戈拉斯对于父王的拐弯抹角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是来，”艾儿的双眸垂下，又抬起，“做个交易的！”
　　此言一出，杰拉德先“啊”的一声先叫出来。她不是来试炼的？
　　莱戈拉斯无可奈何的瞪了他一眼。杰拉德这个傻瓜，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安排掩护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他相信他的所有动作，其实并没有瞒过魔高一丈的父王。
　　“交易？”瑟兰督伊轻轻的笑了起来，“我不认为你有什么我想要的。”
　　“我听说您很喜欢宝藏。”艾儿直言道。
　　“哦？”
　　艾儿自信得道，“我知道安格马山脉到灰色山脉所有丰富矿藏的地点，还有安格马王朝宝藏的埋藏地点。”
　　“可惜我的族人不喜欢挖坑。”瑟兰督伊摇摇头，不买账。
　　“那就雇擅长挖的人去做啊，比如，矮人。用你们有的资源做交换。”艾儿道。处于劣势的她一直很懂得利用自己优势资源去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件事情，吾儿已经这么做了。”说起儿子，瑟兰督伊神情不可避免的开始得意。
　　艾儿不由的把眸光投注到莱戈拉斯那边。真没想到，只知道打仗的你竟然懂得贸易了？
　　莱戈拉斯微微一笑，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瑟兰督伊一回眸就看到两人在那里递眼神。
　　艾儿立刻收回视线，“在艾辛格的图书馆里，我曾看到巫师们收集的从古至今所有顶级葡萄酒的酿造秘方……”
　　瑟兰督伊豁然回头，眼睛都亮了。
　　艾儿状似回想，“有一款葡萄酒的酿造方法非常特别，我记得是故意推迟葡萄的收获期来取得附着在上的菌群，酿出的酒色泽金黄，是寻常葡萄酒绝对没有的醇美……”
　　“说出来！”瑟兰督伊就差没咆哮了。
　　“啊~”艾儿立刻一脸逮住你的坏笑，“看来我还是有些您想要的东西的。”
　　莱戈拉斯唇角微扬，神情轻松。杰拉德按照自己的吩咐在路上跟艾儿提过了。艾儿有备而来，这多少又让他放心一些了。
　　“人类有的是顶级葡萄酒庄！还有那些宝藏的地点，也不会没人知道。”瑟兰督伊昂首挥袖，但是神色之间，多少有些动摇。
　　“那配方理应失传了，我相信现在中土其他地方都没有，哪怕是瑞文戴尔。”艾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只在这里有。当然，您若是跟萨鲁曼议长交情好则另当别论。”
　　森林王国中途退出圣白议会，令萨鲁曼的统治疆土缺失老大一块，萨鲁曼会看瑟兰督伊顺眼，请他喝酒才奇怪了呢。这女孩……
　　瑟兰督伊微微眯起眼不语。
　　知道自己在与虎谋皮，艾儿也毫不避让的直望着强大的森林国王，一字字道，“让我通过试炼，那些酿酒秘方和宝藏地点就是您的了。我可以早点离开这里，您也眼不见为净。如何？”
　　瑟兰督伊垂下长睫不语。
　　很是欣赏艾儿那自信的表情，莱戈拉斯坐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父王挣扎。
　　杰拉德嘴巴微张，他让她携带礼物贿赂考官，结果没想到晨光殿下做得更彻底，竟然干脆用交易来换得试炼通过！
　　一众木精灵也是目瞪口呆。千年来也从来没有看到有人能跟伟大的国王陛下不见硝烟的过招。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瑟兰督伊。
　　就见瑟兰督伊眸光闪动，唇角勾起，“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他岂会被人掌控？轻而易举的把难题丢回给艾儿——
　　“你干脆嫁过来好了。秘方就是嫁妆，还有你脑子里那些宝藏地图！”
　　木精灵们有一半都跳了起来！另一半以塔瑞尔为首，也就勉强维持镇定。
　　噗！只有莱戈拉斯一个没忍住的笑了。父王就是这么的爱吓人啊。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0.蜜林试炼PartI

　　瑟兰督伊声色不动的丢下一个大炸弹。
　　“你干脆嫁过来好了。秘方就是嫁妆，还有你脑子里那些宝藏地图！”
　　“嫁？”
　　艾儿彻底傻眼了。没想到一个密林试炼，竟然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看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边笑边把视线望向艾儿，就见她双颊雪白的肌肤微微晕红，刚刚还勇敢而自信的面对森林国王，但一说起这个话题，神色极为腼腆害羞，他不由的有些看呆。
　　瑟兰督伊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搅乱一池水，反而长袖一挥，指向身后，“我国年轻壮丁很多，你想嫁给谁？”
　　西尔凡男精灵们不由得摩拳擦掌。携带宝藏的凡雅殿下，简直是每个男精心中的梦想啊，就差没叫着选我选我。哪怕现在让他们去争泰尼魁提尔杯，他们也愿意。
　　莱戈拉斯却笑不出了。觉得他就仿佛一个蠢猎人掉进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父王这招看似给她选择实则歹毒。不仅轻易把艾儿的优势打破，给她制造了麻烦，顺带还是试探了他的反应。简直是一箭三雕的高招，他布置隐藏了那么久，也不及父王一句话的威力。哎……
　　艾儿当然不好说要嫁给他，就算厚着脸皮说了，父王肯定还有后招。但若把她随便塞给哪个男精，他自然是坐不住的，之前的掩护也全都白费。怎样回答都不妥，艾儿也只能婉拒了，虽然这样会浪费他提前支招，还有她的优势资源。
　　“嫁给……”艾儿镇定把视线在王座上下环绕了一圈，又落在瑟兰督伊身上，语出惊人——
　　“……您吗？！”
　　另一半的木精灵也跳了起来。我的维拉啊！那睿智伟大的国王竟然……被调戏了？以前就发现，看似弱小的伊尔碧绿丝总有种令伟大人物抓狂的本事。
　　莱戈拉斯左拳抬起，挡在嘴前，状似咳嗽，可是实在已经快笑的遮不住了。
　　他的艾儿，他的艾儿啊，真是……
　　瑟兰督伊坐回王座一脸无奈，像很遗憾拒绝了纯情少女的有妇之夫，“你的盛情我心领了，奈何本王的心是属于密林的……”他的声音里一点也没有无奈的意思。
　　什么盛情？艾儿才不要嫁给老鳏精！莱戈拉斯鸡皮群起，扭头看他。瑟兰督伊立刻加上，“……还有我的爱子。”
　　莱戈拉斯不以为然的翻翻眼睛。
　　虽然心里吐槽父王，但终究有点不爽。放眼中土，他有自信匹敌所有跟他同辈的精灵殿下而完胜。但是如果对手是他父王，以父王的财富权势，还有外貌身手，他，他又怎么能相比呢？他竟然没道理嫉妒起他的父王了。
　　“所以，刚刚那是试炼吗？”她满心期待的问。
　　“那只是闲聊！”森林之王轻而易举让幻想破灭。
　　木精灵们再度打跌，连闲聊的内容都已经如此劲爆，那正式的话题还不知道是怎样。
　　“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艾儿轻轻一哼。
　　“那些你有机会在拿来敬献我吧。”瑟兰督伊微微仰起头道，“试炼就是试炼。”
　　艾儿听出瑟兰督伊的意思，明白王之意志又岂会轻易被她的礼物收买，点头道，“您说的是。那么，不要来什么预先考验了。直接说罢，您的试炼！”她已经被之前的预备试炼折磨的有心理阴影了。
　　瑟兰督伊的眸光垂下，他的眼睛被闪耀泰尼魁提尔杯映成一片极亮的蓝色，一字字的道，“赢得泰尼魁提尔杯，你就赢了我的试炼。”
　　木精灵们炸锅了。
　　莱戈拉斯闭上双眸，最坏的结果让他料中了。
　　“不，不公平！”艾儿惊叫起来。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要比什么，但是看前来的精灵战士的水准，她就知道这大赛会有多难了，她气道，“我不是战士，我无法比拼那些骁勇善战的精灵战士们！”
　　王座上的瑟兰督伊不为所动，“王之试炼，自然以精灵王的意志为转移，你既然已经通过了瑟丹王之生存的试炼，爱隆王之睿智的试炼，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而我，森林之王，瑟兰督伊的试炼，该叫什么好呢？”他悠哉哉的在那里自说自话，想了想，“好，就叫勇气的试炼！”说完，还颇为自己起的名字得意。
　　艾儿咬牙道，“这根本不是有勇气就能通过的试炼好不好？”叫送死的试炼还差不多。
　　完全占据主动的瑟兰督伊交叠双腿，“那么，在我看来你根本没有资格进行我的试炼。瑟丹与爱隆的王之意志也不过尔尔。”
　　艾儿已经冷静下来了，“您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爱隆王与瑟丹王。”
　　“那就证明给我看。”瑟兰督伊勾起唇，像是很享受猫玩老鼠的心情，缓缓道，“你可以通过生存与睿智的试炼，你也有勇气接受我的试炼。”他无比轻松的等艾儿给他回答。
　　艾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莱戈拉斯期望她能抬头望他一眼，他一定会用眼神安抚和鼓励她，可是她只是垂头寻思。
　　片刻，她突然问，“莱戈拉斯王子会参赛吗？”
　　瑟兰督伊眉毛一扬，眸光深不可测，随即回答，“吾儿不会参赛。”
　　莱戈拉斯眉头一紧，刚想开口，但瑟兰督伊不容他说什么，问艾儿，“你决定了吗？”
　　艾儿吐了一口气，确认，“与众多的光明精灵，深渊精灵，海洋精灵，雪精灵，中土精灵，还有木精灵，一起角逐的最高荣耀——泰尼魁提尔杯，就是您要给予我的试炼。”
　　瑟兰督伊继续道，“不错，别忘了人类战士与矮人战士也受邀参加。”
　　艾儿正色道，“好，我接受！”
　　木精灵们都是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莱戈拉斯暗叹了口气，好吧，艾儿倔强的反应，他也料到了。
　　瑟兰督伊眸光一亮，随即又道，“泰尼魁提尔杯还有个特点，为了证明种族的整体进步，每一届冠军还必须赢了上届冠军，从他手中夺过奖杯，才算是真正的赢家。”
　　艾儿听了，又眼前一片昏暗。
　　“你不敢吗？”瑟兰督伊神色愉快的勾起左唇角笑起来。
　　“不敢？”艾儿反问，“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为了见您，我就敢独自穿越整个中土！”
　　“那就这么定了。”瑟兰督伊头一偏。
　　“我先告退。”再不走她要一头碰死在这王座之下了。
　　待她转身离去时，瑟兰督伊突然扬声，在她背后给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哦，对了，上一届的冠军，是吾儿莱戈拉斯。”
　　艾儿的背影一顿，然后，夺路而逃。
　　
　　安排好了会务的接待与居住事宜，瑟兰督伊转头看着莱戈拉斯，他以为他早就忍不住找个机会开溜，“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想安排晨光殿下住在宫里，毕竟她不属于外面任何种族。单独住在森林里不安全，何况，您也不希望与会人员安全出问题。”莱戈拉斯开门见山道，反正父王都已经安排了那么恐怖的试炼，最近应该没心思对付她，“我负责监督她试炼。”
　　瑟兰督伊垂下眼帘，“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儿子越来越出息了，正大光明以公徇私。
　　这时，杰拉德瞅准机会走上来对莱戈拉斯耳语了几句，就听见说什么「阿门洲光明精灵」，「乘船回中土」之类。
　　莱戈拉斯眸光一凝，随即起身道，“父王，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曾经在明霓国斯小住过的瑟兰督伊非常怀念日月升起前多瑞亚斯的盛况。
　　因此他的宫殿也仿造千石窟宫殿所修建。瀑布和河水从山谷脚下流过，将山腹掏空修建了宫殿与大门，架在河上的石桥是进出宫殿唯一的通路。进入宫殿之后，很多宽敞的走廊和石桥通向地底深处，高阔的厅堂和房间都是自天然的岩石中凿出，一个连着一个的洞窟和错综复杂的地道台阶，盘根错节的古树树根与枝杈与树叶，泉水和瀑布，飘落的树叶和花瓣，还有从巨大洞口透露出光线都为这个地底深宫添加意趣。
　　木精灵的房间都是半开放式的洞穴或树洞，没有闭合的门窗，但是进了洞口以后，房间内别有洞天。
　　莱戈拉斯喜欢高处，他的房间就在一棵与石窟纠缠在一起的极其硕大的树冠上，房间里一半是几乎快要化作铁石的树干一半是石窟。窗口就是一个不规则圆形洞，可以眺望宫外的红枫，伸手也可以摘到窗外老树的绿叶。
　　房间外面还有一个直径十米的圆形温泉池，这里本来没有温泉，瑟兰督伊特地为儿子修建，引外面活水用地热加温，再排到下面山谷里去。
　　而莱戈拉斯给艾儿安排的房间，还在他房间的树顶之上，要跃上一人多高的石阶才能进门，所以没人能打扰到她，也看不到她屋内的情形，但是他从房间内探头就能听到她屋里的动静。而且，她要是想出去做点什么，一定会路过他门口。他跟父王说要监督她，可不是随口说说。
　　刚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就听见艾儿的叫声从上面传来，“他到底有多恨我！？”
　　莱戈拉斯想笑。好吧，他承认，看见父亲欺压这个骄傲固执的小姑娘，他居然觉得……挺有趣的。唉，血脉相连，他跟他爹果然是一样的。
　　不过，在他看来，若不是要来进行父王的试炼，在别的场合碰上，艾儿会不会落于下风也未可知呢。
　　塔瑞尔的声音传来，显然在里面劝道，“这个，你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虽然很同情她，但是说起王的意志，他们也没办法呢。
　　因为认识，所以塔瑞尔带艾儿回房间，杰拉德顺便拿了她的行李也刚进去。里面不大但非常舒适，没有特别花哨的装扮，但家具用具都简洁实用。一看这房间的构造，位置和里面的布置，塔瑞尔就知道王子殿下是精心安排过的了。晨光看起来很满意，虽然还没察觉是谁的用心。
　　莱戈拉斯一跃而上，悄悄来到门口一张望，屋里乱作一团。塔瑞尔一脸同情，但是杰拉德却唯恐天下不乱。艾儿那阳春到极点的行李根本不需要收拾，所以她只是把衣服打开重新都叠了一遍，放在一边而已。虽然她现在心情奇差，看见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在他的庇护下，用着他准备的东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又安心的感觉。
　　精还是老的刁！艾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沮丧的承认。她在想什么啊，她以为她多大能耐，哪里是瑟兰督伊的对手。
　　“塔瑞尔，夺得泰尼魁提尔杯到底有多难？”艾儿露出「你说吧，我能顶得住 」的表情。
　　塔瑞尔想了想，还是不忍心把这个噩耗由自己口中说出。
　　杰拉德心直口快，“基本上，能夺泰杯的最后都成为一族的王，甚至是至高王。想想看，你要赢了所有种族最强的战士，才能夺冠呢。”
　　精灵王……
　　艾儿不由得垂头丧气，“别说那个了，最后还要对战……，我想都不敢想！”
　　莱戈拉斯的脸一沉，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说。
　　塔瑞尔叹道，“是，往届冠军是不允许参赛的，为了培养新血。”
　　她还自作聪明以为莱戈拉斯如果不用参赛的话，胜算还能多几分。熟料，瑟兰督伊又画了一个圈套给她钻。想想看，在自己家门口，若不是规则不允许，那个好战王子怎么可能不参赛呢？
　　“当他是个王子的时候，我还在双树里睡觉；当他已经是个神射手了，我还在海边捡垃圾；当他夺得泰尼魁提尔杯时，我估计还在当游魂。他是那么强健，轻灵，敏捷又博学，跟他相比，我在密林就像昨天才出生！”算算时间，上一届泰尼魁提尔杯赛，她逃出米那斯提力斯进了白色山脉，正神思恍惚呢，难怪这么大事，她一点也不知道。
　　莱戈拉斯心情立刻攀升。听到她夸他，简直比赢得泰杯还高兴。这些话，只有背着他，她才会说。
　　“你是上古的精灵，跟你相比，我才像是昨天才出生。”
　　莱戈拉斯靠在门口道，手指抵着剑间，就是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都显得俊秀挺拔。他想提醒艾儿，她其实也出身不凡，何况又经历了那么多，别太看低自己。
　　杰拉德笑了起来，被塔瑞尔狠狠瞪了一眼。
　　艾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没有任何女性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很老，何况还是喜欢的人说的，无论她究竟活了多久，是精灵还是人类。
　　莱戈拉斯浑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艾儿不说话，行李也不收拾了，蹬蹬蹬的从他身边走过，自洞口出去，从高高的石阶上爬了下去。
　　莱戈拉斯微微笑了，但随即笑容也淡了，伸手将之前为了赛会穿的铠甲的胸甲解开。
　　杰拉德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王子殿下，晨光殿下她，还不知道吧？”不知道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旁边的塔瑞尔听了，神色微黯。在一起数千年，也未见莱戈拉斯找到变强和反抗父王的理由。但晨光一出现，竟轻易让他改变了。
　　没听到回应，杰拉德一转头，喝，王子怎么开始脱铠甲了。接着，就被一个胸甲砸过来，他连忙双手抱住。莱戈拉斯已开始摘肩甲，又一只只丢了过来。最后他双手互相解开手臂的护臂，一股脑塞给杰拉德，还吩咐了一句，“不准跟过来！”
　　殿下的气魄越来越惊人了。杰拉德捧着铠甲感慨。
　　就见莱戈拉斯动作迅速的追了出去，从石阶上一跃而下，转眼不见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0.蜜林试炼PartII

　　夜幕降临密林。
　　地底宫殿大门紧闭，但是处处都有山洞可让月色透入。
　　一根硕大无比，五人都无法合抱的远古树根弯垂下来，盘根错节的横出，像是托着洞口外面的一轮圆月，清澈的泉水从根茎旁涌出，刚好在那落差处打了一个跌，带来动听的流水声音。
　　静谧的夜色，独自站在树旁的人。这一百年来，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少次，而现在，他在那里看到她的剪影。
　　只是看着她站在那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砰砰直跳。莱戈拉斯回想着父王传授的秘笈。不断提醒自己，要展现魅力，要温柔，千万不要生气。
　　不过，她真的很会跑，在宁瑞戴尔河畔，在黄金晚宴上，在星坠喷泉旁，然后干脆一直逃到海外去。每次遇到她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位殿下的做法就是——躲和逃！他该感谢父王，若不是这么难的试炼，她是不是准备拿了礼物来，然后就直接走人呢？
　　艾儿听见后面几乎细不可闻又扎实的脚步声，就知道谁来了，根本不用回头，只想着该从哪里溜走，然后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Elbereth，你要参赛，不能离开密林。”莱戈拉斯的声音果然从背后传来，“所以，你迟早要面对我的。”
　　唉，他说的没错。艾儿闭了闭眼，又睁开，回身。莱戈拉斯在她身后五步以外的地方长身玉立，逃跑路线也都被他封死。
　　他穿着月白色的贴身而柔软的长袍，金发没绑辫子，随意披散在肩头。
　　她垂下视线，这个一百多年没见，刚刚还在说她老的精灵，为什么这样的装扮也好帅。
　　莱戈拉斯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她一直垂首不语，于是，温柔的提醒，“这么久没见，你都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他希望听她凡雅精灵娇柔甜软的声音，把信里的话，思念的话，还有期望他陪伴的话在他耳边诉说。
　　艾儿想了想，双唇微微开启，他充满期待的望着她，然后她闭上嘴，摇了摇头。
　　莱戈拉斯仰天长吐一口气，强忍想把她抓过来打屁屁的冲动。哪个男人能有他这样的耐心和毅力？哪个姑娘能像她这么的倔强又骄傲？憋了数百年不来见他，自己闷声不吭坚持试炼，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也不跟他告别，他们两个之中，她才是比较狠心的那一个吧。
　　“算了，那你就听我说吧。”好吧，风度，要展现风度。
　　艾儿霍然抬头，“还是干脆跳过寒暄的部分，你直接冲我来吧！”
　　莱戈拉斯一怔，想了想，神色还是很困惑，“什么？”
　　“冲我发火啊！”以他的脾气，这么平静简直让她头皮发麻。
　　莱戈拉斯似笑非笑，“哦？你做了什么我会发火？”
　　他，他居然还逼她主动招认，垂首嘀咕，“你知道是什么。”
　　“可我不太清楚是哪一桩？”莱戈拉斯双手背后，踱起步子，她竟然觉得那老谋深算的身影跟他父王好像！但愿莱戈拉斯以后不要像他爹，慢着，这跟她又没关系。
　　他边踱边道，“是你在喷泉旁说了那么多不给我机会解释？还是在瑞文戴尔你不告而别，跟亚文说我们不熟？”
　　好，好久远啊。艾儿一听这开头就知道要糟，她都忘了这位王子有多记仇了。
　　“是你去试炼一开始都不给我回信，还是我从边境回来你问都不问，根本不关心我去哪里，为什么不写信？”
　　“那是……”你不给我写信还有理了，那真知晶球里看到的事她还没问呢。
　　莱戈拉斯不听，踏前一步，望着她，“是你一声不响离开艾辛格不告诉我，还是和同乘一骑被葛罗芬戴尔带回瑞文戴尔？”
　　“同，同乘？”天啊，她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了。每次他来这一招，她就百口莫辩。之后，他是不是就要怒喝施暴抄家伙了？
　　“是你没留下只言片语，却把我的信和礼物都退回来，然后潇洒的跟爱隆的两位王子一起出海？”
　　“我没……”没跟他们一起出海，也根本不潇洒啊。这误会从密林都一直排到贝烈盖尔海了。完蛋了，被他一说，她自己都觉得罪该万死。抄家伙都不够，她要被他生吞活剥了吧。
　　但是他一提起那些事，令记忆中曾经受的委屈和伤痛也一同浮上心头。可是，她才不会像个妒妇一般的去追问，她更不要像个怨妇一样在他面前哭。
　　莱戈拉斯明明看出她眼中的伤痛一下子闪现，又硬生生被她压回去，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的骄傲与倔强。心中立刻涌起浓浓的不舍。她就不能稍微示弱一点，稍微依赖他一点？否则，他早就投降去安抚她了。可是，偏偏她就是这么的自尊，才让他总也放不下。
　　“对，我就是不告而别，我就是没写信，我也什么都没说就出海了。”她抬头，心一横，“那，那你要怎么样？”还露出「随便你」的破罐破摔的表情，“看你这次是想用弓还是剑……”
　　视野里他的面孔突然放大，他明明还距离她那么远啊，只一瞬，她竟看到那双冰蓝色的双瞳清清楚楚的映出她的惊讶，还没反应过来，一双能轻易拉开重弓的强健手臂将她拉了过去，紧紧抱住。
　　“啊！！！……”
　　她整个身体，她的双臂，连同那声惊呼的尾音都被他收进怀里。
　　明明准备承受他的暴怒，为什么，取而代之的，是他温暖又紧实的怀抱？
　　古树老根纠缠着来自万年前的浪漫沧桑，撬动圆月像是托起一个玉盘，如霜般皎洁的月色千年如昔，用一幅轻纱将两人朦胧的披盖，潺潺泉水一点一滴的将气氛变得更恬静而温柔。
　　他带着恍若云端的笑容，她带着海外仙境的容颜。一记拥抱，一个呢喃，一声低叹，就将伤痛吹拂，如片片飘落的花瓣，顺水流去，无痕无迹。
　　不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却是第一次这样紧紧拥抱她。双臂环着的娇躯，柔柔的，软软的，淡香四溢。让他总难以想象这么娇弱的身躯怎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去完成那些艰难的试炼，他相信她的能力同时却又心悬不已。为什么耽搁了那么久呢，在雪山之巅，在瑞文戴尔的秋千旁，在他读到她希望陪伴的来信时，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一百年实在太久了，久到会让他胡思乱想。
　　她会不会回来？她会不会不再注视他？
　　每当思念没顶，快要坚持不下去，他总会想起她说过的，若时间不朽，她愿意等待。心里就一阵难过。别说不朽，连一百年他都无法忍耐吗？那四百年，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在那颗远古老树里重新编织她的希冀呢？
　　低下头，下巴轻触她的头顶，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她细嫩的脸颊紧紧的贴在自己的项颈，她的呼吸轻喷在他的肌肤上，如此真实的触感这才让他相信她真的就在自己怀中了。空旷良久的胸怀也终于被填满的充实感涌上心头。——心，终于踏实了。
　　身体和手臂都被他紧紧抱住，刚刚被她咽回肚里的哽咽竟然又冒了出来。他的力道很大，两人之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根本没可能抬手推拒。真不愧是曾经捧起泰尼魁提尔杯的最强战士，她现在知道在梅隆树下和星坠喷泉，他还是手下留情的，否则她哪里挡得住逃得掉？
　　他的双肩似乎更宽厚了些。嗄，铠甲什么时候脱了？衣料很薄，让她能直接感到他偾起的手臂肌肉和胸肌，还有胸膛的温度，让她错觉这双手臂可以撑起她的天空，这副胸膛可以让她依靠……
　　啊，不，这不是重点！她怎么昏头了。重点是，这样不对，虽然她不是很懂礼仪，可是她也知道他们不能这样太有失体统，他身为王子怎么可以随便拥抱他国殿下。何况还在森林国王的宫殿里，会被别人看到。啊，没人看到也不能这样……，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好不容易才挪开些空挡，艾儿轻轻央求，“莱……拉斯，别……”
　　听到她的拒绝，莱戈拉斯肚子升起一股怨气——花钱倒无所谓，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还等了那么久，你都不肯让我抱一抱？
　　反而收拢手臂，更加抱紧她。她只觉得胸腔的空气都被挤出，别说开口了，她都无法呼吸了。
　　“唔……”哦，哦，他，他原来是这样惩罚她吗？
　　又听到她娇软的轻吟声，一下子就穿透他的防御，直接摧毁他的理智，而且紧紧相贴的皮肤令神经末梢又变得敏锐，身体细胞都开始活跃起来，自动自发的探索感知起怀里的玲珑曲线……
　　莱戈拉斯的手突然松了。
　　直到空气重新充满胸腔，艾儿才能重新活动，挣脱他的怀抱，连退数步到了自以为他抓不到的地方去，胸口起伏不定，脸上满布尴尬的红晕，又羞又恼，“你，你……”
　　莱戈拉斯也没再逼她，自知刚刚是在放纵自己的思念，但的确是失礼又逾矩。关于礼仪，爱隆王可是跟他唠叨了一下午呢。但碰到她的事，他总是比较容易失控。本以为一个拥抱便能稍稍缓解离别之苦，谁知……
　　“我很抱歉。”他道，又顿了顿，“应该先征得你同意。”
　　什么？原来他道歉只是因为没先得到她首肯？艾儿赌气道，“我不会同意的！”
　　莱戈拉斯扬了杨眉，“所以我也没有问。”竟然还是毫无悔意。
　　这什么强盗逻辑？艾儿气道，“你……”
　　“但我真的很抱歉，”莱戈拉斯突然道，“喷泉旁我没反应过来，但是第二天我就应该去找你，就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儿的气焰突然消褪。
　　“我很抱歉，我从爱隆王那里得知你要去艾辛格试炼就应该赶去提醒你，而不是就那样回密林。”
　　艾儿的眼帘一垂。
　　莱戈拉斯继续道，“我很抱歉，前去解决边境冲突走的太匆忙，但我还是应该捎个消息给你。”
　　艾儿咬起唇。
　　“我很抱歉，在我的信无法投递时，我应该第一时间出去找你……”
　　那一连串的道歉听到这里，艾儿无法抑制鼻酸的冲动，“对不起，我……”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却没想到她历经的一切，他竟然都知道。他其实一直在她身边，只不过站在她自尊的盲点上，所以她只看到自己的情伤，看不到他的努力，她只看到自己的磨难，看不到他的付出。
　　她声音一哑，莱戈拉斯又心软了，走上前，“刚刚我说的那些，我统统都没有生气。”就算当时有生气，后来也不气了。
　　“啊？”泪意瞬间没了，没生气还差点把她闷死？
　　莱戈拉斯笑了，又道，“我生气，是因为我在瑞文戴尔说让你相信我依赖我的话，你却当耳旁风。”
　　艾儿没法反驳。似乎什么都靠自己扛成为她习惯。
　　“我生气，你栽在萨鲁曼手上却不告诉我。”
　　他怎么知道她试炼失败？对了，之前有很多关于她经历的细节，他都知道。
　　“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却不让我知道，也不给我机会宽慰你。”
　　莱戈拉斯长睫垂下，“我生气，你竟然以为把信还给我就可以一笔勾销，还以为我会真的相信你就这么毫不眷恋的离开。”
　　他竟然完全看穿了她，艾儿只觉得眼眶再度一热。
　　“但我最生气的是，”他语调低沉，“我没办法在你身边，你必须自己面对这一切。”
　　听到他说这些就足够了，莱戈拉斯有自己的困难险阻。她也想通了，如果每次遇到难题都仰仗别人登场拯救她，她为何还要进行试炼。她不要做被王子拯救的落难公主，她是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精灵殿下。
　　艾儿抬头轻轻道，“这不是你的错。”
　　莱戈拉斯问，“你为什么要出海？试炼又为什么通过了，现在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要护送凯勒布里安夫人西去求维拉医治。爱隆王认为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超越萨鲁曼的考核，因而也算我试炼通过。夫人被掠就是个阴谋，所以不能声张，自然不能对外透露。瑞文戴尔的两位王子其实并不是送我，而是护送母亲，他们也没有跟我一起出海。所以……”她深吸了口气，悄悄抬头望他，“对不起，没有办法告诉你。”
　　“你说第一句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莱戈拉斯道。 
　　“我，试炼失败时，觉得没有脸回到精灵王国，也没脸再见任何人了，尤其是你，更没有办法同你说话或道别。”她轻轻的解释了一句。总觉得她必须成功，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莱戈拉斯温柔的望着她笑，“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她回望他蓝的快要溢出的双眸，“说什么？”
　　“说那些你没来得及告诉我的话。”他想了一百年的话，终于都能亲口告诉她。此刻，也多希望她说些好听的话来抚慰他的心。
　　月色映着她美丽的双瞳，像是月光映照的海岸浅滩，她双眸眨动，眸光有些调皮，“我想不起来了……”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反正她都回来了，而且那些话也太羞了，面对他本人，她实在说不出口。
　　莱戈拉斯只觉得五雷轰顶，怎么就栽在这么狠心的姑娘手上了，就差没咬起牙，“那好吧。”
　　反正他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她可以慢慢想，无论那些她想的起来的，还是那些她想不出来的，他都可以慢慢逼她统统说出来！
　　莱戈拉斯抬头微微一笑，滞闷一扫而空，“那些都过去了。我想说，这次不同了。”
　　艾儿顿时气馁，“当然不同，这次试炼，是史无前例的难！”
　　莱戈拉斯平静的道，“我会想办法的。”
　　她根本不敢相信他会有什么办法能帮她赢，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他到底有多恨我？”
　　说起父亲的脾气，莱戈拉斯也笑了，“其实，我觉得他应该有点喜欢你。”
　　“是么？”艾儿脸色阴沉，“那他表达的方式也真奇怪！”转开头，又有些丧气，“萨鲁曼那样的考核我都通不过，我看还是放弃吧。”
　　“原来，”莱戈拉斯眉毛一扬，“你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半途而废者！”
　　“我不是！”艾儿气愤的嚷嚷。
　　“那之前的王之试炼，难不成是放水？”莱戈拉斯偷笑。
　　“不可以侮辱爱隆王和瑟丹王！”艾儿握拳道。
　　“还是，你只敢接受你注定会通过的考验？”莱戈拉斯激她。
　　“当然不是……”
　　“那么，就战到底吧！”莱戈拉斯异常坚决的说，“试炼也好，父王的刁难也好。”
　　听到莱戈拉斯那样的口气，艾儿的勇气也忽然回来了，回望他，“好！”
　　“所以我说，这次不同了，是因为，”莱戈拉斯说着，伸手拉起艾儿的手轻抚上自己的左脸颊，象征之前那未成的见面礼，微微一笑，许诺般的道——
　　“这一次，我会在你身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1.至高挑战PartI

　　千百年后，晨光殿下用自身的血泪史告诉后人——传说都是骗人的！
　　传说里，一位英雄王子以伟力或惊人壮举的异象征服了他的对手，并因此显示出了无上的优越，最终获得了至高荣耀，奖励是——王国里最美的公主。
　　不过，在晨光的故事里，是一位女精灵以惊人壮举的异象征服了她的对手，并且最终击败英雄王子，获得了至高荣耀，奖励是——王国之主，森林国王本人。
　　“啊！！！！！！！”
　　艾儿从噩梦中惊醒。因为旁思杂念极少，她睡眠一直很好，也很少做噩梦。但是这一次在梦中的壮举终于把她吓醒。坐在床上发呆。
　　天色微明，月亮将落。月色如烟轻轻弥漫，静谧无比。她正在密林的房间里。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来她是准备进行森林国王的试炼，赢得泰尼魁提尔杯。
　　顿时也没心情睡了，干脆起来洗漱换衣，还是迷迷糊糊的出了房间，在石阶上跌了一跤，差点掉进下面的温泉池里。站在自己房门口等她的莱戈拉斯赶到，刚好来得及扶了她一把，让她免于水患。
　　艾儿站起怒道，“谁这么缺德在门外挖这么大池子，存心害人嘛！”
　　莱戈拉斯笑不可仰，“父王啊，他很喜欢泡温泉，他屋里也有一个呢。”
　　艾儿疑惑的望着出现及时的殿下，“他不会这么好心给我造个池子吧。”
　　“不会。”莱戈拉斯愉快的回答，“这是给我造的。”
　　“你大老远赶到这里来泡水？”
　　“我的房间就在这里啊。”莱戈拉斯更加轻快地回答。
　　艾儿看看莱戈拉斯背后，惊道，“我还以为那是哨所……”
　　莱戈拉斯笑道，“快走吧。今天还有好多事呢。”
　　“去哪里？”艾儿跟他去。
　　“跟我来就对了。”
　　艾儿用爱困的声音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每天都起这么早吗？”
　　莱戈拉斯问，“你刚刚做噩梦啦，梦见什么了？”
　　“……”以后她在屋里动静要小一点，否则都会被在下面站岗的莱戈拉斯听到。
　　两人远去后，有两个头从后面的老树根里露出来，一个塔瑞尔，一个杰拉德。
　　杰拉德道，“这么一大早，绿叶王子带晨光殿下做什么去？”
　　塔瑞尔道，“你在做什么？”
　　杰拉德反问，“队长你呢？”
　　犹豫了片刻，塔瑞尔道，“我奉王之命，来监视王子殿下啊。”
　　“我奉王子之命，来监视晨光殿下。”
　　两人对视片刻，“那，一起去吧！”
　　
　　刚下过雨，早晨森林的光线美妙的让人眩晕。
　　林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被阳光烤的干干的落叶。艾儿特别喜欢把脚踏上去的感觉，仿佛踩在软软的毯子上。一年之中的第一批蝴蝶和迁徙的柳莺在她头顶飞舞，停歇在一棵山胡桃树的树干上。温暖的阳光把小动物们纷纷从树皮后，洞穴里的冬休场所唤醒。地上的野花利用树木的惰性，在被树冠劫走的光能缝隙中，争先恐后的生长繁衍，对她散发着野性的美。
　　森林里焕发的生机似乎从四面八方向她涌了过来，把记忆中有关森林的那些晦暗都赶到角落去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最美好的——她把视线投向前方。
　　莱戈拉斯轻盈而矫健的走在她前面，背影从一团幽暗的亮光中挣脱出来，垂肩的金发也在树冠缝隙的光芒中一闪一闪。他虽然在任何地方都有极强的生存能力，可是一走进森林，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就像是整个人都焕发着光芒，这森林里的每一寸都像是他自己的身体一般熟悉自然。
　　哎，怎会很有这么好看的精灵呢？连走路背影都很好看。
　　艾儿很少这样没有心事的只是注视着他，不由在后面看到发怔。
　　莱戈拉斯刚要回头说什么，冷不防撞上了一双极美的迷蒙水眸，望着他发呆。
　　“你在看什么？”
　　“没。”视线移开了。
　　莱戈拉斯也不追问，带她走到一棵硕大的菩提树下。树的枝条也有生气，根根垂入土中行成另外的枝干，覆盖面积极大，绿茵茵铺了一大片。
　　树下摆着一个圆形树桩做的桌子和两个树墩的椅子，菩提树枝上挂了一张羊皮卷，桌子上放着一大摞莎草纸的书卷还有几只鹅毛笔，旁边还放着几个小碗里面盛着娇鲜欲滴的新鲜水果和木桶清水。
　　这，这怎么好像要上课的场面呢？
　　“这里的条件，不比你见过的瑞文戴尔还有艾辛格的图书馆。”莱戈拉斯的神情有些腼腆，生怕她会嫌弃。
　　没有精雕细刻的石柱和殿堂，没有大师级的精美雕塑，这里有一种朴素原生的美，大自然便是最好的建筑师。艾儿的手正爱不释手摸了摸那棵极大的菩提树枝条，又拂过打磨光滑，没有一根木刺的木桩，听到他这么说，扑通坐了下来，笑眯眯得托腮道，“哪有，很好啊！”
　　莱戈拉斯不由微微一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教练。比赛会在一个月以后正式开始。我们的目标是要在一年之内，让你夺得泰尼魁提尔杯。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有我在，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虽然很霸气，但这句话从上届冠军口里吐出，就格外让人信服。
　　艾儿也正色，点了点头。
　　“你必须要严格听从我的指令和教导。我要求很高的。”莱戈拉斯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艾儿点点头。
　　“要回答，是。”
　　“哦，是。”
　　“好，先吃早饭。时间有限，马上开始上课。”
　　艾儿拿起旁边一颗无花果，“是。”
　　“我们今天必须懂得泰杯到底是什么，要比什么项目，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赢。”
　　“是。”
　　“然后，就要开始针对性训练了。”
　　“是。”
　　“你刚刚是不是看我看到发呆了。”
　　“是……啊，不，”艾儿嗔了莱戈拉斯一眼，老拐她。
　　莱戈拉斯窃笑不已，然后，拿起树枝做教棍，指着树上挂着的羊皮卷，收起戏谑开始上课。
　　泰尼魁提尔杯是考验战士智力，体力和作战能力等综合素质的竞赛。分三个大项，对抗性单项，非对抗性单项以及任务型项目。
　　对抗性就是必须胜出对手才能晋级的项目，比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搏斗或格斗技巧，包含徒手格斗和器械格斗，且不能使用咒术。徒手格斗不能使用任何道具，而器械则要分别有枪，棍，刀，长剑，短剑，鞭等项目。
　　非对抗性则是要在规定时间内，获得更好成绩。竞速，竞高，竞强等，比如跑步，游泳，跳高，举重等。
　　而射手技能是精灵们最重视的作战能力，分静态目标和动态目标两种。
　　每个项目都是积分制，如果优胜则多积分，失败则不计分，最后算总成绩。当然，对于有些难度很大或者是传统保留项目，则积分比重会高于其他项目。因为假设一个战士靠各种旁门左道手段在各种的非传统项目拿到优胜，这样捧杯也很难服众。
　　所有这些项目将在一年内比完。其中要经过一年四季，以及森林，冰川，草原，湖泊等各种不同地形。因为时间长项目多，所以每个战士也要根据自己的能力进行战略和战术调整，这也是一种头脑竞赛的过程。
　　而综合任务则是在某个季度结束后有一场由赛会委员会制定的一个任务目标，所有参赛战士将一同竞争。题目千奇百怪，有的考验生存能力，有的是作战能力，但通常都会考验到战士方方面面的综合能力。可以组队一起实现任务，但最后只有一个优胜者。每季度的任务最讲究综合生存和实战技能，因而得分比重极高，就算在单项中失利，如果在任务项目中表现突出也可以扭转局面。
　　一说起打架作战，莱戈拉斯露出学霸的表情，滔滔不绝。艾儿则听到第三句就想打瞌睡。
　　“好奇怪。在瑞文戴尔，不管拿起什么书，你看三秒钟就会睡着。说起这个就这么精神。”艾儿嘀咕。
　　莱戈拉斯的教棍在手里敲了敲，“发言要先举手。还有，不准嘲笑你的教练。”
　　好学生艾儿立刻举手！
　　“说。”老师首肯。
　　“我可以喝口水吗？”
　　“不行。”
　　“为什么？”学生抗议老师的不人道。
　　“你刚刚已经喝过三次了！”老师立刻拆穿学生摸鱼的真实目的。
　　好不容易介绍完泰尼魁提尔杯的赛制。艾儿以为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没想到莱戈拉斯又开始介绍参赛对手还有比赛地形。
　　艾儿又举手了，“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知道对方弱点，才可以战胜对手。”莱戈拉斯没好气的解释。
　　嗄，好像在哪里听过？
　　接着，莱戈拉斯在树桩桌上的展开一块白纸，用羽毛笔画了五芒星形状。
　　在五芒星最上的尖端写下深渊精灵，然后在右侧尖端写下中土精灵，右下角写下凡雅精灵，左下角写下海洋精灵和雪精灵，最左侧写下木精灵。
　　深渊精灵多是紫发深瞳。擅用火和锤，崇拜奥力，在夏季与炎热气候里非常活跃。
　　中土精灵多红发，擅长孕育雅凡娜之物，拥有生长力量。
　　凡雅精灵是金发，司气与风，擅高等咒术，崇拜曼威与瓦尔妲。
　　海洋精灵银发，是乌欧牟的使徒，可以控制一切水。喜欢湿地与海洋环境。
　　雪精灵是海洋精灵的派生，个性浪漫，是梦境主宰伊尔牟的崇拜者。
　　木精灵是棕发，即是西尔凡精灵。擅长在森林以及春季作战。
　　图形一画出来，艾儿能稍微精神点了。
　　“曾经一度，泰尼魁提尔杯一直掌握在高等精灵手中。但后来中土种族演变，逐渐强盛，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弱点，也有克制另一种族的制胜法宝或被制约的劣势，没有哪一族能站在至高顶点，所有种族达到一种相互制约的动态平衡。第三纪元开始，只要训练得当，诞生于中土的辛达精灵也能夺冠。”
　　艾儿点头。
　　莱戈拉斯笔中的红色箭头沿着左下角划到最顶端，连接起来，“看，虽然深渊精灵力量和技艺都很强。但擅长控制水的海洋精灵，就能克制擅长用火的深渊精灵。”
　　艾儿豁然开朗，举一反三，“那么，中土精灵可以克制司水的海洋精灵。凡雅精灵则能压制木精灵。”
　　点点头表示对她领悟力的嘉许，莱戈拉斯又说，“第二纪元新加入的人类战士，高大威猛，善骑术，技艺不够精巧，但是综合作战能力很强。在季度任务里，你要格外小心他们。”
　　“矮人呢？”
　　“力大但是不太动脑筋也不太灵活，而且也初次参赛。你只要在单项里当心他们的力量就好了。”莱戈拉斯又一阵见血。
　　接着，莱戈拉斯又在外面画了一个大圈。将五芒星的五个顶点连了起来。最上面，写了夏季，右边写了秋季，下面写了冬季，左边写了春季。
　　“你要了解哪些项目会在哪些季节里比，还有不同的比赛地形会有什么特点。你要知道森林和草原使用的弓箭会有什么不同。你要清楚在海洋与湖泊的游水有什么区别。你还要懂得在极地冰川，沼泽，沙漠等极端地形如何生存。嗯，还有很多，我以后慢慢教你。”
　　艾儿这时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了，“难怪你对各个地形的知识都很通晓，视野范围也很广。”
　　莱戈拉斯微微扬唇，“当初我准备泰尼魁提尔杯赛时，也去了不少地方，花了不少时间呢。”
　　艾儿叹气，“这不能让我心里好过一点。”
　　莱戈拉斯双手撑在桌上，“每一个种族也有孕育繁盛的季节和擅长作战的地形。你知道哪个种族在哪些地形占优势，讲究策略避开强手。你不可能擅长所有项目，你也不可能在每个项目都赢。”
　　“哦，……这样也可以捧杯？”
　　“当然，因为泰尼魁提尔考验的是综合能力。你所要做的，极大发挥优势，尽可能在优势项目里拿到高分，而劣势项目不要垫底。并且在一些徒手格斗和射箭等传统项目里，成绩也要中上。还有，在综合项目里就算不能夺冠，也有表现突出，尤其要给考官们留下深刻印象……”
　　森林里的光线好温暖，鸟语花香，莱戈拉斯的声音好好听……听得她眼皮直打架。昨晚又没睡好。
　　“喂，你有没有在听？！”老师的怒吼响起。
　　一对一授课都能睡着！绿叶老师为这个摸鱼学生耐心全失。
　　艾儿撑起眼皮，手一伸，往木桩桌上一趴，可怜兮兮把脑袋往手上一搁。
　　“我完蛋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1.至高挑战PartII

　　艾儿往木桩桌上一趴，可怜兮兮把脑袋往叠放的手上一搁，“我完蛋了！”
　　“啊，怎么啦？”他才完蛋了，一看她沮丧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实在，太难了。”她嘴唇微微一翘。
　　“这是精灵界的至高挑战！容易的话，谁都能夺冠了。”上届冠军说起这话的时候还得意洋洋，“你要先找到你擅长的项目啊。”
　　“我发现你说的那些，统统都不是我擅长的。嗯，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种出了颗萝卜，结果发现人家喜欢的是白菜。”一团低气压在她头上盘旋不去。
　　真是一点也不娴雅的比喻，为什么不用点鲜花绿草呢？莱戈拉斯笑了，笑的好温柔，“谁说的，我就很喜欢萝卜。”
　　艾儿嘟着嘴道，“你才不会喜欢萝卜。”
　　莱戈拉斯决定不在萝卜白菜的话题上继续打转，“那说说看，你擅长什么？”
　　“我擅长的东西啊，全都用不上……”脑袋搁在桌子上，嘴唇开合，“就像所有的技能点都加错了地方。”
　　莱戈拉斯又笑了。他喜欢她自信的样子，也爱看她害羞的表情，而此刻觉得她耍赖的模样也好可爱。
　　“唉，就好像，就好像你父王是专门针对我的弱点设计了这个试炼！”艾儿丧气的道，“所以，我怎么可能通过嘛！”
　　莱戈拉斯一听，突然眸光闪动，想要开口解释，想了想还是放弃，“你想多了。”
　　他丢下笔，走到她面前，也学她把手叠放在木桩桌上，然后脑袋搁在手上，和她脸对脸，“那怎么办？”
　　他居然跟她一起耍赖，趴在桌上互相对望，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太阳高高升起了，但强烈的光芒被大大的榕树树冠限制住了，被缩减在一个狭小范围内，森林让光线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在浓密的树冠下，几乎看不见纯蓝的天幕。
　　她抬起眼眸，近在咫尺莱戈拉斯的白皙脸孔轮廓分明，光线穿过他挺直的鼻梁和两排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渲染出让人眩晕的阴影。
　　她垂下视线，撇了撇嘴，一开一合，“我没救了，不想比赛了。”
　　她整张脸孔好漂亮，白皙的皮肤在红光、紫光、蓝光和橙光混合出的数十种色调中，漾出让人陶醉的肌光。
　　艾儿这样跟他耍赖使性子，莱戈拉斯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相反，这说明她开始信任他依赖他了。
　　“好吧，”莱戈拉斯一脸正色，“那就不要试炼了，跟我一起逃吧。”
　　静了片刻，艾儿噗的喷了出来。
　　她还等着学霸兼教练劝她好好学习专心考试呢。这什么馊主意啊！她抬起头，笑着抓起笔丢过去，“身为上届冠军和主办方，你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我这就是对你负责呀！”莱戈拉斯也直起腰笑道。
　　“我跑就算了，你干嘛也跑啊？”
　　“我答应父王监督你啊，你跑了父王一定为难我，所以干脆我们一起跑。”
　　“才不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这听起来，好像，好像他们要一起，一起……
　　艾儿的脸蛋又微微热了。
　　结果在大菩提树后面偷听的杰拉德和塔瑞尔可是惊的不知所措。
　　莱戈拉斯王子拐了晨光殿下出逃，这可是精灵界的耸动新闻。
　　塔瑞尔挣扎了很久是继续监听呢，还是回去禀报这个劲爆的消息。
　　“你不要跟我逃，就只好继续比赛了。”莱戈拉斯收拾起桌上的纸，“你之前经历的试炼和学到的东西，真的都用不上？”
　　“生存试炼里我最擅长隐藏和逃跑！”
　　“我一点也不怀疑啊，就在这里，你还从上届冠军手里逃掉呢。”莱戈拉斯扬眉看她。
　　一不小心就被揶揄到了。不过说起那时密林追击的事，时过境迁，不知怎么，现在心头竟然会涌起一阵甜意，“睿智试炼里我倒是练会了制造一堆没用的东西，使用不能再这里用的咒术，还有跟动植物对话。请问哪一样能帮我赢的泰杯？”
　　莱戈拉斯答，“不要小看这些技能，或许哪一样可能用得上。”
　　艾儿又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学过正面迎敌啊！”
　　所以我才想让你学会啊。莱戈拉斯心里道，随即耐心的启发她，“好吧，当你面对一个特别复杂困难的问题会怎么样？”
　　艾儿直起身子，看着那些比赛项目和规则，“我会先把难题拆分，然后分析我的优势，再逐个击破。”
　　“就这么办！”莱戈拉斯拿起纸笔放在她面前，“试试看？”
　　艾儿吸了口气，排除杂念，认真地开始考虑了，在纸上涂涂画画。“非对抗性项目里的力量型我不擅长，不过竞速和游泳是没有问题。”她将那些项目一条条划过去，“射箭应该也尚可，比不过光明精灵就是了。”
　　“也要当心西尔凡精灵的弓技。”莱戈拉斯在旁补充。
　　艾儿点头，“对抗性的格斗项目，我基本都不擅长。”
　　莱戈拉斯一脸早就预料道，“不要紧，马上就开始训练。”
　　艾儿侧过头，“各类地形我以前也都去过，倒没有特别不擅长作战的地方。”
　　莱戈拉斯微微一笑。
　　她眼睛开始发亮了，“综合任务嘛，我就更有信心了。毕竟我的生存试炼也不是白做的。”
　　她在纸上一条条画好，“你看？”颇期待的看着他。
　　“很好。”莱戈拉斯扫视了一下，然后把墙上的挂着的羊皮卷展开，“这是我做的，你看看，是不是很类似？”
　　他其实早就已经都考虑过了，可是他不愿意剥夺她思考的机会，那样并不有利于她的修炼。他希望她依靠她，却不希望她变成一个事事依赖他的废物。
　　艾儿起身，走了过去，仔细的看着那羊皮纸，不由低低的抽了一口气。
　　他已将比赛项目还有地形特点，还有她的优势劣势一条条都分析得清清楚楚。她哪些弱点可以改进，哪些项目该怎么开始着手训练，连每天的日程都规划的很清楚。
　　她看了好久，一言不发。
　　“怎么样？”莱戈拉斯双眸亮晶晶的问。
　　“为什么？”她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莱戈拉斯不解的扬扬眉。
　　“我得知这个试炼也是昨天晚上而已，才这么几个小时，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出这样详细的计划。嗯，连我的经历和优势缺点你都一清二楚。”
　　莱戈拉斯垂下眼睛，他当然知道她的优点和劣势。《晨光传》他都已经全认真看过了。
　　杰拉德看莱戈拉斯不解释，忍不住在旁边声援，“殿下当然不是刚刚做好的，实际上他在知道您要来试炼就开始准备了。”
　　艾儿霍然回头望着大树背后的木精灵，轻轻的问，“准备？”
　　“是啊。”杰拉德看不过去莱戈拉斯做了那么多事，而晨光殿下始终不知道，急忙解释，“我想陛下让你参加比赛绝不是临时起意。因为您一回港口，爱隆王就修书给我们陛下，说您要来进行试炼。当时陛下还征求过殿下的意见。是殿下建议陛下不要手下留情，这样不能凸显王的意志。而且殿下告诉了陛下，您之前进行过什么样的试炼。所以，陛下很清楚你的弱点会是什么……”
　　“杰拉德！”莱戈拉斯喝了一句。
　　但是已经来不及。
　　这样呵。
　　艾儿闭了闭双眼。一进密林，一见到他，她的脑子都不动了。但是杰拉德一提，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从杰拉德最开始在瑞文戴尔等她，原来从那时起，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都是精心安排的。为什么本来出差的他竟然也会在宫中，为什么那些礼物都不能收买瑟兰督伊，为什么森林之王的试炼这样针对她的弱点，全部都有了解答。
　　——呵，从头至尾，她都在被这父子俩耍着玩吗？
　　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办法了，莱戈拉斯朝她走过来，“Elbereth，听我说，我会解释给你听。但现在，我只要你相信我，照我的方法来。”
　　艾儿退开了几步，垂头不说话。在刚刚得知这样一个消息，就是他让自己深陷这样一个窘境，让她怎么相信他？跟别提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不是你想的那样。”莱戈拉斯有些慌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艾儿抬头道，静静的问，“你要怎么解释，嗯？你会告诉我，我要来试炼的事，瑟兰督伊陛下事先并不知情？”
　　她这样的安静让他很不安，但莱戈拉斯无法否认。
　　“你会解释，关于我的试炼题目，瑟兰督伊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
　　他闭了闭眸，还是无法否认。
　　“还是，你没有向他说明过我之前经历的试炼，让他不要手下留情？”
　　他没有办法开口。
　　艾儿微微皱眉，“所以，当瑟兰督伊王问我来做什么，还有后面那些言辞交锋，他其实就是在耍我？”
　　莱戈拉斯还是没法否认，因为父王的确是有点戏耍的态度。
　　“身为上届的冠军，你很了解泰尼魁提尔杯比赛，你也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试炼，你当然了解我从来没曾正面迎敌过。所以，这场试炼安排的如此巧妙，结果就是你们森林国王无尚的意志得到极大体现，而渺小的我怎样也无法通过试炼！”
　　说到试炼失败，不由得想起萨鲁曼的考核，因为那次经历太惨痛，所以艾儿的眼中又涌起伤痛。
　　“实际上……”莱戈拉斯道。这种情况下，解释的越多错的越厉害。
　　“为什么？”艾儿压抑着怒气，“我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她垂下眼，想了想，吸了口气，“真的是为了显示森林国王的意志有多么强大，为了密林的面子，所以才这么折磨我？还是，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原谅我！”
　　“不……”不知道从何说起，莱戈拉斯闭了闭眼眸。梅隆树下和泪雨瀑布时她的感受，他竟然能体会到了。
　　艾儿不再说话，抬脚离去。莱戈拉斯刚要追过去。前面的她突然一回身，一道闪光，莱戈拉斯连忙一偏头，一把雪亮的贡多林匕首插在他耳旁的树上，他要闪慢点脑袋就会多个窟窿了。
　　帅气投匕首的姿势维持了一会儿，艾儿手臂这才放下，脸上已经没有受伤或难过的表情，冷冰冰的一字字的道，“莱戈拉斯，我们扯平了！”说完，转身离去。
　　“Elb……”“别跟我说话！！”怒喝声从远处传来。
　　从西边回来的她似乎脾气比以前大了。
　　莱戈拉斯突然反手伸向旁边，拔出匕首，用力挥了下去，旁边的土屑翻飞，地上出现好大一道深痕。
　　捅篓子的杰拉德从后面走过来，看看地上，看来王子殿下真的气的不轻，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您还没告诉她吗？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是我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是有用意。更不提之前做的那么多事……”
　　莱戈拉斯转而看着他，表情也很冷，“你说，她不跟着我，该怎么去比赛？”
　　“至少您不用担心她掷飞刀的项目了。”杰拉德赔笑。看看晨光殿下刚才回身一匕首掷的那叫一个利索，估计没几个精灵扔的比她准比她快。
　　莱戈拉斯看着艾儿的背影，然后回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殿下！您还不追去解释啊！”杰拉德看着两个人闹出这么大误会，还是他引起的，也有些着急了。
　　“不去！”莱戈拉斯怒火中烧的抛下一句。
　　他也生气了。为她做了那么多，各种精心的准备与安排，都没办法赢得她的信任，一点点误会就会完全将之摧毁。要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告诉她解释给她听，有什么意思？说明她一点也不懂他啊！
　　他想尽办法，左哄右哄，都不能让她乖乖的听话，呆在他身边，全心信赖他，被他保护。他也开始丧失耐心，一股怨气直冲脑门。
　　让你相信我依靠我，你不听！好，我们就试试，看你不听我的，不跟着我又怎么去比赛？
　　——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回来我身边求我的！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2.棍棒教育PartI

　　在罗瑞安复苏去生存训练前，艾儿为了适应精灵的身体，也有了一套锻炼方法。她现在开始沿袭那套办法。每天起来，先晨跑，下午游泳，晚上练习匕首等器械。
　　一大早艾儿起床的动静很轻微，不过她路过他门口的时候，他每天都知道。然后，他在自己窗前眺望出去，就能看见她一路跑出宫殿大门外的石桥，跑进红枫林，闪耀的长发在林子里一闪一闪的。
　　艾儿知道曾经有个人进过自己房间，是莱戈拉斯，因为有天回来她的匕首端端正正放在房内的桌上。
　　木精灵们都挺喜欢平易近人的晨光殿下，也同情她的遭遇——他们都深知陛下爱整人的恶趣味。总有人不断地跑来给她支招，送东西什么的，可是没人敢进她房间。毕竟，门外还有王子殿下的房间在那里站岗。虽然，他们现在都不说话了，但王子殿下的威慑地位他们谁也不敢轻易挑衅。
　　塔瑞尔是最积极提供帮助的一个。艾儿也问过她原因，就见她转过头，脸色阴沉的问。
　　“你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女精灵当过王国的首席战士吗？”
　　艾儿摇头。
　　“你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女精灵当过一族的至高精灵王吗？”
　　继续摇头。塔瑞尔的神情好吓人。
　　“你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女精灵捧过泰尼魁提尔杯吗？”
　　摇头还在继续。
　　“统统都没有！”塔瑞尔双拳紧握，“虽然男女精灵地位相同，但是一提到作战，女精灵的地位就始终输于男精灵。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大的功夫，努力了多久，才成为王的护卫队长吗？”
　　艾儿听到这里，猜到塔瑞尔曾经吃过的苦头，她当然知道那会有多么难。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
　　“而我的目标是——王国内的首席战士。所以，晨光，”她握着艾儿的手，“我支持你，你一定要加油捧杯，给那些男精灵看看！女精灵也不会输给他们的！”
　　呃，已经上升到种族群体荣誉的高度了，难怪塔瑞尔这么激动。不过同为女性，艾儿曾经也被狠狠鄙视过，顿时心有戚戚焉，用力点头，“好，塔瑞尔，我一定努力！”
　　“如果你这次夺冠，那就是史上第一位捧得泰杯的女精灵了！谁说女精只能在洞里相夫教子，被人保护？”塔瑞尔手指旁边一群木精灵，“哈哈，愚蠢的男精们，你们都等着被鄙视吧！！”
　　西尔凡男精们集体木化。
　　艾儿在旁边干笑两声。嗄，塔瑞尔，比赛还没开始，你就施展群嘲技能不太好吧？
　　身为大赛裁判之一的杰拉德因为自己害艾儿和莱戈拉斯决裂，所以很想找机会补偿。他经常从王国的藏书室里查阅泰尼魁提尔杯的资料，还在王子殿下那里偷看训练资料给艾儿看。不过塔瑞尔疑心莱戈拉斯其实早就知道，睁眼闭眼随他去了。
　　塔瑞尔也曾问过艾儿，为什么不跟着王子殿下训练。毕竟王国之中，能胜过殿下的，恐怕就只有陛下了。难道自尊胜过试炼吗？
　　这自然不仅仅关乎自尊。艾儿只是觉得不能再相信他了。这一次是这样惨烈，她都无法想象等待她的下一个坏消息会是什么。
　　木精灵护卫队们知道艾儿的器械格斗技能非常弱，就经常跟她一起训练。先从最基本的棍棒开始练起。棍是近身搏斗的无刃武器，攻击范围大于刀剑，但通常只能造成钝器伤和瘀伤，杀伤力要小，而且套路变化要少于鞭等软兵器，所以最适合初学者。
　　王子殿下偶尔也来看看，不过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这一天，杰拉德看到泰尼魁提尔杯有一个特别规定：如果在外围挑战赛里，某个参赛选手能够一次连赢十位对手，就可以直接晋级半决赛。杰拉德顿时激动，他们可以试试这样，如果成功，艾儿就能直接晋级，减少风险。
　　这天下午，他们就选择在森林的一块开阔地进行外围挑战赛。
　　跟人类多用奴隶的决斗不同，参加泰杯的都是精灵族里声誉很高的战士，人类的角斗场大多都是一块圆形歌剧院演化而来的斗兽场，观看者都是居高临下。而精灵的格斗场则一座高台，旁观者需仰望。
　　比单项预赛的时候，为了避免恶意攻击，很多刀剑都换成不开刃的道具，裁判会记点记分。被击中有效部位得一分，被关键性或技术性击倒得二分，累积得十分则获胜，而被击落高台则比赛直接结束。一回合定胜负。
　　木精灵们在那边排开，杰拉德是裁判。而塔瑞尔则是艾儿这方的教练。
　　刚开始几场搏斗，艾儿打的非常辛苦。
　　但塔瑞尔随即发现艾儿学的很快，她根本就是个实战型的选手，甚至在不断格斗中还能学习提升，更能将上一个对手的优点马上学习掌握，融于与下一个对手的作战中。她生平只见过一位精灵有这样超强的学习能力……
　　旁边西尔凡精灵一阵轻微骚动。
　　塔瑞尔转过头，果然看见莱戈拉斯就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双臂抱起，面色平静的观战。
　　饶是如此，让艾儿这种基础去打这种挑战赛还是很辛苦。她不断被击中，又不断站起来。所有人都盯着她，以为她下一句话就是放弃，就见她开口，淡淡说句「再来」，又摆好架势。扎起的头发沾满了汗水，额前两缕垂下来，明明很疲惫却不肯丢下棍棒。
　　塔瑞尔先是不忍，对杰拉德道，“我们是不是要求太高？让他们手下留情一点吧？”她其实是说给莱戈拉斯听的。
　　“「愚蠢的男精们」可以手下留情。”身为裁判、顺便揶揄塔瑞尔的杰拉德倒是很客观，“但正式比赛中，可没人会手下留情。”
　　莱戈拉斯静静旁观比赛。不过，每当艾儿被击中，他就会神色紧张，如果她错过了极佳攻击时机，他也会眉头一紧。当然，如果艾儿赢了，他神情放松。
　　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塔瑞尔看莱戈拉斯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关切晨光了。偏偏就是不说出来。
　　塔瑞尔身为王国的护卫队长，在一群精灵里作战能力极其突出，她也清楚每个精灵们的作战方式和弱点，于是悄悄在旁边给艾儿支招，“注意力集中。他挥棍力道很大，但手腕不够灵活。”
　　艾儿一听就懂，利用自己身法灵活，趁对手挥棍冲来时，突然往旁边避让，左手抓起木棍，右手一棍击中手腕关节的脆弱部位，导致对方手中棍棒落地。艾儿立刻棍棒上抬，指着对方咽喉。
　　莱戈拉斯眸光一亮，这一招，他在密林被她用弓指着的时候用过。她学的好快。
　　杰拉德点头道，“得分有效。”竖起两根指头往下一拉，证明记两分。有时如果利用战术巧妙，赢的裁判赞赏，则有可能多加分以示赞许。
　　如此赢得十分，下一个对手上来。
　　塔瑞尔悄悄说，“他上肢功夫很稳健，不过下盘不太扎实。”
　　对手一上来把一个棍子耍的虎虎生风，艾儿居然掉头就跑。下面看台传来笑声。就见她一直跑到赛台边缘，突然急停蹲下，避开上面的攻击，回身扫落他的双腿，对方摔倒，收势不及，直接扑到台子外面， 比赛结束。
　　果然擅长逃跑，而且擅用自己的优势，尤其面对强大对手。就像在多尔哥多利用绳索。莱戈拉斯不由微微笑。艾儿并非完全没有优势，她是个聪明的战术性选手，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她先天的体能弱点。只要好好训练，也是位极强的竞争者也说不定。
　　下一个。塔瑞尔道，“他刚生小精灵。”
　　“什么？”艾儿没听懂。
　　“你想他晚上能睡好吗？”
　　艾儿笑了。在某一回合，她一棍敲在后颈动脉上，导致对方眩晕数秒，被抬下。
　　男精灵们终于发现是塔瑞尔暴露他们的弱点。
　　“这违反规则吗？”木精灵窃窃私语。
　　就见杰拉德摇摇头，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当然不违反。莱戈拉斯心想。就算有人背后指导，但上场的只是艾儿就没关系。赢的泰杯不仅是个人荣耀，也是种族的整体荣耀，所以，每个参赛者背后可以有一个专家智囊团。之前他比赛的时候，老谋深算的父王可是在背后鼎力支持。
　　看着木精灵们垂头丧气，莱戈拉斯突然一笑，神色极其高傲，“你们都是王国护卫队的战士，对方不过是个才学了几天的女精灵，不要在这里给我一脸丧气！”
　　这话顿时激起一帮男精灵的斗志，个个都只差没嗷嗷叫了。
　　塔瑞尔暗叹了一口气。王子殿下不愧是最强的战士啊。只一句话，就这些西尔凡精灵们表情全变了。
　　对手越来越强，艾儿赢得越来越艰难。
　　连杰拉德也受不了了，“要不要放弃啊，挑战赛还是比较难啊。”
　　他是对艾儿说的，就见她摇摇头，半天没有说出话，双手扶膝，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再来！”
　　还来？塔瑞尔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艾儿的手腕微微发抖，握了握手中的棍棒，放开，甩了甩，再度握紧。她身上多处被击中，浑身每一处骨头肌肉都开始酸痛，都在向她抗议。她低低的道，“或许很多人会说我太弱小，太别扭，可从没有人说我是半途而废者！”
　　塔瑞尔浅浅一笑，用布帮她擦拭汗水，“好。那就继续吧。集中注意力！”
　　莱戈拉斯在旁边看着，还是不发一言。
　　下一个对手上台。塔瑞尔继续轻声道，“他么，力量大，技巧好，速度快，很强，你根本赢不了。可惜，昨夜喝多了。”
　　艾儿轻轻一笑。这次对手很厉害，她非常耐心的绕着他走，以灵活的身法，到处挪腾，耀花了对方的眼睛，打几下就跑，对方恼火的追上来，她就四处游走，等对方疲劳时，就又赶上去打。啪啪啪啪四下，前心后背及双肩，全部击中，得分有效。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靠记点赢了第九场。
　　连木精灵们都为她的战术鼓掌叫好。
　　“下一个！”她抬头，笑的好灿烂。
　　最后一人了，赢了的话，她可以直接晋级复赛。
　　一个西尔凡精灵刚准备起身，突然被伸出来的一只手臂拦住。
　　再看，木精灵们都吓了一跳，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拿着棍子走上台来的，却是王子殿下莱戈拉斯本人。
　　“殿下！”塔瑞尔先是惊呼。艾儿怎么可能赢他呢？这分明就是不让她好过啊。
　　莱戈拉斯一步步走上高台，然后站在台子对面一角，面目俊朗，站姿随意，但气魄惊人。
　　艾儿一看他上来，顿觉一盆冷水从上浇下。
　　木精灵们议论纷纷，上一届冠军不是不能参赛吗？
　　塔瑞尔望向杰拉德，这时候只能求助规则了。
　　杰拉德回身摇头道，“外围赛不是正式比赛，所以殿下也可以参加的。”但是通常往届冠军都自持身份，不会来参赛的。他就是来搅局的。
　　塔瑞尔神色又失望又担忧。
　　艾儿默默的看着他，没说话，也没行礼。
　　莱戈拉斯知道她太倔强。倔强到不肯开口询问究竟怎么回事，也不肯哭闹，更不肯朝他低头。可是她如果用这个水准去比赛，绝对是找死！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跟着他有好处，但是她就是不听他。但是她的傲气，却更挑动起他的征服欲了。
　　他在逼她，逼她回头求他。艾儿自然知道。可是她讨厌那种感觉，那种小命捏在别人手上，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法相信他，又怎么能听他的呢？她是不可能赢莱戈拉斯的，可是，她又不想认输，乖乖听从他的安排。
　　塔瑞尔在她耳旁悄声道，“殿下的弱点……”
　　艾儿转头期待的看着她。
　　塔瑞尔想了又想道，“殿下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什么弱点。”
　　艾儿顿时气馁。
　　“反正，你小心就是了。”塔瑞尔说着拍了她一下，露出你早死早超生的神情，退了下来。
　　莱戈拉斯太强，跟她的实力差距也太大，任何战术安排都没用。
　　这是什么情况？杰拉德战战兢兢过来探视情况，但是由于莱戈拉斯神情平静而艾儿表情很僵硬。所以，他自己也差点吓到结巴，问莱戈拉斯是否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其实心里希望他改变主意。
　　棍子在莱戈拉斯掌心和手背一转，就仿佛黏在他手上那么自如，让人眼花缭乱，跟着他抛起接住另一端，又拨回来，随意舞动的姿态都很帅气，只看他拿棍的姿势，就知道跟她之前对战的那些对手完全无法相比。
　　他看也没看艾儿，突然开口，“除非赢我，否则就要按照我的方法来。”说完，他向杰拉德轻点了下头。表示比赛可以开始，选手比裁判还要拽！
　　木精灵发出惋惜的声音。除非费诺复生，宝钻重铸，艾儿是没可能赢的了莱戈拉斯。
　　杰拉德却胆战心惊，莱戈拉斯就算赢了艾儿，想必心情也不会好，接下来，他们都是炮灰。
　　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倔强，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她太任性，也不是不曾受伤或流泪，她只是不懂放弃。视线从同情的木精灵们，不忍的塔瑞尔，为难的杰拉德，一直望到莱戈拉斯。正面对战，无论言辞还是什么，她从没赢过他，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她该怎么办？——是硬打，然后输的很惨？还是干脆放下自尊认输，乖乖听从他的摆布。
　　莱戈拉斯好整以暇等她回答。
　　艾儿又垂下头，一言不发。
　　杰拉德哭丧着脸看向艾儿，问她准备好了吗？
　　艾儿道，“我弃权！”
　　说完，摔了棍子，转身离去，丢下全场哗然。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2.棍棒教育PartII

　　放弃，原来是件这么有趣的事情啊。
　　谁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吧？看到一众木精灵集体石化，塔瑞尔眼睛脱窗，杰拉德下巴落地，特别她临走前，扫到一向精明神武的莱戈拉斯也在发呆时，更觉得好笑。
　　早知道放弃这么好玩，她应该早就这么做了。
　　趴在房间里靠窗的桌子上看着窗外，笑着笑着，忍了好久的泪终于掉下来。
　　说什么这次还有他，说什么要她相信他依赖他。
　　骗人！骗人！骗人！！他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他就是让她更难过嘛！
　　所以她才不要相信别人，相信以后失望，会更伤心。
　　房间的装饰乏善可陈，不过她喜欢这样，多余的东西总会转移她的注意力。而窗口的瓶子养了一株不知名的小野花。就像她自己，无名却又有旺盛的生命力。翻动着平常能让她安定下来的诗集和书也没用。她该怎么办？
　　每次都是哭完擦干眼泪继续努力，她知道一味倔强不能给她带来好处，比如现在，靠自己根本没办法赢的，但如塔瑞尔所说，整个王国，没有能赢过王子的，除非……
　　她直起身子。对呀，她怎么忘了，这里明明还有精灵能胜过莱戈拉斯。只是……
　　
　　夜幕降临，木精灵们都围坐在一个很大的餐厅里的长桌旁用晚餐。除非特别庆典或者晚会，通常国王瑟兰督伊总是自己躲起来吃自己的。不过王子殿下非常平易近人，如果没有王特别传唤，他都是跟着木精灵同桌吃饭。
　　不知怎么，莱戈拉斯的思绪一直围着艾儿打转，都无法专注他平时喜欢的事情。
　　他真的气到她了，连那个最骄傲的姑娘，都会放弃。但是他已经没招了。劝她，她不肯；哄她，她不听；逼她，她跑掉；告诉她真相吧，上一次他回答了一句实话，她梗了一千年；平时都卓有成效的战术对于她都没用，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正在此刻，旁边坐下一个精灵，正是塔瑞尔，她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艾儿殿下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其实很关心她吧。”
　　“有什么用。”莱戈拉斯平时站立姿态都保持极高的警惕，但此刻坐姿随意，“她不听我的。”
　　塔瑞尔笑了，尽管她知道莱戈拉斯战力很强，可是在她眼中，总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她还要操心保护的王子。“我猜你是想锻炼她吧，之前故意要对战她，也是让她知道泰尼魁提尔杯不是游戏。”
　　“你看，你都知道我的想法。”而她都不懂，真是气煞他了。
　　“旁观者清。”塔瑞尔倒不意外，“我们毕竟认识千年，又没利害冲突误会什么的。”
　　莱戈拉斯不说话。
　　“从女性角度，我倒是很理解她。她恐怕以为你想整死她。”塔瑞尔提醒，“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莱戈拉斯反问。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她又不会读心术！”
　　“她可以问我啊？”之前当人类的时候，还知道问他，现在却不问了。
　　塔瑞尔差点仰天长叹了。这个战力最强，感情低能的王子啊。她扬声问旁边，“喂，你们男精灵是不是婚前都很迟钝？”
　　同桌的护卫队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我的未婚妻说我以前迟钝的让她想哭。”
　　“我的妻子说我要几百年才能脱离打猎游戏，再过几百年才知道努力工作，千年之后才能懂得顾家。”
　　“所以我才喜欢成熟的男人啊。”塔瑞尔感慨。周围的男精一个比一个幼稚，跟他们混在一起数千年了，毫无意外，让她这个独立坚强的女性怎么办？
　　他们说的热闹，莱戈拉斯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弃权？他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像什么放弃啊，无奈啊这类词，他那西尔凡方言字典，辛达林字典，已有长足进步的通用语字典，还有稀少可怜的昆雅字典里统统没有收录过这个词。
　　长这么大，从来都意气风发，要什么有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无奈，什么叫放弃。但她转身时的表情简直折磨他的心脏。听说瑞文戴尔精灵说，她上次试炼失败后失踪了好久，还是金花领主亲自出马带回来的，找到她时，她完全没有自我意识，跟个不会思考漂亮娃娃似的。好像上次在白色山脉像个游魂一样飘荡也是如此。
　　莱戈拉斯越想越越不安，他的药是不是下狠了？这个死心眼的傻姑娘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干蠢事？
　　这时，他突然想起用餐时没看见艾儿，不由得问旁边，“看见晨光殿下了吗？”
　　“她从训练场走了以后就没看到了。”杰拉德回答。今天的晚餐格外好吃啊。
　　莱戈拉斯眉毛微皱，起身又问众木精灵，“你们谁看见晨光殿下了吗？”
　　餐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看到王子殿下脸色凝重，都不敢随便造次。过了一会儿，有人小声道，“好像，看见她独自往东部去了。”
　　莱戈拉斯轰的一声，血涌向头部。
　　虽然南部多尔哥多已经平定，东部的大蜘蛛也清理了，可是日落之后还是有危险的。
　　他立刻起身，不顾瑟兰督伊天黑后不能随便出宫的禁令，发现光阴还在马房里，就骑上光阴一路跑去。
　　这时候，他心里的担忧和恐惧达到顶点。得知她要去艾辛格的那种担忧涌上心头，想起了凯勒布里安夫人的事，更是让他手都有些发抖。
　　——艾儿，别这样对我，千万不要出事啊。
　　密林东部的云杉林依山势起伏排列，层层叠叠，密密匝匝。根根高达五六十米，胸径一米，树皮浅褐色，裂成不规则的鳞片状。树干少节而通直，叶辐射伸展，生长旺盛。风吹过，仿佛无数绿色的琴键，奏出山泉跌宕的声音。远远望去，给人一片浓郁、浩瀚、挺拔而伟岸之感。
　　平时，他很喜欢在这片林地散步，爬上高山远眺。森林排列有序，疏密有致，枝叶绝不张扬，但一律收束，窄长的树冠，仿佛天赐的华盖，他在树下遥望，就觉得胸襟开阔。
　　此刻，他心中一动，这里从前有黑寡妇王巢穴，而且距离上一次艾儿逃出他追猎的悬崖不远，该不会……？
　　他四下一望，那山巅最高处，一个凸起的巨大尖石上，有个缩起的小球身影。
　　——果然是她。
　　艾儿抱膝坐在石头上，埋首在腿上，一动不动。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损伤，他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下了。
　　他猜这是她受到挫折、走投无路时的惯常姿态。她被萨鲁曼摆了一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知道她现在不愿意被打扰，可是让他看到，绝不会放任她独自承受。
　　轻轻吐了一口气，他走上前，脚下只有一些腐叶和薄土，树木的根须都扎进了冷硬的岩壁，唤她，“Elbereth！”其实，真的很想唤她艾儿。
　　“你走开！”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很好，会生气说明她没事。
　　“不。”他不会轻易接受拒绝，“这里晚上很危险，别一个人呆着，跟我回去。”
　　艾儿霍然抬起头，神色很冷，眼眶微红，但是她脸上却没有泪，“说的好像你在乎！”“我当然在乎了。”莱戈拉斯立刻接口。
　　她没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正当莱戈拉斯以为她会听话跟他走时，她突然跳起来窜进林子，速度惊人的快，转眼间就没影了。
　　——可恶！
　　愣了几秒，最优雅娴静的精灵王子也忍不住在心里飙脏话了。
　　只不过迟疑了数秒，他也拔腿追去，光阴也丢在一边不管了。
　　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的，但是，她逃得掉吗？她以为他是谁啊？为什么就是一再怀疑上一届泰尼魁提尔杯的冠军得主的实力呢？
　　唰唰两道光影从整齐划一的云杉林里闪过。
　　这次追逐跟上次不同，因为莱戈拉斯不担心陷阱，就算她行动极快，又占了先机，但是也始终没将他抛下。
　　一追一逃，来到了密林东口。双脚啪啪的踩入清浅的河水，艾儿来到一个悬崖旁边，河水在月色下闪烁着清亮的光芒。杉树在峭壁两旁密集的排开，如巨大银盘般的月亮在对面山头闪耀。
　　她环顾，这地方好熟悉，场景就像六百年前，被他追逐的那个夜晚。
　　“别动！”莱戈拉斯的声音果然从背后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弓弦绷紧的声音。
　　真是一点没变啊，站在悬崖边的艾儿闭了闭双眸，轻轻一笑，“如果我不呢？”
　　那稚嫩又霸气的声音传来，“那就就别怪我了。”
　　呵，上一次她跑得掉，这一次也一样可以！
　　艾儿突然回身拔出匕首，随即莱戈拉斯一箭射来，她用匕首当的一声挡掉箭，手腕居然被震得有些麻，匕首也脱手了。啊，他的力道比从前还大。随即她左手的绳索抛出。
　　但莱戈拉斯早就见识过她的这些招数，也有所准备，右手一扬，让绳索缠上手腕。莱戈拉斯自信无比的一笑，“上一次我没有抓到你。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说着，抓住绳索一扯。
　　艾儿应变极快，丢下绳索，转身想从悬崖上跳下去。莱戈拉斯大惊失色，手臂一伸，她的左臂就落入他的右手掌握之中了，一抓再一扯，把她扯离那个会让她逃掉而又危险的悬崖。然后，他右臂回圈，左手跟着揽住她的腰身，困住了她的行动。
　　啊，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艾儿顿时觉得又气馁又委屈，不住挣扎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说这句话都已经带着哭音了。
　　“问我啊。”他用力镇压她的反抗，“你问我啊！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停止挣扎，吸了吸鼻子，咬牙道，“你既然不说，我又何必问！” 
　　莱戈拉斯却忍不住勾唇，“我以为你不问，我又何必说。看来，我们的默契都用错了地方。”
　　“谁跟你……”“问我，”莱戈拉斯打断她，低低得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为什么跟她想象中他的得意嘴脸不同？艾儿抬头望他，“好，我问你，为什么你要让你父王给我这个试炼？”
　　他垂下头，思索片刻，“答案是，因为我就是想要你经历这样的试炼。”
　　闻言，她气的又想挣脱他。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放。上次星坠喷泉旁的放手，他足足花了一百年才重新把她抓回手中。
　　“我讨厌不知道你在哪里，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和敌人的感觉。凯勒布里安夫人的事情也让我后怕，整整一队精灵护卫都不能保护她的安危。”莱戈拉斯低低得道，“你身手那么差，又爱到处跑，我又不能把你绑在我身边。”
　　艾儿不由脸上一热。后面这句话……
　　“我多么想说，我不会让你发生任何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他自嘲一笑，“可是理智告诉我那不可能，说出来也是谎言！”
　　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艾儿简直无法相信，他要磨练她，是因为，他不能一直保护她吗？！啊，真是好坦白的人啊！
　　“你有你的试炼必须完成，我有我的责任必须承担。所以，”莱戈拉斯凝视她，“我希望你也足够强大。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我也知道你有足够能力自保。”
　　在瑞文戴尔，从爱隆口中得知她要去艾辛格时，他很担心，可是没有用。他意识到了她的弱点就是未曾正面迎敌过。爱隆王提示他，如果希望她接受什么样的试炼，可以去建议他父王。他真的这么做了，也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可是就像她说的，他忽略了她的想法和感受。
　　她冷静下来了。其实，她已经经历的最够多，那些不负责任的甜言蜜语才不会打动她。莱戈拉斯一直就是这样的脾气秉性，宁可伤人也不愿意说谎，他会有这样想法倒也不奇怪。
　　“我很难解释，因为你一定会生我的气，为这个，呃，理智而真实的回答。”他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艾儿不说话了。
　　“即便，这样会让你觉得很辛苦，但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莱戈拉斯边说边审视她的神情，“你说话呀。”
　　艾儿的头转向一边，“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相信什么。”
　　“没关系。”莱戈拉斯握起她的手，贴上他的胸口，那里温热而宽厚，“我不强求了，我不要你现在就相信我，听我的安排，或者任何事情了。”
　　说完，他放开她的手臂。他认输了，她这么倔强不肯服输，不愿意依赖他，他又完全狠不下心来逼她，索性随她去了。
　　圆月升起，刚好挂在他们背后的树梢上。满地的树影错落均匀，混合两人的影子，有着光和影的和谐。
　　她抬起头，“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他答，“机会。”
　　她浑身一震，类似的话她说过。
　　——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希冀。
　　“什么……机会？” 她轻轻问。
　　“一个，让我了解你的机会，让我懂得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机会，一个，让你相信我的机会。”他轻轻拨开她因为奔跑而微微凌乱的发丝，“所以，在那之前，别对我关上你的心门。”
　　满月之光如水般柔柔地泻下来，清冷的光如轻纱笼罩大地，一切都朦朦胧胧，又依稀可辨，万物显得那么温柔可亲。远处的山峰收起了往日的冷峻，棱角分明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呢喃着。
　　然而就在这一片银色轻柔的呼吸中，艾儿退开两步，看他没有逼近的任何动作。她打了一声呼哨，光阴从林子里窜出，看看她，看看莱戈拉斯，最后还是选择来蹭旧主人。
　　“很遗憾，”艾儿骑上马，这才开口，神色平静而冷硬，“你在解决边界冲突回来之前就已经用光了你的机会。”
　　娇柔语声吐露的话语是如此残酷。莱戈拉斯的长睫垂下，看不出眼神，他站在那里，长衫垂地，背影挡住了一切，月光清冷的透射过来，悬崖冷硬的风微微掀动他垂肩的金发和长袍的下摆，枝叶尖梢的掣动，令他的身影看上去更加寂寥没落。
　　“我有自己的打算和方法进行试炼，请你不要阻止我。”艾儿在马背上静静地说。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知道他不能左右她，突然抬头道，“但是答应我，别做任何不计后果、会让你后悔的蠢事！”
　　她不答，骑上光阴远去了。
　　只有一匹坐骑，是他骑来的，这里离宫殿还很远。那，他要怎么回去呢？
　　不过，六百多年前，她带着伤，也足足花了两天才走出这森林的。
　　他站在月色下，千万株杉树根根耸立，与形影单吊的他默然相对。
　　——呵，过了数百年，现世报还是来了。
　　
　　连续数天，森林王国的王子还是一切如常的跟着一群精灵护卫巡视国境，看赛会准备情况。
　　莱戈拉斯还专门溜达到了阿门洲光明精灵的驻地，听了杰拉德报艾儿是坐他们的船回中土的。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果然看见一群光芒闪耀，飘飘欲仙的精灵们，为首那个自然是一切焦点的聚集处，不过在他看来，除了高点，傲点，俊点，也没别的好处了嘛。听说他功夫很超群很厉害，莱戈拉斯倒不以为然，自己只是不会高等咒术而已，其他都不会输给旁人的。只是，他跟艾儿是同族，浑身散发着类似的气质。让他没来由的燃起一把无名火。居然跑到他的地盘来耀武扬威，若不是自己不能参赛，早就把他打飞。
　　正在此刻，杰拉德匆匆忙忙跑来，一脸惊悚，喘息不止。
　　“怎么了？慢慢说。”莱戈拉斯淡定的问，现在，天大的事也不能让他动容了。
　　“晨光殿下，和陛下……”
　　结果，才说了个头，就让莱戈拉斯脸上变色。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艾儿性子太倔，被他逼到绝路，会做些猫急挠人的事。
　　——艾儿·晨光，你要是敢给我做些不计后果的蠢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2.棍棒教育PartIII

　　在瑟兰督伊房洞外的楼梯上，艾儿上上下下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心里惴惴不安，毕竟上一次与虎谋皮的结果，她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啊。
　　“你要在本王的房间外练跑步吗？”优雅而慢条斯理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啊，居然在。
　　艾儿沿着墙角一路蹭着进去。
　　房间中央果然有个碧蓝的大池子。视线一扫，旁边还放着几个古色古香的挂毯和枕头，还摆着一把古琴。曾经去东方游历，她也见过。大概这位王近来很喜欢这样的装饰。
　　突然想起自己房间的陈设就完全不同，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窗口就摆着一盆养在水里的小花。还有书桌上摆放了几本书，都是她爱读的。
　　——等等，为什么房间里的摆设都这么投合她的喜好……
　　“你就是进来给我发呆的吗？”
　　瑟兰督伊抑扬顿挫的揶揄传进耳朵，艾儿这转过头来，就看见披着长袍，歪在长榻上的瑟兰督伊放下手中的书卷，他没戴王冠，浅金色长发垂在脑后，耳边留出两缕，也丝丝不乱。只是斜躺在那里，犀利敛起，颇有一番慵懒的风情。这可是别的精灵王都没有的气韵。
　　“嗯，我是想请问，如果我这次没夺得泰尼魁提尔杯怎么办？”艾儿看着自己的脚尖道。
　　抬头灰蓝色的瞳孔望着艾儿，突然唇角轻勾，“你要放弃吗？我还以为你能撑久一点。反正，每六百年举办一次。我有耐心，我可以等！”
　　“谢谢您这么大度。”艾儿道谢，“可是，凯勒鹏大人也不欢迎我回去，我想，我只能住在这里住着，一边训练一边等下一届比赛了。反正时间过得很快。”虽然心里很没谱，但至少看起来笑的很灿烂。
　　一想到这个怎么看也不顺眼的精灵要在这里住六百年，瑟兰督伊也觉得受不了。
　　“你想做什么？”他支起身子，声音开始失去了腔调。
　　“王之试炼，是要经历王的培训，才能经历的试炼，不是随便什么精灵，也不能没有准备就跑去试炼，瑟丹王和爱隆王都传授了很多知识给我。”她也不知道王之试炼什么样，就随口胡说。
　　瑟兰督伊坐起，起身，下榻走了过来，缓缓地问，“你想，让我训练你？”声调压了下去，到尾音又出乎意料的扬起来。
　　好高！艾儿仰头看他，快仰的翻过去了，然后敛眸点头。
　　?
　　亮如繁星的眼眸圆睁。瑟兰督伊看着艾儿的脑顶。
　　这小姑娘真是不简单，看似一只孱弱的小猫，其实心高气傲。而且眼光奇准，整个王国再也没有比他身手更好，连莱戈拉斯都不能。可惜，要他动手，她还不够格！
　　“我很忙！”挥了挥手，长袖摆动，走到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
　　“但您总要活动筋骨嘛。”厚着脸皮继续赖。
　　“你会因为想要锻炼，就去打苍蝇吗？”
　　“呃……”这位王的毒舌程度一直在挑战极限啊。
　　“没关系，我只是问问看。”艾儿轻快的往外走，以退为进，“听说王子殿下很空，也很想教我……”
　　“给我站住！”森林国王喝一声，顿了顿，扬起那闪闪的高傲头颅，“下午两点！密林的训练场报到，你要是敢迟到……”
　　“多谢陛下！”艾儿心里欢呼，躬身行礼。
　　瑟兰督伊一回眸，目送她连蹦带跳的去了。
　　
　　杰拉德冲过来说，“晨光殿下，和陛下……”喘了一口气，“在交手！”
　　莱戈拉斯吓了一跳，“在哪里？！”他要赶快去制止，艾儿去找父王的茬只有死路一条。
　　杰拉德缓了口气，“在训练场。”
　　数道光芒闪过，一帮精灵争先恐后的跑去。
　　好几千年没见陛下动手了呀。对手还是进步奇快，又在言辞上不落于下风的晨光殿下。呵呵，这等好戏谁不爱看！
　　莱戈拉斯反而慢下脚步，回头瞪杰拉德，拜托你一次说完好不好，太吓人了。
　　不过，一般生灵在瑟兰督伊面前多站会都会腿软，有了之前的惨痛经历，她居然还敢去找。
　　刚了训练场。就看见旁边围拢着半个王国的木精灵们，连塔瑞尔都在，生怕错过了好戏。看的津津有味。只听见瑟兰督伊慢条斯理的声音，却完全没听见艾儿的声音。
　　好吧！他承认，去找父王这招实在高。
　　艾儿啊，他彻底败给她了。言辞落于下风，战力不是对手，他好容易把她逼到无路可走。谁知人家摔了棍子就走，死也不肯求他，生生让他一点办法没有。
　　瑟兰督伊绕着艾儿打了一个转，艾儿持棍，突然攻击。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
　　“步伐配合！你被鹿踢了吗？听不见我的话？”
　　就看见父王挪动脚步，一棍啪的打在她的背上。虽然穿了护具，但是艾儿跌出去好几步，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四下一片抽气声，猜到那会有多痛。
　　“你在给我挠痒吗？”
　　啪的又一声，艾儿左手被棍子扫到，棍子落地，手好久没恢复握力。
　　“用拇指食指卡紧棍身！不仅身手差，还听不懂辛达林语吗？”
　　“你已经经历过两个王的试炼了吗？不要在这里丢脸了！”
　　好狠！
　　不仅下手狠而且毒舌，父王果然是狠角色。莱戈拉斯神色无奈。他绝对下不了这样的手，但严师出高徒。
　　遥想当年，他刚开始练习弓箭和剑术的时候，也曾经怨过父王为什么训练的那么严苛，但他现在明白，过分的溺爱只会养出一个没用的废物。按照瑟兰督伊对他的宠溺度，若不是那样刻苦的训练，恐怕他真的会变成一个养在深宫里没用草包王子吧。
　　此刻莱戈拉斯长睫垂下，突然明白了。瑟兰督伊虽然不希望他历经杀戮战争，可是勇者该有的训练，他一样不少，甚至还助他夺得泰尼魁提尔杯——至高精灵王的必由之路。可见瑟兰督伊其实是个聪明的王者，慈爱的父亲，严厉的老师。而且，对他的期许，也不亚于任何一个父亲吧。
　　依然长袍曳地，脚步都不必挪动，瑟兰督伊单手握棍梢一个平抡，接着一个转身再接平抡，迅猛有利，四周观战的木精灵都感觉一股劲风袭来，眼睛都睁不开，再看，他们的大王已经风姿绰约站定不动，风吹袍角，猎猎作响。他两指紧卡棍身，三指自然弯曲，棍身紧贴身体，把端触底，像是握着一把长剑。
　　一时间，场下寂静无声，让那个身影更显得沉默。仿佛数千年前，那个在对抗黑魔王的战场上叱咤的精灵王子，以一抵万的身姿跃然眼前。
　　就算实力悬殊，就看大王也足够了。木精灵们个个崇拜都快流泪了！好久都没见到他们的王如此潇洒的战斗姿态了！
　　莱戈拉斯王子的姿态也很帅，但是那是种朝气的、轻灵的帅。王的气势则更魅惑、更迫人。
　　呵，莱戈拉斯也笑了。果然是父王的作风，打架都不忘了风度仪态呢！ 
　　一个下午，不仅练习了拨棍，扫棍，抡棍，戳棍，劈棍等技法，甚至还练习了两人对劈的打、拦、刺等。瑟兰督伊的训练讲究手、眼、身、法以及步调的协调一致。因为器械格斗对腰腿和臂力的要求都非常高，瑟兰督伊还要求艾儿在力量、速度、耐力方面进行单项基础训练，同时还要经常跟他对战以培养抗敌的勇气和顽强——这是当然的，因为没有一个敌人在嘴上或手上能狠得过瑟兰督伊。
　　看到这里，莱戈拉斯突然觉得心情轻松，转身欲走。
　　“啊，殿下，”杰拉德觉得意外，“您不看了吗？”
　　“不必。”何况，瑟兰督伊的教法他也根本看不下去。 
　　“你不制止吗？”之前听到晨光和陛下交手脸都吓白了。
　　他立定一笑，“我教她，当然好。父王教她，——更好！”
　　
　　夜深了，艾儿还没有回房间。今天的训练尤其辛苦。
　　莱戈拉斯把双腿伸进池子里，刚撩了撩水，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
　　“泡泡水对放松筋骨很有好处。”他头也没回的说。
　　艾儿不答，从他背后走过了过去。
　　这时，嗅觉敏锐的莱戈拉斯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回头，只看到她从石阶上爬了上去，却看不出她哪里受伤。脑子里过了一下她这几天的训练，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呢？
　　够了！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艾儿一进屋里就累的就像马上瘫倒，瑟兰督伊跟莱戈拉斯的风格完全不同。又狠又不留情面！他说你不行的时候，能把你说到恨不得就地自杀！这时候，她反而怀念起莱戈拉斯的授课方式了……
　　不行不行！拼命摇头，她好不容易能找到训练她的人，绝不能再回头。
　　回身，发现莱戈拉斯站在洞门口。吓了一跳，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来者不善。她故作平常的口吻，“殿下，什么事？”
　　莱戈拉斯不说话，上下打量她。
　　“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她用礼教来挡他。
　　莱戈拉斯根本不吃这一套，“这是我的宫殿。”他静静注视着她，“这是我的房间，这里面东西都属于我。”
　　心中的火苗立刻冒出三丈高。其实极度自尊的人，骨子里都有些自卑。莱戈拉斯这句话勾起了她寄人篱下的痛处。
　　“好，我出去！”去找塔瑞尔寄宿一晚吧，不行就在外面过夜算了。
　　她刚要越过他钻出门洞。莱戈拉斯往侧挪了一步，挡在她身前。
　　她眸光四下一转，房间不大，她要避开他逃到门外去基本不可能，势必要走到他一步以内，他只要一抬手臂，她就只有束手就擒了。不过，按照她现在对他速度和身手的认知，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地方，他都是动辄就能掌控了。
　　“请你让开！”她的口气不由很冲。
　　他不让。
　　“你要做什么？”却没什么没底气。
　　他不答，往前踏了一步。她不由后退了一步。随即暗骂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微微抬起头，倔强的回视他。
　　可是他的神情如常，又继续往前走，她不由得继续后退。感觉碰到了后面的桌几，上面的东西也发出轻微响声。
　　还好，他站在面前一步的地方停住了。
　　她的眸光不断地望他后面扫视，但这位「最大的优势是没有什么弱点」的殿下根本不容她有一丝机会闪开。
　　“明天，进行体能训练。”他的神情是那个高贵的密林王子的模样。
　　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却激发了她的反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如果你想不通过，一直呆在这里也无所谓。”他扬扬眉。
　　“你父王才不会让我一直呆在这里。”她轻哼。
　　他突然靠前，倾身。她吓的贴在桌上，身体往后仰，抬起右臂企图挡住他，却如同螳臂当车。
　　莱戈拉斯只是把左手的东西，放在她背后的桌上。垂首一看，她右手和右臂都好好的。她的左手正撑在背后，那就说明伤不在右手。哎，和往常一样，她从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我父王一直很听我的。”他的笑容却毫无笑意。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莱戈拉斯双臂重重落在她背后的桌子上，桌上的用具都发出声响。
　　艾儿吓得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
　　双臂撑在她身后的桌子上，把她困在双臂和桌几之间，他垂下头，觉得好挫败。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处处占上风，但实际上，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失败。他该拿她怎么办。他从来没体会这种感觉。他从来只知道拿起弓，对于那些难以到手的东西，他就用武力来征服。但是她却不一样，他不能用弓箭征服，不想伤到，不敢碰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艾儿看见莱戈拉斯丧气的垂头，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只有一次，就是在圣白议会的天幕下告别时，他这样的沮丧。
　　“我从来就没……”他望着她的眼睛，低低道，“……讨厌过你！”
　　听到前半句，她刚想张嘴反驳，却没想到听到后半句，突然之间觉得异样感觉浮上来。——他在说什么？
　　他的手却往下一滑，趁她思想抛锚时，一下子抓住她的左手，抬起一看，就看到她手背的拳面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已经渗出血丝。眸光一闪，不给她机会反应，他用右手指轻轻按了一下，抬眸，“疼吗？”
　　“这不是你安排的么。”简直就好像迎面扇她一耳光，又反过来问她痛不痛。
　　莱戈拉斯不说话，打开放在她背后的小盒子，顿时香气四溢，艾儿一闻，那味道很像阿夕拉斯。他用手指挑起来了一点药膏，抹在她的手背上，但感觉很清凉很舒服。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好奇。
　　“我在密林也种植了阿夕拉斯。这种药草得之不易，只有来自西方的皇族居住的地方才有，寻找携带都不易。所以，我跟爱隆王一起研究了很久，终于想办法把它制成药膏，便于携带。”莱戈拉斯长长的睫毛垂落，一边帮她抹药，一边解释。
　　“真是好方法。”艾儿对于创新总是很感兴趣。这一百年来，这王子真的没闲着呢。
　　他的动作耐心细致，小心翼翼的好像在对待他的弓一样。这情景让艾儿突然想起哥尔多哥，他对于她的伤也是神情紧张，心中有个光芒微微一闪。该不会……？
　　突然被他碰的地方一痛，艾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莱戈拉斯立刻抬头，神色慌张，“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吗？”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3.何处寻觅

　　莱戈拉斯神色紧张，“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吗？”
　　果然！其实这点小伤根本没有那么痛啦，但测试结果就是，他真的很在乎。
　　艾儿把脸转向一旁，“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不，”他轻轻摇头，“其实我从来不希望你受到一点伤害。”
　　“之前，你还对我放箭了。”艾儿提醒。其实他说不想她受到伤害，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相信他。从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里，就是不由自主的相信他。
　　“那是为了不让你跳下去。我是弓箭手，又不是广泛撒网的渔夫。自然是耐心蛰伏，等待，直到猎物走入射程，才开弓瞄准，一击必中。”
　　被他「一击必中」的目标有些尴尬的转开头。
　　莱戈拉斯熟练帮她缠绷带，轻轻一叹，“我的父王，我太了解他了。如果我替你求情，他反而会更不留情面，一定给你最难的试炼，然后再把我一脚踹去极地守冰原。”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握在他的大掌中，相差那么多，看着就觉得好笑，但是想起她要面对的艰难，又觉得很不忍心。
　　“你父王才不会那样对你。”艾儿笑了，又叹气，“他倒是很想把我赶去北方挑巨龙。”
　　“所以，我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来。避开他对你的关注。”
　　“现在又好到哪里去？”艾儿故意把扎了绷带的手在他面前晃，果然看到莱戈拉斯不忍的表情。
　　他抓下她的伤手，“至少，现在有我在。虽然，后面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
　　错觉吗，她为什么觉得莱戈拉斯的神情好沮丧。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没那么弱啦。”艾儿反而安慰他。
　　莱戈拉斯听了，也笑笑，“父王很强。”他顿了顿，“有他训练你，我其实并不太担心。”
　　他担心的是她的比赛。不过，不用训练她，他可以把精力放在南部的巡视，开赛前，要做个最后清除，他才比较放心。而且离开她一阵子，自己也可以静一静。
　　两人默然相对站着。夜已深，莱戈拉斯这才想起，一直在人家殿下的房间里赖着不走也不好。
　　“我回去了。”他收拾药膏，还不忘回头叮咛了一句，“明天……”
　　“体能训练，我知道了。”她点头。
　　安排体能训练是因为发现她手上有伤不能碰水，不能射箭，也不能进行兵器和格斗训练了。她渐渐懂他，并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虽然，他很少会把关心表达在口头上，就像那次在雪峰顶上回头找她一样。
　　莱戈拉斯朝她微微一笑。虽然她的神情还是倔强，但她并不抗拒他了。
　　“这个药留给你。”他把药膏留在桌上。
　　“谢谢。”
　　想了想，又叮咛了一句，“训练小心，自己保重。”
　　“嗯。”
　　“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
　　再也想不出什么要嘱咐了，他终于离去了。
　　艾儿靠在桌边，左手还传来清凉的感觉。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最后好像在道别？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跟木精灵吃晚饭。
　　早上起来时，路过莱戈拉斯的房间，没有看到亮灯，他不在。不过莱戈拉斯一向少眠而精力旺盛，喜欢一大清早出去打猎。
　　按照莱戈拉斯所说，艾儿告诉瑟兰督伊她手伤，请求进行体能训练。
　　瑟兰督伊一眼看出那绷带的扎法甚是熟悉，却没说什么就答应了。不过体能训练并不含糊，分肩部，手臂，腰腹，大腿，小腿等肌肉群的锻炼。
　　下午，艾儿在来回跑小山坡时，瑟兰督伊在旁边监督她的训练。其实，她的体能不错，应变很强，学习能力更强，但真的不适合成为一个战士。她心思太活络，缺少一种绝对服从的意识，心慈手软，更没有那种杀戮气息。她更像个创新者，冒险家而不是勇者武士。
　　“按照你这种水准，放弃不是更容易？”瑟兰督伊在旁边泼她冷水。
　　这种话早一千年说，她可能还会听听，现在嘛，王之试炼都进行了一半。
　　“在瑞文戴尔时，爱隆王曾经跟我讲过中土四位精灵之主的经历。”艾儿停下来，用布擦擦头发上汗水，微微一笑，“您呢？为什么您坚守密林千年，放弃这里撤退到别的地方不是更容易吗？”
　　她居然以攻为守。
　　“因为，这里是我们最后的家。”瑟兰督伊转身，沿着满地碧绿的苔藓，踩过粗大根茎，长睫垂落，难得没有尖酸的讽刺，“矮人伐木锻造，人类修建城市，黑暗如影随行，若不坚守，总有一天他们会把精灵赶到遥远的山洞和谷底。”
　　“我没有一个真正的家，所以不太能理解，阿门洲的事我几乎没有记忆，对家的依存感没那么强。”艾儿突然转了一个圈，“这里虽然美，但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别的天堂。”
　　“你是自由的。”瑟兰督伊冷笑，“但我是王，坚守家园，保护子民，是我的职责。”
　　艾儿垂首，“虽然我必须经历王的试炼，可是我一点不懂王的意志是什么？瑟丹王万年孤守一个目标；凯兰崔尔大人穿越苦寒之地来到中土；金花领主独斗炎魔身死；爱隆王数度经历战祸，告别至亲，建立最后的庇护所。”她抬头问身旁的森林之王，“您觉得，王的意志和职责到底是什么？”
　　瑟兰督伊长袍的阔袖垂在身旁，缓缓前行，仿佛飘行在森林之中，他站在那里，挥挥袖伸伸手，江山易变。
　　“父王在黑门之前倒下，我回到这里。这些西尔凡精灵向我跪拜，我便允他们一蔬一饭一栖身之所，他们称我一声王，我便要保他们永生平安。这便是王的意志，王的使命。”
　　这一刻，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孤独而崇高。描述如此简单却如此伟大。艾儿站在那里发呆，历史上有多少王有这样的觉悟，能做到这样呢？微微一叹，“若是我……”
　　瑟兰督伊突然转过来看她，眸光深邃，“若是你，会怎样？”
　　“死守一处不是我的风格，总是一成不变也没意思。”艾儿想了想，“我会带领族人寻找新的领地，新的方向，和他们一起走到明天。”她说着一笑，还把手臂往前一伸，“那里一定是充满光明和希望的地方。”
　　明天，还有希望，是吗？精灵，是辉煌却没落的种族，在中土，随着埃尔达的消失，他们会渐渐转化成没有人能看见的幽灵。他们的明天在哪里？瑟兰督伊扬起眸。多么天真的想法，却又让人嫉妒的鲜活生命啊，明天，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无尽的想象，和无穷的生命力。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拥有明天……
　　瑟兰督伊突然喝了一句，“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摸鱼！”
　　“报告！我腿部腰部肩部的训练都完成了。”好期待他的夸奖哦！
　　“我没看见，重做！”
　　“啊？！”
　　“啊什么啊，再啊就再加两百次！”
　　“……是。”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艾儿浑身酸痛，赖在凳子上，晚餐也只是勉强入口。
　　“晨光殿下，你今天还跟着陛下训练？”杰拉德笑嘻嘻着跑来问。
　　“是啊。”看她那身心疲惫的模样就知道了。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跑去找瑟兰督伊呢。乖乖听王子殿下的不是很好嘛，莱戈拉斯又温柔又耐心还体贴，呜呜呜，她好后悔哦。
　　“那也好，王子殿下也可以省省心了。之前他为了你的事情也够心力交瘁。”杰拉德拿起面包往嘴里送，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又犯了。
　　塔瑞尔悄悄推了他一下。
　　艾儿转过头来，困惑不解，“什么？”
　　杰拉德这才想起来王子的嘱咐，慌忙道，“啊，不，没什么，殿下什么也没为您做！”
　　塔瑞尔翻了翻眼，这可是不打自招了。
　　艾儿来回看着他们两个，盯上杰拉德，目光阴沉，“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杰拉德突然发现晨光殿下也不是一只小白兔。
　　塔瑞尔转过头看着另一边，杰拉德你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
　　杰拉德索性蹭蹭坐到她旁边，“那些小事就不提了。殿下听说您考核没有通过，所以跑去艾辛格找白袍巫师萨鲁曼，用你的飞艇原型和他的策略赢了他的战棋。用来证明您可以通过考核的。”
　　想想都觉得王子殿下这个举动超帅的！虽然表面上秘而不宣，但是已经在精灵界传为佳话。
　　“啊！”艾儿叫了起来。她知道莱戈拉斯战棋是输给萨鲁曼的。怎么……
　　“然后，他又去瑞文戴尔求爱隆王让你通过试练。”
　　艾儿震惊的呆坐在桌子前，“他，他去求爱隆王了？”
　　“是啊。但是，您已经要出海了。所以他恳请瑟丹王，在港口点了长明灯火，直到您回来。”
　　哎，身为男人，他都会觉得殿下这个举动好浪漫好窝心。他倒是也想学啊，可惜没那么多钱！不过，晨光殿下也够迟钝够冷酷了，要搁一般的女精灵，只怕早就感动到崩溃，哭着来以身相许了。
　　“至于其他的，给您写信，还有让我去接你，亲自安置您的房间，为了安排试炼而了解你的经历，这些，”杰拉德还大惊小怪，“……您都不知道吗？”
　　她垂下头，闭上双眸，双手捂上脸。
　　不，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就算有些疑惑也没有深究。天哪，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错啊！
　　不过，一味沉浸在悔恨里也没用了，艾儿霍然抬头，“殿下在哪里？”
　　“一大早他跟王说要离开，去南部一阵子，不用跟着，所以没人知道他去哪里。”回答的是塔瑞尔。
　　杰拉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没人知道？”艾儿环顾。
　　众木精灵一起摇头。
　　“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她立刻起身，“雷霆，我们走！”
　　桌上一个雪团飞了起来。杰拉德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桌上多了只猫头鹰，他一直以为那是团绒毛线。
　　“天黑了，王说现在不允许有人出宫了。”有护卫还提醒道。
　　“你们王子殿下都破坏了那么多规则，我也不在乎！”艾儿双手推开餐厅大门，回头一笑，“何况，瑟兰督伊又不是我的王！”
　　杰拉德看着她的背影，对塔瑞尔道，“殿下明明说他去南部巡视，不是离宫出走。”
　　“太蠢太年轻啊。”塔瑞尔托腮道，不知道为何好羡慕。她也总希望能遇到一个能燃起她反抗意识、冲破一切阻碍的生灵，可惜周围的精灵她太熟悉，熟悉到擦不出一点火花来。
　　“一个两个说走就走！”杰拉德丧气趴在桌上，“每次都是我善后！”
　　
　　冲到马房里，光阴居然不在。想也没想，艾儿干脆直接跑出去。
　　反正她速度快，连夜就到达密林南部，再二天就可以抵达多尔哥多。
　　夜晚在漆黑的森林里穿行。到处找那位只会做不会说的王子殿下的踪迹。
　　雷霆也一直在上空盘旋。帮她寻找线索。
　　她穿过莽莽苍苍的群山峻岭，攀过灿若明霞的奇峰怪石，趟过险峻秀丽的壮美峡谷，跑过浩瀚雄浑的温润草原。
　　一直到天色微明，她才停下来微微喘息。
　　一路到处都没有见到莱戈拉斯的踪迹。
　　这一片广大的森林土地，他曾经每一分每一寸都踏遍，他生长欢笑的地方。她却再也找不到他。
　　他不告诉自己就走，那一刻，她深刻体会到了自己曾经不告而别好残忍。
　　想起她在港口看着漫山遍野为她点亮的回家的灯火，想起他从王座下来眸光闪烁着那时她不懂而现在却知是浓浓思念的神情，想起他在月色宫殿里紧紧抱住她的温暖，想起他说给他一个机会后的丧气，想起他昨夜在她沉睡前道晚安的无奈……
　　眼泪一滴滴落下，洒在她的衣襟和草地上。
　　莱戈拉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此以后，不管你要多少机会，不管你要我等多久，都没有关系。请别走，好吗？
　　她站在色彩缤纷的林间，远山的冷峻，林莽的粗狂与湖潭的娴静将她包围，却完全模糊在她的泪水中。雷霆的叫声，她也完全不理会。
　　她一点也不懂他，她一点也不值得他的付出，她才是已不配拥有任何机会了。
　　潜意识中，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守护她，她才会这么放纵她的自尊，浪费他的关心。
　　生命中第一个触手可及的天堂，就被她如此倔强的放弃了。
　　她真的无法想象她该怎么办——
　　……如果她再也见不到他。
　　就在艾儿哭的昏天黑地的时候，雷霆吱吱叫着，然后往林子外面的亮光处飞去。
　　艾儿擦擦眼泪，跟了过去。眼前一亮。
　　好美的森林瀑布，沿着水流散步，行步所至，都是无以伦比的享受。
　　五彩的古木，色彩层叠而丰富，纷乱的瀑布银花四溅，走近一看，水雾弥漫，炫目的让人不敢逼近。
　　但是更美的是，一个金发的精灵和一匹神驹正在水潭里来回奔跑，玩的正欢。
　　她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4.森林织锦

　　彼时日出，照在闪光的白云岩上，岩壁上长满了繁茂的树木，挺立的针叶乔木，多重色的树林，密林河仿佛一团雪白的织锦，从树木草甸中涌出，在这里三级跌落。滔滔水流从瀑布的顶部流下，如天上星河飞泻，像从密林里狂奔而出。
　　森林与瀑布各自独立，又完美融合，就像一台绿色的梭织机，在日夜不停的纺织白色的丝绸与七彩的虹影。
　　古木的色彩层叠而丰富，纷乱的瀑布银花四溅，走近一看，水雾弥漫，炫目的让人不敢逼近。
　　但是更美的是，莱戈拉斯和光阴正在水潭里来回奔跑，玩的正欢。
　　她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
　　莱戈拉斯微哑的嗓子带着欢愉，“光阴，你主人都回来了，你还老赖着我给你洗澡，不好吧。”
　　垂下眼帘。她也知道这一百年是谁在照顾光阴了。
　　刚开始在水潭边帮光阴洗澡，但是被爱玩的光阴溅了一身水，莱戈拉斯索性自己也跳进水潭，追着光阴来回奔跑。水刚及他的腰间，金发衬着虹影耀眼无比，他的衣服早就湿了，前襟敞开，像个孩子般无邪的笑容完全绽放，正玩得的不亦乐乎。
　　突然察觉到什么，一抬头，看见一个美丽的凡雅精灵站在水潭边。立刻呆住了。
　　太阳初升，一片绝美晨光照在艾儿身上，就像他第一次在宁若戴尔河畔遇到她的模样，可是她的神情迷茫又悲伤，连带他也笑不出来了。
　　一看见她，他的笑容突然没了，艾儿默然垂首，“那个，殿下，”艾儿低头，然后扬眸小心翼翼的道，“我能过去打扰一下吗？”
　　莱戈拉斯的脸孔明晰如碧空万里，平静的问，“有什么事吗？”
　　他可不想再听她说一次他没有机会了，他也会受不了的。
　　这才发现她非常惧怕他又恢复成初见时高高在上的王子模样，用礼貌却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话。
　　那个时候，她在梅隆树下问他时，其实大概已经猜到结果是什么，可是她不想让他永生的生命之湖里再无她的痕迹，但后来就像透支了所有的勇气，她一直在逃，一直害怕他的拒绝。但此刻，就仿佛经历勇气的试炼让她的勇气又回来了。就算被他讨厌被他拒绝，她也要表达自己的心意才行。
　　“请听我说完，再走。”
　　走？莱戈拉斯有些不解，不过，他不想解释太多，静静得等她下文。
　　她在岸边，他在水中，却仿佛相隔千万里。
　　想了半天，也只轻轻得道，“谢谢你。”
　　莱戈拉斯何等聪明，“杰拉德多嘴了吧。”
　　“我都知道了。”她低低的说。
　　“你知道什么？”他反问。
　　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写了好多好多信给我。”
　　“我每天都写。雷霆很辛苦每天去找你。”
　　“我也知道了，你去艾辛格找萨鲁曼打抱不平，还去瑞文戴尔请求爱隆王。”
　　他声音有些冷，“父王很生气，禁足了我一百年了。”（瑟兰督伊：喂，你自己不要出去的，少赖我！）
　　艾尔低着头道，“我还知道，你请求瑟丹王点亮灯塔还有灰港湾。”
　　莱戈拉斯歪头道，“花了很多，”顿了顿，“……很多钱。”
　　艾儿愧疚极了，“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莱戈拉斯撩了撩清澈的泉水，“若我不逼你，你也不会告诉我你为我的回答很受伤？”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握拳道。
　　“我也不要你的感动。不，”他道，“我要你感动，但不要你只是感动。”
　　他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他的，可是她来到他身边恳求他的时候，什么郁闷气愤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此刻一看，发现她神情有些委顿，风尘仆仆，好像独自穿越了整个中土似的。
　　“等等，你怎么来的？”光阴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他以为她在训练不用骑马。
　　“跑来的啊。”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晚上。”
　　所以她在林子里面找了他一夜？！莱戈拉斯又觉得理智消失了，“都跟你说了不要做蠢事！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我怕见不到你了。”她一路追出来，一边哭一边找，什么都忘了。
　　“我就离开几天而已。”别说得好像生离死别，我可是等你等了一百年啊！
　　她发呆，为什么塔瑞尔的口吻好像他再也不回来似得？
　　莱戈拉斯无奈解释，“我不想呆在你周围，看你受伤，又不肯要我帮助。所以离开静一静。”
　　“哦，”她想了想，“那，你下次想静一静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莱戈拉斯差点笑出来，带着她？他哪里静得下来！但心情开始爬升，“所以，你怕再也见不到我了？”
　　“嗯……”脸有点烧。
　　“不过，你真狠心啊。开始不给我机会解释。”莱戈拉斯开始反击了。
　　她垂着眼帘，不说话。
　　“你不听我的，我左哄右哄都没用。我真的被你气到了。”再下一城。
　　她还是垂着头。
　　“我做了这么多，你为了一点点误会就跟我闹别扭，一点也不懂我，更不相信我。”继续攻城略池。
　　她抬眸瞅着他，不说一句话，但眼眶渐渐红了。
　　莱戈拉斯慌了，她一个眼神都能让他丢盔弃甲，踏着水走到她身边，“我开玩笑的。”
　　啊，眼泪掉下来了。不是嚎啕大哭，还是那种无声的，细细的哭，这种哭法最让他头皮发麻。
　　“别哭。”他手足无措。
　　艾儿哽咽地说，“告诉我，我该怎么修复这一切？我怎么才能补偿你？告诉我！”
　　莱戈拉斯想了想，郑重的道，“我需要你说几句话。”
　　“说什么。”
　　莱戈拉斯道，“手给我。”
　　她右手握成拳伸了过去。
　　“另一只。”莱戈拉斯笑了。
　　左手被抓了过去，他拆开绷带一看，伤口果然已经好了，只是新长出来的肌肤有些微红。
　　然后他握着她的手不放，“来，跟我重复。”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感觉怪怪的。
　　“一定要，否则你总是会忘记。”
　　太阳高高升起，一团耀眼的霞光让瀑布的水雾幻化成一道彩虹，天地之中，唯有一抹银白的锦缎在轻柔抖动，周围的一切都美的如真似幻，仿佛濡湿了梦境。
　　“我，伊尔碧绿丝·晨光。”他一字字道。
　　“我，伊尔碧绿丝·晨光。”她笑。
　　“不要笑。”莱戈拉斯正色，接着道，“我不是独自一人。”
　　“不要笑，我不是独自一人。”她鹦鹉学舌。
　　“前面那个不用重复！”莱戈拉斯快被她气昏，接着叹道，“不必自卑，其实我很强大。”
　　“不必自卑，其实我很强大。”艾儿边重复边继续偷笑。
　　“我的王国可能远在海外仙境，可是我的家，却在中土。”
　　说到这里，艾儿笑不出了。
　　“我有很多亲族朋友，在我孤独无助时，他们都愿意在我身边。”
　　其实他懂她的，他比她所知的更懂她，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怕什么。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精灵，他会一直关心我，照顾我，保护我。”
　　听到这里，艾儿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双蓝绿的眼眸深深的望着他，眸光泛着水蒙蒙的雾气，那么的鼓舞他，诱惑他。
　　莱戈拉斯一下子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她踉跄跌进岸边他的怀里，水花四溅。
　　“莱戈拉斯……”他又逾矩了，而且越来越顺手。
　　“嘘。”不让她表达反对。
　　“对不起。”轻拥她，他在她耳畔道，“我不是高等精灵，我不懂航海术，我也不会造飞艇。”艾儿刚想说什么，莱戈拉斯继续道，“但是我有我擅长的，我相信你，也一直想保护你。所以，请你也相信我。”
　　虽然很想哭，但更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踏实，闭上眸，在他怀里点头。
　　“说你愿意相信。”
　　艾儿抬起头，泪中带笑，“我愿意，相信你。”
　　这一刻，所有的阴云仿佛终于退散，幸福悄悄降临了。
　　披散的金发一缕一缕的垂在他的肩头，玉石般的光滑胸膛，有种让人依偎的冲动。跟之前宫里的拥抱不同，他并没有揽的太紧。手缓缓移动到她的腰间。那纤细的腰肢刚好被他双臂环住，她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曲线与他的身体仿佛天然契合。
　　“你喜欢吗？那些灯火……”他满怀期待的问。
　　“嗯。”她悄悄道，“不仅喜欢，还很感动，眼泪一直往下掉。航行了那么久，终于到家了。”
　　“爱哭鬼。”略不屑的撇唇，其实好想看她那时的表情。
　　“我就是爱哭啊。”艾儿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不习惯如此亲昵的艾儿还是有些局促，双手无处可放，若放在他的胸前，会接触敞开衣襟下的光裸肌肤。
　　她的表情怯怯的，好像还不太敢碰触他。莱戈拉斯察觉她的困窘，微微一笑，捉起她的两只手环住他的腰身，然后又复搂着她的纤腰。
　　她双眸微合，脸孔轻轻贴上他的湿衣，因为水温清凉而显得他的体温格外烫，莱戈拉斯稳健的心跳一声声的传来，极其让人安心。
　　难得她这么乖顺的在他怀里，垂首一看她如雪般的脸颊，带着水珠的发丝，粉嫩如樱桃的双唇，莱戈拉斯又觉得心头痒痒的，不太安分了。
　　是童话仙境的瀑布？是铺天盖地的水雾？是滞闷躁动的气氛？还是那略带羞涩的神情和两瓣粉嫩的双唇？仿佛一种极强的诱惑，突然有些无法呼吸。
　　莱戈拉斯低头，慢慢凑近过去，艾儿察觉他的意图，羞得不知如何才好，想躲，躲不开；想拒绝，又不忍心。
　　哗啦，一大片水花溅起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冲破了暧昧的气氛。
　　原来是被雷霆落在脑袋上，光阴想甩开，从岸上一路跳进水里。
　　这只蠢鸟！莱戈拉斯怒视。雷霆忙扇着翅膀逃离。
　　艾儿看两人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先噗的笑了。
　　那张清纯的笑颜平复了莱戈拉斯心中的躁动。算啦，来日方长。
　　牵起她的手，头一摆，“下来。”
　　午时，阳光正好。水流湍急，稍不留神就要滑进池子，艾儿小心翼翼一步步跟着他，长发和裙摆从腰部散开，像水中的仙子。
　　“水好凉。”她惊呼，“好清澈。”
　　莱戈拉斯拉起她的手，在水潭里漫步，脚下的鹅卵石被磨的光滑圆润，“其实，我真的不太懂女孩子的想法。身边是一帮木精灵。塔瑞尔么，她一直很强悍，跟你很不一样。”
　　“我也有不对啦。”
　　“你为什么说我在边境回来之前就用光了机会？我做错了什么吗？”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艾儿想起了真知晶球的事，转开头，“没什么。”使用咒术窥视别人毕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一听就知道是敷衍，莱戈拉斯道，“你又来了。”
　　这时林子里传来语声，几个精灵正朝这边走来。
　　莱戈拉斯知道这样没法专心交谈，但是他又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了解真相，四下一看，“跟我来。”
　　他牵着她的手，一起钻进瀑布。甩掉头发还有衣服上的水，艾儿好奇的打量。
　　里面竟然是一个宽大而浅的山洞，一览无余。白云岩在水流的缝隙中，映照阳光闪闪发亮。他们可以透过水帘看到外面，水流的声音又挡住了语声，外面却看不到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极其理想的谈话场所。
　　“你可以说了。”莱戈拉斯放开她的手，面对她道。
　　“萨鲁曼议长拥有一颗真知晶石，就放在艾辛格。”
　　他点点头，“刚铎的七晶石之一。我在瑞文戴尔读到过。”
　　“对它施用高等咒术，就可以看到世间的任何角落。那个时候，没收到你的信时，我很担心，所以就……”
　　“用那个晶石看我？”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做。”艾儿慌忙道歉。没有人喜欢被窥视的。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担心的。”他并不生气，当他一直找不到艾儿的时候，也恨不得有一样东西能够时时刻刻让他掌握她的行踪，“你看到了什么？我在边境吗？”
　　艾儿吞吞吐吐的道，“我看到，看到，你和……塔瑞尔在一起。”
　　“什么？我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莱戈拉斯顿时血往头上涌，“你宁可相信块破石头也不相信我？！”
　　其实她现在相信他了，“对不起嘛。你又不写信，我以为……，不过，也不知道是谁听到乱七八糟的消息，还以为我跟双子殿下一同出海。”
　　被反戈一击，莱戈拉斯无言以对。
　　“而且那不是什么破石头。打造七晶石的费诺王，可是伊露维塔子女中拥有各种之最头衔的诺多至高王。”艾儿重申。
　　“但是他喜欢一意孤行，罚下重誓，还害子孙后代也跟着受罪的，生平没干别的，最爱制造让人觊觎、引起争端，最后国破家亡的宝物。”莱戈拉斯总有自己的见解。
　　他说的也有道理，“真知晶石的确很强大。”艾儿本来还想拿自己的两块晶石其中之一给他，但是看他这么反感，还是算了。
　　“是吗？”莱戈拉斯还是很气自己的名誉受损，“那颗破石头有没有显示木精灵们被矮人和人类军队包围？有没有显示还有人在背后对塔瑞尔放冷箭？还有没有显示要是稍不留神，就是死伤无数的三军大战？”
　　“没，没有。”她怎么知道情形这么危急。
　　“所以，下一次你要误会我，请麻烦你看清楚。”他皱眉，“对了，你到底看见我和她怎么了？”
　　“呃……”一下子又被问到关键所在，她眸光乱闪，“只看到你的背影，你面对塔瑞尔，然后弯下腰，歪过头。”
　　“那又怎么？”
　　“好像，”她脸红红的说，“好像你在，在……她。”
　　她说的含糊其辞，他只能自己想象那个画面，突然醒悟，“啊？！”叫了出来，明白她在误会什么了。又忍不住想笑，她也太害羞了，连这个词也说不出口。
　　“周围都是矮人，我不能大声，又要说服她按照我的战略，没有……她！”惨了，那个词他也说不出口，白皙的脸孔也微微涨红了。
　　“我知道啦。”她羞得不敢看他。
　　莱戈拉斯背对瀑布，艾儿贴在岩壁，都红了脸，两张美丽又稚嫩的脸孔转向两边，接着，互相偷瞄一眼，又转了开去。过了好久，莱戈拉斯先打破沉默，决定转移话题。
　　“我从来还没有对谁那么做过……”天哪，为什么一出口，还是围绕那件事打转。
　　“我又不管你有没有……”说不到一半，脸又红了。
　　她相信这位单纯的王子殿下，在密林里呆了数千年极少跟外界接触，最多亲过可爱的小动物吧。
　　“那，”他悄声问，“你有没有跟谁……？”
　　其实，他知道这位晨光殿下在当人类时就是一张白纸，做精灵更是死心眼，倾慕她的精灵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以她的别扭和害羞，得要有他这般耐心和毅力，还有必死的信念才行。
　　“我才没有……”她嗫嚅回答，脸更红了。衣服上的水分简直都要被自己的体温蒸发了。
　　听她这么一说，看她害羞的表情，王子殿下就更觉得热血上涌了，刚刚被压下的欲望又开始躁动不安了。
　　“那你以后，还会随便误会我吗？”他悄然靠近她。
　　“当然不会。”若不是他在瑞文戴尔和塔瑞尔那么亲近，她也不会这么轻信了。
　　“下次，你可要看清楚。”
　　他说着，手臂轻轻搭在她身后的冰棱闪亮的岩石上。微倾身，弯向她，就像她在水晶球里看到的那样。可是实际上却完全不同，他湿润的发丝亮闪闪的垂落在额前，水珠滴落，划过那两汪深蓝色海洋般的眼眸。此刻的莱戈拉斯浑身四射的气息又温柔又迷人，可又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魄。
　　“如果我那么做……”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她的脸颊，挺直的鼻梁几乎碰触到了她的鼻尖，然后微微侧过头。
　　“应该是……”
　　他热烫的身体距她很近，他的唇凑过去靠近她耳畔敏感的肌肤，他的呼吸灼烫她的耳朵。本来可以躲开的，可是身子怎么也无法动弹，艾儿微微缩起身子，又羞又怕，却任他滚烫的唇在自己左颊印下一吻。
　　“……这样的。”
　　水瀑像一段细密的织锦挂在他们面前，细密的水珠滴答纷坠，如同呢喃轻叹，悄然遮蔽一方，隔开了他们与世界。两人的心事终于互相吐露，交织如梭，被这森林瀑布织出一段旖旎的美妙时光。
　　终于亲到了！终于亲到艾儿了！！
　　心情大好的莱戈拉斯钻出瀑布，开心的打猎去了。
　　艾儿呆在原地，浑身僵硬，面红过耳，胸口突突的跳动不停。
　　——怎么办？这次，她真的完·蛋·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5.绿叶世界

　　彼此意属的年轻男女，如果有了突破性的亲密接触会怎样？
　　如果是男孩，会觉得心中的包袱落定，可以开心积极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并且还会干劲十足。
　　如果是女孩，则可能反而背上了包袱，整天茶不思饭不想，不断回味两人在一起的每个细节。
　　一切以大局为重的莱戈拉斯并没有受到太大干扰，以势不可挡的雷霆之势扫荡了南部余孽，两天后提前返回皇宫。得知艾儿在训练，并没有立刻去探望，不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一个上午，他在专门为大赛安排的会务办公洞里决断明快的处理了很多事情，直到他派去监视晨光殿下的杰拉德在门口探头探脑。
　　“王子殿下，晨光殿下的情况，呃，很不对。”
　　莱戈拉斯立刻丢下文书往外走，“她出什么事了？受伤了？”
　　器械格斗很容易受伤，他就怕父王手下不留情。
　　“不是，她在练习射箭，但是……”杰拉德吞吞吐吐的。
　　耐不住的莱戈拉斯已杀向训练场。
　　
　　如白幕一般的瀑布水帘，
　　五彩缤纷的林木透过水幕映照在闪光的岩石上。
　　优雅又高贵森林王子浑身闪闪发光，
　　热烫的身体靠近她，
　　双手撑在她背后的岩壁，
　　弯下优美的身躯，
　　低语着，浅笑着，然后，亲吻她……
　　艾儿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左脸颊。
　　这几天，她都跟游魂似得，但是跟之前那种脑袋空空，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不同。表面上，她依然是正常的每天早起，锻炼体能，训练器械，和木精灵们讨论比赛，被瑟兰督伊指导训练，一同吃晚餐。
　　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无论她走到哪里，无论她跟谁在一起，无论她在做什么，她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场景。他那时的表情在她眼前闪现，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的。
　　独处时，她的手总是不自觉地会抚摸被他吻过的地方，然后，那里就开始发烫，跟着脸也开始发烧，整个身体都有些虚软。她的思绪，她的意识，她的灵魂一直都围着他打转，像是完全被这位森林王子占据了，不，是囚禁了。
　　——只是，一个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拼命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她从未被人吻过，完全不知道竟然会让她全副身心，甚至眼中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无遇到挫折还是困难，快乐还是欢笑，可是她竟然没有试过这样，分分钟都把另一个精灵完全置于自己之前，失去了自我，不断的想着他，傻笑着，想依赖他，想腻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说些没有意义的话也好。
　　她努力想要摆脱那些场景，那些话语，那些想法，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它们都还盘踞脑海。
　　她抚摸着自己热烫的脸颊，微微缩着身体。怎么办，靠她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逃脱他的桎梏了。
　　——她真的，真的完蛋了！
　　下午练习射箭，杰拉德建议她继续使用之前的外围挑战赛，连赢十个人就可以直接晋级。不过瑟兰督伊却保留意见，他让艾儿在自己擅长的项目里使用挑战赛的优势，这样还可以保存体力，但如果是她不擅长的器械或者徒手格斗，他宁可她去一级级打上去，可以渐渐熟悉和适应比赛的气氛，磨练实战经验。
　　从人类起，艾儿就开始使用弓箭，也是她的主要兵器之一。她可以尝试挑战赛了。
　　她手握那张漂亮的凯兰崔姆长弓出现在赛场上，自然是引起了木精灵还有其他精灵的围观，光滑的弓身，精致的木纹，漂亮的雕花，闪光的弓弦，还有稀罕的箭羽，无不引起大家的瞩目。
　　可是她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奇怪的云团之中，脑子里一片混乱，训练中，她射出一支支箭飞到半途就虚软无力的落地。
　　莱戈拉斯赶到射箭场，就看到艾儿魂不守舍，眼神都不聚焦，一开弓，连靠位都没靠好，箭软软的从她推弓的左手上滑到了手腕上，箭就这么飞出去，差点射中别人的靶子。她茫然似没睡醒，表情呆呆的。
　　周围都一片淡淡的讥笑声，这么差的射手，简直是浪费这么好的弓！
　　莱戈拉斯实在忍不住了，噗的笑了出来。
　　一场前无古人的打捞让这位才苏醒数十年的上古精灵的大名传遍四大精灵王国，又接连通过两位精灵王的试炼，又是数千年来唯一杨帆大海西去又返回的精灵。在很多精灵眼中，晨光这个名字就代表无数新奇的冒险，无限的可能。
　　但正是这位名满天下的殿下，儿现在，也只是个普通的、陷入麻烦的少女。
　　身为半个师傅的瑟兰督伊实在看不下去，气得脸色发白，大手一挥，赶她回屋，还丢下一句，如果再不能集中注意力，就干脆直接打包滚出密林。
　　这番狠毒的不亚于萨鲁曼赶她走时说的话，艾儿竟然完全没反应，只是游魂似得收拾了弓箭离开射箭场。
　　始作俑者的森林王子也悄悄跟她离去。
　　吻她的脸颊，绝对是临时起意，略带惩罚与示范的不良企图，甚至还为自己是第一个吻到她的精灵而沾沾自喜。可是，看到她羞涩又单纯的神情，他为自己的不纯动机而内疚，但因为心情大好，那少许愧疚也被抛到了一边。他因而也明白，就算再来一次，他还会那么做的。
　　父王说的一点不错，亲密的接触，的确会让她神魂颠倒的整天只想着自己。但是她是那么纯情，只轻轻一个脸颊的碰触就都成了这样，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真吻了她，她不知道会混乱成什么样？
　　看着艾儿回到自己房间，站在房间中发呆。接着晃了晃头，想把什么东西从脑子里赶走，不过收效甚微。
　　不由得轻轻又笑了下。私心里，他的确希望她从此最好只想着他，只看着他，只对他笑，可是真看到她现在的状态，正中下怀之中，又带着三分歉疚。顿时克制自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不想干扰她的思绪，打扰她训练，甚至害她不能专心比赛。
　　“晨光殿下。”莱戈拉斯在门口唤她，特意用比较正式的语气。
　　一听他的声音，艾儿就炸了毛，脸又红了，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仿佛又听见他的声音在她耳畔道，“应该是……这样的。”浑身更加虚软无力。
　　莱戈拉斯一看她的反应，更加想拥抱她，亲吻她羞涩的表情，可是最后一刻，他的理智细胞还是从容登场，占据主动。
　　“你该不会，一直在想那件事吧？”他索性主动挑明。
　　艾儿慌忙转身，垂着脑袋，“我没……”
　　莱戈拉斯轻咳一声，“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她也不想这样嘛。
　　“但无论如何，不能干扰到你正常的训练。”莱戈拉斯声音很严肃。
　　“对不起，我的表现让你失望了。”艾儿很不安的偷瞧他一眼。奇怪，为什么他那么神清气爽，还理智而镇定，不公平！
　　“我那么做，其实是惩罚你不相信我，还有示范给你看……”
　　惩罚？示范？艾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有些无辜的眼神立刻让他投降，他吻了她，却非要说那是惩罚，也太混蛋了，“我很想那么说，但实际上，我那么做，就是因为我想那么做。”
　　艾儿的脸更红了。
　　“可是，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莱戈拉斯耐心得解释，“并不是我不在意，只是我知道，我必须把注意力放在，放在，呃，我不是说你的事不重要……”为什么怎么说都觉得不对，大约是因为把她心里了，他生平头一次也开始在意她的感受。
　　艾儿却听懂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莱戈拉斯为她的通情达理松了一口气。
　　但是艾儿也懂得绝不做没有回报的让步，“但是，在比赛结束之前，你不可以再做失礼的举动。”随便他拥抱亲吻，自己还得专注比赛，那不可能！
　　莱戈拉斯顿时不乐意了，顽皮细胞又取代理智细胞，“那么，哪些是失礼的？哪些是不可以做的，你要告诉我啊，是在雪山顶上，是在织锦瀑布？还是在月夜宫殿里的那些……？”
　　艾儿嚷嚷，“都不可以！！”这位殿下也很会讨价还价！
　　莱戈拉斯笑了，不逗她了，现在比赛是最关键的，他可以忍忍。
　　眼睛突然瞄到桌边放着的包裹，那是他之前送到瑞文戴尔给她的信。貌似还没有拆开。
　　“这是我的信啊。”她居然随身带着，还带到密林了，“你还没看啊。”
　　艾儿点头，“之前一直忙，想等静下来慢慢看。”
　　话音未落，就见王子殿下风驰电掣的把那个包裹抄在手中，开玩笑，让她看了自己真的就丢脸到家了，“那就不用看了。”
　　“还给我。”艾儿伸手去够，够不着。
　　“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看。”他举高。
　　“那你干脆念给我听。”艾儿笑眯眯的要求。
　　莱戈拉斯轻吐一口气，也罢，“好好比赛，如果你赢了今天外围挑战赛，有奖励！”
　　艾儿眼睛一亮，“什么奖励？”
　　莱戈拉斯想了想，“我们去森林野营吧。有很多环境变化，动植物的知识，实地比较印象深刻。”
　　“野营？就是那种在外面打猎，过夜的那种？”艾儿好激动。
　　“是啊。”
　　两眼放光，“我们会生篝火吗？”
　　“会，如果有必要。”
　　继续放光，“会做烤肉吃吗？”
　　“嗯，如果你想吃。”
　　双手合起，“会围着篝火跳舞吗？”
　　“什么是跳舞？”
　　“额，是人类用肢体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就像精灵唱歌一样。”
　　“那就唱歌不就好了。”
　　“不一样啦。”
　　“你非要干这种蠢事吗？不是都经历过野外生存了吗？”
　　“可是，我从来没有跟小伙伴们一起野营过呢。”艾儿一脸失望。
　　“好吧。”这个没有童年的孩子，莱戈拉斯暗叹，就知道她会很喜欢。
　　当天下午，回到挑战赛的晨光殿下手持长弓，超然冷静，又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继续比赛。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得，站的扎实，目光精准，抬手开弓，心态稳定，无论是静态目标还是动态目标，速射还是慢射，不仅连续挑赢了十个人，还是基本都是满环的成绩。简直让在场精灵都看傻，这位晨光殿下，还真是看不出来深浅啊。
　　当裁判宣布晨光直接晋级后，就听见她放下弓欢呼了一句“野营喽！”，引起众人的侧目，虽然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得知这个消息的莱戈拉斯不知道该为她能顺利晋级而高兴，还是为她迅速恢复状态把那个吻抛诸脑后而郁闷。
　　
　　出发当天一大早，艾儿跑进莱戈拉斯房间，她激动的几乎一晚没睡。
　　“喂，懒虫王子，快起床！”莱戈拉斯每天都比她起得早，基本都是他等她。钻洞而入后，刚好看到莱戈拉斯在那里绑辫子。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他回头给了她一个笑容。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仰头看他，从前就很好奇，别的精灵好像都没有这样的发型，“这是密林流行的发型吗？还是你自己的偏好？”她好想试试看。
　　“是为了不让头发弹到弓弦。”莱戈拉斯没好气的解释。一般外出他都会编辫子的，但如果在宫里或者晚间，他才会散发。
　　就知道这个实战主义分子一切都为了打仗，才不会因为什么时尚美观呢。
　　“头发那么长，很容易被人抓住当做弱点攻击呀。”莱戈拉斯瞄了艾儿的长发一眼，颇不屑的表情。
　　艾儿不服气了，抄起剪刀道，“那我剪！”
　　莱戈拉斯慌忙压住她的手腕。开什么玩笑，这么美丽的金银双色长发，连凯兰崔尔大人都没的比，要是因为他剪了，不知道要被多少精灵围攻了。何况，他自己也很爱这头长发呢。
　　莱戈拉斯准备停当，对镜一看，很是满意，一回头，看到艾儿也在那里绑辫子，他是耳畔一边一个，她则一个各两个，简直就像学主人的小动物，还抬头问他好看吗。呃，她耳边绑小辫子模样可爱的要命——不过，他才不会说给她听！
　　出宫以后，却没想到门口排排站了一大堆，莱戈拉斯以为就是他和艾儿两个人单独野营，但艾儿毫无心机的告诉塔瑞尔了，塔瑞尔奉王的命令保护王子，所以也要跟去。杰拉德也要跟去，随后他们又告诉了其他木精灵，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精灵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好不容易偷得一点独处时间。莱戈拉斯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一大群精灵浩浩荡荡开进森林，艾儿心情好看什么都很好奇的问，莱戈拉斯失落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扎营时，察觉莱戈拉斯不太开心的艾儿悄悄拉他跑到五光十色的晨间林地独处。
　　吃完早点，莱戈拉斯刚要起身去拿手巾。艾儿抬起手，说了句什么，放在旁边的手巾就浮了起来，飘落在莱戈拉斯手上。
　　他惊讶的看着她。
　　“悬浮魔法。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她一脸平常的啃干粮。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靠意念来悬浮一些轻的和施术者本质贴近的小玩意。比较厉害的是操纵咒术，无关体积、重量和本质。甚至能操纵这里……”说着，她指指头脑。
　　“你学了很多高等咒语？”他好奇。
　　“嗯，甘道夫要看见我施术做这种事，一定要脑中风了。”她吐舌。
　　“我能学吗？”他炯炯的望着她。
　　“容易。我示范给你看。”她拍拍手起身，“一对一施术容易，难的是一次对于多个同类目标施展，最难的是对不同类的多个目标同时施展。”
　　两人相对而站。她闭上眼睛。
　　“你非要闭眼睛吗？”他继续好奇。
　　“这样能帮助我打开我的心。”她闭眸浅笑，丝毫没有不耐烦。
　　全身放松，集中注意，她缓缓抬起双手，摊开掌心，用动听的声音念着如诗一般的昆雅语咒文：
　　“To see a world in a piece of Greenleaf
　　And a heaven in a streak of Morning light,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语声中，一颗露珠自她掌中升起，莱戈拉斯敏锐的眸光甚至看到一道光从露珠中穿过。
　　好新奇！
　　接下来，她四周的露珠都慢慢的升起来，莱戈拉斯吃惊的四望。他们周围方圆大概十米之内的无数颗露珠都一一浮了起来，高高低低的遍布在空气中，在他们四周吸纳着白色的晨光，又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反射出来，像是曾经见过的黄金河谷的热气球。
　　风停了，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树木花草都静静的舒展而绽放，露珠悬浮在空中，只有光芒在每一颗露珠上跳动。
　　“真美！”莱戈拉斯脱口而出，跃跃欲试，“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艾儿睁开双眸一笑。
　　“可是我不太懂昆雅语，也不懂高等咒语。”
　　“语言不是关键。你只要集中注意力传达你的意思给你想要施术的对象。昆雅语最贴近主神语，也最贴近大自然，所以力量最强大。”
　　他点头，也学她伸出双手摊开，闭上双眸，轻轻用辛达林语念着。
　　“从一片绿叶里看世界，
　　自一道晨光中见天堂，
　　将无垠握于掌中，
　　让永恒归于刹那。”
　　话音刚落，艾儿惊诧的发现一片绿叶从他面前升起，像被什么力量牵扯而飘起。
　　莱戈拉斯好有天分！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辛达精灵如此快的学会咒语，如果他掌握昆雅语，那咒文还不知道会有多大威力。
　　但是由于他初次使用，所以叶片有点漂浮不定。接着叶片很快落下来了。
　　“排除杂念，别着急。”她轻轻在他面前道。
　　莱戈拉斯深深的吸了口气，长吐了一口气，收敛心思。然后，周围无数片嫩绿叶子都浮起来。紧接着，无数片鲜美花瓣也慢慢飘起。
　　艾儿又惊又喜，也伸出双手，指尖搭在他的手上，莱戈拉斯微微一颤，并没有停下。艾儿用昆雅语念咒文，阳刚的通用语和柔美的昆雅语声音，一高一低交织在一起，竟然出奇的和谐，像一首对唱一般美妙。
　　“To see a world in a piece of Greenleaf
　　And a heaven in a streak of Morning light,”
　　“从一片绿叶里看世界，自一道晨光中见天堂，”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将无垠握于掌中，让永恒归于刹那。”
　　“睁开你的眼睛，莱戈拉斯。”艾儿轻轻道。
　　莱戈拉斯生怕睁开双眸失去了集中力，于是，缓缓，缓缓的抬起眼帘，顿时抽了一口气。
　　在他们的周围，成千上万片的落叶和花瓣都浮在空中，每一片上都慵懒的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轻轻的游移着，缓缓的滚动着，不断折射着晨光，散放着极其炫丽的光芒。
　　好像时间停止了，只有他们两个在一片无垠的静止中活动，而世界缩小了，合在他与她的掌中，这一刻便是永恒……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6.晨光天堂

　　莱戈拉斯看着四周悬浮的花叶和露珠，又惊讶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
　　艾儿微微一笑，“我也没见过。”奇怪，他们一同施术，力量竟然会成倍增强。她只知道同族精灵一起施术会有此效果，但莱戈拉斯是辛达精灵啊？
　　注意力一涣散，哗的一声，露珠和花叶都落了一地。结果，露出木精灵们一张张还未来得及藏起的偷看的脸。
　　忍无可忍的莱戈拉斯带着艾儿扬长而去。穿梭在春日的林间，莱戈拉斯巨细无遗的为艾儿讲解森林知识，她刚掏出一个小本子准备记录，就被他扔到一边去，救都救不回来。
　　森林之中，仍是一片苍翠。仰首望天，树叶层层交叠，遮天蔽日；环顾四周，沿着山坡绵延的灌木丛密不可视；低头，脚下铺着一层如茵的幼苗和林间的禾草。
　　一大片宛若仙境、由巨型树干组成的清阔空间，巨伞林冠几乎将天外的世界全部遮盖，偶尔透入帷幔的一缕缕阳光竟显得那么耀眼夺目，像一把把闪光的利剑，将林中的浓雾劈开。
　　晨曦照在莱戈拉斯的金发和肌肤上，他随手所及的地方是无法想象的深远，他随口说的知识都堪比一本最全的博物专著，他捡起的叶片吹奏的口哨能让拥有最嘹亮歌声的鹪鹩都相形见绌。
　　艾儿这才明白，身为泰尼魁提尔杯的冠军，仅拥有战斗力是不够的，只有像他这般对于森林的知识如此渊博才能让大自然都变成自己的武器。
　　森林植物对于光线的竞争是非常残酷的，尤其是越靠北方光线越少的地方，树木都尽可能长出高高树干来吸收阳光，但这样容易招风，但是无论怎么坚固的树干或树枝都有可能被风拦腰折断。
　　“面对狂风，树木的回答并不是像石头一样硬碰硬，而是不反击，不抵抗，以柔顺的姿态耗尽对手的体力。就像……”莱戈拉斯如是说。
　　艾儿立刻明白，“就像对抗强大的敌人一样？”
　　他赞赏的一笑，“所以树木构造非常适合拉伸与弯曲，每个纤维都是螺旋状，有弹性，非常适合做弓身。”
　　艾儿点头。无论说什么，最后他都会联系到作战和兵器。
　　莱戈拉斯还详细讲述树木的蒸腾作用，每一片叶子蒸发出去的水分子都带着一丝微小的拉力，像轻轻拂过丝线的一缕微风，这种力量集合在一起，木质有无可想象的强大力量，把水分运送到冠梢。
　　艾儿一路沿着根系往上看，一直望到高达四五十米的树冠，“这要多大的力量啊？”一边嘀咕一边绕着树木打转，“利用水的高低落差可以制造轮机，嗯，我能不能按照这个原理做一个水泵？把低处的水送到高处去？一定很方便。”
　　真不愧是经过萨鲁曼机械制造训练过的精灵啊，莱戈拉斯笑着把她拉走，她的思维方式完全跟他不同呢。
　　莱戈拉斯又教艾儿辨识每一株叶片，苔藓与花朵。这些森林原住民的外形决定它们的生长周期，也反映它们的生长环境，“它们最基本的渴求就是阳光，尽可能在树冠缝隙中获得赋予万物生机的阳光。”
　　树冠的缝隙下长满春生短命植物，艾儿蹲下来细细的查看。各种形状的绿叶都在拼命的舒展，在光芒消失前吸收更多的阳光。
　　莱戈拉斯在她耳畔道，“正因为身在暗，所以渴望光，这是所有绿叶的生存本能。”
　　艾儿抬眸，回给他一笑。
　　艾儿已经完全喜欢上了森林，这里美妙的不仅是美景，还有声音。
　　早晨是所有鸟类最活跃的时候。清晰而高亢，低沉又强烈的叫声混合在一起。或许是山雀发出哨声，或许是云雀低哑的声音。水边的白眉灶莺三重音符如同层层起伏的水波在森林上空流淌，又泛起潺潺涟漪。太阳升起后，金翅雀一路叫着飞向东边，空中传来的回响落在森林冠层上面，像投出去石块掠过水面。牛鹂的声音像融化的黄金似的向下流动，清脆婉转，像是某种金属铃声。
　　闭上眼睛，莱戈拉斯能清楚的分辨是什么鸟的叫声，距离他有多远。他还能模仿鸟叫，跟远方的精灵通话。
　　“嘎嘎！”他仿佛在打招呼。
　　“啾啾！”远远的回复一句。
　　接着那边传来几个尖锐哨声，像在询问。
　　这边回了几个低沉的声音，像是回答。
　　“喂啊，喂啊，喂啼哦！”像森莺一样，音调盘旋了两圈，骤然抛向天空。
　　对话就此结束。
　　像用密码来进行某种隐蔽活动，艾儿好奇又激动，连连追问，“说的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哦，塔瑞尔问我在哪里，我说在这里，然后她说父王让我早点回去吃饭。”
　　默默垂下头，唉，这么高深隐蔽的交流方式难道不能说点更有趣的话题？
　　“我教你学森莺叫吧。”老师兴致勃勃。
　　“不要，好蠢！”学生兴趣缺缺。
　　接近午时，他们踏入了一大片草坂。实用主义的王子当场传授实用医药学。
　　“让你了解森林构成，辨识它们的真正目的，是让你知道哪些可以食用，哪些可以医疗，哪些你要远远避开。熟知药草引起兴奋，可以止血，可以减缓疼痛的功能，对野外生存极有好处。”
　　“可是，我记不住这么多。”小本子被他扔了。
　　莱戈拉斯看着艾儿抓着自己头发的苦恼模样又笑了，“你从前进行生存试炼里，是怎么做的？”
　　“那时候啊？”她一手点唇，“没人咨询，就拿一点尝尝喽。有些吃了没事，拿来当食物，有些吃了会发抖，会腹泻，会嘴唇发青，手不听使唤，还有一次我只舔了一下就昏了三天呢……”正说着兴奋，她看到莱戈拉斯目光阴沉的看着她，小声收尾，“当我没说，你继续。”
　　莱戈拉斯吐了口气，继续道，“很久很久以前，智慧的先祖们就发现，万物的外在形态都会显示其内部和本质。”
　　“这个我知道，就像雪花！永远都是晶莹的六边形，因为本质如此。”
　　艾儿说着，偷瞄了一眼莱戈拉斯，心中却想，他该有多么聪明善良又强悍才能生的这么好看？相由心生，果然没错！
　　“当你认不出那些植物时，就记得它的外在会体现哪些方面的作用。”莱戈拉斯哪里知道她在走神，指着一个像白色弯钩的花茎，花苞包在一小团银色绒毛里，花萼泛着紫色，形成三片肝脏的模样，“这种叶子辛达林语叫做肝脏叶，有滋养功效。有时候父王喝多了，我就会拿它熬汁给他喝。”
　　艾儿频频点头。好孝顺的王子，王疼他也是有道理的。
　　两人趴在地上，把那片草坪一寸寸研究过去，莱戈拉斯一一指给她看：血根草猩红的枝叶可以用来治疗血液病，石芥花齿状叶片和白色花瓣治疗牙痛，蛇根草盘结的根系用来治疗毒蛇咬伤，苹果树的花朵治疗皮肤疾病，辣椒类植物则可以提神和促进循环等等，而且不同季节也会适于不同草木生长。
　　艾儿想了想，“在瑞文戴尔研究星相时，我也注意到星星的颜色和排列则代表神袛的属性，也会跟某些类似属性的生灵命运相关联。”
　　“你相信那个吗？”莱戈拉斯并不太相信看天上的星星就能知道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不？整个埃尔达，无论是天上的星河，地上的万物，还是森林河谷都和我们的身体息息相关啊，生灵会影响周围环境，你敢说环境难道不会反过来影响生灵？就像你喜欢在森林里，矮人要呆在山洞，去海边我就特别舒服。阴天的早晨我就很没精神，某颗星星升起就会预示不好的事情，……这一切可能都有某种内在联系，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并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或许，雅凡娜在创造万物时，就恰巧在树叶形态与星体排列中留下有关药性或者命运的暗示？”
　　她又突发奇想了，莱戈拉斯笑了。但他却很喜欢。她不仅能很快吸收知识，举一反三，还能带来新鲜思路。
　　这时，他们来到一片斑驳的松林中，光滑的叶片被某种锯齿状咬痕破坏，连松树幼苗上也满是被肆虐的痕迹。
　　“这是一种专门以树木为食的昆虫，叫叶蝉，它会扎进植物的上下皮层之间大吃特吃，对树木造成很严重的危害，还会传播。”莱戈拉斯说着，剥开坏死的树皮，那虫像是一只绿色的鞋。
　　“传播？很糟糕吗？”艾儿问。
　　“是的。之前矮人来密林伐木，我派精灵暗哨前去调查才得知因为灰色山脉的森林因为这种虫大片坏死。所以我向矮人王子提出医治，用来交换停战协议。”
　　“哇~”那时情况危急，莱戈拉斯一定是提前做了详实的准备，才能在三军前线摆平大战，令她对他的佩服又多了一分。莱戈拉斯口气轻描淡写，她很喜欢他不炫耀，不张扬，不知不觉就做了很多事的态度。
　　“怎么医治呢？总不能拿一片阿夕拉斯贴在树上。”她问。
　　“不是，”莱戈拉斯一笑，“精灵们在灰色山脉引入一些种类特别的饥饿鸟类与蜘蛛，它们以这些昆虫为食。虫害是停止了，但是被破坏的树木还需要数年才能慢慢恢复。”
　　莱戈拉斯手捻一片花草，“雅凡娜造物之伟大与构思之精巧，我们难以想象。捕食和被食，猎和被猎，让这个世界的食物链环环相扣。”
　　“就像精灵种族之间的相互制约与促进？万物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艾儿联想道。
　　“没错，就是这样。”
　　艾儿想了想，“最开始那些鸟类和蜘蛛为什么没有发挥作用？”
　　莱戈拉斯垂下眼帘，“因为矮人大肆伐木和燃烧，导致蜘蛛死亡，鸟类迁徙。”
　　艾儿也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父亲总是坚守疆土，也讨厌人类和矮人。”莱戈拉斯微微扬起头，“人类建造，矮人伐木，他们创造了自己的文明却破坏雅凡娜赐予之物，生灵抛给大自然无数的问题和毒瘤，自然回报给我们的，可能是数百年都无法恢复的生态问题。”
　　这沉重的话题让艾儿的笑容也没了，“或许，我们真该考虑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莱戈拉斯问。
　　艾儿微微仰起脸，视线穿透森林，“去一个，不必担心黑暗、战争，家园会被摧毁的地方。”
　　莱戈拉斯却摇头，“我是森林精灵，离开这里，我将一无所有。就像我父亲说的那样。”
　　“什么？”艾儿不敢相信。
　　“数百年前，我很不懂事，总想着去看外面的世界，父王答应了，我就那时候碰到了人类的你。”艾儿微微一笑，莱戈拉斯却继续道，“后来，我才慢慢懂得，这里才是我的家。在圣白议会上，我父王对我说，除了这个王子的头衔，我其实一无所有，我一无是处。”
　　“等等等等！”艾儿差点跳起来，“你父王说你一无是处？一无所有？他真的这么说？”她差点尖叫起来，“他怎么可以这样说？”
　　“他说的对。”莱戈拉斯长睫垂下。
　　还说她自卑呢？“太荒唐了，没有冒犯王的意思。”艾儿跑到他面前立定，“可是，请提醒我一下，谁是泰尼魁提尔杯的获得者，嗯？谁是最强称号的拥有者？还有，谁才是数百年来唯一能赢下全部艾辛格战棋的精灵？”
　　莱戈拉斯微微扬起唇角。
　　艾儿放低声音，俏皮的来回晃动身体，“最重要的是，是谁既不懂高等咒术，也不会造飞艇，更不会航海术，却还能保护我？”
　　莱戈拉斯抬眸，笑意从湛蓝的眸子中溢出。她轻而易举就让心头的阴云消散。
　　“都是你，也只有你！”艾儿轻轻地道，仰头看他，“莱戈拉斯，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强大的精灵之一，”皱皱眉，“……虽然有时候也挺让我抓狂的。”（莱戈拉斯：喂，后面那句话是多余的！）
　　艾儿望着他温柔笑道，“也许有很多原因促使我去走王之试炼的道路。但是我想做精灵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
　　
　　午饭后，木精灵们在树荫里休息，但艾儿不喜欢午休，在瑞文戴尔时，总找各种理由赖掉。
　　沿着树冠下的光斑一路蹦蹦跳跳的踩着，到了一棵硕大的椴树下。
　　椴树下躺着一个精灵。午后的光芒寻找树叶的空隙钻入，向地底的苔藓昭告自己的存在，又调皮的在精灵身上跳舞。
　　是莱戈拉斯，他在树下睡着了。
　　艾儿悄悄靠近。
　　哦？他居然没醒。瑟兰督伊对她的训练真不是假的啊。
　　接着，她慢慢蹲下，趴在草地上，小心的匍匐前进，一直爬到莱戈拉斯身边，撑起上半身，探头望着他的睡颜。
　　天哪，谁能想象一只睡着的精灵有多么的惹人怜爱？
　　艾儿心中各种尖叫和惊呼。
　　哇，他的睫毛好长啊，像两排细密的小扇。
　　哇，他的鼻梁好挺哦，像迷雾山脉起伏的山峦。
　　哇，他的皮肤好白啊，像卡兰拉斯山顶的积雪。
　　他的唇瓣薄但线条分明，闪烁着润泽饱满的光芒，完全没有一丝细纹。
　　他的耳朵即使是在睡梦中还是保持警惕，她凑过来的时候，耳尖也朝她这边动了动。
　　眼珠一转，顽皮之心大起，拿起自己一缕头发，戳了戳他的耳朵尖。莱戈拉斯动了一下，她的手立刻顿住。他换了个姿势。啊，还在睡？继续用发尖悄悄刺探他敏感的耳朵尖，他的耳朵只是动了动。然后她又扫了扫，他的手抬起来不得要领的拨弄了一下。
　　艾儿偷笑了一会儿，准备继续去搔的时候，突然，莱戈拉斯澄蓝的双眸睁开了。
　　慌忙正襟危坐在旁边，一脸平常，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啊，差点被逮住了。
　　莱戈拉斯的睁开双眸，然后，头慢慢转过来，看到旁边的艾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若无其事的坐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突然手臂一伸，揽住她的手臂一扯，艾儿“啊”了一声，半个身子就飞扑过去，压在他怀里了。
　　莱戈拉斯曲起双膝舒舒服服靠着椴树坐在草甸上，艾儿侧身靠坐在他怀里，无法借力怎么也站不起来，又羞又无奈，不过被靠着的精灵却很满意。
　　春日的椴树尚未开花，嫩叶刚刚长成，在昆雅语里有个形容绿色的词，叫做椴树绿，就是用来形容极美的新鲜嫩绿色。
　　纯蓝的天幕和白色的云朵被树叶割据，树影下黄绿色的光占据主导，然而在一方树荫里有着藏红花的叶子，赤褐色的树干，蓝绿色的地衣。森林让单调的光线变得丰富起来，树下被朦胧笼罩的一双精灵，能感受到无比的轻松和释然——至少其中一个如此。
　　“艾儿……”他轻轻的，哑哑的唤她。
　　“嗯？”如此亲昵的叫法，更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你刚刚，是不是偷袭我了？”睡饱的精灵睁着一双深邃蓝眸指控。
　　抬起脸，刚好看见他光洁的下颌，轻轻用肩膀撞了撞他，“莱戈拉斯。”
　　“嗯？”
　　“你刚刚，是不是叫我艾儿了？”
　　“对啊，”他表情很正经的征询，“我可以叫你艾儿吗？”
　　精灵极其重视礼仪，一般都会加敬语或尊称，除非特别亲密的同伴。之前伊莱丹这么唤她，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艾儿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这位王子啊，有时候冷静的让她想哭，有时候浪漫的不可思议；有时候冲动的不顾一切，这时候却传统的让她无言以对。抱都给他抱了，亲也被他亲了，他都没征求过她的意见，现在唤个昵称还一本正经的问她。
　　“嗯，我很喜欢，”她小声道，“……你这么叫我。”
　　明明同一个名字，他的声音唤着，就有种说不出比旁人更亲昵的感觉，她好喜欢。
　　莱戈拉斯听了，又惊又喜。
　　“还有，刚刚才不是偷袭！”她连忙澄清。
　　“那你承认刚才确实做了坏事？”
　　“你先让我起来，说好逾矩的事情不可以！”
　　“我没有做你不允许的事情啊。既没有像在雪山上那样扑倒，也没有像在宫里那样抱紧，更没有像在织锦瀑布那样亲……”
　　“你不要重复啦！”羞死了。他也太狡猾了！逾矩的动作怎么可能完全一样？
　　莱戈拉斯不禁开怀大笑。
　　她在他怀中的这一刻，他真的是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他的智商归零，连最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大局观也被抛诸脑后，什么试炼也好，责任也罢，都比不上她重要。她绝美的模样，害羞的表情更令他好想和她在每一寸森林草地上厮磨，在每一个晨曦子夜里缠绵，并紧紧拥住彼此直至万年。
　　“艾儿。”
　　“嗯？”
　　“艾儿。”
　　“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唤一下。”
　　“哦。”
　　“艾儿？”
　　“你够了哦！”
　　此时，阳光正好。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7.重听回答

　　午休过后，木精灵们在打猎。莱戈拉斯教艾儿如何学习使用密林短弓来捕猎，相对于适合大面积平原扫射的凯兰崔姆长弓，密林短弓更适合在森林这样视野并不开阔的地方。他又传授森林里迷路如何脱困，还有一些她需要加深的生存技巧。精灵也会受伤，会不适，要学会如何应对伤口感染和脱水等。
　　这时，他们碰到了在森林深处封闭训练的光明精灵。
　　就像辛达精灵贵族会瞧不起森林原住民西尔凡精灵一样，来自海外仙境、自诩陪伴维拉身侧的高等精灵也不太搭理中土精灵，只是冷淡的招呼过后，就仿佛他们不存在，在他们面前公然快速的用早在中土失传的昆雅语说话。只有艾明过来向他们行礼，用好听的昆雅语道，“莱戈拉斯王子。”看着他们在一起的模样，眸光中闪过一丝困惑，又道，“晨光殿下。”
　　哼，晨光殿下，哈哈，这称呼莱戈拉斯很满意。
　　虽然艾明有礼又俊美，他总觉得哪里不爽。这才想起，他们一直用的是辛达精灵还有木精灵们都不怎么懂得的昆雅语。所以，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才会让人不舒服。听到他那样疏离的称呼，莱戈拉斯心情好多了。但下一句话又让他脸都绿了。
　　“请借一步说话。”艾明对艾儿道。
　　“对不起。”艾儿回礼，“现在不太方便。”她显然不愿意跟艾明独处。
　　艾明继续旁若无人的用昆雅语道，“难道您连几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吗？”
　　莱戈拉斯晾在一旁，觉自己是不是突然隐身了？
　　“嗯，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艾儿急忙说完，看都没看他们两个。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追一般，匆匆忙忙的当先去了。
　　莱戈拉斯看着艾儿离去，再回眸，正好看到艾明的视线投注了过来，他绿如翡翠般的眼眸望着莱戈拉斯。
　　啊，是他的错觉吗？莱戈拉斯也赶紧跟过去。他为什么觉得那一眼的冷漠之中颇有挑衅的意味？
　　密林河穿越崇山峻岭的针叶林和白桦林，在一片平静河谷突然变得平缓而柔和，形成一大片湖泊，在不同光线的映照下，它会变换出不同的色彩，像是维拉的调色板。水清时是蓝绿色，冰川注入时，是淡绿色的，薄云下是淡粉色，而阴天则是蓝灰色。
　　而现在，在春季冰川初融的薄云晚霞里，这片湖泊呈现浅绿至蓝绿，一直到夕阳中的淡粉等一系列的美妙颜色，而最后，都映照在岸边艾儿的眼睛里。
　　“那个家伙，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莱戈拉斯从森林里钻出，来到湖边。艾儿正站在湖边发呆。
　　他来到艾儿背后，说起艾明，不知为什么口气就变得很冲。以他敏锐的直觉，总感到有那么一瞬，艾明看艾儿的神情特别专注，但随即又消失不见，好像是自己多心。
　　若是以前听他这么说，艾儿一定会生气的反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但经过了太多误会和解后，艾儿选择相信莱戈拉斯，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道，“艾明就是骄傲了一点，其实他还不错啦。”
　　傲！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他才总看他不顺眼。莱戈拉斯走到她身边，哼了一声。
　　艾儿抿嘴一笑，“你以前不是也很傲吗？怎么，你在生什么气？”莱戈拉斯的反应不同寻常。
　　“杰拉德说，你坐他们的船回来的。”他不会造船，不由的有些嫉妒，“我很，不太喜欢，你乘坐其他精灵的坐骑。”
　　“那有什么问题？”艾儿小声说。
　　那是没什么，但问题是，他都没有跟她共乘一骑过，“葛罗芬戴尔也就罢了，还有那个尔诺王子……”声音越来越小。
　　“谁？”艾儿没听清。
　　“尔诺！”没好气的大声重复。
　　艾儿想了想，又问，“谁？”
　　“刚铎的人皇之子！”
　　“他是谁？”艾儿还是没明白。
　　“那个带你回米那斯提力斯的刚铎王子啊！还跟你求婚呢！”几乎咬牙切齿的重复后面那半句。
　　她被掠至刚铎，听到河古镇人类说到这段经历总让他心里有些不舒坦。她那么好看，又拥有那样的力量，连第一次他在宁若戴尔河边看到她也在发呆，更何况人类？向往她也是自然。历史上，精灵殿下嫁给人类王子又不是没有先例。他越想越生气，更生气的是，他觉得自己这气好没来由，毕竟那都是六百年前的事了，刚铎的那个人皇之子都尸骨无存了吧。
　　他在跟她翻哪门子的老账啊？艾儿侧脸困惑的望着他，眨眨眼，“那段时间我有点恍惚，不太记得了。”这是实话，她其实不仅不知道那个人类王子的名字，连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清楚。
　　“你不记得他了？”止不住的想大笑了。哈哈，他就说嘛，她如果根本都不知道他是谁，哪里来的凄美传说？原来大部分都是谣传。
　　艾儿看着眼前的王子刚刚那气鼓鼓转眼又洋洋得意的表情，心中暗忖以前怎么没觉得他喜怒形于色啊。
　　“对了，你在死亡沼泽怎么了？”但是说到底，也让他一直很担心她那个时候的状态。
　　“呃，那是，啊，嗯，因为……”又是各种语气词登场了。
　　“快说！”火爆脾气的王子殿下又听不下去了。
　　“因为你的回答啦。”艾儿又被逼的脱口而出，扭了扭身子，“在沼泽里，我仿佛又听见你的回答了。所以……”
　　据说，死亡沼泽能窥视生灵心中最恐惧的东西而不断放大。莱戈拉斯听了，大约猜到她反常的原因，闭了闭双眸，轻轻道，“那是……”
　　艾儿立刻摇手，“别说了，我不想提。苏醒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我不会再问你或者任何人这个问题，甚至提都不想提及。”
　　“不，我们要谈！否则那始终是你心里的一个梗。”莱戈拉斯继续发挥他温柔又霸道的作风，唇角含笑，“要不，你重问？”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觉得一个女孩的一生，有多少勇气去问几遍这个问题呢？”
　　他也无言以对。现在可以体会那个胆小的人类少女究竟是鼓起了多大勇气问他呢！是他，而不是别人，这个认知又让他有些开心。
　　艾儿淡然一笑，“不过，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告诉你以后，我就不在意。”
　　她不在意？莱戈拉斯听得微微皱眉，“我希望你不是。”
　　莱戈拉斯侧过脸，波光粼粼的湖面为他如雕像般的轮廓镶嵌了一道渐变色的光影，想了想，低低地道，“假如，我是说假如，那个时候，我不是那样回答的，你会怎么样？”
　　艾儿站在那里发呆。
　　她背后是从河谷一直蔓延出去的大片森林，在夕阳与水波的渲染下，一片片晃动着炫丽的光晕效果。
　　那时拥有一个脆弱也坚强的人类之心，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从瑟兰督伊的态度，还有黄金森林的美景更了解到她自己的位置，从来就没想过那个高贵的辛达王子会爱上她，所以，当她去问他时，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会是什么，她想要莱戈拉斯断绝她最后的一丝念头，好让她死心去做一个真正的人。然而，令她绝望崩溃的其实不是他的答案本身，而是他决绝的没有一丝可能的态度。
　　静静地思考良久，艾儿轻轻的道，“我可能，就甘心的去活那生老病死的数十年吧……”
　　那样，他们就再也没可能遇见了。所以说，莱戈拉斯的回答反而促成了她逆转了自己的选择和命运。
　　莱戈拉斯走向湖边，“我很抱歉，那个回答我无法更改，而且我不认为我有错。因为，我不能承诺我做不到的事，或者回答我不知道的东西，我那时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艾儿望着波光里他的剪影，忍不住道，“那么，你至少应该回答我「你不知道」，而不是「不会」！”
　　一向气盛的莱戈拉斯还不懂得在两人关系中退让，回过头为自己争辩道，“喂，晨光殿下，是你问我将来会不会爱你，答案自然是不会。因为，我不认为那时的你还会出现在我的将来里！”
　　又提起这件事情，王子殿下依然死不认错，更加不会哄人，试图用更加逻辑更加理智的方法说服她。
　　艾儿更生气了，抬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又望向他，“好吧，伟大的精灵王子，密林中至高无上的生灵，你错了！我现在出现了，出现在你的将来里了。你怎么说呢？”此刻，高贵优雅的凡雅精灵却像一个生气的人类，气势汹汹的逼问他。
　　蓝绿色与淡粉色渐变的湖水映照着夕阳，波光粼粼一直拖到了岸边。站在湖边的莱戈拉斯听了她生气的话语，却垂下眼帘笑了。虽然她说不在意，可是还是无比在意，只要提起来，她还会生气。他抬起长睫，那双比湖水更美的冰蓝色眼眸荡起波澜，恍若水波晃动，蕴满了温柔的笑意。
　　“好，我说，你现在，想重听我的回答吗？”
　　
　　“所有参赛战士入场。然后，您致辞，上届冠军和战士代表分别致辞，整个开幕仪式就结束了。”杰拉德拿着古老代代相传的开幕仪式卷轴对瑟兰督伊讲解道。
　　离大赛正式开始还有一个星期，杰拉德正和瑟兰督伊彩排开幕仪式，这位日理万机的森林之王充分显示其身为庞大一国之主的能耐。用一只耳朵听杰拉德唠叨仪式程序，另一只耳朵在听属下的财物汇报，双眸盯着舞台和布景搭建，还要分神指导艾儿练习长剑。
　　休息中，艾儿一边擦汗一边看他们彩排，听杰拉德说仪式结束，不由得道，“就这样？”
　　瑟兰督伊斜睨，“你有意见？”这心思活络的小姑娘又想什么了？
　　“这可是六百年一届的泰尼魁提尔杯的开幕式！这么无聊的仪式会让人睡着的，”她小声嘀咕，“说实话，我做个机械桌子都比它有趣。”
　　知道她曾经师从萨鲁曼，瑟兰督伊敛下长睫，“精灵是重视传统、重视过去的种族。”
　　“对，对！我知道，您说过了。那些故事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什么珠宝之战，什么同盟之战，我们的确建筑过很多了不起的文明，”艾儿翻看着那些快进博物馆的仪式文书，“但那些辉煌都是过去了，现在呢？将来呢？重复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我们拿什么来昭告中土，我们依然是最强的种族？”
　　她说的一点不错。瑟兰督伊回头，望着她好一会，“你想怎么样？”
　　“我来安排和指导开幕式好不好？”艾儿笑眯眯的恳求，“当然，我会保留所有的传统致辞仪式，只不过，加一点点新节目。”
　　他心里承认，圣白议会的场面的确让精灵王国津津乐道了数百年。如果他的王国里能有那么一个开幕，哪怕让大海两岸的精灵种族谈论上几十年，他都会觉得很有面子，做梦都要笑出声了。
　　瑟兰督伊想了想，随即冷冷的道，“不准耽误训练，也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否则我打断你的短腿！”
　　竟是答应了。
　　艾儿差点暴跳，“我腿哪里短了？”
　　她的身高虽然比不上凯兰崔尔，但放在女精灵里也是很高挑的，要怪只怪瑟兰督伊的海拔实在太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真的是没办法看到他的脖颈和脊背。
　　瑟兰督伊哼了一声，迈开长腿，扬长而去。
　　
　　最近艾儿一直很忙，她忙着训练和准备大赛开幕式。开幕式，那不就是召集所有战士，致辞等步骤吗？令莱戈拉斯很不明白她在干什么。每次问起她，她都笑笑一脸神秘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而对于上次因为她不肯重问，他主动要求重新回答的请求，她的反应是——
　　好吧，她逃了。
　　她居然放弃了篝火扎营的机会，跑掉了。
　　这反应算不算进步呢？至少她没反对或抗拒他。
　　他猜想无论自己回答什么，她都会害怕，会不知所措，索性逃避。她更愿意享受现在的时光，毫无压力的跟他在一起。问题也好，回答也罢，她都不想去想了。
　　他大概知道那心结算是已经暴露出来，但是要完全解开，让她真正能对他打开心扉，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刻是天亮前的2个小时，莱戈拉斯正坐在一个河谷里，一排铺着绿色锦缎的木质座椅上，身边是父王。旁边的椅子锦缎颜色不同，用来区分给不同的种族就坐。但是塔瑞尔，杰拉德，还有不少木精灵，包括艾儿都不见踪影。
　　开幕仪式即将开始了。
　　举行仪式的地方选在一个幽深的山谷中。也破天荒选在后半夜。所有参赛的战士在后半夜被叫醒准备。他们在极其困顿中抱怨着，为什么要在这杀千刀的时刻举行开幕仪式。
　　这座深谷四面环山，但是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隘口可以出入，中间是一块凸起的高地。旁边环绕着一条小河。
　　观看开幕仪式的人类、矮人，已经来自各个领的精灵贵族都坐在河边的观众席，背靠山，面对谷中央，坐成半扇形。
　　天还未亮，黎明之前的月色已降，尤其黑暗。只有水面倒影着小虫的微光。
　　这时，从东边的隘口悄声无息的走入一队全副武装的铠甲精灵。
　　观众席起了一阵骚动，精灵们敏锐的眼力已经发现，那是东道主——森林精灵的队伍。
　　而视线较差的人类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矮人更是伸长脖颈也看不到，不由得抱怨起来。
　　森林精灵静静走入河谷中间的高地，他们身穿绿色的铠甲，一个个都英武无比，背着精雕细刻的长弓，训练有素的一字排开。
　　然后最边上的一位精灵突然动作干脆利落抬臂，搭箭，开弓。
　　空无武器的观众席又小声议论，虽然知道无害，但是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精灵手中的箭头突然发出亮光，他一箭射出，此刻队尾的精灵也同时开箭射出。两道光芒同时射向夜空。
　　第二位和第十一位射手也搭箭射了出去，追上了前面的两道光芒。四道光芒中间前两边靠后。
　　然后第三位和第十位射手也射箭，一直到中间第六位和第七位射手射了出去。
　　每柄箭头都镶嵌闪亮的宝石，在黑夜中，每一次，每一道道光芒都射的更远。
　　最后第十三位射手，站在最中间的，是塔瑞尔。
　　选择十三这个数字，是因为在漫长的数个纪元，除去黑暗时代和五大对抗天魔王的战役，每六百年举行一次，而这次刚好是第十三届泰尼魁提尔杯。
　　在所有观众屏息瞩目之中，塔瑞尔深吸一口气，将一柄重弓拉满，射向空中，在众人惊呼中，她那支箭如闪电一般，追上了前面所有的箭羽。立刻成为领头的一支。象征着这一届的泰尼魁提尔杯史无前例！
　　这十三支箭在夜空形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锥形箭头，而且，还在不断的往上升，像是已经突破了寻常的射程极限了，但它们还在上升，像是在不断攀升的高峰一样。
　　转瞬之间，光芒消失。黑暗重新降临，空中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那十三支箭像是凭空消失了。
　　突然，自空中爆发巨大的焰火，十三支箭闪烁着十三颗巨大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天空，群山，河谷，还有观众们兴奋的脸孔。观众席爆发了阵阵掌声。
　　见识过她的飞艇，也知道她跟着甘道夫了一段时间，莱戈拉斯知道设计这样的东西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瑟兰督伊也只微微一笑，“那么，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泰尼魁提尔杯的开幕式正式开始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8.盛大开幕

　　森林精灵射出光箭后，泰尼魁提尔杯正式开幕。
　　开幕式第一幕，天地之初，万物之始。
　　在一片寂静的黎明前的黑暗中，天空密布的云朵像是天幕。突然间，上面出现巨大的影子浮现在云层之上，仿佛真有神灵显圣一般。动听的史诗般男女和声在山谷回荡，让观众们一下子仿佛回到了象征埃尔达刚刚形成，星辰尚未点燃，爱奴在歌颂创造世界的乐章。
　　紧接着，天幕上出现了七位维拉和七位维丽的影子。那些影子竟然开始移动。大陆海洋分开，山河谷底出现。瓦尔妲点亮星辰，雅凡娜创造万物。阿门洲的最高峰，雪白的泰尼魁提尔峰出现在云层之上，显得是那样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怎么做到的？”人类仰望天空感叹。
　　“是精灵法术吗？”矮人们嘀咕。
　　“传闻是有精灵在下面表演，然后用光投射到天空中的。”精灵回答。
　　“叹为观止啊！这一次的开幕式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森林精灵干得好啊！”
　　瑟兰督伊眸光闪动。
　　莱戈拉斯也微微一笑。这个天幕的灵感是来自于凯兰崔尔天幕，但她竟然想到要在天幕上刻画景象，连续活动，利用人们仰视就更会心生崇敬的心理。
　　“快看，山顶！”不知谁喊了一句。
　　漆黑群山的北部和南部山顶晨曦中，突然如同睁开两只巨大的独眼，观众就像坐在史前巨人的口中。仔细看去，才发现是竖起的两座遥遥相对的巨灯，象征远古照耀埃尔达的两座巨灯照耀着山谷。
　　观众的视线转移到高地上，那里仿佛远古的库维因恩，精灵与人类的演员正俯卧在那里，然后第一位金发的凡雅精灵苏醒，慢慢的坐了起来，其他的伊露维塔首生子女——精灵也纷纷开始苏醒，然后此生子女——人类也苏醒了。
　　随即，灯光熄灭，巨灯倒塌，深谷又是一片漆黑。
　　星辰升起，精灵的时代到来了。
　　第二幕，星光与月光的回忆。
　　天幕上出现了两棵巨大的古树，一棵结着黄金果实，一棵开着银色花朵，那是在遥远的阿门洲维拉塑造的双圣树。云雾缭绕，那种崇高而光明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会吸引着精灵们前去朝圣。
　　这时，耳畔传来的了海潮的声音，慢慢地由远及近，还有海鸥的叫声，这里明明是大陆深处的森林啊？观众视野转向山谷，惊讶的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浪。
　　深谷里怎么会有海浪？但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里铺满了蓝色丝绸，风徐徐吹动，就像滚动的波涛。
　　海洋精灵驾驶着白天鹅帆船从北面的隘口驶入，然后开始沿着河道缓缓开来，越来越多的白船驶入，在蓝色大海般的高地上航行。
　　“船怎么能开到山谷？”观众席开始私语。
　　“看，下面装了轮子。”眼尖的发现端倪。
　　海螺声，海浪声，还有乌欧莫的号角也在山谷回荡。海洋精灵战士在船上开始表现他们最擅长的技艺。这象征着精灵的大航海时代，千帆进发的壮阔景象。
　　正在此刻，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传来，光芒一闪，丝绸连同白天鹅帆船还有海洋精灵都消失不见。观众席上窃窃私语。以为是某种障眼法。
　　环绕高地的水道里冒出一道火光，然后砰的一声燃起，在水道里绕着湖岸的行成了一个大环。绿色的水波，红色的火焰环，水中有火，水火两种完全无法交汇的元素竟在这里完美融合。
　　观众席又开始惊呼，“魔法？”
　　“是吧，不然怎么可能？”
　　莱戈拉斯知道这绝不是艾儿的魔法，一定是有什么机关装置，仔细查看，发现河道下面安装了一道凹槽，上面灌注了特殊燃料，水无法浇熄——艾儿好精巧的构思。
　　深渊精灵也就是诺多族精灵从水火环中出现了，展现他们擅用火的技巧，跟随奥力学习的精工制造的技艺，打造了很多宝物。深谷高低开始四处燃起了火光，映照在群山也变成一片通红。天幕上出现了出现三颗极亮的精灵宝钻。然后刷的一下，那宝钻带着极亮的光芒落入人间，在山谷上空极其耀眼的悬浮闪烁。
　　中土的森林精灵在四处打猎。四周的山壁上到处点起了灯火，从那灯光映照中，隐约可以看到矮人和中土精灵共同开凿山体，打造美丽的千石窟王宫。而在中间的高地上，贡多林建立了。人类也建立努曼诺尔王朝。
　　随着黑暗侵蚀，天幕变暗，象征天魔王硕大的阴云铺满了天空，山体上的明霓国斯覆灭了，贡多林也覆灭了。
　　随着阿门洲维拉的参战，精灵战士们开始在天幕上和黑暗进行了最后的搏斗。三颗宝石在愤怒之战中，一颗飞向空中而消失，一颗钻入地底的熔岩，一颗堕入海中。中间的凸地如同愤怒之战后沉没的努曼诺尔大陆般消失。
　　一片连连惊呼，观众都在纷纷询问，“怎么回事？”
　　莱戈拉斯却知道，他们花了半天把底下挖空重新建造的升降台，还用了很多蒸汽轮机，包括之前艾儿根据树干和根系运送水分的原理发明了离心泵。整个这座山古就是一个大型的表演场。
　　河水开始涌入，一座漆黑的高塔形成，那是索伦的邪黑塔。刚铎的白塔也建立了。新的人类王朝建立了，半身人出现了。瑞文戴尔建立了。那是中土生灵最繁盛的纪元，魔戒出现了。在空中取代了三钻的位置，精灵三戒，人类九戒，矮人三戒纷纷归于各自的种族。人类和精灵组成了最后同盟。
　　所有的精灵，人类，还有矮人战士表演了宏大的战争场面。象征着上个纪元的最后同盟之战。黑塔被推到。光明又重现了。天幕上也一片清朗。
　　掌声四起。
　　瑟兰督伊依然冷静，“目前为止不错。关键是，第三幕——未来。”
　　第三纪元到来了。也是第三幕，光明的未来开始了。
　　即将天明，一个白色长袍的精灵演员走了出来，她身后也缓缓走出了其他种族的精灵，看着大战后满目疮痍的中土，表情悲切而迷茫。被战火烧遍的土地光秃秃的，正中间一道光从空中投射了下来，照在焦黑土地上象征生机的一片小小的绿叶上。
　　莱戈拉斯知道，那是宝石的聚光作用。深吸了一口气，暗道，开始了。随即屏住了呼吸。
　　最先走出的精灵轻轻在场中起跳，轻盈的升起，当大家以为落回地面时，她张开双臂，还在不断上升。山谷中晨曦的微光洒遍，太阳即将升起，精灵在一片晨光中升起来，观众们的视线都随着她的身影越仰越高。
　　远处的东边，一个火红的球体从灰蓝的天空带着一团耀眼红光喷薄而出。这一轮太阳，正象征着太阳纪元，还有希望的初升。跳起的精灵那优雅有美妙的形体出竟然刚好现身在日影里。
　　观众想避开那耀眼的光芒，但又无法拒绝的想看那美妙的景象。全都爆发出一阵惊叹的声音。
　　天空变成了一副巨大的金色、粉色、红色直至淡紫红色的炫丽图画，上面点缀着来不及隐匿的繁星。日出将河谷和森林都染透，变成大片大片的金绿色。
　　空中的精灵瞬间褪掉了厚重的衣服，仿佛甩掉了沉重的过去，背上一下子长出了透明翅膀，在空中悬浮，那双翅膀仿佛真的会给精灵带来无穷动力，她张开双臂，腿轻轻摆动，任意翻转，倒立，来回的飞舞，就仿佛再也没有什么束缚和牵连。
　　任凭莱戈拉斯怎么查看都无法发现艾儿是使用什么方法让那位精灵演员如此长时间的在空中漂浮。但悬浮魔法无法操作这么大件的物体。
　　全场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阵阵欢呼与掌声。
　　可还不止如此，地面上的精灵也开始慢慢升起，腾飞。他们全都能在阳光下自由飞翔。
　　这下不仅观众们看傻了眼，连莱戈拉斯都愣住了。一个还好说，这么多精灵是怎么办到的？
　　远远地传来一阵阵特异的鸟叫。一队浑身放着金光的鸟正从日影中结队飞来。
　　“天哪！那，那是……”观众席上有人语无伦次了。
　　没有人怪他，因为大家都为那从朝阳飞来的鸟队震撼到了。那是中土极少见到的金孔雀。有人终其一生才能有缘见到一两根羽毛，但是他们竟然见到了整整一队金孔雀。
　　金孔雀们叫着在山谷上空盘旋，张开绚丽夺目的七色色羽护着一艘形状奇怪、从来没人见过的机械飞艇。空中的精灵们都登上了那艘飞艇，在金孔雀的护航下，飞向了天际。
　　天幕中的云雾里显示着一个奇妙的世界：飘渺的雪峰，从天上坠落的河流，倒挂的山体，还有埃尔达之外闪亮的星辰，旋转的星座和汇聚无数光点的灿烂星河。
　　那个庞大的精灵星际舰队，终于到达了天外的绚烂世界，一个从来没有生灵到过的、也无法想象的光明世界。
　　莱戈拉斯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把仪式放在午夜了。曾经的造物，星光与月光回忆的辉煌，都是为了衬托此刻，脱胎换骨在太阳纪元里重生，让真正的日出成为最美的背景。而精灵们也在此时进化升华，达到了一种更高的生存境界。
　　“呵，挺有趣的。”瑟兰督伊的眸光也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只不过，这构想能实现吗？”
　　开幕仪式就此结束，山谷内静了很长时间，然后爆发出一阵长久的掌声。
　　如瑟兰督伊所愿，此后大海两岸只要提及泰尼魁提尔杯，就会提及第十三届森林王国举办、晨光殿下指导的这场空前绝后的开幕式。
　　开幕式的演员撤退。木精灵们将高台用滑轮滚了出来。
　　功成身退的艾儿悄悄来到莱戈拉斯身边坐下。她神情很是兴奋，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白皙的脸孔红润粉嫩。莱戈拉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拇指。艾儿也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喂，最后那个，你是怎么办到的？”莱戈拉斯忍不住跟艾儿咬耳朵。
　　“那个嘛，”艾儿也小小声道，“秘密哦！”
　　莱戈拉斯眯起了眼睛。
　　本届主办方森林之王瑟兰督伊起身，缓步走上前去，向各方来宾致辞。
　　莱戈拉斯歪过头在她耳畔轻声道，“……待会在拷问你。”
　　他喷出的热流让艾儿耳朵一痒，红了脸蛋，朝霞之中，更增明艳。
　　木精灵们开始发出有节奏的欢呼，他们尊敬的王，瑟兰督伊身穿铁灰色的铠甲，长袍曳地，仪态优雅，手持森林之王的权杖和长剑，身具君王的威严与勇士的气概，走上台来，站定，面对漫山遍野、各色铠甲的战士们，突然一抬手，木精灵们立刻噤声。
　　艾儿考察过此处，将回声原理考虑其中而设计出的高台，站在上面说话的精灵不必高声，就能将声音清晰的传到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瑟兰督伊的声音低沉却抑扬顿挫，清晰无比的在山谷中回荡。
　　“我们的历史，可以追述到埃尔达初创的纪元，我们的足迹可以回溯到遥远的土地上。万年来，我们先辈们打造出最神奇的宝石，建筑过中土最恢弘的国度，我们的种族一直站在所有生灵的顶端，无论是遥远的海外仙境，还是中土大陆。”
　　一阵阵掌声响起。
　　“知道他们是怎么称呼我们的？”
　　掌声停止，整个山谷一片寂静，大家静静地听着。
　　“……最美丽、最睿智与最长寿的生灵！”
　　“没错。”瑟兰督伊长睫垂下，轻轻的勾唇一笑，“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黑暗与邪恶，战争与磨难一直伴随我们。”突然提高声音，“我们从来就没有屈服！是吗？？？”
　　“是！！！”震天回答四起。
　　瑟兰督伊抬起手，下面又鸦雀无声，“就在今天，在这个日出里，让我们来告诉世界——我们不只是瓦尔妲的宠儿，不止拥有美丽的外表，不是只会发明与制造魔法和工艺。我们是战士！更是勇者！”
　　山谷的战士们又欢呼起来。
　　瑟兰督伊双臂一展，“来吧！披上你们的战袍！穿上你们的铠甲！拿起你们武器！为了光明自由而战，让曼威为我们骄傲！！”
　　最优雅的精灵们也开始热血沸腾。
　　“哇~”艾儿叹道，“你父王好厉害！”只几句话就把刚刚梦幻的气氛完全带入到热血的战场上。
　　莱戈拉斯默然点头。这种气势，只有一国之主才有，他到底要经过多久修炼才能拥有呢？
　　接下来，泰尼魁提尔杯登场。
　　身为上届冠军得主，莱戈拉斯身穿过膝的棕绿色长铠甲，腰间系一根咬住尾巴的龙头的鳞甲腰带，披着一个银灰色斗篷，手捧着六百年前亲手夺下的光芒闪耀的水晶泰尼魁提尔杯，身边陪着两位裁判代表，缓步走上台阶。
　　他那轻盈的步态，强健的体魄，英俊的容貌，阳刚的气度，还有来自森林的打扮，尤其是手捧泰杯的骄傲，都引起了全场瞩目。
　　莱戈拉斯把泰尼魁提尔杯放置高塔前面的支架上，环顾四周那些年轻战士的脸孔，沉静而英气逼人得道，“你们每一个都想要最强的称号，但是我来告诉你们，通往巅峰的道路从来不是一条坦途。一次次摔倒，失败，又重新站起来。今天我站在这里，就证明——从来没有精灵生来就是站在最巅峰！”
　　漫山遍野的欢呼传来。
　　这六百年来，终将卸下最强称号，作为史上第一个夺得泰杯的辛达精灵，莱戈拉斯本身就是一个中土精灵的传奇，他更给无数并非出身高等精灵的战士们以希望，激发他们渴望泰杯的梦想。
　　唇边扬起自信又坚定的笑，握起拳道，“记住这一天吧！我们要见证一个新的时代，最强的时代。你们将一步步的，步入史册，步入最高峰，来到泰尼魁提尔杯和我面前，证明给所有人看，你是不可战胜的！你是最强的！”
　　战士们震天的喊声又传来了。
　　艾儿远远地呆望着莱戈拉斯的惊人气势，看的心里砰砰直跳，又有些隐忧，她怎么可能赢的了他呢？
　　下一位，是身为战士代表的光明精灵艾明，身穿金色铠甲走上台代表所有参赛选手宣誓。
　　来自海对岸，盛名已久，凡雅精灵艾明的气魄不同于瑟兰督伊的王者威慑和莱戈拉斯的勇者霸气，更疏离更平和，却一点都不输于他们两个。
　　艾明右手放在心口，并没有用激动人心的语调，只昆雅语平静的宣誓。
　　誓词本来就是昆雅语写成，多数战士都只会用翻译过来的辛达林语或通用语，而艾明用流利的母语更显得他出身高贵。
　　“吾，谨以全体参赛战士的名义保证：为了泰尼魁提尔杯的光荣和种族的荣誉，吾等将以真正的战士精神参加本届泰尼魁提尔杯大赛，光明磊落，尊重裁判并遵守大赛的各项比赛规则，致力于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盛大赛会！”
　　说完，他离开宣誓台，抬眸撞上莱戈拉斯的视线，他比莱戈拉斯略高，带着海外仙境的飘忽气质。
　　明明就毫无利害冲突，但上届冠军和这届种子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如同打量对手般暗自评估。随即，不约而同抬手，碰了碰拳。
　　莱戈拉斯举止得体，用昆雅语流畅的低声道，“欢迎到幽暗密林，祝你比赛好运！”一句话大度表明了主人和上届冠军的双重身份。
　　艾明眸光中闪现一丝讶异，没料到他的昆雅语这么流利，随即也颔首恭维，“演讲很精彩。”走到瑟兰督伊另一侧站定。
　　“谢谢。”莱戈拉斯微微一笑。艾儿说的没错，除了冷点傲点，他其实还不算太糟嘛。
　　此刻的高台上，中间是东道主森林国王瑟兰督伊，右首是上届冠军莱戈拉斯，左边是战士代表艾明，三位同样俊美却风格迥异的精灵如渊嵉岳峙，只是静静站着，就令全场屏息。
　　瑟兰督伊又重新上前，请大家默哀片刻以悼念在战争中死去的英灵。
　　在漫山遍野数百位战士无声的仪式里，就在此刻，艾明突然微微转过脸，用辛达林语优雅又冷漠的道，“我生来就站在最巅峰。”
　　莱戈拉斯一怔。
　　“我会走到你面前，”在一片肃穆中，艾明却慢条斯理下了战帖，“亲手从你手中，把泰尼魁提尔杯夺过来！”
　　莱戈拉斯虽巍然不动，但怒火即燃。
　　艾明已若无其事回过头去，淡淡补了句，“……还有她。”
　　瑟兰督伊大声此刻宣布大赛正式开始。但群山回荡的欢呼声完全没有传入莱戈拉斯的耳中。
　　莱戈拉斯豁然转头，燃着冰火的双瞳死死瞪着艾明俊美白皙的侧脸。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9.霸王硬上

　　幽粉蜜林篇-Season Spring
　　
　　泰尼魁提尔杯终于在前所未有的开幕式中拉开帷幕。
　　它将在一年的春夏秋冬内进行单项比赛，在每个季末分别进行四个综合任务，随后森林之王亲自举行的一系列派对庆祝活动，以增进种族间的情谊，推行大会友谊至上、比赛第二的宗旨。
　　时至春季，比赛以一些非对抗性赛事和竞速项目开始热身。
　　莱戈拉斯在硕大的菩提树下建立了据点，将每个比赛结果、每个选手得分都清清楚楚列在画板上。
　　艾儿掷飞刀和跑步等项目果然都拿到了高分。
　　和莱戈拉斯的兢兢业业不同，毫无紧张感的她还兴奋的跑来跟他讲解扔链球也就是「伊洛赫」项目的光辉由来，这是第三纪元新加入的以爱隆双子的伊洛赫命名，莱戈拉斯虽然不太乐意还是耐着性子听完。矮人选手在这个项目如愿以偿的得到高分，然后她气势惊人都走出，在一片瞩目中哼哧哼哧的抬了链球，还没扔就丢下弃权了，引起全场笑声。
　　莱戈拉斯摇摇头，在画板上画了个叉。艾儿目前的得分尚可，并没有落后，但也没有脱颖而出。
　　春季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射箭比赛。这是精灵族最传统的项目，曾经的泰杯冠军都是神射手也基本都在这个项目上拿到过冠军，包括莱戈拉斯。
　　由于参赛人数众多，先进行排位赛。每个选手射三组，每组十二支箭，记总环数。比赛用靶设在100米开外处，红心内是十环和九环，黄圈内是八环和七环，蓝圈内是六环和五环，五环以外的全部算脱靶不得分。
　　在远古时代，射箭比赛都是排位制，比赛进行到一半时，技艺高超的选手就会远远的把对手的环数抛在后面，而丧失了意外性。后来将淘汰赛引入，采用对抗形式，更考验选手的心理素质。两名选手交替射三箭为一局。环数高者赢，记两分，环数相同平局，各记一分，输者不计分。先获得六分的胜出，负者则淘汰。若对方射出一支好箭，压力很快就会转移到另外一方。同样，若落后者接连射中红心，则被追击的一方也很有压力。引入淘汰制和交替制后，大大提高了比赛可看性，也成了大赛最受著名的项目之一。
　　因为之前艾儿赢了外围挑战赛，所以她不用进行排位赛直接进入淘汰赛。在淘汰赛第一场时，连胜三局以六比零轻取，进入第二轮。然而进入复赛的对手并没那么简单，她和对方比分咬的很紧。她在第五局获胜，以六比四终于拿下第二轮。但这也提醒了她，对方拿下一局时，压力会令她的技艺无法发挥。
　　她缺乏参加大赛的经验，需要高明的指导，这个指导非莱戈拉斯莫属。但那位王子殿下愿不愿意教她还是个问题，毕竟之前自己太倔强而不听他的。除非拿什么讨好他，就像讨好瑟兰督伊那样。这时她才想起，她竟然对莱戈拉斯的喜好一无所知。莱戈拉斯对她的喜好倒是一清二楚，连房间布置都深得她意，顿时又有了些愧疚。
　　早餐时冲进餐厅看着一众木精灵，艾儿就问，“除了射箭，你们殿下还喜欢什么？”
　　木精灵们，杰拉德还有塔瑞尔齐刷刷的把视线转向她。
　　“我要贿赂他提高射箭技艺。”艾儿不明白大家干嘛都直勾勾的看着她。
　　原来如此。杰拉德嘿嘿一笑，“想想看，殿下没什么坏毛病和不良嗜好，除了脾气偶尔有点大，简直健康正常不像话。”
　　“是啊，跟陛下完全不同呢。”
　　这完全帮不上忙嘛。艾儿丧气。
　　塔瑞尔收拾了餐盘，路过她时微微一笑，“你可以直接求他。”
　　午时莱戈拉斯巡视回来，刚进房间，就看见屋里多了一个。
　　莱戈拉斯的房间布置简洁而实用，跟她房间的风格很类似。房间中间的圆桌上摆了一个装满绿叶的罐子，那是他之前送给她，被她收藏妥当又还给他的。靠窗的书桌上摆满一排小小的飞艇，还有一排木质的弓箭小雕，看起来竟然还蛮和谐。
　　艾儿走上来接过弓，挂在墙上道，“回来啦，今天很辛苦吗？”
　　这，不太对……？莱戈拉斯扬起了眉。
　　艾儿转身拿起一个篮子，满脸殷勤的笑，“我做了你喜欢吃的，呃，实际上是我喜欢吃的，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过没关系，以后慢慢了解。你可以先垫垫再吃午餐。”说着，拿起一块喷香的糕点送到莱戈拉斯嘴边。
　　莱戈拉斯并不太喜欢吃甜食，看着艾儿期盼的眸光又无法拒绝，垂下眼帘，闻了闻，张嘴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清香而甘甜却不腻，蓝眸一亮，“好吃。”就着她的手又咬了一大口，“这是兰巴斯吗？”不太一样啊。
　　看他喜欢，艾儿笑的双瞳都眯起来了，“精灵蛋糕有很多不同配方，兰巴斯只是其中一种。我采了些椴树花做蜜糖调味。好吃吗？”
　　莱戈拉斯点头，边吃边道，“说吧，你要什么？”
　　“殿下！”她哪有这么功利。
　　“你上次对我好是什么时候？”莱戈拉斯假装想了想，又摇摇头，“……想不起来。”
　　艾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从来没对你好过，是吧？”
　　莱戈拉斯笑的很开怀，“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点。什么事？”
　　“请教我射箭吧？”
　　“我记得你宁可跳崖也不要我教。”王子殿下果然还是记仇。
　　“对不起。”她道歉，小心抬眸，“还记得刚遇到时，你带我穿越中土的事吗？”
　　莱戈拉斯轻轻应了一声。
　　“那时候杰拉德还说，如果你教我射箭会进步更快，我知道那是痴心妄想，可是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你能教我射箭，那该多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莱戈拉斯听了，心中一荡。
　　“所以，莱戈拉斯，”艾儿轻轻恳求，“求你了？”
　　完了，她一唤他的名字，他就兵败如山倒。
　　他神情严肃的想开口。“哦，不，别说！”艾儿慌忙摇手道，“我无法再听你拒绝我一次了！”
　　莱戈拉斯抓住她乱摇的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都可以！”求胜心切的精灵没节操的狂点头。
　　闻言，莱戈拉斯蓝眸微微一眯，低低的反问，“什么都可以？”
　　艾儿一脸警惕，“你答应过不合礼仪的事情不可以！”
　　“我还什么也没说呢！”
　　“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要使坏！”
　　莱戈拉斯笑了，单纯如她，对使坏的定义肯定跟他不同，“虽然你是说过，可我没答应。”
　　艾儿被噎住了。对啊，他是没答应。
　　“还有，是谁跑到我房间里来，跟说我做什么都可以？”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那双蓝绿色的美眸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她随即闭了闭眼，又露出引颈待戮的表情，“那，那你要怎么样？”
　　这样会害他更想欺负她呀！莱戈拉斯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我会教你。作为回报，等这一季结束，我要你答应我一件小事，好吗？放心，不会太为难你就是了。”
　　每次他用这种表情和语气说话时，她都难以抗拒，垂下颈子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握弓，拉弦靠位，姿势无可挑剔，也很扎实。你的优势很明显。只有个小毛病。撒放的一瞬，你的手指会往外偏。”
　　莱戈拉斯歪在树干上看艾儿射箭，他姿态懒散但词锋犀利。艾儿的箭术是从实战中磨练出来的，能赢到现在绝非偶然，“比赛和打猎有很大不同。”
　　艾儿点点头。在野外生存中，她考虑的就是怎么射中目标，通常不会有竞争对手。
　　“你的习惯大多时候不会影响什么，尤其是近距离。”莱戈拉斯又道，“真正的高手都没有太大的弱点，也很会隐藏自己的小习惯和毛病，同时也会看穿对方的弱点加以攻击。”
　　艾儿又点头。她知道她有这个习惯。但莱戈拉斯仅仅看她射了几箭就发现了。
　　“要知道比赛中是100米外的静态目标。这个距离远远超过你的归零点。而且，”莱戈拉斯抖开树旁边的一个靶纸，从上到下是三个连环的靶子，指着道，“这是决赛用的三连靶。也就是说，你每组三支箭瞄准的不是一个目标，”他伸出手指，“而是三个！”
　　“这么小的三连靶？！”艾儿惊呼。
　　莱戈拉斯点头，“这就意味着光靠视线的瞄准已经无法达到理想状态。因为勾弦的松紧，靠位的远近，前手的高低，吐息的大小，甚至心跳的快慢，只是失之毫厘的差别到目标靶位就是谬以千里的距离。”
　　他口若悬河把艾儿讲傻了，从来只知道射中猎物，哪里知道比赛会有这么多门道！
　　“不，还不仅如此，”莱戈拉斯在林中来回走动，“在这样的距离下，风向，湿度，温度，阳光，声音，扬尘，甚至埃尔达的脉动，任何因素都会影响射出的箭。”
　　真不愧是数百年来绝无仅有的神射手，莱戈拉斯的讲解字字玑珠如醍醐灌顶，别说实践，她听都没听过。她真是求对人了！
　　“过来站位。”莱戈拉斯选了一个位置，示意。
　　她走过去，双腿分开前后站立。
　　“腿分开一些。”他走到她背后，用脚轻轻踢开了她双脚的站位。
　　“重心一定要稳！”他双手沿着她大腿外侧慢慢滑了上来，圈在腰间，“一切的发力都要靠腰部的核心，而不是手腕，或肩膀。”
　　有点痒痒的，刚开始艾儿脸上有点发烧，但是莱戈拉斯非常专注而认真，她也慢慢收敛心思专心聆听。
　　莱戈拉斯的双手继续沿着侧腰往上移动，来到肩部，抬起她的持弓左臂，“要把弓当做你身体的一部分，想象它是你手臂的延伸，才能控制自如。”他的手沿着她的左臂一直滑到握住弓把的手指，包裹住了持弓把的手，“握弓要松紧适度。太紧，放弦后会震动手腕，太松则弓会脱手。”
　　随即他又抬起她的右臂，手指轻轻从她脸孔自上而下划落，“弓弦要通过鼻尖划过右颊，贴上嘴唇。中指贴近唇角。这是我的靠位习惯。塔瑞尔的靠位则在耳后，俗称「耳畔听风」，因放弦时能听到弓弦掠过耳朵弹动出美妙的声音而得名，其实你更适合学她的靠位方式。”
　　“我要学你的。”她道。
　　莱戈拉斯一笑，轻压她的后脑，“头再低一些。”
　　“很好。”他转到她面前，“记住这个姿势！用身体的骨骼和肌肉牢牢记住。在有所支撑的情况下很容易保持，但将来无论是双腿支撑在固定地面或者移动地点，也可能只有单腿支撑，连身体在腾空，甚至快要摔倒时，也要记住，这个姿态绝不能变！射出去的箭才会在任何情况下射中你想要的目标。”
　　艾儿站在那里默默点头。
　　“你练习了多少次？”她突然问。
　　“大概，要几百万次吧。”想了想，他给出了个大略数目。
　　几百万次？！看来无论多么天才的射手也要勤奋练习。
　　莱戈拉斯在她身边转了个圈，“闭上眼睛。”
　　艾儿闭着双眸。消除了视觉，其他的感官会变得非常敏锐。午后的阳光暖暖照在脸上，春风略带凛冽却不刺骨，露珠从花瓣滴落，林中刚长出的嫩芽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在鼻端拂动，她甚至清清楚楚感到莱戈拉斯的动作。
　　“听到风声了吗？”
　　她轻轻应，“嗯，北风。”
　　“阳光？”
　　“午后二点。”
　　“水源距你多远？”
　　尖耳转了转，“东南方向，两哩外。”
　　“接下来，”莱戈拉斯缓缓踱到她面前，轻声问，“我在哪里？”
　　艾儿扬起唇角，轻轻吐气，“就在这里。”
　　莱戈拉斯微微一笑，“你要形成身体和肌肉的记忆，不要让眼睛欺骗你。出箭的速度，箭头到达目标所需时间，风向偏移与空气湿度，还有环境光影与太阳热能所造成的景像位移这些你都要知道……”
　　艾儿的双眸忍不住要掀动，“我，我怎么能判断那么多？”
　　“不，这些都必须训练的像呼吸与心跳一样的自然与顺畅，不用思考计算，那一瞬，箭头就会根据环境因素自动指向目标。”
　　她呼吸有些乱，显然没法相信。
　　“来，我示范给你看。”他站在她身后，先扶稳她的腰身，左手稳定住她的前手，右手扶稳她的右手肘和手腕，他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脸孔贴近她的脸侧瞄准，嘱咐道，“注意你的撒放。”然后放开手，轻轻道，“放！”
　　她依然闭着双眸，轻轻松弦，只听嗖的一声箭射了出去。
　　“别动。”他的手再度放了上来，她能感觉到肌肉位置有着难以察觉的变化。接着他又松开道，“放！”
　　直到放了第三箭，他才道，“睁眼吧。”
　　她睁开双眸，视线落在百米外那个几乎看不见的靶位上，惊讶的看到在那小小的三连靶上竟然三支箭连中红心。可是，她根本没有睁眼瞄准啊！
　　她不可思议的转头望他。
　　莱戈拉斯正笑眯眯的吃着她做的糕点，胸有成竹得道，“就说了，瞄准其实根本不用眼睛。”
　　
　　决赛终于来到。
　　弓箭比赛的积分比重会比其他单项要高，也是某种意义的冠军争夺战，格外引人瞩目。射箭场外挤得水泄不通。观众席上的战士们穿着颜色统一的队服，一起欢呼呐喊加油，声势浩大。
　　站在起射线上参加决赛的两位精灵是——艾儿，还有艾明。
　　这两位都是目前极受瞩目的选手。艾明是赛会种子和选手代表，晨光殿下更是名满天下数百年。所以，这也是场极具意义的对决。
　　裁判们走上来检查选手的弓箭和靶位。选手将检查好的弓片重新用上弓绳将弓身拉弯，把弓弦上好。先试射几箭熟悉场地和靶位。
　　艾儿心里很紧张，偏偏杰拉德兴奋不已的跑来跟正在上弓的她嘀咕。
　　“记得上一届决赛时，莱戈拉斯王子就在万众瞩目下，非常霸气一手就将弓身拉弯，将弓弦推上去，硬是把弓上好了。”
　　艾儿惊呼，“他连上弓绳都不用？”
　　“是啊，从那里以后有一句流传很广、形容作风霸道强悍的谚语，叫做「霸道王子硬上弓」，简称「霸王硬上弓」就是源自殿下那时强行做事的……”
　　“我硬上弓的方法还不止一种！”莱戈拉斯悄无声息的在背后出现。
　　杰拉德一溜烟跑掉。
　　“紧张吗？”他来到她身边问。
　　艾儿偷笑不止，“原来硬上弓就是说你呀！”这么一搅合，紧张的情绪冲淡了不少。
　　莱戈拉斯干咳了两声，看了一眼她的对手，想起了之前在高台上的战帖，低声嘱咐，“当心你的对手！”
　　艾儿睁大澄亮双瞳，“艾明是我的族人，他不会伤害我的。”
　　她想偏了。莱戈拉斯知道多说无益，暂且搁下。
　　“我看过他的比赛，在正常情况下，他的技艺无可挑剔。但他不是神！”
　　艾儿立刻领悟，“你是说……？”
　　莱戈拉斯点点头，“他心理也会受影响，也会犯错。你要做的，就是逼出他的极限。”
　　艾儿郑重点了下头。
　　莱戈拉斯回到观众席上，坐在了最高处他父王的身边。
　　瑟兰督伊带着碧玉戒指的手一抬，颐指气使得道，“开始吧！”
　　第一局，艾明先射。每支箭限时在二十五秒内，时间很充裕。
　　就见他一箭飞出，射中百米靶子的红心内。
　　站在他左边的艾儿也不甘示弱，一箭也射中红心。
　　第二箭，艾明还是完美的射中红心。但艾儿的第二箭是落在靶位黄圈稍偏左上，是八环。第三箭，两人又都射中红心九环。
　　选手射箭时，场外不允许欢呼以免干扰。于是一局结束，掌声四起。艾明一环领先，拿下2分。
　　莱戈拉斯暗道，稳住，你行的。
　　第二局，落后的艾儿先射。她三箭都稳稳射中红心。艾明依然是完美发挥。
　　场下窃窃私语，都为了艾明的技艺而发憷。
　　站在一旁的塔瑞尔低声叹道，“从排位赛到现在，那个光明精灵一箭都没有射出过红心呢。我从没见过这样完美的技艺。他简直一点缺陷都没有，每一箭出手都冰冷又完美的仿佛机械加工般的精准！太可怕了！”
　　是的，近乎完美的可怕对手。莱戈拉斯静静的打量艾明的姿态，一言不发。
　　接下来的第三局，又轮到艾明先射，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艾儿竟然紧追不放的，六支箭都是纷纷命中红心。
　　瑟兰督伊冷冷一笑，“这个光明精灵发挥稳定。她麻烦了。”
　　莱戈拉斯听出了他语气很不屑，“我还以为您不希望她赢。”
　　瑟兰督伊冷哼，“但我更不希望他赢。”
　　原来父王也看高等精灵不顺眼，“是啊，我不喜欢装腔作势。”
　　瑟兰督伊点头，“装模作样！”
　　说到这里，心有戚戚焉的父子俩异口同声道，“——看着就讨厌！”
　　莱戈拉斯却想，怪了，自己是因为艾明下了战帖，父王又是因为什么讨厌高等精灵？
　　第四局依然平局。除了艾儿第二箭外，他们两个射三连靶竟然都毫无偏差。不愧是决赛选手，比赛精彩之至。场下掌声和欢呼加油声不断。
　　莱戈拉斯陷入沉思，难道，这个艾明真的是无懈可击吗？
　　终于来到第五局，艾明已拿到5分，艾儿落后2分。这局无论是平是负，艾儿必然和冠军失之交臂。场下有不少人坐不住而起身，胜负即将揭晓。
　　这时，就见艾儿左手慢慢的举起弓身，搭箭开弓。轻轻吸了口气，闭上眼。静静感受风，阳光，鸟叫，将全场的喧哗摒弃在外。
　　——她竟然没有看靶子？！
　　虽然裁判一再制止，但是场外还是一片哗然。
　　其实已过四局，以两人的技艺，早就用身体记下了靶位，盲射也是可以的。
　　瑟兰督伊微微转头，就在莱戈拉斯双手支着下颌，神色略微紧张却信心十足，双眸更是亮的惊人。
　　艾儿第一箭射出，正中红心。
　　裁判报，“十环。”全场惊呼。
　　艾明也吃惊的望她，随即转过头来，一箭射中红心。
　　但艾儿第二箭依然是盲射，还是红心！！
　　“十环！”连裁判的声音都有些激动。
　　场外观众的躁动更大了。
　　这时，艾明的呼吸已经有些乱，却还是命中了红心。
　　莱戈拉斯的唇角缓缓勾起，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第三箭，艾儿依然闭着双眸，稳定的撒放，那支箭从弓弦弹出，急速的摆动着箭尾，略带旋转，从空中划了一个美妙弧线，一下子钻入百米开外、最下端箭靶的红心上！
　　“十环。十环！十环！十环！！”
　　裁判响亮的报出了艾儿第五局的比分，完美的三个十环。
　　在这样规格的比赛上，连射三个十环是非常难得的场面，无论哪一方都会给与掌声。何况她还是盲射。
　　而此刻，背负着极大压力的艾明竟然一箭射出红心，落在黄圈上——他毕竟不是神。
　　全场沸腾了！
　　来自海那一边的高等精灵，传说中不可战胜的精灵竟然被逼到失误了！
　　每一个人骨子里打破权威、冲破神话的渴望都被挑动了起来。
　　杰拉德面带笑容，塔瑞尔右拳紧握。裁判们交头接耳。
　　观众全体起立开始为艾儿欢呼加油！
　　只有莱戈拉斯静静的坐着，露出霸气的微笑。
　　——平分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0.猎与被猎PartI

　　赛场上下全都沸腾了。
　　那个晨光竟然在先失一局的情况下，咬紧比分，并在第五局胜了从未败过的高等精灵，将比分扳平。
　　决赛中，当双方都拿到5分时，比赛陷入胶着，则要以一支金箭决胜负。
　　所谓金箭，即双方各射一箭，也只射一箭，环数高者赢，若环数相同，则谁距圆心近谁胜。因为是一箭定生死，毫无转圜余地，赢者得天下，输者出局，所以格外刺激。
　　两位选手回到遮阳棚下休息。场外的观众热烈讨论。打到这个地步，任何因素都可能影响比赛，谁都没有办法预料结局。
　　“比我想象的还有趣嘛。”瑟兰督伊悠悠的道了一句。
　　莱戈拉斯不答，只顾举目一望，遮阳棚的檐遮去了艾儿的神情，她站在那里，双手很稳，便放下心来。他相信以艾儿从实战中磨练出来的经验和心理状态，不会怯场，而且现在艾明是被追分的一方，在看上去稳操胜券的情况下被追平，他心里压力会更大。
　　艾儿静静的看着百米外的靶子。艾明缓步走到了她背后，背对她拿起自己的弓箭查看，这时，他若无其事说了几句话，只有艾儿听到了。
　　她一下子僵住了。
　　赛场内外的喧哗，裁判走动检查靶子，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她像是一下子坠入到一个漆黑的深渊里，只有她自己，还有几步外的那个浑身放光的精灵。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变故。
　　裁判宣布金箭比赛开始。由上一局负的艾明先射。
　　艾明依然是不改冷淡又高傲的态度，持弓站上起射线，抬手一箭，射入红圈，是压线九环。
　　这时，艾儿走上前。莱戈拉斯突然眉头一紧，为什么她呼吸有些凌乱，手也不稳了，发生什么事了？
　　向来开弓瞄准干脆利落的艾儿这次花了很久瞄准，也一箭压线九环。但是裁判经过仔细裁定，判定艾明是压内圈，而艾儿是压在外圈。只是毫厘之差。艾明拿到了射箭比赛的冠军！
　　莱戈拉斯看艾儿撒放时，就闭上双眸，知道大势已去！
　　
　　在大菩提树下，一溜站了三个，是杰拉德，塔瑞尔和艾儿。
　　王子殿下来回走动，虽然他没说话，可是怒气依然四射。
　　杰拉德道，“虽然是亚军，也会有积分……”
　　他未说完，莱戈拉斯伸手一指，“走！”杰拉德忙不迭走了。
　　塔瑞尔也忍不住为艾儿说话，“晨光已经尽力……”
　　莱戈拉斯又道，“塔瑞尔，你先退下。”塔瑞尔看看艾儿垂头的模样，离去前小声用西尔凡语道，“别太为难她啊。”
　　以莱戈拉斯的脾气，若千年前有人当面挑衅，并宣告要夺走他手中的东西，他一定想都不想的当场翻脸并要求决斗了。这数百年来他的脾气竟然变了很多，更懂得收敛和压抑，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恰恰相反，因为他有更想守护的。所以，艾明在开幕式上做了那么一个欠扁的宣告，莱戈拉斯看上去竟然无动于衷，且他未对任何人透露，包括父王。
　　但这一次，他警告过，她竟然还是输了，这让他格外生气。他看到艾明到后面晃了一圈后，艾儿就心不在焉了。虽然在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有变故。
　　踱在艾儿面前，冷冷的道，“怎么回事？”
　　“我只是紧张。”艾儿的口气太过无所谓。
　　莱戈拉斯缓缓摇头表示不信。
　　艾儿垂首不语。
　　莱戈拉斯伸手抬起她的小巧下颌，“你不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艾儿想要开口，表情却甚是为难。
　　“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他耐心的道。
　　艾儿把下巴从他手上挪开，“我没有办法赢他，我不可能伤害任何精灵，也不希望别人受伤，就算现在赢了有什么意义，那些对抗性项目怎么办？这个试炼的意义与我何在呢？我宁可去多尔哥多杀五百个半兽人……”
　　莱戈拉斯退后了几步，片刻才道，“艾儿，这就是勇气啊。有时候在战场上，你要有勇气面对那些你无法战胜的对手，更要有勇气面对那些你不想面对的对手。”
　　艾儿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我输掉了我最擅长的项目。”
　　莱戈拉斯倒是很轻松，他只想了解艾儿突然心理微妙变化的原因，“那么，承认失败，在接下来的项目努力吧。”眸光一转，“不过作为惩罚，从今天起，我就把你最爱吃的菜从晚餐桌上撤走。”
　　“啊？”
　　“一样不留的藏起来！”
　　“藏……”
　　“然后我饿的时候拿来充饥！”
　　充，充饥？！艾儿只觉得五雷轰顶，用她最爱吃的食物充饥，简直是暴殄天物！他实在太可恶了！再也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这位王子殿下，其实是个比瑟兰督伊王更狠的角色啊。T_T
　　
　　春季比赛的项目基本进入尾声，艾儿的排位在数百个战士中只算是中不溜的程度。
　　她的特训成果尚看不出来。不过为了贿赂老师，她酿造葡萄酒，制作糕点和烹调饭菜的水准倒是有了长足进步。在艾辛格上曾跟甘道夫一起研究了很多的配方和菜谱，就经常采用密林的新鲜食材变换配方，实践很多好吃的精灵蛋糕，面包，各种菜肴给大家，晚饭后还会跟瑟兰督伊一起小酌。莱戈拉斯吃东西不挑，但是吃到不喜欢的东西就会皱眉勉强咽下去，然后就再也不碰了。瑟兰督伊吃到不好吃的，就会把厨师讲到挥刀自尽。所以，艾儿厨艺的成长速度大约跟她器械格斗的成长速度成正比。莱戈拉斯从一开始对她的甜食有些抵触到接受，直到近来非常期盼，他总在晚餐后拍着肚皮想，他以后很有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个胖精灵？
　　就这样训练比赛，日子照常，毫无紧张感。
　　春季季末任务即将开始，赛会委员会尚未宣布这次的任务内容，但另一个重要人物却登场了——黄金森林那位非大事不问的凯勒鹏王。
　　精灵们都很少见过这位隐藏在享誉两岸的光明夫人身后的银发之王，传言他是应瑟兰督伊之邀前来进行国事访问，带来了他精心准备季末考题，观看比赛并考察多尔哥多。
　　圣白议会上曾被凯勒鹏委婉驱逐，而后艾儿只见过凯勒鹏大人一次，就是送凯勒布里安回黄金森林时，所以现在见到他总有点不知所措。
　　银发而气质温和的王看着她行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绿叶王子。眸光一闪，开始嘘寒问暖，还说海外归来都不先回来一趟，凯兰崔尔还有亚玟都甚是挂念（艾儿看莱戈拉斯，都是你！）。他还带来了很多她在黄金森林里日常的吃穿用度。别的不说，就出席各类活动的华贵礼服和配饰都能亮瞎一群。
　　对于凯勒鹏的奇怪举止，艾儿只觉得是银树大人要踢她出门而脊背发凉。但看在旁人眼里，则像是娘家人赶来给她撑腰。
　　莱戈拉斯王子则忙着打入委员会内部，得知这次季末赛叫做雨林的猎与被猎。所有选手将进入一片巨大的雨林地带，进行一场为期七天的较量。
　　莱戈拉斯展开了之前的五芒星图案。每一位选手都会先进行属性测定，分金木水火土五种。每个选手都有属于一枚代表自己的符文石。深渊精灵与矮人属火；中土精灵，辛达精灵属土；凡雅精灵与刚铎人类属金；海洋精灵与雪精灵属水；而木精灵和登丹游侠属木。
　　莱戈拉斯指着图案道：“你的属性很难测定，鉴于你是射箭项目第二名得主，委员会偏向木；但是你的血统是来自凡雅，则属金。”
　　艾儿笑笑，“他们还不知道我的游泳技术。”
　　“是啊。若算上你曾经受过精工制造的训练，也有火属性。所以才很难测定，最后委员会先暂时定下木属性。”
　　“那为什么偏偏是木？”
　　“因为那组少个人。”
　　“啊？”
　　委员会根据选手能力等级分组抽签。每一选手都将有自己特定的猎取目标——即夺取目标的符石。“按照这个图上的属性克制方式，火猎金，金猎木，木猎土，土猎水，水猎火。”莱戈拉斯解释。
　　艾儿点头，“我被测定为木属性，就是要去猎土属性的精灵，也要被金属性的猎喽。怎么算分呢？”
　　“猎到目标符文石得分最高，积五分；目标属性里任意其他的符石是两分，而非猎杀属性里的符石都不积分；保留自己的符石则可得一分。另外，”莱戈拉斯又开始两眼放光，他自己都很想去玩玩，“在复杂严苛的雨林生态体系里生存下去也是很大的挑战。”
　　“生存是我的强项。”艾儿倒很有信心。
　　“比赛地点是南部一块极大的雨林，里面各种植物，微生物，动物，自然环境复杂超出你想象。限时一个星期。但是从第三天开始就可以自动退出。从第四天起一直到第八天早晨，每多呆一天积分会有相应加成，反之，停留太久自己已获得的符石被夺走的风险也会加大。当然若身上一块积分的符石都没有，则留多久都不积分。”
　　艾儿感慨，“好复杂的比赛规则，不愧是季末综合项目。”
　　“比赛中不限制任何手段，但伤害他人性命绝对不被允许，会直接出局并永不能参赛。”莱戈拉斯又道，“这是一场游戏，在一个固定场景里的自成体系的系统，每种属性的选手没有绝对优势，的确是很周密的设定。”
　　“这很像凯勒鹏大人的风格啊。”艾儿虽然如此说着，但眸光闪动已经化繁为简，在计算最佳策略了，“简而言之，就是尽可能多拿分，尽可能留久一点。单项比赛的冠军也只能积最多两分而已。综合项目积分的吸引力果然很大。”
　　莱戈拉斯赞许的笑了下，长睫垂下，考虑了片刻，“我只有三点建议给你！”
　　艾儿忙专心聆听。莱戈拉斯的建议恐怕比任何教科书都有效。
　　“绝对不要寻求最优方案。不要妄图去积最多分，要知道所有参赛选手都跟你同样想法，实力也都很强。但是你一定要寻求多种方案，甚至想好多个退路。”
　　“第二，千万别想谋求静止不动的状态，不要妄图躲在一个角落里静静等待时间过去。当然过度激烈的行为暴露自己也不可取。”
　　“还有，就是在这样一个复杂而平衡脆弱的环境里，牵一发可能动全身，每一个微小的错误可能导致极严重的后果。”这位最强战士口气严肃的道，“减少犯错！”
　　艾儿此刻并不能完全领会，只是默默都记下来。
　　他在图纸土的位置上圈了一下，“你所要猎取的，会是一块跟你级数基本相同的土相符文石。雨林的环境比较适合木精灵，凡雅精灵，对土相精灵来说太过潮湿，等目标疲惫时，你就可以出击了。”
　　艾儿问，“那么，要猎我的呢？”
　　“不要正面相抗，因为他们的属性会克制你的能力。”
　　艾儿想了想，又轻轻的问，“如果……是他呢？”
　　他们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其实所有参赛选手都不希望碰上他，无论是要猎艾明，还是被艾明猎。
　　静默了片刻，莱戈拉斯道，“远远的躲开。选几个隐蔽地方，变换藏身地点悄悄度过几天。至少你可以保留自己的符石和一定积分。”以艾明的实力，他都没有十足把握能胜过。
　　艾儿默然了片刻，才轻轻应了一声。
　　莱戈拉斯最后叮咛了一句，“艾儿，这是个游戏。永远记住，如果你被困入其中思考，只是遵从规则，那你就永远是制定规则者戏弄的对象！”
　　
　　几天后，大赛委员会果然公布了雨林的《猎与被猎》的题目和规则，如莱戈拉斯所说。
　　艾儿的装备也基本准备妥当。她用补充盐分、糖分和其他身体所需养分做成精灵干粮，但味道可不敢恭维。她选用密林的防潮又透气的长靴和短袄，除了平时带的水壶，匕首和绳索，随身的小包裹里还放有打火石、伤药、解药等。莱戈拉斯还塞了一壶酒进去。
　　艾儿一看就笑了，“上次在哥尔多哥看你随身带酒，我就很想问，你酗酒？”
　　莱戈拉斯边帮她打包边笑道，“酒有很多好处。可以保温，可以止痛，可以给伤口消炎，当然，还可以像你那样做燃料。”想起多尔哥多的并肩作战，相视一笑。
　　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停当，艾儿手中握着一块晶石默然不语。这次比赛，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不好预感。
　　“这是什么？”他问。那块石头色泽偏白，里面有一团团黑色东西像活了一样散开又凝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直觉一定不简单。
　　她看着那块石头，“是我早年获得的宝物，瑟丹王和甘道夫都告诉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拥有，也只能交给信任的人。”说完，她把石头递给了他。
　　“你要给我吗？”
　　艾儿点头，“除了你，我不想给任何人。”
　　蓝眸定定的望着她，“好。我会好好保管。”
　　
　　季末赛的前一天下午分发符石，分组抽签也开始了。
　　每个选手刻着的昆雅符文的图样会公布，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太认得。也有很多人一拿到自己的符石就立刻藏了起来，深怕猎者认出。
　　艾儿的符石果然是木属性，随即，她抽出了一张字条上面画着她要猎的土属性符石，认得昆雅语的她，轻易都就知道她要猎的目标是谁了。不过，拥有昆雅语的优势的不止她一个。
　　这时，光明精灵艾明走上来抽签。全场立刻鸦雀无声，都在屏息等待倒霉鬼的诞生。
　　就见他声色不动的垂下眼帘，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入木箱，拿出一张纸条，然后他看着那个符文，脸色沉静如一面镜子一般。
　　所有的选手都心悬的老高，就算不是被他猎杀的属性也开始紧张，没人想被这位种子选手当做追猎的目标。
　　终于，艾明高深莫测的笑了一笑，开口道，“这也证明了一件事，”说着，他将那张字条对众人展开，却只望着艾儿淡淡的宣告。
　　“……你注定属于我！”
　　那句话淹没在众人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纷纷询问那是谁的喧哗声中。
　　艾儿却一动不动。
　　——那纸条上画着的，正是她的符文。
　　
　　从抽签之后到晚餐时，一直到临睡前，艾儿都没怎么说话。莱戈拉斯得知了抽签结果，决定让她自己静一静。
　　夜深了，莱戈拉斯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索性捧着一本雨林植物的古扎研读。
　　“莱戈拉斯？”上面的房间传来极轻微的呼唤，仿佛怕把他吵醒。
　　如果不是他还清醒，一定会以为那是他的幻觉，“怎么了？艾儿。”
　　“你还没睡？”
　　“你翻身的声音那么大，我怎么睡？”他笑了，“别翻腾了，你需要休息。”
　　上面顿了顿，老实得道，“对不起，我睡不着。”
　　莱戈拉斯合上书，轻轻道，“要我上来陪你吗？”
　　睡眠，在接下来的七天内是很奢侈的，谁也不想在睡梦中丢掉符石。所以，现在好好的睡上一觉非常重要。要他的陪伴，她可能会更安心一点，也更快入睡。
　　上面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声音路过他的房间，又从他门口传来，
　　“能陪我说会话吗，就一会儿？”
　　艾儿穿着棉软而单薄白色睡裙，光洁白皙的双臂和双腿都露在外面，光着脚丫，长发编成两个毛辫子垂在两边，神情迷茫出现在他门口。
　　“快进来，小心冻到。”他连忙掀开被单道。
　　她走过来，带着浑身凉意钻进他的被窝，背对他缩成了一团，像冬天里钻进主人被窝里取暖的小猫。艾儿记挂着明天的比赛，莱戈拉斯担心她的状态，对于这样的行为是否合乎礼仪，年轻又单纯的他们都没想太多。
　　虽然说要陪她说话，她却没有开口。
　　莱戈拉斯一手支头，右手轻轻替她盖上被单，“别多想，我陪着你睡。”
　　艾儿还是背转身，“我一直不敢想，如果我输了，如果我无法通过试炼，那怎么办？你会不会，会不会瞧不起我？”
　　原来她不是毫无紧张感，她只是选择忽略。她在他面前总有点不自信。
　　“谁敢小看晨光殿下？一言不合还会扔飞刀摔棍子呢。”莱戈拉斯用调笑的方式放松她的情绪。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耳朵在动，说明在笑。
　　莱戈拉斯正色道，“不，如果你只想轻松选一条好走的路，我会瞧不起你；如果你没有进行王之试炼，我可能会瞧不起你；如果你逃避出海不回来，我可能会瞧不起你；如果面对父王你退缩了，我可能会瞧不起你。但这些，你都没有。”
　　她默默的听着。
　　“何况，你跟我一样是精灵，也是位殿下了，我为什么瞧不起你？我们还有什么不一样呢？”
　　“泰尼魁提尔杯。”她悠悠的道。
　　“好，我等你拥有泰尼魁提尔杯。”
　　她轻轻说，“可是……”这一步，却这么艰难。
　　深深吸了口气，却闻到了她身上的幽香，他理了理她脑后散落的长辫，“这样吧，如果这次你能拿到一分，我就带你去海岛休个假。”这是他的底线，哪怕她不去猎，只安分的守着自己的符石，不被艾明猎到，他就已经满意了。
　　“真的？”她翻身过来欣喜的望他。
　　“嗯。”他许诺。那海岛休假其实也是为了下一季比赛做准备。算了，看她那么高兴，以后再说吧。
　　“告诉我，那里是什么样的？”她需要被转一下注意力，以前每次遇到困难时，畅想美好的事情可以助她度过难关。
　　她躺在他的床上，脸孔贴在他的枕头上，上面散发着他清新的味道。他也枕在枕头上，温柔的蓝眸正回望她。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角度看着对方，相互对望时，世界都仿佛倾倒了下来，弯折出一个极其暧昧又甜蜜的角度。
　　“我也只去过一次而已，那其实是两座岛组成。五月到十月间少雨而天晴，但是风景极美，海水没有一丝杂色，蓝的你无法想象，天空也是没有一丝云朵。”莱戈拉斯并不会特别优美的形容，可是言辞很朴实，微哑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味道。
　　“好美……”艾儿打了个哈欠，轻轻呢喃。
　　“空气很干爽。海风吹拂，就算是太阳直晒也不会出汗。”
　　艾儿的睫毛眨动，缓缓的阖上，虽然很想撑着继续听。
　　“我最喜欢赤脚踩在白色的沙滩上看海。傍晚坐在峭壁上看着太阳一直落到海平面的那一端，整个天空还有海面都被染成了淡紫色……”
　　他一望，她长卷的睫毛盖在那双灵动的美眸上，双颊晕红，已熟睡。
　　看着她娇美的睡颜，心中一动，这才意识到，她竟然就睡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这么近，又毫无防备的距离。
　　被单之下，她柔软而温暖的躯体近在咫尺，抬手就能触及。
　　只要稍稍探头，就可以碰到她细腻柔滑的肌肤，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是这么的信任他，他可不想摧毁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啊。
　　反正，她已答应过。等到这一季结束，他就可以亲口索取她的回报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0.猎与被猎PartII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西口附近？还是西北口呢？
　　后面是追猎者的声音吗？他追上来了吗？
　　不，那是风声，……还是水声？
　　视野里一片模糊，她为什么看不清楚？
　　难道又下雨了吗？
　　……
　　现在什么时候了？
　　是早晨，还是黄昏？
　　她只知道自己正缩身在一棵硕大无比的红榉树的根系中，那中空的树洞正是她为自己找的一处藏身所。而此刻她全身的感觉都已经变得异常迟钝。
　　因为痛。
　　锥心的疼痛从右臂蔓延开来。右手无名指与小指都呈现角度奇怪的弯折。而右腕上的前臂处鼓了一个包，只轻轻一碰就是难忍的剧痛。别说移动，手腕至指尖完全无法活动，但是右臂表皮并没有刺破，所以极有可能是闭合性骨折。
　　她全身上下暴露在外的皮肤全是锋锐的叶片划伤血口子，有深有浅，那是逃亡时慌不择路造成的。还有蚊虫叮咬留下的毒疮，若不处理就会感染，实际上，她已经感觉身体在发烧了。
　　由于体力消耗极大，她流了很多汗，已开始头昏眼花，虚弱无力，需要马上补充水分和食物。
　　可是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别说后面的追猎者了，任何一只雨林的猎食者，毒蛇、食人鱼、野猪、鳄鱼，甚至是那些看不见的小虫都足以要她的命。
　　靠在树根上，她双眸紧闭，呼吸急促，尽量抬高双腿，让血液回流心脏。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真的会葬身此处吗？
　　
　　时间倒回六天前。
　　雨林的猎与被猎。
　　Day 1
　　春季季末赛在日出拉开帷幕。
　　每个选手都配有专属的信号火药，颜色和符文形状都独一无二，是灰袍巫师甘道夫为大会特供，放出信号之后，赛会专属医疗队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并将其救出雨林。不过一旦使用信号火药则选手将不积任何分数，所以仅是选手遇到生命危险时使用。
　　日出时，五种属性的精灵分别从南，西，西北，东北和东边五个入口进入雨林。第四天起，选手可以从任意入口自行离开，当然也可以选择留到第八天日出。每个猎与被猎的种群的入口都不相邻并彼此间隔，任何属性若要追猎对方需穿越雨林。凯勒鹏大人构思精巧由此可见。
　　设计这场比试的缘由，是凯勒鹏大人自远古时期久历沙场，看到很多战士正面抗战赢敌，却死在严苛的生存环境下。而太阳纪元的战争里，正面比拼兵力的机会其实越来越少。因而将生存历练巧妙融于奇袭潜行的猎杀任务中，以考核战士的综合能力。
　　孤身生存了数百年，艾儿早就无数次身历各种险境。所以她知道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冷静。
　　雨林有各式各样的危险潜伏，除了气候和环境，还有各类危险的捕食者，而那些看不见猎食者有时更加危险。
　　她先隐身在雨林，静静的观察周围，开始思考对策。其实一开始游戏规则公布就考虑过多种方案，但只有真正身处，才知道哪个最符合实际情况。莱戈拉斯是个很好的老师，他从来只是启发她思考并不直接把办法教给她。
　　她进入的地方是东口，而土相精灵在西口，她考虑的第一个方案，是穿越雨林去猎，尽可能避开她的追猎者，然后直接从西口出去。前后耗时三天，没有时间的积分加成，但莱戈拉斯说过，不要妄图拿最多分。所以这是最稳妥的一条路。
　　一旦拿定注意，她立刻行动。为了避免遭遇金相精灵，选择了靠南道路，沿着河道和动物足迹走，相对安全。离去时，她看到木相的登丹游侠们正在用长矛来猎鹿。食物，是她暂时不去考虑的问题。
　　数小时后，她遭遇第一批精灵。是火相的深渊精灵和矮人。
　　矮人们几乎完全无法适应雨林气候。但深渊精灵则相对灵活的多，用长棍来探路，避免惊醒冬眠的蛇。
　　在森林里听到了动静，艾儿拿起弓箭相指，对方也挥起巨锤和木棍。艾儿一看他们的发色和瞳色就认出他们是火相，彼此不是猎与被猎属性，她并没有敌对心思。
　　看到对方大概有五六个精灵，艾儿立刻醒悟，凯勒鹏设计的得分制度，让同一个属性的种群很快就抱成团行动。因为在雨林很难单独生存，落单被猎的风险很高，而集体行动猎到猎物的胜算也更大，这个考核还同时培养种群作战能力。这让她对凯勒鹏的佩服又增加了一分。但是她跟自己同属的种群都不太熟悉，也就只好单独行动。
　　但对方看到只有艾儿一个，非常警惕。
　　艾儿掀开兜帽，“我是伊尔碧绿丝·晨光，从东口来。”一句话表明身份和属性判定，是为了让对方不要再保持敌意。
　　没想到对方不仅收了兵器，还差点欢呼，“是晨光殿下，太好了！”
　　她有什么好？艾儿不禁苦笑起来。
　　“谁不知道晨光殿下最有办法。”“而且我们也不想被殿下猎，您几乎战胜了光明精灵啊。”他们纷纷围拢上来道。
　　艾儿并不知道大家都是这样看待她的，而且那个「几乎」又不是「已经」，“我要去西口，只是借道。”她必须以最短时间穿越雨林去猎她的目标，在碰上艾明前离开。
　　他们相互对看了一眼，有些为难，“我们有同伴被蛇咬伤，无法前进。”深渊精灵擅长精工制造，对处理伤势并不擅长。他们料到雨林里有各种想不到的动物，绝不能空手去采集或开路，用木棍去拨开植被。但第一个开路精灵惊醒了一只冬眠的蛇，第二个过去让蛇抬起身子，第三个蛇摆出攻击姿态，第四个倒霉鬼则被咬了一口。雨林的蛇通常都有保护色而攻击速度极快，连精灵也躲闪不及。
　　艾儿挣扎片刻，理智告诉她，她没有太多时间耽搁，但是善良天性也发作，“我看看吧。”
　　深渊精灵竟然个个面露喜色。
　　艾儿看到那个精灵已经出现了痉挛，呼吸急促，心律不齐的症状，再看小腿伤口，是两排组成椭圆形的小点，前端还有两个较大的刺破口，旁边的精灵还在为她描述蛇的样子，但只看咬痕，她就知道是毒蛇。他的同伴们已经把毒液尽量挤出排出，也用收缩绷带在上面扎好，可是伤口组织肿胀，并且向周围扩散，看来被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艾儿用凉水来冷敷，喂他吃了解毒剂，并嘱咐他们不要移动他，以免残留毒液进入心脏，但是她知道这样只能做到延缓，受伤精灵需要专门救治。
　　她给了他们两个选择，其一他自己走到南口附近去，等到第四天出去。但是毒液在体内48小时以上，轻者截肢，重者毙命。
　　那个精灵立刻嚷嚷，不，我不要截肢。
　　艾儿冷静的道，“那就只要发射信号火药。”让医疗队会来救他。
　　正当他们准备发射时，她又道，“这样发会暴露目标，引来其他追猎者。”
　　本来深渊精灵还不至于如此慌乱，但是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同伴又受伤才六神无主，但晨光要冷静得多，因此更佩服起来。
　　一位紫红色长发的精灵明显是一众之首，他走上前，“我的名字是葛林高，意思是悬挂的火焰。”他行礼，“我是诺多精灵与辛达精灵的混血。来自安德拉斯山脉，曾在瑞文戴尔小住。晨光的大名我已久仰。您与瑞文戴尔两位殿下一起深入多尔哥多的壮举在我们那里也流传很广。这份恩情我们记住，请收下他的符石。”说着拿出一块火相符石。
　　“我不需要。”艾儿谢绝。火相符石对她无用。
　　“说不定会帮到您，反正我也用不到了。”那位被蛇咬的精灵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儿只得收下，告别深渊精灵。
　　这么一耽搁，天色已晚。深夜的雨林更加危险不适合跋涉，夜晚的凶残捕食者会出其不意。
　　按照莱戈拉斯所说，她找了一个干爽的山洞深处，安置了一些粮食，作为自己的藏身所在。随后，让自己还能安心时多休息一会儿。
　　
　　Day 2
　　艾儿加快了脚步赶往西口。那里的树林比东边还要繁茂，蚊虫也更多。
　　中午，运气极好的她看到几个中土精灵非常聪明的用弯刀在砍出一条路。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该自下而上去砍，而是费力的横砍。在雨林里永远不要去记路，因为就算开出一条路，一个星期之后，树叶又会长回来。
　　她不知道她猎的目标是不是其中之一。但是听他们用辛达林语聊着如何追踪一个雪精灵。因为雪精灵速度极快也怕热，他们准备挖个极深的尖刀桩阱上面在加一个烧红的铁网去围猎。
　　艾儿很早就学会制作陷阱捕猎，尤其擅长绳套陷阱。她的陷阱实用简洁，因为野兽们都非常敏锐，若布置陷阱时破坏了周围的植被，会引起猎物警觉。她布置陷阱时不但避免破坏周围环境，完成后还将她自己的行迹全部隐藏起来。这样猎中猎物的几率会高很多。
　　于是，土相精灵在围猎雪精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她在悄悄准备猎中土精灵。
　　下午，静静等待时机的她听到了受伤的雪精灵发出尖锐的惨叫，让她很不忍。之前刚刚进入密林时，正是那个漂亮的雪精灵在她耳畔吹气，很是调皮。
　　两个中土精灵企图用绳索将雪精灵套住拽起，雪精灵身上满是灼烧的痕迹，另外两个把绳索往树上绕去。
　　她抽箭搭弓，一箭射断绳索，还把那个精灵的手钉在了树上。在惨呼声中另一个精灵赶紧抓住断绳不敢松手，她也同时瞄准了他，冷冷的道，“以多欺少！”
　　她很少出手这么狠，要不是看他们对付雪精灵的手段而且人数多，不一开始减少对手，她很难赢过他们。
　　另外两个想帮忙又投鼠忌器，“女精灵，不关你的事！”
　　她弓弦不松，却甩开兜帽，一头耀眼的金银双色发丝在雨林中熠熠生辉。那两个一见是他们的追猎者，抽了一口气，神情很沮丧。
　　雪精灵还在发出低低的吟声，艾儿道，“放了她。”
　　抓住断绳的精灵松了手，雪精灵从火网中噗的挣脱出来，化成一团雪雾，一闪就不见了，只沿路看着结霜的树叶一路深入林中。
　　于此同时，那两个精灵对视一眼，一同拿了弯刀扑了过来。艾儿向后弹起，同时连射两箭，都落在他们的脚边。
　　两人都笑了，“难怪你输给艾明，这箭法实在差点。”
　　艾儿立定，微微一扬下巴，示意他们看脚下，“是吗？”
　　他们一低头，发现自己的一只脚都踩进了一只绳索，而那两箭是为了发动陷阱。两声呼救，弯刀落下，两个都被倒吊而起。
　　抓绳的精灵赶来，艾儿甚至没有持兵器只转头过来，“你也想跟他们一样？”其实时间只够她准备两个陷阱，但此刻也只好诈一下。
　　那精灵果然站住不敢动了。
　　艾儿拿出一个小罐子，“这是阿夕拉斯制成药膏。”她懂得恩威并施，果然看见手被钉住的精灵满眼渴望的看过来。
　　抓绳的精灵会意，“你想怎么样？”
　　她拿出目标的符文纸条，“我要找他。其他都不是我的目标。”
　　那个精灵一看就摇头，“我们几个都不是。”
　　艾儿一听，神色失望。
　　那个精灵继续道，“我知道那个精灵，他的符石也不在身边了，应该已经退出比赛。”
　　艾儿大吃一惊，“怎么我没有看到求救的信号？”
　　“应该是自动从西口离去的。”他又道，“不仅如此，我们的符石都已经不在身边。只能寄希望于尽量拿到水相符石，所以才会对落单的雪精灵不择手段。”
　　原来如此。艾儿垂首思索了片刻，此事太蹊跷了。很多选手为了防止符石被夺走，会选择把它藏在一个妥善之处，但是雨林的环境变化太大，藏匿之后也不好找，更可能遗失。所以，更多选手还是会贴身收藏。那么她的猎物符石如果不是丢了，被夺的可能性极大。
　　虽然失望，但是艾儿还是守信的放下那两个精灵，拔出箭，并帮精灵涂好了药膏。
　　中土精灵感激她没有赶尽杀绝——就算她这么做也没意义，毕竟符石都不在了。但他们给了她一个极有用的消息。西口现在已经被光明精灵严密监视起来了，她想从那边出去不太可能。
　　这其实是一个极坏的消息。本来艾儿想要拼速度的，但看来现在她要改换方案，做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如果她的猎物符石都没有了，她只能想办法保留自己的符石并且留久一点。
　　她在河岸边的树顶找到一个藏身所过夜。
　　现在，西口被监视，西北口本来就是光明精灵的领地。她只能折回，或者往北走了。
　　……接下来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Day 3
　　她感觉到有人在监视她。
　　跟踪者很高明，并没有跟的太紧，所以被她想办法甩掉了。
　　折返的话，很可能遭遇早就张开大网的艾明。艾儿不得不往北走。
　　雨林的气候闷热而潮湿，严苛的生存环境会让脾气变得暴躁易怒而悲观。
　　她穿着的长靴透气而隔水。带着的是一把密林短弓而不是自己的长弓，距离短，但是杀伤力更大。
　　她当然不会用手碰触任何未经辨别的东西，也不基本不会涉水，河水里有数不胜数的水蛭，还有速度不快但牙齿锋锐的食人鱼，只轻轻碰触一下肌肤，就会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若在繁殖季节一大群前仆后继的涌上，片刻之间，就会把一头鹿咬成骨架。丛林的野猪也攻击性极强，艾儿就算有短弓且躲在树上用圈套，也不会轻易去招惹它。
　　然而，丛林中最大的威胁其实不是大型野生动物或毒蛇，而是虱子、跳蚤、蚊子、黄蜂、蜘蛛、螨虫和蚂蚁这类小虫，它们的蛰伤也很危险也会传播疾病，因此无论气候多么炎热，艾儿也绝不把皮肤暴露在外，除了防蚊虫，衣物隔绝空气会减少水分流失。
　　她带了足够的精灵干粮，不必捕食，也不能使用明火煮食，因为那就是暴露自己跟找死差不多。而且以她的体质，撑个几天只吃干粮也是没问题的。所以不必去浪费体力和时间去捕猎。
　　但是水就不同了，这样的气候和运动量，她需要大量补充水分，否则就可能中暑或脱水。她绝对不能碰那些污染的水源或者河水，里面有很多看不见的毒虫或虫卵。
　　这时，艾儿遇到海洋精灵。他们正用双叉戟在河流捕鱼。在面对生存困境时，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和武器。他们跟她同样并无利害关系，相互对视一眼，都默契的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精灵走上来唤道，“晨光殿下，我是加尔多。”
　　他是瑟丹王手下最得力的助手，艾儿住在林顿时也与他会过面，不由的微笑上前，与他行礼。
　　有了加尔多，隔膜就被打破。
　　既然不能立刻离去，她索性寻找藏身所并收集饮用水。
　　海洋精灵万分惊讶的看她用渔网不费力的捕鱼，她收集雨水并过滤，利用蒸馏袋用来收集树叶蒸腾作用后产生的水分。艾儿把蒸腾袋都系在很高的树叶顶端，不会遭到野兽的破坏。晚上她就能回收这些水以供饮用。这些战士，他们每一个都比她临敌经验丰富，但是讲到生存意志和经验，他们却没法跟艾儿相比。
　　海洋精灵又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几天过去，光明精灵已经控制了大部分出口和大部分选手。艾明是个相当优秀的领导者，只要听从他的指挥，就能获得自己需要的符石。所以，之后不仅仅是光明精灵会想猎她，还有很多其他属性的精灵也会埋伏。
　　当然海洋精灵为她收集情报也并不是不求回报的。
　　就见总有办法的美丽凡雅精灵一笑，拿出一块正是海洋精灵需要的火相符石，“这个如何？”
　　终于要告别海洋精灵了，加尔多来到她身侧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精灵来猎你吗？”
　　艾儿眉头一紧，“他们有监视和追踪，但被我摆脱了。难道，他们并不是想猎我？”
　　“因为你是他的猎物。”加尔多点点头，语气郑重——
　　“他们接到了命令，要把你……留给他！”
　　
　　此刻，艾明就在舒舒服服的坐在一块干燥草甸铺过的大石上。他头上有一大片树荫遮阳。他慢条斯理的端起一个杯子，一点点的饮水。那付模样就仿佛他来度假。
　　在第一天，他就说出了自己的规矩并树立了威信。就有人主动奉上符石和体力供他差遣了。一直到现在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听到有精灵来汇报晨光的踪迹，他放下杯子。嗯，收网的时候到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0.猎与被猎PartIII

　　Day 4
　　第四天了。
　　莱戈拉斯守在西口外，却没有看到艾儿出来。跟事先计划的不一样，望着雨林黑漆漆的树冠，他知道里面一定发生了变故。
　　
　　坏预感终于应验了。
　　之前只是监视，当她一离开海洋精灵，背后的追猎者就开始围堵，却不下手。她预感难缠的对手要登场了。
　　三个漂亮的光明精灵出现在艾儿面前。她还能感觉到附近丛林里还藏着数种不同的呼吸，说明不止一族的生灵在监视。摆这么大阵势给谁看啊？
　　“交出符石，你可以从任意出口离开。”为首的雪白精灵说话的语气仿佛在帮她一个大忙。
　　虽然到了第四天，但交出符石，艾儿身上一个积分用的符石都没有，离去就等于弃权了。艾儿反而笑了，“要我的符石，可以啊。”对方没想到这么容易，她却低低一笑，“让他自己来拿。”艾儿知道这一仗是跑不了，嘴上也不想落于下风，声音是凡雅族标志性的娇媚，语气却淡淡嘲讽，“还是，没有帮手他就赢不了我？”
　　艾明在光明精灵中地位极高，三个听了立刻上前围攻，一个堵截，两侧包抄。艾儿头一低，往后一缩，旋身，钻出包围。
　　双方擅长的兵器都是长弓。但是对方不想重伤她改用长剑。
　　艾儿一蹬地朝他们冲过去，她使用的武器是一根扫蛇探路用的长棍，比刀剑要轻便，横扫威力奇大，适合以一敌多，而且她的棍法经过瑟兰督伊强力训练过呢。
　　她时而双手前后握棍，时而单手，招式绝不浪费，速度又快，甚至在戳、扫、挑、劈时还不忘拳打脚踢，极有效率。对方原以为三把长剑，足够削断她的长棍，却没想到交换了几十招，那舞的让人眼花的长棍也只是每次都险险擦过剑身而未碰上剑锋。他们就知道这绝不是偶然了。
　　她一横棍，两个精灵从企图从两边捉住棍头，她立刻松手一踢，棍子弹飞了第三个精灵，她回握棍子挑飞一个，往地上一杵做支撑，身体横摆又踹开了一个。
　　精灵们都认为晨光不善格斗，此刻看她以一敌三还未落下风，都讶异了。
　　刚落地，艾儿听见脑后风声，并不回头只偏头避开，一柄锋锐的短剑擦着脸颊刺来，再缩头，另一柄短剑又扫过头顶。来者不知是木相还是火相，双剑使的很高明，看上去竟然不亚于莱戈拉斯。
　　还不及过招，嗖的一声，左边一箭刺穿了她的斗篷，险些射中左臂。艾儿甩开斗篷，拔腿往丛林窜去。对手众多，再不逃就惨了。
　　丛林中，各种使长剑，双剑，弯刀，鞭子还有箭矢的埋伏不断，却无一命中要害，来不及多想，只慌不择路的奔逃。
　　一夜的围追堵截，艾儿渐渐跑到了一处开阔的林子，急速的奔跑此刻也到了极限。
　　晨曦斜斜照入树林，她突然煞住脚步，原来，那些埋伏的目的只有一个——
　　把她逼入这里。
　　
　　Day5
　　一夜的奔逃让疲惫感慢慢涌上。她跑进一个安静而相对开阔的丛林，随即意识到，他们只是为了把她逼到这个地方。连要猎杀都不亲自去，而是让猎物主动送上门。
　　心中一凛，回身，等待她的是——
　　晨曦破晓，金发碧眸，光芒耀眼的艾明果然出现在幽林之中。
　　艾明战力之强，在精灵界广泛流传。他一向以无论多么惨烈的战况或者严酷环境下都冷静自持、出手冷酷不留情而著称。不少同胞称他是「射手中的欧洛米」，「精灵中的曼督斯」。
　　艾儿知道这个距离根本跑不掉了，抢攻也许还有一丝希望。突然弹身朝他冲过去。
　　艾明的追随者此刻也悄然包围在旁，看到艾儿面对艾明竟然抢攻，不由得觉得她在找死。
　　风吹，叶动，光线透入又被遮蔽。
　　与此同时艾儿边冲边抽箭搭弓，绕是这样的开弓速度，拉弦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对方放弦的声音，她迅捷的连射三箭。
　　铛！铛！铛！
　　只听三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她的三箭一一将射来的三箭截获而击落，脚下还不停继续朝着来箭的方向袭去，右腕一翻，一道雪亮光芒，匕首在手，食指拇指紧握刀柄，手掌包裹刀柄，可使刀刃往任意方向转动。
　　此刻，一阵北方的晨风刮来，树枝朝南边轻轻一个弹动。
　　艾儿已经窜到了艾明身前，挥起匕首平戳艾明咽喉会致死的颈静脉。艾明长袍垂地，空着双手，动也没动，抬左手挡开她的右前臂，艾儿也没指望能一击即中，匕首顺势转到他的颈侧横砍，若砍到颈动脉，也能使对手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艾明右拳砸向她的右腕，手一麻，匕首掉落，但左手已经在下面接住，若从下往上旋入腹部，会使对手疼痛难忍直至昏厥。艾明依然是脚下不移，右手压她的左腕，左拳上砸她的上臂，朝相反使力，很容易使对方骨折，艾儿的左手往上一扬，避开他的双臂攻击，手腕一转斩向艾明右腕的桡动脉，艾明扬拳躲开攻击又连带砸向艾儿左太阳穴，她往右边闪去，左手改刺向艾明心脏。艾明右臂绕过她的左手，缠起她的整个左臂，避开了刀锋，把她往外摔去。艾儿的身体已经向旁倒落，但匕首改捅他的股动脉，若刺中则会废掉他的大腿。
　　只树枝轻轻一弹回来那转瞬间，在如此狭小的范围内，艾儿的匕首戳、砍、旋、刺、斩、捅连续六下，双手皆用，出手和变招都极快且落点皆在要害，艾明更是一动未动，未用兵器就一一化解，别看那么小的匕首，差之毫厘就会损伤严重。眼神不够好的就只能看到一团光在他们之间舞动，根本看不清楚那些招式如何交换。
　　艾明站在原地轻轻摇头，发丝微微掀起，“你不是我的对手。”
　　艾儿稳定重心，只跌出一步就站直，不禁有点恼怒。他在抽签仪式上做了那么奇怪的宣告。接下来不仅找了那么多帮手，现在还有掠阵的，他也真是够了，“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艾明神情有些诧异，但声音如金玉相扣般动听，“或许我的辛达林语不够好。我是说……”
　　艾儿的目的哪里是听他啰嗦，只不过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艾明刚说到一半，就看见一根鞭子一抖甩了过来，身体一侧，鞭梢一拐打向他的脸孔，于是一手缠住鞭子一扯，一抖，艾儿松手向后跃去，艾明操纵鞭子如毒蛇般精准的点攻击，艾儿连续两个后手翻躲开鞭子，又接一个后空翻，腾身同时弓箭已在手，空中开弓姿势不变，在最高点放弦，直至落地已电光石火般连射三箭。
　　如此近距离的箭劲射而出，艾明也不敢怠慢，丢开鞭子，腰间那柄来自海外仙境、奥力打造的精工长剑刷的应声而出，左手反手挡开，虎口一麻，没想到力道如此大，第二箭改正手斩落来箭，第三箭双手齐握剑柄挥开箭矢，同时退开了一小步。
　　再一抬头，她已消失在丛林里了。
　　左侧颈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手指轻轻一触，竟沾上了血，什么时候被鞭子抽到的？！
　　出身阿门洲凡雅皇族，师从欧洛米与托卡斯，无论征与守，从来都是无伤搞定。此刻艾明面色幽深，但绿眸慢慢的弥漫上来一股杀气。
　　——好啊，他手下的猎物，还没有哪一个像她这么会逃！
　　艾明追着晨光而去。
　　林子里一片寂静。头一次见到敢跟艾明对攻的精灵，刚刚那番交手让旁观者都目瞪口呆。相互对视，却没人帮忙，因为心知肚明他们根本插不上手，而艾明要追猎的目标也是绝对跑不掉的。
　　
　　背脊贴上了一棵粗壮的棕榈树，让自己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艾儿看得见空气的流动，艾明就在不远处。性命相搏的游戏让汗流的比平时多，从昨天开始，她就未曾休息、进食，甚至未喝一滴水，酸痛的双腿，颤抖的手也在向她抗议。
　　艾明故意把她逼到绝境，不费吹灰之力让她自动奉上符石。由此，她可以推断她的追猎者是一个有洁癖、不愿弄脏手的家伙。
　　转念间，艾明已经踏入这片林子。艾儿让呼吸封闭了起来。
　　完美动听的昆雅语传来。无论多么凶险的境况，无论多么激烈的格斗，艾明的语声还是平静不带一丝温度。
　　“一再不听我讲话，你真不讲礼仪。”
　　看来上次他说借一步说话，她不同意，让他很是记仇。
　　“我实在不懂，瓦尔妲如此宠爱你，英格威王如此厚待你，就连中土的领主们也个个对你赞誉有加。在我看来，你只是个在中土苏醒，不懂礼仪，血统再平凡不过的精灵！”
　　艾儿却动也不动。初遇莱戈拉斯时，她也觉得自己很卑微。莱戈拉斯的傲气和高贵同样是与生俱来，却没有一点架子，更不会鄙视她，反而更激发出她想要追随，想要和他并肩的动力。但是艾明却不同，他的高傲只会引起她的反感而远离。
　　“这数百年来，英格威王想要专心侍奉曼威，他想卸任传位给其他精灵，一位德高望重的精灵。他还有个心愿，不让一位凡雅精灵流落中土。”
　　艾明缓步在林间走动，他知道艾儿就在附近，她藏的极好，他竟然都听不到她的呼吸声，所以他才不断说话激她。
　　这关她什么事？
　　“我答应他，夺得泰尼魁提尔杯，带你回去。那么，精灵族至高王的位置就绝对落不到其他精灵手中！”
　　原来如此。他辛达林语的确很烂，说了那么奇怪的话，其实只是要带她回去！
　　“虽然我们可以不让你搭船返回中土，不过我更想要亲眼看看那些让你滞留在此的因素，那些让你如此留恋中土的原因。”艾明继续波澜不惊的道，“等我把那些因素一一除去，你就会跟我回阿门洲了吧。”
　　除去？他想干什么？！
　　艾儿再也忍不住低低的抽了一口气。但只那么轻微的一声，艾明已经听到了，立刻转向她藏身的所在。这一次，他再不允许她跑掉。
　　他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抬。艾儿察觉浑身都没办法动弹，她使劲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挪动半分。接着，她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悬浮了起来，双脚慢慢离开地面。
　　“你那些悬浮法术根本就是雕虫小技。见识一下真正的操纵法术吧。”
　　艾明说着，轻轻招手。
　　艾儿就像一只扯线木偶一般完全无法自主，呼的一下就飘到艾明面前，悬在那里，甚至无法抬起一根手指。
　　艾明仰起脸，歪过头打量她，“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如此执着？”他的唇角微微抬了一下，天生的优越感令笑容也甚是冷酷，“给你个忠告吧——别太抬举你自己了！我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初见莱戈拉斯，他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并不信任她，但他不计前嫌的带她上路并把她照顾妥当。她现在无比庆幸那时候她遇到的精灵王子是莱戈拉斯。
　　“那我……真是松了口气。”虽然无法反抗，她嘴上却开起了玩笑。
　　平静的绿眸染上怒意，“符石在哪里？”
　　她神情无辜，“抓鱼时丢在河里了。”
　　原本以为抓住她符石就能到手。艾明眼睛一眯，手指微微一扬。艾儿只觉得头部猛然往后一仰，仿佛脖子快要断掉，眼前金星直冒，颈部传来剧烈的压迫，“想杀了我？”她呼吸不畅了，“你会被取消资格。”
　　艾明缓缓的摇头，“不，我有很多很多方法让你交出符石。”
　　这时，她浑身的白色昆雅咒文显现了一下又消失不见。
　　艾明眸光一亮，“这一身英格威王的礼物，他从来未曾赠予过任何族人，包括我。它能让你免受一切黑暗侵袭，但是，能挡得了我的操纵法术吗？”
　　艾儿却一笑，“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操纵我的头脑，让我告诉你符石藏在哪里？”可见他的咒术也未必已臻化境。
　　就算身体不能动弹，完全落入下风，她居然还在笑。艾明微微扬起眉，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绕着她的身体踱了半圈，他缓缓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极北的冰岩下埋藏万年，“你知道，精灵的身体一共有多少根骨头吗？”
　　一阵寒意浮上心头，她笑不出了。
　　“是206根。”他答。
　　他又兜了半圈，“猜猜当我断掉你身上第几根骨头的时候，你会求饶，会哭着告诉我，你的符石在哪里？”
　　艾儿简直不敢相信，连说着这样狠毒的话时，他的表情和语气依然是从容平静而优雅，那些残忍的事他甚至都不用动手。
　　这时，她看见自己的右手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操纵，慢慢的抬了起来，随即，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只不听使唤的小指开始慢慢往反方向弯曲，尖锐的疼痛慢慢袭来，手指依然还在往违反生理角度的方向弯折，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喀的一声。
　　“啊！！！”
　　眼前一黑，惨呼脱口而出。身体没有办法控制，可是剧痛的感觉却分毫未少。
　　“不说？”艾明面色沉静，“第二根……”
　　右手的无名指也被断掉了。尖锐的疼痛变成了一种更沉闷的钝痛。艾儿冷汗直冒，痛到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艾明的神情不变，“这种程度的伤，施展治愈法术即好。交出符石，我就放了你，你也可以疗伤了……”
　　蓦然，艾明察觉喉间一紧，一看，原来是一根绳子突然勒住他的脖子，还未及反应，他瞬间被扯向后面。
　　原来艾儿挣扎无果，使用悬浮法术将绳子绕过了艾明背后的那棵大树，又勒住他的脖子。
　　雕虫小技！艾明冷哼，扯开绳子。
　　这时，他面前突然飘落了数片晶莹的雪花。他万分惊讶的抬起头。
　　这个季节的雨林怎么可能有雪？
　　艾儿却抓紧艾明错愕数秒的迟疑和分神，摆脱了他的咒术，左手握起匕首如道闪电般朝艾明刺去。
　　艾明瞳孔一缩，到底还要重复多少次愚行？她身上完好时都无法刺中他！
　　他微微往旁一闪。艾儿直接从他身旁冲过去，自陡坡一跃而下。
　　艾明跟着她身影回身，只看到她消失在草坡上。
　　原来，她的目标不是刺中。
　　艾明刚要追，一团雪雾阻挡了她的视线。再不迟疑，亮光一闪，长剑出鞘，一道道利刃之光划破丛林的阴暗。数道剑光中，一个浑身是伤的雪精灵从空中摔落。
　　呵，竟然还有精灵不怕死的来替她挡剑？
　　艾儿从草坪翻滚而落，脑袋撞向了一块尖石，身体刚刚恢复知觉，不能控制自如，又失去平衡，只能用右手一撑，支撑整个身体下坠力道，让右臂已不堪负荷，就听喀嚓一声，更加强烈的剧痛袭来。右臂骨折了。
　　脑袋虽躲开，她却一头栽进冰冷的河水里，浑身一个激灵，从极度的痛楚中清醒了几分。
　　她救过的雪精灵竟然为她争取了宝贵的数秒。坡上传来雪精灵的惨叫。但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河面上有一些反光点，一只只黄绿色的眼睛睁了开来，她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全是鳄鱼，它们都是被她惊扰了。天哪，到底有多少只？十只，还是二十只？它们个个体型巨大，那锋锐的牙齿和强健的咬肌，只一口就可以将一个成年男子拦腰咬断！
　　但是她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只能托起毫无知觉的右臂，踉跄在河岸旁的丛林穿行，锋锐的叶片差点划开她的颈动脉，她还是不停步的朝不远处的藏身所跑去。
　　她只有拼尽最后一口气，尽可能的逃离他，越远越好。
　　
　　艾明从坡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下面的溪流，淡淡的嘱咐旁边跟上来的追随者，“给我追！”
　　“你疯了吗？下面全是鳄鱼，怎么追？”终于有人受不了的道。
　　艾明冷冷的抬起绿眸，“注意你的措辞。”
　　天色昏暗，树林里的气氛更加闷热。动物们开始忙着纷纷搬家，热带雨林的大雨即将来袭。雨林的雨可不是那种和风细雨。就仿佛天漏了一般从空中倾泻而下，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到。砸在皮肤上的雨滴甚至能带来一丝痛，一开口就会兜进一大口水，让你根本无法呼吸。接下来就是河水大涨，淹没一切，就算侥幸爬到树顶，待山洪暴发，泥石流甚至能冲毁一大片森林，将所有的动物植物全部埋在下面。
　　那人道，“我不干了！快下暴雨了，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我已经拿到符石了，现在就从出口离开。”
　　这一句话甚是动摇追随者的心情，再加上艾儿的挑战也撼动了艾明不可战胜的霸主地位，他们都三三两两跟着散去。
　　艾明并未阻止他们，反正他们对他的利用价值也就到此为止。
　　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看满是鳄鱼的河流，还有危机四伏的丛林。
　　即便身受重伤，毫无胜算，也不放弃逃生的希望，她到底有多坚强的意志力？
　　这场追猎与被猎的游戏，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他——
　　……还有她吗？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0.猎与被猎PartIV

　　Day 6
　　雨林的暴雨来临了。已有不少精灵走出出口，里面只剩下两个精灵了。已经离开险境的精灵们都在兴奋的谈论艾明与晨光的大战。
　　那些言论一个字都没落在莱戈拉斯的耳中。握着艾儿给他的那块晶石，想起她那时的表情，更加担忧。
　　艾儿，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要跟艾明正面拼斗？
　　现在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赶紧离开，别管什么积分了。
　　……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为什么不发射火药？
　　他紧握着那块晶石，脑中全是她，不断地在转着那些念头。
　　正在此刻，手中的晶石突然亮了一下，莱戈拉斯惊讶的把晶石放在眼前，里面竟然映出了一些画面。
　　他看到了艾儿持匕首刺向艾明，艾明想要折断她的手臂。画面再一闪，艾儿左手托着右腕，手指不自然的弯曲，她好像躲在什么地方，表情非常痛苦。
　　他看的心跳都差点停了。
　　——她果然受伤了！
　　那些画面是那样真实，他直觉相信那是真的，不及多想，莱戈拉斯冲向了委员会的基地，坐在遮雨棚下的两位辛达精灵王居然还在悠哉品酒，欣赏比赛。
　　莱戈拉斯开口道，“父王，要下暴雨了，还是派人去寻找剩余的选手吧。”
　　瑟兰督伊还未开口，凯勒鹏却道，“比赛还未结束，无人违反规则，也无人发射火药，莱戈拉斯王子，干扰比赛，选手会被取消资格的。”
　　莱戈拉斯不由的攥紧拳头，直到握着晶石的手掌发痛。他才不管什么比赛，但如果害艾儿资格被取消，自尊又倔强的她一定会生他的气。
　　瑟兰督伊的眼眸转向他，“你是担心艾明选手，还是矮脚猫？”听了这句话，凯勒鹏也甚是兴味的转过头来看他。
　　“不是……艾明！”莱戈拉斯咬牙道，又昂首，“又如何？”
　　瑟兰督伊遥望厚重的阴云，“那个短腿猫身手实在三流，但脑瓜与机变可是一流的。”
　　连凯勒鹏也附和，“生存意志和倔强脾气更是超一流啊。”
　　说完，两位王还有志一同的碰了下杯。
　　莱戈拉斯简直无语。
　　虽然他们说的是事实，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置身事外。只有守在出口，压抑想冲进去的念头，不断劝告自己，相信她相信她，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只是场游戏，她不会有事的。
　　
　　她在西口附近？还是西北口呢？
　　后面是艾明吗？他追上来了吗？
　　她为什么看不清楚？
　　现在是早晨，还是黄昏？
　　她意识模糊，只知道自己正缩身在一棵硕大无比的红榉树的根系中，那中空的树洞正是她为自己找的一处藏身所。而此刻全身的感觉已变得异常迟钝。
　　锥心的疼痛从右臂蔓延开来。除了右手无名指与小指折断，右臂也骨折了。
　　可以用来遮蔽的斗篷却在昨天跟艾明交手前丢了，因而全身上下暴露在外的皮肤全被锋锐的叶片划伤，还有蚊虫叮咬留下的毒疮，她的身体已经因为感染而发烧。
　　流了很多汗，头昏眼花，虚软无力，有中暑和脱水的迹象，需要马上补充水分和食物。但是她现在哪儿来的精力与体力呢？
　　在雨林，不能动就只有死。她又无法求助任何人。
　　颤抖着用左手托起右臂，牙齿不断相碰念着治愈咒语，却一点效果也没有，伤处还是疼的难忍。
　　她只得找了根木棍，用嘴咬着树藤和左手艰难的做了个简单的夹板，将断臂暂时固定。然后拿出莱戈拉斯给她的小酒壶在伤口部位浇了些酒消炎，那蛰痛立刻逼出了眼泪，她紧咬双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在重创的伤口抹上药，其他的创口已经管不到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碰水壶里的水，但此刻也顾不上了，慢慢的啜饮了一小口水湿润嘴唇与喉咙。精灵干粮她也只吃了一口，刚咽下去就和着一口血喷了出来，再也吃不下去了。
　　对了，信号火药，她的信号火药呢？一手翻看随身小包，才发现火药已经湿透。
　　呵，原来想弃权也不行。真是山穷水尽了。
　　倾盆的暴雨浇下，中空的树根也挡不住雨水，无力的倒在那里看着脚下慢慢淹上来的水，朦胧的视线转向了暗如夜晚的天空。
　　有些对手，只有在跟他正面交手后才能了解他的可怕。艾明就是其中之一。近乎完美的箭术，无懈可击的身手，直击弱点的攻心术，毫不留情的打击，真无愧于他最强的称号，无论哪一样都足以击溃她，在这里多留一刻都是可怕的折磨。
　　艰难的自然环境更把负面情绪放大数倍，就算知道哭泣对她的处境毫无帮助，可是疼痛还有巨大的精神折磨让眼泪止不住往外冒。她从没这么软弱无助过。
　　还有一天……
　　可是她一刻都坚持不下去了。
　　大部分精灵无论猎到还是没猎到目标都已经离开。现在整个猎场，就只有她和艾明。
　　就这样吗？她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难道她就只有逃，然后像个胆小鬼，懦夫，躲起来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吗？
　　不，这不是她！她不是等死的个性。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虽然平时脆弱，爱哭也不坦率，但每每被逼到绝境，固执的灵魂反而会令她生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快想啊，快想办法！！
　　她拼命的思考，为了不让自己疼的昏过去。
　　「……只是遵从规则，你永远是制定规则者戏弄的对象！」
　　莱戈拉斯的话突然在脑海里浮现。
　　规则……
　　规则是什么？
　　猎与被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赢家全盘同吃，输者失去一切。如此残酷的法则！
　　等等，这个积分制度不太公平。猎取目标能获得五分，其他同等属性获得两分，保留自己的则只有一分。
　　所以说，这个游戏的宗旨，凯勒鹏大人的意思，其实是要主动去猎，而不是被动躲藏啊！
　　可是武力不是对手，身受重伤，她拿什么猎？
　　追猎者与被猎者真的只能存其一？
　　真的除了武力没有其他方法去猎？
　　一道闪电劈下，却仿佛劈开了脑中的阴云。出现艾明在折断她手指时的画面……
　　她突然想到了。没错，的确还有个方法。
　　——看着吧，她要来改变规则！
　　
　　Day 7
　　艾明完全无法相信看到的景象。
　　昨天从他手里逃走，遍体鳞伤的精灵竟然在河边支起了架子，搭着网子，下面燃着柴火——正在做熏鱼？！
　　天终于放晴，他看到烟才找到这里。有烟必有火，有火就说明有智慧生灵，那一场暴雨几乎将所有精灵都赶到了出口，只剩下她。不过，到处潮湿，她是怎么生火的？若不是脖子上的伤口还在红肿发痒，他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艾儿从自己的藏身所找到燃料和其他补给，燃起烟，果然把艾明引来。微微一笑，“吃点鱼？”口气像主人在招待客人。
　　艾明看着有锋锐利齿的食人鱼就觉得很脏很恶心。既然用烟引他过来，她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他知道她用陷阱抓住中土精灵的事，于是停在十步外缓缓摇头，“不必了。何况，你真吃的下去？”他知道她不仅受了外伤，内脏也受创了，吃一点东西她都会吐出来。
　　艾儿那双上蓝下绿的美眸慢慢的朝他转了过来，接着，从篝火旁起身，款款朝他走来，除了脸色苍白，但容光逼人，竟像是完全没事。
　　艾明眸光微微一亮。
　　她在五步之外停住。
　　突然，目力极佳的他看到她身后飞舞着一些金色胡蜂，肚子上还有黑色相间的条纹，嚼吸式口器看起来非常凶狠。
　　艾儿浅笑，“注意到了？这种蜂有个俗称，叫做杀人蜂，对血腥味非常敏感，一旦发动攻击，可以把一头成年犀牛活活蛰死。我想你不会知道，因为这种蜂只有中土才有。”
　　艾明巍然不动，“你身上的伤口比我多。”
　　艾儿双眸眨动，“实际上，让这种蜂疯狂的是一种树的花粉。”曾在艾辛格和瑞达加斯特研究过各种生物特性和信息素。她走回去，拍拍身后围绕着胡蜂的大树，“而你的血，已经沾上了那种花粉。”
　　艾明刚想开口，看到那棵树有些眼熟。突然抬手抚了下脖子上的伤口。不会吧？！那个时候她用绳子绕过大树在勒住他的脖子，他觉得多此一举，实际上她是为了让他的伤口沾上花粉——她早就知道正面搏斗不是他的对手，才想到利用环境？
　　“那为何我没被攻击？”
　　艾儿眼帘一垂，“看你脚下。”
　　他一低头，发现脚边有个淡淡的痕迹，刚刚被熏鱼转移了注意力，竟然没留神脚下。四下一望，发现正身处一个大圆的边界，像是走进了某种法阵。
　　“别紧张，那只是用能让杀人蜂保持平静的蜂王信息素画的圈，我身上也有。”她道，“有它，杀人蜂就不会攻击你。”
　　艾明的绿眸深邃如湖水，波澜不惊，“我不信！”
　　“那就踏出圈子试试看。还是你想出去后让所有精灵瞻仰你的满头包？”她推测这种人要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艾明静静往前踏了一步，站在了圈子的边缘。艾儿的心悬的老高，但一脸有恃无恐。
　　他却站住了，绿眸一点点的抬起来，语调平淡，“你想怎样？”
　　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他诱来，不会只是想让他困在一个圈子里看杀人蜂吧。
　　“我有个提议。”艾儿一笑，左手亮出自己的符石，“这是你要的。”
　　艾明默然不语。艾儿接着道，“如果你只是要积分，干脆猎三个木精灵就够了，但那也等于宣告你猎不到晨光。有洁癖如你，根本无法忍受完美记录里有这个污点。而我猎的目标已经出局，所有土相符石也都不见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避免我拿到符石而离去，你，夺走了所有的土相符文。”这一连串说完，她停下来，微微喘息了下，“你布下这局，就是为了亲手猎到我！没错吧？”
　　艾明垂下长睫又抬起，“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艾儿来回踱了两步，“现在的情况是你暂时无法踏出圈子。我有足够的时间守着符石躲到你找不到地方。而你带着你的符石和一堆对你来说无用的土相符石。我们各自获得一分和七天的时间加成，仅此而已。”
　　“或者？”艾明听出了她的转折意味。
　　她扬手一抛，那颗符石划了个弧线落入圈子，“这是我的出价！”
　　艾明手一抄，接在掌心一看。的确是她的符石。抬头望她，竟然无法料知她的下一步行动，“回报？”
　　“我要你拥有的那颗我的目标符石！”艾儿继续道，“这个交易会让我们每人都获得五分还有时间加成，你还能保留最强的名号以及猎到晨光的荣耀。我们都是赢家！”艾儿扬起发白的嘴唇，眸光亮的惊人，“如何？”
　　先交出自己的牌可以降低他的防备。以她对艾明的了解，他自持身份不可能耍赖。
　　艾明静静的望着她，不发一言。
　　艾儿的冷汗布满背脊。
　　她极有说服力，这也确实是个诱人的提议。艾明眸光一敛，“你不必问第二遍。”他也拿出一个符石抛出了圈子。
　　艾儿伸手接住，看也不看，“花粉大概还有十二小时就会失效，在圈里你是安全的。如果你想马上离开，”眸光闪烁着狡黠，想起那画面就想笑，“也可以趴在那个圈子上打个滚。”
　　艾明脸色幽深。
　　准备离去时，她又道，“对了，我也给你个忠告吧——别太低估我了！上一次为了保护喜欢的森林时，我封印了一只上古炎魔。所以，如果你敢动任何一样我想守护的东西，”她表情变冷，一字字的道，“我会让你后悔踏上中土大陆！”
　　艾明的绿眸添了一抹深思。
　　背转身去，艾儿自信的表情立刻崩溃。
　　坚持住！坚持住！绝对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伤痛与软弱。
　　她没有十足把握那个圈可以困住艾明，更没有把握艾明真的会跟她交易。
　　烤鱼的闲适，交易的自信，还有放话的威胁，全都是她逼迫自己做出的。她故意拆了夹板，不让他看出她右手不能动。身体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每走一步都会引起剧痛，就连说几句话都会喘息不止，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幸好艾明没有察觉她一戳即破的伪装。
　　——“等等！”
　　艾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发现了？！艾儿心头剧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重新武装好自己转过身。
　　望了她片刻，艾明才平静的问，“你不要我的符石？”就算不积分也是极好的炫耀资本。
　　“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她回望他，“因为总有一天，不需要借助外力，不需要交易，我会面对面正大光明的赢你！”
　　闻言，艾明俊美而冷漠的脸孔竟然缓缓露出了一记破冰般的微笑。
　　那笑简直令艾儿毛骨悚然，再不停步。
　　哪怕，下一秒她就会失去知觉，她也绝不会在他面前倒下！
　　
　　Day 8
　　终于到了第八天破晓的那一刻。
　　艾明从西北口优雅走了出来，一身衣服几乎都没有污损。他就是一个丛林的王者，必胜的勇者。
　　他已拥有自己的符石还有晨光的符石，再加上时间加成，现在积分已经稳居榜首了。
　　一大群精灵围了上去，簇拥着他，庆贺着他的荣耀时刻。
　　这时，莱戈拉斯王子大踏步走来，众精灵连忙避让，就见他气魄惊人的朝艾明走去，突然毫无征兆重重的一记直拳砸了过去，艾明竟然没有闪避，脸孔被打的一偏，退了几步。
　　众精灵连忙上前阻拦，但也很想看这场上届冠军和这届种子对决的好戏。
　　莱戈拉斯下颌咬紧，轮廓极其刚毅，一言不发的瞪着他。
　　艾明伸手擦去唇角血迹，没有回击，眼神淡淡的，“好吧，我应受的。”
　　季末赛结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晨光却始终没出来，也不知所踪。
　　议论纷纷，“晨光在哪儿？”“难道她已经……？”
　　艾明困惑，“我以为她早出来了。”
　　气氛顿时紧张。
　　莱戈拉斯头也不回的冲进入口。
　　雷霆先在艾明头上盘旋了两圈，差点让他变脸，然后发出尖叫，一路飞去。
　　两位辛达精灵王也神色肃穆的站在那里发号施令。
　　瑟兰督伊王道：“木精灵听令，分成五组，从各个入口进入，立刻展开搜救行动！”
　　凯勒鹏大人道：“医疗队待命。准备盐水，担架和我从罗斯洛立安带来的伤药，快！”
　　太阳渐渐升高。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精灵们开始窃窃私语，拖得越久，生还的希望越小。
　　这时，有精灵喊道，“出来了！”
　　就见金发在丛林深处一闪，林间蒸腾的水汽里，莱戈拉斯修长的身影出现了。
　　下过暴雨的泥泞地面，他竟然脚步扎实，每一步都像踩在岩石之上的稳健。双手也稳稳的横抱着一个精灵，正是晨光。
　　众精灵松了一口气。
　　但莱戈拉斯的表情却极其吓人，带着隐忍的怒火。
　　待他走近大家才发现，晨光浑身是伤，右臂还带着一个夹板，整个身体虚软的窝在莱戈拉斯怀里，头也无力的靠着他的左肩，脸色苍白的吓人，双眸紧闭，已失去知觉。如果不是莱戈拉斯把她抱出来，她恐怕一步也无法挪动。
　　医疗队连忙抬来了担架，莱戈拉斯才极稳的将她轻轻放上去，却不肯松开她的手。
　　“胜负已分！”凯勒鹏大人道。
　　“的确如此。”瑟兰督伊王附议。
　　——“不！”莱戈拉斯王子的声音传来。
　　就见他微微一笑，举起艾儿紧握的左手。
　　众精灵一片哗然。
　　就见晨光的左手正死死的攥着她的目标符石。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1.晚樱茶语PartI

　　那一片暗无天日的林子。总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到处都是恐怖的猎食者。她怎么跑也跑不出。
　　“啊！！！！！！”
　　从噩梦中惊醒，艾儿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上到处都痛，伤口像着了火一般。
　　“嘘……”莱戈拉斯捧着艾儿的脸颊，轻声哄着，“看着我，没事了，看着我，你已经安全了。”
　　她目光涣散，喘息不止，烧红的脸蛋烫的吓人，汗湿的头发一束束黏在额头上。
　　当时在一堆腐叶的保护色中找到了她，若不是雷霆扇着翅膀在那里一直刨啊刨的，还真是不易发现。那一瞬，莱戈拉斯简直不忍直视。
　　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只留了塔瑞尔帮忙换衣擦拭上药，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偶尔在屋里的长椅上休息。虽然瑟兰督伊和凯勒鹏都觉得他一直守在房间里不妥，也无可奈何，莱戈拉斯的医术的确是密林里最好的。
　　先替她接好断掉的指骨和臂骨。她脸上，脖颈上，手上的雪白肌肤上都布满细小的伤口，已感染，浑身发烧。大量出汗以及流血令她脱水。他先让她降温。昏迷中她居然还蹬被子，为了避免受寒，只好抱着她。她身上还有不少蚊虫叮咬又灌注了毒液的创口。他将那些毒液导出。不知道她是否内脏受损，喂她吃了一种草药，如有内伤，她会咳血。
　　有无数次都想冲出去，一箭射死艾明，望着艾儿昏迷的小脸又无数次的忍耐下去。自小习箭，双手极稳，同胞们形容莱戈拉斯的双手稳如贝烈盖尔中的磐石，任海啸狂风依然巍然不动，但这次，手竟然不自觉地抖了。
　　两位大人深觉流血受伤也是战场上的常事，这样规格和级别的比赛受伤在所难免的，其他选手也有更重的伤，都对莱戈拉斯的反应不以为然。凯勒鹏把顶级的伤药流水般送来。瑟兰督伊不忍儿子气成那样，也觉得没人给他酿酒被他欺负很不爽，悄悄问莱戈拉斯要不要派一小队刺客去把始作俑者暗中做掉。莱戈拉斯先是诧异父亲的匪气从何而来，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提议。
　　但艾儿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复原的很快。看着她睁开水眸，他宽慰又感慨。
　　她看着莱戈拉斯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眼前英俊精灵的眸光中带着疲惫却更多欣慰。
　　“莱戈拉斯，”沙哑唤着他名字，安心却脆弱的要命，“雨林很可怕，艾明更可怕！我，我尽力了，可我赢不了他……”
　　莱戈拉斯紧紧揽着她，“不，你做的很好！”
　　她略带撒娇的口吻提醒着他无论表面多么坚强、经过多少艰难试炼，怀里只是一个娇弱的少女而非战士，但带着这么重的伤还留到最后，她比大多数选手都要顽强的多。他从来没想过艾儿能赢艾明，但这次季末赛她的得分仅次于艾明。总体排位也上升了很多。这已完全超乎他的期待了。
　　“雪精灵呢？”她忽然又弹起来。
　　他按住她，“她早没事了，现在又在到处捉弄人。”
　　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渴吗？”
　　她点点头。
　　莱戈拉斯起身，艾儿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躺在他怀里。两人都穿的很单薄，昏迷时并无知觉，现在就浑身不自在。
　　他拿着杯子回来，里面插着一根叶片卷成的吸管，“慢点喝，你有点脱水。”
　　这水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想喝快也快不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边喝还边偷瞄他。
　　莱戈拉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唇瓣噙着吸管的模样，“因为大量出汗和流血，你要补充盐分和糖分。”
　　“好难喝。”微微皱起鼻子。
　　“再喝一点。”莱戈拉斯轻声哄道。
　　艾儿的嘴唇好容易恢复了水润和血色，唇瓣放开了吸管，摇摇头，再喝下去她要先被毒死了。
　　莱戈拉斯也不逼她了，接过杯子。
　　虽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艾明又讳莫如深。但从晶石里看到的画面还有艾儿的情形就知道那必定是场很惨烈的搏杀，坐在床边问，“告诉我，他怎么会把你伤成这样？”
　　“不是他干的，”又小声补充，“……大部分。”逃跑时自己弄的，说出来会不会太丢脸。
　　“不是他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技不如人。”她倒是看得开，艾明手段是残忍了点，但没有违反规则。
　　莱戈拉斯追问，“他做了什么？”
　　“逼问我符石的下落，我没有告诉他。”看他神情，拷问的过程还是不要透露了，否则真会有精灵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莱戈拉斯神情依然严肃，她慌忙转移话题，“我，我怎么在你房间？”她其实是想问怎么在他床上。
　　“方便。”莱戈拉斯并没有多解释。
　　“我已经好多了。”她在床上扭动，“想起来。”
　　他拿着斗篷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伸手轻而易举就把她横抱了起来。
　　“啊？”她晃着双腿，想挣扎下地，“别，别，我自己走。”
　　“不行。”他语气温柔的回绝。
　　她并不知道他早就这么抱过她了，而且是当着所有精灵的面，现在害羞太迟了。
　　时至初夏，天气温暖，但她重伤初愈。他拉紧她的斗篷，抱她坐在窗口。
　　初夏的风暖煦煦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甜意。
　　莱戈拉斯心疼不已的看着她脸上的伤痕，虽然只极淡极浅的一道，但划在这张世间罕有的绝美脸蛋上，实在暴殄天物，“我会想办法去掉你的疤。”
　　“这个啊，”艾儿抬手碰了碰脸颊，浑不在意的笑笑，说了几句咒语。
　　莱戈拉分外惊讶的看着那些疤痕都消失了，“这是治愈咒术吗？”
　　“不，只是遮盖法术。治愈的咒术非常高等，我使不出来。”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美的超凡绝俗的精灵殿下竟然说脸上的伤没什么大不了？有些他看来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她都会纠结好几百年，而那些在旁人看来天大的事她倒是大大咧咧的。
　　此刻天塌下来也不管的艾儿在莱戈拉斯怀里找在了一个位置，还蹭了蹭，然后舒舒服服的窝着，戳戳他坚实的胸膛，“这位王子，我可是拿到了不止一分，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诺言呢？”
　　她的小动作让莱戈拉斯微微笑了，“这位殿下，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回报答应我的事呢？”
　　对啊，他教她射箭是要回报的，艾儿扬起小脸问，“还没告诉我你要什么？”
　　莱戈拉斯垂头望她，修长的手指撩开她额前的秀发，怜惜的拂过娇美又苍白的小脸落至腮边，拇指轻轻点着她水嫩却失了血色的双唇，又一点点的摩挲着，直到她轻轻一颤，嘴唇如触电般酥麻，脸蛋全被羞意染红。
　　他微微一笑，低低的道，“等你痊愈。”
　　
　　若不是右臂不能自如活动，养伤的日子简直美妙的不可思议。莱戈拉斯对她极好，几乎有求必应。她皱皱眉他就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记得之前在多尔哥多受伤时他口气很冲，后来她跟瑟兰督伊训练时受伤他神色也很冷漠，哪里像现在，忙前忙后小心翼翼的像只老母鸡似得把她护的周全。作为一个伤者，她实在，呃，很没骨气的享受被细密呵护的感觉。她也摸准了他的脾气，要是跟他硬碰硬，他绝不退让，她要是撒娇扮脆弱，甚至什么也不说只是可怜兮兮瞅着他，他就立刻投降。她以前不知道这招这么好用。
　　为了庆贺春季比赛顺利结束，凯勒鹏大人在樱花林召开盛大的下午茶会。
　　因为今年节气缘故，樱花落得很晚。数百棵樱花树将满目苍翠的花园包围。园中有个精致的白色圆形喷泉。到处装饰着白色的纱在风中飘舞，白色的桌椅上都摆满从东方运来的漂亮精致的瓷器茶具。远远看去樱花树盛开如一团团淡粉色的云雾，花瓣漫天飞舞，将茶会带入一股极其浪漫梦幻的气氛。
　　凯勒鹏大人要求所有精灵必须盛装出席。大家可以随意走动交谈，品尝有各个王国最顶级的茶，还有室外烧烤，风筝比赛等趣味项目。精灵同胞们戏称这个茶会为——「凯勒鹏的下午茶」。
　　瑟兰督伊看到艾儿伤愈后神情委顿，也不盛装，老大一个白眼丢过来，让女精灵们拿凯勒鹏带来的衣服为她梳妆打扮。
　　于是，当艾儿穿着一件绣着白色花朵的椴树绿美妙长裙，款款的从樱花林中走来时，本来热闹的茶会突然安静了。
　　晨光殿下果然是无尽可能的代名词，她神奇般留到最后，重伤还猎到目标的种种猜测让围绕她话题甚至超越了艾明。
　　此刻出现时，大家脑海里都浮现了一句，真不愧是跟暮星齐名的晨光啊。
　　花瓣在她身边飘舞，仿佛怎么也落不尽。点缀了椴树花的闪耀长发取边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其余蜿蜒荡漾在脑后，更映衬着双眸泛着宝石般的光泽。那身长裙让她带着无尽春天的意境，像枝头绽放的嫩芽一般清新而鲜美。只可惜骨折的右臂吊在脖子上，让很美的画面打了个折扣，又惹得观众们对加害者多了一层怨念。
　　艾儿浑然不知大家为何看她，自觉吊着胳膊很丑陋，没有熟悉的族人，也不善交际，正想悄悄的离开人群，突然看到林荫道的尽头，那繁花搭成的一个拱门下正站着一个英俊挺拔的精灵。
　　他金发披散，带着一个椴树叶编制而成的头冠，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肩部和衣袍下摆都有绣着棕绿色的嫩枝图案，他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曲在身前。
　　他转过身来望着她，漫天的樱花瓣在他身后飞舞，他朝她微微一笑，那一刻，她觉得受再多伤痛似乎都无关紧要。
　　她朝他走过去时，仿佛不会走路一般浑身别扭，在意起自己的头发好不好看，衣服穿的是否妥当。
　　“你今天好漂亮。”他坦诚的称赞让她的不安立刻化为乌有。
　　“你也很漂亮。”她傻傻的回应，随即意识到说了什么蠢话，没有男孩子愿意被称赞漂亮的，“啊，不，我是说……”
　　王子笑了，微微倾身，伸出右手，艾儿望了望那只修长的手掌，也伸出左手，轻轻搭上，任由他握着，走到茶会上去。
　　阳光透过淡粉的云雾播撒属于自己的迤逦光斑，是如何匍匐又如何穿透。风中传来香樟树的气息。
　　茶会一侧摆放着喷香的各式烤肉，另一侧则堆满摆放各个王国敬献的极品茶叶，装点着鲜花，丝带和精致茶点。
　　“咦，风筝。”她看到白色长桌上摆着精灵们制作的各种风筝，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莱戈拉斯含笑跟过去，“挑一个，我帮你放。”
　　“在艾辛格，我就经常放风筝观察风向。有一次下暴雨，结果一个雷劈了下来……”
　　“啊？”
　　“别担心。我还在试图把那个雷的能量收集来，就可惜不够持续而稳定……”说着她开始翻检起来。别的女孩子在看风筝图案漂不漂亮，花色美不美。她则是嘀咕这个骨架结不结实，那根线导不导电。
　　莱戈拉斯只觉得她的反应和兴趣爱好都有趣极了。
　　“我必须问你，为什么要跟他正面对决？”作为她的导师，他很想找个机会去跟她讨论一下这次比赛的得与失。毕竟还有三季的比赛。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很有必要。
　　她没把这个话题当回事，还在翻检风筝，“他控制了大部分出口还有精灵为他效率，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啊。”
　　“那也不要跟他硬拼，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然后尽快离开再想办法。”莱戈拉斯还是心疼她的伤。
　　“我已经没有任何底牌了。我不想弃权，也不想逃跑。”
　　“那不叫逃跑，叫战略撤退。”
　　“我凭什么白给他？”艾儿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风筝反问。
　　好吧，是他培养她自由思考的习惯。
　　“何况，你说我做的很好了。”艾儿微微嘟着嘴道。
　　莱戈拉斯摇头一叹，“在你重伤的情况下，你能扳成这个局面已是难得。但这些可以避免，你的策略一开始就有问题。”
　　艾儿不高兴哼了一声。
　　莱戈拉斯听出她的不服气，“从一开始你就至少犯了三大错误。我提醒你一定要仔细考虑规则，凯勒鹏大人的积分制度就是让你攻而不是守。”“我后来想到了！”“太晚了。第二，你忽略了这是同属性种群集合作战，单独在雨林生存也是极大错误。最后，你忘记了我强调过的种族相克原理。光明精灵虽很强，但是也有克制他们的种群。”
　　艾儿想想，竟无法反驳。
　　莱戈拉斯接着道，“你还错过几个绝佳机会。你救了深渊精灵之后，应该和他们联合。你用陷阱抓住土相精灵，做得不错。但是你不必浪费时间自己动手。另外，你也浪费太多时间在海洋精灵上。”
　　“说的你好像能做的更好。”艾儿嘀咕。
　　“当然。”莱戈拉斯抱起双臂道，“如果是我，一开始我就集合所有木精灵，教他们策略和陷阱去猎土相精灵，让他们夺取符石，包括我的目标。我再去联合深渊精灵，让他们对光明精灵施加压力，使得金相精灵根本没有时间集合、控制出口和其他种族。然后，我就有时间精力去独挑艾明，当然也可以选择拿到符石离开，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他逼迫。”
　　艾儿呆呆的听完这么一大篇，突然怒抄风筝朝他扔过去，提起裙子转身就走。
　　莱戈拉斯惊讶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错！简直太对了！”她嚷嚷。
　　莱戈拉斯浑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惹火她了，一回头发现银树大人正在不远处含笑而观，连忙行礼。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1.晚樱茶语PartII

　　莱戈拉斯浑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惹火她了，一回头发现银树大人正在不远处含笑而观，连忙行礼。
　　“陪我走走吧。”银发的王含蓄而优雅的道，“和脾气倔强的精灵相处，必须要付出很多心思和耐性。”
　　莱戈拉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看着烤肉还有茶点，脑子里只是转着呆会多拿一点给艾儿吃。内脏受创的日子她什么也吃不下，都瘦了好多。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无论看到什么美景，吃到什么美食，第一个想的就是要去带艾儿看，拿给艾儿吃。他就像是只小猫，只懂得逮它最喜欢的鸟雀献给它在乎的人，也不管对方喜不喜欢，更不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凯勒鹏看着莱戈拉斯心不在焉，一直想溜的样子，微微笑道，“在圣白议会上，我曾劝晨光放弃试炼。”
　　莱戈拉斯霍然抬头。
　　凯勒鹏扬起头，“但我允诺她，无论她想留在那个王国，无论她想嫁与哪位王子，只要她离开黄金森林。”
　　莱戈拉斯淡淡得道，“艾儿不会答应的。她那么自尊又倔强，一定要凭自己的实力去争取想要的东西。”想到这里，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突然醒悟，艾儿就是艾儿，她跟自己是不一样的，她也不会采用同样的策略。至于她想要的是……想到这里，不由心中砰砰直跳，神色也变得和煦了。
　　凯勒鹏转头看着他，“嗯，我想这与她的波折经历有关吧。”
　　莱戈拉斯默然。
　　凯勒鹏微笑道，“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把自己真正想要的藏在最深的地方，藏到没有人能碰得到地方，也不必担心受到伤害了。所以，你要付出无比的耐心和体贴，她才会慢慢对你敞开心扉。”
　　为什么凯勒鹏会知道如此清楚，难道凯兰崔尔年轻时也是这样？高等精灵殿下和中土辛达王子，艾儿和自己将来难道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莱戈拉斯寻思，听到最后，脸一红，刚想开口，举目一望，银树大人已经不知所踪。
　　
　　太蠢了太蠢了！
　　艾儿边走边气呼呼的锤自己的脑袋。
　　一直为自己策略沾沾自喜，原来如此经不起推敲。如果是莱戈拉斯参赛，结果可能真的完全不同。哎，静下来一想，她是迁怒莱戈拉斯。她喜欢听到赞赏和夸奖。虽然莱戈拉斯是为她好，可是还是很不愉快。
　　走到不远处一个小山坡上如伞般张开的巨大樱花树下，欣赏满天各色的炫丽风筝。那些风筝都代表每一族的标志性色彩还有图腾，以及每种文化中的吉祥鸟。
　　哎，好想放风筝哦，她的风筝一定会飞的比所有人的更高更远。可惜手不方便，这伤真是碍事。
　　这时她看到竟然有一条鱼摇曳的游上晴空。笑容绽开，多好笑的想法，鱼怎么可以飞上天呢？她看着摆动的鱼鳍，脑中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个灵光又突然消失，她把脑袋在树上轻轻磕着，试图回想起来。
　　“你在做什么？”
　　沉静而略显冷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艾儿回头一望，就看见艾明正往坡上来，吓的差点躲到树后去。自从认识他，他的地位还有淡漠不知为何总会引起她的惧意。经过猎与被猎，她的惧意有增无减。
　　艾明奇怪的看着艾儿在那里做磕头虫，“别紧张，我不会碰你。除非你请我那么做。”
　　又高贵冷漠的说着奇怪的话了，他的辛达林语是不是又出问题了？“我不会请你！”艾儿贴着树道，“也不想跟你说话！”
　　艾明却不理会她的抗拒，“为什么不用治愈咒术？在海外你应该已经学了。”
　　她单纯的神情立刻泄露心事。
　　艾明眸光闪动，“原来如此，你的封印尚未完全解开，高等咒语无法施展。”
　　艾儿转向一旁，不发一言。
　　自战场上洗练，他受到的训练就是不择手段的完成任务，但是欺负一个实力和级数都比他低得多的少女，他也不觉得有多么光彩，“若知道你无法用治愈咒术，我不会那么做。我欠你一次。”
　　只有他才会把道歉说的像恩惠，艾儿摇摇头，忽而淘气的一笑，“对了，你真的等了十二个小时，还是打了个滚？”
　　艾明望着她的笑颜，“你走了一步险棋。”
　　“嗯？”
　　“其实我根本没沾上花粉。那个什么信息素的圈子也是无用的。”艾明静静地道。
　　艾儿大惊失色。
　　“你在被我控制时根本就还没想到用杀人蜂。虽然我不太懂，但想必蜂王信息素也没那么好寻，何况你当时重伤到无法动弹。”
　　原来艾明早就看穿她的伎俩了，回想当时的情形，他的镇定，他的试探，还有最后那一笑，她闭了闭眸，“那为什么你还肯跟我交易？”
　　“因为，那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策略，在那样的劣势下亏你想得出。”艾明淡淡的勾起唇角，“就算我对你智慧和勇气的嘉奖吧。”
　　她拼尽所有得来的其实只是人家的施舍。他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再加上之前莱戈拉斯说的那番话，艾儿一叹，丧气的寻思自己距离那泰尼魁提尔最高峰到底有多远。
　　艾明走近，“我来是因为在射箭比赛时我说那番话。”
　　艾儿一怔，抬头望他，却是一脸倔强。
　　艾明恍然，“原来你早知道了。”绿眸泛上意味不明的光芒，视线调转开来，冷冷的问，“他知道吗？”
　　艾儿急切的提高声音，“不准告诉他！”
　　艾明扬起眉。
　　艾儿放软声调，“请你别告诉他。”
　　艾明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你的灵魂虽源自阿门洲，但你的精灵身体与力量来源于中土。留在这里，终有一天你将什么都没有！”他极具威胁的重复，“……什么都不剩！”
　　艾儿深深吸了口气，“这不关你的事。”
　　艾明的神色恢复淡漠，“我以为晨星露西安的故事只是传说。”
　　艾儿恳求，“请你走吧。”
　　艾明默默的看了她片刻，颔首，“如你所愿。”却又伸手去拉她的右臂，“至少，让我帮你疗伤吧……”
　　艾儿还没来得及拒绝。嗖的一声，艾明突然脸孔往后一仰，一支箭穿过了他和艾儿之间，他要闪慢点，挺直的鼻梁就会射穿。再一看，原来只是根烤肉签。
　　就见莱戈拉斯王子在不远处怒火中烧，“艾明选手，你的脸又痒了？”
　　他的手正痒呢。
　　艾明不答，伸手把那根签从树上拔下来。哎，中土的精灵王子就这么不懂礼仪，吃剩的东西也乱丢。好整以暇的对艾儿道，“改变主意就告诉我。”随即风度翩翩的从莱戈拉斯身边，用通用语道了一句，“Wait for your turn，Prince Legolas！”说罢优雅的远去，手里还拿着根烤肉签，居然都丝毫无损他高贵的仪态。
　　艾儿已不生他的气了，就见莱戈拉斯火气冲天的朝她走过来，不由往后一缩，背脊贴上了樱花树。
　　莱戈拉斯伸出左拳一下子砸在树上，抵在那里，把艾儿半困在他和树之间，薄唇抿起，神情严肃的盯着她。明明没有碰到她分毫，却让她缩着身子，不敢乱动，生怕会碰到他结实的手臂和胸膛。
　　莱戈拉斯拿了烤肉到处找艾儿，远远地看见山坡上大树下两位凡雅精灵站在那里低语。他们散发着类似的气质和光芒，赏心悦目至极，但他就是看的一肚子火。那种感觉就好像艾儿并不属于这里，而是海对岸。记得离开瑞文戴尔时还曾经想，她又不会跑去海的那一边。没想到真被他说中，她真的离开了。看到艾明跟她说话，他甚至没有立场去追问艾明跟她说了什么。那一刻，他知道只是这样在一起是不够的，他急切的想要寻找某种保证，是来自她的。他想要确知她的心意，他想把她留在他身处的地方。
　　虽然他的肢体侵略意味十足，但艾儿却看出他神情的不安，“你怎么了？”她柔柔的问。
　　莱戈拉斯摇摇头。
　　艾儿歪着头看他，举了举挂着绷带的右手，“我那么拼命为的是什么？”凑上前，用左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柔软的小手触感极好，他立刻抓住在脸颊上轻蹭，仿佛那是最后的救赎一般。
　　艾儿道，“是我们之间平等。”
　　“平等……”他细细品味这个词，隐约觉得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捧着他的脸孔道，“你说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那你呢？”
　　莱戈拉斯吸了口气，“那家伙对我说，要把泰杯从我手中夺走，还有你……”
　　艾儿静静的听着，“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还不够他发飙吗？
　　“你不会输给他的。何况他要夺泰杯也要先问问我吧。”
　　“我才不担心那个！”莱戈拉斯就差没咆哮了。
　　艾儿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
　　“喂！”王子不高兴了。
　　艾儿笑道，“他那么说的确有原因，但不是你想的原因。他只是答应了英格威王要夺得泰尼魁提尔杯，带我回西方。”
　　莱戈拉斯怔了怔，“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我保证，”艾儿竖起手掌道，“他绝对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莱戈拉斯松了口气。
　　艾儿却又别扭开了，“当初你不是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莱戈拉斯立刻反驳，“谁说的，第一次在宁若戴尔河遇见你，我就看入眼了啊。”
　　艾儿不开心了，“我是指我是人类的时候。你在宁若戴尔河遇到我，看入眼也因为我是精灵，而不是必死凡人。”
　　“不，”莱戈拉斯坚决的否认，“我看入眼是因为我认出你是晨光！”
　　她一呆。
　　莱戈拉斯垂下头，“那几百年我过的很糟，一直自我流放，但有一个精灵名扬中土，做了很多我想做的事，我到哪里都能听到她的大名。我很早就想结识你。所以初见你就觉得你很熟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甚至是见到那个以美貌和睿智名扬中土的暮星都没有。”
　　他原来是这样看待她的，“我不知道……”
　　“因为你在躲我，也总是自卑。”莱戈拉斯没好气的道。
　　艾儿却笑了，特别自尊的人总会敏感，所以她之前才突然发脾气，“对了，有时间你能把刚刚讲过的策略重新跟我详细说一遍吗？”
　　莱戈拉斯眼睛一亮，也连忙道歉，“对不起，刚刚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只是，我只是没办法看着你再受伤，我却无能为力。”
　　艾儿轻轻地道，“我知道。”
　　“那么，你要回去吗？”他手臂又悄悄撑在了她身后的树上，他喜欢把她困在怀里无处可逃的样子。
　　“回去？”沉浸刚刚的气氛里，她没反应过来。
　　“回阿门洲。”
　　“我为什么回去？”艾儿仰头看他，甜甜的笑了，“我不是独自一人。我的王国远在阿门洲，但我的家，却在中土。”
　　这词听上去有点熟。
　　“还有亲族朋友，在我孤独无助时，都在我身边。”
　　啊，这是他在织锦瀑布让她重复的话，她都牢牢地记在心里。温柔的望着她，莱戈拉斯微微笑了，接下来那一句……
　　微醺的风卷过樱花树，花瓣纷坠如雨，飘落两人一身一地。
　　他的挺直如风中傲然挺立的树木，吐息如繁花嫩叶，整个人都散发着夺目光彩。她的身姿裹挟着捉摸不透的妩媚，面颊比春天还要迷人，双唇比花瓣还要柔嫩。
　　艾儿吸了口气，“还有……”
　　他更靠近了一点，轻轻的问，“还有？”
　　艾儿没有说话，那双美丽的双眸正抬起望着他，漾动着他难以想象的动人水波，她一句话未说，但那双眼睛已经像是诉尽千言万语了，而深映其中的，就只有他。
　　他手臂一曲，单肘抵树，英俊的脸孔更加贴近她粉嫩的脸颊，低哑的道，“别这样看我。”
　　他表情很温柔，但他的目光太灼烈。
　　艾儿慌乱的转开头，连白皙的脖子都泛着粉光，“不过，艾明的确没法从你「手中」夺走我，因为实际上你还没有「掌握」我。”
　　头一句还来不及高兴，下一句又炸毛了，“实际上？”
　　“哦，理论上也如此。”
　　他退开半步，眯起眼睛，“你在对我下战贴吗？”
　　“只是陈述事实。”
　　莱戈拉斯抱起双臂，似笑非笑，“晨光殿下，恕我提醒一句，我看上的猎物，还从来没逃得掉。”
　　艾儿单指点唇，“绿叶王子，容我提醒你一句，在你面前的可是数百年来唯一从你手中逃脱的我。”
　　眉毛一挑，“很好，这个战帖我接下了！”赌上最强战士的名号。
　　“有什么招尽管使来吧。”艾儿昂首道。
　　慷慨激昂的说完，两人都噗嗤笑了出来。
　　莱戈拉斯却看到她的绷带，一垂头，落在了她左边的肩窝上。
　　她觉得痒，想推开他，却听他叹息般的一句，然后就再也推不开了。
　　“……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2.月柳诗吻

　　这一夜是喧嚣而光明的，寂静和黑暗在森林里沉睡。
　　瑟兰督伊召开盛大的自助晚宴款待各位战士，欢送凯勒鹏。
　　木精灵们用森林里的树木做桌椅，鲜花与美酒就是最好的装饰。
　　宴会场灯火辉煌，繁花盛开，每一双青春的眼睛都是清醒的。精灵们的歌声，与森林的音乐，还有天上涌动的云彩平分席次。
　　她站在那里静静欣赏。
　　终于康复，莱戈拉斯给她的食物禁令取消。所有的菜肴都是那么可口，她碰碰这个，又吃吃那个，最后还是决定每样都尝一遍。
　　一只手捂着了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仿佛可以听到蝴蝶追逐花瓣停下而喘息，让她猜测起今晚的夜色有没有月亮，手掌下的唇角勾起。
　　低语在耳畔响起，“还记得你欠我的回报？
　　莱戈拉斯移开手，艾儿浅笑，“怎么不记得。”
　　他牵过她的手，弯腰轻吻了一下，“我等你。”
　　还没来得及心醉他的仪态与那个礼仪之吻，却察觉被他握住的掌心多了样东西，摊开一看，里面有片小小的纸笺，上面用昆雅文写着——
　　【当蕾希安之歌响起时，
　　看月亮穿过天琴座，
　　……等待蝴蝶】
　　这是什么？像诗又像暗号。他的昆雅语流畅美妙了许多。百思不得其解，抬头刚想询问，人却已不见踪影。
　　古老的乔木都缀满了油灯，仿佛此夜是属于森林国王的灯火而非天上的月色。
　　精灵战士们卸下了铠甲，正在欢乐的享受着祥和的晚宴，不同种族的精灵们都在亲密低声的聊着天。两位多瑞亚斯时代的老朋友，凯勒鹏和瑟兰督伊坐在王位上像在密谋什么，艾儿看的抖了一抖。她还看到艾明正拿着一杯酒敬塔瑞尔，惹得她有些不自在。
　　这时，丛林里木精灵用咏叹唱起了一首远古长诗，那是颂咏贝伦与露西安的蕾希安之歌。
　　「当蕾希安之歌响起时……」
　　艾儿一下子醒悟过来。这是莱戈拉斯小诗中的第一句。他说我等你之后就消失不见。他到底要做什么呢？低头看看手里的纸笺，难道，这是线索？他是要她按照小诗中所写去找他？
　　那么接下来是……对了。
　　她兴致勃勃的走出宴会场。在森林里寻找一处可以看到月色的地方。飘逸印花，通透薄纱，她的长裙赋予夜色柔情，细节的铺陈彰显精灵的魅惑。密林古老的参天树木遮天蔽月。随即，她发现四蹄像燃着银色火焰的光阴在树林里等她。
　　巧合吗？
　　艾儿笑了，她撩起长裙骑了上去，任由光阴轻嘶了一声，带着她扬蹄奔去。
　　头戴花饰，长发闪耀，衣袂飘飘，骑着神驹的精灵在夜色森林里穿梭。
　　这画面让沿途三三两两的人们都看到发呆。
　　在一片开阔的橡树林下，终于看到了一弯新月挂在树梢上，清冷的辉光投射在地上。她下了马，仰起头，就仿佛黑暗之中有什么在招引她。
　　月亮极缓极缓的移上树冠，正好穿过了初夏最明亮的天琴座。
　　「……看月亮穿过天琴座」
　　真的看到了，她不敢置信的长吐了一口气。
　　林间一片漆黑。她闭上双眸，隐约听到蝴蝶振翅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如破茧而出的晶莹。一只小小的蝴蝶在月影里震动双翅。光阴落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圆圆的光斑，中心有一只蝴蝶的黑影，头部指着一个方向。
　　「……等待蝴蝶」
　　原来是这个意思。
　　手放在唇上，她确信这一切不是巧合，是莱戈拉斯安排的。
　　这果然是他留下的讯息，她侧头思索，又开心又好奇，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玉白的赤足从长裙蕾丝的温柔细语下泄露，一步步踏在枯叶铺成如毯子般的地面，徜徉在斑驳树影之下，沿着那个光斑蝴蝶指示的方向朝前走。她眼中发亮，那是意外欣喜的不灭之火。
　　圆形的光斑一个个出现了，在几步前指引她。有时是草堆上，有时是地上，还有些在树上。里面或有两三只鸟，或是一只，最后，竟是一只猫头鹰出现在光斑里，震动翅膀朝她飞来。
　　她吓了一跳，才发现原来是雷霆出现在她面前吱吱叫着，它衔着什么东西，艾儿抬起手，一片漂亮的白黄紫的三色堇花瓣飘入雪白的掌心。
　　她正深处在一大片花海之中。五月的初夏月明之夜，空中飘来凤仙花与茉莉花的芬芳。夜色下大片花朵怒放着。正自彷徨，突然看见一大束三色堇正朝着一个方向摇颤着花蕊。她看看掌中的花瓣，并没有犹豫太久，朝那个方向去了。
　　没有路了，她四处仰望，找不到任何指示用的光斑，花朵或小鸟。
　　正在踌躇时，月色下的土地有什么闪烁着朦胧的银色光芒。她走过去，捡起一看，原来一片银蕨叶。在日光下是鲜美的绿色，反面却是银色，月光映照下发出莹莹的光芒，从远古时代，银蕨叶一直为疲惫的旅人指引归途。眼前是一条银蕨叶铺满小径，笑靥绽放。
　　她已深入丛林，新月隐匿，一串串垂下的树藤，像帘幕一般遮蔽前途，血管中奔流着无法沉睡的血液，她越来越好奇这一连串记号会把她引向何方。
　　伸手掀开帷幕，她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明明觉得迷醉又无比清醒。从拿到那首小诗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在做梦，而梦中，她回到了海外仙境的罗瑞恩花园。
　　月色映在银莲花盛开的湖水，暗香四溢。岸边有棵硕大的柳树，五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柳树的枝条一串串坠下来，罩在整棵大树的外面，垂在水面上。微风拂过，波光的水面荡漾着银色的月光，柳枝将旖旎一圈圈点了开去。
　　午夜，月下的不眠精灵正站在柳树旁。风卷过，带来一阵奇香。她从梦中惊醒，和他在月色柳树的湖畔对视，在一片静谧的黑夜里互望，只是一个眼神，便悄悄被碰触到了彼此的心底。
　　这迷茫而短暂的温馨，骤然让她觉得心痛，好像是她渴望的夏天就要到来。千年前启程，她在星星之间周游，又在大海上纵横，无论哪一条路似乎最终都会把她引到他的身边，仿佛在无尽时间和空间之中一直寻觅此刻的圆满。她一直不知道它离自己有这么近，这完美的温馨，完完全全属于她，将永远在她心里深处盛放。
　　若这一切真是一场梦，她宁可永不醒来。
　　月光在他的脸上舒展开来，连同他调皮的笑，“你来的好慢。”
　　“我迷路了。”她痴痴地望着他，“找寻了很久。”
　　莱戈拉斯却听懂她的意思，笑颜转而能融化冰雪的温暖，“喜欢吗？”
　　艾儿环顾四周，双手捂嘴，眼中一片氤氲，“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你又准备了多久？”
　　“你喜欢就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切辛苦与等待都值得了。
　　艾儿听出他口中的宠溺意味，转过头来，郑重其事的道，“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的安排。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一晚的。”
　　莱戈拉斯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伸手揽过她的纤腰，自从病愈，他亲昵的肢体动作越来越娴熟。
　　柳树硕大的树杈上用一根根圆木和树枝搭了一个树屋，托着一个平润的玉台，是瑟兰督伊从北方寻来的一整块玉雕成的。睡在上面夏天清凉温润，冬天也无沁骨的冰冷。
　　“咳，这是我夏天住的树屋。”因为要被艾儿窥见他的隐私，莱戈拉斯颇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
　　“啊，好漂亮！”艾儿由衷地说，忍不住补了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玉！”那位王该有多宠他儿子？莱戈拉斯竟全身并无骄气，实属难得。
　　莱戈拉斯用手轻轻一拨柳枝，树屋里有私密性，又隐约可以看得到外面。
　　他一跃而上，又对她伸出手，“上来。”
　　艾儿把左手递给他，却一下子被他抱了上去。
　　里面并不局促，可以躺下一个人，摆放木雕成的小桌几，上面摆着木质的水杯还有几本书。
　　莱戈拉斯燃起了油灯，“天热时，我总喜欢睡在这里。”
　　艾儿凑过去看，“我不知道你还读人类的诗集？”
　　莱戈拉斯也靠近一瞧，“嗯，遇见你以后。”
　　艾儿一抬眼，他温玉般的俊美侧颜近在咫尺，睫毛卷翘，不由得略往后移开一些。
　　莱戈拉斯舒舒服服的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来。”
　　艾儿坐在他旁边，果然感到一阵阵的清凉从身下传来，一抬头，突然“啊”的一声笑着叫出来。
　　上面坠下了好多细碎的水晶，一串串的，就仿佛星星一般。还有很多莱戈拉斯幼年的玩具，小小的折纸，漂亮的风铃也都挂在上面。
　　艾儿轻轻的伸手拨弄着它们，“多有趣。”她的童年似乎就少了很多这种意趣，乏味至极。
　　莱戈拉斯侧头看着她，“在等你的那一百年，有时候静不下心来，我就躺在这里翻着诗集还有昆雅语字典，给你写信。”
　　艾儿笑了，“对了，你什么时候才肯把那些信念给我听？”
　　莱戈拉斯眸光闪了闪，“让你来这里就是要念给你听啊。”
　　艾儿极其惊讶，“你要我回报你的，就是到这里来听你念信？”他也未免太大费周章，虽然她觉得这简直浪漫的让她想哭。
　　“是啊。”莱戈拉斯狡黠的补了一句，“你失望了？”
　　“我才没有！”艾儿的话像是含在嘴里，“你能念的能像葛罗芬戴尔那么好听吗？”
　　“什么？”耳尖的绿叶王子道。
　　“快念嘛。”她央求。
　　莱戈拉斯从旁边的信里抽出一封，顿了顿，念起来。
　　“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只是一束没有能量的火焰……”
　　“换一个！”艾儿抗议，“不是你写的。”但神色有些尴尬，他都写的什么呀。
　　莱戈拉斯无奈。那时候他并不太会写信，只好眷抄诗集。
　　“我怎么能够将你比作夏日璀璨？虽然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
　　狂风将五月的蓓蕾凋残，夏日的逗留何其短暂。”
　　他念得很认真。
　　听诗的精灵却不太满意，“再换！”
　　莱戈拉斯冰蓝色的眸光亮了一亮，又拿出一封。
　　“你看那蝶恋着花，
　　狂舞的轻沙追逐着风，
　　这般的爱恋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不肯让我追随。”
　　艾儿刚想说什么，却有些迟疑。莱戈拉斯继续念道。
　　“你看那天空环抱着彩云，
　　云雾又轻裹山峦，
　　这般的爱抚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不肯让我拥抱。
　　你看那山峰吻着苍穹，
　　月光亲吻着波浪，
　　这般的柔情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不肯让我亲吻。
　　你看那虫儿点缀了琥珀，
　　鱼儿在水中嬉戏，
　　这般的珍藏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的心不让我珍爱。”
　　莱戈拉斯的声音不像葛罗芬戴尔那么动听，略带暗哑，还有些稚嫩，并没有金花领主那沉淀数个纪元的深邃，可竟然说不出的清纯和生涩，令人更燃起一种年轻而气盛的冲动。
　　艾儿双眸眨了眨。这首依然不是他作的，因为她听过这首非常经典的人类诗作。但这四段的顺序被莱戈拉斯颠倒了，而且原诗那最后四句分别是，“如果你不肯吻我”，“如果你不肯拥抱我”，“如果你不肯追随我”和“如果你的心不珍爱我”。
　　“呵，”她坐在那里笑着反驳，“不是。”
　　“不是？”莱戈拉斯回望她，眸中燃起两丛火苗，“你不是不肯……”
　　“啊，不，不是，”艾儿慌了，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是说……”
　　“你说你不是不肯，”他干脆倾身过来，“那就是说你愿意了？”
　　金发直披过肩，衬着他令人屏息的俊美，靠近时，浑身依然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但又多了一丝丝危险气息，顿时令她微醺。
　　这才知道原来他念诗就是个幌子，他其实是故意篡改要拐她说出那句否认的话。
　　她气弱的抗议，“你，你，你耍赖。”
　　顽皮的笑在他唇边拂动，“那又如何？”
　　耍赖也好，强势也好，就算被抱怨被指责，他也无所谓了。她这么害羞又别扭，他可不想等上千年，就算用一些手段也罢，也不打算让她再逃避了。
　　他的身体侧向她，脸孔越来越凑近她细嫩的脸颊。被骗到柳树里那小小的空间，她根本没有多少闪避的空间，深吸了口气，满面羞红的望着蓦然放大的美颜。
　　“艾儿·晨光……”他低低的唤道。
　　简直就像是定身的魔咒一般，她忘了挣扎躲闪。他的双唇已不容她闪避的落在她唇角的两腮，轻轻的啄着那令人向往的甜笑。温软的触感竟然带来一阵阵触电般的感觉，她的唇瓣如初夏池塘里纤巧绽放的莲花一般，淡淡的粉，柔柔的红。
　　——她总是用无心的嬉笑来回避他专注的付出与赠予。
　　“你跑不掉的……”
　　他轻如蝶翼的吻又落在她的长睫和闪亮的双眸上。热烫的唇令她的睫毛染上水雾，蓝绿水眸更像是带着点点露珠。
　　——她总是用欢笑的闪光使他盲目的遮蔽她的眼泪。
　　“别在抵抗了……”
　　他的双唇又落在她额心明亮的印记，灼热的潮润感在夜月中暗光流转，将他平日的霸道冷傲敛去，又将她的防备与不安卸去。
　　——她更是千方百计的回避他，却又在人群中光芒夺目的自处，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他的吐息又游移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投降吧！”
　　——她甚至不听他真情的表达。
　　“我……”脑中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说你愿意让我追随，让我拥抱，让我珍藏，让我……”每说一句，就往她的唇瓣挪进一分，最后两个字几乎就是对着她的嘴唇轻轻吐出的，“……吻你？”
　　——她更是从来不把自己真正想要的说出口。
　　他用辗转的吻一寸一寸吻去她所有的迟疑和戒备。
　　她浑身酥麻，嫣然成姿的小脸望着他，双唇含羞而微微开启，一开一合却发不出来声音。
　　天哪，她真的错了。当这位王子火力全开时，别说反击，她根本全无招架之力。
　　他冰蓝色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她夜柳般的双眸，“我只要你答应我，忘记阿门洲，忘记海对岸的一切，忘记你的族人……，留在这里，留在中土。”极致的柔情中还是不忘霸道，暗哑的嗓音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答应我，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
　　她身子一颤，眸光中有什么闪的太快，他没抓住。
　　艾儿垂下眼帘，极轻极弱的一声传来，“好……”
　　他带着狂喜的望着面前的精灵。
　　她氤氲的美眸，微颤的双唇，轻轻的吟哦以及那柔软的承诺，便是最强大的魔法，瞬间心神皆荡。
　　他拿灯帽熄灭油灯，树屋并没有陷入一片黑暗而是光影流溢，风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柳枝沙沙拂动伴奏，月色湖面的粼粼波光就是最好的灯火。
　　在树屋的微光中，用晶亮的眸光去描绘对方的轮廓。但是，对将要发生的事骤然没来由的畏惧却令艾儿想要逃开。
　　“我，我饿了！”她想到一个极烂的借口。
　　“呆会再吃。”
　　他伸手拔去她的发饰，让卷曲的长发散落下来。
　　“我手臂疼……”她慌忙用伤臂做挡箭牌。
　　莱戈拉斯伸手替她把吊在脖子上的绷带摘了下来，将她的右臂放妥当。
　　连这一招都没用了？！
　　他右臂揽过她的纤腰望怀里一带，顺势将她轻轻放倒在玉台上，俯下身来，双肘撑在她身侧。他是那么的温柔又强势，连她抵在他胸膛的手掌，也只是甜柔而无用的抵抗。
　　她全身绵软无力。他离她好近，可以清楚的看到挺直鼻梁上如扇般浓密的睫毛。
　　“莱戈拉斯，等，等等……”她娇弱的做最后挣扎。
　　“不，我等不了。”他温柔又坚定的拒绝。
　　“可……”她胸口起伏，呼吸微促。
　　“别怕，看着我，我只要……”他拂去她的发丝与慌乱，“……一个吻而已。”
　　滑软细密的金发带着薄薄的体温扫到了她的颈间，望着那双温柔又势在必得的蓝眸。
　　这一次，她终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艾儿的脸红的快滴出血，竟然还睁着一双迷蒙大眼。
　　他轻轻笑了，“闭上眼睛。”
　　她慌忙阖上双眼，但是全身的感觉变得更敏锐，他饱含热度的脸孔正贴近她的脸颊，鼻息也轻轻喷她的唇间。
　　并没有亲吻的经验，又想给她留下完美的回忆，莱戈拉斯心中也紧张的砰砰直跳，冠玉般的脸不免染上了层薄晕。
　　倾近她的脸颊，用挺直的鼻梁轻轻碰触她娇俏的鼻子，又蹭了蹭她圆润的鼻尖，惹来她的一阵轻颤的笑，两颗年轻的心便不再慌乱。
　　接着，他缓缓的侧过脸，唇形极美的浅粉薄唇慢慢移到了她鼻梁下方，一寸寸的靠近她娇鲜欲滴的嘴唇……
　　空气变得稀薄而炙热，时间变得缓慢而悠长，花瓣一片片舒展，露水一颗颗滴下，月色将这片湖水一点点染透。柳枝轻轻在夜风中摇曳，又密密的将他们包围它的怀中，不留一点缝隙，让他们不受世界的打扰。
　　四片唇瓣极缓极缓的贴近，只极轻极浅的一个碰触，像最轻柔的羽毛刷过。那瞬间飞触的缭乱，立刻占据了他们的所有心神，落在两人的心上，像她身躯的叹息，像他心灵的低语。
　　这世间万物都失去了意义，都消失在他与她的唇间……
　　……
　　但就在此刻，莱戈拉斯却察觉到她柔嫩的唇瓣在微微发抖。
　　睁开双眸，看到她紧闭的长睫也在颤抖。他撑起身子，挪开了一些，果然发现她的身体也在轻颤。
　　她睁开双眼，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确然能从那双迷蒙的水眸看到了情潮，看到了倾心，但眼底深处又看出一丝不确定。他知道怀中的少女已经投降，屈从于他的魅力还有他霸道的攻势之下，但当他索要她的保证时，他就察觉了她心底还有一丝迟疑。
　　——「我要的，从来只是一个希冀。若时间不朽，我可以等待。」
　　轻轻一叹，终究是不忍勉强她的，一丝一毫都不愿意。
　　……吻，也终究还是没有深深印下去。
　　对于她，他果然还必须拿出亘古般的柔情和史诗级的耐心。
　　莱戈拉斯莞尔，“没关系，我等你。”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放过了，艾儿不明所以的眨动双眸。
　　他扶她坐起身来，握起她的左手放在唇边。长睫垂下，闭上双眸，细密吮吻着她的手指，最后深深的落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无处安放的唇终于可以落下一吻，也让他澎湃的情潮稍稍宣泄了一下。
　　酥麻像是从手指一直传到了心口，令她心头一阵阵悸动。
　　就见王子殿下冰蓝色的双眸温柔含笑，“……若时间不朽，我可以等待。”
　　to be continued……

　　☆、番外5-世上最深的蓝

　　本番外虽然看似跟原篇独立，但细节和构架上都对原篇有映射，补充与暗示。构思在数月前，但放在幽粉蜜林的春季篇与夏季篇之间看尤其合适。
　　混精灵宝钻与希腊神话，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别讲究考据。
　　竟然没有找到外链的链接，若有跟我一样龟毛的亲，请用Secret Garden 的《Duo》做BGM。
　　请慢用。
　　
　　世间有太多美景，每一处都代表不同的爱。
　　但只有一个地方，意味着永恒的爱。
　　——题记
　　
　　在遥远的上古时代，世界分作大海两岸的神界与中土。以克洛诺斯·米尔寇为首的泰坦十二位巨大天神统治神界。他们的残暴统治很快引起了他们的子孙不满，于是，以宙斯·曼威和赫拉·瓦尔妲为首的奥林匹斯十二天神开始反对泰坦诸神的统治。
　　曼威有一位儿子，名叫阿波罗·瑟兰督伊，他俊美的没有任何男神能够匹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黑暗气息，被称为光明与银弓大神。他统治着中土的一个王国，时常驾驶着太阳战车，以无人能敌的热度在中土驰骋，泽被众生。但他生性傲慢，经常嘲笑他人的箭术，因而得罪了爱神阿芙洛狄忒·凯兰崔尔的小儿子，丘比特·安罗斯。小爱神为了报复，将爱情的金箭射向瑟兰督伊，又把憎恨的黑箭射向了一位来中土游玩的神界之美女达芙妮。
　　命运也会捉弄无所不能的天神。
　　瑟兰督伊深深爱上这位女神，要娶她为妻，到处追随她。她却莫名其妙的反感厌恶他，千方百计的躲避他，一直逃到了大海边，望着那汹涌的海水无处可去，她向大海另一边的曼威祈祷。如果他能让她回到神界，她愿意奉献永生的性命。话音刚落，她的手臂就化成了树枝向上生长，而脚也深深扎入地下。原来，曼威接受了她的恳请，将她的魂魄渡回神界，只将她的肉身幻化为月桂树留在岸边。
　　瑟兰督伊一直追到了大海边，看到月桂树懊悔万分，为他的盲目与固执向她道歉，但也表明对她的爱恋永世不变。他用月桂枝做他的弓，用花朵装饰他的箭。
　　而脱离肉身也就脱离黑箭诅咒的女神此刻也明白了她原来也是深爱着瑟兰督伊的。
　　瑟兰督伊日日守在月桂树下遥望海的那一边，终有一日看到月桂树上长出了一片小小的绿叶。待他摘下绿叶后，那片绿叶竟然在他的臂弯里，化成一个俊美的男婴。
　　瑟兰督伊无比悲恸又爱怜的看着与他永隔于大海两岸的妻子留给他的最后礼物——他唤他米克诺斯·绿叶。
　　
　　绿叶王子也就是莱戈拉斯，成长成一位健壮俊美的少年。他一头金发和蓝宝石般的眼眸像绝了瑟兰督伊，但面目轮廓如他的母后。
　　他跟父亲一样是个出色的神箭手，但性格温和善良，崇拜父王，时常想随父亲上战场，挑战泰坦诸神。但是疼惜他的父王却不愿他卷入任何战乱，以他还年轻为由而拒绝。
　　这一天，四处游玩的他来到中土一个地中之海的地方，在战后的废墟中，他听到了一阵细弱的叫声。顺着叫声找寻，他在碎石堆中看到一只受伤的小奶猫。小猫金色的皮毛满是血污，身上都是伤痕，右前爪断了，只有三只脚爪着地，瘦的只剩皮包骨。野外的猫咪，若受伤且失去捕食能力，很快就会死亡。
　　不会赡养宠物的他四下一望，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猫咪一瘸一拐朝他而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还柔嗲的冲他叫。他顿时就觉得兵败如山倒。并没有考虑太多，天性善良的他就把这只病猫带回宫去。
　　小猫的恢复能力极强，涂好伤药，接好断爪，每天吃饱睡睡饱吃，很快就在王宫里活蹦乱跳到处乱抓乱窜。绿叶王子从来都很纵容它，大约欣赏它从战场上存活下来，受了那么重的伤又顽强的康复。
　　瑟兰督伊总是忙着光芒普照世人，米克诺斯·绿叶也总是孤身一人，只有这只小猫为伴。他甚至和它对话，像是对待一个朋友。
　　王子喜欢边喂食边问，“你喜欢吃吗？”
　　小猫立起两只前爪，一双大眼望着他，粉红的舌头舔着嘴巴，奶声奶气叫着，“E~L，E~L……”似乎因为年纪太小，鼻音很重，还不会发出成年猫咪那清晰的“喵呜”。
　　“很香对不对？”
　　“E~L……”
　　“还要吃吗？”
　　“E~L……”
　　王子笑了，“你就只会哎~尔哎~尔的叫吗？那我叫你艾儿好不好？是星辰的意思哦。”
　　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名字的小猫艾儿没空理会他，它正在忙着舔爪子洗脸。对了，现在应该称呼这只小猫为她了，因为是女猫猫的缘故，不像男猫猫那么调皮，她温柔妩媚，每次吃好都会舔毛洗脸，把自己打理的干净漂亮。
　　被莱戈拉斯喂养的油光水滑，小猫咪有一身极其漂亮的金色长毛。四个爪子还有肚皮都是雪白的。左眼是天空般的天青色，而右眼比左眼深，是海水般的海蓝色。莱戈拉斯总是笑称，他从没见过谁的眼睛比他的艾儿更美更蓝更深，她的双眸像是把世间最美的蓝都用光了。
　　绿叶王子对艾儿极尽宠爱，无论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都给她找来，甚至还在他的房间里给她修了一个极大的猫别墅。虽然他在的时候艾儿很少睡在里面，莱戈拉斯就是她的窝，他的手指就是艾儿最喜欢吮吸的，而他也喜欢抚摸她柔软的长毛，搓揉她粉嫩的小爪子。
　　就这样，绿叶王子每天清晨打猎，晚上散步，跟这只小猫形影不离。
　　人们经常能看见打猎场上，别的王子身边跟的是猎犬，但是绿叶王子身边跟的是一只金光闪闪的萌猫，这情景实在有损王子的威仪，若那是只猛虎就好了。
　　而王宫里，莱戈拉斯在读书时，艾儿就叼着一只小玩具来到他跟前，仰头望着他，不需要叫一声，莱戈拉斯立刻投降陪她玩。若他实在没空，她就会在他怀里找一个位置，蹭了蹭，舒舒服服的窝着。
　　莱戈拉斯坐下的时候，艾儿总会扒他的袍角，然后跳上来，用脑顶和耳朵去蹭他的手掌，莱戈拉斯就笑着去搔她的脑门，耳根，还有下巴，她会享受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都眯起来了。
　　就算好不容易被佣人抓去洗澡，最怕水的她也会顶着一身泡沫，迈着四只小粗爪，奋力的在一群佣人的围追堵截下，刷刷的窜回莱戈拉斯的房间，跳进他怀里瑟瑟发抖。
　　莱戈拉斯养着绿叶的的水晶缸，也成了艾儿喝水的地方，他最喜欢看她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频率极快的舔喝着水。
　　莱戈拉斯睡觉的时候，艾儿也喜欢在他的胸口或者头顶盘成一坨，用柔软的长毛和尾巴扫弄他的脸颊。金色的细毛也和莱戈拉斯的金发缠绕在一起。这一男一猫睡在一起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治愈的不可思议。
　　那天下午，醒来时就闻到猫咪身上的乳香，莱戈拉斯看见艾儿躺在他面前，睡的憨态可掬，长毛凌乱。午后的阳光洒遍她的身上，让每一根毛尖都闪烁着光芒，他不由得浅笑，抚弄着她细软而触感极好的长毛。艾儿打了个哈欠，睁开漂亮的蓝眸，翻身过来，神情慵懒的望着他。再坚硬的一颗心也萌化了。
　　那一刻，他觉得生命中再也不会有比此刻更美好惬意的时光。他总有种感觉，他的艾儿比其他猫咪更通灵，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艾儿，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他知道自己是傻了，是溺毙在她比天空更清朗，比大海更深邃的眼睛中，还是此刻隽永的温馨气氛，竟然对一只小猫说出这样的话。
　　清澈的猫眼眨动，艾儿轻轻的叫了一声，似是回应，似是承诺。
　　
　　王子要去邻国访问了。
　　艾儿跳上王子的行李箱，东闻闻西闻闻，然后又可怜兮兮的冲莱戈拉斯叫。
　　莱戈拉斯笑了，“我只去几天而已。”
　　艾儿扬着脑袋：“E~L……”
　　莱戈拉斯道，“别国王宫讲究礼仪，不能带猫咪的。”
　　艾儿睁大一双蓝眼睛：“E~L，E~L……”
　　莱戈拉斯抚摸她的脑袋，“你要是人该多好？那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艾儿的尖耳朵耷拉了下来，轻轻弱弱的叫了一声，“E~L……”
　　绿叶终于还是远去了，艾儿每天都没精打采的在猫窝里睡觉，睡醒就在王宫里沿着墙角垂着尾巴来回溜达，蹲在窗口一动不动的看着风景，连王子离去前专门交代要喂的美味小鱼也没有碰的兴致。
　　这一去竟然去了数周，绿叶王子终于回来了。听到了宫殿里的号角，艾儿一个激灵从窝里跳起来，尾巴竖的老高，一路叫着跑去迎接。俊美的莱戈拉斯王子果然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站着一个极美极美的公主——她叫忒提丝·暮星。
　　暮星公主是司智慧与医疗之神的中土另一位国王涅柔斯·爱隆的女儿。无论身份地位还有外貌，她都与绿叶王子再登对不过了。
　　宫殿里所有人都欣喜不已迎接暮星公主，两个王国都非常期待这位王子和公主的大婚。
　　只要小猫艾儿每天在莱戈拉斯房间里，蹲在窗台上，看着外面静静地发呆。
　　有一天，艾儿在走廊的尽头听到一段私语。暮星公主正在和另一个人亲密的说话，那是位人类的王，名叫珀琉斯·阿拉贡，是绿叶王子的好友，近日来王国做客。暮星与阿拉贡深情的互望，然后亲吻。
　　暮星看到艾儿，惊得叫了一声。
　　艾儿一溜烟沿着墙角跑回绿叶的房间。
　　莱戈拉斯正在那里擦拭他的弓把。
　　艾儿拼命的叫着，“E~L，E~L，E~L！！”
　　莱戈拉斯不理会她。
　　她扒着他的衣袍，他也没理会，然后干脆跳上他的膝盖瞪着他。莱戈拉斯只是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挠挠她的耳根。
　　艾儿还在拼命的叫着，“E~L，E~L，E~L！！”
　　莱戈拉斯不耐烦了，“别叫了，艾儿。”
　　艾儿依然叫的不管不顾。
　　莱戈拉斯有些生气，“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小猫疯了一样的到处乱叫，再好吃的东西也无法平复她的烦躁。
　　然后，所有的事情，在暮星公主最喜爱的衣服和手帕被抓的稀烂而爆发。
　　上面全是猫咪的黑色梅花爪印。证据确凿。
　　绿叶王子大大的震怒，实在无法相信艾儿猫竟然嫉妒心这么强。因为艾儿极懂事，从小到大，跟他玩耍时甚至从来没亮过爪子。
　　艾儿当然无法替自己辩解。
　　一向纵容儿子的瑟兰督伊王终于淡淡的道了一句，他想做一个王，就要有规矩，他连一只猫都治不了，凭什么当王！要么惩处它，要么遗弃它。
　　莱戈拉斯当然没有办法惩处她，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跟艾儿道别了。
　　——她说不出他的语言，她看不到他的世界，她也活不过他的寿命……她只是一只猫。
　　这天傍晚，他抱着她走到宫殿外，放下她。
　　“你走吧。看来，我并不适合养猫。”莱戈拉斯轻轻地道，“你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到这里来！”
　　说完，他转身回去，但身边刷的一道金光闪过，艾儿竟然比他先窜回王宫。
　　莱戈拉斯不怒反笑，把艾儿抓出来，扔在外面，但艾儿又窜了回去。
　　他再一次把她丢了出去，还要跟她赛跑，看谁先跑回王宫。
　　如此来回折腾了好几趟，艾儿终于绝望知道——莱戈拉斯不要她了！
　　夕阳下，她看着莱戈拉斯修长的背影走回宫殿，吩咐了一句，“给我关上门！”
　　宫门缓缓在她面前关上。
　　荒野里，小猫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莱戈拉斯从宫殿的窗口望出去，直到日落月升，夜幕降临，她没有动。天亮后，她还是蹲在那里不动。连续数天，小猫咪都神情无辜的站在荒野里。爪子并拢站好，尾巴也绕在身前，她再也不闹不叫，模样极其乖巧。可是，她也终于领悟到，无论她表现的怎么乖巧，也不会有人来接她了。
　　猫咪的身影消失了。
　　
　　“所以，你爱的是阿拉贡。”绿叶王子平静的说。
　　暮星点点头，神色尴尬。
　　莱戈拉斯并没有太多伤心，对于暮星，他更多的是欣赏而非爱慕，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遭人背叛的感觉，“但他是人类，寿命只在你的眨眼之间。”
　　暮星坚定得道，“为了他，我可以放弃神籍。”
　　莱戈拉斯思绪澎湃，竟然有些羡慕起暮星和阿拉贡，良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居然都没发现。”
　　“还没人知道，只除了你以前那只小猫曾经见过我和他……在一起。”
　　“什么时候？”
　　暮星说了一个时间，大概就在艾儿发疯的那段时间。
　　莱戈拉斯听闻，立刻明白通灵的艾儿一定是想提醒他，于是拍案而起，大怒道，“你赔我的猫！！”
　　从来没人见过温和斯文的绿叶王子那么生气。全国上下在瑟兰督伊的命令下开始总动员，同时也暗暗好笑，不过就是一只猫，王子也忒小题大做。国王护卫队几乎要把所有的流浪猫都抓起来，一只只检查是不是金色长毛四蹄踏雪的蓝眼睛猫咪。
　　神通广大的瑟兰督伊还真找来只一模一样的漂亮母猫，但是莱戈拉斯望着它的双眼，那双蓝眼根本没有艾儿的眼睛蓝的那么清湛，又蓝的那么深邃。
　　“它不是我的艾儿。”他低低得道。
　　“它也很漂亮啊。”瑟兰督伊搞不明白那只猫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它不是她。”莱戈拉斯轻轻重复，“它们都不是她。”
　　瑟兰督伊就默然不语了。
　　莱戈拉斯经常在深夜的徘徊，轻轻的呢喃，不断地道歉，“艾儿，回来好吗？”
　　他居然犯了跟父亲一样盲目固执的错误，“艾儿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他也听说暮星果然嫁与阿拉贡。他们的儿子，便是后世大名鼎鼎、半神半人的英雄阿喀琉斯。
　　但是艾儿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在中土人间
　　他是永生的天神，艾儿是只能活十多年的猫。
　　他拥有高贵出身，名望地位，宠爱他的父王，众多好友，还有一呼百应的护卫。
　　而她，……只有他。
　　莱戈拉斯懊恼的抱住自己的头。
　　还说什么再也不分开？
　　——他甚至无法做到用眨眼的十载光阴，去换她一世的天真无邪。
　　
　　奥林匹克诸神与泰坦天神的决战终于来到。
　　所有的天神都参战了，莱戈拉斯也跟随父亲上了神界的战场。
　　在那场名唤「终末之战的」决战中，天神们展现了令中土凡人畏惧的强大力量。空中电闪雷鸣，大地在颤抖，海洋在怒啸，北方的冰川融化，南方的火山喷发。甚至，中土的西岸一整块努曼诺尔大陆下沉，从此沉没在大洋深处。
　　奥林匹斯诸神获胜了。泰坦统治被永远推翻。光明重新降临世界。
　　然而莱戈拉斯王子却被泰坦巨剑击中，重伤不治。
　　即使是永生如天神，也会有终结与毁灭的时刻。
　　士兵们追了上来，天神们围拢过来。
　　与爱妻永隔，又痛失爱子的瑟兰督伊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世间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此刻无人欢庆胜利，因这光明与自由的惨痛代价。
　　这时，一阵细弱的叫声传来，“E~L，E~L”像是呼唤，带着焦虑和悲切。
　　一只浑身闪着金光的漂亮小猫从空中落下来，匆匆奔了过来。
　　“它好像是天后瓦尔妲养的一只小猫，名叫星辰。”海神波塞冬·奇尔丹道，“因为在神界犯了错，被贬到中土历劫。后来瓦尔妲又把它召回去了。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瑟兰督伊轻轻摇头，“她只是莱戈拉斯的艾儿。”
　　艾儿急切的围着莱戈拉斯打转，拼命的叫着，扒着他的衣袖摇晃着。她知道以前这么做时，莱戈拉斯一定会放下手边的一切陪着她，但他却一动不动。她又用脑袋和耳朵扫弄他的手掌和脸颊，每当这时，莱戈拉斯一定会宠溺的笑着，抱起她帮她搔痒。但是他依然不动，双目紧闭。艾儿绝望了，拼命舔着他的双眼。
　　……然而，那双湛蓝清透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当艾儿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反而安静下来，退后了一些，爬到他的胸腹之间，慢慢的盘成一团，将脑袋枕在爪子上，细弱的叫了一声，用柔软的长毛护着他的身体，缓缓合上眼睛。就像曾经在一起的那无数个晨昏一样，他支撑她的世界，她不离他左右。
　　“王，要把他们分开吗？”士兵在旁边问。
　　瑟兰督伊瞬间苍老了数千年，立在那里如一尊已风化的石像，沉默良久才道，“随她去吧。”
　　
　　神话中，瑟兰督伊之子，俊美的米克诺斯·绿叶在终末之战中阵亡。他身体碎裂成千万块巨石，坠入凡间，形成一座漫山遍野长满绿色枝叶、美如神界仙境的岛屿，就是今天的米克诺斯岛——西方人类文明的摇篮。
　　而至死不分离的艾儿，用一身金色长毛化作金丝缕缕的阳光，四只脚爪化作洁白的沙滩。左眼化为天空，右眼化作大海。她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用她的双眼，她的身体，她永世的不离不弃静静的守护着米克诺斯的绿叶。
　　人们赞誉米克诺斯为「最接近天堂的小岛」：满眼绿意是象征和平的橄榄叶，无尽明媚的阳光吻遍全岛，白色的细沙像珍珠粉般细腻柔滑，岛上随处可见悠闲散步的猫咪。天空是一望无云的湛蓝，而环绕的大海则拥有一个极浪漫的名字——「爱琴海」。
　　这世间有太多美景，每一处都代表不同的爱，但只有一个地方，意味着永恒的爱。那便是米克诺斯的爱琴海——一个拥有世上最深的蓝，也把世间最美的蓝都用光了的地方。
　　相传，只要有阳光，沙滩，天空和大海，米克诺斯的绿叶就永远不会消失。
　　直到今天，人们来到天堂般的米克诺斯，就是为了带上最纯净的爱，留下与苍穹一起慢慢变老的誓言，就如同数千年前，莱戈拉斯和艾儿彼此许下的承诺——
　　……从此，再也不会分开。
　　——END——

　　☆、Chapter63.新月星辰

　　幽粉蜜林篇-Season Summer
　　（此章相当的拉仇恨，慎！）
　　
　　“……从此再也不会分开。”
　　莱戈拉斯说完故事的结局，眼前的精灵正一只手拉着横帆的绳索，听到这里，终于转头怒瞪他，“这是什么烂结局？”
　　春季赛结束，莱戈拉斯实践诺言带艾儿沿着安都因大河南下，来到贝尔法拉斯湾的海岛养伤顺便为夏季赛做准备。
　　一艘小巧的天鹅单桅帆船，配有两只桨，只需要两人就能轻松驾驶。
　　他们要去一座名叫伊希尔丁的小岛，辛达林语即为“星月”的意思。
　　这座岛其实是由两座小岛构成，东边一座新月形的岛稍大一点，拥有起伏错落峭壁，名唤新月；而西侧的小岛是火山喷发形成的，形如星星般嵌在新月弯中，又因火山岩闪闪发光，得名星辰岛。得天独厚的地势，更拥有终年明媚的阳光，白色的沙滩，贝尔法拉斯湾号称拥有贝烈盖尔海最深的蓝，而环绕在伊希尔丁岛附近的海水更是把世间最美的蓝都用光了，这座岛从远古时期就被誉为「中土的海外仙境」，那些无法到达阿门洲的精灵在此盘亘不去，只为一窥神界的模样。
　　莱戈拉斯为了将长湖打造成符合比赛要求的场地来这里考察过。艾儿也曾来贝尔法拉斯湾找鱼鳞，却没有到过此岛。
　　莱戈拉斯本来担心艾儿一只手驾船不方便，想帮忙却被她说了句碍事便一脚踢开，索性坐在船上给她讲述了伊希尔丁岛的由来。 传说是在对抗天魔王之战中死去的一位阿门洲精灵公主化作星星堕入凡间形成了星辰岛，而她的爱侣则化作新月岛守护她。从此，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而艾儿的反应，则如上所示。
　　莱戈拉斯大吃一惊，“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故事。”当初听他唱宁若戴尔河是谁哭的稀里呼啦呀。
　　“我不喜欢！”艾儿气鼓鼓的收帆，“感动是另一会回事。”
　　莱戈拉斯用双桨一下下的在蔚蓝的海水中划动。接近午时，海水明晃晃的，可是他们都很享受这神的赐予，即便皮肤被晒得有些刺痛。
　　“传说还有另一个版本，”莱戈拉斯边划边讲，“是一位远古的王子战死，化作了这座岛屿，他收留了一只被维拉贬到中土的小猫一直陪伴不去，身体化作了阳光沙滩天空与大海世世代代守护着他，这个结局更好点？”
　　“这怎么可能更好？！”正在拨拉海水的艾儿气得差点撩起海水泼向他，“为什么不能使那只猫变成了人，王子也复活了，他们从此快乐的在一起？！”
　　莱戈拉斯默然。女孩子的心思果然难测，明明会哭还偏爱听那些凄美的故事，但对结局又极其挑剔。
　　“总之，”艾儿收帆下船，一边恨恨得道，“我不喜欢安罗斯和宁若戴尔的故事，我也不喜欢贝伦和露西安的故事，我更不喜欢你刚刚讲的故事。就好像所有缠绵悱恻的故事，就注定是不好的结局……”
　　踏上了伊希尔丁的沙滩时，艾儿突然噤声了，这才知道陪她入睡的那个夜晚莱戈拉斯对此岛的那些美好形容依然太贫瘠了。无怪人们为它写了那么多歌谣，它甚至已美到无法用文字语言形容。
　　他们从海滩沿着峭壁爬上山顶。海水将火山淹没了一半，一尘不染的白色庙宇和房屋悬于绿色橄榄树和紫色三角梅点缀的红色峭壁顶端，远远看去像是山顶的新雪，那是瑟丹王在第一纪元退守法拉斯所建庇护所和供奉维拉的神庙。遥望阳光下对岸闪亮的星辰岛，浅金色的沙滩和海岸线是神随手画下的美妙曲线。环绕他们的大海，竟然蓝的如此简洁，如此纯粹，如此透彻，又如此澄明，只轻轻一个呼吸，就瞬间会被这种无以伦比的暴烈的蓝融化，完全丧失抵抗力。
　　美如神界的风景，万籁俱寂的静默，凄美动人的传说，远古神秘的建筑，还有海天交界的辽阔，只随便哪一样都足以使它立于世间美景之巅，仿佛冥冥之中都孕育着超凡的力量，只有亲眼看到这片天堂般的地方，才能体会它丰富细腻的层次，立体梦幻的角度，沉醉在它的蓝天碧海之中，一下子就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旷日之恋。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背靠圣白的房屋，艾儿站在山顶峭壁边轻叹，海风吹拂她的裙裾，她也像是入了景，“让人很想亲近海水呀。”
　　“想游泳？还是泡温泉？”莱戈拉斯靠在她身边浅笑。
　　“我的伤还没好，不能游泳，连夏季赛也参加不了。”她沮丧的走开。
　　莱戈拉斯拉住她道，“作为大赛委员会的成员，我可以想办法改变规则。不过，你只想依靠自己的力量。”
　　艾儿回眸，没料到他竟这么懂她。
　　“就像那个时候，我明明从晶石中看到你被艾明重伤，如果我干扰比赛害你失去资格，你肯定会生气吧。”
　　“等等，你从晶石里看到？”
　　他点头，“我只是不断地想知道你怎样了，就看到了。”
　　艾儿吐了口气道，“显现咒语。”
　　“你给我的晶石，”莱戈拉斯缓缓问，“就是七晶石之一？”其实早就猜到了，但艾儿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艾儿点头，拿出一块色泽略暗的晶石，“我也持有一块。这两块打捞上来就是残块，只能看到彼此。”
　　莱戈拉斯顿时明白了，又有些困惑，“可我不懂昆雅的显现咒文啊。”
　　“所以我说过啊，语言并不重要。”艾儿笑了，又郑重地道，“莱戈拉斯，你要么是有极高的天赋，又或者拥有高等精灵血统。”
　　“但我却没有办法让你伤愈。”他听到艾明说可以帮艾儿疗伤就耿耿于怀。
　　艾儿想了想，“说不定你可以帮我。一起使用悬浮咒术时力量就增强了。”
　　“好，我们马上就试！”森林王子兴致勃勃。
　　“急什么。”艾儿笑了，“若能借助自然力量更好，比如满月。”
　　莱戈拉斯眼睛一亮，“今晚就是满月夜。”
　　看到莱戈拉斯跃跃欲试的模样，艾儿暗叹，他终究是有些介怀。
　　虽然太阳终年直射，光芒炫目，但海风带走了所有的潮热，身上一直干爽舒适。在伊希尔丁峭壁的背风处，艾儿为莱戈拉斯炖了一锅鱼汤做午餐，放了少许提鲜的香料，不是非要做鱼汤不可，因为看吃遍山珍而少尝海鲜的莱戈拉斯从抵死不从到乐在其中的转变也很有意思。
　　
　　建在浅滩上的木桥从新月岛的沙滩一直连通到了对岸的星辰岛。
　　“星辰岛的浅滩暗礁很多，从水路走不方便。自古要踏上星辰岛，就只有从新月岛过来。”莱戈拉斯道，“就像传说中那样守护着。”
　　新月岛的沙滩上有一座茅屋，就是莱戈拉斯的住所。
　　“那我的房间呢？”艾儿东张西望。只是单纯的觉得住在一起不合礼仪。
　　莱戈拉斯为了单独溜出来玩已经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口水劝说父王，真要住在一起，他恐怕要被爱隆王一直念叨「不能为她戴上戒指，就不要解开她的带子」之类。但最重要的是，在艾儿没有丝毫迟疑之前，在没有真正确定彼此的心意之前，他不想操之过急。
　　“我的岛拥有很多房子，不过你的房子，”他手指对面的星辰岛，“拥有一整座岛！”
　　艾儿极目一望，看见在那座本来并无植被的星辰岛上有一座孤立的白房，和四周环绕的雕塑以及喷泉花园占据了整座岛屿。她突然欢呼了一声，沿着木桥一直跑到那边，在岛上跑来跑去，尖叫和欢呼还在不断传来。
　　莱戈拉斯紧随其后，踏上岛之前，还风度又不失俏皮的道，“晨光殿下，请准许我登岛！”
　　“准了！”艾儿的声音从房子后面传来。
　　“晚上我要一个人睡在一整个岛上呢！”她的声音又一路传回来，蹦跳着出现门口，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你不准偷偷溜过来占我的岛！”
　　莱戈拉斯含笑道，“放心，我会在对岸守着你的。”
　　星辰岛拥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浴池，是火山喷发留下的，对身体极有好处。艾儿就在温泉池里放松的赖去一整个下午，恣意享受慵懒的时光似乎就是在这里唯一重要的事。
　　莱戈拉斯帮她重新上药，按摩。她的骨伤已经愈合，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也不能使力过猛。莱戈拉斯依然是各种禁令很多，艾儿早当他是纸老虎，那些唠叨更是耳旁风。
　　傍晚时分，他们出海。
　　莱戈拉斯提及这附近有一片海域每天傍晚都会出现一大群海豚逐浪，也只在傍晚出现，数百年来不变，却无人知道原因。
　　艾儿教莱戈拉斯驾驶帆船。天生喜欢掌控一切的莱戈拉斯很快学会在风，浪与帆船之间的平衡，他立刻喜欢上驾驶着帆船，让海风拂过头发和胸膛的感觉。艾儿只偶尔帮他收一下绳索，掌握一下方向，暗叹起莱戈拉斯的学习能力实在很高。
　　太阳渐渐偏西。突然之间，数个灰色的背脊在浪中跃动。海豚出现在帆船旁，围绕着帆船的海豚用一双双褐眸温和的望着他们，唇角天然上弯，像是带着笑。还有一两只调皮的跃出水面，像在打招呼，又像挑衅。海豚聪明爱玩，跟精灵非常友好。
　　“追上去！”艾儿笑着指道。
　　莱戈拉斯不发一言，好胜心已经被挑动了。
　　这时，艾儿突然道，“快看。”
　　夕阳的大海里，三十多只海豚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正在翻涌的浪花里飞速游动，时不时从水面跃出。帆船在风浪中飞速前进，追着海豚群。
　　于是，他们在追逐海豚，海豚在追逐浪花，浪逐着风，风逐着云，云逐着落日，而落日，在追逐明天！
　　
　　日落海豚巡游后，白帆船停泊在新月岛西北部的尽头，在那里可以看到夕阳渐渐沉入大海，号称拥有世界上最美的日落。
　　把捕捞上来的海蚌拿来烤，这里的日落大约在晚上八点至九点之间，他们可以边吃边等待日落。
　　“不喜欢生离，也不要至死不分开，那你认为应该是什么样的结局？”莱戈拉斯用小刀一点点剖开烤好海蚌递给她。
　　她一只手不方便，就乐得坐等莱戈拉斯服务。不放任何佐料，只是海盐的味道，就能让新鲜的食材焕发最大的美味魔力。
　　“应该是……”艾儿侧头想了想，用通用语说了一句，“happily ever after。”
　　听她孩子气的口吻，莱戈拉斯笑了，“真会有这样的童话？”
　　她睁大双眸反问，“不好吗？”首先都不去相信，哪里来的努力，更不会有好结局了。
　　“嗯，好。”莱戈拉斯轻轻一笑，又递过来一个蚌壳。
　　接过蚌壳，艾儿有点不满意莱戈拉斯像是敷衍的语气，打开蚌壳，突然抽了一口气。
　　银色的贝壳上，躺着一颗大拇指顶那么大的黑珍珠，光滑饱满，纯圆无瑕，那莹润的光泽一下子将双瞳深处的光芒全都带了出来。这当然不是蚌壳里原有的，因为它用细亮的软银镶嵌碎钻做链，正在夕阳下散发着熠熠光芒。
　　艾儿呆呆的道，“这，这是……”
　　莱戈拉斯微笑着擦了擦手，将项链拿起向她示意，艾儿忙撩起长发，半转过身。
　　他替她绕过天鹅般的脖颈戴好，“上次来这里时找到的。请灰色山脉的矮人打造成项链。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给你。”
　　每次见到她都身无长物，实在不像个精灵公主，无怪老爸说她是个流浪猫，凯勒鹏大人也带了那么多东西。他就很想送她一件别致的饰品。
　　“真的给我吗？”艾儿受宠若惊。
　　“只是给你试戴一下。”莱戈拉斯笑了，“当然是送给你的。”
　　“为什么是黑珍珠？”她垂头看。一般不都是白色金色或粉色，这样大颗的黑珍珠，她在瑟丹王那里都没见过。
　　“因为你很特别啊，就像所有精灵都是属于森林的，但你却像是属于大海。”莱戈拉斯手指沿着贴合锁骨的细链滑落，轻触垂在她胸前那颗黑珍珠，果然如他所想的美不胜收，“而且，据说这样的黑珍珠只有在极白的皮肤上才能映出孔雀绿的色泽。我当时就想，也只有你的肤色衬得起这颗黑珍珠。”
　　掌心托起一看，那颗珍珠的外缘在手掌的映衬下果然放射出一圈莹润的孔雀绿光芒，艾儿脱口称赞，“好美！”
　　曾在凯萨督姆住过不短的时间，艾儿当然知道那项链的材质和做工都是顶级，更不必提那颗罕有的，通常以国礼相赠的黑珍珠了，可见他是下了功夫也花了心思，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受之有愧。
　　“喜欢吗？”莱戈拉斯收藏了这颗黑珍珠有一段日子了，看久了倒也觉得平常，此刻戴在她的身上才觉得美妙的宝物理应赠给相得益彰的主人。
　　“好喜欢！”抬起水眸望他，艾儿又开心又有些不知所措，“可，可我都没有准备礼物给你！”
　　莱戈拉斯望着她的笑颜，撩开她被海风吹乱的长发，轻轻笑道，“我已经得到最好的礼物了。”
　　天空出现了炫目的霞光，一根从峭壁伸出的橄榄枝挑起收敛白天耀眼光芒的圆日。
　　穿凿岩壁形成的一个个岩洞小屋是上古时代精灵们的避难所，随着曲折蜿蜒的阶梯，站在最高处。错落便是这里的音符，单纯的蓝与白就是底色，只需要夕阳一个从粉红绯红至紫红的渲染，便能画出世间最美日落的色彩。尽管同样的场景每日都在演出，但是万年来太阳这个主秀却从未缺席，日复一日的上演亘古不变的暮色浪漫。
　　艾儿趴在峭壁旁目不转睛的望着太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
　　莱戈拉斯从背后环着她，却没有碰触她，只在她耳畔道，“不要活着分别，也不要至死不离，那就，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吧。”
　　当看到太阳终于消失在海平线那一刹那，听着莱戈拉斯的话语，艾儿吸了口气，咽下所有或绮丽或忧伤的往事，这一刻，她绝不要眼泪。在掉落凡尘的天堂里，只想带上最纯净的情感，留下与这日落大海同样不变的誓言。
　　——“好。”
　　
　　日暮后紫红色的霞光升起。艾儿穿上层叠白纱裙，侧面开叉，走动时双腿若隐若现，抹胸的款式，以两根细带绕脖相系，并无其他装饰，只戴了莱戈拉斯送的黑珍珠。
　　出了星辰岛，木桥两边都点燃了小小的烛火。她的视线沿着木桥一路延伸过去，落到霞光笼罩的新月岛海滩，洁白的沙滩上也燃了一圈烛火，穿着飘逸白袍的莱戈拉斯在那边等她。
　　看到她，他立刻展露梦幻般温柔的笑。
　　看到他，她的心顿时更加柔软而恬静。
　　随着海潮慢慢跌落，留下的沙粒仿佛粒粒珍珠，在皎洁而明亮的月光下依稀反射着银光，沙滩被冲刷的好似一张巨大的丝缎。她赤着双脚，走在松软又带有些许热度的沙滩上，走向烛火中的他。
　　天色暗了下来，炽热的温度也随即褪去，他们在烛火的包围中聊着天，谈论着他的孩提时代，还有她生存试炼的数百年。
　　莱戈拉斯好奇艾儿竟然能跟“肮脏粗鲁倔强”又从来不喜欢雅凡娜创造万物的矮人住在一起那么久。
　　艾儿笑了，告诉他其实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信仰方式，她讲述矮人们带她在矿底仰望如繁星般的秘银。
　　脸孔被烛火映照着，莱戈拉斯却静默不语。他希望她的经历里有他的存在，想要和她共同的回忆再多一些，若将来有一天能这样静静的聊起往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深紫色的霞光被天鹅绒般的深蓝夜幕取代，一轮皎白的圆月自海平面升起，映照着微澜的深邃海水，将一道迤逦的光影从海平线一直拖到了沙滩上，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泽，显得万般迷离。在清冷的月色照射下，连海水的轻微涟漪都清晰可见，这样的夜晚分外妩媚，如诗一般的静谧，也更加撩人心扉。
　　他们随即相携从海滩走入海中，微凉却不刺骨的海水刚及腰部，长发和衣摆在水中飘散开来，溅起的水珠如一颗颗银珠。
　　两个精灵面对面站在深蓝色夜空下伊希尔丁岛的中央海湾里，海浪一波波拍打着他们的身体，月色为周身镶嵌朦胧的银光。双手相握，如同施展悬浮魔法一样，他们汲取着满月，大海与双岛的力量。
　　海风吹起莱戈拉斯轻薄的衣衫，水珠从他光裸结实的胸膛滑下，艾儿怎么也无法集中心神，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他那低吟的那几句诗——
　　「你看那山峰吻着苍穹，月光亲吻波浪，这般的柔情有什么意义，如果你不肯让我亲吻」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淡红色薄唇上，树屋中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浮现……，她身体微颤，双颊晕红，呼吸紊乱。
　　但莱戈拉斯则如中流砥柱般可靠，握着她发颤的双手，“专心点，告诉我该怎么办？”
　　艾儿吸了口气，“你的心神要必须跟我完全一致，这样才能让咒语效果增强。”
　　莱戈拉斯点点头。
　　她闭上双眸，“尽量跟着我念。”
　　她用昆雅语说着一段复杂的咒文，那段她在猎与被猎游戏中无法施展的咒文。
　　……
　　Have with our needles created both one flower,
　　Both on one sampler, sitting on one cushion,
　　Both warbling of one song, both in one key,
　　As if our hands, our sides, voices and minds,
　　Had been incorporate. So we grow together,
　　Like to a double cherry, seeming parted,
　　But yet an union in partition;
　　Two lovely berries moulded on one stem;
　　So, with two seeming bodies, but one heart
　　……
　　这段咒语果然比之前念过的都要复杂的多，莱戈拉斯并不完全懂得，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她康复，希望看到她活动自如，跟从前一样。
　　双眸紧闭，能感觉到自然的能量源源不断从她身处的海水，从晒着的月光，从相握的双手中传递过来，顺着张开的毛孔，纳入她的四肢百骸。
　　艾儿只觉得伤处一热，又有些痒。抬起右臂又握了下拳，惊讶的发现握力已经恢复，她惊喜的看着手上的其他伤痕也都已消失不见。莱戈拉斯凑近仔细查看她脸上的伤处，发现皮肤光洁无瑕，竟像是从来没受过伤一般。
　　“我们做到啦！！”艾儿欢呼一声，朝莱戈拉斯扑去，溅起一大片海水，搂着他的脖子又笑又跳，不住道谢。
　　莱戈拉斯先是欣喜，随即身体一僵。
　　现在的她之于他，已不一样了。晨曦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氤氲，月色在她的锁骨画下一道弧线，都会让他心跳不已，就连星光里她最安静的呼吸，都令他无法平复想要亲近的欲望。
　　他轻轻将她的手臂从脖子上抽离，他喜欢她亲近他的肢体动作，她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拘谨，但在如此清雅迷离的月色海水中，他不敢太放纵自己。
　　“怎么了？”艾儿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事。”他垂首望她一笑。
　　月色点缀着他棱角分明的线条，让人困惑为什么这样刚毅的线条竟然能组成如此梦幻的一张脸庞，“艾儿，我相信你，也可以等你，虽然我不明白你的迟疑，但你不可以放纵这份信任，考验我的自制，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艾儿略思索即明白，慌忙退开两步，想道歉又想解释，慌乱的道，“对不起，莱戈拉斯，我……”
　　他只是摇摇头，拉起她初愈的右臂，将右手握在掌中轻轻摩挲，又将她的右手回圈，贴向了自己的左胸位置，温柔恬静的道，“……别让我等得太久。”
　　夜深了，月亮已高高升起，海浪一波波拍打着岸边，重复远古至今不变的节奏。他们在连接双岛的木桥当中告别，在海浪声与木桥的轻响中私语了良久，却谁也不愿意先道晚安。最后还是莱戈拉斯狠下心肠让她回去休息。
　　艾儿走开了两步又忍不住回眸，月色下的长发半掩她的朦胧侧脸，烛火装点她的明媚眸光。莱戈拉斯还是静静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他的气度如海水般深广，吐息如夜色般迷人。
　　纵然只是一夜的分开，都仿佛需要数个纪元漫长悠远的等待。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4.沉没之城

　　和他一起沉没，失落在世界尽头……
　　
　　莱戈拉斯坐在沙滩上看手都泡皱了还不肯回来的艾儿在海里玩，在精灵世界她总表现出微妙的压抑，但来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天堂海岛，伤愈后天性和毫无芥蒂的笑颜就完全释放出来。
　　艾儿蹭蹭跑来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得道，“我们去潜水吧？”
　　“潜水？”
　　“就是潜到水下面，只有在清澈的水域，珊瑚礁多的地方才有趣。你肯定不会想去冰封海湾潜水。”说着她还一抖。
　　“我没有潜过。”他游泳技术在森林精灵里算好的，但跟海洋精灵没得比。
　　“那你之前的游泳项目怎么办？”
　　“跟你在力量项目里一样——混。”
　　又揶揄她。“有我在不用担心。只要别被水母蛰到。”她拖着他的手臂，“来嘛。”
　　“被蛰到会怎样？”
　　“会很痛，可能会昏倒。不过解决办法也很简单……”艾儿突然看着莱戈拉斯笑了。
　　虽然她笑的很好看，但莱戈拉斯毛骨悚然，“什么办法？”
　　她越笑越收不住了，竟然脸红了。
　　“快说！”莱戈拉斯不怀好意的伸出手，挠向她的腰侧，极具威胁。
　　艾儿尖叫一声跳起来，莱戈拉斯没想到她这么敏感怕痒，起身去追，艾儿撒腿沿着海滩跑去，笑声一连串洒在海滩上，莱戈拉斯紧随其后。因为逃者笑的太厉害，一下子就被追者逮住，上下其手。艾儿又笑又躲，喘不过气来，不断求饶。莱戈拉斯才放过她。
　　艾儿将物品用防水袋子包好随身携带，又说明了潜水要领教会他几个简单手势，下午就去伊希尔丁岛西南部的浅滩进行浮潜。
　　莱戈拉斯目瞪口呆的看着艾儿曼妙的跃入水中。她的泳姿跟他们惯常的双腿交替打水以及两臂轮流划水的不同。她手臂前伸放置耳侧，胸腔腰部发力，带动大腿小腿一起打水，形成波浪。尤其当他从清亮的海水里看她衣带飘逸，柔软的腰肢灵活摆动如鱼一般自如，长发如水草般散开，露出绝美的脸孔，会不禁恍惚，这是托尔法拉斯的海妖，还是贝烈盖尔海的人鱼？
　　海底的世界竟然如此瑰丽。莱戈拉斯的心情就跟艾儿初跟他进森林一样。
　　水下能见度能达到几十米的热带海域，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水下有不亚于迷雾山脉的跌宕，秋季密林的色彩，色彩斑斓的鱼群。海脊上还有长达数千米的瀑布，但倾泻的是流沙。
　　浅海里正上演巨大的珊瑚展：峭壁上长出鲜红的海鸡冠，深绿色珊瑚树，海绵一般的盘珊瑚和巨藻，水草和海胆纠缠在一起让莱戈拉斯叹为观止。像舞动艳丽红裙的海参，有了漂亮的红色条纹和扇状胸鳍，足以致命的狮子鱼，可以随着环境变色的海马，蝴蝶鱼和海葵鱼在其间游窜，深海海膳张着嘴等着猎物经过。
　　游着游着，突然海水颜色骤深，像在悬崖边上坠落一般，莱戈拉斯心里一慌，吃了几口水，满嘴咸涩，被艾儿拽回来。
　　“是海底断层。”她眸光一转，好奇心又起，“下去看看！”
　　莱戈拉斯虽然有点不放心，但不忍拂她的意。
　　艾儿用鱼鳃做了个气泡，给莱戈拉斯换气用。他们开始慢慢下潜，水压渐渐增大，耳膜有些鼓胀，视线也有点模糊。艾儿打了手势，让他休息一会儿，再往下去便一切正常。
　　光线变弱，就像遥远洞口的微光。视野里仅有蓝色和黑色，没有浅海那么炫丽。
　　他们进入另一个世界，没有重力，没有颜色，没有声音，仿佛正在进行一次灵魂的跳跃。
　　深蓝色的大海里一朵朵黑云飘过。鲨鱼成群结队的来觅食。双髻鲨和光滑皮肤的纺锤真鲨，虎鲨都悠哉的围在他们身边。虽然多数鲨鱼不会主动攻击，但当它们擦过身体时，甚至会擦伤皮肤。一条绿色眼睛、极其罕见的深海六鳃鲨也出现了，令艾儿困惑，为什么深海鲨鱼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及多想，艾儿猛的并拢手指拍击水面，造成刺激，迫使它们离去，心中开始有些后悔这次的潜水行动准备不周。
　　突然，有一条真鲨突然对莱戈拉斯产生了兴趣，她打了个手势让他闭气别动，等它游近一拳打在了它脆弱的眼周上，趁它吃痛逃开，赶紧游进海底深洞里躲藏。洞里比想象的要深，还有钟乳石，艾儿推测里面其实是干燥并有空气的。
　　突然，海水变得混浊起来。海底传来奇异的震动，发出隆隆的轰鸣。
　　——地震？！
　　海水翻涌，艾儿动作敏捷的抓住了珊瑚礁，但莱戈拉斯就没那么幸运，身体被一大股海潮掀起撞向了珊瑚，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最强战士也显得渺小。
　　艾儿拉着莱戈拉斯奋力的往海面游。好不容易探出水面，还不及呼吸，高达数十米的巨浪转瞬间把他们又砸入水中。生存的意志趋势，两人的性命皆悬于她手，她终于游出了水面，但眼睛半浸在水里，视线时而浮出而水面，时而淹在水下。
　　艾儿发现莱戈拉斯的手臂被珊瑚锋锐的尖角划开了一道口子，神情大变，血腥味是潜海者的大忌，附近有鲨鱼。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带他游回去。
　　莱戈拉斯见她眉头轻蹙，知道她的担忧，“我可以在洞里坚持一下。你先回去想办法再来救我。”
　　“别说话！”艾儿咬牙道，“让我想想！”
　　“别跟我争！”莱戈拉斯的话不容分辨。
　　不远处的海面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就仿佛怪物的巨口等着吞噬一切。
　　不容她思考，莱戈拉斯把她往外一推，自己却被卷入漩涡，海水随即将他没顶。
　　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有海潮和自己的喘息声，头顶辽阔的天空，眼前一望无际的海面，可是天地间就只剩她了，他不在她的世界了，霎时间，恐惧，孤独，悲伤……纷至沓来。
　　艾儿立刻深吸了口气，钻入水中。
　　海水里有一道光柱照下，深黑的漩涡在脚下开出一个无敌大洞。
　　时间仿佛静止了，翻涌的海潮，巨大的漩涡，但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莱戈拉斯往深处沉沦，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她，金丝般的长发在水中晕开，俊美绝伦的脸在海水里更加立体深刻起来。
　　但他和她的距离在一片无声中渐渐拉远。
　　——就这样和他一起沉没吧，失落在世界的尽头也无所谓……
　　她往前一窜，对抗海潮朝他游来。莱戈拉斯的眸光立刻掀起滔天巨浪，异常生气。她只管伸出手，一寸寸的靠近他。他的眸光多了一丝无奈，把手伸了过去，被她一下子抓住，然后一点点握的更紧。
　　漩涡将他不断向下扯，连同她一起，随即被海潮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艾儿的眼前一片漆黑。
　　燃起火，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顶有钟乳石和石笋。洞口充满着淤泥，腐物，洞外漆黑一片，偶尔一两种深海发光的捕食者游过。
　　他们被海潮冲入深海的一个洞穴里，洞到底是怎么形成她一时也想不明白，最难得的是里面居然还有空气。
　　右手紧握着的精灵一动不动。她强忍浑身酸痛爬过去查看，试了试脉搏，推了推他，莱戈拉斯面容苍白不复往日玉石般的莹润，头一歪，虚弱的靠在了她的胸口，他总是强悍而精力充沛，此刻的模样让说不出的酸软滋味在心里蔓延开，令她更确定，胸口的这个位置，从来就不曾放进其他人。
　　替他搓揉僵硬的四肢，不住的唤，“莱戈拉斯？”他却一直不动，她唤到后来都语带悲音。
　　莱戈拉斯睁开眼睛，冷声道，“我没死，你不用叫的那么撕心裂肺。”
　　艾儿立刻红了眼眶，“对不起，都怪我非要来深潜。”
　　她喜欢冒险，喜欢挑战自己心理和生理极限来了解这个世界，但这次她极后悔自己的不计后果，她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失去他。
　　怒容在脸上凝聚，莱戈拉斯不接受她的道歉，“你为什么不逃？”
　　“我才不要丢下你自己逃。”
　　“我是让你想办法回来救我，现在我们都困在这里了，怎么办？”
　　“要么就一起出去。”她低声道，“如果我们两个只能留一个，我希望是你……”
　　莱戈拉斯听闻，微微撑起身子，自从她来密林试炼后，他头一次对她声色俱厉，“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你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意，你也不值得我这么对你！”喘了口气，又低声道，“到底怎样你才能明白，我不要你的牺牲来成全我要的一切！”
　　艾儿默默将火焰挑旺，让被冻僵的四肢恢复了一些暖意。
　　莱戈拉斯闭上双眸不去理她。火光映照下的侧面轮廓完美得令人屏息，充满高贵气质的高挺鼻梁以及扇形长睫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面色有些憔悴，柔化了他平素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更令人移不开视线。
　　“伤口疼吗？”她凄凄的问，轻柔的帮他抹药。
　　莱戈拉斯哼了一声，看她含着眼泪额角冒汗的焦急模样，气便消了一些。
　　“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里。”他指指撞上了珊瑚的额角。他很满意艾儿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模样。
　　艾儿探身过来查看，他额角红肿，先用冷水冷敷后，便搓热了双手，帮他按摩，加快消肿和吸收。有如此待遇，他头一次觉得受点伤也值得。
　　她的脸孔离他好近，他只需轻轻一探就能触到她柔软的脸颊，可是艾儿只专注他的伤势。
　　“还有这里。”他指指左胸。
　　艾儿伸手在上面轻轻按了按，细细摸了过去。
　　小手柔软的触感让莱戈拉斯浑身一热。
　　“我摸不出来有什么伤。”一抬头接触到他热切的目光，艾儿反应过来，脸也红了。
　　莱戈拉斯似笑非笑，“你想让我脱衣服可以直说啊。”
　　在他胸口拍了一记，艾儿坐开了些，赌气道，“你应该没事了！”
　　静了片刻，莱戈拉斯又虚弱的开口，“咳，我，我浑身都难受。”
　　艾儿更没好气，“你就难受着去吧！”她都担心死了，他还有这份闲心？
　　很想将她逗弄的小脸通红，但时机不对，莱戈拉斯问，“刚刚火山喷发了吗？”
　　“不是，否则我们全要被烤熟。”艾儿四下打量着，“是地震导致海底变化，海潮上升才把深海的鱼类都推了上来。哎，我看到六鳃鲨就应该想到！”她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莱戈拉斯也不再装虚弱了，“这个洞也应该是海底畸变形成的了，居然一直没有坍塌。”
　　艾儿抠了抠石壁的粉末，微微搓揉，“奇怪，这洞里的岩石竟然跟星辰岛一样。”
　　“这个洞应该是星辰岛的一部分？”
　　艾儿点头，“极可能火山喷发时，一部分抬起形成了星辰岛，一部分落入海底。”
　　“比起那个，我更关心有没有可能离开这里。”莱戈拉斯扬眉，“虽然你总有本事把事情搞的更糟，但也有办法挽回。”
　　“你可真相信我啊。”艾儿反讽。连夸奖她时都不忘揶揄，他果然还在生气！
　　他们当然不想在这里等死。对视时，都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出绝望，年轻的心从来不会轻易认输或者放弃，更何况还有彼此在身边。
　　艾儿撩了撩微温的水潮，“这并不是死水，是洋流，还是暖流。”她喃喃自语，“我们是被海潮冲进来的，那么，顺着海潮……”想到这里，她眸光一亮，“我下去探探。你在这里休息。”她把身上的干粮药物淡水都留给莱戈拉斯，叮嘱了一句，“保持体温。”准备下水。
　　“当心点！”莱戈拉斯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在她冰凉的脸蛋上亲了一记。 唔，她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傻半天了。
　　那一吻竟像是给予她无穷的魔法和力量。艾儿呆呆望着莱戈拉斯。
　　“去吧。”深海中的森林王子微微一笑，“记住，我的命在你手上！”
　　
　　火光越来越微弱。
　　莱戈拉斯背靠岩壁，四肢发冷，不知为何，他觉得呼吸也越来越不畅。他丧失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艾儿去了多久，担忧浮上心头。她是不是碰到什么危险了？虽然她泳技高超，可是大海的力量强大到魔苟斯都无法征服。
　　这时，艾儿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面冒出。莱戈拉斯松了一口气。
　　她牙齿微微相碰，边喘边道，“地震的确改变海潮方向，下面有东西……”她除下外衣拧干，虽然水是温的，但离开水后还有些冷。她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带海蛇皇皮来。视线突然落在渐渐熄灭的火苗上，知道洞里的空气即将耗尽，她立刻道，“我们马上走。”
　　“等一下。”莱戈拉斯张开双臂把瑟瑟发抖的她搂进怀里。
　　艾儿格外安心的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虽然她的泳技更高，对海洋环境熟悉，又有不少冒险经历，此刻莱戈拉斯受伤虚弱，都是依赖她的行动，但她却明白，无论何时莱戈拉斯总是他们之中精神力量更强的那个。
　　艾儿将莱戈拉斯伤口重新包扎，收拾好包裹。莱戈拉斯仔细观察，她虽然有些心急，动作却一点也不毛躁，临危不乱，果然是曾经领导过佛罗契尔打捞工作的精灵队长啊。
　　重新潜入了水中，艾儿坚持不让莱戈拉斯游泳加重伤势。她带着他改用比较省力却速度不快的泳姿，顺着海潮，饶是如此，也非常费力。直到精疲力竭，连手臂和脚也只是机械般的划水，但莱戈拉斯一直在旁支持她。
　　眼前渐渐开阔，阳光透过深海里，只留下细细的光柱。沈海鱼群游过。这是个沉静却不是死寂的世界。
　　越过一个海底山脊，莱戈拉斯屏住的呼吸突然乱了。
　　深蓝色的宽广海底，即便是被砂土掩埋，他还能看到巨大方正的白色大理石轮廓勾勒出一条长长的大道，两边伫立着数不清的巨大雕像。接着，一座座残缺的纪念碑，倒塌的石柱，喷泉池也在眼前出现，上面长满漂浮的水草，依然气魄恢弘。可容纳万人的椭圆形竞技场出现了，连层叠台阶都清晰可辨。在旁边还有一座陡峭的高山，开敞无顶的高处是供奉一如·伊露维塔的。
　　他们继续往前游。
　　城市尽头有一座高大的白色大理石庙宇。它规模庞大，雕塑精美，金字塔顶部有四匹马拉的双人战车，上面巨大的男女雕像更是栩栩如生，在海底的波光中，像银白色云团高悬整个城市上空。
　　海底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一座城市的遗迹？
　　这是传说中沉入大海的远古文明——亚特兰蒂斯？
　　这是海洋精灵为维拉修建的庙宇？
　　还是另一种智慧生灵建筑的文明？
　　即便是沉入海底已过万年，那似真似幻的景象依然带着惊心动魄的震撼力量。
　　艾儿打了个手势，带着他朝那座最大的庙宇游去。那神庙竟然是封闭的，从门口游入浮出了水面，两人深深长长的吸了一口干爽的空气，走上了台阶。
　　“这是什么地方？”莱戈拉斯问道。
　　艾儿也没有答案，皱眉打量挂在石柱旁的灯，“我在瑞文戴尔的图书馆见过这种设计。”她引燃了镜子前面一盏灯，突然之间整个大殿亮了起来。
　　他们沿着微斜的地面缓缓走到了气魄宏伟的大殿中央，都一言不发，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光亮如镜般的大理石地面，四壁全都是莹白色的方正石头铺成，火光将雕塑映照在上，阴影显得异常高大又神秘。仰头看去，天穹上刻画着远古战争场面。撑起大殿的那些巨大圆形石柱仿佛能经历时间的侵袭而永远不倒，堪比凯萨督姆的雄伟，又和精灵建筑的华美精致不同，它充满了阳刚的美感。
　　大殿尽头的正中供奉了一尊巨大的坐像。但是雕像面容并不熟悉。雕像下的大理石上刻着一段铭文。
　　莱戈拉斯道，“这不是辛达林语，昆雅语，甚至不像精灵语……”“是远古的努曼诺尔文字！”艾儿接道，看了眼他疑惑的表情，“我在瑞文戴尔研究过，还写过一部十万字的论文《努曼诺尔沦亡录》！”他嘴微微张开，她又补充，“用辛达林语，通用语和昆雅语。”莱戈拉斯合上嘴。
　　艾儿的手指移动到了铭文上，轻拂尘土，一边辨识一边念。
　　——「我，塔尔-齐亚坦，努曼诺尔之王。我躺在阿美尼洛斯的坟冢下，装饰着独一无二的人与马大理石雕像。 」
　　抽气，艾儿直起身，缓缓道，“这不是神庙，是一座陵墓！埋葬着努曼诺尔第十二代君主。”
　　莱戈拉斯看着旁边古老石碑上的铭文，还有柱子上的雕刻，那些雕塑果然都是远古人类的面容，吃了一惊，“这是努曼诺尔大陆？我以为它在佛林顿？”
　　“不，不仅是你，还有我，”慢慢退后，艾儿仰头四望，“甚至整个中土大陆的人都这么认为！”
　　“它怎么可能在这里？”
　　“不是整块大陆，只是其中一座城市，但它是努曼诺尔最美的城市——阿美尼洛斯。航海家埃兰迪尔之子，爱隆王的兄弟埃尔洛斯所建。难怪整座城市的建筑还有殿内设计和瑞文戴尔那么像。”
　　艾儿说到这里，声音都激动的有些发颤，“数千年来，北方登丹，南方刚铎，瑞文戴尔半精灵的史学家，考古学家，探险家都始终坚信这座城市一定在贝烈盖尔海底的某一处，有记载无记载的潜水活动不计其数，但它就像史书里的幽灵，明明就在那里，却从来没人找到。数个纪元来，它像是从埃尔达消失了。”
　　莱戈拉斯的心也开始砰砰跳，仰头叹道，“他们找错了地方。”
　　她转头过来，眼睛发亮，“没错，它不在佛林顿，也不在哈灵顿，而在这里！努曼诺尔鼎盛时期君主的陵墓，最繁盛最美丽的城市竟然沉没在贝尔法拉斯湾。”她握着他的手，“莱戈拉斯，这个发现会将全人类考古书籍全面改写！”
　　对人类历史并无太多兴趣，但是看她那么高兴，莱戈拉斯也不禁面露微笑，“我记得史书上说火山喷发，海水涌入让大陆沉没。那究竟是什么力量？把那块大陆搬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他们对视，异口同声道，“火山！”
　　传说中，伊露维塔展现力量划出一道裂缝，把努曼诺尔岛从中土割裂开。
　　板块移动，裂缝不断加宽，岩浆从地壳中涌出来填充裂缝，日积月累，地震活动的巨大拉力使那块大陆被扯得四分五裂，其中的一块顺着海底洋流缓缓移动到贝尔法拉斯湾。然而火山喷发后的灰烬掩盖了城市，又将星辰岛抬升至海面。万年来这座古城一直被淹没在海底，直到昨天。地震让它再度显现世间。
　　也恰巧被卷入海底的他们发现了。
　　埃尔达变弯，一如将阿门洲拿出，努曼诺尔人因再也找不到蒙福之地而得不到满足和安息，把对权力和财富的渴望转而向中土。他们乘船东航，每一次远征都满载而归，将四处征来的贡品堆满了国库，纵情享乐。
　　阿美尼洛斯是最富庶的城市，拥有最多宝库。所以当莱戈拉斯和艾儿在陵墓附近找到那些宝库时，都不是好财之人也看到发呆。每一间的地板上都铺满了金币，随手拿起的金杯银盘都是后世难以效仿和复制的精美，箱子里每一颗宝石都可以镶嵌在王冠上成为镇国之宝。莱戈拉斯暗想难怪父王总觉得不如远古的精灵贵族富有，只看努曼诺尔王朝的收藏，就可以依稀想象当年贡多林的盛况。
　　“无论是打捞沉船，还是到安格马山脉，你似乎总能发现宝藏，这次也一样，”莱戈拉斯轻轻一笑，和艾儿并肩一同注视被火光映照的宝藏，他可以想象老爸嘴巴都快歪到耳根的模样。呵，她还真是只招财的猫！
　　就在这个天堂坠入凡尘的海湾深处，他们发现了远古失落的文明。
　　时而走在古老的庙宇，时而潜入海中的城市，看着神秘的陵墓，高大的殿堂，奇异的心情混合着崇敬，激动以及与世隔绝的抽离。
　　他与她，沉没在失落的世界。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5.烈焰沙滩PartI

　　在海底之城与世隔绝的生活，等待余震过去，莱戈拉斯那点小伤也痊愈了。本来艾儿还想多研究一下远古文明，可惜没有补给和淡水。他们倒是找到了不少藏酒，看看年份，怕喝了直接西渡。
　　决定先返回伊希尔丁岛，顺着海流浮上海面，发现就在星辰岛附近。而新月岛的港口停泊着瑟兰督伊派来接他们的船。
　　夏季赛马上就要开始。
　　艾儿伤愈，她最喜欢的季节到来，最热爱的项目也即将开始，她准备在新的赛季大展身手。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当，唯一的问题——离开海底世界后，莱戈拉斯的态度就很奇怪。
　　坐船回密林时，艾儿研究夏季赛的项目，写了一张小信笺让雷霆带走。又对莱戈拉斯说，“这一季，我要按照我的方式来比赛。我不想收敛蛰伏，更不想被人嘲笑。”想起春季季末赛时艾明给的羞辱就气闷。
　　“你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吧？”他笑容冷冷的，语气也淡淡。
　　艾儿握拳道，“总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也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随你。”并没有发脾气，也不冷战。难道他还在因为她不肯独自逃生而生气？
　　当船沿着安都因大河驶入密林河时，艾儿终于忍不住问莱戈拉斯，“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莱戈拉斯表情如常，“哦，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说完转过头跟木精灵们说笑。
　　艾儿不由的脊背发凉。
　　现在她非常确定，他真的在生她的气！
　　
　　火热的夏季到来了。精灵战士们已齐聚长湖。
　　这个密林北部的狭长水域是密林河汇聚孤山雪水形成，终年被水汽与雾气淹没，只有夏季无云的日子方可一睹其真面目，看到蓝天与环绕的碧树倒影在湖中。
　　刚回到密林王宫，就看见远道而来的瑟丹王在加尔多的陪伴下，正跟瑟兰督伊密谈。
　　艾儿立刻欢呼一声，扑进老人的怀里。瑟丹始终是她第一位长者良师，比起凯兰崔尔更容易让她亲近。
　　瑟丹带来新赛季的考题——现在还不能透露。又悄悄对艾儿道，雷霆的传信已收到，她要的东西已经带来了。艾儿心领神会。
　　瑟兰督伊望着晒红了但精神奕奕的儿子，阴阳怪气，“不去接，你就不回来了，嗯？”莱戈拉斯低头行礼，做了个鬼脸，然后三两步跳上王座跟父王嘀咕了几句，瑟兰督伊立刻龙颜大悦，不再追究他们晚归之罪。
　　数日后，黄金森林的护卫队长哈尔达也到了，带来罗斯洛立安为大赛特供的比赛用具，还有光明女王的礼物——夏季赛冠军者可以得到黄金森林三日游，附带卡拉斯加拉顿的入内参观。和最后之家瑞文戴尔的海纳百川不同，这座云中之城一直是中土的神秘之都和最接近维林诺的地方，因而除了阿门洲精灵和艾儿，其他人都跃跃欲试。
　　哈尔达队长也是盛名在外，整日来找他切磋的精灵络绎不绝，但艾儿只觉得在这盛世年华，他的脸型倒是养的越发圆润了。
　　热闹的夏季赛终于开始。大部分项目都围绕长湖及沙滩举行，包括游泳，赛艇，帆船等项目。而最受瞩目的单项比赛，莫过于障碍游泳赛，并非简单的竞速比赛，选手需穿过各种障碍海域，游到目标岛屿，夺取一支小旗再折返，最快返回者夺冠。
　　所有参赛选手在午时的烈焰沙滩提前集合，但是还有一个选手却迟迟未到。四下窃窃语声。
　　快到开赛时间。远远的，就见一个全身罩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的精灵飘了过来。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玉雕般的下颌，身后还陪着四个林顿精灵。
　　别的选手都已经准备就绪，才大摇大摆的登场，还摆出这么大阵势？这是晨光吗？议论声渐大。
　　围绕她的话题，从泰尼魁提尔杯开始后就一直不断。传说她原本没有打算参赛，是在最后时刻才报名；有谣传她是主办人的徒弟，也跟委员会的某个委员关系密切；自凯勒鹏大人来过，又有传闻她和季末赛的出题考官们都关系良好；更不必提她和种子选手艾明之间的暧昧，……大部分选手都觉得她是来玩票的。
　　而此刻，她在一众精灵瞠目中，来到岸边，伸手揭开兜帽，解开斗篷别针，后面的林顿精灵上来帮她摘下斗篷，还有的帮她理了理头发。
　　这，这也太嚣张了吧……？
　　赛场上鸦雀无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斗篷一除，她全身上下耀眼异常，身着一件罕见而漂亮的银蓝色皮衣，和精灵们惯常穿着的飘逸长袍不同，这件衣服紧紧包裹全身，贴合曲线起伏，光线从光裸的脚踝，修长的双腿，挺翘的臀部，迷人的腰线，丰满的上围，一路绕了上去在她身上四处跳跃着，最后映在了修长的脖颈，盘起的长发上，连同她势在必得的表情都呈现在大家眼里。
　　突然不知道谁低呼了一句，“海蛇皇皮！是海蛇皇皮！！”
　　众人哗然。
　　原来这身皮衣是传说中深海的海蛇皇皮制成，全中土仅此一件，也只有一个精灵拥有。
　　后世人类也仿制出鲨鱼皮泳衣，因能极大提高选手成绩而被在正式比赛禁用。
　　喧哗声中，晨光就位，看了看左边的选手，又看了看右边，清一色的阳刚面孔，她唇角一扬，“boys，see you later！”
　　大部分人还在琢磨这句通用语，裁判的发令响起，艾儿当先跃入水中，其他选手才反应过来纷纷跳入。岸边观众就见她如条箭鱼一般窜出，那曾令莱戈拉斯惊讶的泳姿此刻也让全场惊呼。
　　在伊希尔丁岛复杂的环境里的特训果然没有白费，当她拿到了目标旗帜从水中钻出，坐在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休息时，其他选手还在暗礁水草漩涡里挣扎。众人这才明白她说的那句话饱含戏谑，也终于明白，这位晨光殿下不是来闹着玩的！
　　“这样拉仇恨好吗？”塔瑞尔皱眉回头道。
　　就见莱戈拉斯露出一抹纵容的浅笑，“呵，她高兴就好！”
　　好像全中土也没办法阻挡全力发动的晨光。
　　除了个别单项冠军落到了海洋精灵手中，艾儿以极其震撼的方式拿下了所有水中项目的高分，那一身闪亮稀有的泳衣，婀娜苗条的身形，流畅自然的泳姿如愿以偿横扫所有人的眼球，使她成为目前最瞩目的选手，总积分也迅速攀升至前列。
　　但莱戈拉斯并没有和她一起庆祝。想起春季赛后他对她极疼惜的模样，艾儿就有些委屈。比完最后一个单项，布巾拿在手上，头发还没擦干，一眼瞅见莱戈拉斯已经走开，想也没想的拔腿追去。
　　只有比赛用地是从贝尔法拉斯湾运来的白色细沙铺成。长湖的岸边都是粗粝的石子和黄沙。莱戈拉斯沿着岸勘察地形。
　　天空倒影在如蓝色镜面般的湖水里，刚巧有两朵翅膀般的白云浮在空中，仿佛一对天使的翅膀。大自然总会在不经意间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宣示神明的存在。
　　精灵们在进行六百年一次的大赛，很多人穷尽几辈子也无法看得到，河谷镇的人们争先恐后的跑去围观，但是比赛用地圈起无法参观，便在外围徘徊。
　　“快看，那是莱戈拉斯王子啊。”
　　“天哪，他后面是晨光殿下呢。”
　　密林王子治理灰色山脉，长湖，和矮人、人类三分天下的故事已在河古镇传了百年，还有晨光殿下近乎传说的冒险。此刻看到本尊，人们各种惊呼和赞誉远远飘来。
　　“莱戈拉斯，等等。”艾儿追上去唤住他。
　　莱戈拉斯回头看她的长发还在滴水，知道她一比完就追了过来，顺手拿过布巾，“转过去。”
　　艾儿转过身去，莱戈拉斯一声不响帮她擦头发。
　　尽管还在别扭，对她的关心却一点不少。艾儿心中一暖。
　　仿佛觉得之前亏欠她良多，进入密林试炼后莱戈拉斯一直对她极好，但不可以碰触他的底线，他是绝对不会让步。
　　看不到他的表情，艾儿问，“从1至10打分，这次你到底有多生气？”
　　“最高只有10分？”淡淡的反问从背后传来。
　　简直比冲她发火还吓人呢T_T。她很怕他这副冷淡的模样。上次拿箭指着他，从多尔哥多回来就没事了。而泪雨瀑布那次，回瑞文戴尔也就好了。这次要气多久呢？
　　她转过身，“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丢下你。”
　　莱戈拉斯神情严肃，“不，你应该走。就像多尔哥多我让你先走，受了伤的人战力减弱只会拖累同伴。”
　　理智明白，但是感情上无法接受，“我们都已经出来了，证明当时我的方法是对的。”
　　“那是你走运！”
　　看来他们无法达成一致，艾儿想了想，“这样吧，如果这次夏季赛我拿到最高分，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莱戈拉斯侧头一想，“两者有什么联系？”
　　“我拿到最高分证明我的方法是对的，既然我的方法是对的，你当然不能再生气。”
　　顿了一顿，莱戈拉斯说，“那么，我也会努力证明……”
　　她睁大眼睛等他下文。
　　莱戈拉斯微微一笑，“证明你是错的！”
　　
　　游戏与竞赛，自有伊露维塔子女的时代以来，比文明的起源更早。无论生存多么艰辛，生灵们总会用游戏和竞赛来充实生活。
　　春季季末赛的竞争非常惨烈，这让大家格外好奇这次瑟丹王会带来什么题目。
　　在遥远的精灵大航海时代，准备西去的精灵们在港口盘亘，为了在等待的日子里减少种族摩擦，他们发明了一种友好竞争的方式来发泄多余的精力。所以，为了缅怀那个时代，在长湖沙滩上，以两位核心选手轮流挑选队员，将选手分成两队骑马用球杆把球击入对方球门的对抗赛——就是瑟丹这次的季末赛考题。
　　打沙滩马球？这与凯勒鹏大人曲折隐晦的竞争方式，复杂难懂的规则完全不同，简直惊呆了一众选手。瑟丹王的考题简单直接而烈性，就如同他喝的酒。但是，越简单的比赛往往竞争更激烈，对抗更直接，也更容易燃起激情，挑动热血。
　　挑选队员那天下午，长湖沙滩上格外热闹。
　　裁判杰拉德站在中间。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摩拳擦掌等着被选的选手。沙滩边穿着护甲的坐骑一字排开，都是万中选一的来自北方还有骠骑国的骏马及精灵神驹。旁边还有为瑟丹王与瑟兰督伊王安置的座位。
　　经过讨论，委员会决定让艾明和艾儿为核心来挑选自己的队员。
　　“请两位选手上前。”杰拉德手上拿着规则道。
　　“因为我们是上一季季末赛的冠亚军得主？”艾儿走出来问。
　　瑟兰督伊抑扬顿挫的道，“因为你手短，不让你挑就没人会选你！”
　　引起了一片哄笑。
　　杰拉德翻看规则道，“请艾明选手先选。”
　　艾儿看着春季赛的死对手，“你就是专门给我找不痛快的吧？”
　　“看到你我却很痛快。”艾明保持仪态优雅，“亚拉芬。”以至高王为目标，艾明眼光奇准，他选的是一位登丹游侠善驭马且是雅西顿皇族后裔。
　　首位入选的游侠格外荣幸，手置于胸惊呼，“我吗，是我吗？”然后兴奋的骑上马，坐骑扬起了前蹄，一声嘶鸣，踱着盛装舞步到艾明背后。
　　“你的辛达林语又出毛病了吗？”艾儿差点翻眼睛，“加尔多！”
　　“愿为晨光殿下赴汤蹈火。”瑟丹王手下、海洋精灵领袖加尔多慷慨陈词，但走到她身后小声道，“我不会骑马！”
　　这世上还有不会骑马的精灵？！艾儿差点昏倒。
　　耳尖的艾明笑了。
　　“小时候被马踢过，有心理阴影。”加尔多赔笑。
　　我也快有心理阴影了！“选了还能退吗？”艾儿转向杰拉德。（加尔多：喂！）
　　杰拉德翻了翻规则，“不能。但是可以跟对方球员交换。”
　　艾明摇头，“我不会同意用他交换我的亚拉芬。”
　　艾儿看着他，唇角一扬，“用他交换你如何？”
　　艾明回望她，徐徐一笑，“我没问题。”
　　亚拉芬和加尔多齐声断喝，“我有问题！！”
　　你们两个就玩死我吧，杰拉德无奈的对艾明和艾儿道，“别挑战规则了，快选！”这两个种子选手混成一队，别的选手还不要直接闪边凉快去。
　　艾明说：“如果你输给我，就干脆跟我一起回去吧。葛林高。”被他点名的诺多精灵领袖非常高兴，走路带风和亚拉芬击了下掌。
　　输人不输阵，艾儿言辞不落下风，“如果你输给我，就干脆回去不要再踏上中土了。”随便指了一个看起来蛮顺眼的，“你会骑马吗？”那人点头。“那就你了。”艾明每次都抢先挑走强手，经过加尔多事件，但凡会骑马的都让她满意。
　　你来我往，每选一个都要斗句嘴，转眼大半选手都有主了。艾明态度从容而光芒闪耀，但晨光居然没被他的锋芒盖过，选手们暗想，也只有晨光敢正面跟艾明相抗了。旁观者看的津津有味，只有杰拉德叹气，“你们就不能专心点吗？”
　　艾明平静的道，“我无论如何都会带你回去，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
　　艾儿眉毛一扬，“我若回去，阿门洲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面对如此挑衅，沉默片刻，艾明的俊脸蓦然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手微微一抬，看也没看指向侧后方。
　　——“我要莱戈拉斯王子！”
　　围观的顿时如炸锅了一般。
　　选手们自动分在两边，上届冠军莱戈拉斯抬起眼，露出一个俊美至极的笑。
　　艾儿差点跳起来。
　　艾明神情戏谑，“你没有阅读补充细则吗，每队可以有不超过两名外援！”
　　艾儿瞪着杰拉德，他刷刷翻到最后的补充细则，“哦，任何人都可以当外援，但只参加不积分。瑟丹王是想让比赛扩大规模，加强种族团结嘛。”
　　始作俑者捋须而笑，hohoho~~~
　　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选莱戈拉斯？他们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
　　就见莱戈拉斯大步走了过来，从她身边经过时丢给她一个眼神，来到到艾明面前。
　　艾明抬起手，“欢迎！”
　　莱戈拉斯跟他碰下拳，“你这人不怎么样，眼光还不错。”
　　艾明优雅的道谢。
　　莱戈拉斯真要不择手段证明她是错的！
　　艾儿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杰拉德转向她，“该你了。”
　　对方都有莱戈拉斯了，让她怎么选？！艾儿眯起眼，视线在两个俊美的金发精灵之间来回移动，怒气一敛，笑了下，“其实，我读了规则。”还嫌不够乱似的，拇指往旁一指。
　　——“那我要瑟兰督伊王！”
　　换艾明队的跳了起来，场面更加混乱了。
　　瑟兰督伊长身而起，甩开阔袖，下巴朝天走了过来。木精灵赶紧托着他的长袍下摆，免得他不小心踩到。
　　艾明轻笑，“你还是读的不仔细，外援只限于第三纪元的精灵。”
　　艾儿瞪向瑟兰督伊，“您还过来干嘛？”
　　瑟兰督伊脑袋朝她一歪，语调轻快，“我可以当领队。”
　　艾儿满怀期待，“您马球打的很好？”
　　“从来没打过！”瑟兰督伊昂首答。
　　噗~又有人没忍住。
　　您也不必说的如此趾高气扬吧？艾儿冷汗直流。
　　艾明手指一勾，“哈尔达队长！”
　　艾儿伸手制止，“哈尔达是我的。”
　　杰拉德有气无力的插口，“先点者得！”
　　哈尔达往旁踱去，不想卷入战争，“我只是来……”话未说完，就被艾明队的架走。
　　艾儿看向对面的选手个个骁勇善战，再回头看看自己那些高矮胖瘦，惨不忍睹的选手，已经不晓得说什么好。
　　对方还有不怕死的小声说，“根本不必打了嘛，就像在清扫战场上的垃圾。”
　　艾儿背后的血性汉子顿时暴跳，“你们就等着在赛场上被狠狠修理吧！”
　　“算了吧，看你们那短手的队长，球都够不着！”
　　“你讨打吗？！”
　　场面火药味极浓，精灵战士们全无平日的优雅。
　　莱戈拉斯伸手拦住身后那些队员，含笑看着艾儿揉着额心。
　　瑟兰督伊揣起手来推波助澜，大胡子瑟丹更是一脚踩着凳子上一边喝酒一边呐喊助威。
　　塔瑞尔摇头一叹，“男精啊。”
　　选个队员都能这么硝烟四起，正式比赛还没打呢！杰拉德神情呆滞的道，“晨光队还差两个队员。”
　　哈尔达悠哉的道，“刚好看看晨光的名号是否名副其实。”
　　原来他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啊！
　　莱戈拉斯冲她坏笑，“你还是趁早认输吧！”
　　还说，回头在跟他算账！
　　艾明道，“很抱歉挑走你中意的队员，真希望你还有备选方案啊。”语声同情，但绿眸带着讥讽。
　　艾儿一口血险些喷出来，瞪着三个俊美又个性迥异的金发精灵一言不发。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那位号称「总有办法」的晨光殿下，多数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她无力回天？
　　这时，就见她缓缓远目，“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仅有备选方案，”说着，竟然露出让一众男精看呆的笑容，“……还是两个。”
　　顺着她的视线，只见蓝天，碧湖，沙滩。
　　极目之处，沙尘扬起，双骑并辔绝尘而来。
　　“我的维拉啊，快看！那该不会是……”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5.烈焰沙滩PartII

　　蓝天，碧湖，沙滩。沙尘扬起，双骑并辔奔逸绝尘。
　　精灵们议论声不断。
　　“我的维拉啊，快看！那该不会是爱隆王的两位王子啊……”
　　“他们第三纪元900年就夺得的泰杯冠军了。”
　　“这下热闹了。”
　　莱戈拉斯一眼就看到来的是瑞文戴尔那两个虽然跟他成为莫逆之交此刻看来依然很讨厌的家伙们，转而瞪着艾儿，“你把他们找来了？”
　　她正好也看了过来，格外调皮对他眨了下左眼。
　　艾儿转头迎接双子殿下，却吃了一嘴沙。啊，呸呸。这两个家伙骑这么近干嘛。
　　最善骑术、久历沙场，年纪轻轻就夺得过泰杯的爱隆王的两位王子伊莱丹和伊洛赫竟然来到密林赛场。让人不禁疑心这小小的长湖，还能聚集多少光芒耀眼的发光体。
　　参赛者心情各异，不参赛的就准备看好戏。
　　装饰着宝石的精灵神驹，一模一样的两个俊美殿下动作一致的勒马，跃下来，朝艾儿走了过来。
　　“晨光！”伊莱丹与艾儿亲密互碰脸颊，“出海那么久，回来也不多住一阵子。”
　　“哟，三脚猫。”伊洛赫干脆双手托着她的腰，一下子举起来，“越来越漂亮了嘛。”
　　没想到竟是这么热烈的见面礼，艾儿笑着捶他道，“快放我下来！”
　　两位名扬四海的王子走过来，全场欢呼迎接。
　　先和哈尔达打了个招呼，伊洛赫手臂还绕过艾儿的脖子，搭在她肩上懒散又随性的走过来，就发现对面四道死光般的眸光。喝，对面的两个家伙气势好惊人啊。
　　莱戈拉斯冷声问艾明，“你想挑哪个？”目光落在伊洛赫的爪子上。
　　艾明淡淡答，“哪个对我来说都一样。”
　　和莱戈拉斯站在一起的家伙长得就很招怨，口气更狂妄的想扁。
　　伊洛赫先开口道，“呀，密林的家伙什么时候找帮手了。”
　　艾儿介绍，“这位来自阿门洲凡雅族的艾明，号称这数百年来的最强战士。”
　　一句话立刻点燃了怒火。
　　伊莱丹虽态度冷静，话语极其挑衅，“最强？自从我们拿到冠军，第三纪元就再无「最强」！”
　　这句话让怒火燃的更旺。
　　莱戈拉斯冷笑，“你们上次被我扁的不够吗？”
　　伊洛赫摊手道，“我们从来没分出过胜负吧。”
　　莱戈拉斯道，“很好，现在就来决斗吧！”
　　艾明摇头，“省省力气，赛场上见！”又转向了双子郑重其事的道，“放心，如果你们两个遭遇什么不测，”顿了顿，“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母亲。”
　　伊洛赫当场发飙，伊莱丹死命阻拦，艾明若无其事，莱戈拉斯煽风点火。
　　杰拉德兴奋异常，大声宣布选角结束！
　　瑟兰督伊抬脚就走，这么毒的太阳，他才不愿意多晒。后面赶紧跟上拖着他的袍角。
　　“这是你想要的种族团结？”艾儿转过来问瑟丹。
　　就见这老头眉飞色舞，“热血的青春年华，感觉那时的比赛犹在昨天！”
　　拜托，那个昨天也是万年前的事好吧？这些家伙们怎么万年了还不长进？
　　塔瑞尔摇头一叹，“男精啊……”
　　加尔多还跑来安慰她，“晨光殿下，你还有我！”
　　艾儿无语抚额，看着对面神一般的对手，再看看自己猪一般的队友，还有沙尘烟雾里跟两只黄猫正打做一团的两只黑猫，捧着心口，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我是在场唯一觉得这不正常的吗？”
　　出考题的瑟丹觉得完全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翘着胡子哈哈大笑。
　　
　　为期一个星期的沙滩马球赛开始了。
　　可以每天在沙滩训练马匹，也可自行组队比赛，每位选手都有上场机会，根据上场频率，得分率和表现，委员会来为选手从一到十划分等级。目前艾明，莱戈拉斯，伊莱丹，伊洛赫，葛林高，亚拉芬等基本都在最高级十级，而艾儿则因为出场频率较低而只有五级。
　　一共七场冠军赛，到目前为止艾明的蓝队与艾儿的红队基本持平。
　　自夏季赛开始，主办方为参赛选手们在湖边沙滩上搭了单人帐篷，省的来回奔波。
　　男女选手帐篷分开，壁垒分明，中间是瑟丹王与瑟兰督伊王的大帐篷。
　　每天白天训练比赛，硝烟弥漫。但晚上沙滩上燃起篝火，湖水映着月色和星光，精灵颂咏，艾儿还教会大家手挽手绕着篝火跳舞，夜夜欢歌，气氛祥和像是欢乐的大节日。
　　艾儿一直想跑去找莱戈拉斯劝他放弃决赛。但白天忙着，中间隔着瑟丹与瑟兰督伊的帐篷，直到比赛前一天晚上，找了个契机让瑟丹去和瑟兰督伊拼酒，才瞅准机会溜到男精那边的帐篷。
　　找了一圈才找到莱戈拉斯的帐篷。在门口果然看见莱戈拉斯在里面认真擦拭马球杆，湖上送来阵阵清凉，盛夏夜晚依然酷热，莱戈拉斯的衣服根本没有老老实实系好，袖子也挽起，随着他的动作，肌肉线条优美。艾儿蓦然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种特别的吸引力，他很少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移开视线道，“本来我安排了一个小节目给你和夏季赛冠军。”
　　莱戈拉斯早就听到她来了，头也不抬，“节目取消了？”
　　艾儿唇角一扬，“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帮艾明，那你只好去跟他享用了。”
　　莱戈拉斯把球杆摆在一旁，抬眼，“我早就说过后果自负！”
　　艾儿走进他的帐篷，“说真的，到底怎样你才会放弃比赛？”有他在，她实在没有信心赢。
　　一见她进来，莱戈拉斯转头吹熄了帐篷里唯一的灯，“为时已晚。”
　　没想到一脚踏进漆黑的帐篷，只能隐约看见星光和忽明忽暗的篝火，从纯白的帐子上投射进来。
　　“为什么突然熄灯？”艾儿只觉得仿佛回到了树屋，浑身不自在。
　　莱戈拉斯起身，“其中一个原因，若别人看到你这么晚到我帐篷里来，对你清誉有累。”
　　艾儿眨动双眸，困惑不解。
　　莱戈拉斯问，“你在瑞文戴尔都没有学习埃尔达精灵的礼仪篇？”
　　她侧头一想，“还真的没有。总觉得那些对增长智慧和开发头脑都没什么用。”
　　还真是一针见血，莱戈拉斯暗笑。看来只有他独家专享爱隆王的礼仪课。
　　艾儿又问，“另一个原因呢？”
　　“另一个嘛，”莱戈拉斯缓缓的笑了，“如果你想做点什么来改变我的主意……”说着他突然欺进她，艾儿冷不妨往后一退，结果脚下一绊，坐倒在他的睡毯上。莱戈拉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顿时笑了，蹲了下来，慢慢靠近她道，“……就没人看到了。”
　　尽管帐篷里一片漆黑，自投罗网的艾儿还是能看到不断靠近的莱戈拉斯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此刻的他除了俊美，更有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她双腿乱蹬，往后缩去，直嚷嚷，“我才不要做什么，你，你也不要做什么！”
　　莱戈拉斯本来只是开玩笑，看她这么紧张就更想逗她，在空间不大的帐篷里她能跑去哪里？将艾儿扯进怀里，悄声道，“小声点，别人会听到。”
　　在此刻他说这样的话真是说不出的暧昧，艾儿紧紧闭起嘴，七手八脚的推开他，缩的更里面。莱戈拉斯一手挡嘴，笑的更欢了，突然笑容一敛，对艾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密林的家伙，”伊洛赫的声音突然从帐篷外响起，低低的道，“要不要出来吃宵夜？”
　　他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完全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艾儿捂住嘴，尴尬极了。就算没学过礼仪篇她也知道大半夜跑到人家王子的帐篷里很不妥，两个人在一团漆黑的帐篷里不说，更何况他刚刚还……
　　莱戈拉斯干咳一声，“好，我这就去。”
　　伊洛赫的声音由近及远，“等你哦……”
　　竟然丝毫没有起疑，也没有多问。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伊莱丹的声音突然悠悠传来，“对了，晨光也一起来吧？”
　　
　　特训了一个星期后，第七场也是最后一场总决赛正式开始。
　　季末赛的冠军也即将诞生。
　　当天，长湖上空万里无云，沙滩被烤的炙热而耀眼。
　　在沙滩一侧，一字排开的艾明率领的蓝队穿着皮制护膝和棕色皮靴，白色马裤，蓝色镶金边的上衣。像是一片清云笼罩炽热的沙滩。
　　而观看比赛的女精灵们和女人们则在场外穿着别致的民族服饰和夸张的大礼帽争奇斗艳，这也是传统之一。
　　参赛马都昂首挺胸，颈长骏美，去掉精灵装饰，而改用马球专用的护具。它们皆是速度耐力及灵活性兼备的良驹，脾气温驯，否则在激烈的对抗中容易受惊而失控，发生意外。马腿及易受攻击部位都绑紧绷带，飞散的马尾也都编成辫子为了避免影响选手挥杆。平时精灵骑马不需要马鞍，但是马球赛则为了减少发生意外而配备马鞍和护具。
　　比赛时间临近，正在进行封闭特训的晨光队队员却一个不见。
　　突然，沙滩旁的山坡上出现了红白相间的旗帜，接着一个骑手立在山顶，正是举着旗帜的伊莱丹，他的坐骑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远远传来，令沙滩上的选手和观众都不由的仰望着。接着，他身后出现了一排穿着红白队服的骑手，他们个个头戴黄金森林特制头盔，长长的流苏在脑后飘荡。
　　伊莱丹的旗帜一挥，山顶骑手们纷纷从山顶驰下，像是一团烈焰从上面一路燃了下来。
　　艾儿的红队终于来到赛场上。两队着装整齐相对，如对阵的两军一般严阵以待。
　　裁判下令，双方队员集体从左侧下马。动作一致，场外旁观者也觉得极其赏心悦目。
　　这时，莱戈拉斯打了个呼哨，艾儿身旁的光阴嘶了一声，一路小跑了过去挨挨擦擦，莱戈拉斯笑的很欢畅，搔着她颈部的长毛，吻了吻她的长鼻。光阴就忘记主人，颠颠的跟着莱戈拉斯了。
　　他不仅帮她的死对头，还想拐走她的马？
　　艾儿顿时气得眼前发黑，用昆雅语说了一串。光阴看看主人，看看美色，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回到艾儿身边。
　　并不上场，也同样穿着白色马裤和马靴的瑟兰督伊则在沙滩旁训话。
　　“首先，要注意仪态，”修长双手往上一提，“要自我修养。跟我一起做！气质由内向外。你们必须每天早上看着镜子告诉你自己，我是全世界最美丽最强大的精灵！”
　　他们又不是要去表演！艾儿汗颜。红队队员面面相觑。
　　这时，神采飞扬的莱戈拉斯骑马拿着旗帜，从蓝队队员前飞驰而过，手中持着球杆在沙滩上划下一道深痕。
　　接着他挥手用力一掷，旗帜牢牢插入沙中。
　　——“告诉我，你们在等待什么？！”
　　这声高喊让场上场下一片安静。
　　面带自信的笑容，他的语声微哑，却极其鼓舞人心，“你们在等待维拉的旨意？还是一个完美的时刻？”
　　他的前襟微微敞开，金发在风中飘起，“难道你们不想学会面对恐惧？不想自行掌控一切？”
　　他手中的球杆向天一指，“相信自己拥有每一个梦想。现在就起航，展翅高飞，去追寻泰尼魁提尔最巅峰吧！”
　　队员们发出震天的呼喊。
　　莱戈拉斯的目光从每个队员脸上划过，“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每个人都有机会，每个人都有腾飞的信念和勇气！”
　　他又转身振臂一呼，“今天，现在，告诉我！你们还要等待吗？！”
　　“不！！！”震天的喊声传来，有节奏的欢呼又一阵阵响起。
　　“来吧，付出你的一切！就在此时此刻，不要保留！不要后悔！”莱戈拉斯右手握拳轻捶两下左胸，“即使拥有永生的性命，我们也只会活一次！”
　　“是！！！”蓝队已经因为莱戈拉斯的阵前鼓舞，热血沸腾准备大战一场。
　　莱戈拉斯的上衣半敞着，露出白皙的胸膛和结实的腹肌，淡色的乳珠半隐，和平日那种梦幻轻灵不同，在炎热的阳光下，酷暑的海滩上，他浑身都四射着纯阳的魅力，带着男性的攻击力。
　　艾儿也为他慷慨激昂而心中砰砰直跳，以前很少见到他这幅面貌，不知为何，脸上一直发烫。
　　身为核心的艾明有一股海洋般深邃的镇定力量和神秘莫测的眸光。
　　哈尔达保持着优雅的风华。
　　这边的领队褪下了华服穿上了马球服的瑟兰督伊容光逼人，仪态万方。
　　伊莱丹提起球杆潇洒而步伐稳健的走了回来。
　　伊洛赫将球杆横过颈后，另一手搭在上面，姿态率性洒脱。
　　整个赛场上都散发着热血而阳刚的味道，看着这些英姿豪迈的精灵战士们，艾儿突然醒悟，难怪数万年来，男精灵始终处于生灵之巅也不是没有道理。
　　杰拉德请双方核心队员上前。
　　艾明和艾儿上前相互行礼，轻击球杆。
　　艾明道，“现在弃权还来得及！”
　　艾儿道，“我还等着把你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艾明摇头，“礼仪，别忘了礼仪！”
　　艾儿道：“我的礼仪只会给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选择好自己的片场和球门。艾儿竟然回到了场外的板凳席上，披上了罗斯洛立安的银灰色斗篷遮去酷热，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晨光居然没有在红队的首发阵容里，令人格外惊讶。很多人甚至悄声议论，瑟兰督伊其实是蓝队的卧底。
　　比赛共分八节，第一节开始。
　　双方队员们连贯快速准确的翻身上马，只有红队的加尔多好不容易爬上去，又差点从右侧掉了下来。
　　引起了哄笑。
　　骑手不仅需要有高超的控制球杆和击球技巧，也必须有相当的驯马技艺，也要培养和马匹之间相当的默契，只有勇气和智慧兼备，才是最好的马球手。而且马球比赛也因为骑在飞驰的马背上击一颗小球，难度之高超乎想象，自远古以来，马球比赛就是最难且对抗激烈的比赛。
　　蓝队以冷静而城府深的艾明作为后卫，攻守兼备而体型壮硕的葛林高作为防守和回传队员，技术卓绝的哈尔达作为接应，前场有骑术高超的亚拉芬作为传球和组织进攻者。最飘逸又拉风的莱戈拉斯自然是进攻型的射手。
　　不愧号称最强战士，艾明在识人用人也是高人一等。这样的组合发动进攻，对方很难防守。
　　而这边的红队，瑟兰督伊则根据每个队员的优势和弱点进行了精巧的战术安排。同样睿智而稳重的伊莱丹是组织后卫，而高速又招摇的伊洛赫是前锋。
　　球门设在两端，二根门柱高三米。
　　艾明的一开场策略就是利用快攻，几乎很少短传，倒球，抡杆长传给莱戈拉斯。莱戈拉斯果不其然以灵活及快速拿下全场的一分。
　　打红队措手不及。
　　艾明转了过来，对红队这边微微颔首，右臂横至胸前，明明高贵的仪态，但是神情高傲。令红队个个义愤。
　　不过红队这边防守针对莱戈拉斯也加强。同时，伊莱丹非常聪明的破坏艾明和葛林高之间传球，阻断艾明的快攻策略。
　　伊洛赫很快扳回一城。
　　艾儿的视线完全是落在莱戈拉斯身上，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上场，瑟兰督伊很可能会把她安在前锋的位置上，她不可避免会跟莱戈拉斯对上。
　　她自己研究他每一个动作，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思索战略时眉宇间细小的皱痕；白皙的下巴滴落的汗珠；当他结实有力的小臂上挥杆绷紧时，上面全是累累的肌肉线条；当他转头时，汗水会顺着飞扬的发丝甩了出去。
　　俊美的他动态的模样一直是最轻灵飘逸的，但近来却多了一种她不太明白的吸引力，是属于异性的，全然陌生的味道。单纯的艾儿此刻还不明白，这就是性感。
　　她双手合起，放在下颌上，垂下眼帘，收敛心思，他是这么的优秀，她该怎么赢过他啊。
　　第二节比赛开始。
　　善骑术的伊洛赫突然发动攻击。他与坐骑行进保持平稳，因为背腰和肩部的柔韧性会显得肌肉线条很美。一个传球后，但伊洛赫突然俯身，臀部离开，夹紧马腹，手轻轻拽住鬃毛，跟着右肩向后甩开，一个漂亮的抡杆，眼见就要把球送人球门。
　　就在此刻，亚拉芬连人带马开始从侧后方撞向伊洛赫坐骑的腹部，眼看伊洛赫就要被撞飞，他突然勒马转向及时避开。
　　裁判宣布亚拉芬阻挡犯规，因他的冲撞角度过大，而且接触点超过了允许的马臀和肩部。
　　饶是如此，沙地上留下数条深深痕迹，艾儿还是着实为伊洛赫担心——北方游侠果然作风彪悍。
　　当第二节比赛结束时，裁判宣布推沙子补水时间到。
　　若马球比赛在草地进行，则要观众一起来踏草皮，这是一项缓解比赛紧张气氛，让观众也参与互动的有趣传统。若比赛在沙滩上举行，则要观众一起来将沙子推平。
　　同时，在场外安置了喷射管向沙地喷射大量的水，保持场地湿润，沙子也不会过烫。
　　但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球员们也开始嬉笑着站在喷水管下冲凉。衣服湿透，不少男精们干脆把上衣脱掉，在沙滩上说说笑笑的冲水。伊洛赫仰头甩了一下黑色长发，艾明双手从完美的额头将金发捋向脑后，莱戈拉斯的身体更如大理石雕塑般修长匀称，比例完美。濡湿的金发闪耀，而他的笑容更加耀眼。
　　艾儿慌忙移开视线。
　　第三节比赛开始。
　　莱戈拉斯突然全力发动，但谁也想不到他是这么势不可挡。
　　身为上一届冠军，旁观比赛一整季，他早就热血满腔，情绪高涨。
　　此刻突然有了发挥的时候，他果然全无保留。
　　他驭马的技术并不比伊莱丹和伊洛赫，甚至亚拉芬更高。但是他灵活而迅捷。不仅持杆灵活，若角度位置不好，他还可以弯身，或从马背上站起，或匍匐，甚至背对马头倒坐。
　　“密林的家伙玩杂耍吗？”伊洛赫指着莱戈拉斯哈哈大笑。
　　“犯规！”伊莱丹对裁判打了手势。
　　杰拉德摇摇头，表示没有犯规。
　　瑟兰督伊看着儿子耍帅只是微笑道，“规则只说明持杆击球才能计分，但没说如何持杆，或者如何骑马。”
　　艾儿却眉头紧锁。他们红队虽然有伊洛赫这样的攻击力，但莱戈拉斯实在太难防守，艾明的组织很有效果，如果多派几个骑手守住莱戈拉斯，艾明就会马上传球给亚拉芬得分，红队没有哈尔达那种精湛的传球和有效的助攻。
　　于是，莱戈拉斯一手抓着马鬃，俯身到马腹下击球入球门，全场欢声雷动！
　　“这种程度我也做的到！”艾儿站起来对瑟兰督伊道，“换我上吧。”
　　如果她能和伊洛赫协同，攻击力自然不言而喻。
　　瑟兰督伊却胸有成竹的笑笑，“耐心是美德。”
　　比分已经拉大到五分了。如果他们再不改变策略，气势一落，后面就很难追了。
　　连瑟兰督伊也开始站立起来，来回走动，时不时朝场上队员喝呼。
　　艾儿站在瑟兰督伊面前正色道，“现在是夏季的季末赛，你要我在场外旁观吗？”她讨厌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她也想挥洒汗水。
　　“你是我的秘密武器。”继续观看场上局势，瑟兰督伊的视线这才转向她，抑扬顿挫的用通用语道，“save the best for the last！”艾儿听完，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第四节，莱戈拉斯依然状态极佳。
　　他完全可以极大的发挥艾明的策略，不仅能自己得分，还能根据队友的优势和位置传球助攻。
　　场上经常可以看到他一人在前飞驰，红队球员已经蓝队同伴跟在他后面，跟着他一起疾驰转弯。当他抡起球杆，就好像一个指挥骑兵的将军。只要球到了他的杆下，观众席一片沸腾，都开始欢呼加油！
　　这时，他策马转弯越过两名防守队员，推球入门。此刻的他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人能抵挡的了。
　　又拿下一分，坐在马背上，锋头正键的莱戈拉斯突然转了过来，用球杆一扫，潇洒的指向了场边，同时眸光发亮，唇角轻勾。
　　他在指谁？
　　全场上下都顺着莱戈拉斯手中的球杆一起落到了红队板凳席上身穿斗篷的精灵身上，不由得倒抽。
　　——莱戈拉斯王子在挑衅晨光殿下！
　　这是绝对而直接的挑战！
　　晨光也号称是红队的核心队员，那么她会怎么应对？
　　观众们屏息以待。
　　就见场边的艾儿抬起头，面对极其挑衅一指，微微一笑，揭开兜帽，站了起来。
　　全场哗然。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5.烈焰沙滩PartIII

　　自远古以来，马匹就是精灵最好的朋友和战友。每一个精灵自幼开始亲手喂养坐骑，并且保持每天的运动量，以培养默契。这样马儿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作用。瑟丹考题的另一目的，也有考校精灵战士们和马匹的协同作战能力。
　　莱戈拉斯是上届冠军，从开幕式上的那番演讲到刚刚的阵前鼓舞及赛场上的表现都让人难忘。
　　晨光从春季射箭比赛和季末赛开始发动，到本赛季如冉冉升起的新星，已跻身种子选手之列。
　　明明红队一直落后，核心队员晨光却一直未上场。谁都不知道领队兼指导瑟兰督伊卖的什么药。对方前锋正大光明的下战贴。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都在等着看晨光会怎么做。不正面接下战帖会有示弱之嫌，若接下来，又显得不够沉稳。
　　只有艾儿看到莱戈拉斯在不着痕迹对她使眼色。突然想起他在圣白议会仪式上那同样的举动，有些调皮，又势在必得。
　　她抬头一笑，掀开兜帽，起身。
　　——晨光要上场了！！
　　全场哗然。
　　只有莱戈拉斯露出浅笑。
　　但是她却没有要求换人。不仅是观众，连场上的选手都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一片寂静之中，就看到她对着中间的裁判席，静静的道，“我要求暂停。”
　　以为她要上场，没想到只是对裁判要求暂停。她的模样竟像是完全不受挑衅。
　　裁判一呆，连忙对场上裁判杰拉德打手势，杰拉德响铃宣布比赛暂停2分钟。
　　马球比赛除了犯规受伤会有暂停，也有技术暂停，申请的时机非常重要，可以重新制定战术，更换人员，让选手休息，因此可能改变比赛走向。而艾儿此刻叫的暂停，是为了阻断莱戈拉斯如虹的气势。
　　伊莱丹摘下头盔就对她道，“干得好！”伸手跟她击了一下掌。
　　瑟兰督伊略沉吟，“必须想办法先阻止莱戈拉斯。”
　　没想到他竟然兴致勃勃对付起自己儿子。艾儿突然意识到，公私分明，这就是男性逻辑而理智的思考方式，而这场比赛参赛选手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赢。所以，瑟兰督伊不会对莱戈拉斯顾及情面，同样，莱戈拉斯能不计前嫌跟艾明强强联手，自然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想到这里，她有些释怀，反正这只是场比赛，不代表任何事情。她只要努力去赢，去享受比赛就好。
　　瑟兰督伊对伊莱丹耳语了几句，伊莱丹频频点头，还往艾儿这边看，不晓得在密谋什么。
　　瑟兰督伊虽然从来没打过马球，但在制定战略和识人方面自然会比年轻精灵更加经验丰富。
　　艾儿面向队友，“大家不要急，别被对方的气势干扰了我们的节奏。”
　　加尔多喘了口气，低声道，“但他是莱戈拉斯！”
　　艾儿望了对方场地一眼，“他也不过是个精灵。”
　　加尔多道，“一对一，只怕没人能赢得了他。”
　　艾儿微微一笑，“马球又不是一个人打。”
　　伊洛赫冷哼一声，往椅子上四仰八叉的一倒，一群女精灵过来给他擦汗捶肩递水，他接过水杯，大言不惭道，“我能对他犯规吗？”
　　“不行！”艾儿瞪了他一眼。她反对任何针对球员的恶意犯规。
　　这时，伊莱丹走了过来一笑道，“不必。”走到艾儿身边，弯腰凑近跟她嘀咕了几句。
　　场边休息的莱戈拉斯正跟亚拉芬说笑，眸光往这边随意一扫，就定住了，只看到伊莱丹和艾儿靠的很近，不知道在干什么，顿时肝火上升。
　　暂停结束，比赛重新开始。
　　伊莱丹得到瑟兰督伊的点拨，把比赛的节奏故意拉慢，把马儿的跑步改为快步。他很少采用直传，来回短传，也一直保有红队进攻权。
　　这种级别的比赛很容易让人燃烧，又是上火的季节，一下子激发平时没有的火气。
　　蓝队除了艾明和哈尔达都是耿直的火爆性子，喜欢酣畅淋漓的进攻，见红队打的如此拖泥带水，防守时都憋了一肚子火。
　　一向暗中控制全场而很少主动进攻的艾明察觉前锋莱戈拉斯的状态很不对。虽然长时间比赛让选手的心态容易浮动，但是莱戈拉斯不仅摔球杆，策马差点撞上门柱，防守时针对对方的组织后卫冲撞犯规变多。
　　在下一轮进攻前，艾明突然横杆拦住莱戈拉斯，提醒道，“不要逼我换你下场！”
　　莱戈拉斯冷冷一笑，“别忘了，对方的王牌还没上场呢！”他望着瑟兰督伊静静站在场边，只要艾儿还没有上场，就证明父王还有底牌，而红队的实力并未完全发挥。
　　艾明摇头，“在失去你和换你下场之间，我别无选择。”为了保护他避免犯规过多被罚下，他只有这么做。
　　莱戈拉斯不理他和他那恐怖的辛达林语，一夹马腹，朝伊莱丹狂奔而去。
　　连场边的艾儿也觉得暂停之后莱戈拉斯的情形不太对，难道是瑟兰督伊之前跟伊莱丹密谋的结果吗？转头就见瑟兰督伊唇角轻勾，悠悠的道，“兵不厌诈！”
　　第五节，场上形势突变，伊莱丹发力了。
　　大家才知道这位平时看上去没有弟弟拉风的王子有多么艰深的实力。不仅有着宽广的视线范围，深刻的洞察力，随时能找到场上的空档，还有高超的马术，精准的传球和伊洛赫配合无间的双骑倒换，进攻多点开花更让人眼花缭乱。如果队友的位置都不理想，伊莱丹甚至可以独自策马从后场直至前场直接得分。
　　在伊莱丹又一次得分后，莱戈拉斯气得硬生生折断了球杆。
　　艾明对裁判示意换人。
　　他转而对莱戈拉斯颇具深意的道，“我只给你一节的时间休息。”
　　莱戈拉斯会意，“尽快把她逼出来。只要她上场，”他看了一眼瑟兰督伊，“说明父王准备一决胜负了。”
　　艾明颔首。
　　莱戈拉斯下场前，摘下头盔放置胸前向观众席颔首致意，观众回报以极大的掌声和欢呼。
　　红队在莱戈拉斯下场之后组织反击。
　　比赛陷入胶着。双方比分交替上升，蓝队始终没有把比分拉大，红队又紧紧咬住。
　　临近节末时，艾儿突然听到瑟兰督伊道，“短手猫，热身吧。”
　　艾儿不敢置信看着他。
　　只见瑟兰督伊回眸道，“去大干一番吧！”
　　很好，她已经等不及了！
　　第六节开始，莱戈拉斯站在场边，突然听到一阵欢呼。侧头一望，红队示意换人——晨光上场了。
　　精灵上来帮艾儿摘去斗篷，引来了惊呼。
　　她那头闪耀的双色长发分成很多小股，每一股缠绕着本队红白双色丝带，绑成了很多别致的辫子。紧身的白色马裤和棕靴，宽松舒适的队服，这身穿在男精身上格外健美的服饰穿在了她窈窕又凹凸有致的身躯上，十分美丽之中，带着三分英气与豪态。
　　此时女精流行的服饰皆是阔袖长裙，至多是花纹刺绣与衣料的差别，但晨光马裤与长靴的打扮，竟然有种妩媚与帅气并存的倒错美感。自此，民间女性也争相效仿。
　　她的头盔也是特别设计，让发辫从头盔上集束，又随风飘散。
　　晨光的坐骑腰身挺直，蹄大腿细，柔和健美，马腿，鬃毛和马尾也同样都绑上了红白双色丝带。
　　艾儿带着全场集中的视线走上场，左腿一蹬，右腿伸直迅速跨过马臀，那双长腿极其撩人眼球。
　　红队重新整队集结。
　　艾儿左右各看了一眼，深信她的队员们都在向她点头示意。又看了一眼场外比分。红队5分，而蓝队10分。
　　“差5分呵……”艾儿低低的道。
　　若莱戈拉斯重返赛场，双方势必有场苦战，所以她必须在那之前追回失分。蓝队的整体实力强过红队。让伊莱丹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想办法逼艾明换莱戈拉斯下场，这时候换她上场热身并追分，他们才有跟蓝队在第八节一决胜负的可能。这就是瑟兰督伊的策略。
　　铃声响起，艾儿旋即手抓鬃毛，一夹马腹。同时伊莱丹后场传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策动光阴奔了起来，速度渐渐加快，从有节奏的四个蹄音“哒、哒、哒、哒”很快变为两个。光阴极速奔跑时仿佛通体燃着一团黑色的火焰。艾儿手中的球杆并不长传，只是轻击，但一直保持她的击球权。
　　蓝队谁也没有料到晨光这么有效率，而这匹来自海外的神驹迅捷到如此地步。
　　防守的哈尔达和亚拉芬纵马飞驰都无法追上她。
　　从侧面看去，她单手抓着鬃毛，另一手持球棍，上身高傲的挺直，目视前方，人马合一的天然平衡与协调，令她柔韧的身体和飞扬的发辫随神驹奔跑时有节律的弹性起伏更令人瞠目结舌。
　　光阴电掣风驰奔到了前场。一道白光闪过，艾明的神驹撒蹄猛追，并排出现在她右侧，他竟然亲自来防守她了。
　　曾经见过艾明左手持长剑，艾儿知道他的惯用手是左手，这样的对手很难对付。
　　艾明抡起球杆干扰她。直接横穿进攻队员的击球线路是犯规，但他非常聪明的选择了一个角度去挑战裁判的底线。
　　艾儿一见他阻挡，刹那一个急停，同时手臂后扬，根本不给他机会再阻拦，推杆改为抡，一个高球越过艾明直接入门得分。
　　红队欢呼。记分牌上变为6比10。
　　轮到蓝队进攻，红队的防守滴水不漏，使他们无功而返。
　　下一轮的红队进攻中，光阴扬起前蹄一个高跃，直接从防守队员头上越过。艾儿轻松至无人防守的前场得分。
　　她微微喘息道，“差3分了。”
　　场上形势又一面倒向了红队了。
　　红队以艾儿为核心进攻，伊莱丹所有的策略，伊洛赫的传球，还有其他队员的掩护全是围绕她展开，尽管策略如此明显，蓝队还防不胜防。明明她右手边的下杆线路全被封死，她也能策马旋转，背对球门，反手轻轻一磕，球溜溜的滚着。
　　全场惊怔，随即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艾儿根本不必回头，只听到声音就知道——球进了。
　　“只差两分。”她如鼓励般对自己道，“加油啊！”
　　在下一轮蓝队进攻时，艾儿抓住葛林高传球的一个失误，截击拿到了进攻权，就见她一记长传，跟着勒马转身，伊洛赫早就等着。他们打了一个很漂亮的配合。无人防守的伊洛赫一路来到前场，就见他红衣一马当先，后面拉走了一群蓝色队员。艾儿悄然从角落里猛然插上，伊洛赫在包围中扬杆传球。但是球落到了艾儿左侧，运球线路非常不利，若艾儿再调转马头就来不及了。
　　一片惋惜中，就见艾儿球杆飞速换手，左手挥杆击球得分。
　　观众席又是一片惊叹。
　　轮到艾明对裁判说犯规。
　　杰拉德打手势摇头。
　　瑟兰督伊却笑了，“规则可没有规定只能一手持杆。”
　　艾儿不像伊洛赫那么迅速，莱戈拉斯那么精准，但她不按常理出牌。这就是瑟兰督伊保留艾儿到留到最后的原因，他不能让蓝队很快得知艾儿的运球线路和击球策略。但她这样的灵活性是以相当的运动量为代价，不能耐久。
　　所以莱戈拉斯的猜测是对的，瑟兰督伊派艾儿上场就是要一决胜负了。
　　在第六节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艾儿擦了擦汗，看到记分牌，轻轻告诉自己，“只差一分了。”
　　只靠晨光一个人的得分就把蓝队逼到这个地步？简直就像是第三第四节的莱戈拉斯。如果他们两个同时在场上，又会是怎样一场对决？
　　观众们都激动无比。
　　休息时分，光阴一路小跑来到蓝队的场边，扬起前蹄，发出一连串她招牌式讥笑般的嘶鸣，立刻引起蓝队众怒，而端坐马背艾儿只是压了压头盔，递给坐在板凳上的莱戈拉斯一个只有他看得懂的眼神。
　　哈，晨光殿下回复绿叶王子的挑衅了。
　　观众笑声一片。
　　莱戈拉斯双手搭在双膝上，看到她那极少见的柔美中结合硬朗的模样，觉得陌生又新鲜，完全无法移开视线。见她使眼色也只微微笑了，对艾明道，“光阴的确是个很麻烦的存在。”
　　这么激烈的比赛艾明仪态依旧高贵，不以为意，“每匹赛马只能上场最多两小节，若瑟兰督伊王希望她在最后一节能继续启用光阴，下一节就必须换马了。”说到这里，他回头看看莱戈拉斯，“你休息够了吧，可以来流流汗了？”
　　莱戈拉斯活动了一下手腕，回给艾明一个“那是当然”的帅气笑容。
　　第七节开始。
　　艾儿果然如艾明所料换了坐骑。
　　全场欢呼中，莱戈拉斯重新上场了。
　　已过午时，太阳西斜，将旗杆，门柱的影子在沙地上拖长。
　　红蓝壁垒分明，以中间的前锋为核心。虽然一片静默，只听飒飒风声，依然能感到紧张气氛一触即发。
　　比赛铃声响起。
　　就见红队后卫率领队员长驱而入，冲散了蓝队阵型。
　　红队的进攻策略发生了变化。艾儿和伊洛赫变成了双前锋协同进攻，时而并排，时而交错，相互掩护干扰防守。
　　莱戈拉斯却知道因为没有光阴在，艾儿没有办法采用灵活快攻了。
　　紧张的比赛，炎热的季节令汗流加剧，衣衫贴在艾儿玲珑有致的上围，莱戈拉斯经过时，以他的高度，刚好可以从微微掀起的领口，看到汗珠顺着脖颈滴落半露的雪白胸口……
　　这视角太优越，他的理智细胞成群结队的宣告阵亡。
　　“喂！”莱戈拉斯唤。
　　艾儿转头，“怎么？”
　　“呃……”他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看到红队频频进攻，亚拉芬渐渐丧失耐心，在一次防守中挥动手臂强行击球，但抡杆的角度太刁，一下子打中了艾儿的眼窝。这个动作很隐藏，场上选手和连裁判都没有看见。
　　艾儿担心自己若下场，出场时间不够会影响积分。因此带伤坚持比赛，但是她的视线受到干扰，并不能判断景深，防守频频失误，也错失了几次得分机会。连加尔多都跑来问她怎么了。
　　果然如莱戈拉斯所说，带伤只会拖累同伴，不如让瑟兰督伊换她下场。
　　刚要打手势，伊洛赫突出重围，传了一个绝妙好球，不愿浪费这次机会，艾儿策马狂奔，抓住机会轮杆。
　　正要击球的一刹那，只有亚拉芬知道她左眼受伤，从左后方突然冲撞过去。
　　艾儿根本没有看到。换了马匹，默契与信任自然不比光阴，受惊的马儿一个急停，前腿立起一蹬。顿时将艾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她的背部狠狠着地，滚了两圈躺在沙滩上，马竟然从她身上腾跃过去。
　　全场惊呼四起。
　　莱戈拉斯在后场立刻回奔，就看见刷刷两道红影，前场双子已经赶在他前面了。
　　裁判响铃宣布暂停。
　　莱戈拉斯冲到近处，眼睁睁看着伊洛赫跃下马扶起她疾呼，“三脚猫，你怎么样？”
　　瑟丹和瑟兰督伊起身维持秩序，呼唤医疗精灵。
　　艾儿坐在地上不出声，单手捂着眼睛。
　　“散开，把马牵走。”艾明在旁指挥道。
　　哈尔达转头向场边道，“医疗队。”
　　“晨光！”伊莱丹下马，摘下她的头盔，又来回扫视她身上有无受伤。
　　伊洛赫对瑟兰督伊急道，“换人！”
　　艾儿慌忙道，“不要。”
　　莱戈拉斯只看着，心快要跳出嗓子。
　　医疗精灵赶来，就见她松开手，检查了一下，眼睛只是流泪红肿，却无大碍，帮她擦拭抹药。
　　红队队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嗯，这么一来，”艾儿微微一笑，抬起视线，“亚拉芬累计犯规两次了。”
　　伊莱丹微笑摇头，伊洛赫伸手把她拉起来。
　　累计犯规三次就要被罚出场外。艾明只能把亚拉芬暂时换下场。因为他干扰了一个必进球，裁判判罚点球。
　　艾儿冷静站在球门前罚进。这一次受伤虽然凶险，但是补罚进一分，又让对方关键防守队员下场。
　　——平分了！
　　全场沸腾，现在鹿死谁手太难料。
　　第七节结束，艾儿几乎是在队友和队医的簇拥之下回来。
　　莱戈拉斯直接分开众人而来，到红队休息场把艾儿单独找了出来。
　　走到四下无人处，他背过身片刻才道，“我该做什么让你放弃比赛？”
　　看到她刚刚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时，他从未觉得那么胆战心惊。
　　“为时已晚。”她回了一句他说过的话，“若是你会放弃吗？”
　　莱戈拉斯转过来，垂下视线，“不会。”
　　艾儿微微一笑，“我没事。”她看出他的担心，“赛场上见。”
　　再不回去，他们会以为两个前锋合伙串通呢。
　　“你要小心，艾儿。”听到她自信满满的话，莱戈拉斯抬眼一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艾儿回眸一笑，“这样最好！”
　　
　　决战的第八节到了。
　　天色渐晚，风起云涌，在沙滩上投下大团大团的阴影。湖边泛起了雾气，一片片遮盖了湖面，湖水开始翻涌，不断拍打岸边。
　　两队骑士排成面对的横排。风拂动衣衫，头盔的流苏和发丝在空中飞扬。
　　两名组织后卫艾明和伊莱丹。
　　两名攻守兼备的亚拉芬和加尔多。
　　运球兼前锋的哈尔达和伊洛赫。
　　前锋莱戈拉斯和艾儿在火花四溅的对峙。
　　而神驹们或吐鼻息，或甩动尾巴和颈部鬃毛，绑着本队颜色绑腿的健蹄在沙地上不断蹬踏着。
　　双方都派最强阵容，毫无保留登场。
　　蓝队清朗如天际，红队火热如烈焰。
　　艾儿重新骑回光阴，驰过莱戈拉斯身旁，转过马头，绑着双色丝带的闪耀长发在他面前如扇般扑散开来。
　　她眉峰轻扬，眼角微挑，丢下一句通用语——
　　“catch me，if you can!”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6.夜海夏火

　　“能逮住我，你就试试看！”
　　仗着自己骑的是光阴吗？何况，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用通用语挑衅他了。
　　莱戈拉斯反而笑了。他一定要给她个教训，来兑现他不会手下留情的承诺。
　　两队最强阵容到齐，一场比赛打的风生水起。
　　深不可测的瑟兰督伊在场外联合场上胆略过人的伊莱丹在后场与策无遗算的艾明暗斗明争。
　　人高马大的亚拉芬强取豪夺面对不折不挠的加尔多滴水不漏的防守一时也无可奈何。
　　控球也能雍容华贵的哈尔达和恰好相反的洒脱率性的伊洛赫在前场的风口浪尖寸土必争。
　　不过最华丽的锋芒所向还是两个前锋的巅峰对决。
　　几个来回，双方都没有得分。
　　莱戈拉斯却看准一个机会与艾儿并骑，双骑急速奔跑，竟然只听到三个清晰的蹄音“哒、哒、哒”，“哒、哒、哒”。莱戈拉斯突然从自己坐骑跃下，轻点地，一跃跨坐艾儿的背后，光阴竟然丝毫不抗拒，他的坐骑也一溜跟在旁边。莱戈拉斯双臂从背后环过艾儿，轻拉马鬃，光阴竟然放缓脚步，仿佛他在带她悠哉共骑。
　　莱戈拉斯在艾儿耳畔轻笑，“逮到你了。”
　　莱戈拉斯身形轻盈，技艺高超，但这样的举动还是有些轻佻逗弄的意味。艾儿又羞又恼，没想到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
　　场上场下的男精们都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
　　“你快下去！”艾儿羞怒道。
　　“恼羞成怒了，嗯？”莱戈拉斯取笑。
　　知道他是报她刚刚挑衅之仇。艾儿左腿跨过马头，跃下转身点地，采用莱戈拉斯刚刚同样方法骑上了他的坐骑，这才摆脱了窘境。
　　选手和观众们都目瞪口呆看两个前锋交换坐骑。这，这可以吗？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刚刚摆脱莱戈拉斯的艾儿调转马头，挥杆击球入门。
　　犯规铃声响起。
　　规则里只说明了要骑马用球杆击球入门才能得分，并没有说明要骑在哪匹马上。
　　杰拉德冷汗直冒，这一场比赛从选队员开始，就频频挑战规则。到了场外裁判席一番争论之后重回赛场，大声宣布，“得分无效！蓝队进攻权！”
　　蓝队欢呼。
　　杰拉德还过来警告，“你们两个前锋自制一点！”
　　换回坐骑，莱戈拉斯见艾儿气的脸色发白，知道她要采取行动了。
　　红队前锋策动坐骑前蹄往左边闪去，等防守队员压上后，迅速转弯向右边而摆脱。
　　马也能玩假动作？观众大开眼界。
　　蓝队进攻时前锋策马前腿原地踏步，后腿以前腿为轴心转动，逼迫防守队员撤退。
　　无论艾儿用什么方式得分，莱戈拉斯则以更轻灵的动作来回以颜色。但若莱戈拉斯挥杆，艾儿必定会截走他的击球权，反攻回去。
　　这场马球赛已经变成了两个前锋的表演秀了。场下已经轰然一片了，他们的马术和射门表演都是闻所未闻的。
　　比分交替上升。红队拿到进攻权。
　　就见艾儿在一群蓝队员夹击，队友赶来支援，她突破重围，临门前，从马背翻身下来，众人惊呼，以为她再度摔下马背，却见她一手勾住马脖，在身体完全失去平衡的情况下，竟然还用球杆轻轻一推，将球送人球门。她一点地，又重回马背。
　　莱戈拉斯却注意到她翻身回去时，眉头微微锁紧。
　　——比分反超了！
　　一片欢呼，红队队员一起朝她围拢过去。艾儿骑着马如一团虹影般沿着赛场跑了大半圈，她用力挥了一下球杆，甩动长辫，转过脸来，霎时间，天地间的光芒都仿佛集中在她身上，映出一片无以伦比的艳色盛景。
　　红队自第七场开赛以来，头一次比分领先蓝队。
　　但距离比赛结束时间所剩无几了。
　　全场沸腾了。观众都站起来为了两支队伍加油。究竟谁能问鼎季末赛冠军，是实力艰深的蓝队？还是不可预测的红队？
　　然而，适逢其时，狂风大作，阴云压顶。
　　沙滩上的马匹都开始骚动不安。
　　轰隆，轰隆，一声接一声沉闷的轰鸣从地底传来。
　　紧接着，湖中心翻涌起来，就仿佛湖底有什么爆炸开来，顷刻间冲击一直传到岸边，沙滩上剧烈震动了一下，如抖动的地毯一般蔓延开去。不少骑手摔下马来。
　　众人瞠目相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在伊希尔丁岛历经过类似灾害，莱戈拉斯和艾儿齐声道，“地震！！”
　　湖水翻涌，一个个滔天巨浪卷上来。
　　离湖水最近的亚拉芬突然喝了一声，他整个人已被巨浪卷入，转眼就吞没不见了。
　　间不容发，光阴如闪电般窜了过去，艾儿从马背上直接如箭一般弹射而出，一下子跃入水中。
　　众人为这变故惊呆。
　　须臾，艾儿从巨浪中挣扎着冒出头，手臂勾着亚拉芬。一波波巨浪翻涌，球门沙滩都被吞没，不少马匹也被卷入。饶是艾儿泳技高超，还是不断被推远。
　　离她最近的伊洛赫反应神速的伸手够她，但是莱戈拉斯比他更快，抢先跃了下去抓住了她，同时高叫了一声，“伊洛赫！”就算他拉住艾儿，自己也会被卷入巨浪。
　　伊洛赫不必他开口也懂得，立刻窜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而跟他心意相通的哥哥伊莱丹则一把抓住伊洛赫的手臂。
　　一转眼就有四五个精灵被卷入，哈尔达又牢牢抓住伊莱丹。艾明一看见艾儿掉下去时，并没有赶去救人反而冷静的吩咐旁边拿长索来，他在最后用长索卷住哈尔达，在众人帮助下，好不容易将这一串精灵一起提了上来。
　　这一连串变故发生不过在短短数分钟。
　　处变不惊的瑟丹和瑟兰督伊在旁边指挥观众们撤退，离开沙滩到了高处。
　　亚拉芬回过神来，低头向艾儿道谢，“晨光殿下以德报怨，亚拉芬实在感激不尽。”
　　艾儿浑身湿透，不住喘息道，“那是自然。”
　　她不多解释，仿佛在她，救人一命是最最重要的事。莱戈拉斯听了她的回答，竟然心有所悟。
　　艾儿却眉头紧皱，腰背传来剧痛，要不是跌下马时受伤，她一个人是能把亚拉芬救回来的。
　　湖水翻涌了一阵子又平息下去，待水褪去后，球场已经被巨浪荼毒的七零八落。
　　一群精疲力尽的骑手们坐在那里坐成一排，互相聊着刚刚比赛中的趣事，明明还打的硝烟弥漫，此刻却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在危难时刻，每个人都是奋不顾身的向对方伸出援手。
　　只有艾明看着湖水沉默不语。
　　片刻之间，又换上华服的瑟兰督伊走了过来，对七倒八歪的选手们宣布，“这场球赛已无法进行，但考核目的已经达到。委员会经过讨论得出结果：两队平局。每位参赛选手可以积两分，第七场总冠军赛的参赛选手可以积五分。”
　　这样的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看够好戏的瑟丹和观众们尤为满意。虽然红队颇不以为然，他们已经领先，而蓝队更是不服气，他们一定能赢。但双方队员还是脱下上衣，互赠球衣，握手碰拳，相约晚上喝酒。
　　莱戈拉斯和哈尔达抱臂后，又和双子一一拥抱了下，轮到艾明了，两人正要伸出手，突然一个哆嗦，觉得有点恶心，一起转开脸，“下次吧！”
　　然而，莱戈拉斯四下一望，刚刚起沙滩上就不见艾儿的身影。
　　
　　艾儿精疲力尽回到帐篷里，就倒在睡毯上。
　　左眼不舒服，太阳穴胀痛，但是背部灼痛感更强，只能侧躺。无法再坚持比赛了，索性自己退出吧。听到沙滩传来欢呼，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闭上眼睛随他们去了。
　　半睡半醒之间，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她睁眼想坐起来，就见莱戈拉斯拿着一个冰袋贴在她眼窝和太阳穴之间，伸手把她按住，“别动。”
　　那阵凉意立刻平复了不适，她将冰袋贴近，喟叹，“我觉得眼球都快爆裂了。”
　　莱戈拉斯把手中的伤药放下，语气很冷硬的吩咐，“趴过去。”
　　目睹她肩背着地，她竟然不下场坚持到第八节。后来翻身回马背又皱眉，就知道她伤势不轻却兀自强忍。当看到她为了救亚拉芬在浪里挣扎，怒火更炽。
　　艾儿不动。
　　莱戈拉斯一言不发等着。
　　艾儿只得道，“医疗队已经看过了。”
　　莱戈拉斯反问，“他们的医术好过我吗？”
　　看他很坚持，艾儿只得俯下身去，趴在睡毯上。
　　莱戈拉斯伸手一按就按到了伤处，艾儿惊叫起来，只得把头埋进枕头，吸收她发出的音波。
　　他根本还没用力呢，可想而知这外衫遮盖的身躯上还有多少伤，莱戈拉斯轻哼了一声，伸手扯住她的衣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艾儿忙支起身子，“别，别撕我衣服。”
　　这位看似温文的王子一向胆大妄为，在多尔戈多，他二话没说就扯了她的衣袖。但她的帐篷并未太多私密性可言，着实不妥。
　　“春节赛后我都已经帮你上过药了。”他不以为然。
　　“那不一样。”那时候她昏迷，现在可清醒的很。
　　莱戈拉斯放开手，“那你自己脱。”
　　艾儿更加面红耳赤。少女的矜持令她再借三个胆子，加厚三层面皮，也没法在他的注视下宽衣解带。
　　“我是医者！”莱戈拉斯强调。
　　看着艾儿咬着嘴唇，紧抓着外衫的忸怩模样，再耗下去天都黑了，他妥协的转过身去。就听见背后窸窸窣窣，艾儿重新趴在睡毯上。
　　回过头来，她脱掉了上衣，外衫之下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裹胸，紧紧缠住胸部，肩颈和双臂都露在外面，背部如叶一般优美而略显单薄。一大片如雪般剔透的肌肤带着莹润的光泽映入眼帘，即使早已看过，还是有些心摇神驰。
　　收敛心神，为她在肩背淤青的部位上药，触手位置的肌肤果然如所料那般光滑细嫩，极富弹性。接着，他双手按住她脑后的脊柱，沿着椎骨一节一节按了下去。比起眼伤，他更担心她脊柱损伤。
　　艾儿只觉得一阵阵酥麻从脑后沿着背脊一路通到了脊柱末梢。他的按压稍微缓解了她的不适，又带来酸胀和麻痒。她想挣扎又不敢动，偏偏莱戈拉斯的动作非常缓慢而细致，似疗愈，又似撩拨，明明将不适缓解压下，却又把另一些异样勾起挑动，拖延着这场滋味难以言喻的折磨。
　　莱戈拉斯沿着颈椎按到胸椎，再往下，突然摸到了一节椎骨的轻微突起，与此同时，艾儿轻叫了出来，身体轻微弹动了一下，“痛！”
　　“是这里吗？”莱戈拉斯微微加重按了一下，果然换来艾儿的尖嚷，双脚还踢蹬了一下。
　　“有一节错位了。你摸。”他抓住她的手指搭了上去，艾儿反手一摸，果然胸腰之间有点突起，一碰就很痛。
　　“很严重吗？”她趴着歪过头看他，有些惶恐。
　　“现在知道怕了？”莱戈拉斯瞪了她一眼，随即，灵活的手指沿着她纤细的腰线一节一节往下。
　　他极喜欢看她后腰部位的线条，先是一个婀娜的跌宕，又曼妙的扬起，……再往下被紧身马裤包裹的部位就不敢多看了。
　　艾儿啃着枕头闷声道，“我没事……”
　　“没事？你知不知道椎骨错位还剧烈运动的后果多严重？”莱戈拉斯一手按住她，另一手继续按摩。
　　“我……”腰背又酸又麻又痛又胀，她想挣扎，他却不让她动。
　　接下来，他每按一节都会冷冷问一句，“你以后，还会找讨厌的家伙们来帮忙吗？”
　　“不……”全身的感觉都集中细腻敏感的腰部。
　　他的指尖带火，在她的背脊逐节燃起火焰，“你以后，还会当众和别的男精亲近吗？”
　　“啊……”她的椎骨正一节一节的发烫。
　　“你以后，还会随便挑衅我吗？”热烫还在继续下移。
　　艾儿已经说不出话了，把脸整个埋在枕头里慌乱的摇头，发辫散开，凌乱的扑散在毯子上。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明明很生气却没有当场发作，等她无法反抗时，一口气讨回来，连同索求她的保证。
　　莱戈拉斯手指渐渐移向了尾椎，“你以后，还会勉强自己吗？还会带伤比赛吗？”
　　每次季末赛她都要受伤，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担多少心。
　　更多酸痛感传来，“唔……”似是低吟，似是呜咽，他这样的欺负，简直比对她发火还要可怕得多，慌乱的保证，“不，不会了！”
　　“摔疼了吧？”莱戈拉斯的大掌移上了挺翘的浑圆，“你还会不会……”
　　感觉到他热烫的大掌渐渐罩上了一方完全紧绷的丰润，艾儿抽了一口气，方寸大乱，再也躺不住了，上身掀动，双腿踢蹬，连连央求道，“不会了！！莱戈拉斯，放手啦，求你，不要！！求求你，啊……”
　　看她又慌，又羞，又窘，不住保证又满口央求，莱戈拉斯知道这个教训肯定让她难以忘记，也确信没有其他错位的椎骨，这才放开手，让她侧躺下来，用布擦拭手上的药膏。
　　艾儿的脸孔埋进手臂，连耳尖都泛红了。
　　她还不懂，有些男的可以拒绝，可以无视，但多数不能被挑衅。而莱戈拉斯是既不能被无视，也不接受拒绝，更加不能被挑衅。
　　莱戈拉斯一手推她的肩部，一手扳髋部，嘱咐了一句，“放松！”不待她反应，突然向两个相反方向使力，猛然一挫。
　　那巨大的力量让艾儿惊叫了一声，剧烈的疼痛袭来，仿佛身体会向两个方向拗断。
　　“好啦。”莱戈拉斯放开手道。
　　疼痛转瞬即逝，艾儿一摸腰椎，果然不痛，也没有突出了。好神奇！这样就好了？他也总让她意外。
　　“好厉害！”艾儿脱口称赞，坐起身，披上外衫。
　　和他一对视，什么怪异的感觉都泛上来了。
　　艾儿蜷起双腿，视线一移，突然看到了旁边的冰袋。这种季节，他真是神通广大，是从哪里迅速的搞来冰块呢？
　　尽管有些委屈，她感觉好多了，垂头道，“谢谢。”
　　莱戈拉斯故意把头凑近，“我听不见。”
　　她闭眼大声道，“谢谢！”
　　她已全力以赴，输得心服口服，“我输了。所以你有理由继续生我的气。虽然，”她怯怯的望了他一眼，“我很怕你生我的气。”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会强烈影响面前的女孩。何况，狠狠欺负过她之后，心情居然好多了。莱戈拉斯微微一笑，“我没有生气了。何况我也没有赢你。委员会认定比赛平局，你们每人可以积五分。”
　　“这样啊……”她算了算，丧气的道，“我还是没赢过艾明呢。”
　　“你还有两季的机会。”莱戈拉斯笑笑，抬起她的下颌，拉近了些，仔细的看她眼睛的伤。
　　天色已晚，沙滩上已燃篝火，帐篷里没有点灯，但丝毫不会影响莱戈拉斯锐利的视线。
　　她的左眼看起来有些红肿，眼球有些充血但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从她眼球上移开视线，却发现她娇美的脸蛋近在咫尺，她的一呼一吸之间轻缓而细微，如兰花一般的微热气息刚好喷上他鼻子与口唇之间，顿时令他心猿意马。
　　他渐渐发现，对她似有若无的挑逗越发没有理智去抵抗了。
　　整个白天彼此之间火热的吸引力一直持续着，加上刚刚肌肤的接触，指尖确认过的柔嫩肌肤和迷人的线条，到此刻让他的热潮全面爆发，很想用双唇直接去接纳她那香甜的吐息……
　　恰逢此刻，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在湖岸边爆炸开来，光芒映到了帐篷之上。
　　艾儿移开脸，好奇，“那是？”
　　伊洛赫掀开敞篷走了进来，“三脚猫……”突然噤声。
　　莱戈拉斯转头怒道，“你进来前不会打个招呼吗？”幸好艾儿已经披上衣服了。
　　伊洛赫的手指来回移动，“你们，在做什么？”艾儿的衣衫不整，长发散乱，莱戈拉斯又离得那么近。
　　“疗伤！”莱戈拉斯没好气。
　　伊洛赫有些困惑，却没有追问，“瑟丹王召开焰火晚会。”边说边往外退去，“不想去也可以，你们继续……”
　　艾儿转而问私人主治医师，“我可以去吗？”
　　她的征询令莱戈拉斯一笑，点点头。
　　艾儿立刻把刚刚的尴尬抛开，开心的拉着莱戈拉斯往帐篷外面跑去。
　　这时，伊莱丹在帐篷外丢进一句，“晨光，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夏季赛结束了，瑟丹在沙滩边召开盛大的焰火晚会来招待所有战士。很多战士从来没有尝过的来自贝烈盖尔的各色海鲜经过精心烹调，放在长桌上供大家随意取用。大家称为「瑟丹的晚餐」。
　　不过瑟兰督伊一闻到海鲜味，就躲进帐篷不见人了。对于父亲的过敏症，莱戈拉斯也束手无策。
　　各族的战士们都在享受这个星空夜色下，如大海一般广袤的湖光山色。
　　身穿深蓝色战袍，莱戈拉斯在长桌旁，挑选艾儿喜欢吃的海鲜。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惊叹。他回头一望，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艾儿身穿一件蓝色印花长裙，图案如同被阳光割碎的浅滩海水，形成大块大块的斑斓。长裙下摆丝毫不节约布料，极尽飘逸，走动间如同翻涌的海浪，篝火的火焰光芒从她背后透射过裙摆，让她仿佛带着烈焰的翅膀，这样深刻的撞色一瞬就能燃起眼中最强烈的渴求。
　　“好像每一样都很好吃！”她来到莱戈拉斯身旁，目光灼灼盯着他手中的托盘。
　　她的长发上嵌了闪亮小海星的发饰，垂在单肩一侧，露出细腻的颈部，圆润的耳垂上戴着个小海马的耳环。
　　“帮你拿的。”他捻起一块生鱼片送到她嘴边。
　　艾儿张嘴吞了进去，感动的都快流泪，“好吃哦！！”
　　“有那么好吃吗？”在森林长大的他觉得那味道太腥。但是艾儿的神情就好像是无上的美味。又拿起一块送了过去。
　　艾儿嚼到一半才察觉，他的喂食竟如此自然。
　　五彩绚丽的烟火在山崖和湖岸上砰砰的爆发。是林顿精灵和甘道夫特别为大赛制作。
　　“哇！你看那个，还有这个！”艾儿披散长发，欢笑着拎起裙角在银白色的沙滩上撒腿乱跑。
　　莱戈拉斯一把从背后将她抱起来，在海滩旁连转了好几个大圈，把她甩的晕头转向，笑的喘不过气，才携手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滩看烟火。一个硕大的烟火就在他们头顶轰然爆炸。莱戈拉斯连忙从后面捂住她的双耳。虽然他很多时候都很恶劣，但更多时候，他的体贴和关照都让她心中一暖。
　　天空中绚烂的烟火一连串的闪烁。有的在天幕上打出各族的标志，也有五色的花朵和自然界的动物，还有的代表天空中的星座。连声音也各不相同，尖锐的哨声，闷闷的砰砰声。还有的发射上去，会在天空中四处乱窜。
　　“真好看。”艾儿仰望，她双瞳晶灿，侧影美丽而清楚。
　　“你更好看。”莱戈拉斯从背后轻拥着她，在她耳畔道。
　　艾儿心中更是怦然一动。
　　转了过来，看着烟花的繁华落尽之后，微光中莱戈拉斯俊美的脸庞，他的眸光闪烁着她无法想象的深意。
　　就如同她在百年之后回到中土，看到他从王座上走下来；就如同那个圆月之夜，他在王宫的古树旁拥抱她；更像他在月色柳树旁等待她，还他在堕入深海时……深深望着她的眸光。
　　“为什么？”她脱口问道。
　　他的眸光闪烁。
　　他的关心，他的体贴，他的赞许，他为她做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那么她为何还要问？
　　这个火热又会让她永生难忘的夏季即将结束在他恬然温柔的一笑里，突然令她万分不舍，很想留下什么来铭记这一切。
　　“莱戈拉斯……”
　　“……艾儿？”
　　此情此景，在这片绚烂的夜海里，在这场夏日最后的焰火中，让她莫名的渴望听他亲口确认一个答案，可是她又惧怕。千年前的他是一个永不可及的美好幻象，而那个回答却让她痛到灵魂与肉体分离。
　　“你……？”
　　她的话语尾音上扬，仿佛带着疑问。
　　“嗯。”
　　他的表情格外平静，就像他并不意外，反而一直在等她，等她问出那个问题。
　　渴望将疑问抛出，迟疑又扯断了话语，艾儿在胆怯与希冀中摇摆挣扎了很久——
　　“你是不是，是不是，对我……”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7.晶洞萤光

　　“你是不是……”
　　尖锐的哨音响起，一条光路一冲而上，在夜空划出闪亮的轨迹，骤然绽开，红色绿色紫色花朵层层嵌套，消退后，星星点点的光芒仍不住闪动，笼罩在湖岸与连绵的群山。静谧的湖面如镜子般对折这绚烂的景象，远处的孤山也如一根投放烟花的火炬。
　　光芒缀满他俊逸的脸庞，顾盼生神的双眸此刻专注而深邃，深映其中的，只有她。
　　她知道赢对于他来说多么重要，他甚至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她知道他生来不甘于屈居密林一人之下的位置。
　　她更知道他渴望亲历一场名垂青史的战争，在英雄殿堂中流芳百世。
　　……可是，关于爱呢？那个对曾经的她，一个人类女孩来说几乎是一切的东西，他需要吗？
　　问话到嘴边，还是变了，“那个时候，我在黄金森林问的那个字，……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只静静的道，“为什么问这个？”
　　她垂首道，“我以为，那个字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否则，你为什么会轻易给了我那样的答案。”
　　在那之后，她就再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这个字眼。只要不提，她就不会痛了，只要不问，她就不会受伤害。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太美好，别说爱，……别说。
　　莱戈拉斯看着她半响，“不，”他坚决否认，“艾儿，抬头看着我。”
　　艾儿虽然抬起头，可是视线还是有些闪躲。
　　“听我说，我不轻易承诺那三个字不是因为那不重要，恰恰相反，那对我来说很重要。”莱戈拉斯语声微沉，却字字清晰，“人类可以改变主意，可以今天爱上，明天不爱，又或者后天爱上别人。但精灵不会。我更不会！”
　　她无言以对。
　　“那三个字非常重要。因为那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承诺，亦是永恒的约束。如果有一天我将它说出口了，意味着我不会再对第二个精灵说，在我永生的生命里我只会爱她，一直到埃尔达毁灭！”
　　艾儿呆望着他，她并不知道莱戈拉斯是这样领悟「爱」，就像是生命的等级更优越更悠久，他对于感情认知的深度竟然远远不是人类的她能想象，也不是精灵的她能比得上。
　　“而且，”莱戈拉斯望着她的双瞳，“我也不仅仅只是表达它而已，当我说出时，我已知道并且要求我说出的对象也给予我相同的回报。这份爱对她来说，也必须意味着同样的唯一，同等的永恒。”
　　真不愧是莱戈拉斯王子，连表达爱意也是霸气的自然而然，任性的理所应当。这样的他，不会把他的爱放在那时在他眼中如同浮游一般的人类身上吧。
　　“艾儿，你明白吗？”
　　她默默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她当时的问题是多么任性幼稚又随性，根本不曾想那么多，也不曾期待太多。她现在明白，他不会轻易的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更不会不负责任的给她一个模糊的回答——他「将来」，「可能」，「会」爱她之类吧。
　　“你刚刚要问什么？”莱戈拉斯歪过头，审视艾儿的神情。之前还开开心心，为什么转瞬之间神情没落。
　　艾儿垂着脖颈，摇摇头，“那不重要。”
　　关于爱，她知道的很早，可是关于结局，她又知道的太少。得知他对于感情认知的深邃，她反而开始反思自己又对爱了解多少？她若不能给予同样唯一而永久，执着于那个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的问题当然很重要，”莱戈拉斯笑了，拉起她的手，“我可不要再过一千年，你突然又冒出来，倾泻了一大堆我听不明白的话。”
　　艾儿也笑了，微微扬起头，“不必问了，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莱戈拉斯扬眉，轻轻反问，“你确定？”
　　艾儿回望他，双唇微启，却发不出声音。
　　一连串的各色焰火在天空中持续绽放，将整个长湖岸映的如同白昼。河古镇的人们都跑出来观看这盛景，每每绽放一朵，就赞叹一片。
　　最后，空中绽放出一个绿色精灵形态的焰火，长发，尖耳，衣服文理都细腻丰富，更令人惊奇的是，它不会如同其他焰火一样消失，而是一直停留在空中，顺着风向，往西边飘去，腿部轻轻摆动，像在在空中慢慢行走，光芒渐渐淡了下去，依稀仍看到那个轮廓不变。直到那个精灵仿佛消失在西方的极远之地。
　　所有观众都如痴如醉的望着，直到很久后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莱戈拉斯惊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焰火，太神奇了，你呢？”没想到面前的少女露出狡黠的甜美笑容。
　　他惊喜反问，“你做的？在艾辛格？”
　　她娇俏的指着自己的鼻尖点头。
　　没有强烈情绪起伏的精灵并不喜欢焰火，在他们眼中它绚烂无比却转瞬即逝，繁华落幕后便是一地的凄冷，他们更倾心永恒不变、优雅而宁静的事物。
　　但人类却不同，夏火就如同他们的生命，短促而灿烂，在还活着的时候尽力去活。爱过，笑过，泪过，也痛过，毫无遗憾再归于沉寂。
　　人类的她就是抱持这样一种态度，才能义无反顾的向这位高高在上的精灵王子询问，哪怕结局如同焰火落尽的凄凉，哪怕所有美好都只有短短的一瞬。
　　现在，她依然不甘于平淡，如莱戈拉斯所说，即使永生的性命，她也只活一次，所以才要努力燃烧，可她也惧怕那灿烂后永久的寂寞。
　　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变了，她要的跟莱戈拉斯一样，不仅仅是那流星般的绚烂，更要恒星般的永久不变。
　　
　　一大早，艾儿就在瑟丹王的帐篷里钻着不出，不知道跟瑟丹在忙什么。直到莱戈拉斯派人三请四催让她吃早点，她才出来。
　　杰拉德跑去跟她嘀咕，“晨光殿下，你拜托我找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艾儿回了他一个神秘微笑。
　　莱戈拉斯总觉得她有好多事情瞒他。
　　伊莱丹和伊洛赫来跟艾儿告别。她向两位王子表达谢意，因她请他们千里迢迢穿越迷雾山脉，不过两位王子却玩的很开心。虽然她有些不舍，可是殿下们听从父王的指示要和北方游侠一起猎杀半兽人，永远不忘记母后受的屈辱。
　　伊莱丹拥抱她，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说了句什么，艾儿没听清楚。伊莱丹的眸光往后飘移了一下，对她悄声道，“靠近点。”
　　伊莱丹高大挺拔，艾儿只好踮起脚尖凑上去，他在她耳边道，“瑞文戴尔的原则是，谁欺负了我们，我们要十倍欺负回去！”
　　艾儿困惑不解。
　　几步之外，看到背对他的伊莱丹对着艾儿弯腰，而她踮起脚尖，莱戈拉斯瞬间石化！
　　伊洛赫也高高兴兴跑来拥抱她，满怀期待的问，“哥哥都亲了脸，那，我可以亲嘴吗？”
　　话音未落就被伊莱丹勾脖子拽走。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后面那个很快就要变身。真惹火他，老弟的性命堪忧啊。
　　“呃……”艾儿不住偷瞄站在不远处监视的莱戈拉斯。
　　就见他握紧双拳，竟然二话不说掉头而去。居然没爆发，这可新鲜。
　　艾儿找了好久，才在长湖旁边的山坡上找到莱戈拉斯，他坐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一腿曲起，手搭膝盖。艾儿爬上石头，唤了他一声。像是一只不能被主人忽视的小猫。
　　莱戈拉斯在查看木精灵们进行赛场的收尾工作。今晚以后，精灵战士们都将陆续撤出长湖。
　　“你在做什么？”她问。
　　“监督。”
　　“我们是今晚回密林，还是明天？”
　　“明天。”
　　“……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
　　他头也不回，回答方式极简。不想对她发脾气，但是自己又看不下去，所以干脆走掉。
　　完蛋了，他一定很生气。顿了一会儿，艾儿还是不放弃的，“我，我没想到伊洛赫要那么做……，我只是想表达谢意。”
　　他一直不吱声，过了好半天才气呼呼的道，“那就说谢谢好了！”
　　果然在生气。艾儿嗫嚅道，“他，他们只是开玩笑的。”
　　“那两个讨厌鬼，行礼也罢了，不仅亲脸，还要亲嘴……”嘀咕一句，“我，都没有亲过……”
　　原来……
　　莫名的想笑，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
　　“你……很想亲我吗？”
　　说完自己脸上一热，也背了过去。背对背坐在大石上，幸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否则她无论如何不敢问的。
　　背后竟传来这么一问，莱戈拉斯本想很酷很拽的回一句，却变成，“……嗯，好多次。”说完忍不住捶胸。
　　她的唇角扯了扯，努力压下去，还是忍不住上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昨天看烟火吗？”
　　背后长发飘散，貌似在摇头。
　　“在树屋吗？”
　　摇头还在继续。
　　“难道是在瀑布？”
　　声音从背后传来，“在……”颇心不甘情不愿，“瑞文戴尔。”
　　“瑞……，那么早！”她惊转过身。原来她没到密林，甚至还没去航海，没到艾辛格，在瑞文戴尔他就……
　　早晨的阳光刚好穿过他半透明的耳尖，她看到他的脸孔似乎在微微发红。
　　他竟然害羞了，想笑，但没来由的脸热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天哪，她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不，我不是想让你……”
　　莱戈拉斯还是不回头，“我知道，我等！”最后那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蹦出来的。只要别老害他想起……
　　“不知道……”后面好奇的声音又传来，“吻是什么滋味？”
　　本来已平息的莱戈拉斯差点从石头上栽下去。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那不是游戏！也不是试验。不仅仅是嘴唇相接，就像那句话一样，这很重要，是留给誓约的！”
　　对礼教礼仪他看得很淡，像是疗伤时的肌肤相触，但是对有些事情，他却有种莫名的近乎偏执的坚持。
　　“……我懂。”她轻轻回了一句。
　　“而且，我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你做很多事情都不管我愿不愿意吧？”
　　“谁说的，要是勉强你，早就得手了，你又打不过我。”
　　“喂！昨天我可是差点就赢你了！”她转过来拍着石头道。精可亲不可辱。
　　他终于转过来，破颜而笑，“你想让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吗？”
　　她呆呆的没反应过来，“证明什么……”证明他打的过她，还是他可以亲……？
　　想到这里，艾儿一跃而起，倒退三步，“我去找杰拉德！”一溜烟就跑了。
　　莱戈拉斯好笑的单手托腮看她跑的像只野兔似得。可惜，他是猎犬呢。
　　
　　这是在长湖夏夜的最后一晚了。夜已深，风中多了一丝凉意，莱戈拉斯双手枕在脑后，在漆黑的帐篷里毫无睡意。
　　这一次的主办活动瑟兰督伊基本都是交给他负责，经历过之前的洗礼，他不感觉到有太大压力。两季的比赛已顺利完成。
　　不过真正让他操心的，却是艾儿。之前，他急于想得到她的倾心，却弄巧成拙。而他耐下性子，却引来她的猜测和疑惑。
　　对于她的问题，他已准备好，只怕一味的等待，令她又关上心门。他只想尽快打开她的心结，解决她的疑虑，尽早确认彼此的心意……
　　突然，黄绿色的光芒出现在帐篷外，旁忽闪着，游移着，仿佛再跟他打招呼。
　　莱戈拉斯心中一动，起身一望，外面有三五个流萤在帐篷外飞舞。
　　他掀开帐篷走了出去，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几十个荧光点在沙滩上留下的几个帐篷旁悬浮，缓慢的飞舞，待他靠近，便环绕在他四周，时暗时亮，衬着微弱的星光和水面流溢的波光，晕开小团黄绿色的光影，别有一番情致。
　　杰拉德牵着光阴等他，神秘的一笑，往湖边指了指。
　　在这个月亮偷懒而星光又顾及不到的湖畔，萤火虫像提着灯笼的小小引路者。莱戈拉斯心中一动，想起春季赛后他为艾儿安排的那个小节目，不由得唇角含笑。
　　听到他走过来，艾儿在湖边回眸一笑。
　　唇角扬起的弧度，眼睛眯起的弯度都那么完美，莱戈拉斯微笑了，“这是你安排的？”
　　艾儿轻轻道，“我想用这个，交换你听我说几句话。”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她头歪在一边，想了想，“经历了那么多试炼，只有两样东西我始终牢记——敬畏生命，敬畏自然。”
　　敬畏生命，敬畏自然……
　　大道至简，精灵们所有崇尚的东西都轻而易举融入这两句话中。
　　他明白了，“你在说那场海啸。”艾儿连亚拉芬都会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他的性命吧。
　　“从伊希尔丁岛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们会争执。” 艾儿继续道，“数千年来你一直站在密林种族之巅，骨子里的优越感抹杀不去，从来只有别人听从你的份。”莱戈拉斯刚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习惯了不去依赖任何人任何事。做我的选择，走我的路。”
　　莱戈拉斯垂首，“所以，你觉得我们的想法不可能完全一致，也不会听从对方的意思？”
　　艾儿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我，都不会改变的，不如就保留这种差异，尊重对方的想法。”
　　莱戈拉斯从来没有试过从这个角度看待问题，“好。”
　　艾儿靠近了一步，“莱戈拉斯，你带我去了一个我一直向往的世界。我也能带你去看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世界，但你必须相信我。”
　　“我无法想象呵……”他低语，心中怦然一动。
　　艾儿用通用语问，“Do you trust me？”
　　莱戈拉斯回望她荧光映照的双眸，“With my life！”
　　艾儿拿起一块黑布，“Prove it！”
　　
　　他骑在光阴背上，双眼被蒙上，手微微抓紧鬃毛。
　　旁人都知道他视线敏锐，却不知道他的其他官能也同样敏锐，即使蒙上双眼，也可以任意前行或后退，甚至不需要用手触摸。
　　但他骑在光阴的背上，只能听着周围声音分辨。不知道身处何方，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光阴跑了很久，心中渐渐有些焦灼。
　　光阴停了下来，微微抬起前蹄，示意他下来。
　　他下马来，光阴的蹄声就渐渐远去。他站的地方土质较硬，不同于密林的森林，像是岩层。周围几乎没有风声，没有气流。他只知道光阴一直往南跑，竟然不能判断自己在哪里。
　　周围万籁俱寂，只能感到头顶星移斗转，等了许久，莱戈拉斯忍不唤道，“艾儿？你在哪儿？”
　　他答应过她，不能解开蒙眼。但是视觉被抹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他该继续前行，还是原地等待？
　　“艾儿？”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焦虑。
　　一只温软的小手从旁边轻轻拉住他的手，那熟悉的柔若无骨的触感令他莫名安心了。
　　……那是艾儿的手。
　　她一言不发的牵着他往前走。他依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前途何方，可是跟着她，焦躁平复了不少。
　　过了一阵子，他好奇心又起，“我们在哪儿？”
　　没有回答。
　　“我们要去哪儿？”
　　还是没有回答。
　　又走了一会儿，他又问，“我们要走多久？”
　　艾儿轻轻笑了起来，“莱戈拉斯，你能力超群，所以总想要掌握一切。一旦你看不到，不知道前途何处，需要把整个生命都交给别人引领，你就会很烦乱很不安，是不是？”
　　她说的一点没错。
　　“所以，当你说你用你的生命相信我，其实并不是这样。”
　　“不……”莱戈拉斯连忙否认。
　　艾儿又轻轻笑了，“没关系。信任需要时间。”
　　还未来得及回答，他骤然感到脚下的岩石似乎有点潮湿，而且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他感觉到她走到他面前，“准备好看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世界了吗？”
　　他点头。
　　艾儿揭开了蒙眼的布。
　　眼前依然伸手不见五指，“这里……？”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眸光锐利的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钟乳石山洞，这个岩洞顶上倒挂着精美的钟乳和石笋，脚下不远处果然有地下河流过，他刚刚听到的水声就是源自这里。
　　艾儿继续牵着他往洞里走去，在他旁边道，“嘘，耐心点。”
　　越往洞深处去越漆黑，过了片刻，莱戈拉斯蓦然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边突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亮光，脚下也像是踩在星辰之上，仰头看去，头上仿佛密布的星河一般。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身处洞中，怎么看到如此绚烂的星河。
　　再仔细一看，原来吸附在岩壁上有数不清的萤火虫发出蓝绿色的冷光，经过晶莹的石壁和钟乳的折射，以及地下河水的映照，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悬浮在星际之中。
　　莱戈拉斯在又惊又喜，“好美！”
　　四周太黑，艾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禁微笑了，“这些都是萤火虫幼虫，成虫没有翅膀没有嘴，无法飞也无法进食，交合产卵即死，遇到光线和声音就无法生存。”她轻轻道，“就像烟火一样，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绚烂的绽放，然后死去。”
　　莱戈拉斯边走边极力用眼睛和头脑存下这美丽的景象，感慨，“我的确，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艾儿悄声道，“在伊希尔丁岛我说到摩瑞亚星空一般的秘银深矿，你好像有些遗憾。所以我就很想带你一起去看。这是我能找到最接近秘银星河的地方了。”
　　数百万个萤火虫在他旁边，仿佛他正沉浸在一个奇幻的梦境里，看他们在黑暗中闪动着生命之光，就仿佛四处洒落的眼泪。
　　他好像从那数百万个萤火虫得到了数百万个温暖的拥抱一般。它们在教他跳着生疏的舞步，令他深深相信，他的世界会从此刻不一样。
　　他感谢她陪伴在他身旁，她了解他想要和她共同经历美好的想法，这更让他觉得感动。
　　“谢谢你的安排。”莱戈拉斯拉着艾儿的手道。
　　“不，我要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所以，这才是你表达谢意的方式？”莱戈拉斯温柔问。
　　“不，你可要记清楚，”不知怎么，黑暗中她突然觉得生出无比勇气，模仿他织锦瀑布里的语气，大起胆子靠近，“如果我表达谢意，那应该是……”
　　虽然洞内漆黑，但以他的目力，自然是把她害羞的表情，调皮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脸颊上喷上了她温暖的气息，耳朵也痒痒的。
　　她微微踮起脚尖，在他玉白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么黑暗的地方，她根本不敢做这么大胆的事。红着脸轻轻一笑，诡计得逞，丢下他，赶紧往洞口逃窜。
　　那淡香四溢又温软柔滑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莱戈拉斯呆了片刻，手轻轻的抚上了脸颊，突然热血上冲。
　　此刻的他，终于无比确定了一件事。
　　艾儿刚跑到洞口，莱戈拉斯一下子冲过来，从背后猛然抱住她，修长而结实的身体紧贴着她，热力和冲击力让她惊叫一声。他怎么追的这么快。她可是探了好几次才摸清地形的。
　　他的下巴贴着她的脸颊，喃喃自语，“我究竟在等什么？”
　　她想要推拒，可是他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你……”
　　他热烫的唇落在她的耳畔，轻轻啃咬那白的仿佛透明般柔嫩的耳尖，叹息般的道——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8.秋叶飘落

　　幽粉蜜林秋季篇
　　如果可以——
　　愿陪你万年不老，万年只眷顾你净澈如一的笑颜
　　如果可以——
　　愿与你永世不离，永世只留恋你柔暖如昨的光芒
　　
　　当第一片秋叶飘落……
　　记得提醒我，把最好的故事，留在这个秋天。
　　
　　马车的影子划过夏日的水面，驶回远方。路上满是面目模糊、身形疲惫的过客。窗外风景不断变换，在马蹄清脆而缓慢的声响中，历经生命中必要的旅程和修炼。
　　她花了整个夏天为九月做准备。如今她的夏日都用来回忆那些已经退却的热度。 一半是因为倦怠，一半是因为奔忙。没有雨，八月就要结束，九月还未开始。而她，……依然如故。
　　马车缓缓驶回密林，一路从夏日湖岸到繁茂凋零。当第一片秋叶变黄时，窗外的风也添了一丝萧索。终有一天，幽暗密林以其焰火般的狂放方式结束了这种时冷时热的现象。一次转身，一个恍惚，一场睡梦，大自然完成了季节的更替。
　　每当独处时，思绪不由自主回到在水晶洞里看萤火虫星河的那一夜……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可……”
　　莱戈拉斯轻轻啃咬她的耳尖，混合着急促的呼吸，立刻让她噤声。心砰砰跳着，几乎快要跃出胸腔，而他热烫的身体贴着她，她能感到他剧烈的心跳也快的惊人。得知他和她一样慌乱，她却不怕了。
　　“不，”他的手指轻触她的唇角，“这一处，我要留着。留给誓约，留给你欠我的，那些早该告诉我的话。”
　　“是……什么？”她拽回理智问。
　　他的声音极其暗哑，“那些你在写信给我时，那些你航海时想对我说的，还有，在进入密林那个夜晚我要你说给我听的……”
　　……
　　只要回想起来，脸上便一阵阵的潮红。
　　密林深处数千株枫树，银杏和冷杉已准备绽放存储了一年的绚丽色彩。春天的生机，夏日的苍翠，都比不上此刻的幽雅。
　　她问他，还记得千年前他第一次带她踏入密林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那时的她，愿用短短数十年的寿命交换此时此地的一刻。
　　他笑了，点点头。告诉她，到那一天，他一定不会再忍耐。
　　她却不禁好奇，那究竟是哪一天？
　　温润如玉的面孔望向她，他薄唇轻启——
　　「When Autumn Leaf Falls……」
　　当第一片秋叶飘落的时候呵……，她的眸光在窗外留恋，无比珍惜眼前的一切。当然，如果车厢里，对面坐着的不是瑟兰督伊的话。
　　长湖回密林的路上，晒了一个夏天的瑟兰督伊不愿染上风霜，宁可坐慢吞吞的马车，传闻这辆马车还是远东某个国家敬献的。除了护卫，其他木精灵早就快马加鞭而去。瑟兰督伊邀她一起乘坐，美其名曰请她休息，于是她站在枫树林的马车旁，好生羡慕的看着莱戈拉斯和塔瑞尔说说笑笑的并辔而去。
　　瑟兰督伊难得没有毒舌，低垂长睫看着公文，而她意识到他只怕是想利用这段时间处理堆积的公事。领土广阔、精口众多，难得他挥袖间摆的太平，平滑柔顺的发丝都妥妥帖帖的垂在两肩，不曾翘出一根来，她知道莱戈拉斯处理事情那举重若轻的态度是遗传自谁了。
　　而她随意翻着跟瑟丹一起研究的飞艇设计图。即便是一路静默，也不算如坐针毡。
　　瑟兰督伊头也没抬突然开口 ，“秋季赛单项是器械的近身格斗。你要是敢输的很难看，看我不剁了你的……”“短手！”艾儿接了下去，“您不用总提！”看上去深不可测的瑟兰督伊心思也蛮好猜的。
　　瑟兰督伊轻哼一声，文书翻过一页，“看什么看的眼都不眨？”明明没有看她，却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有些精，他可以无视你，但你不能忽略他。就比如，瑟兰督伊，还比如，莱戈拉斯。
　　艾儿微微一笑，“我记得莱戈拉斯王子说过，若瑞文戴尔的温暖是属于春天的，黄金森林的绚烂是属于夏天的，那么幽暗密林的明净华美和萧瑟凄意则是属于秋天的。”
　　瑟兰督伊丢开公文，抬眸。有旁人在时，她和儿子称呼彼此，你一个“莱戈拉斯王子”，我一个“晨光殿下”，明明疏离有礼的口吻，偏偏带着别人无法介入的亲昵，眼角唇边都是恬然。搞什么呀，这两个小家伙当旁人都眼瞎了吗？
　　“这里的秋天真是太美了。我头一次觉得罗斯洛立安以外的森林竟可以这么美。”她感叹。
　　瑟兰督伊的鼻子钻出一股气，“再好你也休想赖在这里不走！”
　　艾儿回眸望他，又移向窗外，“伟大的森林国王呵，您可知道，我曾经航行在世界的尽头，我到达过大海彼岸的仙境，我见识过生命的起源，我坠落过地底的深渊，我阅读过古往今来的历史，我目睹过沉没在大洋深处的文明，我会制造把生灵送上天空的飞艇……，所以，”淡然一笑中却掩不住的傲骨与聪慧，“您不必担心，我不会如芸芸众生，永远只呆在一个地方，日复一日做着一成不变的事！”
　　她感觉到瑟兰督伊的眸光越发深沉，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冷凝，过了半响，寒意才渐渐退散，他只轻轻说了句，“你可不要后悔……”
　　每一个字都像是深埋佛罗契尔的万年冰层之下。她却听不明白。
　　马车停到了宫殿门口的石桥对面，木精灵们摆好了垫脚的小凳，莱戈拉斯站在旁边候着，瑟兰督伊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缓缓而下。国王摆驾回宫自然是排场十足。
　　莱戈拉斯陪着瑟兰督伊回宫。一路上都没来得及说话，艾儿在后面默默的跟随，突然桥当中的他回头向她眨了下眼，那调皮的眼色令她不由一笑——他在安抚她呢。
　　走在石桥上，微微扬起头，回想千年前的光景。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悄然挣脱树枝的桎梏，轻盈的翻飞，自她面前舒缓的飘落。伸手接住叶片，上面的丝丝叶脉依然清晰可寻，就像生命依然在延续。
　　——喂，近在咫尺的你，可否知道，第一片秋叶已经飘落？
　　
　　秋季的单项比赛以器械类格斗为主。赛场就搭在密林的红枫林内。
　　器械类格斗并不区分器械种类，每个选手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近身格斗兵器。于是，经常可以看到长鞭对阵匕首，双铁尺对阵长剑。委员会旨在强调兵械只是一个工具，尺有所短，而寸有所长。初赛是积分制，进入复赛才是淘汰制。
　　这是艾儿最不擅长的项目，而莱戈拉斯也害她没有赢了外围赛而直接晋级复赛，他却一脸与我无关。她只好老老实实的一个个对手打过去。
　　瑟兰督伊倒是觉得如此甚好。兵器格斗练到极致的确是无关兵器了，但是大部分年轻战士还达不到那个水准。
　　瑟兰督伊充分发挥他的策略优势，将每个兵器的优势和劣势以及每位对阵的选手都剖析的清清楚楚，联合艾儿超群的学习能力，再加上莱戈拉斯卓越的演示能力，便无往不利。
　　红色的橡树叶被风吹得皱巴巴，而金色的银杏叶也被太阳烤得干干的，一层层的铺在了地面上。上层树叶的掩盖下，底下的树叶数年后才会在黑暗潮湿的世界里慢慢腐化，在夏季的雨水里碾成碎屑，顺着密林河流入安度因大河。大地猛然吸了一口气，将夏季的热力尽数纳入腹中，再缓缓的将秋季的凉意散布到森林深处的每一株树中，让叶片呈现出难以想象的美色。
　　而此刻在密林里最美的，却是位来自远方的客人。
　　当袅袅婷婷的暮星公主被莱戈拉斯王子从马背上抱下，替她揭开兜帽时，引来众战士们的围观，一个个都惊讶的张大嘴。
　　这位美名流传千年，隐身在远古精灵国度正中心的神秘公主竟然应邀观看比赛——这次主办方，森林国王果然神通广大。
　　听闻这个消息，艾儿就差没一路撒欢跑去，看到亚玟的那一刻，却猛然刹住脚步。
　　百年不见，她美丽尤甚。衣袍不染纤尘。黑发如墨披散，皮肤闪烁着象牙般的色泽，承袭自父亲的灰瞳是最明亮的星星也比不过，眸光中流转着无法想象的智慧和深意令她添了一份可近不可亲，却更引人遐思。
　　新生纪元的精灵们终于得以想象远古传说中露西安的美貌。无比震慑中，不由感慨晨光的柔暖毕竟比不上暮星的明亮。
　　她柔若蒲柳般站在俊秀挺拔的莱戈拉斯身边，他们亲密的行着礼，叙着旧。
　　艾儿心中像是杵了一根枯树，毫无美感的枝头只挑着一片枯叶，在风中乱晃却硬撑着不肯掉落。
　　不待她多想，亚玟却已看到她了，展颜一笑间，可令满林枫叶羞落，艳若丹霞般的双唇微启，还未开口，一道光影硬挤入三人中间，却是艾明。
　　艾明弯下高挑颀长的身躯，执起亚玟的手，用昆雅语道，“请容我一定要当面表达对您的欢迎之情——亚玟·安多米尔公主。您的美名早已远播西方，连在维林诺侍奉维拉与英格威王的吾等都有所耳闻。唯一能与伊露维塔子女中最美的那位相提并论的您，在我看来远不止此，你的渊博学识和优雅仪态让某个出身不详的野丫头在您身边如云比泥。”说完，就想在她的手上印下礼仪的一吻。
　　艾儿翻翻眼睛，他怎么就不用他那毫无语法错误却总是引人遐思的辛达林语说这么一大篇呢？就好像知道亚玟一定听得懂昆雅语。连赞誉对方的时候都不忘强调自己的高贵身份，最后还顺带回马射了她一箭。论身份论地位论出身论名望，无论哪一条她都完全没有办法跟亚玟相提并论，“云比泥”这一箭正中红心，狠绝至极。她就想直接倒地气绝。
　　好不容易见到想念不已的艾儿，还没好好叙叙，却半路杀出个绿眼睛家伙，亚玟暗自打量艾明，态度高傲又没眼色，但还是礼貌的让对方执起雪白如玉般的手，静静听着，但听到最后一句，她神色冷了几分，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红唇开启，优雅的问了句——
　　“你谁啊？”
　　
　　爱隆王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精贵女儿，凯兰崔尔捧在手心怕飞了的宝贝孙女，精灵同胞们的暮星公主——拥有如此众多头衔的亚玟大驾光临幽暗密林，当真蓬荜生辉呀。
　　瑟兰督伊望着亚玟在王座之下高贵又优雅的行礼，跟某个倔强骄傲的流浪猫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么美的暮星怎么不嫁到密林来，顺便还可以气死瑞文戴尔那个老贼秃，咳咳。
　　亚玟自然是要留宿宫中，而且是除王之外最好的房间。那个「最好」不做他想，当然是莱戈拉斯王子住的地方。于是，瑟兰督伊大袖一挥，把暮星公主的住所安排到了艾儿的房间，而艾儿被赶去跟木精灵同住。
　　艾儿顿时如五雷轰顶。
　　之前她并未多想住在莱戈拉斯上面会有多么的安心，舒适又惬意。
　　但从此反而是亚玟可以每天从窗户中探出头就能跟莱戈拉斯道早安，晚上还可以一同去大池子里泡脚，当她累的爬不上台阶时，莱戈拉斯还会抱她上去……；
　　而莱戈拉斯每天晨跑时采摘新鲜的花叶装饰她的房间，当她不开心时会在房间里藏着好吃的小点心，她睡不着时，他会陪着她给她讲故事……；
　　想到这一切，她就欲哭无泪。
　　瑟兰督伊这招实在够狠。他早就知道艾儿住在哪里，却一直隐忍不发，过了两季才突然给了她一击，比一开始就赶她走还要狠的多。
　　父命难违，再加上一个公主，一个殿下，表面上不能厚此薄彼，莱戈拉斯也好生为难。
　　正在艾儿落落寡欢，耷拉着耳朵，准备卷铺盖走人时，亚玟看看莱戈拉斯，又看看艾儿，温柔得体的对瑟兰督伊表明，自己初来乍到，很少夜宿外面，就怕有些不适，有个熟人陪伴比较好。不如她和晨光同住可好？
　　一句话莱戈拉斯顿时面露喜色。
　　艾儿的耳朵蹭的一下竖了起来。
　　就听森林大王慢条斯理的首肯，也好。
　　顿时，三颗年轻的心都安了。
　　
　　莱戈拉斯注意到窗外秋叶飘落时，就想跑去告诉艾儿。
　　可是她正惨烈的在严师指导下参加秋季赛，不想让她分心。直到亚玟前来，他更是分神无暇。
　　瑟兰督伊的住宿安排简直如一道巨雷劈下，他本来就对父王邀请暮星的动机有所猜忌，此刻更是怀疑——宫殿号称第三纪元的「千石窟」，房间那么多干嘛非挑艾儿的呀。
　　多亏亚玟的机变才逃过一劫，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双子好不容易才走，对于暮星的到来他喜忧参半，见到美丽的公主当然开心，但鉴于她哥哥们的不良前科，他总疑心亚玟是她爹派来的礼仪官和亲热妨害者。
　　虽然她不像双子那么会挑时机，但艾儿不打比赛时，总跟她黏在一起——他真搞不明白，女孩子们哪有那么多话好说？
　　每天早上他都能听到两个美丽的年轻姑娘在上面叽叽喳喳，梳妆打扮，晚上还睡衣枕头派对，又夜话绵绵，真是心痒的不行——哪里还睡得着？
　　他不知道自己还拉了满满的仇恨——宫外传言他左拥右抱得意至极呢。
　　每次去看艾儿比赛，亚玟都第一个到，胆战心惊，揪着手帕，捂着嘴，每次都要莱戈拉斯在旁安慰。
　　艾儿更觉得烦躁。看看，这才是公主的样子。再瞧瞧她，打扮的伶伶俐俐，抄起两把刀就跟人家打架。心中那片枯叶还没掉落，令她恨不得一把扯下来。
　　莱戈拉斯与塔瑞尔自幼结伴的熟稔，与亚玟身份地位的般配，艾明的嘲弄以及瑟兰督伊的安排已在艾儿心中连连画下抹不去的印记。
　　她脾气越来越大，比赛时遇到强的死不认输，遇到弱的下手也重，对手都要哭爹叫娘。
　　一路摸爬滚打进入了复赛，艾儿的好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复赛里遇到了一个极麻烦的对手——是艾明。
　　懒得流汗的艾明自然是很快打过了外围赛直接进入复赛。过早相遇，瑟兰督伊也觉得无奈，不过并没有制定什么特别战术，艾明这种级数的对手，并无太多经验的她只有依靠应变，然后早死早托生！
　　终于到了对战的那天早晨。
　　红紫的霞光映照着一排排粗壮高直、枝杈斜伸向天的银杏树，一片片金色小扇在风中摇颤。漫天飘落的银杏叶是嫩黄的，鲜黄的，橙黄的，各式各样的金黄色，仿佛雅凡娜拿了一支色彩浓郁的笔，饱蘸金色，在天地之间任意粉饰，浓的，淡的，深的，浅的，一支神来之笔，便描绘出大自然最绚丽的图画。
　　树下像铺了一层厚厚的金毯，高台上的刀光剑影让秋意的萧索和肃杀更浓了几分。
　　艾儿走上了台子，手握惯用的双手长匕首。对面台下走上来的艾明，则左手握着一柄奥力打造的长剑。待他站定，手极缓极缓的将长剑一点点从鞘中抽出。
　　别人还看不出门道，但莱戈拉斯脸色一变，这么慢的拔剑速度，竟然连剑身和剑鞘摩擦的声音也没有，说明他的手极稳，果然是个麻烦的对手。
　　而亚玟眉毛微蹙的模样，则看呆一群男精。
　　长剑如一泓秋水，淡然无痕。艾明极少使用兵器，很少有人亲见来自海外仙境维拉打造的武器，此刻都屏息以待这场从春节赛后就拖延至今的大战。
　　裁判请双方行礼。
　　左手垂下，右手背后，艾明做出一个礼仪。
　　艾儿双剑交叉于胸前，回礼。
　　裁判向艾儿确认她是否以准备好。
　　她微微点头。
　　裁判又转向艾明。
　　就见他抬手，灵活的手腕轻轻一转，旁人竟然看不出长剑怎么舞出了一个炫目的剑花，艾儿只觉得锐利的光芒扑面而来，发丝也微微一扬。
　　高台上，五步之外一片落叶竟然裂成数片而落。
　　四下一片抽起声。旁观者也顾不上看亚玟了。
　　艾儿惊讶的看向艾明，他的剑术之高她简直无法想象，掌中微微冒汗。
　　莱戈拉斯双拳紧握，这一战她凶多吉少，只盼她不要受重伤才好。
　　艾明眼望艾儿，长剑垂落，转向裁判。
　　——“我弃权。”
　　台下哄然。
　　艾儿脑中一片空白。
　　浑身绷紧准备大战一场，突然之间却如中败絮，毫无找力。眼睁睁看着艾明优雅的走下高台，还不忘朝瑟兰督伊致意，又对亚玟一笑。
　　上一次她对莱戈拉斯弃权，是知道绝无可能赢，却极不甘心，可是这一仗，艾明没有任何理由放弃，那句话也该她说才对吧。
　　这时，艾明望向她的眸光，却多了一抹只有她懂的深意。
　　——欠你的，我还了！
　　
　　“艾明！你站住！”
　　回过神来，艾儿气势汹汹的一路杀了过去。
　　艾明脚下不停，仗着身高腿长，一下子就走到银杏林深处。
　　她加快脚步冲到他面前质问，“刚刚那是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做？”
　　艾明扬起眉，上下打量她的举止摇摇头，仿佛在说，身为一位凡雅族的殿下，她也不太注重礼仪。
　　“你根本不欠我什么，我不要你用这种方式补偿我！”艾儿气的双拳紧握。
　　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同她多说几句，这下可得逞了，这场认输还算值得。屈屈一个单项比赛，他还不放在眼里。
　　艾明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不回答，艾儿继续追问，“我要堂堂正正的赢你，不需要外援，不需要你的同情！我能赢你！”
　　艾明徐徐绽开微笑，就如同那场猎与被猎的游戏，她对他放话时一般。
　　“你说话啊！”虽俊美却犀冷，他的笑总让她毛骨悚然。
　　沉默许久，他的笑如鸿羽飘落，唤道，“艾儿……”
　　“不许你这么叫我！”她越发暴跳了，只有最亲近的精灵才能这么叫她，他怎么可以？
　　“艾儿。”艾明不管不顾，望着她气的鼓鼓、毫无凡雅殿下优雅的仪态，沉稳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
　　“我们成婚吧！”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9.暮星之羡

　　金黄色的银杏叶片上依然镶嵌着一道充满绿意的边，大片大片树冠像金色的云在风中轻轻晃动。
　　——“艾儿，我们成婚吧！”
　　艾儿神色不变，努力在脑中搜索跟这句话发音或语法类似的所有辛达林语，已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她想那个意思。
　　“我们成婚吧。”他再用辛达林语说了一遍。
　　她想起他折断指骨的冷酷，他说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轻蔑，面对她不住摇头的讥讽……，在他的眸中搜寻戏谑的成分，在他的唇边寻找挖苦的痕迹。
　　“不，不是玩笑，也不是讽刺。”艾明又用昆雅语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如果你还是不懂，我可以用通用语再说一遍。直到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为止。”
　　“别说了！”她喝止。
　　“很好，你懂了。那你应该知道，跟我成婚，对你只有好处。”
　　“好，好处？”
　　她还不理解婚姻的神圣，但她知道喜欢的滋味，懂得爱的重要，那都与这个词无关。
　　“是的。你的魂魄极不稳定，在双树中孕育万年才成熟，随着中土精灵力量的消退，你的肉体会加速被灵魂消耗。跟我结合，会帮助你稳定精魄。还有那些你无法使用的咒术，做不到的事，对我都轻而易举。至于你在海外跌宕百年寻觅的来历与身世，我也可以告诉你线索。”向来沉稳的声音讲到最后居然带着一丝蛊惑。
　　一时之间，艾儿竟不能开口。
　　“那些非我族类的争执，那些短视的辛达们所不能理解的想法，在我这里也完全不成立。你是诺多女王收养的殿下，而我是凡雅的未来之王，不会有亲族反对的麻烦。我们同族，也不会有手足相残的利益冲突。”
　　他靠近了一步，缓缓的道，“我说的，对吗？”
　　完美无缺的逻辑，就像他的人。但为什么总缺了什么。艾儿退后一步，垂下头，不由自主想起在对她说类似的话时，莱戈拉斯狂跳的心率，急促的吐息，发烫的身体……，都在表明他的投入，他的渴望。而眼前的精灵表情淡然无谓，话语冷酷犀利，仿佛在谈论一场与他无关紧要的策略！
　　过了半响，她才轻轻道，“艾明，你真可怕。”
　　艾明微微扬眉。
　　“你真的没药救了！”艾儿抬起头，“就连说最感性的话时，你也在脑中用最理性的方法计算过！”
　　艾明的绿瞳微微缩了一下。
　　她轻笑又摇头，“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会迅速计算出对你而言最有利最省事的方法来达成目的。成婚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我拴在你身边！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完成英格威王的要求，继续至高王的清秋大梦！你根本不考虑婚姻对于你我意味着什么，虽然我也不懂，但我知道那不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利益交换。你只考虑过我是你的同胞，我的身份配得上你，也不会威胁到你，这就足够了。”
　　她抬眸望着他，一字字反问，“我说的，都对吗？”
　　艾明的脸色更加幽深。
　　林中只剩风声呼啸。
　　在艾明弃权，艾儿怒气冲冲的离去，莱戈拉斯突然心中一跳，莫名的很不安，下意识的抬脚追去。
　　秋风就像一双手，将翻飞的银杏叶拨开，把如云的银杏叶帘卷起。
　　远远地，艾明和艾儿在一片开阔银杏林当中相对而立，在风动叶舞中听不清楚交谈。偷听别人的谈话很失礼，但莱戈拉斯的脚步却无法挪动。
　　这时，艾明开口，“那么，你的回答呢？”
　　什么回答？
　　他意识到他错过了非常重要的一段谈话。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惧怕她的回答。无论那是什么问题。
　　他们面对面站着，散发着相同的光芒，就仿佛……
　　——他们才是注定属于彼此。
　　不！不是！
　　莱戈拉斯心如鼓擂。
　　就算是上天颁布的旨意又如何，就算是维拉注定的缘分又怎样？
　　他也偏要任性的逆天而为。
　　莱戈拉斯大步走了过去，引起了两人的注目。他硬生生介入两人之间，形成诡异的三角。
　　他发现艾儿的眼中竟然多了一丝慌乱。
　　她的眸光从来都坦荡而澄澈，即便是双子和她的亲密行礼，他在质问她乘了葛洛芬戴尔的坐骑，还有刚铎人皇之子时，她依然是问心无愧的。但此刻，唯有此刻，她竟然慌了。
　　“艾明选手，裁判在找你。”他的眼睛只看着艾儿道。
　　艾明望着艾儿。
　　艾儿的眸光像是钉在了地上。
　　三个人都一动不动。
　　这时，亚玟走进了银杏林，眸光一扫，用昆雅语道，“艾明阁下，我初来乍到，想要四处看看，您可否做个向导？”这理由实在牵强。
　　但艾明转向她鞠躬，“暮星之请，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从艾儿身边走过，他极低的道，“你刚刚眼都没眨就揭穿我的企图，这更证明我们是同类！”说罢优雅的引亚玟而去。
　　莱戈拉斯看着艾儿，语气也格外冷硬，“他跟你说什么？”经历过那么多，彼此已经有共同的认知和默契了不是吗？
　　艾儿知道跟气头上的他说实话绝不是个好主意。但一时又想不出借口。
　　莱戈拉斯拳握了握又放开了，“又是沉默。你是打定主意要把我摒弃在心门之外吗？”
　　“不！”艾儿连忙否认，“那是……”
　　“那是什么？”他又问。
　　艾儿又无法回答。
　　“算了！”他放弃追问，他将没落写的满脸，“在我知道你进入密林的那天起，你就占据我的全副心神。我考虑的只有你。而你回报给我的呢？你从不为我着想，甚至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
　　“莱……”
　　“别叫我！也别跟我说话，除非你打算告诉我真相！”
　　无比失望的他把她丢在金叶漫天的银杏林中独自离去。
　　
　　“你竟然问他，他以后会不会爱你？”亚玟趴在床上，黑发散落在枕头上。
　　“……是啊。”回来闷闷的坐在床边，艾儿一股脑把跟莱戈拉斯的牵扯告诉亚玟。
　　“噗~”亚玟一个没忍住。
　　喂，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告诉旁人呢。竟然还笑！
　　“对不起嘛。”亚玟边笑边道，“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奇特的问法。”
　　艾儿微微嘟起嘴，“我有自知之明啊。我是什么都没有的人类孤女，他是高高在上的精灵王子呀。我只想为卑微的自己保留点希望在以后，虽然也很渺茫。”
　　默然半响，亚玟问，“他怎么回答？”
　　“他说不会。”艾儿更加郁闷的说。
　　“噗~”亚玟又一个没忍住，掩口轻笑，“这的确是他的作风啊。”
　　说实话，她都觉得个性直白的莱戈拉斯和心思单纯的艾儿在一起好相配。这么可爱的两个人。
　　“他还说他不会爱上浮游……”
　　“啊，好狠！”亚玟还在笑。
　　“最难过的是，我竟然同意。”她好想哭。
　　亚玟的笑容也淡了，轻轻道，“所以，你才义无反顾的选择做精灵了。要证明给他看。”
　　艾儿点点头。
　　亚玟轻轻一叹，“艾儿，或许身份注定是不平等的，但是在爱情面前，众生平等。自古以来，人类与精灵通婚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啊。”
　　艾儿摇摇头，“你会这样想，因为你是亚玟。不说暮星本身就是光芒耀眼的存在，你那么聪明博学，你的父亲是中土最睿智的精灵，你的外婆是来自西方仙境的光明之女，你的哥哥们是驰名天下的英勇战士，你的老师是上古诺多的金花领主。怎么看莱戈拉斯都跟你更相配！”
　　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当第一次看到莱戈拉斯在黄金森林里问候亚玟时，她只是自卑，而此刻，则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难以言喻酸酸滋味一直在心里发酵。她又不能生亚玟的气，因为她是那么喜欢她。如果她是莱戈拉斯，也会挑亚玟的。
　　“可他并没有爱上我啊。艾明那家伙看起来不也很高贵，但实际上呢？”亚玟翻翻眼睛，“所以，那些都是狗屁。”
　　亚玟居然说了一句粗话，偏偏还那么优雅。艾儿噗嗤乐了，她很喜欢亚玟为她出头的模样。“可是你拥有所有我想要的。你根本不需要去问，都有无数人捧着自己的心来求你眷顾。”
　　亚玟慢慢起身，伸手拨开她的长发，“你可知道，我好羡慕你。”
　　“你？”艾儿瞠目，指着自己的鼻尖，“你羡慕我？”
　　亚玟点头，“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只来源于书本。小时候，每次我想出远门，父王都会难过好几天，直到我自己放弃。哥哥们太调皮，我总想着要很乖巧，决不能让父母操心。我的所有选择都要看着外婆和父亲的神色。所以，那个时候，你走到谒见大厅，对着凯勒鹏大人坚定的说你的选择时，我真的好羡慕你，羡慕你可以自由选择，走自己的路。”
　　爱隆说过，这座华丽的宫殿就像囚禁莱戈拉斯双翅的金笼，艾儿从来不知道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他人来说也这么弥足珍贵。
　　“我好想像你一样用双脚丈量这个世界；用自己的五感去了解埃尔达；经历过无数风雨，摔倒再站起；自己选择爱人，问他可否爱我；在永生的性命里，哪怕只有一次，为自己做主！所以，看起来拥有一切的我有一样东西却不曾拥有，”亚玟捧起她的脸，“是勇气呀，这就是我最艳羡你的地方。”
　　艾儿一笑，不知道为何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那时候你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类少女，光要人家爱你，你又不爱人家有什么意义？”亚玟笑了笑，“除了精灵王子的俊美和箭术，你真的了解他？你知道他受过的挫折吗？你体会得到他最深的苦痛？你懂得他最需要什么？你知道他的梦想和追求吗？”
　　“我现在知道了。”艾儿低低的道。
　　“那就拿出你的勇气去告诉他吧。”亚玟手指轻轻在她鼻尖一点。
　　告诉他吧，否则连唯一拥有的能让亚玟羡慕的东西，她也丧失了。
　　
　　兵器格斗越来越激烈，艾儿也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出手和脾气。她对阵过也见识过使用长剑，短刀，弯刀，还无数快的看不见的暗器的对手。
　　瑟兰督伊命艾儿去观看每一场比赛，因为时间有限，她无法像其他精灵那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所以只能利用她超群的学习能力弥补。
　　而她在每一场战斗之后，旁人都能惊讶的发现她的能力又提高一个级数。
　　学会兵器格斗的她，现在渐渐散发着如同塔瑞尔、别的少女没有的英气，比十足十的娇媚还要吸引人，莱戈拉斯看得目不转睛。
　　当艾儿赢了亚拉芬之后，瑟兰督伊望着高台上的她对莱戈拉斯意味深长的道，“她现在每踏一步，都距离你，距离那泰尼魁提尔的最高峰又进了一步。”
　　莱戈拉斯默然不语。
　　最后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选手。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雪精灵也赫然在其中。她身体各个部位都能自由幻化成晶莹剔透的雪花或雪雾，她利用这种灵活多端的形态来攻防，因为那是她本身的特点，没有借用咒术。但走到今天也是极限了。
　　诺多精灵葛林高手持一把上古诺多族打造的宝剑，轻灵而锋锐，剑身一面雕着上古十二诺多贵族的族徽。另一面是远古昆雅文字描述奥力的种种神迹，急速舞动时，那些徽记会变成了火红色，他整个人就像他的名字，如一束「悬挂的火焰」。
　　他利用高超的剑术像张开的一道道火网，将雪精灵控制在一个狭小范围内，最终取胜。
　　瑟兰督伊轻声在她耳畔道，“他会是你最后的对手，小心点！”
　　望着葛林高高大矫健的背影，那柄上古利剑的犀锐，艾儿沉沉的点头。
　　
　　背部着地，喘息着，顺着眼前闪光的剑尖一路扫过瑟兰督伊握剑的白皙而骨节细腻平滑的长指，再往上一抬，艾儿的眼睛对上了瑟兰督伊冷酷的双眸。
　　“别以为我没看出你走神了。”
　　瑟兰督伊长剑一转砍向她的右颈侧，她往左一偏而避开，毫不怀疑闪的慢点，她的头发与脖颈都会断开一道口子。
　　“你刚刚至少有三次机会下手！为什么迟疑？”他撤剑回头。
　　不得不承认，艾儿的勤学苦练实在少有人比得上，身为她的老师很是骄傲，难怪瑟丹他们个个称赞。她现在无惧任何对手，只是心里还欠缺一点。
　　“怪我下手太狠？”深蓝的眼眸先缓缓移向了她，头才跟着回过来。
　　艾儿轻轻点了下头，汗珠顺着尖尖的下颌滴落。
　　“战场上的敌人，那些半兽人，妖兽，座狼只会比我更狠！”
　　艾儿迅速抄起落在旁边的短剑，扬手干脆利落的甩了过去。但瑟兰督伊动也没动，眼也没眨，匕首落在他脑后的树上，甚至还离着老远一段距离。
　　“杀戮与暴虐。”艾儿轻轻叹了口气，“我想我永远做不到……，我怎么可能赢得了艾明、葛林高、莱戈拉斯王子那样的对手？”
　　瑟兰督伊刷的一声还剑入鞘。木精灵们赶上前，替他把柔滑的浅金色长发撩起，给他披上长袍。就见他唇角轻轻一扬，“走，陪我喝酒去！”
　　
　　每当他需要独处，需要平静时，瑟兰督伊总喜欢逛他的酒窖，听着葡萄酒孕育的声音。
　　“葡萄酒是有生命的东西，装瓶后仍然会继续成长，成熟。”他对身后的艾儿道，“直到被饮下，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
　　艾儿微笑低吟，“昨天晚上，酒的灵魂在酒瓶里唱歌。”
　　瑟兰督伊霍然回首，眉毛一抬。
　　艾儿微笑解释，“一位人类诗人写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没想到愚蠢的人类也能写出这样美妙的诗。”大王甚是满意。
　　只要懂酒立刻就能获得他的青睐。艾儿深知，虽然看起来同样的不可测，但瑟兰督伊和艾明的确完全不同。瑟兰督伊像一杯葡萄酒，纵然孕育了很久的时光，却依然可以清澈见底。但艾明却像是一口井，完全看不出深浅。
　　“葡萄酒的摆放一定是要倾斜的，保持木塞永远是潮的。”瑟兰督伊给艾儿斟了一杯。艾儿的酒力实在普通，但大王的酒可不敢推脱。
　　“来，轻轻啜一小口含在嘴里，”瑟兰督伊轻轻晃动着酒杯，满意的看看了挂杯度，教艾儿如何品酒，“让细腻滑爽的酒汁在唇齿和舌尖颠来荡去，弥漫在口腔的香味纵然入喉后仍余味绕口。”
　　艾儿依言去做，果然回味无穷。
　　“葡萄酒是一首浪漫的诗，能在身体里轻柔的燃烧。”瑟兰督伊将酒杯置于鼻下，闻了闻酒香，深幽的话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
　　随着更多的酒液在血液里奔腾燃烧。艾儿眼前变得迷蒙，思绪也慢慢脱离身体的禁锢。
　　“在生存试炼，你面对的是大自然；在睿智试炼，你面对的是历史。”瑟兰督伊晃着酒杯，“瑟丹和爱隆的用意极好，不过这世上最不可测的并非残酷的自然和渊远的历史，而是心，精灵的心，人类的心，你自己的心，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这就是在我的试炼里，我要你面对的！”
　　“可是，我该怎么做？我永远做不到像你们那么狠绝！”艾儿的瞳光有些涣散，说话也没了平时的尊敬，反而带着一丝撒娇意味。
　　“当你来到我的王座之下，我不敢相信你有那样的智慧和力量完成那些试炼。不过当我了解你对生存的渴望和胜利的执念，却信了。”瑟兰督伊轻轻啜一小口含在唇齿之间，入喉，话语隐隐带着赞许，“世界的苍茫广大，对阵你孱弱的身躯，你的回答不是征服而是生存；埃尔达数万年的浩瀚历史，对阵你屈屈数百年的寿命，你的回答不是从头推翻而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转头看着艾儿微微晕红的双颊，“那么，在我的试炼里，面对最强大的敌人，你的回答是什么？”
　　瑟兰督伊王果然也有一幅极深刻的心思，也看懂了她。
　　灵光一现，想起来莱戈拉斯在春季赛前教她的，“不是硬碰硬而是以柔顺的姿态耗尽对手的精力，再伺机绝地反击？”
　　瑟兰督伊满意的颔首，持水晶杯轻轻与她碰了下杯，“Cheers！”
　　
　　艾儿依然没有开口对那天的事情澄清。
　　莱戈拉斯多了很多闲暇自处。用过晚餐，木精灵们告诉他，晨光在陪陛下喝酒。回他的房间，立刻发现桌子上多了样东西。
　　他拿起一看，是一个精雕细刻的金盒子。如一本书般大小，约一指长的厚度，书脊与封面都刻画了古籍的雕花，看上去精美绝伦。他却打不开。
　　手指沿着四周滑了过去，注意到侧面的书页上有着好多几乎淡不可见的痕迹，像是某种精致的锁扣。
　　翻过来，背面正中有个六角形的凹槽，这应该就是镶嵌钥匙的地方了。
　　木精灵们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这本如金匣般的书来自谁就不言而喻。
　　留了一个锁住的盒子，又不留钥匙。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天色渐晚，艾儿还没回房，他有些挂念，还是赶去酒窖。
　　一进阴凉的酒窖，就见她衣衫单薄的趴在桌上，脸红的不正常。顿时有些不高兴，父王也真是，艾儿的酒量差的就跟她的身手一样，喝醉了就扔在这里，着凉怎么办？
　　拿了斗篷密实的包裹起来，一把抱起来，也不避嫌了。
　　艾儿视线不对焦，本能的挣扎。
　　“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艾儿竟然放松紧绷的身体，双手自然搂住他的脖颈。他的皮肤如玉般温润，让她发烫的脸蛋不由自主想要贴近，消散她体内燃着那把火。
　　莱戈拉斯爱怜不已轻轻回蹭了蹭她的脸颊。惹来她舒服的轻吟。果然是醉了，她平时哪里会这么粘他。
　　艾儿在他耳畔娇声娇气的道，“勒苟……斯，对不齐，别生窝的气嘛……”
　　醉的人都认不出来，话都说不清楚，还不忘道歉，那还惹我生气！想归想，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一些。
　　“莱莱，别不理我嘛……”她蹭着他的脖颈，慢吞吞的道。
　　语速慢了一倍不止，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娇嗲，还“Leggy”呢！让他忍不住起鸡皮，可是听到后来竟然觉得好可爱。
　　这个样子送回亚玟那边实在不放心，也会招来一番盘问，只好带回自己房间。
　　谁知道艾儿极不安分，还说要去练剑。被她折腾的快要抓狂，莱戈拉斯只好一把抱起她躺在床上，按住又盖好被子。她竟然娇嚷着很热乱蹬。裙子上撩露出修长玉白的双腿，领口也自己扯开，雪白莹润的胸口弧度也在刺激莱戈拉斯的神经。
　　“要想让我不生气，你就快点给我睡！”真想直接敲晕她算了。
　　“嗯，好。晚安！”终于安生下来的她还口齿模糊的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还问为什么？
　　从星坠喷泉后，他几乎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没想过为什么，可是近来他越来越清楚那个答案是什么。
　　“等你清醒时，再告诉你为什么……”他低哑的回答。
　　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他的心也有些沉。
　　就像那个打不开的金盒子，找不到钥匙，也不知道该怎样敲开她的心门，他只好站在门外。
　　探头一看，她呼吸均匀，双颊红晕，已然熟睡。
　　这已是第二次她毫无防备的在他怀里，他的床上熟睡了。他头痛的觉得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撩开她的长发，在她柔嫩的脸颊，细腻的脖颈，娇俏的鼻尖，淘气的耳尖上一一印下亲吻。
　　“下一次，我可决不许你再这样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0.上古剑术

　　“昨晚艾儿没回屋呢。”亚玟问，“你知道她去哪儿了？”
　　“咳咳……”莱戈拉斯差点被口水呛死。
　　密林秋天的早晨最是清爽惬意。林间环绕着薄雾，五彩缤纷的林木香气四溢，鲜艳夺目的花朵点缀草滩。王子正陪着公主在林间散步，没想到公主突然如此一问。
　　“陪我父王喝酒喝醉了吧。”顾左右而言他。
　　灰眸望了他一眼，带着伊莱丹的深意和伊洛赫的俏皮，“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莱戈拉斯竟然脊背发凉的想起了爱隆恐怖的礼仪课。
　　“有些东西越沉越香，有些事情越拖越臭！”亚玟说了句通用语谚语，“what is done can not be undone。”
　　莱戈拉斯不懂。
　　亚玟叹气，“尽快把鲜肉做成烤肉，葡萄酿成葡萄酒呀。”
　　莱戈拉斯明白了。这个美貌公主完全不是表面看来那么无害啊。跟搞破坏的两个哥哥还有老学究爱隆不同，她究竟来做什么？
　　至于那个「鲜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何跑到了莱戈拉斯的床上——他已经不在那里。摸着热乎乎的脸颊脖颈却怎么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手指抚摸着从脖颈里勾出一根细链，连着一根打造精致的吊坠。大战在即，本不想分神，不过想要告诉他真实想法的心愿一天比一天强烈。
　　单项比赛的决赛即将到来。艾儿在林中边疯狂练剑边琢磨战术，拒绝提供策略的瑟兰督伊却一大早巴巴赶来看她练剑，仔细观察剑的落点，沉吟了半响，看着旁边挥洒汗水的小家伙——她的战略若真如他所想，那还真不简单呢！
　　“在远古，一些德高望重的精灵剑客组成一个古老剑会，是泰尼魁提尔委员会的雏形。他们数千年来都在用古老而深奥的剑术哲学与艺术熏陶一代又一代的精灵战士，但第三纪元盛世后，这些剑术基本都已失传。”
　　瑟兰督伊突然开口讲了这么一段，艾儿忍不住问，“我猜，您也曾是剑会的一员吧？”所以手持长剑才有那样渊渟岳峙，难以望其项背的气魄。
　　瑟兰督伊只笑不答，“比起当代的年轻剑士更崇尚的正面进攻和防卫，有效的冲刺和还击。远古的剑术更加讲究对埃尔达的感知，心神合一的修炼，使用更加高等的环形防卫以及全攻全守策略。这种剑术……”低沉悦耳的声音多了一丝蛊惑，“我连莱戈拉斯都没有教过！”
　　艾儿沉吟，“因为他个性率直？”
　　一点就透。瑟兰督伊点头，“还有，这种剑术非常耗心神和精力。远古的伊露维塔子女比其自行繁衍的后代更加强健，迅捷，复原能力也更强。现在的精灵很难有精力和体力去施展这种威力强大的上古剑术，甚至见都未曾见识过。”
　　这番话令艾儿很心动。她每一天都在距离泰尼魁提尔之巅更进一步，莱戈拉斯就在那个顶点等着她。但如果她一直跟随他的脚步，她永远没办法赢他。
　　“你的周密心思，洞察力和灵活性都适合修习这种剑术，它能将你的策略发挥到极致。但也极考验你的专注，体力和意志力。”枫林中的瑟兰督伊说着，微微偏过头，“你要学吗？”
　　“上届冠军没有学过、年轻精灵也没有见过的剑术？”艾儿扬起唇角——
　　“当然要学！”
　　
　　菩提树下，莱戈拉斯思考了很多战术，也没有一个能让艾儿完胜葛林高，不由的暗叹。
　　树下挂着一个项链，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金光，莱戈拉斯把那根项链取了下来，吊坠触手还带着一点温度。仔细一看，是个打造精巧的六角形钥匙 ，背面像是嵌在什么地方。
　　收进怀里藏好，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用钥匙嵌进那本她前几天偷偷放进来的盒子背面，只轻轻一转，就听喀喀喀连续数声轻响，书脊书页上的锁依次打开，轻而易举的把之前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打开的书，从背面翻了开来。
　　打开第一页，他就呆住了。
　　那是一张炭笔的素描。
　　画面上是一片森林绿野，连树梢的叶片都仿佛带着露水。数道晨曦拨开天空的朵朵云团，投射下来。靠着树有个英气勃勃的精灵，半侧着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闭目间似是沉思，又似沉睡，发丝轻舞，衣角微摆。
　　虽只是寥寥数笔，保持着静谧与鲜活，粗糙又细腻，平实且复杂。
　　这是他！
　　是画在一张航海用的帆布上，贴在书页上的。
　　莱戈拉斯心中剧跳，醒悟到这是她出海那段时间画的。
　　在第一页他就看了良久，翻到下一页也怔住。一个女孩站在金色天幕下孤身远望，视线尽头，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大角鹿。
　　那是在天幕下告别的情景，那时候他只顾着考虑父王还有萨鲁曼的话。
　　再翻过一页。他一眼认出是黄金森林河谷的日出，阳光下五彩斑斓如水滴一般的热气球。最大的那颗上面是两个精灵并肩。
　　还有一个便笺贴在某一页里，是他在瑞文戴尔跟她道歉时写的，连第一次亲手种的阿夕拉斯叶片都被保存的如同百年前一样翠绿。看着自己第一次写生疏的昆雅语，不由得微笑。
　　一页一页的翻过，心潮随之起伏。是月落静影沉璧的大河上撑着花苞小舟的恬静；在伊希尔丁岛的，月升大海他和她站在海浪里的浪漫；还有他坐在泪雨瀑布下的隐忍怒火。
　　在一笔笔的描绘他时，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中间还有不少空白页。翻到最前的一页，是一个手持粗糙弓箭的人类少女，在森林里追着一道光。他怎么也没想通那是什么。
　　下一页，又是他。带着绿叶头冠，坐在高高的梅隆树上，托着腮。纸脚有些晕开，像是滴了什么水痕在上面。仔细回想，他去黄金森林的次数寥寥可数。突然醒悟，这是那个黄金森林的午后，他给她回答的那一次……
　　……那晕开的水泽是泪痕。
　　他看不下去了，慢慢合上书，闭上双目。
　　只要找对钥匙，他就能轻易打开她的心门——她不仅一直想着他，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他呀。
　　
　　当莱戈拉斯找到艾儿时，她正在林子里支了一口大锅，拿着一个大勺在那里不断搅拌。大锅里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散发着古怪诱人的奇香。
　　成排的杉树林像是提着绿裙的姑娘将裙摆一抖便换成红袍，阳光一映，像是被火烧着，通红通红的映上了天空。
　　艾儿笑了，“来得正好！”
　　莱戈拉斯轻叹了一声，“艾儿，你有权利生我的气。”
　　艾儿竖起手指让他等等，另一手扇了扇，用力闻了闻。
　　她很喜欢忙些奇怪的事情，“你在研究魔药？”他问。
　　她跑来拖他的手走到大锅，把他按在地上坐下，“我在熬汤啦。你刚好来尝尝。”
　　莱戈拉斯望着那口仿佛放了巫药的大锅，嘴角有些抽搐，“这里面是……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艾儿抓起一把叶香如薄荷，带着白色小花的草在掌心搓揉了一下，撒到锅里，拿起勺子凑过去闻了一下，又撒了一把浅蓝色带着浓郁味道的草。
　　“你在扔什么？”莱戈拉斯一看她往锅里加东西，胃都开始疼了。
　　“人类的魔法。”艾儿向莱戈拉斯眨了眨眼，看他一脸呆怔，笑着解释，“是香料啦！我加了一点罗勒叶，迷迭香，刚刚还放了几片月桂，一点百里香，鼠尾草和少许藏红花。还可以放点薰衣草，如果睡得不踏实。”
　　“你睡的都流口水了。”他取笑她喝醉的样子。
　　艾儿瞪了她一眼，拿着木勺用手接了，递到他唇边，“来尝一下。”
　　她期盼的眸光令他不忍拒绝。光洁的薄唇开启，只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小口。突然之间浑身僵直，向后咕咚摔倒！吓得艾儿连忙丢下勺子，刚奔过去就看见王子殿下躺在地上正调皮的笑，气的狠狠捶了他一下。
　　莱戈拉斯笑着坐起来，这才开口，“艾儿，我看了你的书。”
　　艾儿顿时有些赧然，“是我送你的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送她项链之后，她就一直很想送他一样别致的礼物，可是珍珠宝石他又不喜欢，弓箭兵器似乎又有点不合适。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慌忙垂下视线，“喜欢吗？”
　　“很喜欢，也很感动。以后，我们把它一页一页填满好不好？”莱戈拉斯揽过她的纤腰，抱她坐在自己怀里，双臂环着她，“不过，如果你能把画画时的心情都告诉我，就太完美了。”
　　“很羞啊……”她窝进他怀里喃喃的道，抓起莱戈拉斯的手掌玩弄，他的手指根根纤长有力，掌心的茧子是常年握弓持剑留下的。
　　“那第一张画的是什么？”
　　艾儿唇角微弯，“那时我还在灰港湾呢。有一天在林顿森林里打猎看到了一道光，就追过去，找了一天没找到，晚上迷路，结果碰见了你的木精灵同伴。”
　　莱戈拉斯想起来了，为了去找寻掉杰拉德的哥哥独自穿越伊瑞隆德，还惹得塔瑞尔很不高兴。
　　“难道那是我？”他半信半疑。
　　艾儿点点头，“其实我第一个遇见的精灵就是你。只不过那时我们都不知道。”
　　回想起千年前，他也不禁感慨。那时他从来没想过，总有一天他会放了全副心神在这个娇弱的人类少女身上。而她，从始至终一直把他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吧。
　　张开手掌抵着她的小手，好笑的发现她的手掌很小也很秀气，手指微微一移，和她五指相扣。在一片热情燃烧的冷杉林中，静静着享受温存与默契。
　　“喂，再给我喝点你的人类魔法汤吧？”
　　“不怕我毒死你啊？”
　　“你舍得？”
　　“哼……才不给你喝呢。”&gt\\\&lt
　　
　　兵器近身格斗的决赛终于拉开大幕，在晨光殿下与诺多精灵葛林高之间展开。
　　既然艾明已经弃权，胜负很难料定。照以往的战绩，葛林高的胜算更大，但是对手是总有奇招的晨光，尘埃落定之前，什么都有可能。
　　又是壁垒分明的观众们都早早到场占了个好位子。而艾明，亚拉芬，加尔多，这些剑术高手们都前排观战。主办方森林国王，王子殿下和暮星公主也台下正中摆好位置。
　　这场决斗是弓箭比赛后最受瞩目的单项比赛。
　　瑟兰督伊双手持一把形状古拙、轻灵闪耀的长剑对艾儿郑重道，“这柄剑吸收星光精髓，在日月升起之前，由多瑞亚斯的能工巧匠打造。我的父王曾经带上对抗天魔王的战场；也曾跟随我在最后同盟的战役中效力——现在我把它借给你！”
　　艾儿不敢接。瑟兰督伊微微颔首，这才恭敬的双手接过。经过悠久的岁月，即便是死物也会多一些灵气，何况这把在珠宝之战与同盟之战中效力的上古精灵宝剑？
　　艾儿的手指沿着剑身划过去，轻轻一挥，只见铮铮作响，日月隐耀，星如莹水，顿抽了一口气。
　　旁边的莱戈拉斯也暗暗纳罕，这把宝剑是父王的爱物，从来没有出借过呢。
　　瑟兰督伊轻笑落座，抑扬顿挫的道——“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艾儿·晨光！”
　　裁判举手示意，全场一片寂静，但气氛剑拔弩张。
　　两名战士相对而立行礼，举剑微微贴向额头。
　　葛林高右手一落，刷的一道剑光如流星飞坠，剑尖指地。
　　艾儿剑尖一转，剑光抖动在周身洒下一道光弧，剑尖挑起。
　　加尔多“咦”了一声，不仅是他，观众也是一片讶异，这种古老行礼方式已经少用了。
　　艾明的眸光一亮，该不会……？
　　铃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三大精灵种族里，以深渊精灵最聪明善战且善于精工制造，是以，魔苟斯视诺多族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葛林高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的个性豁达，身形高大强壮，剑术没有致命缺陷。一开始就持剑正面冲刺，面对娇弱少女也没有手下留情。
　　而艾儿一反平日轻、快、变的路线，迎了上去，对方一剑刺来，一个轻巧的空翻落在他的背后，待葛林高再转身时，她背对他，剑往后一扬，铛的一声，双剑相交。
　　戏谑的笑声传来。艾儿一开始就背对，打法非常轻视对方。
　　葛林高却不为所动，踏步往前，长剑猛挥，但艾儿也往前而去，头也不回，只听闻风辨位，持剑左后一撩，右后一甩，刷刷刷刷，轻松挡开，姿态曼妙无比。
　　连续四剑都被背后挡住，葛林高也不免吃惊，艾儿的剑术精进超乎他的想象，但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一番试探后，两人不再有所保留。
　　葛林高代表着当今主流剑术，采用直线进攻和防卫，但艾儿的长剑舞动起来如一片光幕般形成漂亮的圆形，竖圆，横圆，侧圆，都是毫无破绽、也找不到任何攻击角度的完美形状。
　　现在的握姿大多采用正手握或双手握，但她手中的长剑简直像是黏在手掌手腕上，正握，反握，左右换手，甚至双手齐握。
　　除了长剑惯用的砍、劈，她还可以将匕首精妙的挥，斩，撩，刺融入长剑的威力和攻击距离！轻薄的剑身弹动，残星几点，半明半昧，瞬间可以指到咽喉胸口心脏好几处要害。
　　传统步法是前进后退，左右闪避；而她的身法变幻莫测，任意弹跳，空翻，侧翻，配合灵活多变的剑法，剑光离合，时而满天繁星，时而流星赶月，时而星罗棋布，时而稀疏隐观，简直赏心悦目至极。
　　观众四下皆惊。
　　亚拉芬分外惊讶，“比跟我对战时还要强几个级数。”
　　加尔多也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身法和剑术！”
　　艾明本来是双臂抱在胸前，而后右手微微托着下颌沉思：果然，她采用的是上古剑术。但失传已久，他也只在阿门洲的壁画上见过，她从哪里……？想到这里，不由得望向旁边。不，莱戈拉斯王子也未必会！又看向意兴盎然的瑟兰督伊。是这位深藏不露的森林国王吗？
　　莱戈拉斯本来是稳稳坐着，此刻不由得双手抓住椅背，身体微微探前。
　　面对葛林高的再一次进攻，艾儿竟然将长剑脱手甩了出去，那柄剑像暗器一样横飞出去，舞动着炫目的剑花，绕着葛林高兜了一圈，艾儿一跃，竟然葛林高的剑尖上轻点了一下。在葛林高发出怒吼时，她已经向左侧翻落地，同时那柄剑已经回到了她手中，铛的一声，又挡住了攻击。
　　观众们骇目惊心。
　　艾儿眉毛一扬，带着莱戈拉斯熟悉的挑衅，在她对他说 “race you”，还有“catch me”的神情。
　　葛林高毕竟是高手，镇定心神，不被她灵活多变的剑术和身法干扰，将剑急速舞动，诺多的火焰徽记重现，变成一道道火光刺向艾儿，火苗舔着她的周身。
　　艾儿手中长剑明星莹莹，划出半圈防卫，退出攻击范围，但手臂，腰间，大腿，都出现触目惊心的灼烧和剑伤。
　　亚玟轻呼一声不忍看。
　　但艾儿处之泰然，转身，手掌一抚，那些伤口竟然都不见了。若不是衣服破损，旁人会以为只是错觉。
　　观众相顾骇然，轻声议论。
　　加尔多在旁问，“这是治愈法术？”
　　莱戈拉斯摇头，只是遮盖咒术把身上的伤口隐藏了。
　　裁判摇头表明没有犯规。示意大家安静。规则只说明不能施咒直接或间接攻击对手。
　　艾明也微微皱眉思索，但看到葛林高的神情，恍然她是攻心为上。
　　葛林高以为艾儿有自愈能力，更是神色张皇，出剑紊乱。
　　兵器格斗的比赛，除非直接将选手击出场，当级数接近时，很难有关键性击倒。如果规定时间内并没有分出高下，则要记点决出胜负。
　　莱戈拉斯暗暗着急，以实力来论，艾儿未必是葛林高的对手。这样的剑术看似高明但相当耗心力。再不分出胜负，拖得越久对艾儿越不利。
　　艾儿手中的剑往后一抛，一个侧手翻，蹲下，旋身，右腿一扫，葛林高空中跃起避开；她接住长剑，跪地旋身，长剑画了个圈子；站起来又接一个旋转，那一瞬，手臂在身侧甩动，长剑如同长棍一样在她掌心自如转动，身前背后，光芒如星河飞溅，完全无法判断长剑是从哪个方位刺出的。
　　葛林高连连后退，根本无法抵挡。
　　这腿扫、跪转、旋身，连转三圈，她攻击的威力和招式的绚丽一个比一个更强。
　　观众不禁纷纷鼓掌致意。
　　轻喘中，艾儿一扫计时器，大约距离比赛结束只有不到半分钟了。
　　葛林高怒喝一声，双手握剑力劈而下，艾儿举剑去迎。
　　艾明轻道，“不行！”
　　莱戈拉斯也在心里惊呼，不要！
　　力量上，艾儿不是对手。
　　果然就听铛的一声金属相碰的声音。艾儿的长剑脱手飞了出去，她反而一跃而起，一脚踹向了葛林高的胸口。
　　加尔多惊呼，“别！”
　　徒手攻击不仅不会计分，反而会被判犯规。
　　这一腿来势凶猛，葛林高本能往后一缩，回手横过剑身去挡，这才想起来徒手攻击无效，但艾儿已经一脚揣上了剑身，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但台下的艾明和莱戈拉斯都已听到。不由的对视，也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彼此已经猜到艾儿的用意。
　　台上又风云突变，艾儿不给葛林高反应，脚下一蹬，窜上前去，一下子欺身到了长剑攻击不到的距离。
　　艾明低喝，“兵器！”
　　葛林高大喜过望，机会来了，她手上没有任何道具和兵器！而胸腹到处是没有防御的破绽。
　　观众们心惊肉跳，屏息静看。
　　但他们之间的交手快如疾风骤雨。听见一声脆响，接着一道光从两人之中自下而上穿过。
　　终于，两人站定。
　　两人相距不到一米，葛林高的长剑指向了艾儿的胸腹，但让人惊讶的是他的长剑竟然从三分之二处断掉了，这一下自然毫无威胁。
　　艾儿的长睫垂落，视线往右一扬，右手握着半柄锋锐的镂着火焰徽记的剑尖——正极具威胁的指着葛林高的咽喉。
　　四下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一丝红痕从艾儿握剑的手中渗出，啪的一声，一颗血珠滴落台上。
　　比赛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
　　观众相顾骇然，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谁胜谁负？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1.千年之舞

　　强烈建议这一章后半段配乐听。
　　BGM:  《a thousand years》 by Christina Perri 
　　
　　鲜血从艾儿的手中渗出。徒手握着锋锐的诺多宝剑，血肉之躯怎能不受伤？
　　观众议论纷纷，不明就里。
　　但瑟兰督伊，莱戈拉斯，艾明这种级数的剑术高手看得分明。
　　原来，在艾儿袭近后，左手立刻斩向葛林高的手腕，趁他缩手，她抓住剑身，右掌再用力一推。
　　啪的一声！这柄诺多宝剑的剑尖竟然从剑身三分之二处一折两段。
　　葛林高见艾儿手中没有兵器，以为胜券在握，挥动长剑，刺向她没有防备的胸腹。但是眼前光芒一闪，眸光一扬，只见夺目的阳光下，那道闪光竟然是来自他那柄族人引以为傲的剑尖。他的眸光再一落，艾儿已伸手将那柄剑尖握入手中，反手一刺，指向了他的喉咙。
　　大家都在等待裁判记点数。
　　只有莱戈拉斯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艾儿赢了。”
　　他不用等裁判统计点数就能判断，不忘轻拍马屁，“还是父王的战术高明。”
　　瑟兰督伊的头往后微微一扬，眸光中有着难以察觉的兴味。他一直觉得艾儿是战术型选手而非实力型。传授艾儿那几乎失传的上古剑术是一时兴起，她竟能迅速将自己的优势和经验融于新学的招式并将威力发挥至此。
　　“你错了，这一次，我没有给她任何战术安排。”
　　莱戈拉斯难以置信的望向父王。
　　瑟兰督伊暗忖，或许他走眼了，艾儿可以战术与实力兼具。果真如此，艾儿则会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情况下成长为泰尼魁提尔杯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甚至足可以抗衡莱戈拉斯、艾明。
　　“儿子，”森林之王转过头来，唇角勾起更加耐人寻味的弧度，“你麻烦大了！”
　　
　　经过裁定，艾儿最终赢了这场谁也无法预料的比赛。
　　因为艾明提早出局，赢下这么一场关键性的比赛，艾儿的积分终于和艾明平分秋色，双双稳居榜首。
　　观战人潮渐渐散去。
　　葛林高捧着那把断剑手微微发颤，从未想过他的先祖打造的剑竟然会断。
　　诺多精灵们都上前安慰，“她持的上古宝剑。”“她胜在侥幸，你的剑刚好断了！”“战术肯定是瑟兰督伊王的安排。”
　　是吗？葛林高却不断地反问自己，事情发生的太快，脑子里回放着刚刚每一招每一式的对决。真的是侥幸吗？
　　这时，艾明走过来，“剑可以借我看一下吗？”接过剑，锐利的眸光从剑锋一寸寸察看了过去，“好剑！”
　　“断了就不是。”葛林高丧气地说。
　　目光落在断剑的切口处，艾明沉吟不语。
　　旁边的队友拍拍他，“你只是欠缺一点运道。”“还不是森林国王的战术！”
　　听到这里，艾明眉峰微微一挑，“你可知道，从对战开始，你们两剑一共相交多少次吗？”
　　葛林高摇摇头。他的注意力全部她华丽的剑招吸引了。
　　“一共219剑！”艾明冷笑，“你知道这219剑有几个落点吗？”
　　葛林高再度摇头。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只有一个！”艾明缓缓伸出一个指头，“自从跟你对决开始，跟你相交的每一剑她都击在同一个位置！她手中是柄上古宝剑。你的剑才会不堪负荷。被她一蹬一推折断。”
　　诺多精灵们个个张目结舌。
　　“你还以为你只是运气不好吗？”艾明把剑还给了葛林高，扬长而去。
　　葛林高顿时胆寒心惊。
　　“哼，很拽的家伙嘛！”一个诺多悄声道，“自己还不是弃权。”
　　另一个捅捅葛林高，“你做得到激烈交战时，剑剑都砍在同一个地方吗？”
　　葛林高双眼发直，“当然——不能！”
　　艾明一步一步的踏出红枫林，绿眸深黯冷酷。
　　旁人可能以为艾儿是赢在侥幸，赢在策略，但他却清楚，从一开始，艾儿古老的华丽剑术其实并不为赢，只是吸引众人的目光，所有的剑招，步伐，身法，甚至遮盖的咒术都是为了最后布局。
　　她拥有看透对手的智慧，全攻全守环形防卫的剑术兼具精准，专攻弱点，诱敌深入的胆识，即便受伤也要赢下对手的执念。她那一身临时学来的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的上古剑术，但假以时日融会贯通定会发出极大威力。
　　艾明突然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但树叶纹丝不动。
　　弃权时他没料到艾儿能走到最后！他轻视了艾儿，也轻忽了那个森林国王！
　　现在麻烦了，冬季他该怎么应对？他已有点后悔这次弃权。他应该毫不留情的把她打倒，不给她成长的机会，在她还没那么强之前，就把她彻彻底底的击溃！
　　同时，他也明白，原本抱着戏耍的态度，但这是头一次，他把艾儿置于跟自己同等的地位。
　　
　　“痛痛痛！”艾儿眼泪狂飙。
　　“什么时候你能不受伤，我就要感谢维拉了！”莱戈拉斯帮她抹药，包扎手上的伤。
　　一比完，她就举着伤爪跑来给他看。他知道她是在撒娇，求他心疼和关注，偏偏自己也很没骨气的吃这套。
　　“大腿的伤你自己来。”把药膏递了过去。
　　咦，竟然没趁机欺负她。
　　趁她抹药，莱戈拉斯坐在一旁背对她。看到父王传了她上古剑术，又把宝剑借给她，他又开心又有点嫉妒，“那剑法我都没有学过……”
　　艾儿笑了，轻轻撞了下他，“练适合自己剑术就好了。”
　　“三次旋身那招真漂亮。”他回过头称赞。
　　“谢谢。”莱戈拉斯的称赞比任何人的夸奖都让她开心呢。
　　即使不说话，只是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尴尬局促。
　　树叶在风中沙沙响动，像是孕育着某种节奏。
　　艾儿侧过头专心聆听。
　　黑枕威森莺在小树苗上合着风声叶动鸣叫，先是盘旋两圈凝聚力量再骤然传来更响亮的叫声，美妙的三重音符如层层起伏的水波在森林上空流淌着，空气像是透明的舞裙，树叶的晃动像是带着“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的节奏。
　　“哇，你听，你听！”她扯扯莱戈拉斯的衣袖，“真有节奏感，好想跳舞哦！”
　　“跳舞？就是人类随着音乐身体动来动去的？”
　　“对啊，”她抿嘴一笑，双瞳亮晶晶的，“也是人类的魔法哦。”
　　“那很神奇吗？”他觉得好怪。
　　她干脆拖他起身，“来嘛，我教你。跳了你就知道神不神奇了。”
　　让莱戈拉斯站直身子，左手架起，右手圈起，摆好一个架势。艾儿退后一看，不由得发呆。宽肩窄臀，双腿修长，背脊挺直。精灵王子天生的仪态令他自然而然带着适合跳舞的架势。若穿上精灵华服，是多少人类贵族也比不上高贵典雅。
　　“嗯，你摆出这个姿态就是在邀请我。”
　　艾儿提起裙摆，腿微曲，行了个礼，略带矜持的垂下眼帘，然后抬起双臂，缓步踏前，走入莱戈拉斯张开的像在迎接她的怀抱，右掌轻轻扣在他的左手上。莱戈拉斯的右臂自然环过她的腰。艾儿的左手轻搭在他的肩膀和上臂处。
　　“瞧，这就是基本的站姿。”她道。
　　“离得这么近啊。”王子殿下很满意。
　　人类果然狡猾，利用这种方式亲近对方，人类跳一场舞，比精灵唱一百首歌都有效！完美的身高落差让他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手刚好放在他极爱的部位呢。想着想着，右手不由自主往下滑……，被艾儿拍了一记，这才乖乖呆在腰间。
　　艾儿教他前进后退的基本步伐，“先是你进我退。左脚迈，右脚跟，左脚并。再右脚，左脚，右脚。”等他熟悉了之后，再教方步和旋转。一边数着拍子，“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
　　“为什么二之后又是二和三？三完了还要二和三？”王子殿下的逻辑思维开始发动。
　　“只是数拍子！你听着就好了，哪儿那么多问题？”
　　学了格斗以后她好凶哦，莱戈拉斯暗想。
　　“别看脚下，看我。”
　　“啊！又踩我！”
　　“你步子别迈那么大，我跟不上啦。”
　　“听拍子呀，别乱跳。”
　　“转弯，旋转时，手势要清楚，记得你要引领我的。”
　　“注意手臂的弧度，膝盖要有弹性。挺那么直像树杈一样杵着，多难看啊！”
　　莱戈拉斯一脸丧气，艾儿真不是个好老师。
　　但莱戈拉斯运动能力超群，所以协调能力很强，只是膝盖还有些僵硬，还不太掌握身体倾斜摆荡，让舞步起伏连绵。艾儿轻轻哼着歌伴唱，令生涩的舞步终于得到了润滑，莱戈拉斯渐渐熟悉舞步，也慢慢掌握了手势的变换和领舞的方式。
　　他也开始留意眼神的对视，尤其跳交叉舞步时，两人身体从正面相对改为相错时，侧过头互相对望时都不由得一笑。
　　莱戈拉斯也很喜欢开合步。相扣的双手会分开，两人的身体都向两侧展开，再回到对面的站姿，手掌相贴。让他懂得跳舞是两个人的配合，并不是一直都紧紧相贴，有分有合，却始终有所牵绊。
　　再下一次打开中，艾儿身体向侧打开，手臂优美的展开，像是可以够到天际，抬腿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落下，长裙扬起像是蝴蝶张开梦幻般的翅膀。没看过这种变化，他眸光闪闪发亮，“好漂亮！”
　　莱戈拉斯渐渐喜欢上了这种优美而柔和的娱乐方式，不特别复杂的舞步，结合身体的高低，倾斜，摆荡，使舞步连绵起伏，舞姿华丽典雅。
　　“果然是好神奇的魔法！”他惊叹。
　　艾儿不禁莞尔。
　　他最喜欢拎起艾儿的手看她一圈圈飞速旋转，阳光从林间投射在她的发丝和飞扬的裙角上，就像一团光在她身边环绕，让他想起在宁若戴尔初见到她的时候。而这样美妙的旋转，全靠他指尖的引领和支持。
　　艾儿轻哼的歌，节拍和旋律都不像是精灵的歌。曲调纯然而悠扬，带着守候与希冀的力量，仿佛她在浪漫而忧伤的等着什么人。
　　“你哼的歌我好像从来没听过？”他突然停下来问。
　　“是一首人类的歌……”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
　　“又是人类的魔法吗？”他好奇，“唱的什么呢？”
　　不知为何她就哼起了小时候听人类少女唱的歌，但说到歌词令她有点腼腆，“是讲一个人类的少女，在等她的爱，等了很久，……等了千年。”
　　莱戈拉斯眸光闪动，柔声问，“人类，也懂得千年的等待吗？”
　　艾儿轻声答，“即便寿定如人类，也会倾慕永生的爱恋吧。”
　　莱戈拉斯沉默的望着她，又恳求道，“很好听，能唱给我听吗？”
　　艾儿的脸更红了。
　　“我都唱过歌给你听。”见她害羞，他更想听了。
　　“那是不同的。”宁若戴尔的歌是别人的歌谣。但这一首，就仿佛她自己的心事。
　　“人类的通用语歌词，我也听不太懂。”莱戈拉斯说着善意的谎言诱哄她，又拉起她的手，“来，我们一边跳一边唱。”
　　唱出来吧！她心里鼓励自己，如果这些话不好意思告诉他，那何妨唱出来。
　　树叶和鸟鸣在风中为她奏出前奏，数着简单却清晰的节拍。
　　清了清嗓，她鼓起勇气。比起精灵婉转飘渺的腔调，艾儿的歌声并没有精灵的美妙，海妖的魅惑，但是干净纯澈的嗓音带着些微稚嫩青涩，用简单的曲调，唱出隽永的韵味。
　　“ Heart beats fast（心跳开始加速）
　　Colors and promises （那些色彩和承诺）
　　How to be brave （如何才能变得勇敢）
　　How can I love when I'm afraid to fall （我该如何去爱，当我惧怕我的沉沦）”
　　没想到一开口，鼻子就有些酸涩。初听到这首歌时，她尚未遇见他，并不懂得歌词的含义。当她渐渐领会到，她却见不到他了。而后，也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心情终有机会对他唱出来，就算他不懂也罢。
　　“But watching you stand alone （但是看着你独自伫立）
　　All of my doubt suddenly goes away somehow （所有的疑虑就在刹那间消失）
　　One step closer （靠近一步吧）”
　　看着那个高贵的背影，艾儿从未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勇敢和坚持。有谁能想象，这一千年，她到底走了多少步，才来到他面前？才能和他共舞这一曲。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我每天都在极致中等待着你）
　　Darling don't be afraid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亲爱的不用害怕，我已爱过你千年）
　　I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我还会爱你，比一千年更久远）”
　　听她唱到这里，莱戈拉斯眸光变得幽深，轻轻的问，“你认识我，也有千年了吧。”
　　艾儿顿时疑窦丛生，难道他听得懂通用语的歌词吗？
　　莱戈拉斯不待她反应，双手托着她的腰，一下子举起，转了好几圈，把她放下。
　　她惊叫一声，笑了起来，“你怎么会这个舞步的？”
　　“我学的很快的。”他神色得意。
　　他突然抱起她跳起来，跃到了高高的树杈上，在树林之间跳跃出了三拍子的节奏，在树杈间迈着开合步，绕着粗壮的树干旋转，在不同枫树上跳着交叉步。
　　一连串的欢笑从空中洒落。
　　他站在树上大声喊道，“告诉我，人类会这样的舞步吗？”
　　艾儿又惊又喜的回喊，“没有人会，也从没有人这么跳过！”
　　“Time stands still （时光留驻）
　　Beauty in all she is （芳华未改）
　　I will be brave （我会变得勇敢）
　　I will not let anything take away what's standing in front of me 
　　（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夺走站在我面前的你）”
　　从时光之咒到精灵之躯，埃尔达的时间对她已经不再有意义，她的美丽，她的勇敢都是为他而绽放。
　　他们沿着密林古老粗大的树干一路攀到了树顶，从密闭厚重的树叶中探出头的那一刻，清风拂面，整个世界都像是融化飘散在秋风与红枫之中了。就仿佛他们已离开了密林的生态圈，脱离凡尘，站在了天与地之间。
　　站在树顶上，莱戈拉斯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朝着四周吐了一口长气。
　　周围一片寂静，接着，密布如厚毯般的树顶上，一片片蓝色的叶子突然悬浮了起来，艾儿惊讶的四望着，才发现艳红色枫叶上悬浮的全是蓝紫色的帝王蝶。
　　过了片刻，它们才像是从某个梦境中醒了过来。翅膀微微颤动，带着破茧而出的晶莹，在天地之间翩翩的飞起，渐渐飞远，消失在远处长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Every breath （每一次呼吸）
　　Every hour has come to this （每一寸光阴都是为此）
　　One step closer （靠近一步）
　　One step closer （再近一步吧）”
　　他们像是从未如此靠近。世间的一切都像是为他们而创造。
　　他们在林间奔跑着，飞跃到了古老的树顶上私语；在银杏树顶上伫立，几步便跨到云杉密布的山崖之巅，饱览密林的秋日美景；转身一跃，却从水雾弥漫的瀑布顶端携手一跃而下；一下子跌落进无数个秋天铺成的落叶毯上；躺在地上望着被梧桐叶割碎的夜空，星光从树叶的罅隙中温柔的洒落，化作了晨曦亲吻翠绿的草地和他们对视的笑颜……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我每天都在极致中等待着你）
　　Darling don't be afraid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亲爱的不用害怕，我已爱过你千年）
　　I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我还会爱你，比一千年更久远）”
　　风静止了，鸟鸣隐匿了，世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的清唱在他的耳畔又在天地间回荡。
　　此时此刻，他们忘却了舞步，忘却了世界，忘却了时间，只是拥住彼此，随着她的歌声轻轻摆动，仿佛从千年前就在共舞，直至万年。
　　“And all along I believed I would find you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我会找到你）
　　Time has brought your heart to me （时间把你的心交给了我）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我已爱过你千年之久）
　　I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我还会爱你，比一千年更久远）
　　……”
　　她一直相信自己能找到他，也终于来到他面前。但时间什么时候才会把他的心交给她？
　　一曲跳完，他们回到了林间，回到了尘世。密林回归沉寂，光芒藏匿。面面相对时，天地都消失了，消失在他们两个生疏又娴熟的舞步和配合中，消失在彼此互望的眸光中。
　　“艾儿，我有话跟你说。”他深深的望着她。
　　她回望他的双眸，恬淡的应了一声，“嗯。”
　　恰逢此时，他们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往旁边一看，就见一队穿着绯色战甲的瑞文戴尔骑兵正排成一列。硬朗肃杀的气氛顿时将林中的浪漫驱散干净。
　　为首的正是华服的爱隆王。他坐在马上诧异瞪着他们，然后瞳中泛上一股浓浓的不认同。
　　莱戈拉斯额角隐隐冒汗，这才发现艾儿的双臂正环着他的脖子，而他的双手正放在她的腰间，两人靠的极近。
　　——完，完蛋了！又要上礼仪课了！！T_T
　　他脑中闪现的唯一念头。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2.秋吻霞枫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枫叶染透，只是我眼中的一场焰火。可是这个秋天，我会永远铭记，因为你在枫树下跟我告白。
　　当你第一次带我进幽暗密林的时候，看到漫山遍野的红枫，你可曾想过，千年后，你会在这片火红的枫海里吻我。
　　
　　瑞文戴尔的骑兵队开进密林，但在树林里逮住正在「偷情」的两个家伙。
　　亚玟匆忙赶到，就看到许久不见的父王正在那里生气的走来走去。莱戈拉斯和艾儿在林子里罚站，一个脸冲这边，一个朝那边。
　　这种情形，后世人类称为教导主任抓住学生早恋。
　　“父王。”亚玟连忙行礼，“恕我没有远迎。”
　　“亚玟！你还迎什么，尽管歇着。”爱隆一见爱女就眉开眼笑。
　　莱戈拉斯不以为然的翻翻眼睛，幸好他没搂着亚玟跳舞，爱隆还不一剑把他劈成两半！
　　“你们！”爱隆抖着手指。
　　莱戈拉斯抢先一步道，“是我勉强她的，跟艾儿无关，要罚就罚我吧！”
　　艾儿昂首道，“不对，是我强迫他的，还是罚我吧！”
　　他的确是勉强她唱歌了，但跳舞可是她勉强他学的呀。
　　还互相掩护，抢着受罚！“都给我住口！”爱隆大掌一挥，脸色发青。
　　亚玟的灰眸眨呀眨的，想笑又不敢笑。悄悄问艾儿，“你们做了什么？”
　　艾儿也对她咬耳朵，“我们跳舞来着。”
　　哎，只是跳舞，亚玟也忍不住翻眼睛了，突然两眼放光，“人类的舞蹈吗？我也好想学。”
　　爱隆干咳了一声打断偏离主题的悄悄话，余怒未消，“埃尔达精灵是注重礼仪的……”
　　亚玟盈盈踏上前去，“ada~，森林国王还在等您，何况长途跋涉您也累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那声娇软的ada令爱隆心花怒放，还是亚玟懂事啊，离去前还不忘瞪了莱戈拉斯一眼。
　　
　　密林再度轰动。瑞文戴尔那位以睿智扬名天下的爱隆王也应邀前来观战。不过大家都认为因为暮星，爱女如命的爱隆才丢下事务颠颠赶来。
　　爱隆带来了季末赛的考题。现在战士们已经在雨林中的相互猎杀中领教了凯勒鹏大人的缜密；在沙滩边分组打马球时体会了瑟丹王的血性。于是，大家纷纷猜测爱隆的考题到底会是什么？还有人认为这次可能会是笔试。那些战士们无法想象自己坐在考场拿着笔捉襟见肘的模样。
　　拿到分组名单时，艾儿差点当场翻脸。这次比赛分组打乱了种族划分，从春季赛开始，她和艾明就打的天翻地覆，这一次竟然分在同一组。一抬头，刚好逮住艾明绿眸中一闪即逝的得逞。
　　面对她的质问，他竟毫不避讳，“既然我不能在比赛里赢你，那索性把你争取到我的团队里。”
　　她无可辩驳。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莱戈拉斯，她还是主动去招认比较好。
　　木精灵和战士们都在准备前往东方内陆地区——季末赛考点迁徙，深秋的密林恢复了寂静。
　　夕阳渐渐落入迷雾山脉，自地平线上燃起一天中最后的热力。金色的日落，粉紫色的晚霞，蓝紫色星空的完美过渡，在天幕上展现出难以想象的绚丽渐变色彩。
　　一场秋雨彻底洗涤枫林，叶片上的水珠反射着五彩霞光。仿佛要把全部的生命力释放出来，枫林要和晚霞一较高下，比谁的色彩更鲜妍更夺目。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妆点着萧索落寞的秋天。
　　细看，树林的颜色丰富难以描摹，翠绿，金黄，深红，暗红，红中杂绿，绿中透黄，却被调绘得异常融恰。
　　天上渐次的霞光和地上妖艳的枫林仿佛已连为一体，用细微的雨雾调和，恍若身处仙境。
　　莱戈拉斯站在一棵硕大无比的枫树下，横展的枝条令树冠如巨大的伞盖，在风中微微摇颤，树叶轻轻起舞，仿佛栖息着无数凤蝶，震动翅膀时如跳动的火苗。
　　他背对着她，垂着头，手中拿着一叠纸，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分组名单。
　　林中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令艾儿几乎不忍踏入那厚毯。
　　"他在银杏林跟你说什么？"莱戈拉斯转了过来。
　　“那不重要。”她摇摇头。
　　“艾儿，我说过这不是你认为不重要就可以不说。”他神色肃穆。
　　轻轻叹了口气，“他……”说的又快又小声。
　　“什么？”
　　“他跟我求婚。”
　　一股气血上涌，哄然在脑中爆炸。莱戈拉斯的面部线条像是被利刃削凿而出，双眸抬起，精光四射，死死的攥紧手中的纸，低哑的声音压抑不住愤怒，“还说他对你没企图？！！”
　　艾儿已经蜕变成美丽强大的精灵，却依然带着不自知的灵动柔美，别的男精有所企图这也正常，可……
　　“看，你果然生气了。”艾儿快急哭了。
　　他吼了过去，“我能不生气吗？？！！”
　　不忍逼她，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家伙抢先，他真是又怒又呕。那混蛋当他死了吗？想立刻把他拖出来当活靶！
　　很久没见他气成这样，艾儿慌忙上前扯住，他的手都在发抖，“那只是他带我回去的手段。”
　　她一露出弃猫般的表情，莱戈拉斯只有投降的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火压下，“如果比赛中他对你有任何不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相信艾明。
　　“不会的。”艾儿举举拳头，“还有，我可是兵器格斗的冠军啊。”
　　他颇不以为然，那冠军也不算名副其实，她现在可赢不了艾明。
　　“别生气啦。”艾儿的醋意也脱口而出，“我也没有气你跟亚玟很亲近。虽然我很喜欢亚玟。”
　　那个词一钻进耳朵，莱戈拉斯再也忍不住了，“你喜欢亚玟，那我呢？”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把视线转开时，“我，我也该准备出发了。”
　　莱戈拉斯突然把手里的文书哗啦一声甩了出去，散落一地。大步的走过来，一下子抓住她的双臂。
　　秋风卷过，火红的叶子挣脱了树枝。高大的枫树就像一束巨大的火把，叶片如被飘散的火星，枫叶漫天飞舞，或在林间，或在水上，或飞舞在天地之间，轻轻飘落于两人面前，翩然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归于大地的怀抱。
　　林子里一片沉寂。
　　莱戈拉斯沉沉的道，“你不听我的解释，不肯重听我的回答，也不愿意问我。好吧，那我有话跟你说！”
　　艾儿没挣脱，轻声恳求，“能不能，等我比完季末赛？”
　　莱戈拉斯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一千年前，你随性的问我了一个问题，不负责任的不告而别，莫名其妙消失了五百年。然后你再度出现，从来没告诉过我前因后果，给我安了一堆罪名，又在喷泉旁边倾泻了一大篇让我想了很久的话。你什么也没留下就出海了，一百年后才回来。到了密林你还是只字不提，忙着比赛。在你，从来没有合适的时机！这样下去永远没个尽头！我等不了了！”
　　“对不起嘛……”
　　“我不要你的道歉。但你从来没给我机会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公平吗？”
　　她垂首，“你问嘛。”
　　——“你喜欢我吗？”
　　一箭正中红心。艾儿彻底傻了。不要将来，不管过去，这位王子殿下跟她完全不同，直接的让人无法招架。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莱戈拉斯一字字的重复，还生怕意思表达的不够清楚。
　　艾儿的脸蛋噌的一下烧起来了，“你，你让我怎么回答？”
　　“很简单，答是或否。”绿叶王子的逻辑还是很直接。
　　“我，我有说过的……”
　　“不够！”王子殿下却不满意，“你只说过你为了我做精灵，你向往我的世界，看我看到的东西，吃我吃的食物，说我说的语言！”
　　“我没提食物……”艾儿小声抗议。
　　“那不是重点！”莱戈拉斯气的发昏，“重点是，你从来没有亲口告诉我——你喜欢我！”
　　眼神来回飘，她又在计划逃跑路线了。
　　莱戈拉斯双手抓紧，“你不说，我怎么确定？你不说，我怎么说？”
　　倔强又被激发了，“凭什么我先说？！”他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留，她是女孩子呀。
　　“因为你起得头，你先问的。”霸道王子不为所动。
　　艾儿竟无言以对。
　　莱戈拉斯缓下语气，“我承认，我没有高等精灵的法术，也不懂巫师的魔法，我更不会玩人类的游戏。”
　　“……这不是巫术也不是游戏。”艾儿微弱的道。
　　“那就把你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我！”按照她脾气，再过一万年，他们都在曼督斯殿堂飘荡了，她也不会说出口。
　　“我……”她被他逼的好想哭。
　　莱戈拉斯温柔的道，“如果你不说出来，那个回答就永远是你心头的一根刺，扎在里面，就算伤口已经长好，就算你表现的不在乎，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我对你多好，可它还是深埋在里面，时时令你痛楚。”
　　艾儿的眼泪一下子掉出来了。
　　他怎么知道的？就算她佯装坚强，就算他对她很好，只要回想起那个日曜梅隆的下午，那个回答，她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在星坠喷泉前，她一直仰着脸却倔强的不肯在他面前掉眼泪的模样让他万分不舍。趁这个机会重新把伤口剜开来，把那根刺挑出，就算她痛苦哭泣也罢，他也要狠下心这么做。
　　“告诉我，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从来没有谁会这样被逼着表白。
　　梅隆树下的拒绝，她也至少会保留尊严的走开。在星坠喷泉，她怕他的伤害而先捅了自己一刀。若说出来的话，她就毫无退路了。
　　疼惜，威逼，诱哄，对于她，他的招都使尽了。他揉弄她的长发，捧起她被泪打湿的脸蛋，一字字的道——
　　“说你喜欢我，艾儿！”
　　眼泪像是流不尽，但那句话就这么伴随着泪水，还有千年前的痛楚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
　　完美的唇线微微扬了一下，轻轻哄道，“加上我的名字，再说一次？”
　　她闭了闭双眸。那一刻，心中突然轻松了。
　　——“我喜欢你，莱戈拉斯。”
　　就仿佛枯枝上爆出的新芽，寒冬里刮来的春风。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巨大的快乐降临，将无尽的甜意勾起，整个脸都变得梦幻温柔了，奖赏般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乖女孩。”
　　艾儿紧张的不知所措，“我说了，你想怎么样？”
　　莱戈拉斯一扬眉，“就这样？难道你只是把它说出口，不期待任何回报？”
　　啊，对他而言，告白不止是告白，是要回报的呀。
　　“只是你默默喜欢我有什么用？难道你想等到时间的尽头，只是远远看着我，看着我跟别人在一起？”
　　她慌乱的摇头。她根本无法忍受或者想象他和别人在一起。塔瑞尔也好，亚玟也好。
　　他在她的耳畔低语，“你难道不想要我的人，要我的心，还要……我的爱吗？”
　　那根刺已经露头了，直到连根拔除，他才能帮她舔伤口，让她痊愈。他要她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他还说他不会妖术吗？声音充满诱惑。让她的身体微微发颤，却拒绝再吐露任何可能伤害自己的话。
　　若不是用自尊给自己建筑了那么一道坚硬的外壳，她该怎样熬过那漫长孤独的岁月？若不是个性的执拗，她又怎么会千年来只执着这一道背影？
　　“来吧，不要把你的秘密对我藏起。我会用心来聆听，而不是我的耳朵。”低哑的声音用美妙的精灵语吟诗般的道，“在踌躇的眼泪里，在沉吟的微笑里，从甜柔的羞怯和心碎的痛苦里，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吧——你不仅喜欢我，也要我的人，要我的心，还要我的爱全都属于你！”
　　剖开自尊的硬壳，剥去执拗的软膜，她的秘密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她一直向往他，也期盼有一天他能回报她。
　　她横了横心，“我想要你，想要你的人，你的心，还有你的爱……啊！”
　　尾音未落，她整个人都被他收到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那张绝美的脸孔就在他面前，被那双水汪汪的眼眸注视着，听到那粉嫩的双唇吐露出如此撩拨的话，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松开手，低下头，微微侧过脸。她说出了她的心声，他也实践他的诺言，自动自发的探索寻找那最甜蜜的本源——她的樱唇，留下誓约的印记。
　　望着俊颜放大，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那浅绯色而棱角分明的薄唇，明明那样渴望，可是某种微妙的压抑令她右手抵在他的身前，却被他捉住挪开。整个人被困在他的怀里，慌忙想要转头避开，额头却不小心撞到他挺直的鼻梁。
　　哦，鼻子好痛。莱戈拉斯不由得后仰。艾儿赶紧踮着脚尖去揉他纤小挺立的鼻梁，这才发现他连鼻翼都长的非常雅致。莱戈拉斯刚好又低下头，两下一凑，不仅嘴撞到一起，牙齿也磕到了！
　　连声音都清晰可辨！！
　　苦心营造的浪漫与甜蜜被彻底卷走，两个人尴尬的互望。艾儿噗嗤笑了出来。
　　她还笑！！维拉在上啊！史诗级的耐心怎么换来如此悲催的下场！他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完美的初吻，现在也化为泡影。莱戈拉斯简直欲哭无泪了。
　　看她还在抿嘴偷笑，终于狠下了心。
　　“艾儿！”
　　艾儿心中一凛，一抬头，不料却被他不容闪避的唇逮了个正着。
　　时光奔流，即便拥有永恒的生命，他也不愿等到所有的美好都被揉碎而丢弃，他是如此热切的渴望着她，才会义无反顾的去夺取稍纵即逝的机会。
　　在这美的令人屏息的秋枫暮霞中，一个吻，终于落在唇上。
　　完美的温情，开始在心灵的深处绽放，因这世上唯一会让人情不自禁闭上双眸的美好。
　　理智与思考都慢慢的飘浮起来，抛出脑外，离开身躯。
　　他贴近她的心，仿佛草木之于大地；而他对她的渴望，就仿佛睡眠之于疲惫的身躯。
　　风静止着，时间停驻，群星守候。
　　在千年之前埋下了这颗种子，经过悠久岁月的酝酿，用无数的泪水去浇灌，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
　　这个甜蜜的吻用了漫长的千年来发酵而显得格外醉人。
　　此时此刻，莱戈拉斯格外相信艾儿拥有一个上古的灵魂。在他膜拜她的双唇时，在她羞怯的回应中，他甚至觉得全世界的时钟都在倒转。
　　和树屋里那轻如蝶翼的碰触不同，最初只是轻柔的浅吻，如同暖风拂过花瓣，细雨滋润大地。
　　当彼此的吐息被互相接纳，他的清新与她的甜美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四片唇终于密密的相贴，莱戈拉斯无比欣喜的得到柔软饱满、极富弹性的触感回馈；
　　他那线条分明的薄唇竟然是柔软的呢！心悄悄漏跳一拍，湿热又酥麻的感觉有些新奇，但艾儿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反而陶醉在他好闻的气息，他双唇的甜柔中。
　　怀中的娇躯完全依从着他。幽香溜进了鼻端，莱戈拉斯渐渐不满足浅吻，本能的驱使，他开始好奇的用双唇试探着她的唇角和唇线，一点点摩挲着，啄吻着，吮吸着，缓缓挑动如樱桃般的唇瓣接纳他，回应他。
　　“唔……”艾儿若有似无的娇吟传来，轻轻撩拨着他的耳尖，却更挑起了他进一步探索的欲望。
　　手臂收拢，将她柔软的身躯更贴向自己。轻柔温热的唇突然加重了力道，气息也粗重了些，唇瓣变得火热，更加贪婪的汲取她的气息，舌尖不断向艾儿羞闭的双唇舔舐，点刺，不再试探而是想要敲开那如含豆蔻般的檀口。
　　艾儿的身躯突然微微一僵，传来些许的推拒。青涩的她一时还无法接受如此火热的吻，莱戈拉斯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被他深吮浅吐的双唇。
　　不知霞光还是枫叶的映照，绝丽的小脸红晕满布，双色的美眸迷蒙着，嘴唇如带露的玫瑰一般染上从未有过的鲜红润泽，是他替她焕发的。她喘息不定，胸口微微起伏。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痴醉的望着她，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左胸砰砰直跳。
　　待终于平复了呼吸，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回味着她甜美的滋味，满足的笑了。
　　“我也喜欢你，艾儿·晨光，非常喜欢你！”
　　艾儿呆呆的重复，“你喜欢我？！”
　　“不然我为什么要逼你告白，还要吻你啊？”他是这么无聊又没节操的人吗？
　　他也喜欢她呀……
　　他喜欢她他喜欢她……
　　这句话不住在脑子里翻腾，终于化作蒸腾的氤氲，染红她的眼眶。
　　莱戈拉斯动人的笑了，拉起她的手，“我很喜欢你！不仅如此，我也想要你，想要你的人，你的信任，也期待你把心交给我，更渴望你的灵魂属于我！”
　　这一连串流畅动人的表白和渐进深沉的渴望令她莫名脸红心跳，手足无措到极点。
　　莱戈拉斯温柔的用前额抵着她的额头，“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
　　
　　在晚霞与飞枫之中密谈，没想到却厮混到夜深。
　　亚玟自然是睁眼闭眼。难过的是爱隆王与父王那一关。
　　牵手悄悄溜回皇宫。艾儿一直低着头，缩着肩不说话。
　　莱戈拉斯低头审视，试图抬起她小巧的下颌，看她红着眼眶，不由慌了手脚，“你怎么了？不舒服？不开心，还是你不喜欢……那个吻？”虽然刚开始有点崩溃，不过后面还是美好的让他一再回味到飘飘然。
　　发辫甩动，艾儿摇头摇的很用力，“我喜欢，很喜欢。可是，可是我好害怕，怕我在做梦，怕维拉会惩罚我，怕这完美的一刻很快消失。”
　　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古怪念头啊？莱戈拉斯忍不住笑了，“不会的，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完美的时刻一直都会有的，以后还有更美好的时刻呢。”
　　艾儿的视线却左闪右闪不敢跟他对视，用手蹭了蹭发烫的脸颊，双眸水汪汪的，饱满的唇瓣被他吻的红肿，语声带着委屈，“你害我都没办法专注比赛，我不能考虑别的事，只能想着你……，都是你害的。”
　　他听得极满足。但那娇声抱怨透露出她的不安，有些心疼。
　　莱戈拉斯攒着眉慎重的考虑了下，“事已至此……”忽而一笑，凑过唇去，“那再让我亲一下吧！”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3.失落传说PartI

　　满眼都是沙子。
　　脚下踩着的是沙子，触手也是沙子，风中卷夹的还是沙子。
　　在沙漠中行走，要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耐心，无论走了多久，前面的景色是重复的，脚下是同样的沙地在不断延伸。
　　每一粒沙子都洁白的，甚至是透亮的，但是连在一起，就形成博大而静默的浅金色。连绵的沙峰层峦叠嶂。复杂的世界在这里化繁为简。本该是一副苍茫辽阔的画卷，但日复一日的久久注视后，一种可怕的厌倦便袭上心头。
　　临时的双层庇护所是用一个小小帆布撑起，四角扎在沙地，白天可以遮阴。艾儿坐在背风的地方，一动不动的观察面前竖起的小木棍，根据太阳移动的速度和阴影的角度，计算方位。
　　这里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引力作用导致精灵的天生辨识能力如对距离和方位的感知都出现了偏差。艾儿利用航海时的观测方法来辨识方位——太阳与星辰不会骗人。
　　“喝点水吧？”艾明走到她身旁坐下。
　　她看也不看他。
　　“你把水都留给了别人。喝我的吧。”
　　她还是不理他。
　　他把水壶的盖子打开，递到她面前，“就算你生我的气，也先把水喝了。否则，我会采取一切手段让你喝！”
　　她接过水壶，非常珍惜的先湿润唇瓣，再小口的啜饮。这是在干渴中正确的饮水方式。
　　见她终于喝水了，艾明才放下心来。绿眸投注到地平线上，多了一丝隐忧。
　　他们正在进行秋季的季末赛。
　　爱隆的考题叫做《失落传说》——没有直接对抗与猎杀，只是每组人员拿一张简单地图，配备最基本物资，进入沙漠与雅丹地貌，在荒原深处冲破种种障碍，找到目标物。最先夺得的一组获得最多积分。
　　艾明一行十来个人，在十天前进入了这片荒漠。
　　起初，大家以为爱隆是想考验沙漠生存能力，心情非常轻松。但谁也没料到，后世认为这次考题是泰尼魁提尔杯史上最难的考题之一。
　　艾儿和游侠们都有很多野外生存的经验，自持己见。团队里的人都觉得艾儿不好相处，跟队长艾明抱怨。
　　例如，她拒绝在水源旁边扎营。众人不听劝阻，但后半夜大批的狼群聚集在营地。大家才知道夜晚是沙漠野生动物的喝水时间。他们并不是无法战胜，而是不必要浪费体力。
　　遭遇狼群的第二天，他们就看到了遥远的绿洲，精神一震。但艾儿坚持海市蜃楼让目测距离比实际距离大约缩短了三分之二，方位也有所偏差。
　　艾明听从了大多游侠的意见，傍晚就找到了水源。那水潭幽深碧蓝，在沙子的掩映下，如明珠一般晶莹剔透。艾儿闻出气味不对，动也没动。一大群人几乎是扑了过去，喝下第一口就吐了出来，那水腥臭难闻，咸涩酸苦，几乎快把内脏都要呕出。
　　当晚他们不敢再在水源旁扎营，但艾儿却说无碍。
　　水潭在隔天早上凭空消失。
　　游侠们颤声说，他们遇到沙漠中移动的幽灵海了。传说会在一夜之间出现，淹没了沙地村落，但是第二天就消失，第三天又突然出现在几百哩之外。
　　亲眼目睹让大家都为之胆颤，以为是魔鬼的力量。
　　但艾儿早就取过了水样，看了沉淀物，解释说这块大陆在很久很久以前曾跟大海相连。直到现在，地下深处还有泉眼，与海水相连的空洞。大海潮汐力量通过这些空洞作用，让泉水骤然出现或者消失。所以他们才会喝到海水的腥咸。
　　她的解释让众人放下心来，但是艾儿却开始担忧。这样松散的地貌很容易出现流沙。
　　果然，下午他们就遇到了流沙。同伴们深陷沙坑，艾儿企图救人，但艾明知道救人只会赔上更多的人，也浪费时间，几乎是用拖的，才把艾儿拽走。燃放了信号弹，救援队半天就能到。艾儿用绳索拴住他们，还把自己的水壶留下。
　　所以，艾明知道艾儿非常生他的气。
　　水已经耗掉大半，人员也折损了一半，还没有找到新的水源，别说夺取目标物，到现在能否走出沙漠还是个问题。
　　艾明知道艾儿从遇到流沙起就没有喝水，所以才把自己的水拿给她。
　　可以随环境变色的凯兰崔姆斗篷成了浅黄色，罩了全身，兜帽盖在头顶，面罩掩住耳鼻。她走动时像移动的沙丘，步态匀速，极少做剧烈的运动，若非必要，甚至很少说话，减少唾液的消耗。
　　“如果做不到正确指引方向，如果没法在队员遇难时救助，你就不配做队长！”艾儿突然正色道。
　　“对不起，我应该一开始就听你的。”艾明沉声道歉。
　　那么高傲的家伙居然主动承认错误，令艾儿缓下了神色。
　　“你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
　　“到卢恩内海找金孔雀时我曾穿越这里。”
　　“独自一人吗？”
　　“嗯。”
　　艾明的视线拉到天际线。他没法想象她独自穿越这么大一片沙漠，对抗那些狼群，流沙，还有会消失的水潭。寂寞的时候，她是不是会和自己对话，和历史对话，和自然对话？
　　昼夜的温差极大。白天，无论多么酷热，艾儿坚持不让任何表皮暴露在外。风会加速水分蒸发，烈焰般的阳光直射，双目被刺得红肿，皮肤像被火舌舔过；夜晚，气温骤降，单薄的斗篷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寒冷。夜色越浓，寒意越深，每一阵微风吹过被烈日烤过的皮肤，就会如刀割般疼痛。
　　他们只在清晨和傍晚赶路。已经在饥渴中走出了5天了。每天只能喝一点点水。艾儿不允许他们吃太多东西，因为有些食物的消化需要消耗更多水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在体力绝佳的状态下，这种冷热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又饥又渴，抵抗力也会急剧下降。
　　这天早上，刚吃过了一点点难以下咽的干粮。毫无征兆，突然一阵怪风席卷了营地。有人叫了一声，一只毒蝎出现了。接着，从沙地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蝎子、蚂蚁、蜘蛛、老鼠和蛇，这么多动物居然都混在一起在沙地上潮水般游走，画下凌乱的线条。
　　动物的反常一定是灾变的预兆！
　　艾儿蹭的站起，望向远方。艾明警觉跟着站起，顺着艾儿的视线看去，地平线上一道黄色的阴影。
　　"那是山吗？"他问。
　　艾儿却不答。
　　艾明的绿眸微微眯起，连最沉静的他也不由脸色一变，“是沙暴！”
　　逃？根本来不及！
　　艾明沉声吩咐大家找庇护。却发现艾儿竟然没有躲起来，反而动作飞快的收拾必要物资。
　　刮过来的不像是风，像是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海潮，听上去很空洞，夹杂着猛烈的轰隆声，直直向他们压了过来。风卷着砂砾，本来看上去晶莹无害的洁白沙子，此刻每一颗里面都仿佛藏着一个魔鬼的灵魂，带着可怕的力量。
　　远处有动物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艾明转身往沙丘上跑去。要不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每一步都像钉子一样扎在地下，猛烈的风势就快要把他吹走。站在山顶举目一望。漫天飞舞的沙尘瞬间把他的视线遮盖。但他还是看到不远处，一道几十米高、巨大无比的黄色沙山，带著震耳欲聋的声响，正迅速的、惊天动地朝他们压了过来！
　　心中一凛，他回身从山顶上往下滑，沙随人落。想劝艾儿不要收拾了，但一张口，就灌入了一大口沙子，声音也被风声撕碎。
　　他干脆一把抱起艾儿，侧躺下来，用身体护着她，一挥手用斗篷把两人盖起来了。手臂，双腿尽可能的插入沙地。
　　铺天盖地的沙子，带着惊心动魄的恐怖力量充斥世界。
　　微烫的沙子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沙子从他紧闭的眼缝，嘴缝，耳朵，鼻子，连同黑暗一起，无孔不入的灌了进来，像是要把他整个淹没，压到地狱最深处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指尖先传来一阵阵麻木的感觉，他才知道双手还连在手腕上。抖动眼皮，眼前透过丝丝光亮。
　　他奋力的挣脱出来，才发现身子都陷在沙子里。那场骇人听闻的沙暴不知什么时候过去了，整个沙漠被正午的烈焰烤着，沙粒平静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站起身子，极目望去，一片沙海，一轮孤日，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呢？那些行李呢？
　　……艾儿呢？
　　从成年起就未体会过的恐惧骤然袭上心头。
　　“艾儿！！”
　　他忍不住大声喝道，沉稳的声音也带着一丝焦躁。在自然面前，无论多么强的战士都脆弱的仿佛一张白纸。如果没有她，他根本走不出这片沙漠吧。
　　一只晶莹的指尖在不远处捅破了沙粒的覆盖，微微动了一下。艾明奔过去，用手刨开了沙子，看到她的面孔时，长长的松了口气，把她拖了出来。
　　她轻声道谢，大口的吐着嘴里沙子，抖动身上的沙子，但光滑的肌肤片尘不沾，当真是维拉的宠儿。
　　他们把浑身灌满了沙子的队友们一个个的刨了出来。
　　只有艾明，艾儿，登丹游侠亚拉芬还有一名矮人还要坚持走下去。
　　艾儿在沙暴到达收集了残余物资，分做两份。不愿继续走的选手集中在一起，燃放信号火药，等待救援。
　　休息了片刻继续上路，在傍晚终于走到了沙漠与黑色戈壁交接的边缘。这里狂风减弱，裹带的砂砾就会落下来，堆成一座座小丘，天长地久，就形成一片独特的移动沙丘。
　　尘烟弥漫，不辨路途，无数的探险家在这里迷路，辛达林语称这里为“死亡之谷”，当地语称为“魔鬼城”，因风在雅丹和沙丘之间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怪诞声响。传说会幻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心智，变成一抹永久飘荡的灵魂。
　　经历了沙暴和缺水，四个队员都连半步都无法挪动，就在死亡之谷旁扎营。
　　帐篷只剩两顶，一顶给了亚拉芬和矮人。另一顶给艾明和艾儿。艾儿非常无奈。
　　夜晚的天空是一种十分明净、极深的深蓝。远远地，一轮硕大的银盘升起。冷月孤星在砾石荒漠画下一道道银色的光弧，像是月夜下的弯刀。
　　远处的山脊上站着一个高高的身影，艾儿以为是艾明。担心他一个人跑太远会有危险，忍不住唤了一声。
　　但过了一会儿，艾明却从她背后出现，“怎么了？”
　　“你刚刚去哪里了？”她狐疑。
　　“在营地边巡视。”他指指背后。
　　她不禁回过头去，山脊上明晃晃的月亮下，哪里还有人影？不禁一阵不寒而栗。
　　看艾儿神色不对，艾明低声道，“先回去。”
　　回到帐篷，艾儿躺了下来，裹紧毯子，低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沙暴。”
　　帐篷只刚容下两人，但她还是尽可能的远离他，缩在角落。
　　像是明白她的心思，艾明并没有靠近，沉默了片刻，“夏季长湖发生的地震也很罕见。”
　　对啊，艾儿想起他们在新月星辰岛上，也遇到地震引发的海啸。不愧是艾明，早就察觉了异样。
　　“埃尔达在异变。”绿眸移向帐篷外，“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艾儿沉默不语，他的话题又在引向海外仙境——她现在不能去的地方。
　　“你该休息了。”艾明坐在帐篷口道。自从遇到狼群后，他知道她一直就没好好休息过，眼下有深黑的痕迹。
　　“我睡不着。”穿梭在沙丘的风声似被魔苟斯折磨的精灵发出的惨叫。
　　“我守夜，你睡吧。”
　　“你在我更睡不着。”她老实的道。
　　艾明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她一直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思念会令她软弱。但此时此刻，艾儿突然无比的想念莱戈拉斯。仿佛那双有力臂膀正环着她，他暗哑的爱语在她耳畔呢喃，他火热的吻还在她唇间发烫……
　　“你总不能唱歌讲故事给我听吧。” 只要想象艾明深情款款的唱歌她就好笑。
　　艾明沉沉的道，“那就说个故事吧。”
　　“有个小男孩，他的父母拥有极高贵的血统，他学什么都很快，是族里最强的战士，他生来拥有一切……”
　　声音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故事也很无聊，极有催眠效果，艾儿打了个哈欠，“他可真幸运！”
　　艾明轻轻的道，“正因为亲族的期许太高，他要千方百计证明他配的上他拥有的一切。绝不允许失败和犯错。每次比赛除了第一，其他名次就没有任何意义。”
　　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睛上，艾儿喃喃的道，“那个小男孩，证明自己了吗？”
　　均匀的呼吸传来，她熟睡了。视线掉过来，绿眸添了一抹深意。
　　“不，他遇到了一个女孩，……也千方百计想证明自己。”
　　
　　离开魔鬼城，走到浅黑色石头堆成的荒滩。万年风沙的侵蚀，令荒原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裸峰，千丘万壑，各展神姿。夕阳西下时，像是一把天火纵下，燃烧了整片大地，直烧到了瞳孔深处。无人问津的荒凉，似是孤高，亦是恐怖。
　　广漠无垠的地表全是棱角锋锐的黑石，没有一点绿色植被，即便穿着靴子踏上也很硌脚。
　　他们注意到一条奇异而巨大笔直的直线从地表挖下去，有的地方刻得深，有的浅，大约宽一米，长的无法想象。这种测算精确的直线，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像是道路，又像是鬼斧神工的诡异。隔了大概数百米之外，他们又看到一条平行线。亚拉芬认为应该沿着道路前进，这可能是远古的游牧民族留下的指引印记。艾儿却只是刻画着那些印记不语。
　　沿着印记又走了数天之后。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水源。真是到了山穷水尽了。
　　艾明曾问及艾儿是否能像雨林那样采集水，但艾儿说这里水分太少，森林里可以搜集水蒸汽的方法在这里都行不通。
　　这一天，面前又出现有数道横线，在光秃秃的大地上无声的注视他们，像是默默传达某种讯息，却无人能懂。看上去诡谲异常。
　　矮人终于到达精神崩溃的边缘，疯狂的大叫，“水，给我水！”他呼号着，撕扯身上的衣服，亚拉芬奋力劝阻也没有用，被艾明一掌轻敲后颈昏倒。艾明神色镇定，释放信号火药。
　　只有他们三人了。
　　艾儿盯着那些诡异的线条超然事外。用一块尖石在地上刻画着记忆中线条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丢下手中的石头，速度极快的转身往山上跑去。艾明追去，跟在她身后，爬上了陡峭的山峰。
　　艾儿站在山顶不断的四下张望着，艾明来到她身后。当太阳越过了远处的山脊，光线移动，黑暗退散，艾儿喃喃的说，看下面。
　　艾明俯瞰大地，突然抽了口气。
　　这几天，他们走过的线条组成一个大得无法想象的鹰的形状。双翅能一直延伸到了视线消失的远处。他们之前走的就是鹰一侧的羽翼。
　　只有在最高处才能看得出这样广大的图画，而身处其中，你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
　　看到如此巨大非自然形成的图画，心中总是不免会有一丝敬畏。
　　“这是……？”艾明问。
　　“远古氏族的图腾，他们用这种方法来标明地盘。”艾儿的声音中有无法掩饰的欣喜，“我找到水源了！”
　　他们从山上下来，亚拉芬焦急的等待着。艾儿简短的道，“线条标明是地下水脉。挖吧！”
　　曾在瑞文戴尔读到过，这些线条上万年来不知难倒了多少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这个未解之谜直到百年前才被一些精灵考古学家解开。相传，沙漠里的远古氏族在战争中争夺着稀缺的水资源，经过连绵的惨痛战争后，终于达成了协议。他们在地表刻画出标示族徽的图腾，有的是狼，有的是鹰，而那些线条都是表明地下水脉的走向和归属。刻的深表示水脉深，反之则浅。
　　亚拉芬和艾明在鹰头一处极浅处开始挖，刚挖了两米多，果然挖出了清冽的地下水。跟沙漠中那腥臭苦涩的水不同，这里的水异常甘冽。艾儿用沙漠里的一种植物做杆，将这些水抽了上来贮藏。
　　此刻，希望也终于随着水分的充足回来了。
　　“我们在哪儿？”这天晚上，艾明问着艾儿。
　　她看着手中的地图，摇摇头。经过了那场可怕的沙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偏离航线多远了。
　　“距离目的地有多远？”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这天凌晨，亚拉芬熟睡怎么也唤不醒。艾明知道他也撑到极限，发现水源后，放松了心情，反而再也无法坚持了。释放了信号火药。他和艾儿就再度上路了。
　　“你要放弃吗？”
　　“除非你先！”
　　刚开始他们还相互斗嘴，到后来都不说话了。不知道终点何处的悲观情绪一直盘亘心头。但是两个人都不愿意比对方先放弃。
　　不知在沉默中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大片广袤的石山之中。艾儿认出来，在远古，它的名字叫做格瓦瑞斯。群山环绕的谷底仿佛一块绿宝石。
　　艾儿轻声道，“这应该是图姆拉登谷底，传说比伊姆拉崔河谷还要美的地方。”
　　“图姆拉登？”艾明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在格瓦瑞斯山包围，美丽的图姆拉登谷底深处，有一座城市。”艾儿道，“它是所有尘世精灵居住地中最伟大的城市，盛名与荣光一直伴随。看到那洁白的高墙，就仿佛可以听到风笛与号角回荡，遥远却清晰。”
　　听到她动听的声音，眼前却什么也没有，艾明诧异的扬起眉。
　　艾儿又道，“它被称作隐匿之城，足以媲美维林诺的提力安，建筑于太阳纪元刚刚升起的时候。所以，只有在日月同辉时，方能显现。”
　　这时，日出而月未落，玫瑰色的光辉漫过了平原。一座雪白的，拥有七座大门，固若金汤的城市随着日月同辉的光芒，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可以用七个名字来称呼它。辛达林语中，它的名字叫做……”说到这里，他们异口同声。
　　——“贡多林！”
　　艾明一直居住在维林诺最接近维拉的凡雅圣地，也见到过诺多族修建的提力安，但此刻他看到中土的伟大城市，也有一瞬的心驰，“它不是在第一纪元就毁于魔苟斯的大军吗？”
　　艾儿点点头，“数千年前，贡多林破城之时，被沙土湮没。现在，由于这些年埃尔达的异变，又重见天日。”她喃喃的道，“贡多林一直以城墙坚固，里面无数的机关和严密防守著称。”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考题叫做《失落的传说》。”艾儿望着艾明微微一笑，“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从现在开始，才是爱隆真正的考验啊。”
　　那笑容仿佛把天边最美的晨光唤醒。
　　“知道吗？”艾明突然冒出一句。
　　“嗯？”
　　“刚刚你是第一次冲我笑。”
　　说完，他当先从峭壁上跃下，朝向失落的贡多林奔去。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3.失落传说PartII

　　观赏失落的贡多林，最好凭借惨淡微弱的月光。因为白昼轻佻的光线会嘲弄般把灰色的废墟饰染。
　　当残破的白色拱廊隐入黑夜，扶墙拱璧更迭，就像是黑檀与象牙的缠结；
　　当飘忽不定的清冷月光流泻在倒塌的王之塔上，台阶上的明暗就是时间与回忆的纠葛；
　　当月落银辉为十二尊远古领主的雕像镶上边，照亮血染山河的泪雨之战的壁画；
　　当胡林的呼喊在群山中咆哮奔腾，当魔苟斯的铁蹄踏上这片的翠谷，当图奥与伊缀尔被迫离开家园时最后一次回眸……
　　……垂下的眼帘，遮去的是一番最最凄美而壮阔的贡多林画卷。
　　通过了危险崎岖的索隆阿赫裂口，葛洛芬戴尔曾跟炎魔同归于尽的地方，来到贡多林大门前。
　　“目标就在里面？”艾明问。
　　她轻点了下头。
　　“有人先我们一步吗？”他并不认为其他选手能胜过艾儿的生存能力，也不排除少数幸运儿。
　　“不知道。”
　　对视了一眼。两位最强战士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气，才踏上未知的探索之旅。
　　百年前贡多林的遗迹重建天日。瑞文戴尔的半精灵考古学家们便纷纷前往。发现数不清的宝藏，也留下诸多打不开的密室，还有为防御天魔王留下的未解之谜。
　　爱隆认为，最强的战士不应只是听从指令的工具，他们应该智慧与勇气兼备，理性与道德判断皆有。所以，他的考题将这些机关和谜题略加变动，也让后辈战士得以瞻仰先祖。后世认为，不必一刀一箭，不流血也不见伤，但这是泰尼魁提尔杯有史以来最难的一次考题。
　　贡多林的七道大门分别由木、石、铜、铁、银、金、钢铸造，在自然的侵蚀下残破不堪，但门下仰视，依然无愧于万年前的这座伟大之城。
　　每一道墙有无数机关，是十二家族们为守护家园精心打造。
　　艾儿先认出最擅长箭术的彩虹与飞燕家族的族徽，打了个手势，艾明手握几个石子轻轻一抛，石子竟然精准散布在弓阵内，触发机关，数支锋利的箭羽嗖嗖飞过。
　　又通过了用狼牙棒和投石索做武器的圣树家族防守的大门，穿过了鼹鼠家族挖的甬道以及怒锤家族打造的巨锤阵。
　　凭借艾儿对贡多林的了解和艾明的高超技艺，有惊无险的穿过了七重大门，经由密道进入了贡多林。密道毫无例外在身后关闭。
　　艾儿道，“看来不解开爱隆的谜题，就无法离开。”
　　艾明锁眉不语。
　　白昼的微光抵不过贡多林的破败。踏入一条刻有竖琴标志和涌泉徽记的漆黑隧道，寒意从背后袭来。风从入口处灌入，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精灵敏锐的听力令他们尤其折磨，无论怎么堵上耳朵，那尖锐的哨音还是不断刺激耳膜，直接侵蚀神经。从来没想到声音也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两名无畏的战士都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子，半步也无法挪动。待风稍稍停止，才能快速在隧道中挪动，但下一阵风刮来，他们又不得不缩身在内，不一会就大汗淋淋。
　　艾儿的手臂无意间碰到了石壁。令她惊讶的是，那石壁不是光滑的。顾不得噪音，漆黑中，一点点用手摸着那些如乐器般的深刻纹理。隧道墙壁上的纹道形成固定模式，空气流动时引起震颤。用丝帕堵住耳朵。一共听了三次凄厉风声，耳中嗡嗡直叫的艾儿才把所有的纹道都记录下来，绘制成曲谱。
　　艾儿看着手中的纸（艾明一度好奇那些纸从何而来，她解释自从知道爱隆出的考题就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在瑞文戴尔的夏季音乐节葛洛芬戴尔讲过一种名叫羽管键琴的古乐器，以浮华和混乱著称。这是曲谱。嗯，难怪隧道前是十二家族里拥有最多音乐家的竖琴家族标志以及涌泉家族的徽记。”
　　“涌泉？”
　　“他们负责防守贡多林大门，进攻时会吹奏风笛。”
　　艾明竟开起了玩笑，“如果涌泉家族吹奏的风笛跟我们刚刚听到的一样凄厉，我毫不怀疑任何大军都会全军覆没。”
　　艾儿也不禁微笑。
　　低头研究着记录的曲谱。艾儿喃喃自语，“天哪，这可是六个非自由声部的赋格啊。”
　　“六个什么？”不解音律的艾明问。
　　“就是一种复调。每一首曲子有单一的主题，用在不同的声部，不同的调子，不同的速度，或上下颠倒或前后颠倒的副本在主题之后切入演奏，当所有声部都就位，就成为赋格。”
　　“听上去很复杂。”
　　“是非常复杂！尤其是即兴创作六个非自由声部赋格，复杂程度就好比……”她想了想，“同时下六十盘盲棋！”
　　“为什么创造这种东西？”
　　“音乐史上曾有一个时期，音乐家们追求形式和结构胜于音乐本身。我并不是很喜欢，繁复而华丽的技巧不是打动人心的关键。”
　　“我只关心它想告诉我们什么？”艾明可以肯定，就只这个什么赋格谜题就可以秒杀包括他在内绝大部分的选手。
　　贡多林保卫战中，竖琴家族首领禁止族人参加战斗，但他们最终违抗命令前去支援，救下金花领主葛罗芬戴尔。艾儿推测他很可能是被救后学了这种赋格。她却读不出旋律。
　　走进一个半开放的广场，艾儿认出是王之广场。
　　傍晚的微光中，她站在广场中间，双手交握闭目。接着，她手指着面前的废墟，在空气中勾画出已不复存在的拱门，大殿和廊桥，用想象力来填充缺席的世界，让废墟变得完整，引导他了解万年前那些建筑有多么辉煌。她轻轻的描述因为胡林的呼喊和梅林格的出卖，魔苟斯的大军长驱直入。那些诺多勇士如何用鲜血和生命捍卫这座城市，书写了无数壮丽诗篇。而就这座广场上，涌泉领主埃克希利昂与炎魔之首勾斯魔格激战，最后同归于尽。
　　艾明微叹，“这就是文明演进的代价。你也不必太过伤感。”
　　艾儿闭眸，“大概，我还有一颗人类的心。”
　　艾明在广场上搜索线索。艾儿却注意到墙上挂的画。
　　有一幅画名叫《白天与黑夜》，以白色为底，看到的是黑夜星空和森林；以黑色为底色，看到的是白天与城市。形成一幅奇异的对比。
　　还有副是同一个宫殿的四个不同角度的画拼成。四个廊柱朝着四个方向，采用的是抽象立体画法。
　　下一副画的是叶片上的露珠，但水珠映照出了蓝天白云和森林，仿佛一个透明的，排列精致的绯句。
　　接下来的画就更加诡异，画的是三颗球。中间一颗映出了画家的脸，旁边还有两个球，三个球印出彼此，还有周遭的环境。虽然整幅画里只有三颗球，却是冰山一角，水面下的信息量极大。
　　“很奇怪的画。”艾明也来到她身边，他见过的都是描述远古战争的壁画或者人物肖像。
　　艾儿皱眉，“这些画绝非写实手法。记得埃雷斯托讲过远古画家还不会立体透视的画法。它们来自第三纪元，是后来挂上去的。”
　　穿越广场，来到一座倒塌的高塔下，这就是王之塔，由城主及至高王图尔巩统领，他死于贡多林沦陷时王之倒塌。
　　塔下竖着一块石板。艾儿吹去浮灰，手指轻触沿着石板滑去。板上分成六小块区域，分别是难懂晦涩的如尼文，主神语和古昆雅语，及古诺多林倒文，依尔克林镜像文，雅维瑞反文。后面三种文字都是中土大陆极其少见的文字还进行了一些处理。
　　“你负责如尼文，主神语，古昆雅语。”艾儿开始抄写石板上的文字，“我破解后面的。镜像文字非常难认，我在艾辛格读过这种手稿，还要去找个水源照照。”
　　艾明弯下身子一看，“我只懂古昆雅语。主神语我只听过。如尼文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艾儿略一思索，“这样吧。把懂的先翻译。我来统计每种陌生语言里每个词出现的词频，对照已知文字，分别挑出名词，形容词还有动词，建立文字网格。”抬头望到艾明诧异的表情，“爱隆是一位语言大师，对于那些没人能懂的失传文字，我们就是这样分析的。”
　　艾明看着她眷抄文字的雪白侧脸。音乐，绘画，又是语言。渊博的爱隆这次考题当真难到无法想象。
　　艾儿一坐就是大半天，伸伸懒腰。看到艾明从王之塔另一侧走来，手里拿着水壶。
　　艾儿开心的迎上去，“哪里来的水？”
　　艾明指指身后，“我还发现了很多数字。”
　　贡多林在辛达林语的意思即是「水中音乐的岩」。它的城墙高而洁白，阶梯光滑洁净。城里的塔楼高耸坚固，亦喷泉满布。贡多林陷落时，那些流淌的美妙泉水都被北方恶龙喷火烤干。遗迹发掘后，有的喷泉又重新引水。
　　艾明在其中一个喷泉庭院发现了很多数字藏在荆棘和沙土，还有破损的墙头后面。
　　艾儿将庭院里散落的数字收集起来。现在，她手中的是一组看不出规律的数字，几个看不懂意思的文字网格，一些诡异的立体画作，还有读不出旋律的赋格曲谱。
　　在封闭的古城很难看到日月星辰，也缺乏植被辨识方位，每天都在贡多林的废墟里兜圈子。但那些道路无论怎么走，都是通向重复的目的地。
　　目标在哪里，出路在哪里？被那些数字、文字、符号还有图画包围，艾儿觉得似乎缺乏一条线索，将所有的谜题串在一起，谜团会引刃而解，引她到达最后的目的地。
　　很多时候，艾儿一动不动，灵魂像在跟远古的那些智者大师们对话。
　　艾明总觉得她周身带着一种无法接近的气氛。但他无比庆幸，当初极力把艾儿争取到他的团队是非常英明的。
　　这天傍晚，艾明问，“为什么你会学这些东西？看起来毫无关联也毫无用处的东西？”他骨子里没一个浪漫细胞，认为所有娱乐都是浪费时间。
　　艾儿摇摇头，“音乐，数学，绘画，文字是相互关联的，都和这个宇宙都是同一的！”
　　“宇宙？”
　　“科学家称呼无限时间和无限空间的总和。”
　　“是埃尔达吗？”
　　“比埃尔达更广义。”
　　“你说的同一性是？”
　　“意思是它们并不是毫无关联而是统一的，只是用各自的方法去描述宇宙。你难以想象那些远古建筑大师的音乐素养，就像你不知道那些数学大师有极高的绘画天赋。这就是艺术、科学、宇宙的同一性。而现世则比较功利，只讲究实用和专精。”
　　这一番话让艾明意识到眼前的女孩有着他无法了解的思想深度，想了想，“所以，它们彼此有联系？”
　　一道闪光突然划过脑海，艾儿蓦然望向他，“一点没错！”
　　她连忙拿出语义网，又把那赋格曲谱拿来，在语义网络里勾画，“如果我用这六个赋格分别套在语义网格里。就能知道语义网格的规律，懂得文字的含义。”
　　她在纸上迅速画着天书一般的符号和文字，欣喜的拿起来，“看，破解了这六种文字，会连成一首藏头诗！”
　　艾明把每句话里的第一个字挑了出来念道，“「我有两个身体，一会融为一体，站的越直，跑得越快。」”狐疑的看着她，“这是什么？”
　　艾儿笑了下，“谜语呀。”这位高效勇士在他那贫乏的童年时代一定没有灰胡子的老巫师来陪他猜谜语。
　　“谜底是？”
　　她摇摇头，研究起那串杂乱的数字。脑子里盘旋着林迪尔讲过的数论，还有艾辛格研究的复杂图纸，突然站起来，看着殿堂里精致排列的廊柱，“我记得曾有建筑学家，以拱券、壁柱和墙壁的「三段式」设计见长。把音乐比率转化成建筑和谐，就是建筑的卡农。”
　　“卡农？”
　　“和赋格类似，但赋格更复杂。对啊！这是柱列和声！建筑内外的循环对位往复。它在告诉我们应该去怎样处理这些看似杂乱的数字。我怎么没想起来？”她一敲脑袋，“如果我用自指，自复制的方法迭代那串数字，再用递归，统计，扩展，最后创造出——”在纸上计算着，然后画出了两个顶角相对的三角形，包围三角形顶点的是一个外圆。
　　艾明不得要领，“用曲谱解释了文字，用画解释了数字。那么这谜语和图之间，也什么联系吗？”
　　思路又陷入死角。艾儿双手捧着额角。
　　时间在黑夜白天轮回。
　　没有见到其他的选手，补给也所剩无几，艾儿知道艾明的耐心到了极限。
　　这天晚上，艾明见她神色憔悴，“你该休息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趁我熟睡时窃取成果？”艾儿平静的望着他。左手已经在背后微微握紧了匕首。
　　她果然聪明，用最直接的方法试探他。艾明也回望她半响，“你是不知道。”随即起身道，“我再去找找其他出口。”
　　艾儿松开匕首，想劝他不要浪费体力，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也跟着起来。
　　艾明突然不着痕迹伸手在艾儿颈后的动脉上一按。她一下子失去知觉，他双手接住她软倒的身子，抱起，放到回廊避风处铺着的地毯上。艾明沉默着低头注视，抬起手，拿了他的斗篷替她盖上。
　　当年贡多林的陷落因鼹鼠家族梅林格的出卖。艾明来到广场中央，望着手里的信号火药。如今他也准备做同样的事情。
　　没人能在短时间内把谜题全部解开，对于不可能的任务，他会放弃，只要确认没有人会比他拿更多分，但执拗的她是绝对不会同意放弃的。
　　点火，信号弹却没有发射，艾明这才发现火药已受潮。
　　原来，艾儿早料到他会这么做，提前在火药上动了手脚，断绝后路。
　　低语伴随苦笑，“……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低估你！”
　　
　　长长的睡了一个好觉。艾儿醒来看到身上盖着艾明的斗篷，对了，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呢？
　　躺着看面前散落的图纸，那副数字组成的图画横放在眼前，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思考角度。灵光骤然一现，她拿起来颠来倒去的看，突然跳起来快乐的大叫。
　　艾明正靠在废墟边，一晃即来，看到她无恙，面色恢复平静。
　　“我真笨！爱隆王用音乐用图形用文字还有数字都是在提醒我答案——我怎么早没想到？”她举着那张纸给他，“立体的三角形和圆形，是圆锥，这是两个相对的圆锥！”
　　艾明不懂。
　　艾儿解释，“「我有两个身体，一会融为一体，站的越直，跑得越快」，谜底是沙漏啊！”
　　“沙漏？！”艾明拿过那张图，的确很像。
　　艾儿双眸炯炯发光，“整个宫殿是沙漏的形状。我们就像是里面的沙子，无论沿着什么路，最后都只会走到另外一侧，而无法走出去。”
　　艾明一点即透，“关键在，沙漏的中间？”
　　“对，这就是地图。”艾儿在对顶的中间画了一个圈，粲然一笑，“我们可以离开了。”
　　所有谜题都引刃而解。根据那副地图，沿着流淌的泉水后走到一堵斑驳的墙壁旁，看似一条死路。
　　艾明沉吟道，“有多少精灵能如你，拜师瑟丹懂得在沙漠中生存，跟爱隆学习历史语言音乐绘画和数学，还能师从三大巫师学习制图？”
　　艾儿不解其意。
　　“不。我认为这个《失落的传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找到最后的答案。爱隆王是想让战士们体会深陷绝境时那种恐惧，就像当年贡多林陷落时那样。只有你，是一个意外！”
　　说罢，艾明抡起怒锤家族打造的兵器，砸开了那道墙。
　　墙后是一个漆黑的殿堂。一道光柱投下，刚好照在了正中摆放的铭文石碑上——那是他们的最后目标。
　　艾明对艾儿颔首。艾儿拿起那块石碑，正面刻着王之家族的徽章，由月亮、太阳和鲜红色的心脏组成。反面是贡多林建成之日乌欧牟对图尔巩的警告——
　　「汝切勿太爱汝心所成之谋，汝手所造之工；千万切记，诺多的真希望乃在西方，来自大海的彼岸。」
　　“……大海的彼岸。”艾明轻轻的重复，望向艾儿。
　　她避开了视线。
　　
　　守在出口处的精灵吃惊的看着他们，完全没有料到有人能出来。
　　随后，莱戈拉斯王子领导的搜救队也很快抵达，还有中途退出的选手，连娇弱的亚玟竟也跟了来。大家都想亲眼目睹远古诺多的辉煌。裁判也都到齐了，他们对艾儿的能耐表示出极度震惊。
　　喧闹的人群中，艾儿和莱戈拉斯只来得及对视了一眼。
　　当晚，扎营在贡多林里。艾儿在火堆旁跟亚玟讲述了这次冒险，悠然向往的亚玟猜测她看到的影子很有可能是胡林的后代或胡林的灵魂，对于贡多林的执着，令他一直在此徘徊。虽然对这个解释有疑虑，艾儿也抛诸脑后。
　　莱戈拉斯出现在火堆旁，脸色映在火光中明暗不定，“晨光殿下，我有话跟你说。”说完掉头离去。艾儿小声道歉，跟他而去。
　　亚玟却看到艾明泛寒的视线落在艾儿离去的背影上。
　　跟着莱戈拉斯来到王之广场的废墟。艾儿有些紧张，“虽然跟艾明一组，只是比赛策略。并没有什么……”
　　莱戈拉斯没回头也没出声。
　　她走近一步，“何况，这次我也没受伤啊。”
　　他还是不动。
　　她不安的问，“你在生气吗？莱……”
　　莱戈拉斯突然转过身来，不容分说将热烫的唇贴了上来。
　　“会有人……”
　　艾儿连连后退，可莱格拉斯节节紧逼，被逼到无处可退，艾儿只能站在那里承受他炙热的吻。
　　夜风在空旷的废墟中游荡呢喃。贝尔兰屹立最久的王国也终究抵不过漫长岁月的沧桑。在倒塌的丰碑旁，他们把那丝丝嗟怨惆怅的月光变的恬静而缱绻，在陨落的贡多林，他们用自己的故事续写那失落的传说。
　　莱戈拉斯从没想过会这么思念谁，如雨点般的吻落在她唇瓣，脸颊，下颌，和柔滑的脖颈上。
　　彼此确认了心意，他本可以和她在密林的秋枫中拥抱，在落叶的草坪上厮磨，却只分享了一个甜蜜的吻就被迫分开。
　　领导搜救队，因为距离她最近。但等待信号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期盼不是她，又希望是她，这样他就可以拥她入怀，恣意品尝她的双唇。
　　他啃咬着她的耳尖，引起她腰间一阵阵麻痒，被他的吻几乎透不过气的艾儿好不容易才能开口，“你……不是……有话……”
　　“我不是在说给你听吗？”他用微笑的唇角去贴合她甜美的双唇，一字一吻，“……我很想你。”
　　就像被最甜蜜的乳汁灌溉滋润了荒芜良久的心田，双臂不由自主的勾上他的脖颈，她羞怯的回应，“我也好想你。”
　　
　　裁判宣判艾明组拿到了季末赛冠军，艾儿得10分，艾明8分，其他选手依次递减。
　　积分终于荣登榜首的艾儿欣喜看到泰尼魁提尔杯近在咫尺。但万万没想到，回到密林等待她的却是一个天崩地裂的消息。
　　杰拉德和塔瑞尔匆匆出来迎接，为难的告诉他们：选手们盛传晨光殿下在比赛中有舞弊行为。季末赛的考官都曾是她的导师，主办方也是她的剑术指导。秋季季末赛根本无人能够解开的谜题，也被她轻易解开。再加上种子选手对她弃权，上届冠军也跟她关系密切等等。这些谣言已经传到了泰尼魁提尔委员会最高层，七位长老将在不日抵达密林，责令瑟兰督伊召开听证，要取消艾儿的比赛资格。
　　——取消比赛资格！
　　艾儿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手不断颤动，呼吸不上来，苍白虚弱的像是一抹游魂。莱戈拉斯和亚玟焦急的声音都像是隔着水面传来。
　　她想起米斯龙德的茫然无措，想起了死亡沼泽的毫无生机，想了白色山脉的空洞虚无，……还有，从艾辛格出来站在岔道上无处容身的撕心裂肺。
　　说什么她是维拉的宠儿？造世之神根本从来就不站在她这一边！！
　　她拥有的，都是靠双手一点点拼来。无论多少次从跌倒中站起，无论多少次从困境中走出，维拉只需轻轻一个弹指，她又会堕入漆黑绝望的深渊——
　　……她还是一无所有。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4.众王听证

　　“……因此七位长老不日将抵达密林，令陛下召开听证会。”杰拉德越说越义愤填膺。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散布谣言。他们本来正要举办秋季赛后的爱隆宴席，却生生被破坏。
　　瑟兰督伊不置可否，把预算报告翻过了一页。
　　“不仅是晨光殿下，他们还要取证选手，问询莱戈拉斯王子，爱隆王和……您。”杰拉德边说边冷汗涔涔。
　　瑟兰督伊慢条斯理合上手中的预算，“那个死心眼的倔脾气家伙在哪？”
　　杰拉德想了一会才知道他说谁，“晨光殿下一直在树林里发呆，王子殿下……”偷瞄了下王的反应，“……在陪她。”
　　瑟兰督伊丢下文书起身。
　　杰拉德忙道，“陛下要去见长老们吗？”
　　瑟兰督伊哼了一声，“谁要见那些要实力没实力，要长相没长相的老家伙们啊！你们去招待吧！”
　　杰拉德欢快的应了一声。
　　
　　高大的乔木，密集的灌木和粗细不等的藤条，细密的根茎，还有大片的苔藓，与斧削的岩石纠缠在一起。
　　瑟兰督伊走进丛林，就见艾儿缩身在粗壮的树根下。莱戈拉斯站在一旁。
　　低头看了看艾儿，又望向莱戈拉斯。他一脸无奈，“她不听劝。”
　　瑟兰督伊摇摇头，长袖一挥，“起来！缩成这样，你本来就腿短！”
　　莱戈拉斯冷汗直流，父王这帖药下的有点猛。
　　艾儿还是一动不动。她一向活跃又热爱着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像这样表情空茫，缩成一个防卫的小球，耳朵也耷拉着。
　　瑟兰督伊挑起了眉，“不就是个听证会，至于吓成这样？”
　　莱戈拉斯垂眼，“睿智试炼到最后关头萨鲁曼没让她通过。我想，她有些心理阴影。”
　　眉峰一扬，“丑老头！哼，相由心生。”
　　莱戈拉斯暗叹，父王以貌取人也不必这么明显吧。
　　“这是你偷偷去艾辛格的理由？”森林之王洞若观火。
　　莱戈拉斯只好把圣白议会上战棋塔的事也告诉他。
　　怒火在灰蓝的眸中燃起，“密林退出圣白议会，他怀恨在心！动不了我就把气出在你身上。你也太天真了！不让她通过，白老头肯定对流浪猫有所图谋。”
　　莱戈拉斯扬扬眉，他实在想不通圣白议长会对艾儿有什么图谋。
　　瑟兰督伊来回踱了两步，“这七位长老中不乏来自阿门洲的，虽然维拉有旨意，但恐怕对中土事务一直很想染指！表面上说她舞弊，背后直指她的导师，我们这些中土之王徇私！”
　　年轻的莱戈拉斯哪里有瑟兰督伊的周密心思。
　　瑟兰督伊一撩长袍，居然屈尊降纡的蹲了下来，跟缩成一团的艾儿平视，“那个大言不馋说能做到很多芸芸众生做不到的精灵哪儿去了？我不许你这么自怨自艾！”
　　艾儿的长睫微微一颤，“这次是听证会，下一次是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一句话就可以抹杀。就算我拿到泰杯又如何，您一样可以不让我通过试炼！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越说越低，“……什么都没有了！”
　　瑟兰督伊眉毛一扬，“我不是萨鲁曼！”
　　艾儿咬了咬牙，“我知道您从来都瞧不起我，您只是抱着戏耍的态度让我试炼，教我剑术是一时兴起，借我宝剑也是为了看好戏。泰杯是你漫长的千年统治里微不足道的游戏，而我也不过是你繁重国事之外的消遣。可试炼对我来说就是一切！”
　　莱戈拉斯黯然的转开视线。
　　瑟兰督伊神色幽深，豁然起身，一把揪住艾儿的领子拎了起来，他的身高令她双脚悬空。
　　莱戈拉斯慌了，“父王！”之前为了引出时光之咒，他也毫不怜惜的让艾儿吃苦头。
　　期待他会像瑟丹那样给她温暖的拥抱，或者像爱隆那样睿智的安抚，那就错了。瑟兰督伊放下艾儿，“跟我做个约定吧？”
　　艾儿充耳不闻，目光惝恍。
　　“如果他们真让你不能继续比赛，算我输，我立刻让你通过试练！如何？”
　　莱戈拉斯讶异，父王的心思真是难测。
　　这次她听进去了，艾儿视线终于聚焦看着眼前的国王，“真的吗？”
　　“王之言岂是儿戏？”瑟兰督伊颔首，又暴喝，“……不准跟我拉钩！”
　　艾儿慌忙放下小指。
　　没有戴头冠，持手杖，瑟兰督伊依然王者威仪，光芒四射，“不就是个听证会吗？好，我让他们开！中土之主是让你白白经历王之试练吗？岂能袖手旁观？这些光说不干的长老们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这番话只有王说的出来。莱戈拉斯有些丧气。就像上一次艾儿被迫出海一样。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凯兰崔尔，是爱隆，甚至是他的父王才能撑起她的天空。
　　艾儿明明很委屈，但神情倔强。
　　瑟兰督伊无奈，只好把艾儿的脖颈揽过去，将她的脸孔贴近怀里，声音格外悦耳动听，“小傻瓜，你要对我们有点信心啊！”
　　泪水濡湿的感觉从胸口的衣料传来，瑟兰督伊便没再多说一个字了。转而看向莱戈拉斯，他立刻会意，“我去召唤雷霆送信。”
　　收回视线，瑟兰督伊实在忍无可忍，“别把鼻涕往我袍子上蹭！”
　　
　　听证会在繁花秋叶落尽的密林召开。一座背面倚着山壁的半圆形广场，竖着七座雕花圆柱，白色的瀑布流泻，在深秋中多了一分萧索冰冷的美。
　　七位长老来自中土和海外的名门望族，为首的就是一位诺多长老。他们根本看不出年纪，但个个脸色不好。这一路上他们坐的是「晨光殿下」改良过的天鹅飞舟，吃的是「晨光殿下」新研制的菜肴，看的节目也是「晨光殿下」组织的开幕式上表演过的，花销也是「晨光殿下」发掘出的远古宝藏。而这位「晨光殿下」又恰好是他们准备亲自侦讯的对象。
　　艾儿站在当中的石台上，面前是七张椅子。而听证席上是参赛选手，木精灵，瑟兰督伊和莱戈拉斯。
　　审讯开始。
　　问：名字？
　　艾儿：伊尔碧绿丝。
　　问：这是称呼星辰之后的。
　　艾儿：赐予我名字的人已经死了一千多年。
　　问：但这名字对维拉不敬！
　　艾儿：这只是个名字。
　　问：你并非皇族，殿下的称呼又从何而来？
　　（瑟兰督伊和莱戈拉斯对视一眼，对方要把艾儿的生平全挑来说，这场仗难打了！）
　　艾儿：凯兰崔尔女王收养我，因我接受王之试炼，赐予我与亚玟公主对等地位。
　　对她的回答长老们不置可否：王之试炼是我族之王才会进行的试炼，不是你应该历经的。
　　艾儿（呆了呆）：……我，我不知道。
　　（莱戈拉斯看了眼父王，他很平静。）
　　问：你曾经是人类……
　　莱戈拉斯（起身）：反对！这跟泰尼魁提尔杯无关。
　　艾儿一直觉得她是幸运的，哪怕遭遇那么多挫折，可从来没有想过出身名字称谓试炼也会被一一被质疑，心中很是委屈。莱戈拉斯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控方又传唤了证人。艾儿看着亚拉芬，加尔多，葛林高和艾明走到前排，很多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恐怕在证词上对她有很大的不利，呼吸也微微急促了。
　　瑟兰督伊突然起身道，“我是委员会高级顾问。辩方也要被告的品格证人，同样也是四位。”
　　长老们迅速交换意见，“可以。”
　　“首先有请高级顾问兼秋季季末赛出题人，瑞文戴尔之主埃尔隆德。”
　　全场不意外。如果说晨光有舞弊，则一定暗示爱隆偏袒，他必定会出席。陪伴他的还有暮星。她的美，连老人都肃然起敬。
　　瑟兰督伊又道，“下一位，是灰袍甘道夫。”
　　观众席不断私语。这位好脾气又热爱精灵的巫师很受到众人爱戴。没想到他也被请来了。不知是森林国王还是晨光的面子。他在西方是品行极佳的迈亚，来自海外的长老起身致意。
　　甘道夫摘下帽子鞠躬，不着痕迹对艾儿眨了下眼。艾儿一直陌落的小脸微微扯出一抹笑。
　　瑟兰督伊好整以暇，“接下来，葛洛芬戴尔。”
　　全场哗然。虽然瑟兰督伊只报了一个名字，但这位远古领主兼传奇勇士一亮相，战士们全体起立致意。
　　七位长老交换眼神，没想到瑟兰督伊召唤的证人个个都是重量级。
　　森林国王接着道，“最后一位，双树纪元诺多的领袖，现任罗瑞安之主。”
　　走上来的不是凯勒鹏，竟然是长裙曳地、空灵至美的凯兰崔尔。在阿门洲享有盛誉，穿越了三个纪元，经历数次战争的凯兰崔尔的到来让听证会的气氛空前热烈，这下连七位长老也全部起立了。
　　艾儿看着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品格证人们，他们都是为她而来。视线一下子模糊了，紧紧咬住唇，告诉自己要坚强。
　　瑟兰督伊这才一笑落座，“开始吧？”
　　七位长老的神情已不那么笃定。
　　问：晨光在马球比赛中是否有作弊行为？
　　亚拉芬：这我无法评论。但比赛中我曾对晨光殿下犯规，她带伤救了我的命。我看不出来有这样的胸襟和本事，有作弊的必要！
　　艾儿微微吃惊。
　　问：葛林高，在器械格斗中，你是否因为某些默契和理由，并没有全力以赴？
　　问话的是诺多长老，等前辈声音凝聚威胁问到第二遍，身为后辈葛林高才回答：对不起，我可以当众承认技不如人，但绝不承认故意放水。您可以侮辱我的剑术，不能侮辱我的品格！
　　观众席竟然响起了掌声。
　　问：肃静！加尔多，在春季季末赛里，你曾经把有用信息透露给晨光？
　　（莱戈拉斯皱眉，这些细节是从哪里获得？）
　　加尔多：那是规则允许的战术交换。哦，我曾参与过晨光殿下率领的打捞队。她在米斯龙德的试炼我亲眼所见。（拿出一个卷轴）这题目已经被民间探险家争相效仿，请长老们过目。
　　问：多余的信息不必提供。
　　加尔多：诸位长老要我作证，难道只是提供断章取义的片面信息？
　　长老们完全没想到精挑细选的证人们竟然都没做出不利晨光的证词。下一个证人是艾明。艾儿攥紧了拳。
　　问：在器械格斗，你曾经对晨光弃权？是有人指使，威胁，还是……？
　　艾明（打断）：英格威大人派我来到中土，我就只对他负责。我的战术不用对任何人解释，我的行为全权代表他，而且，不包括回答愚蠢问题！（说完就下去了）
　　被噎住的长老竟然不敢再问了。
　　窃笑四起。
　　长老们的问题专挑对晨光不利的，但接下来更加棘手，气氛也渐渐紧绷。
　　问：瑟兰督伊王，在安排比赛项目，有否针对晨光的倾向性。
　　瑟兰督伊：您是说我们上万年来的传统比赛项目对晨光有所倾斜？
　　问：季末赛呢？考官们大多是晨光的老师。
　　瑟兰督伊：在百年前就已经送消息请各位考官出题，晨光还在海外。让她参赛是我的临时决定，巧合而已。还是你们在指控我没有能力办好一届公平公正的泰尼魁提尔杯？
　　问：不，不是……
　　问：莱戈拉斯王子，你是否在比赛前就已对晨光有针对性训练安排。
　　（艾儿一惊，莱戈拉斯跟她的纠葛，牵扯太久远，问下去对他们都很不利）
　　莱戈拉斯：是的。
　　问：这些训练是为了让她夺得泰杯吧？
　　莱戈拉斯：如果针对性训练也算违规，这里全部的战士都已经针对泰杯训练过百年甚至千年，应该先被取消资格吧？
　　窃笑再度四起。
　　问：我们有证据表明，晨光殿下和莱戈拉斯王子的交情……有超乎寻常的密切？
　　这个问题非常尖刻且刺探隐私，很多人都微微皱眉。
　　艾儿大急。这是个陷阱。如果他说不是，他们立刻就会反问为何要帮她，如果回答是，就等于当众承认偏袒她！她望着他心中狂喊，别承认，千万不要正面回答！
　　莱戈拉斯坦然回望她，如果这时候我否认和你的关系，我算什么男精？怎么保护你？
　　莱戈拉斯昂首答：是的。
　　艾儿闭眸喟叹。
　　场下沸腾了，看向莱戈拉斯又是好奇又是佩服。
　　长老们个个摩拳擦掌。
　　但莱戈拉斯又道：晨光殿下是我带进罗斯洛立安的。她深陷刚铎时，我想去救迟了一步。圣白议会上，重返罗瑞安的她盛情招待我。后来又与我一同师从爱隆王与葛洛芬戴尔大人。我们还与同样夺冠的双子殿下一起深入多尔戈多。交情当然超乎寻常——是生死与共！
　　这一番话光明磊落，更显得问题很猥琐，引起了听众们对审讯人极大的不满，令他们反而不好再追问了。
　　艾儿却再度鼻酸，回想起曾经共同经历的种种，望着他神情越来越柔，也越来越坚韧。
　　问询后是辩方证词。
　　甘道夫：我认识晨光千年之久，对她的品格没有任何怀疑。另外，瑟丹王不能亲来，有一封亲笔信函请我带上。（展开一块破布）「谁要怀疑晨光小丫头的品格，就是怀疑老朽我对乌欧牟的忠心！」
　　这封极短的信让长老们脸色一变。
　　接着是爱隆：每一场战争里，我们要把多少战士送上死路。我要的不是只会听从指令的战斗工具！背叛同伴更不可能赢下战争，就像当年的贡多林。我的考题只有智慧和勇气兼备并能团结一致的战士才能走到最后。请问这是否不妥？是否偏袒任何一个选手？
　　长老们神色尴尬。
　　葛洛芬戴尔：是的，晨光殿下跟我学过剑术。如果接受过上古剑术训练就算舞弊，我第一个不合格，伊莱丹和伊洛赫的冠军头衔也该取消！
　　长老们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亚玟的声音娇柔动听，但是发言掷地有声。
　　“万年前，七位男精灵创立了泰尼魁提尔委员会。历史上，委员会从未吸收过任何一位女精灵，这公平吗？制定比赛规则时，女性的意见从未被充分代表过，这公平吗？第二纪元时，女精灵甚至不被允许参赛。——这公平吗？”
　　他们一个也无法回答。
　　亚玟从几位长老一一看去，“现在是第三纪元了，中土精灵也可以捧得泰杯，女性终于可以参赛并且成绩骄人。你们开始质疑比赛的公平性？！”
　　“或许你们只是无法接受一个事实：女精可以做得跟男精一样好，不，有时甚至更好！但她受到的竟然不是鼓励而是打压，这就是我族最崇高的泰尼魁提尔杯的公平性？！请回答我！”
　　这位深谙历史政治的美貌公主毫不含糊的拉来一众女精灵的集体仇视，七位清一色男长老也哑口无言。
　　当凯兰崔尔站上了证人席时，长老纷纷致歉，没有想到您会前来。
　　凯兰崔尔：我也没想到诸位会认为中土之主做不到公平公正？
　　长老：不……
　　凯兰崔尔视线和声音都非常深幽：在我记忆中，上次召开听证会，是千年前为了黑暗魔君索伦。而今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毫无证据的假设，不负责任的言论就召开听证会，实在让我感到担忧：泰尼魁提尔委员会的体制太过腐朽僵化。我想对现任委员们投下不信任票！
　　凯兰崔尔卓有远见，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们的图谋。语气并不像亚玟那么重，却直击要害。
　　这一个比一个更重磅的发言，令对方兵败如山倒。
　　最后是艾儿重新为自己陈词。
　　“一千年前，当你们出身贵族，生来就得到很好的训练时，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流浪者，我没有抱怨上天不公；参赛前我从来没有正面迎敌过，根本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我没有抱怨世道不公。当我在比赛里重伤时，我没有抱怨比赛不公。”
　　她顿了顿，垂下头，“一位智者曾经告诉我，知识如晨间之雾，只有真正掌握它，你才有选择不用的权利。是的，我精通航海术，我懂得精工制造，我到过很多你们无法想象的地方，我读过很多你们根本不会去碰的书——就是为了有一天，我不会在你们的游戏里，被规则束缚，怨天尤人，抱怨不公！”
　　她走下被告席，一步步的逼近听证席，一句比一句激昂，“今天我敢站在这里，因为我有足够勇气和力量面对任何听证。那些躲在人群后散布谣言的不服者，有胆就出来和我一较高下！否则，就乖乖闭上嘴看着我，看着我拿到泰尼魁提尔杯吧！”
　　站在圆形大厅的中央，一直遁光不耀的她突然气魄惊人，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
　　“请长老们总结证词。”瑟兰督伊起身，“容我提醒一句，如果取消晨光的资格，恕我无法继续举办这场毫不公正的比赛，也会有不少选手退出。请问，你们打算如何向后世解释第十三届泰尼魁提尔杯中途终止？”
　　这最后一击让为首的诺多长老脸色一沉，“够了！我们已经听够了！”
　　
　　有了听证会的插曲，爱隆款待诸位战士的「爱隆的午前茶」稍稍推迟后，最终举办了。这一次尤其热闹，森林国王将好多重量级人物都邀请来。
　　战士们最喜欢比赛之后的放松，欣赏着密林深秋的景色，看暮星钟天地之精华，而晨光集日月之光彩。
　　曾经一同效力最后同盟的战场，爱隆喝着茶提醒老战友，“他们知悉这一次很多比赛细节，你要小心行事！”
　　瑟兰督伊颔首，“该小心的是你们圣白联盟！”
　　爱隆微微皱眉。
　　瑟兰督伊把一块精致茶点放入嘴中，“爱隆啊爱隆，你就是心慈手软，太轻信别人，总看到好的一面。”
　　艾儿穿着一件由红至黄渐变色的遮脚长裙，束着一根金色的腰带，走动时就仿佛跳动的火焰，才刚刚小尝了一口瑞文戴尔的茶，就被莱戈拉斯悄悄拖走。
　　自从他在听证会上承认跟她关系匪浅之后，好多人看着她都带着打趣的目光，亚玟更是满眼堆笑，令她尴尬至极。
　　总算有机会单独相处，莱戈拉斯在林中轻轻将她环起来，并不火热的怀抱却温柔至极，“以后不要再那样了。”她发呆的样子真的吓到他了。
　　“你怎么了？”她感觉他情绪低落。
　　“我只是希望站在你身边的我，是最强的。”他闷闷的埋在她的脖颈道。他甚至嫉妒父王，他的权势，他的影响力都凸显他的弱小，“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艾儿抚弄他的头发，轻笑，“是你让我参赛，让我强大到不需要保护的啊。”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乖乖躲在我的叶子下乘凉避雨。”他抬头，“可我恰好喜欢这样的你。”
　　“莱戈拉斯……”她在秋风中长叹出一丝初冬的寒意，脸孔贴上他胸口，“你喜欢这样的我，就足够了！”
　　to be continued……

　　☆、番外6.All about a kiss

作者有话要说：　　【HITS1500指定】：第1500个评论者，可以向我指定剧情片段或者关键字。
【指定人】：竹蜻蜓飞行器
【剧情】：艾明强吻艾儿，被莱莱发现，莱莱炸毛；或艾儿第一次主动吻莱莱，被瑟爹看到。我尽量把两段都写出来，亲要写答应我的莱艾H哦（伸手）。
【设定】：未来式，阿门洲。除了莱莱，大家都已西渡，精灵族要与天魔王进行最后的终末之战。跟番外5一样，亲们可以搜寻跟正篇有关的蛛丝马迹了。
【下一个HITS】：收藏数达到九百，截图在微博里给我看。可以指定文。大家请高抬贵手，雷文禁止！
                        
　　当四只白天鹅低低划过维林诺的罗瑞恩湖，站在船头的艾儿被载向花厅外的长廊时，一个金发的高挑身影正背负双手在岸边等她。
　　听见湖水拍击的声音，艾明从装饰著绿色藤架的白色大理石花厅前转过身来，从墨色远山尽头射来的金色阳光透过藤叶，投在他身穿长袍的挺拔身影上。看见船头俏立的艾儿头带鲜豔的花冠，身穿抹胸式长裙，装饰著一条淡粉天蓝嫩绿的仿佛彩虹般的丝带，从胸口束上优美雪白的项颈，自背後倾泻下来，又连到了肘部。双手自然微曲放在身前，精美的银戒在无名指上闪光。
　　船靠了岸，他微微躬身，修长的手伸向她，本来栖息在肩头的长发也一丝丝滑落，俊美白皙的脸孔荡起比湖水还要幽深的浅笑。
　　艾儿抬起左掌搭在艾明的手心，优雅踏上了岸，微风浮动轻纱，飘逸的长裙炫目的展开，背後映衬著镶嵌金光的深蓝色湖水和翠绿色的绵延山脉。
　　他挽住她的手臂，沿著花厅的白色拱顶长廊漫步。双色的长发笼上了飘散在空中的纱带，光晕朦胧又清澈，如音乐般动听的低声交谈也为这美轮美奂的景致增添意趣。
　　“你要见我？”艾儿问。
　　艾明颔首，“yes，my lady。请问我为什么排在终末之战的首发阵容？”快人一步是先进，快人三步是先烈！决战首发，他不如直接料理后事，把名字刻在纪念碑上了。
　　“因为我认为你的领导力和战斗力都足以胜任，还能平安回来。”
　　“这让我心情好多了。”艾明的语气却多了丝戏谑。
　　“你有异议？”
　　“不。只是，没有其他原因？”
　　“哦？”
　　“其他男精都有家有室。而我无后顾之忧。”
　　“对了。”艾儿转头微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独善其身。”
　　绿眸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也许我不择手段，渴望权势，不过，在我永生的生命里，只对一个少女求过婚。她没有对我「sayyes」。”
　　艾儿顿住脚步，神色严肃，“我就要嫁给绿叶森林之主，辛达的至高王。你刚刚的话非常不合宜，我就当做没听见！”
　　艾明若无其事，“你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
　　艾儿摇头，“你什么都好，就是语言障碍！”
　　他们靠在湖畔栏杆上交换着战略。深蓝色湖水在阳光的折射下泛起千层鳞光，犹如恋人深邃的眼神。远山在夕阳的回首中涂染上一层光辉，参差它巍峨的容颜。
　　艾明遥望远方，声音低沉，“我将要打一场有史以来最难的战役，面对埃尔达最恐怖的敌人，你真的……没有什么奖赏给我壮行吗？”
　　艾儿微微歪过头，神色平静。
　　那双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在湖水的映衬下，蓝的似维林诺的苍穹，绿的似罗瑞恩的森林，眸光如泰尼魁提尔山顶上裂出的一抹冻泉，漫流过他的心。那一瞬，心底最深的渴望之弦被轻轻一拨。
　　艾明毫无征兆的靠了过来，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
　　她没有挣扎闪避。
　　艾明移开脸孔，有些不敢置信，“你没有拒绝我？”
　　艾儿美丽高贵的面孔中透露出沉静，“但我也没有回应你。艾明，这个吻对我来说不意味任何事情，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意义。”
　　艾明转开头。
　　艾儿轻轻的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善良比聪明更难，因为聪明是一种天赋，但善良却是一种选择。”浅浅一笑，“好好出征，活着回来！”简洁却带着无比的鼓励。
　　艾明行礼离去，一丝苦笑逸散开，“这就足够了。”
　　
　　她要召开诸王大会，她要会见各路将军，排出征日期，还要上泰尼魁提尔山去参见曼威……
　　明明有那么多事，为什么她却提不起精神，轻轻抚上了手臂，维林诺的湖光山色自从数百年前第一次看到，就惊艳留恋不已，令无比想念隔着贝烈盖尔海的绿叶森林之主——她的莱戈拉斯。
　　他在中土还那么好吗？阿拉贡病重，他在刚铎还习惯吗？是不是没日没夜的忙着公事？有没有放下手中的一切，眺望大海的另一岸，如她思念他一般，也想着她？
　　一回身，看到圆厅外，身披王炮战甲的莱戈拉斯正站在那里，手放在腰间长剑剑柄上，怒气冲天，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杀了他！！”
　　数十年没见，这是他见面的第一句话。
　　艾儿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又眨眨眼，水雾弥漫上双眸。她正在想他，他竟然就出现了。他应该在绿叶森林，他应该在刚铎，他甚至可能在伊西利安，也不会在阿门洲啊！
　　“我要杀了他！！”莱戈拉斯还是那一句。
　　艾儿几乎是扑了过去，投体入怀，“我好想你！！”
　　怒气因为温香软玉入怀而稍减，可依然不可谒，把她推开了一些，只是不想自己的铠甲蹭到她娇嫩的肌肤。“我一定要杀了他！！”他像被鹦鹉附身。
　　“你……怎么来了？”艾儿贪恋的望着他的俊颜。
　　“不来怎么知道我的未婚妻在吻别的男精！”
　　高高兴兴踏上阿门洲，兴冲冲跑来维林诺找她，来到如此的山水极景，却被一大片绿云罩顶。
　　“我没有吻他！”艾儿分辨。
　　“可你让他吻你！！”金发也根根直竖了。以艾儿现在的本事，艾明也没办法勉强她。想到这里，莱戈拉斯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他，他的弓呢？
　　“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何必搞得那么难堪！你知道被逼入绝境的人能干出什么！”她指指自己鼻尖。
　　“你也没有生气！”莱戈拉斯鼓起嘴。
　　“你会为了不小心停在嘴上的东西而生气吗？”
　　其实，他信任她，只是不放心那个讨厌的家伙，抢在他之前求婚，现在还吻她。艾儿对待族人又很好，肯定不会处罚艾明。
　　莱戈拉斯却越想越气，握着的剑不由的抽出一半，“我看，还是去一了百了！”
　　艾儿一见他面露杀气，立刻退开一步，“当真？”
　　“当真！”
　　艾儿正色道，“我不嫁了！”
　　两个人互瞪半响。莱戈拉斯气馁，刷的一声还剑入鞘。
　　望着他脸色铁青又不得不妥协，艾儿含笑踏前一步，贴近他，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何况，我要是吻……”踮起脚，把自己小巧的粉唇凑上他的薄唇，“应该是……这样的。”
　　她一向害羞，可这一次竟然主动吻他。只是一个轻轻的碰触却让他愣住了，惊喜瞬间涌满他的心田，但怒意依然填塞他的理智。她模仿起他平时的热吻，香滑的小舌大胆的探出，甜蜜而娇怯的搜索着他的唇齿，探寻他躲闪着的舌，逼他越来越软化，最后放弃挣扎，热烈的回应她，又夺回主动权，迫使她跟他深深缠吻着，……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
　　这个吻火热的让莱戈拉斯全身都在发软，只除了一个地方……
　　视线偶尔越过她的耳侧往厅外一看。喝！
　　——“父王？！”
　　瑟兰督伊正一脸嫌恶的调转头。
　　这一对年轻爱侣久经波折终修成正果。大家对于他们的亲密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但是比起被同伴看到更尴尬的是被长辈撞见。
　　瑟兰督伊向艾儿行礼。她回礼，俏皮的望了眼莱戈拉斯，嘴唇动了动，还是红着脸离开了。
　　“您怎么也来了。”莱戈拉斯上前行礼。今天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大家都赶着来，赶着亲，赶着被发现吗？
　　“你们怎么还不大婚！”瑟兰督伊没好气的反问。撞见儿子和准儿媳热吻的场面实在尴尬，刚想走却被儿子发现了。
　　“怪我喽？”他还提！“本来早就可以成婚。是谁把艾儿逼走的？”
　　“她明明是你逼走的。”
　　“谁害的呀？”
　　“那是因为……算了！”旧事越扯越臭，不提也罢。无所不能的瑟兰督伊知道那件事情始终是莱戈拉斯心中的痛。
　　“反正，你终于肯来了？”
　　莱戈拉斯摇头，“这次只是来维林诺正式跟曼威和瓦尔妲提亲。毕竟，艾儿身份不同了。我想等中土的事务处理差不多了，伊西利安也稳定一点，才能安心过来。”
　　“那人皇怎么还没挂？”他走了儿子也就没什么留恋了。
　　“哎，父王你……”
　　“你还是早点渡过来吧，少生变故。”早渡早生孙。
　　望着云雾中的泰尼魁提尔山，莱戈拉斯暗自下决心还是赶紧准备大婚。或者，对付讨厌精，再如同现任刚铎皇后曾经教他的那样，干脆鲜肉做成烤肉，艾儿也不得不嫁，他慢慢的哄她。
　　就算艾明那家伙这次侥幸回来，还是远远流放了比较稳妥。
　　北部的冰原似乎还是不够远啊？不知道可不可以流放到天外的星星上去？！呵呵呵……
　　前任大绿林王子，现任绿叶森林之王露出如他父王般的老谋深算的笑。
　　——END——

　　☆、Chapter75.隐痛怒伤

　　幽粉蜜林 冬季篇
　　让我们在冬日最后一曲慢歌里共舞吧。
　　期盼这首歌永不会结束。
　　在月色下的微雪中，在水晶殿里，你拥我入怀！
　　我能感觉到你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你的吻还在唇间发烫。
　　就像我们有数个纪元未曾相见，我一直在寻找你。
　　在我眼中，你永远如此年轻，如此美丽。
　　让我们轻轻共舞，带走我的心，留驻此刻吧。
　　
　　壮硕如巨塔般的身躯耸立在高台上，身高足足有成年男子两倍，两个拳头如同两个铜锤，双腿粗壮的像两根象腿。肌肉在行动之间一条一条的抖动，重重落脚时，整座高台连同台下的土地都抖了一抖。
　　这是泰尼魁提尔杯冬季赛徒手格斗项目四强赛的现场。
　　台上壮硕的吓人的选手是矮人的代表，但他哪里是矮人，分明是食人妖和独眼巨人的结合。直到最后一季才登场，却以全胜战绩打入四强，且每次比赛都会令对手伤残，并非生性残忍，只是一双巨拳挥动时，力道根本不受控制，再壮硕的对手也不堪一击，好几次连裁判都连滚带爬的掉下高台。这个选手是矮人们豢养了很久的战士，也是最后的王牌。
　　观战的都暗自庆幸此刻不是自己站在高台上。于是，无比同情的望向他真正的对手——对面休息区穿着斗篷罩着兜帽、坐着的晨光。跟这个可怕的巨人一比，她就像花瓣一般纤薄，羽毛一般轻柔。
　　大半精灵都不忍直视，这么纤弱的少女在可怕的铁拳之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那些技击高手们，如亚拉芬、葛林高都在皱眉思索，不由暗叹一声，怎么想都是场硬仗！
　　艾明托腮沉思，没有宝剑和眼花缭乱的上古剑术，她这一次麻烦真是不小啊。
　　莱戈拉斯神色担忧。他知道父王这一次并没有亲授什么高深的拳术。只盼艾儿不要为了一场比赛太执拗，因小失大。
　　塔瑞尔跟莱戈拉斯悄声商议还是弃权？
　　裁判大声宣布比赛开始后就躲在角落，生怕被拳风扫到。
　　巨塔般的对手挥起拳头往下重重一砸，咔的一声，巨大的石台居然被砸开一条缝，一直裂到艾儿脚下。
　　惊呼四起，观众们都不忍再看了。
　　巨人扬天大笑，胸腔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地道，“小姑娘，让我听听你的尖叫吧！”
　　
　　时间倒回冬季赛之前。
　　秋霜渗入枫叶，绽放出更艳丽的猩红，终于释放出所有的生命力，枫叶翩然凋零，落了满地。
　　气温在一夜之间骤降。在霜降和初雪之间，战士们终于把秋季赛连同长老们一起送走。瑟兰督伊曾盛情挽留长老们观看比赛，但他们一个个都找理由推辞掉。
　　几位长老在走之前，宣布了对晨光舞弊事件的调查结果，并没有特别证据表明她在比赛中作弊，或者考官有偏袒行为。但是艾明的无故弃权，还有爱隆的秋季赛考题，的确让她个人有着明显完全超出种群的优势，因而保留她的参赛权利，但是取消她秋季兵器格斗赛和季末赛的积分。
　　这已经是各方努力的最好结果了。但艾儿现在的积分跌出艾明、亚拉芬等领军的第一集团。她必须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夺回失分，而距比赛结束，也只有一季的时间了。
　　秋季赛的嘉宾一批批离开密林，最后一个离去的是葛洛芬戴尔，而甘道夫和凯兰崔尔则留下观看冬季赛。
　　艾儿和亚玟恋恋不舍的告别。爱隆在一旁甚是不耐。
　　亚玟认为，历史上无论什么样的女性，无论曾有多么辉煌的经历，最后，名字都免不了跟一个男性连在一起，成为附属品。成了婚的女性，就永远是某某夫人，某某母亲。但只有一位例外。
　　艾儿点头，凯兰崔尔大人。
　　亚玟抚弄着她的长发对她说，要一直记得自己在听证会上辩护的那样，也要记住这个世界本来就对女性不公。
　　“艾儿，或许你是因爱而驱动，但你远远不止是男性的附属或陪衬。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相信你能做出不一样的事！永远别忘了！”
　　艾儿想了想才点点头，虽然，她也是很久以后才懂得这番话的含义。
　　葛洛芬戴尔是在前往贡多林遗迹的中途，应瑟兰督伊邀请才在密林停留参加听证会的。
　　艾儿深知她现在根本不敌艾明和莱戈拉斯。之前在瑞文戴尔时，心思全在书本上，对格斗技全无兴趣，双子的训练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不容易等到葛洛芬戴尔亲来，连忙虚心拜学。
　　他早听双子跟爱隆讲过她现在的状态，告诉她上古剑术非常高明，是圆转而连绵不绝的防卫和进攻，但同一时期的拳术则走向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他来回踱了几步，“早年我的个性喜欢花哨的剑术和华丽的招式，但后期就更喜欢无招无形，回归质朴和简单。”
　　艾儿看着葛洛芬戴尔飘忽如云的气质，难怪经历了那样惨烈的战争，他竟然能维持无态无形的心境，看来跟他所受的训练不无关系。
　　葛洛芬戴尔向她讲述从古老的东方传来的结合生存哲学的体术。这套拳术并无招可循，最精髓的在于防守与反击同时进行，抓住对方的漏洞，在出击时狙击并反攻，节省和缩短攻击距离。
　　“我一向认为，再也没有比女性更适合练习这套上古拳术的。女性就如同水一般，无形，透明，什么坎都淌的过去，看似柔和却也刚猛无比，也可以汇聚点滴力量无坚不摧。不仅是格斗技，你的生命形态也是一样。”
　　葛洛芬戴尔这番话流畅如冰川下的春泉，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让艾儿终于一窥上乘武学的奥秘，向往不已，“我，可以学吗？”
　　“我从未有过传人。真是天时地利精和。”那位带着远古光芒飘忽至今的精灵微微一笑，“也好，就传授给你吧！”
　　
　　“艾明！”
　　莱戈拉斯在林中叫住了艾明。
　　委员会召开大会向选手公开说明冬季赛项目规则。
　　莱戈拉斯和艾儿坐在一起，偶尔亲密低语。自从听证会上公开承认和艾儿关系匪浅之后，他就不太想避讳他人目光，但是艾儿脸皮薄。
　　莱戈拉斯无意间看到艾明望向他们的眸光中隐隐带着嘲讽，散会之后就叫住他。
　　“艾儿不是你争我夺的物品，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她选择了我！如果你不能明白这一点，我会采取一切手段让你明白！”
　　同样身为男精，莱戈拉斯看的出一向高傲的艾明看待艾儿是不同，那是否源自爱慕还有待商榷，但以他翻云覆雨的破坏力，莱戈拉斯不敢小觑，所以及早挑明。虽然如此一来，反而显得他心虚，但也顾不得了。
　　这番话令艾明胸中窜出一股无名火，回过头去，神色平静依旧，“或许艾儿根本还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
　　莱戈拉斯为那个亲昵的称呼皱了一下眉，“她一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她答应留在我身边！”
　　“哦？”轻轻勾起唇角，艾明眸光诡谲，“你以为，她会永远留在中土吗？”
　　莱戈拉斯微微皱眉，困惑的偏过头。
　　艾明摇头冷笑了下，“我原以为你只是傻，没想到你还很自私。”
　　莱戈拉斯呆了一呆。自私？这说法又是从何而来？
　　“埃尔达在异变，精灵支撑不了中土世界多久了，”艾明悠悠道，“冲入贝尔法拉斯湾的努曼诺尔大陆，翻腾巨浪的长湖，还有重见天日的贡多林……”
　　“你想说什么？”
　　“艾儿跟你我诞生自母体的形态不同，她的精灵形体不是永久的。”
　　莱戈拉斯轻哼一声，“你我也不是，随着埃尔达的消亡，精灵的灵魂会渐渐被肉体消耗，转化成看不见的形态。”
　　艾明缓缓摇头，“但是她的躯体是来自中土的双树，跟维林诺的双圣树力量不可同日而语。随着埃尔达的异变，中土精灵力量会加速消退，她的生命力也会随之消退，除非她能回到维林诺休养，否则，留在中土就是慢性自杀……”
　　就如同一个巨锤击中了莱戈拉斯的胸口，他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艾明煽风点火的加了一句，“我还以为她早就告诉你了。”
　　艾儿恰好走过来，眸光一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莱戈拉斯脸色苍白，不住的喘息，头一次觉得这世间的一切在离他远去。
　　他一直觉得艾明和艾儿有超乎寻常的牵连。却没想到艾明知道艾儿最深切的担忧和恐惧。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自听证之前就已产生的无比挫败感此时达到了巅峰。不仅没办法保护她，甚至也不能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吗？那一刻，他无可遏制的觉得自己渺小而无力。
　　莱戈拉斯闭上双眸，垂下头，孤身走入萧索的林中，不管艾儿怎么在背后呼喊也不理会。
　　艾儿转头愤瞪艾明，不敢置信，“你，你怎么可以？”她的声音也微微发颤，“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不择手段，没想到……，这是你对我做过的最恶劣的事！”连折断她的指骨都没有这么残酷。
　　艾明默然。
　　或许是自己想尽办法也不能带她回去，但在贡多林，那个辛达王子一声呼唤，她就随他而去；或许是从来都吝于对他笑的她，望着莱戈拉斯时，一汪水眸中却饱含满满的柔媚；或许莱戈拉斯敢在那么多长老和前辈面前亲口承认与她生死之交……
　　告诉莱戈拉斯在那一刻，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是故意的，是为伤害他们两个，而他也确实办到了。
　　艾儿不再理他，拔腿去追。
　　艾明想抓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去，然而，她的手不知道怎么一避，他一抓落空，喉间一痛，艾儿的手掌外缘已先一步切在他的咽喉要害。
　　艾明瞳孔一缩。
　　她收回手，一字字冷澈心肺，“你要是再敢破坏我和他的关系，我就打断你身上每一根骨头！”
　　
　　片刻的茫然之后，是胸口如撕裂般的剧痛。
　　如果，艾儿不在他的世界里——
　　他就不会因为要带她去见凯兰崔尔女王，在千年前就到过美妙的黄金森林；
　　他就不会为了救深陷刚铎的晨光而思考如何闯入米那斯提力斯固若金汤的防守；
　　他也不会在宁若戴尔河见到美的无法想象的她，听到来自阿门洲的歌；
　　他也不会遇见闯入密林的双子殿下和她，一起深入多尔戈多；
　　他更不会在瑞文戴尔阅读千年积淀的历史，聆听爱隆的亲自教诲；
　　他更不会跑去艾辛格挑战白袍，在隆恩湾点了百年灯火只为了她能在漆黑的夜海上看清家的方向……
　　想象自出生后这漫长的两千多年，他不曾到过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只静静地在密林守着，独自看枫叶数千次变红又落下。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她，而他以后的岁月里，也没有她……
　　心里像是裂开了一个无底的巨洞，怎么也填不满。
　　——他根本无法想象艾儿不在他的世界里！
　　“莱戈拉斯！”艾儿焦急的呼唤由远及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没有回头，沉沉的问。
　　“在……送夫人到阿门洲的时候。”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来到密林后，对他的追求，还有树屋的索吻，她为何迟疑也终于有了答案。当他要她忘记阿门洲，留在中土时，她究竟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说那个「好」呢？
　　他豁然回身，咬牙切齿的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对我隐瞒！他反而知道？！你当我是什么？？！！”
　　被发现她最大的秘密，艾儿渐渐平静下来了，“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那个撕心裂肺的字一入耳朵，会失去她的恐惧，被隐瞒的怒火，连同被伤害的男性自尊令所有情绪一起爆发。
　　他怒吼出声，“为什么不告诉我，跟我一起想办法？我就这么无能？？这么不值得你信赖和托付吗？？？”
　　“不……”她的声音哽住了。
　　他的俊颜都气的扭曲了，“永生如精灵也可能会死，我说不定明天就会死！”
　　艾儿急切的拉住他的手臂恳求，“不要这么说！”
　　莱戈拉斯用力挥开，怒不可遏，“我连说一句，你都受不了，你呢？”
　　艾儿垂下眼帘。
　　“呵，”他怒极反笑，“最让我生气的是，你竟然真想牺牲自己。你在伊希尔丁岛的海底对我说的，我以为是玩笑！”
　　艾儿咬了咬唇。
　　他深吸了口气，“知道为什么我不欣赏安罗斯吗？他那样盲目而愚蠢，即便是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也不可原谅。”
　　艾儿咽下喉头的酸楚，抬起头，“可我现在终于懂得他，还有露西安的选择！”
　　白皙的脸孔也笼上了恼怒的红云，“你根本不懂！不要说了！”
　　艾儿也不由提高声音，“让我在你不在的地方独自活着，我宁可……”
　　莱戈拉斯突然伸出右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左掌托住她的后颈，狂野湿热的唇堵上了她的嘴，也堵住了她未吐出的话，他根本不想听她说出任何令他痛不欲生的词。
　　瞬间，她就被强烈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愤怒与深情同时包围着，根本透不过气。
　　没有预兆，又在争论，艾儿并不喜欢这样的吻，仿佛他不想听她的解释，只顾发泄怒火，不断挣扎推拒，却更惹得莱戈拉斯强而有力的臂弯收拢，紧紧钳制住她。
　　在艾儿痛叫出声的时候，他霸道的唇舌趁机攻占，一直浅酌即止的吻开始变得黏腻浓稠。他用力吮吸着她的唇瓣，不顾一切顶开她的唇齿，拼命汲取着她的津液，搜寻到她羞躲的小舌，干脆的翻搅上去，不断逗弄，加深，吻的她两腿发软，快要窒息，才放开她的唇。
　　她瘫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待气息渐渐平复，他才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叹道，“傻瓜，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艾儿再也无法遏制奔涌的泪意。
　　“答应我，从今以后，别再对我保留，也别再对我隐瞒，更别小看我要保护你的决心和能力！”
　　长睫微颤的闭上，泪水成串的落了下来，“……嗯。”
　　莱戈拉斯安抚般的一下下吻掉她的泪珠，吻的如此温柔，但吐出的话语却警告意味十足——
　　“别再这样！否则，我会对你关上我的心门！”
　　
　　万众期待的泰尼魁提尔杯最后一季的比赛终于拉开帷幕。
　　冬季赛最有看点的单项是近身徒手格斗大赛。最被看好的选手，当然是以漂亮的上古剑术赢了兵器格斗冠军的晨光，还有唯一没有输给过她的光明精灵艾明。
　　像是刻意避嫌，这一次瑟兰督伊并没有对晨光进行任何战术安排，也没有传授什么拳法。
　　葛洛芬戴尔走后，艾儿一直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单独训练。
　　自从上次跟莱戈拉斯大吵了一架后，两人之间的亲昵和甜蜜减少了几分。艾儿再也没有跟艾明讲过一句话，甚至一见到他就远远避开。
　　艾儿和艾明果然不负众望都在各自的半区进了四强。艾儿遭遇到这个巨人般的可怖选手。就连最强壮的战士跟他一比也绵软的像张纸，完全经不起他一拳。至于她，他简直一个指头就可以按死她。
　　裁判问选手，准备好了吗？
　　那边的巨人回了一个振聋发聩的狮子吼，表明状态正佳，令观众耳畔嗡嗡作响。
　　而这边，兜帽缓缓扬起，阴影遮不住一双晶灿的眼眸，在众人的担忧和不忍中，她面色沉静，只轻点了下头，脱了斗篷上台。相对于对手的高调，她的登场实在不起眼。
　　“呵呵呵，小姑娘，让我来听听你的尖叫吧……嗬嗬……”
　　一道光闪过，艾儿已经一个斜角窜到了他身后，谁也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矮人选手正站在原地哈哈大笑，突然双目突出，喘不上气，刚要举手，却抬不起来。想走却迈不开步，接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然后巨塔一般的身躯轰然倒下，重重的砸在石台上，再也爬不起来。
　　全场死寂。
　　观众们个个下巴落地。
　　“犯规！！”矮人们先反应过来，愤怒的叫着。
　　艾明他们却不以为然，裁判已经宣布比赛开始，他还在那里笑什么笑，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裁判赶上来仔细查看，却发现巨人的双膝和双肘关节，腰间、胸前、脖颈、头顶的各处要害都在近乎一瞬间被猛击。
　　裁判宣布晨光获胜。
　　一场剧斗却如此收场，全场哗然。
　　亚拉芬道，“她胜在速度！”
　　葛林高同意，“攻其不备！”
　　但艾明却摇头，“如此速度和行动力，别说攻其不备，就算他完全准备，也根本挡不住晨光啊！”
　　可怕！！
　　选手们脑海中都浮现出这个字眼。这么短时间内，她的成长速度太惊人了。
　　莱戈拉斯神色轻松的往后一靠，笑吟吟的看向了正在场外喝水的艾儿，“that's my girl！”
　　
　　冬日暖阳之中，巨细无遗的比赛场面连同艾儿恬然柔美的侧脸渐渐地变暗，画面缩进了一个泛着黑丝的水晶球内，定格住了。
　　“上一次那么好的机会竟然还是没有把你逼入绝境！”闪着光的白色指甲在水晶球上方舞动，冷笑传来，“接下来的冬季赛，……晨光，你该怎么办呢？”
　　无边的黑色旋即湮没了艾儿的容颜。
　　“当你走投无路时，你还能投靠谁？”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6.暗影魔多

　　暮光斜斜的照在残破的殿堂内。高大的石柱上刻着上古的符文。从殿内望出去，刚好可以看见连绵的远山，残阳如血。
　　“这里让我回想起我们在贡多林的日子，”曲起一腿坐在高高石柱上的艾明，回眸看向身后迅速跑来的一个影子，“真是相依为命啊。”
　　阴影里站着一个身影，娇柔的声音传来，“你我对「相依为命」的定义完全不同，何况，那时明明是你拖我后腿。”
　　艾明缓缓起身，走动时沉稳却蓄势待发，“你太伤我的心了。”
　　“如果你有心的话。”光芒从靴子和一身残破的劲装一路闪烁上去，“当然你也不是全无用处——可以跑腿和做点体力活。”
　　艾明下手极狠，因为他不想给艾儿可乘之机，她的成长速度是他完全无法预估的。虽然浑身是伤，可艾儿略带讽刺的笑出现在夕阳中，依然是无比自信。
　　艾明沉沉的道，“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泰尼魁提尔杯只有我才配拿到！千百年来，没有哪个女精灵办得到，以后也不会有。”
　　艾儿浅浅一笑，“或许你比我更有资格，但就凭你这句话，”眸光一垂又一挑，“我绝对要赢你！”
　　艾明突然一个旋身，一个直拳挥了上来。
　　近身格斗被认为是一个战士最根本的战力，当你手边没有任何道具可以做兵器，身体依然是最强兵器。
　　这泰杯最后一场重量级的单项，终于在两个种子选手之间展开。
　　而决赛的地点选在密林边境、远离精灵居所的一座废弃的古塔里。选手可以充分施展手脚，也可利用地形，又尽量不让观众干扰到选手。
　　观众们围在古塔周围。不必赘述这场大战多么引人关注。
　　见识过艾明的布局领导，见识过他的剑术，还有他的咒术，他的综合能力毫无疑问是参赛选手里最高的。
　　而晨光则刚好相反。总是出其不意，状态也起伏不定。但当所有选手都失去走出困境的能力时，她就仿佛是希望。
　　艾儿的上古剑术非常华丽，那一战也赢的漂亮，虽然最后被取消积分。她又赢了矮人选手。大家如今期待一场好戏，又会向上一场那样秒赢，还是靠战术？但是艾明毕竟不是普通的战士。
　　这场决斗并没有限时，没有规则。从对战开始，最吃惊的还是艾明。她被他击倒多少次，无论多么重的伤，却一点点追上了他的速度，他的力量，甚至也看破了他的套路。
　　一个右直拳，艾明并不是试探，而是简单重击。但艾儿左手从一个莫名的角度横砍他的手肘，同时他的右膝弯一痛，被她一脚踹中，不由得微微曲了一下，瞳孔一缩，连消带打并不奇怪，但她的速度和精准简直可怕！
　　无论怎么攻击，艾儿架势总和他形成互补的姿态。
　　无论何种攻击，艾儿的拳脚总会拦截他的攻击并且予以反击。
　　无论他有多快，艾儿只有比他更快，他甚至完全看不出她如何出手——这怎么可能？
　　……
　　艾儿双手扶膝，不住的喘息，“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是葛洛芬戴尔更快。
　　葛洛芬戴尔双手背后，沉静的就好像没有经过任何剧烈运动，“因为我不思考！”他的所有肌肉神经都已训练的跟大脑连通到瞬时反应。
　　“左肩又动了！我说过无预警出击！再来！”
　　“就算我不移动，你也别忘了形成互补伺机而动。”
　　“汇聚点滴力量一击即中。”
　　“不要使用同样的进攻防守节奏，虚实，张弛，快慢结合！”
　　艾儿摇头，“我记不住那么多。”
　　“那就不要记！无迹可寻，对方才会无招可破。”
　　她全身都痛得要命，“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比你强大的多的对手？就像炎魔。”
　　“因为我没有规则！”葛洛芬戴尔弯身微微一笑。
　　……
　　一场剧斗，大殿里到处都是被他们踹翻的石柱，砸碎的地板，倒塌的雕塑。
　　她根本不摆出进攻和防守的架势，拳路也就完全看不出。以她的灵活，速度和精准来弥补其他不足。
　　无论他左侧进攻还是右侧，是拳还是腿，她都能直接击到他的手腕，脚踝，膝盖，还有手肘等脆弱也难以防护的部位。不仅采用拳脚，她还能用指、肘、膝等攻击部位，竟然还有突然跪地滑了过来直击下盘。虽然仪态依然天生的优美，但封攻，粘打，擒拿，抱摔等不是传统格斗招式，看起来远远不如她之前的剑术好看，却像是专门为了格斗而生的招式。
　　当艾儿在大殿内倾斜的地板上迅速滑动躲开他的攻击，在悬挂的图腾石柱上跳纵如飞弹击，甚至能以极高速度沿着墙壁侧奔做助跑。艾明终于明白，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套路和规则，唯一的规则就是——赢过对手。
　　艾明从碎裂的台阶上一跃而下，飞溅的石屑划伤了她的手臂。艾儿前滚自他身后站起，左侧踢左侧蹬，摆腿接下劈，旋身跟着右腿侧踢侧蹬，极快三段踢分打膝关节，腰和头，转身后踢，接后旋踢，弹起，空中再接后旋踢，将他踢至半空，她一个翻身脚跟踢他的后脑，再落地。
　　转瞬间竟然连踢十二下。头一两下他还可以摆出防御姿态，但后面就全无招架了。
　　后世曾把这一串高速连环踢当做格斗教材典范，但少有精灵能复制。
　　当艾明空中跌落，单腿着地时，艾儿已从背后一脚踩住他的肩膀，左臂绕著他的脖颈，右臂卡住左拳，在他耳边道，“认输吧，不然太难看。”
　　她知道艾明太骄傲，在这么多精灵面前丢脸，那简直比让他死还难受。即使艾明对她做过那么多恶劣的事，她还是没办法狠下心肠。
　　艾明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输给她，但高傲的头颈微微上扬，却轻轻一笑，语带嘲讽，“你还是太心慈手软。”
　　艾儿眉头一紧，松开手臂，但握紧拳头，折叠中指第二关节微微凸起，从背后击向艾明背后胸椎的要害处。看似只是一个拳尖，却是集中了全部力道的攻击。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艾明整个身体竟然砸穿了石墙，跌出了大殿，几个翻滚摔在外侧的露台上。
　　艾儿出现在大殿门口，一步步踏下了石阶，坦然领受众人心惊的眸光。
　　日薄西山。
　　这一刻是喧嚣的，冬日的寒风在整座古塔呼啸穿梭。
　　同时，也是寂静的。
　　她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格斗赛的冠军身份也终于让艾儿的积分终于重回第一集团军。
　　北方的冬天尤其寒冷，凛冽的风钻入衣领，刮得下颌生疼。
　　精灵们三三两两的撤回营地。
　　踩着干枯的树枝，瑟兰督伊和甘道夫走在一起，“灰袍甘道夫，单项比赛结束了。”
　　甘道夫笑眯眯的看着他，“是啊。”森林之王干嘛这么看他。
　　“这是最后一季了，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瑟兰督伊擅长兜着圈子来测试对方智商。
　　但灰袍竟然完全不吃一套，抽着烟继续用人畜无害的慈祥表情看着他，“这次比赛办很成功啊！”
　　瑟兰督伊只得直言道，“我请你出的最后一季的季末赛压轴考题呢？”
　　甘道夫眯起眼想了想，顿了一下手杖，“那个啊，我因为一直在游历（瑟兰督伊：明明是到处蹭吃蹭喝），所以请我的老朋友来出题，相信我，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老朋友？瑟兰督伊一怔。该不会……？
　　一个白胡白袍的身影飘然而入，正是圣白议长，白袍萨鲁曼。
　　林中一时鸦雀无声。
　　艾儿见了他，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去。
　　莱戈拉斯不着痕迹站在她身前。
　　瑟兰督伊不敢置信的望向甘道夫。他才在午前茶会上提醒过爱隆，结果灰袍就把白袍招来了。测算无遗的瑟兰督伊完全没想到被猪一样的队友摆了一道，此刻才深深感到爱隆的不易，抚上额头，思考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发际线。
　　甘道夫先行礼，笑呵呵的跟老朋友招呼。
　　“数百年未见了，森林国王。”带着深黑眼袋的黑瞳却望向后面人群里依然光芒耀眼的少女。
　　瑟兰督伊下巴朝天，“的确，密林退出圣白议会后就未见了。”
　　这位王专提他的隐痛，萨鲁曼眼角抽了抽，转向莱戈拉斯，露出和颜悦色的长者模样，“莱戈拉斯王子也真是淘气，为了和我下棋，不惜被父王禁足。”
　　果然是动不了父王就来气他，莱戈拉斯笑的天真，“禁足时我的棋艺更精进了，还可以再赢您老几局呢。”
　　老什么老？仗着自己年轻就毫无顾忌？萨鲁曼嘴角也抽了。
　　凯兰崔尔的出现阻断了这场口水仗，萨鲁曼一见她，也深深的行礼，“my lady！”
　　她微笑回礼，“圣白议长也来参加精灵赛会，真是益增光彩。”
　　萨鲁曼道，“六百年一次的赛会，这么多战士……”视线一一看过，被他注视者皆不寒而栗，“我怎么能错过呢？”
　　甘道夫问，“您的考题呢？”
　　大家屏息静待冬季季末赛的考题。
　　萨鲁曼沉默片刻，“最初，为了训练战士对抗米尔寇而举办的泰尼魁提尔杯，后世却慢慢变成了和平竞技，各种游戏，球赛，猜谜项目纷至沓来，这么可笑而毫无严肃性的比赛项目简直就是娱乐大众！实在有悖泰杯的初衷！”
　　凯勒鹏、瑟丹、爱隆的考题竟然被一一批了过去。
　　莱戈拉斯心中却不服，难道非要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才好吗？
　　“战士，就是为了打仗作战。如果不训练作战技能，那季末赛有何意义？”白袍曳地，萨鲁曼来回走动，他的话却令人无法反驳。
　　瑟兰督伊问，“你的意思？”
　　萨鲁曼的手杖往下一顿，“我已经在伊瑞德米斯林一带模仿魔多建立了堡垒和黑暗的巢穴。敌人的大军是半兽人，座狼，食人妖。”他挥杖往北一指，“所有战士都将组成一个大军，模拟真实作战场景，目的就是攻破敌人老巢。这就是我的考题——”
　　“《暗影魔多》！”
　　这是第十三届泰尼魁提尔杯的收官季末赛。考题听上去简单，但实际上却再也没有比它更简单直接的考校战士的综合作战能力。凯兰崔尔，瑟兰督伊和甘道夫都不得不承认它非常切题。意外的是，萨鲁曼竟然同意有外援，连莱戈拉斯都可以参战。
　　既然要行军打仗，一定要有总指挥。杰拉德召集成绩最优秀的第一集团军，他们每个都可能问鼎冠军。
　　他来回看着，“你们准备选谁领军呢？”
　　加尔多一指他右边，右边是亚拉芬。
　　亚拉芬跟着指向了他右边，右边是葛林高。
　　葛林高还指向了他右边，右边是艾明。
　　艾明抬起手指，再度指向了他右边。他右边是艾儿。
　　所有脑袋目标一致的转了过来。艾儿也往右边一看，咦，没人了？
　　艾明似笑非笑，“秋季赛上你说我不适合做队长，那我就只好推荐你了。”
　　其他几个都在点头。
　　杰拉德点头宣布，“好，晨光殿下就是《暗影魔多》的作战总指挥！”
　　“等等，什么？”艾儿差点跳了起来。
　　以她一个半路出道的少女去领导这帮桀骜不驯、自视甚高的战士怎想都称不上一份美差。打的好是他们的功劳，打的不好就可以怪罪她这个总指挥的战略部署。
　　一众男精都是一脸看她好戏的模样。
　　艾儿闭了闭眸，“好，既然我是领军，我要订下规则。我下的命令必须遵守，承诺的任务必须完成，做不到的现在就说！”
　　“很公平，my lady，我答应。”艾明第一个道，那个称呼让艾儿扬了扬眉。跟着其他的将领也纷纷答应。
　　于是，所有精灵和战士倾巢而出。沿着密林河，天鹅战船一艘艘驶向了灰色山脉。
　　灰黑色的河道上漂浮的巨大冰岩，像很多远古巨兽在河水里潜行，狰狞的白色背脊一现而逝。
　　在冰天雪地之中，大风吹散了幻觉，头开始隐隐作痛。热量从体内流溢出来，灼烧着肌肤。迎着寒风，肌肉开始互相拉扯，引起身体阵阵战栗，带动腿、胸腔、胳膊的剧烈颤动。暖湿地带来的人们取暖基本靠抖，而精灵种族则像完全不受影响，只披着一件加厚镶毛的斗篷就来去自如，眉毛头发虽结霜，但更衬得肤色赛雪欺霜。
　　一个转弯之后，船突然被阴云笼罩，在甲板上抬头几乎仰的快翻过去，视线两边是数百米高的陡峭冰壁，像是快要倾覆了过来。
　　无论到过多么美丽的地方，但极地的荒原和冰川总会给人一种无法遏制的震撼，瞬间就侵占全副灵魂。而那些数万年拒绝融化的冰雪，慢慢积淀出一点点银蓝的光芒，在阳光下闪烁。
　　雪精灵们空灵优美的歌声仿佛来自天际，伴随着点点的雪花从空中飘洒下来。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一两声冰床相互碾压发出的咔咔声。
　　船划过完全映照星空如同天幕般的水面，就像是已航行在天际的星辰之间。
　　所有生灵都已经睡去的夜晚，连星星都仿佛带着困意眨着眼，只有艾儿双目炯炯的在掌舵的位置。
　　莱戈拉斯从背后慢慢靠近，“你该休息一下了。只要沿着河道方向不会错。我来替你。”
　　艾儿并不回头，轻轻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航向，而是水底冰山。”吐息在腮边凝聚成白霜，“就像萨鲁曼的考题表面上很简单，但只是冰山一角，你永远不知道水下的冰体有多么巨大。”
　　自上次他不听她的解释而强吻她后，知道艾儿有些怨怼，他却拒不道歉。拿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艾儿讶异，接过杯子时，展露一记破冰般的笑。莱戈拉斯没松手，大掌反将她捧杯的手包裹了起来。热茶不仅温暖了她的手，滋润了她的咽喉，一股暖意也注入胸腹。放在舵上的手指也不再僵硬。
　　不再交谈，莱戈拉斯从背后敞开斗篷把她揽进怀里，双手放在她掌舵的手上，陪她度过冰冻的夜晚。
　　就好像，她掌握着他们前行的方向，而他，则替她挡风遮雪。
　　数天航行之后，在密林河与灰林河交接处，冰雪覆盖的灰色山脉出现了。山顶的悬冰川仿佛银龙飞舞在寒山空谷之中。冰原正以一种势不可挡、掌控一切的力量接掌了整个世界，白色吞噬了所有的绿色与生机，将冰川的荒寂美丽强加给大地。
　　他们弃船登陆。所有战士包括观战者都换上了战甲。
　　莱戈拉斯身穿棕绿色鳞甲，贴合他每一寸的肌肉，不会妨碍他的行动，反而让他的肌肉线条更加阳刚。
　　艾明身穿着来自阿门洲黑色战甲，以理性为骨骼构造起的野性孤傲，带着凄厉黑色力量的暗涌之美，却反而充满光明。
　　瑟兰督伊换上曳地的银色战甲和红色披风，令他颀长的身躯带着无可比拟的威严。
　　凯兰崔尔穿上黄金翎羽战甲，从远古历经大大小小的战争，这位光明女王光彩夺目至极。
　　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穿着银白色战甲的艾儿出现了。
　　一片片银锁拼接出的胸甲柔软而贴身，勾勒出完美的上半身曲线。腰间悬著一柄长剑一柄匕首。下面一个半裙式的铠甲，後面曳地，前面露出一双大理石般的笔直双腿，脚下蹬着带著羽翼的银靴。
　　视线上移，划过带着银色项圈的修长颈部，一头双色长发在风中飞舞。那头盔的造型也异常别致，伸展的翅膀贴著两鬓飞了出去。头顶是一只远古神鸟，口中衔著一串吊饰刚好坠下，落在光洁的额头上明亮的印记上。神鸟尾部的翎毛遮住後脑，一直向下延伸至肩後银色的披风。
　　“秘银战甲！是秘银战甲！”
　　惊呼越来越大声。
　　在圣白议会上，耐恩二世为了表达谢意而送给晨光殿下的战甲，此刻是第一次惊现在世人眼中。
　　艾儿，艾明，莱戈拉斯在最前面，后面加尔多，葛林高和亚拉芬，他们都站在极地犬拖的单人雪橇里。
　　而后面是大角鹿拖着战车乘坐着甘道夫和凯兰崔尔，萨鲁曼和瑟兰督伊。
　　再往后也是数百个雪橇承载的其他的战士。在冰原上一道道划过痕迹。
　　整片灰色山脉在大自然的雕琢下，形成一座座水晶塔和各色千姿百态的冰雕，简直就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冰雕乐园。
　　这时，一大条宽达数千米，落差在上千米的大瀑布出现在他们面前。若流动时，一定是声震数百哩之外，气吞山河的磅礴景象。而此刻却是一片死寂，这么大一条瀑布竟然完全结冰了，凝固成一条硕大而跌宕的白色带子。
　　所有的精灵，人类，还有矮人都看到目瞪口呆，无法遏制的震撼和敬畏。这空前绝后的景象，若非亲眼所见，简直无法想象，更找不到任何词汇去形容。
　　只有艾儿遮去眼帘，轻声提醒大家，不要过久注视那些冰雪，双目会刺痛流泪，甚至还会失明。
　　这一百年，因莱戈拉斯的努力，精灵和矮人的友谊被世人传颂。灰色山脉都灵国王丹恩亲来迎接精灵大军。他曾随父亲耐恩二世参加圣白议会。先对凯兰崔尔行了一个礼，接着对艾儿行了一个大礼，看到她穿着他们赠送的秘银铠甲，高兴的连声夸赞。
　　丹恩的三个儿子，索尔，佛洛和葛尔也分别来见。葛尔跟莱戈拉斯在三军大战之后化敌为友，就是他差人替莱戈拉斯打造了那根秘银碎钻的黑珍珠项链。
　　带着翅膀的银靴踏上了冰面，艾儿攀上了冰川之顶。
　　突出的冰岩之上站着精灵大军。鸟瞰下去，便是模仿魔多的黑暗大门前的葛哥洛斯平原。
　　那平原是一个冻结的湖。表面全是细碎的裂缝，形成千丘万壑。
　　那就是他们的主战场。
　　
　　晚间，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点着灯火的帐篷就像是散落的琥珀珠。
　　萨鲁曼稳稳的坐在帐篷中，操纵着水晶球。
　　找不到火之戒的下落；爱隆太死心眼，不肯用风之戒交换凯勒布里安；而凯兰崔尔又一直不离开了罗斯洛立安和凯勒鹏身边。
　　不过，当甘道夫请他来出考题时，就像黑夜中看到了一丝曙光，维拉实在太厚待他了。
　　这一仗后，他要收复圣白议会上的失地——幽暗密林。将凯兰崔尔的水之戒收入囊中。把晨光逼入绝境。顺便再将这些年轻的精灵战士，将来的中流砥柱统统葬送在北方冰川中吧！他们以后的战斗也会容易得多。
　　呵呵呵，这一趟，实在来得太值得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6.暗影魔多PartII

　　灰色山脉一带的半兽人，安格马王朝的残余部队，深山的野兽最近都有点后悔答应某个白袍出来操练。它们没想到面对的是一群年轻气盛、兴奋不已的战士们。
　　但对总指挥来说，则是一场噩梦。
　　人类，矮人和精灵各个种群之间互相不服；骑兵，步兵，海军不同兵种之间也互有龃龉。军纪不明，总有人抢功，也总有人偷懒。高级将领们也都非常纵容属下，仿佛就是想看看总领军——那个娇弱的少女该怎么办？
　　尽管这只是模拟，艾儿依然不敢怠慢。士兵将领们没日没夜在她的军帐进出，全副武装的雷霆也率领一群信差飞进飞出。
　　她和甘道夫一起研究硝石和硫磺的配比，哪一种纵向威力大，哪一种横向威力大。
　　她也和萨鲁曼一起设计新型兵器。准备把这次模拟作战当做新型武器试验场。
　　矮人王子葛尔也总在她帐内一同研究图纸，将其化为现实。
　　帐子里还堆放着一种奇怪的非金非石的黑色物质。她说那是天边外的星星偶尔掉落在埃尔达，但硬度超过埃尔达的一切物质。令人甚是费解。艾儿请矮人将之打造成箭头。
　　她也经常跟莱戈拉斯进行沙盘演练。在圣白议会上玩过却没什么兴趣。在艾辛格也跟萨鲁曼学过。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棋局，实际上每一步都牵动着战场的千变万化，差之毫厘，就是无数的流血牺牲。
　　每天处理军情大事，还有杂乱无章的琐事。但是最让人惊讶的是，这样高负荷的运转，总指挥还是不断被挑战极限。
　　直到有天瑟兰督伊晃进大帐，看着日渐憔悴的她桌前几堆如山的公文，那勾画的密密麻麻的地图，若无其事的丢下一句，那些将领们每一个都是带兵能手，而她，只需管将。
　　一句话点醒了艾儿，连连道谢，说自己怎么早没想到。
　　这位王一甩袖子出帐，意味深长的笑笑，你已经很了不得了。
　　很快，总指挥的风格变了。她请教了萨鲁曼，立下了赏罚分明的军纪，不再巨细无遗的管理大小事件，反而让那些将领们严格约束自己战士。同时还设立从来没有的监管处让莱戈拉斯作为监军来监督这些将领们。
　　从此大帐清净了很多。艾儿则专心在大局和战略，也更加举重若轻。
　　终于到了攻占黑门、全面占领魔多的最后一战。
　　晚间，无云层遮蔽的星河悬挂在空中，密密麻麻的映照冰晶闪烁连绵起伏的山峦。
　　行军大帐中，萨鲁曼，凯兰崔尔等顾问评审和裁判们都坐在一旁静听。所有高级将领们手握长剑在热烈争论，都渴望在这一战立下赫赫战功，打动评委。艾儿则站在沙盘旁不发一言。直到最后，她不得不出声喝止他们。
　　“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我们就会被分头击破。”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和族中的领导力，但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优势和弱点！”视线划过每一个将领，“没有私心，通力合作，我们才能赢下最后一仗！”
　　大家这才停止争论，围拢在沙盘旁。灰色山脉被划作了模仿魔多的疆土。竖在最中心的黑塔是仿照魔多的邪黑塔。
　　艾儿先摆放一排骑兵，“亚拉芬，天亮后，率领登丹游侠和刚铎骑兵从东面的凋谢荒地进入，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就位！”骑兵攻击迅速灵活，但队形很难保持。
　　亚拉芬点头。
　　她放置了弓箭手在山崖上，“艾明，我要你率领光明精灵和木精灵在山顶上设置埋伏。如何交替使用，不需要我教你吧？”长弓攻击距离长，适合平原大面积扫视，而木精灵的短弓适合精准的点射。
　　艾明领命。
　　她接着摆下了步兵，“葛林高，你带领诺多精灵和人类，矮人战士在主战场葛哥洛斯平原攻击黑门。艾明会掩护你们。”攻城战中，步兵若在平原上遇到投石器就是死，要借由地形和长距离攻击武器掩护。
　　“是。”
　　她又转向了矮人王子葛尔。
　　葛尔右手置胸，“按照之前殿下的吩咐，火炮和巨弩已准备妥当。”
　　艾儿点头，“一部分固定在山顶，注意避开马匹。还有的装上滚轮跟随葛林高的部队。”
　　葛尔点头，“滚轮和支架都准备好了。”
　　艾儿点头没再说什么。其他人听的云里雾里。
　　擅长海战的海洋精灵却有些气馁。
　　艾儿一笑，放下了几艘船，“加尔多，带领海洋精灵走水路。从西面的灰林河和东面亚拉芬的骑兵形成包夹。”
　　加尔多微微皱眉，“河面结冰，这恐怕很难。”
　　艾儿微微勾唇，“在福罗契尔我们怎么做的？”
　　加尔多蓦然领悟，“破冰！”
　　艾儿点头一笑，“葛尔的火炮也会配备在船上。你们白天避开敌人耳目去布置，入夜就保持安静。敌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从冰封河岸上过来！”
　　若说之前的部署很多将领或多或少也能想到，但这一招却绝对是奇招。
　　加尔多神色很是兴奋，“我率领全部的海军参战！绝不辱命！”
　　艾儿摇头，“不，我要你留下两艘在密林河口待命。”
　　她又转过头来，“莱……戈拉斯王子，如果没有你，这个计划就不可能成功。”在唤他的名字时有些不自然，只有莱戈拉斯听出来了。
　　他早已领会到她的意图，“我的任务就是潜入邪黑塔，破坏塔顶。”
　　众人大惊失色。没有了黑暗魔君的监视，半兽人大军就会如潮水般溃败，但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何其艰巨？也只有莱戈拉斯王子办得到。
　　艾儿颔首，转而看向艾明，“我不在的时候，总指挥交给你。”顿了顿，一字字的道，“后天日出，看向西北面的天空。”
　　艾明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答应了。
　　艾儿又宣布，“下面是撤退计划。”
　　众人又是一惊，“难道这个计划还不够周详？”“还没出征你就要打退堂鼓？”
　　艾儿笑着摇头，“我可不信万无一失。准备疏散计划，就是为了不用它。如果攻城计划失败，那么请光明精灵的长弓掩护，骑兵在外围游走，掩护步兵，评审和普通民众撤退。乘坐那两艘船沿着密林河撤向孤山和长湖。”
　　三言两语之间安排妥当。众人皆服，散去。那些评审们也露出满意的神色，就等明天的最后一战了！
　　萨鲁曼暗忖，真是周密的计划，跟他料想的一样，他一点也没有低估晨光。
　　不过，这些精灵们无论怎么也想不到，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夜深了，大帐里只剩下艾儿独自眉头微锁。
　　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雷霆正在桌上打盹，被吵醒刚要张牙舞爪，一看来者，又睡了下去。
　　是莱戈拉斯。
　　他垂头看了看她勾画的战略和地形，设计的火炮和兵器，他知道那些听起来简单的布置不知道耗费了她多少心力。
　　“千万小心。”艾儿眸光一垂，“邪黑塔的任务，除了你，我没法放心交给别人。”
　　“放心吧。”莱戈拉斯允诺。
　　他兜了半个圈，走到了棋局北部，轻轻敲击台面，“冰原黑门之战，邪黑塔的奇袭，还有撤退都安排的很好。但是你忘了一件事。”
　　“我没忘，”艾儿缓缓吐了一个词，“米纳斯魔窟。”
　　莱戈拉斯点头，手点了点刚达巴山，“如果萨鲁曼的考题把这里作为末日火山，”手指又往上移，指指安格马山脉了。“再往北，就是米纳斯魔窟。”
　　艾儿轻叹，“那里一定会有安格马巫王的援军。”这才是她最头痛的地方。无论她安排怎么精妙，如果援军从西北抵达，他们就会功亏一篑。
　　“只有拔除了邪黑塔和魔窟两个毒牙，你的计划才会顺利。”莱戈拉斯一针见血，“邪黑塔交给我，但你已经没有将领能完成摘除魔窟的任务。”
　　“有。”她抬眸望着他微微一笑，“你忘了还有一个。”
　　那自信的笑容却立刻让莱戈拉斯明白她要做什么。尽管知道这不是真实作战，却还是无法不担心。米纳斯魔窟，那是戒灵集结地，死亡之城啊。她竟然不声不响把最危险的任务留给自己了。
　　“艾儿，别去！太危险了！”
　　他连她身受一丁点损伤都无法忍受，更无法想象艾儿独自跑去刚达巴山，那里距离安格马山脉太近，还有不少的半兽人余孽在那里肆虐。
　　美丽的脸上却掩不住的肃穆表情，“在冰封海湾，我是第一个下潜者。如果不身先士卒，如何服众？”
　　莱戈拉斯依然不住摇头，“我不同意！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艾儿竟然边说边开始收拾，“我今晚就走。”
　　莱戈拉斯一时六神无主，“一定有别的办法！”
　　她摇头，“或许，但是来不及了。”
　　莱戈拉斯伸手压住她拿着匕首的手腕，喟叹，“你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吗？”
　　“当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艾儿眸光极柔，但一寸寸抽出手腕时却很坚决，“萨鲁曼说得对！游戏，球赛，解谜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打仗的准备。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关，无论赢了多少比赛，我也不配登上泰尼魁提尔的最高峰。”
　　“何况，”艾儿轻轻一笑，一股雪雾突然吹开了帐子，灌了进来，“我又不是一个人去，别担心！”
　　一阵叮咚的轻笑传来，原来是雪精灵，她熟悉极地的一切环境，隐藏性极佳，的确是个极好的伙伴。他的艾儿啊，从来不是有勇无谋的精灵。
　　莱戈拉斯只得松开手。
　　雷霆飞上了她的肩膀，光阴正等在帐外。
　　艾儿掀开帐子走出，他亦步亦趋的跟过去，看着她跨上马背。星河之下，她朝他一笑的模样太动人，却让他没来由的心惊肉跳起来。
　　“给我一天时间，等我信号再发动总攻！”
　　翻涌的情绪最后还是被理智压下，吐息在腮边凝聚成霜，“好，我等你！”
　　
　　第三天，天还未大亮，决战的号角吹响。
　　一切都如他们的领军所安排的那样。骑兵的迅捷结合海军的火力，山顶的射手掩护平原的步兵。
　　当邪黑塔顶轰然爆炸时，那是莱戈拉斯王子得手的信号。欢呼传来，战士们知道胜利就在不远了。
　　但是昨天起就下落不明的总指挥此刻还没有音信，代理指挥艾明站在山顶，望着从破坏了邪黑塔顶回来的莱戈拉斯，“她呢？”就算他没有指名道姓，甚至也没有前言后语，相信莱戈拉斯一定知道他的指代。
　　莱戈拉斯四下一望，才发现艾儿还没有回来。不由的往西北边一望，终年积雪，云雾缭绕，如同长矛指向天际的刚达巴山。
　　艾明是何等人物，只稍微一想就知道她的策略。锋锐的光芒骤然在眼中凝聚，“你让她一个人去？”
　　莱戈拉斯咬牙道，“她不会有事的！”
　　不肯在他面前认错，但莱戈拉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而此刻，战场上的将领也察觉不对，亚拉芬的神驹一蹬踹飞一匹座狼，他转而望向山顶大喊，“为什么还不发出总攻信号？”
　　葛林高一剑劈开半兽人，也吼道，“晨光殿下呢？”
　　破冰船上的火炮炸开了山头，加尔多不敢置信的喊，“她真的去了刚达巴山？”
　　这是真的吗？那位看似娇弱却孕育无穷力量的总领军并不是躲在军帐之内让他们冲锋陷阵，而是把最难的任务留给她自己？为了保证他们能够顺利地攻城掠池？
　　「给我一天时间！」
　　她的笑容还在眼前，她的话语就在耳畔，一切都按照她的安排进行，可是，如果她不在的话……
　　莱戈拉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心脏。
　　她真的不会有事吗？就算有雪精灵，光阴和雷霆在？
　　她的身手应付一小队奥克斯不是问题，但如果是黑暗的大军呢？
　　她的智慧也足以看破任何埋伏，但如果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呢？
　　莱戈拉斯再次后悔的无以复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留她，为什么不干脆跟她一起去？为什么不早点想出一个更周全的策略？
　　在星坠喷泉她离去也好，在瑞文戴尔她去试炼，甚至百年前她出海……他总是没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如果还有下次，他绝对，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艾儿，不要有事啊！
　　日出了。
　　一道道瑰丽的金黄色光线洒遍泛着晶蓝色光芒的冰原大地。
　　预定总攻的时间到了，可是，却没有任何信号。
　　突然，西北方传来猛烈的爆炸声，云雾散去，三角形峰体的刚达巴山的真实面目出现在眼前，像是火山喷发般，山顶上空冒出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红光。
　　——「后天日出，看向西北面的天空！」
　　山顶的莱戈拉斯和艾明看到了，东面的骑兵领袖亚拉芬看到了，平原上的步兵将领葛林高看到了，海军军长加尔多也看到了！
　　她，竟然得手了！这是总攻的信号！
　　莱戈拉斯和艾明双双抽出长剑，异口同声，“我去接她！”
　　随即莱戈拉斯戏谑的扬起了眉仿佛嘲笑艾明这个代理指挥竟然忘了正事。
　　艾明无可奈何，高高举起长剑往下一落。
　　——“攻击！”
　　最后攻城的号角终于响起。虽然总领军不在，但将士们都像是憋足了一股怒火发泄在战场上，令半兽人溃不成军。
　　精灵射手们的箭矢如同密密麻麻的落雨一般；山顶火炮的落石也一块块砸向城头。艾明和莱戈拉斯率领光明精灵从山顶潮水般涌向冰原。加尔多也率领海洋精灵登陆。夹起胯下的骑兵们把敌军阵型冲散，人类的战士抡起长剑和镰刀就仿佛秋天的农夫在地里收割一捆捆的麦子。诺多勇士和矮人们扛起巨木，喝着口号，一下下的砸向黑门。
　　胜利！
　　他们就要夺取胜利了！然后，拿它来迎接从刚达巴山返回的总指挥！
　　但是，就在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感觉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袭来。
　　先是风，一股从来没感受到过的劲风带着可怕尖锐而犀利的声音从黑门之后刮起。
　　站在近处的两个人竟然退了两步，差点坐倒在地。
　　紧接着，一道阴云遮蔽了日出的光芒，像是遮蔽了一切希望，甚至带来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
　　“龙！！”前面不知有谁惊恐的叫道，“是魔苟斯的龙！！”
　　一听到那个字眼，所有战士都胆战心惊起来。
　　间不容瞬，像是印证一般，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蓝色巨龙从黑门之后升起，翅膀张来，半个战场的都在阴云笼罩之中，带着锯齿状的尾巴扫过墙头，数吨的巨石都从城墙上轻易的被剥离而砸下。
　　一声长啸，震耳欲聋。尚来不及反应，它的爪子一捞，攻城的巨木压在战士们身上，惨嚎一片。
　　它翼手一挥，人们喝呼着飞向了半空，又惨叫着摔回冰面。
　　它尾巴一扫，船上坚固主桅杆都如竹签一般折断。
　　它脚下一落就砸出一个深坑，刀剑和箭羽完全无法刺穿它的厚皮。
　　炮火也跟不上它的速度。
　　它口中喷出的烈焰，连矮人和诺多最坚固的盾牌也在瞬间融化。
　　这就是在上古神话中，被魔苟斯驱使的妖兽，跟炎魔还有大蜘蛛一样，都是生灵的梦魇，心中最深的恐惧。
　　这也是他们的考题吗？
　　并不在最开始的计划之内，失去了总领军，面对这样可怕的生物，将领们一瞬都不知如何是好。
　　战场上的局势顿时发生了变化。
　　冰原上的将士们跟半兽人厮杀，天空中的龙还在不断以利爪和火焰驱赶着战士，将他们逐渐逼在一起。
　　黑色巨龙飞到空中，转身滑翔而下，企图以尖锐的利爪和炙热的火焰将他们一网打尽。
　　光裸的冰原大地并无遮蔽，眼看无处闪避的他们就要被火焰吞噬。
　　相互对望，眸光中都添了一丝绝望，他们竟然要葬身此处了吗？
　　一道雪亮的光芒倏地从天际划来，直直刺入龙头之上。
　　接着，几十道美妙至极的弧光瞬间显现，斩了过去，在龙的翼手，利爪，脑袋，身体各处同时一闪而过。
　　巨龙的身子向下一坠，又奋力的展翅，拼命拔高，远远的躲在了云端和山脉的另一面不敢随便露头。
　　初生太阳的浅红色光芒渐渐加深，让附近的云也仿佛烧起来了，强烈的光芒喷薄而出，终于挣脱了阴云的束缚洒在冰原上。
　　战士们仰头一看，只觉得光芒耀眼的让人几乎睁不开双目。
　　半空中悬浮着一个精灵，姿态优美异常，身上还有脚下围绕着一团团的雪雾，轻轻托着她，像生了双翅一般。
　　轻盈的缓缓下降，银靴终于踏落在冰面上，单膝着地，披风跟着落下，随即起身，带着翎羽的头盔一转，浑身带着不敢鄙视的光芒走了过来，晨光般的笑瞬间暖人心脾，但唇角隐隐带着挑衅。
　　“boys，你们就这么点能耐吗？！”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7.冰原龙战

　　一轮血日升起，象征这一天注定要有一场血腥的厮杀。
　　当那条巨龙窜出时，远在山巅的评审们也都呆住了。
　　甘道夫须发皆张，问萨鲁曼，“冰原，堡垒，半兽人，座狼，食人妖我都不说了。现在，居然还弄条龙来，萨鲁曼，这次的考题也太过分了！”
　　萨鲁曼手仗一锤地，“甘道夫，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甘道夫气的拂袖。
　　萨鲁曼阴冷的视线投注到黑门之后：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呢！
　　瑟兰督伊放在剑柄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根根冒出青筋，但凯兰崔尔伸手一拦，“再看看。”
　　瑟兰督伊冷冷的瞥了一眼萨鲁曼。打定主意，要是莱戈拉斯有任何损伤，他绝对不允许萨鲁曼全身而退。
　　
　　“男孩们，你们就这么点能耐吗？”
　　那身稀世的战甲，那手漂亮的剑术，那璀璨的笑容，却不是他们的总指挥晨光殿下吗？
　　若不是之前她做了周全的部署，若不是她独自深入险境确保攻城顺利，若不是她以出神入化的剑术解围，这话实在太欠扁。但此刻，战士们却再也没有比看见她更振奋的了，连最不苟言笑的将领都忍不住微笑。
　　而她，只是随意的走了过来，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大家热血沸腾，希望也随着他们的晨光回来了。
　　艾儿边走边一连串下达命令，“骑兵队重新集结！步兵摆好阵型！海军火炮掩护！”
　　群龙无首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她一回来，敌方气势被阻断，将士们也重新振作。
　　莱戈拉斯走上几步，望了眼艾明，摇头道，“你相信吗？”她的气魄，她的成长速度也未免太惊人。
　　艾明勾起唇角，“我一点也不意外。她可是在雨林里浑身是伤，好几处骨折还能扳回劣势呢。”
　　这倒是。
　　艾儿望了过来，“你们两个，还愣什么愣！”
　　艾明笑了下，去召集光明精灵。
　　莱戈拉斯火热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看了过去，他都担心死了，她居然还在耍帅？如果不是她靴底沾着的泥污和雪块，眼底的疲惫，还有腿上细小的伤口，他会以为她不过是出去轻松溜了一圈；如果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真想不顾一切把她紧紧搂入怀中。
　　艾儿有些诧异望着他复杂的表情，哪里知道在这一天两夜里，他心情起伏有多么大。
　　“回头再跟你算账！”莱戈拉斯压下情绪，“我们，好像还没有正式一对一比过？”
　　“怎么？”
　　他拔出背后双剑，“race you！”说着，一跃竟然沿着冰面嗖的滑了出去，还顺手把一只半兽人从座狼上戳下去。在冰面上打斗尤其考验控制力，冰面太滑不好着力，但使力过猛很可能会重心不稳。而他，竟然姿态洒脱在冰面上来回滑动，金光四溢流窜在半兽人之间，惨呼一阵接着一阵的传来。
　　艾儿摇摇头，男精啊！多少年就知道肉身相搏。回头召唤葛尔把她的巨弩运来。当她花了多那么久在艾辛格试炼只是玩吗？
　　在刀光剑影炮火连天的厮杀之中，莱戈拉斯只是额角微微冒汗，踩着一只盾牌当雪橇滑回来正好看见艾儿坐在一个形状奇怪的黑车里。他带着一脸「我很帅吧，快赞我！」的孩子气表情尚未开口，艾儿就把一袋箭矢递给他，仿佛已知道他的箭袋空了。
　　他的艾儿最好了！笑容在俊颜上绽放，“我已经25个喽。”边说边搭箭射了出去，“26！”那支箭从半兽人喉间自上而下灌入，还戳中后面一个的小腹，“哦，不对，是27！我的最新战果！”森林王子洋洋得意的报着数目，“你呢？”
　　艾儿不答，将大约两米的横身翼展开，把一根漆黑箭头的箭摆在上面，弩和弓的杀伤半径和力道是完全不能相比。莱戈拉斯看出这个东西构造和弓箭很类似，用自己的超强臂力帮她上弦。惊讶的发现她在瞄准了空中那只黑龙。
　　艾儿屏住气息静待龙低飞而过。她的机会不多，如果没击中，龙受伤跑掉则可能转而报复北方的居民。
　　“看我的战果！”在海军火炮掩护之中，她扣动扳机，一支由天外黑金铸造的重箭嗖的一下飞出，竟然射穿刀剑无法穿透的龙鳞，准确无误的戳入了黑龙颈部。
　　惊天动地的凄厉叫声从半空中传来。敌我双方都不由自主停下来，看那条巨龙挣扎了一下，还是直直跌落在冰原，脑袋也重重的砸在冰面上，还一路吭吭啃着冰，滑到了莱戈拉斯面前停下，噗~~~一股臭气把他的头发都吹起来了。
　　莱戈拉斯目瞪口呆的看着艾儿轻松的一扬眉，嘴角一抽，“那只能算一个！”
　　空中威胁解除，战士们集体欢呼。
　　远处的评审们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只有甘道夫还是不悦的望向萨鲁曼。
　　瑟兰督伊暗嘘了一口气，手指从剑柄松开。他知道莱戈拉斯的能耐，面对巨龙全身而退也不成问题。令他惊讶的是艾儿竟然能在这样的局面下重振士气，组织反攻。
　　然而，就当大家满怀信心，一鼓作气准备攻城时，刹那间再度风云突变。
　　天空传来一声接一声令人让人心惊胆战的沉闷轰鸣；大地不断震动，而空中电光闪闪，像一条条金蛇在阴云里游窜。
　　突然，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尖锐的风声伴随奇异的啸声四起震耳欲聋，成千上万的乌鸦密密麻麻的从刚达巴山冲了出来。像是被什么追着一样死命逃窜。
　　紧接着，数百只龙竟然从灰色山脉嗖嗖飞出，有的色彩艳丽，有的尾巴很长，有的翼展极大，有的个头极大，有的却像小鸟一般……，遮天蔽日的在空中盘旋着！
　　冰原上的战士们仰着头呆望着天空，寒意蔓延了全身，生平从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龙聚集在一起。但一条龙都让他们九死一生，这么一大群……
　　数百条龙盘旋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目标，铺天盖地的朝着冰川上的精灵们袭来。
　　战士们六神无主，而他们的总指挥此刻却在发呆，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一条满口尖牙的龙朝艾儿飞去。
　　“艾儿？！”莱戈拉斯急喊。
　　她还是不动，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
　　一道细细的白光闪过，雷霆竟然勇敢的冲上去，企图啄抓龙的眼睛。跟那么一个庞然大物相比，她小小的身子就像片鸿毛。
　　“雷霆！！”艾儿反应过来，阻止不及，惊叫出来。
　　莱戈拉斯长身玉立冰面之上，冷静的搭箭朝龙头激射，一道火焰喷过，就听雷霆一声尖叫。那团白雪球仿佛没有重量一样的飘落下来，艾儿吓得肝胆俱裂。
　　莱戈拉斯接住一看，一侧雪白翅膀泛着焦黑，只是翅膀烧坏了，并无大碍，揣进怀里，递给艾儿一个安抚的眼神。
　　艾儿回头望向那只龙，嘴唇抿起，怒气浮现。她唤了莱戈拉斯一声，朝他疾奔而来。莱戈拉斯把短剑背后一插，右臂一伸，艾儿轻盈的落在上面一点，他手臂一挥，艾儿就腾空而起，雪精灵化作一团雪雾，轻轻一送，艾儿如生了双翅般飞起，顺着龙翅，踏上了龙颈。
　　与此同时，莱戈拉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搭三箭射向了龙头的柔软部位，并不旨在射中，而是掩护。艾儿稳定身体，精灵绳索一抖一绕，拴住了龙的嘴部，让其无法喷火。莱戈拉斯几步从座狼、半兽人、独眼巨人踏过，身子慢慢走高，腾空，展臂，挺腰，颀长身体反弓，手中形如新月的重弓拉开如满月，弓身光芒如月色般柔和而夺目，映衬着他俊美的侧颜也散发出夜明珠般的色泽，箭羽劲射而出，竟然从飞翔的龙左眼刺入，右眼穿出。
　　龙长声惨嚎，脑袋一甩，艾儿站立不稳从空中跌落。莱戈拉斯连忙朝前一扑，将她接住，双双摔倒在冰面上。
　　然而，他们的努力也只是九牛一毛。
　　更多的龙开始俯冲，盘旋，轮番向冰原的战士们袭击。啸声就连最强的战士也想弃械投降，普通刀剑根本无法刺伤分毫，而翅膀一扇，整艘战车都会翻倒。
　　有的龙色彩斑斓，口中白色火焰喷薄而出，像焰火一样爆炸。
　　年轻的战士们都惊恐万状不知所错。
　　有的龙咆哮的声音声震山谷，能令人骨肉分离。
　　面对如此可怕的生物，身经百战的精灵神驹也踢蹬着前蹄，将主人摔下马背而四窜逃窜。
　　有的龙浑身长满尖刺，也能使刺抽离身体，形成一根根攻击武器。
　　火炮还没来得及装填就被扫了开去。
　　有的龙呈现淡红金色，口吐的火焰如同倾泻的液体一般。
　　整条战船都在河面上燃烧，将冰川映成了红火的颜色。
　　还有的龙能喷射一种浓稠的绿色液体，任何刀剑都会被腐蚀，人一闻也会瞬间昏倒。
　　莱戈拉斯扶着艾儿站起来，环顾，只短短一瞬，为什么周围就已满目苍夷，血染冰原，他们竟然已被火红的山河，凄厉的龙啸和无数血雨腥风包围着。
　　骤然，一阵飓风向他们刮来，根本无处闪避，莱戈拉斯将艾儿紧紧搂在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巨大的光弧，从半空中划过了一个圈，围拢的龙竟然被逼的退了开去。
　　冰原上的战士们仰起头。
　　一个光球托着四个身影从空中缓缓而落，进而罩住了年轻的战士们。
　　甘道夫使用防御咒术，而萨鲁曼用悬浮咒术。那道光弧源自瑟兰督伊的上古剑术，他回头朝艾儿喝了一句，“叫他们撤退！”
　　原来，在远处观战的顾问评审们察觉情形不对，早就从远处赶了过来。
　　艾儿知道他们完全不是这些曾经效力天魔王的上古妖兽的对手。但是这些评审可都是一国之尊和高等巫师，他们参战若稍有差池，她可担不起。
　　整张脸孔光洁如冰壁，但眸光冷如冰河，冰泉般流畅的金发丝丝飘散，倒泻霜天的剑光漫天洒落，瑟兰督伊又喝道，“还不走！”
　　艾儿立刻冲艾明道，“执行撤退计划！”
　　艾明望着黑门有一瞬的犹豫。撤退就等于承认他们失败。但艾儿眸光一扫，他便屈服了。
　　莱戈拉斯已骑上光阴，跟亚拉芬的骑兵一起在外围掩护撤退。
　　冰原当中站着几个人，相互背靠，面对空中盘旋的巨龙，每个都可以以一挡百。
　　甘道夫使用光明咒术，手杖发出一道耀眼光芒，扩成一个光球。火焰毒液都完全刺不透。
　　阳光终于挣脱了阴云，从东面的森林之王一圈绕了过来。
　　瑟兰督伊完全不同艾儿的华而不实，剑光冷冽，剑气霸道，剑招精妙，如一泓秋水划开硝烟弥漫的战场，时而迅猛凄厉时而连绵不绝，看似不经意的随手一划一挥，就能划开龙翼，挥去龙尾，连远山的冰层竟然也开裂，大块的冰岩带着轰鸣声滑落。
　　凯兰崔尔铠甲背后展开了一双黄金翅膀，空中竟浮现出一个水气氤氲的巨大阴影，显出她来自海的那一岸精灵皇族的元神。手轻轻一朝一扬，灰林河的河水大涨，翻搅起滔天巨浪，浪中出现一匹匹带着双翅的白色精灵神驹奔涌而来。
　　萨鲁曼手杖一挥，巨大的冰块都悬浮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把龙推离自己身边。望向凯兰崔尔暗自咬牙，没想到水之戒南雅的力量这么强，那风之戒不是更强？而她只是个上古精灵，若戒指在他手上，还不知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
　　艾儿念着咒语，额头上的印记亮了起来，身上的昆雅咒文也显现了。她踩着萨鲁曼浮起的巨大冰块，乘着凯兰崔尔的水之咒术在火山飓风中逐浪，如飞起来一般。而指尖抽离的咒语沿着长箭，带着流星般的光芒一道道射出。
　　战士们趁此机会撤退到河道。而将领们看着冰原上那几个身影，繁星剑术，防御光球，流星光箭，悬浮咒术，还有空中巨大的阴影和巨浪……就仿佛看到了万年前天魔王的战场。这才明白，能力还有好几个级数的差别，对付邪龙，靠手中的刀剑完全不可能。
　　恰逢此时，灰色山脉的都灵国王丹恩带着长子索尔和次子佛洛赶来了。
　　远远跟随战士们撤退的另一位王子葛尔也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父王！！”
　　艾儿叫他们也撤退。然而家园屡遭巨龙侵袭，都灵国王想要保卫最后的家园。
　　一只体型巨大的冰蓝色巨龙带着锯齿的尾巴一扫，丹恩的战车立刻像片破布一般飞出去。接着龙口中喷出了飞溅的冰水，在地上瞬间竖起一根根锋锐如利刃的冰锥。
　　在空中艾儿的眸光在那一瞬捕捉到了经验丰富的丹恩已用斧头插在车里牢牢固定住自己，但他的儿子索尔和佛洛都从半空中飞了出去，索尔的头撞向了其中一根冰锥，而佛洛前面则是一条双头火龙。
　　霎那间，她空中展臂，翻滚，下落。展臂一箭射向了丹恩的战场，翻滚一脚蹬开索尔，下落双手推开了佛洛。战车避开冰龙的尾巴歪倒在地，索尔重重跌落冰面，勃然大怒。
　　然而那条双头龙不知道怎么竟然转了过来，一个头喷出油和高温气体，而另一个头则喷出火星，遇油即燃。
　　这些矮人简直添乱！瑟兰督伊怒喝了一声，一剑如一轮弯月，瞬间将其中一个头斩落。但烈焰也舔上了他的肌肤，一下子灼烧起来。
　　离他最近的艾儿想也没想扑了过去，用精灵斗篷盖起他，暂时挡住烈焰。甘道夫以一仗形成屏蔽，抵住了龙的攻击。
　　艾儿掀开斗篷，瑟兰督伊竟然毫发无损的站着。她一怔，刚刚那一瞬，她明明看到他脸上手上都有可怕的灼烧痕迹。
　　正在此刻，他们听到了索尔悲愤的怒吼。才发现穿了厚重铠甲的丹恩倒地，胸口被冰锥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他口中发出一开一合嗬嗬的声音，随即垂下眼帘。而王子佛洛也被火龙的烈焰烧死。
　　艾儿呆在那里。万万没想到惨剧竟在须臾发生，在接受这个试炼时，参加比赛时，她根本预料这个结局，也没有准备好面对死亡。
　　数只巨龙交织在一起的巨大压力令甘道夫持杖的手渐渐发抖，他大喝一声，虎口裂开，鼻孔也渗出鲜血。
　　更加猛烈的火焰袭来，老巫师手杖的光芒越来越弱。一双黄金色的翅膀轻轻合拢，护住了甘道夫，他双眼迷蒙的回头，看到的是凯兰崔尔美丽而庄严的脸孔，皱纹也一条条舒展开来，“my lady……”
　　大部分战士还有矮人王国居民都已经撤上了奉艾儿之命等待在密林河口的船。可龙也快要集结逼近，还需要更多时间撤退。
　　凯兰崔尔走向了冰原的正中，翅膀一张，一道水雾将她托起，悬了起来。闭上双眸，喃喃的念着咒语。她整个人都变成冰蓝色，空中巨大的影子重新浮现。
　　「伟大的乌欧牟，请将您的力量赐予我！」
　　数百条龙开始在空中围拢过来，向她密集进攻。
　　瑟兰督伊，艾儿，甘道夫和萨鲁曼围成一圈，在四周替她争取时间。
　　这时，凯兰崔尔手中慢慢抬起，用力一挥。
　　那条完全冻结绵延数哩的巨大瀑布当中突然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随即，落差数千米的瀑布冰竟然裂开了一道缝，跟着冰层纷纷开裂，就像一个超级大水库的闸门被打开了。
　　冻结的瀑布恢复了流动。整个冰原大地都在震动。声音震耳欲聋，呼啸奔腾若千军万马的河流之水将惊天动地的涌了过来，惊涛骇浪浇熄了火焰，也将那些来不及腾空的龙全部都卷入无法抗拒的自然力量中，一直冲到了下游去。
　　而不远处的战士们骇然的望着这天崩地裂的景象。
　　巫师们使用悬浮魔法转移到了船上。如同艾儿撤退计划里周密计算的一样，奔涌的河水就像是乌欧牟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使船顺利的航向了孤山和长湖。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被狂狼洗涤过之后，还有一条暗金红色的小龙慢慢爬上了岸。
　　伤员们在船上颓然倒下，莱戈拉斯组织医疗精灵们忙前忙后。
　　半兽人的刀剑，座狼的啃咬，也比不上龙的灼烧和利爪。人群中议论和抱怨不断，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会有这么多龙呢？”
　　“就像是龙穴被袭击，龙倾巢而出一样！”
　　“对啊，太可怕了。”
　　劫后余生的索尔愤怒的指着晨光，“是她，她炸毁了刚达巴山，那里有巨龙的巢穴，是她放出了龙！”
　　这个声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过来。大难过后，人的理智变得微弱，他们需要找到一个目标来寄托仇恨，并不计较真伪。
　　被千夫所指的艾儿呆住了，喃喃的道，“不，不是我！”但她替自己辩护的声音却湮没在指责中。
　　“就是她！”
　　“本来进攻计划很顺利，她非要跑去龙穴。”
　　“她在凯撒督姆的时候，炎魔也是她放出来的吧。”
　　“她专门带来厄运！”
　　艾儿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些逼近的人们。惶恐的视线投向了凯兰崔尔，甘道夫，瑟兰督伊。
　　他们都望着她，却没有表达任何意见，那样的沉默像是已经宣布了她的罪行。
　　而莱戈拉斯甚至没有看她，而是走到一旁，跟葛尔悄声说着什么。
　　她从不在乎别人的议论，更不为自己辩护。但眼前这些生灵，却是她真正在乎的。在众王听证时，他们站在她这一边；甚至全世界都可以误解她，背弃她，他们也会信任她。她完全没办法想象，如果他们都不信任她，她该怎么办？
　　静静的隐身在人群之中，萨鲁曼微微扬起唇角。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8.雪湖星泉

　　远古，龙曾被魔苟斯驱使，魔苟斯被放逐虚空之境后，龙也退居极地自生自灭。埃尔达的环境渐渐不适合这种远古的庞然大物生存，它们的种群越来越小，濒临灭绝。
　　纷杂的指责声中，甘道夫刚想开口，凯兰崔尔却微微摇头。瑟兰督伊则有些恍惚。
　　仓皇片刻后，艾儿冷静下来道，查看过龙穴早已空了，才炸的堡垒。曾师从瑞达加斯特，龙刚飞出来时，她听的懂龙的语言，得知它们的悲愤和无奈。
　　众人哪里相信这样的邪恶生物也有无奈？
　　艾儿看了一眼矮人王子，犹豫是否该说出真相，龙是因为家园被矮人侵占，才来报复。
　　萨鲁曼得逞一笑。谎言说千遍就成了真理。年轻精灵初经大难，意志动摇，他稍微操纵舆论，谣言马上成燎原之势。而众叛亲离的晨光也只有投效光明之反面了——那真正的大能所在。
　　“不！不是晨光！”一个力排众议的声音冒了出来，却是矮人王子葛尔。
　　“你说什么？”索尔冲弟弟咆哮。
　　葛尔颓然道，晨光说的没错，刚达巴山虽曾有龙穴，但都灵王朝迁来之后，大兴土木破坏了龙的生存环境，将龙赶到更北方的极地去了，而龙的报复也一直持续。自从他跟精灵王子结交之后，一直反对大肆伐木，但父兄不听劝告。
　　曾在灰色山脉访问的莱戈拉斯当然熟知这一切，谣言一起，自己不便出面，立刻去跟葛尔交涉，劝他说出实情。此刻，他神情轻松的给雷霆包扎翅膀，又对艾儿使了个眼色，她不由松了口气，露出感激的笑容。
　　谣言来得快去得也快，对艾儿的指责自然偃旗息鼓。
　　萨鲁曼没料到完美的计划成于矮人也败于矮人。
　　索尔挥动着折断的斧头怒道，要夺回国土。
　　艾儿却道世间一切，为我所用，非我所有。他们才是入侵者。劝索尔放弃灰色山脉，另觅家园。
　　索尔又道要为亲族报仇，这种邪恶生物就应该屠戮殆尽。
　　艾儿一叹，众生平等，伊露维塔的子女，不该是万物的尺度。
　　这番话令凯兰崔尔和甘道夫甚是诧异，眸光一亮，隐隐带着赞许。
　　也有少数战士认为应该重新攻城，血战到底。
　　但艾儿认为这样的战争已毫无意义。
　　“太幼稚了！”萨鲁曼见舆论渐渐倒向艾儿，阴森的补了一句，“战争是文明进程必不可少的推进器！”
　　艾儿极力反对，“万年历史中，战争只是某些情境下的催化剂。”
　　一直沉默的凯兰崔尔低沉的开口，“如果我们承认战争将改变历史的走向，那就意味着我们默许用战争推进历史，认可用暴力改变世界。”光明而崇高的女王环顾周围每一个士兵，神色肃穆，“我不认为精灵是这样好战的种族。不，任何高等智慧生灵都应该知道，崇尚暴力只会令文明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在战场上送走了无数亲族的瑟兰督伊，还有从来都喜欢在罗瑞恩花园织梦的甘道夫也赞同。年轻的战士们默默不语。
　　瑟兰督伊看向艾儿道，“你是领军，你的决定！”
　　眼看着计划被生生破坏，萨鲁曼按耐不住了，“《暗影魔多》的任务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啊。艾儿闭上双眸。但如果拼死反攻，会搭上更多无辜的性命。如果她撤军，就等于承认这次攻城失败，也可能意味着她拿不到冠军通不过试炼。
　　是战，还是撤？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她的决定。
　　艾儿睁开双眸，沉声下令。
　　——“撤军！”
　　
　　进入长湖的范围后，都灵矮人就离开了精灵。
　　愤然的索尔心里埋下跟精灵不和的种子，也不原谅弟弟葛尔，退至孤山，而后建立了伟大的王国——伊鲁柏，生下儿子索恩和孙子索林。但他的狭隘和偏激也间接导致了王国的覆灭。
　　得不到原谅的王子葛尔则远走铁丘陵，但他始终心系族人，后代之中有大名鼎鼎的丹恩二世·铁足，在五军之战也不计前嫌赶来支援。
　　艾儿把黑金打造的箭头和巨弩留给了河谷镇人类，帮他们建筑防御工事，以抵御巨龙的侵袭。
　　河谷镇由水和桥构成，建筑在最不可能建造城市的地方——水上。一个桩一个桩打下去，再在桩上建立船坞和房间。蜿蜒的水巷，流动的清波，灰色的水雾，这个小镇就仿佛漂浮在碧波上的梦。
　　为了避人耳目精灵们换了长湖特有的带着乌篷的黑色尖舟，造型轻盈而纤细，一艘艘单人小艇在日暮驶入寂静的水道。
　　入夜了，水波荡漾，氤氲朦胧，似真如幻。
　　“莱……，不……”微弱的呼声和喘息从微晃的船舱里传来。
　　白天，莱戈拉斯还一本正经，半夜就突然摸到她的船上来。
　　“谢谢你相信我，让葛尔说出实情。”
　　“小事一桩。”
　　“你，你做什么呀？”
　　“我来讨账。”
　　“……你明明都输给我了！”
　　“是独自去刚达巴山，害我担心这笔账，我们来算算。”
　　“你还惦记着那个啊？”
　　“一百年都记得！”
　　“我以为你随口说说。”
　　“我说到做到！”低哑的语声传来，尾音却变得有些模糊，“以后再也不要让我这么担心了……”
　　“唔……”
　　输了这场角力，叱咤战场的领军只能弃甲投降，任由铁面无私的监军搂进怀里，还没来得及爱怜缠绵却发现疲倦的总指挥已睡得不省人事。
　　
　　离开河谷镇，来到雪山环抱的冰湖。湖水清澈到连湖底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辨。精灵走在冻结的湖面上，就仿佛悬空行走，站在透明的镜子上。
　　莱戈拉斯每年冬天都会来这个冰湖小住，在冰湖沿岸修建了港口和庙殿，湖心小岛也修建了尖塔和冰屋。
　　所有比赛都已结束，精灵们在湖岸扎营，之后返回密林，评审将决定泰尼魁提尔杯最后的得主。艾儿简直紧张的食不下咽。
　　屏退了众人，瑟兰督伊在石殿里独自擦拭手臂上的灼伤，当得知艾儿独自跑去刚达巴山时，回忆便潮水般涌入。
　　这时，艾儿走了进来。来不及使用遮盖咒术，他冷冷喝道，“滚！”
　　拿着药箱，艾儿神色如常，“一只手不便吧，请允许我来？”
　　只有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却没有声张，瑟兰督伊长睫垂落，微微点了下头。
　　手臂上的灼痕只要上药即可复原。艾儿眼都不眨的直视，他左脸灼烧的伤疤深可及骨，在光洁如细瓷的脸上斑斓盘踞，对比起右半边脸的完美无缺更显得可怕。可想而知当初受伤时，该有多么痛心彻骨。而这伤由来已久，连最好的复原咒术都无法完全修复。
　　手微微一颤，药膏落在他的手臂上，轻声道，“脸上的伤，世间任何药草和咒术都无法医治，除非去求维丽埃丝缇吧。”
　　“无妨，留着吧。”瑟兰督伊淡淡的道。
　　只有历经更痛不欲生的事才会令这种伤无足轻重，艾儿微微皱眉，却笑道，“不介意我教您一句更迅速灵活的遮盖咒语吧？”
　　“也好。”明明对他有好处，她却放低身段，这小姑娘聪明不外露，让人很难拒绝，“你为什么不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哦，您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艾儿从善如流。
　　瑟兰督伊差点翻白眼，还以为她会体谅的说等您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没想到她竟问了。自己扯出来的话题难道还回句我不告诉你？
　　“是刚达巴山的火龙……”有点呕。
　　“为什么到那里去？”她亲身到过，险要的雪峰，幽深的龙穴，流窜的半兽人，实在不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是莱戈拉斯的母亲……”完美到绝情的脸上竟流露出一抹不自知的纵容和温柔，又敛去，“但是她却……”
　　故事说的断断续续，结尾也消失在隐隐的叹息中，但稍微一拼凑，就可以还原出一个让人心痛的惨剧。
　　“我真的很抱歉……”艾儿低声道，帮他缠着绷带，“好像从没听莱戈拉斯王子提起过？”
　　瑟兰督伊的口气很森冷，“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他最尊敬且无所不能的父王竟然是个连爱妻都救不了的无能之辈？”
　　此刻，那个高高在上的王是如此平凡而脆弱，令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莱戈拉斯。虽然这父子俩的脾气爱好很大不同，但本质还是惊人的一致。她现在非常理解莱戈拉斯得知自己那件事的愤怒和无奈，也蓦然很想他。
　　轻手轻脚的收拾，她像是自言自语，“从古至今，有谁能拥有一切，又有谁会毫无遗憾？但万物皆有裂痕，光芒方可透过。”
　　那句轻柔的话却饱含巨大的力量，瑟兰督伊一怔，望着她时，蓝眸也凝固了。
　　艾儿摇手，“这样的话我可说不出，是爱隆王告诉我的。”
　　瑟兰督伊垂眸看着伤痕浅笑，“难怪本王会这么的光芒耀眼！”再抬眼时，又恢复成那个傲视一切的王。
　　艾儿不由一笑。
　　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道，“遮盖咒术只能遮去伤疤却掩不住痛苦。还是，找个机会告诉莱戈拉斯吧。”
　　
　　连绵的雪峰，冰蓝的湖水，澄黄的灯火将湖包围。湖心的小岛遗世而独立。
　　岛上的冰屋是磨练意志、对抗寒冷的最佳修炼地。冰壁上刻着凸起的人鱼浮雕。门厅五层冰岩的尽头是一座独角兽冰雕，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灯。
　　地板墙壁甚至家具全是万年不化的冰雪雕成。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花瓶里的花都是玫瑰色的冰。
　　玉石雕成的台阶通入了半开放式的温泉，半圆形的天穹顶如同天文台一样，打开一半，刚好可以看见天空最亮的星星从暮色中升起。
　　这里的温泉有极好的治愈效果。莱戈拉斯喜欢在细雪和美酒中，在被雪覆盖的松枝妆点的视界里，慢慢欣赏着夜空和星辰。
　　一路褪下铠甲，脱掉上衣，莱戈拉斯披上浴袍走进温泉房却发现冰桌上酒瓶被打开了，银杯也少了一支。
　　咦？有人先来了。整座岛应该都只有他一个人啊。
　　蒸腾的水雾中，他先是看到肌光如雪的肩背。盘起的长发露出天鹅般的后颈，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艾儿回眸，吐息结霜，“快下来！”
　　自从上次吵架后，他们小心的维系着不算太热络的关系。艾儿感觉到莱戈拉斯的肢体动作不如从前亲密，也没有吻过她。
　　莱戈拉斯偷瞄了一眼，还好，她裹着大毛巾，哦，不，更不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扯开浴袍下去了。
　　这才发现雷霆也欢腾的在水上打滚，还把受伤的翅膀浸在温泉里。
　　“你在做什么？”他问。
　　艾儿晶莹的指尖托起一小片雪花，“看，多有趣？所有雪花都是六角形的，但这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雪花。”
　　莱戈拉斯凑过去一看。
　　这片雪花是由无数反光的小星星攒聚而成，当星星的表面正好对上星光和眼睛，就会闪出熠熠的光芒。光捕捉到了每片雪花上细微的装饰物，揭示出那些完美对称的臂形、针状、还有六边形的结构。成百上千精巧绝伦的冰花堆积在小小的指尖。
　　但莱戈拉斯却无法集中注意力。氤氲的温泉和酒气一蒸，让艾儿的肌肤白中透粉，水珠顺着柔滑的肌肤，精致的锁骨，饱满的弧度，慢慢滑落胸前的沟堑……
　　喝了酒，她略带醉意的口吻特别娇嗲，“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细雪挂在她的睫毛上，被温泉一蒸，化了开去，长睫忽闪更显得神情无辜。
　　“你呢？”莱戈拉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把她睫毛上的结霜化了开，“还在气我不听你解释吗？”
　　她用力摇头，“我永远，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无论他说过令她多么受伤的话，对她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都没办法真生他的气。
　　他垂眸，“我也没有。”他不是那种小气的男性。生过气，谈开了就丢开。对她的疼惜可没减少半分，“我只是，对那件事，一时无法接受。”
　　轻轻叹了口气，眼帘垂下，艾儿纤长的手指撩着水花，“刚得知时，每一次闭上眼睛，我都害怕再也无法醒来；每一次呼吸，都要祈祷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吐息。后来我意识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闷痛又从他胸口传来，他退了开去，坐在她对面，“有别的办法吗？除了回到阿门洲去。”
　　“我现在只是引路人，维拉并没有准许我进入阿门洲。”
　　他秀气的眉峰一蹙，“那艾明不是让你跟他回去？”
　　“可见他并不知道所有事情啊。”艾儿只觉得和他这样的距离都有些难捱，很想靠过去，“凯兰崔尔女王不会这么快陨落，罗瑞安双树的光芒也还会留存，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我不想活在不知道明天是否会消失的恐惧里，更不想让你也这样。你不应受这些，你应该很自由很开心的活在密林中。”
　　望着细雪慢慢飘落，莱戈拉斯回忆着从前的时光，“如果没有遇到你，这数千年每一天都是像两滴水一样相似，或许另觅爱侣也会甘心，……可我已经遇到你了，看入眼了，也喜欢上了，你让我更多认识这个世界，认识我自己，”轻缓又无比坚定的道，“……我便错过不起了。”
　　她来到他的世界里，不是来拜访的。而是走进了一个王国，里面每一条河流都等待着她的倒影，每一条路都等待着她的踏足。
　　艾儿的心怦然一跳。
　　莱戈拉斯又道，“那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心意。但现在你还不懂吗？我的感情不是无责任的喜欢一个小动物，惦念一处美景。在我说出我喜欢你时，不，在我意识到时，我就已经决定要把我拥有的最好的都给你，我也要分享你的经历，承担你的重责。”
　　她心中一酸，这才懂得，她动心比莱戈拉斯早，但他用情比她深。
　　“但若你无法承担无法分享时，你会气自己无能为力，气自己没法保护我。”
　　就像瑟兰督伊失去妻子数千年来留着伤疤不去治愈一样，是提醒，亦是惩罚。
　　莱戈拉斯无言以对，这才明白，眼前的少女是多么了解他，了解他强大而自由的外表下的脆弱和自尊。
　　她嗫嚅，“然后，你会自我厌恶，开始怀疑为什么要相遇，为什么会喜欢？最后……也会讨厌我的。”
　　他心中一软，踩着水走过去，抬起她小巧的下颌，“我永远，永远不会讨厌你。”
　　在星空映照的雪湖中央，微雪飘落的温泉里，玉石雕成的胸膛微微发红，俊美绝伦的他正对她说着令人心跳加速的话语，自己一直渴望的精灵也对她有同样的情感，令艾儿骤然生出一股异样澎湃的情潮，这个夜晚，她需要比言语更真实的证明。
　　“那……”她直望进他清澈坦荡的蓝眸深处，眼波流动，光滑粉红的脸蛋飞上两朵绯云，如小扇般的睫毛垂了下去，语声几不可闻。
　　“……吻我，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简直不敢相信，薄唇微微扬起，“艾儿，看着我。”真可爱，有胆子说，却没胆子跟他对视。
　　她极不自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慌忙垂下头去，表情羞怯至极。
　　莱戈拉斯伸手扯散她盘起的发辫，不可否认，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极喜欢她的模样还有这头长发。清澈的水波在胴体下荡漾，坠落的柔发从脸旁垂落，越过美好的胸线，在腰部的位置飘散在水面上。那双柔的醉人的双眸隐隐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混合着清纯的娇媚。他再也无法忍耐的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
　　肌肤和骨骼感受到熟悉的力道和温度，艾儿自动依偎进渴望许久的胸膛，双臂也环上他的腰。
　　水花四起，让雷霆在水面上打了个转，睁大圆圆的眼睛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本来只想给她一个安抚的浅吻，但今晚的她很不一样，不仅索吻，还会大胆的回应他。她的甜蜜和主动，许久未曾亲近，令莱戈拉斯更深入，更热切，更贪婪的探索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泡在温泉中的身体便不可遏制的燥热起来。大掌也在水下沿着她的背脊肆意滑动，即是隔着毛巾，也能感到其滑腻柔韧。
　　自从表明心意，他的吻一次比一次火热，手也一天比一天炽人，几乎把她摸得快要融化在温泉之中，艾儿出口的娇吟在热吻与冷风交替中变得破碎。
　　上半身的肌肤在细雪寒风中战栗颤抖，但是下半身的血液在温泉里奔流滚烫。
　　察觉到这个吻有点过火了，莱戈拉斯突然放开她，“你别泡太久了。”几乎是从温泉里跳了出去，套上浴袍一闪身不见了。
　　莫名其妙的艾儿被冷风一吹，酒意散去了。也走出温泉，擦拭了一下，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套上了浴袍来到他的卧房。
　　那是一个造型别致半球形冰房，球面刻着菱形雕花，星光在上面投射出变幻莫测的蓝色冷光，床头和墙边都点燃着烛火，一张大大的冰床上铺着厚厚的黑色兽皮。
　　他正端着银杯，感觉到她靠近，声音有些嘶哑，视线也有点闪躲，“太晚了，我送你到湖对岸。”
　　她再也不想让莱戈拉斯冷落她了，“不去！”
　　“别闹，明天就要公布最后得分了！”
　　“所以才要你陪我嘛，我一个人睡不着。”
　　“陪……睡？”连一个词都会让他爆炸。很想直接冲出去在冰上锥个洞，把整个人埋进去。
　　“春季赛和秋季赛你都陪过。”
　　“春季是因为你压力太大，秋季你喝醉了。”
　　“我现在压力也很大，也喝酒了呀。”
　　“总而言之就是不行！”
　　在无人的小岛上，冰筑的房间里，奇幻的光影下面对喜欢的女孩，莱戈拉斯实在没什么自信去抵抗。
　　“小气！”艾儿的情绪和反应都没有被礼教约束，对爱欲也是一样，喜欢他，所以想要亲近。
　　“我们现在不一样了！”彼此已确定心意，这会让他无所顾忌，但现在的时机太糟糕，他总觉得艾儿并没有准备好；而他，也不确定那件事情的意义。
　　“有什么不一样？”她竟然还问。
　　“呃……”他说不出口。
　　“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走不走？”莱戈拉斯被逼得烦躁至极。
　　粉脸上带着坚决，艾儿缓缓摇头。
　　莱戈拉斯绝望了，豁出去了，“好，你不走是吧？”
　　他扔了酒杯，松开了浴袍的腰结，强健的手臂刷刷将浴袍扯开，露出宽阔的双肩，精壮的上身。
　　半透的冰壁被对岸港口的灯火透射，跳动的烛光一明一暗的照在他英俊的脸孔和强健的身躯上。水珠从光滑的前胸滚落到紧实的腰腹上，而腹部两侧接近骨盆的两条线组成V形，看上去说不出的性感。
　　空气变得稀薄，艾儿只是看着他扯开衣袍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一下子热了起来。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9.勇气试炼

　　同上章，这章的完整版请见微博。
　　
　　莱戈拉斯撑着身子，玉颈弯起完美的弧度，喉结微微滚动，咬牙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他的金发从两肩滑落，平时披散头发的温柔和煦因此刻光裸着上半身而变得狂野危险。令艾儿的不安和倔强在剧烈交战，抿起唇迟疑着。
　　有何不可呢？
　　本来莱戈拉斯心中也在天人交战。但是她娇媚的模样还有她执意留下来的坚持令他的理智防线全线崩溃。
　　动情之后就有了觉悟，一旦认定了也很难改变，精灵就是如此，他更是如此。
　　她迟早是属于他的。那么，今晚，又有何不可呢？
　　莱戈拉斯垂首望着被他放上冰床的绝美少女，她的娇躯已经依从他的心思，她的甜美正等着他品尝……于是，最后一丝理智也飞到九霄云外。
　　俯下身子，他不再给她机会开口拒绝。
　　……
　　“不，不要……”
　　艾儿终于害怕了，比起莱戈拉斯要对她做的全然陌生，她更怕他的情绪和态度，那不是爱怜和疼惜，而是惩罚和宣告。她不要这样！
　　觉得唇齿间，手指上，柔的化成一滩水的娇躯微微颤动，莱戈拉斯视线上移，只见艾儿紧紧闭着眼，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那不是蒸汽凝结的，……是眼泪！
　　胸口被重撞了一下，连呼吸也窒住了。莱戈拉斯慌了，满腔滚烫的热血瞬间冰冷。
　　怀里的她，既柔且娇，抱起来也轻盈的仿佛没有重量，她荏弱又单纯的令他想要全力呵护，哪里舍得她掉一滴泪。
　　他忙移开身体，她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脆弱的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抓着被撕开的领口，眼眶泛红了。
　　“别哭，艾儿。”不会哄人，他只是伸手去抱她，但她吓得往床角缩去，连鼻尖也红了。
　　莱戈拉斯顿时后悔了。起身捞起浴袍替她披上，又用毛巾替她擦拭长发，“我不会真勉强你呀。只是吓吓你，谁让你不听话。”
　　她只是抱着膝盖垂首，眼泪止不住的想往下落，“对不起，我只是……，你……”她只是想让他陪她，哪里知道他会这样。但他脸色很难看。
　　莱戈拉斯手里一顿，叹道，“不用跟我道歉，是我不好。但我是男的啊，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你那么好看又穿的少……”一想起她的胴体之美，一口血差点呛进喉咙，“咳咳，我根本不能忍耐了，会想要跟你……全身心的结合。”
　　听到这里，她好奇了，“什么是身心结合？”
　　噎了半天，莱戈拉斯才憋出一句，“你要我继续示范吗？”
　　回想起刚才的事，艾儿整张脸都变得红艳艳的，拼命的摇头。
　　“其实，我也没有……过，”莱戈拉斯的脸也跟着红了，“因为身心的结合对我来说，是件非常重要，也很神圣的事！……就像我把吻留给誓约一样。我知道你还不明白这件事情的意义，我也不确定我准备好了，虽然，呃，我很想，但是，……哎，反正，我宁可等。”
　　埃尔达精灵视肉体的结合为夫妻婚姻的成立，也是双方密不可割的纽带。即便没有证人和仪式也是如此。
　　他说的断断续续，白皙的脸孔又忽红乍白，但她的心情顿时回升，委屈也烟消云散，“我懂啦。”
　　莱戈拉斯趁机教育，“懂了的话，就要保持一点距离，尤其是晚上。”
　　“那，”偷瞄了他一眼，她小小声问，“那你以后还会，……亲我吗？”她实在喜欢极了他的吻。那是一种独有的，只专属他们的亲昵。
　　莱戈拉斯笑了，凑了过去，在她的粉唇上啄了一下，“会！但是刚刚那样的情境下，不可以诱惑我。”顿了一下道，“我对你，实在没什么抵抗力。”
　　心口立刻泛上甜意，像是知道无所不能的他也有死穴，而那唯一的弱点正是自己，“那，你可以直说啊。”
　　“怎么说？说我很想吻你，抱你，占有你？”莱戈拉斯的脸孔又微微涨红了，“你会讨厌我的！”
　　艾儿讪讪的低下头，却悄悄地道，“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刚刚那样你都吓哭了！”
　　他的艾儿实在太纯情。花了那么久才亲到，稍微深入一点的热吻和抚摸就受不了，唉，他还是再度拿出史诗级的耐心慢慢来吧。
　　艾儿挪动粉臀，一点点挨到他身边去，“是有点害怕，但我总觉得你在生我的气，在惩罚我，就像，上次我们吵架……”
　　第一次吻她的脸颊，说是示范，在贡多林是因为思念，上次吵架时的热吻也是惩罚，还有在河谷镇的尖舟上说是算账一样。
　　艾儿果然轻易就能探知他心底细微的情绪变化。莱戈拉斯心中一叹。他到底是怎么了？对她一再的失控，担心她会消失到天涯海角，还是属于别人，所以潜意识里才急切的想要拥有她吗？她竟让他如此的不安和自我怀疑？
　　莱戈拉斯伸手温柔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是我的错！等我们都准备好，我要占有你绝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因为我想要你。”
　　艾儿的脸瞬间又红透了，“你，你，你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啦！”&gt///&lt
　　
　　新年始于一场融雪。森林里潮湿浓郁的气味扑鼻而来。覆盖在大地上一层厚厚的落叶，空气里弥漫着氤氲的树枝芬芳。在冰雪尚未完全融化的石脊上，绿松石在岩壁上熠熠闪光，夺目的色彩令冬气阴郁的沉闷变得鲜活。
　　精灵们返回了幽暗密林。泰尼魁提尔委员会将决定最后冠军的归属。
　　评审和顾问们正针对极有争议的冬季季末赛进行激烈的讨论。
　　萨鲁曼认为没有人是这次季末赛的合格者，都不应该积分。但甘道夫和凯兰崔尔则主张季末赛只是考核能力，并非一定要完成，夏季的马球赛也没有分出胜负。
　　艾儿一整天都在菩提树下，紧张的坐立难安。
　　莱戈拉斯坐在桌旁托腮看她，“你这么拼命想完成试炼，除了证明自己，还想以此恳请维拉准许你返回阿门洲对不对？”
　　艾儿身影一顿，点了下头，又叹了口气，“虽然很想完成试炼，但我也无法放弃我尊重自然和生命的底线。”
　　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呀。
　　“别担心了。我会照顾你的。”他双手交握抵着下颌，语气很淡，“我考虑了很久，我会去做一件无人能完成的壮举，以此来恳求维拉赐你跟我们相同的永生形体。”
　　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她心中怦然一动，这番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被豢养在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之下，谁不希望呢？但那只是个美好的幻象，会让人变得懒惰而懦弱。
　　“莱戈拉斯，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为我着想。”艾儿坐在他对面，冲他一笑，“但你要明白，无论有没有那件事，试炼是我必须完成的。”
　　“我明白。”冰蓝色的眼眸深深的望着她，“但保护你也是我必须做到的。”
　　艾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手伸了过去，被他的大掌包裹了起来。
　　第一次莱戈拉斯给她上课时就坐在这里，整整一年过去了，回想这四季他们经历了多少难忘的事情，四目相投，都多少带着几分感慨和甜蜜。
　　这时，铃声响起，宣布评审已经有结果了。
　　莱戈拉斯起身，回头，向她伸出手，艾儿深吸了口气，把手放进他的大掌之中，一同朝宫殿走去。
　　
　　太阳初升，大气中充满水雾将阳光中的青蓝紫光散射掉，只剩下一片绚丽的红橙紫色。
　　远远地孤峰顶端，是巨大石块垒成的远古堡垒，高耸入云的围墙上斑驳残缺。
　　古老塔楼最顶端有一道耀眼的反光。那是晶莹的泰尼魁提尔杯被阳光映照发出的光芒。
　　山脚下流淌着孤峰的灼热熔岩，冰雪初融的密林河从另一侧环绕。再往外，就是葱葱郁郁的针叶林。
　　莱戈拉斯背着短弓在树林里边走边扣着护腕，唇边噙着一抹坏笑，“这样吧，输了就留下来，别走了。”
　　艾儿从另一边出现，她腰间悬着一把长剑，匕首反握，“留下来做什么？”别的不说，就他爹都能整死她。
　　“陪我。”森林王子的任性自然而然。
　　她想了想，“不如这样吧，要是你输了，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做什么？”
　　“陪我。”她学着他的口气道。
　　委员会最终宣布第十三届泰尼魁提尔杯的最高分得主——艾儿·晨光！
　　她虽然没有强壮的躯体，也未接受过正统的训练，但是综合能力、领导力还有一身凛然正气赢得了大部分评审的一致赞赏，新纪元的战士应不止是会杀戮的机器，他们尤其欣赏她能以智慧来指导作战，也能以仁慈来看待生命。很多选手虽然有些遗憾，倒也没有表示不服。
　　艾儿听到消息的一刻，全身放松差点腿软。回头想想，一步步走到今天实在太不容易，最开始谁也没想到她会夺得最后的冠军。
　　还没来得及庆贺，要将那个闪闪亮的杯子捧在手，她还有最后一个对手必须赢，上届冠军莱戈拉斯。从双子那里得知，并非每一届的冠军都必须赢过上一届才能捧杯——她比较倒霉，是主办方的特别要求。
　　于是，日出之前，所有的选手都围拢在山顶塔楼的外圈，关注山脚的上届和本届冠军的大战。
　　准备停当，莱戈拉斯义正言辞，“那么，开打之前，”突然凑过唇来，“先亲一下。”
　　“你正经点！”艾儿没好气的一把推开他。平时百般宠溺，真要打起来，他不会手下留情。虽然明白他理智而冷静，不代表她也能将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
　　“现在这么冷淡，昨晚是谁叫「莱莱，不要……」”看她那么严肃，他就忍不住想逗她。这场格斗对他而言，只事关男精那一点点面子，他并不像她那么在意。
　　“莱戈拉斯！”她差点抓狂，深吸了口气，一字字的道，“我跟你说过试炼对我有多重要，我不是来玩的。我必须证明我自己，即便，那意味着我可能会伤到你！”
　　她顶着那么一张让人疼宠的模样却始终坚持自我，莱戈拉斯露出赞赏的微笑，收敛戏谑，从背后拿出短弓，“艾儿，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一年来的进步！”
　　这场比试没有太多规则，可以使用任何兵器和咒术，谁拿到山顶的泰尼魁提尔杯就算赢。
　　莱戈拉斯突然向她疾冲而来，边跑边连射三箭，艾儿长剑一甩，舞出漂亮而密不透风的剑花，连水也泼不进。当当当，接连三声，三支箭居然全部被她挡开。
　　莱戈拉斯已经冲到了她面前，短弓竟已交至左手，右手握的短剑一划，眼前的精灵已经消失，从他头顶一跃而过。莱戈拉斯一仰头，她柔软的身体在空中翻转，扭腰，同时还反握的匕首已刺出。
　　莱戈拉斯知道她灵敏而变招奇快，不敢怠慢，拔地而起，空中跟她短兵相接。
　　艾儿一落地就窜出，目标是山顶。莱戈拉斯紧随其后。
　　远远在山顶观战的瑟兰督伊，战士们，还有评审都看的聚精会神。就见山脚下两道光芒在丛林里闪过，接着，大树晃动，树干咔嚓一声折断，轰然倒下。
　　他们在树上跃动飞驰。莱戈拉斯瞅准机会，一箭将艾儿准备踏足的树枝射落，她一脚踩空，抽气声中，从百米高的松林上跌落下去，但她左手绳索一甩，绕上一个嫩枝，还是没有阻止下落的力道。
　　莱戈拉斯连忙扑上去，抓住她的右手，抡起了一个大圆，将她甩回树上，但啪的一声，左手传来火辣辣的疼，竟被她抽了一鞭子，抬头就见艾儿在树上做了个鬼脸就朝山上跑去，似是嘲弄他心软。
　　“你完了，艾儿！”莱戈拉斯咬牙道。
　　刚跑到林边就看见艾儿正在河岸徘徊，他的短剑刷刷两下就朝她舞去，一看剑光，艾儿眸光一亮，绕着一棵大树来回躲闪。
　　莱戈拉斯的短剑随心所欲的正握反握，剑剑不离树干，落点及其精妙但每次都刚好跟她差之毫厘。
　　数十道光芒闪过之后，大树轰然朝河边倒下，艾儿从树后冒了出来，几步踩上树干，莱戈拉斯伸腿一蹬，那棵树干平飞进河上，被急流冲了出去，他从岸边助跑，速度极快的踩着河水而来，跟着也跃上树干，身体晃动了一下，剑光一闪，又朝她刺来。
　　艾儿大吃一惊。见识过他在雪峰上踏雪无痕，也见识过他在冰原上恣意滑动，可没想到他竟然轻灵迅速到能凌波而行。
　　极高之处的塔顶上观众见他们在湍急的河水里、一根滚圆而不断打转的湿木上激斗，他们必须要不断调整自己的重心，也要维持整根横木的重心不能让其翻落，还能以几乎无法辨认的速度交换招式，都有些震惊失色。
　　脚下的横木越来越烫，原来他们已经渐渐逼近熔浆。
　　艾儿暂缓攻势，长剑在手，连斩三剑，就如同瑟兰督伊在冰原龙战采用的招式，开山劈石的力量令岩壁纷纷剥落，掉入岩浆。起身跳落在其中的一片岩石上。
　　莱戈拉斯脚下的树干瞬间燃起，他腾身，踩到旁边凸起的岩壁，但是哗啦一声，岩壁竟然滑落，但他脚下的并不是河流，而是一遇即燃的岩浆！
　　艾儿大惊，拿出长弓，一箭嵌入莱戈拉斯脚下的岩壁，他在箭身上借力点过，她跟着连追两箭，等距的嵌入，莱戈拉斯也刚好腾空两步跨过，从岩壁急速冲来，一脚踹飞她落下，她翻身落在另一块岩石上。
　　那些岩石也越来越烫到无法落脚，也慢慢逼近瀑布，若跌落而下，任谁都会瞬间烧的尸骨无存。
　　艾儿从箭袋里抽出一根箭羽绑上绳索，嗖的一箭射出，长索也飞出，她起身拽住，翩若惊鸿的飞起。
　　莱戈拉斯扑了过去，贴在岩壁上，用短剑刺进岩壁，双脚踩在缝隙中，轻盈的向上爬去。
　　艾儿单手拽着绳索，不断用长剑斩落巨石砸向莱戈拉斯。
　　他侧向滑动闪避，逐渐朝她逼近，一边搭箭，身体几乎是垂直山体的情况下还能开弓。
　　艾儿用长剑斩落一箭，虎口发麻，第二箭不敢硬接，双足在山壁一弹，荡了起来，沿着山壁疾奔，最后一箭尤其迅猛，她抄起匕首飞掷和第三箭空中对撞，两下弹开。
　　塔顶的观众也纷纷站起，眼见着下面的两道光影一圈圈绕着塔开始往上转，轰然巨响也不断传来，战士们骇然的想着，他们的实力到底到了哪一步？
　　随后，两道光几乎同时出现在塔顶平台。
　　正中央就是泰尼魁提尔杯。
　　艾儿伸手拔箭，却发现箭袋已空，弃了长弓，握起长剑和他的双剑相交。
　　莱戈拉斯知道她的上古剑术一旦施展开很难封得住，防守也极其严密，于是招招下重手，用力量克制她招式的灵活，以同样周密的进攻去刺破她的防线。
　　铛的一声，长剑脱手。
　　艾儿施展一身以柔克刚的柔性武术而上，莱戈拉斯见识过她和艾明那一场大战，对她的这身功夫早就思考过很多对策。真正对抗时，却发现无招可寻的它极难破解。
　　突然狂风一起，艾儿发现巨大的石块悬了起来，极具威胁的在她身侧绕动。
　　莱戈拉斯使用了悬浮咒术？操纵这么大件的物体？他的咒语什么时候练到这个地步？
　　看来她在学习近身格斗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浪费时间。
　　艾儿举手一抬，飞来的巨石顿时静止在空中。额心的印记骤然一亮，巨石一块块反而朝莱戈拉斯砸去。
　　观众的掌声和惊呼不断。他们在树林、河流、岩浆、山体，塔楼上比拼速度、力量、弓技、剑术，现在竟然开始比咒术了？
　　莱戈拉斯的双剑在掌心舞动的像两团火焰，她隐身在最后一块大石，破石而出，一脚踢中他，跟了那一连串赢了艾明的高速踢，变换了角度，利用翻滚转身的力道，就像她的上古剑术一样，罩住了他四面八方，根本看不出来路，莱戈拉斯明明有所提防，却依然挡不住，逐渐后退，最后被她双腿一蹬，从平台跌落下去。
　　艾儿连忙跑至塔边探身一望，没见到他的身影。
　　皱眉，一回身，一柄雪亮的剑刺穿了黎明的薄雾，直朝她刺来。但她手边已没有兵刃抵御。
　　原来，莱戈拉斯掉落之后，将一柄短剑插入塔身，固定住了下落的身子，绕了半个圈子，从旁边跃了回来，艾儿刚好赶至塔边。
　　“艾儿，”莱戈拉斯的剑尖抵到她的眉心，帅气的一笑，“你输了！”
　　
　　观看完冬季赛，评审们也离开密林。
　　甘道夫甚是想念黄金森林，打算随凯兰崔尔一起去，走之前还不忘确认多尔戈多的黑暗堡垒已完全拔除。
　　但是萨鲁曼却留在了多尔戈多。
　　安格马巫王即戒灵之首在王国覆灭后曾在多尔戈多逗留了很长时间。萨鲁曼安排半兽人将爱隆夫人掠来，也差一点将四位精灵殿下葬送此地。
　　费诺能打造精灵宝钻，凯勒布林博能打造精灵三戒，以他的睿智和巧手一定也能创造出震古烁今的宝物。他从来认为自己有着不亚于维林诺那些维拉的能力，他只是欠缺一点运气，还有打造宝物的种子。
　　这一次也是差之毫厘。晨光竟然没有率领精灵死拼到底。他原以为为了赢得试炼她愿意付出一切。
　　自从知道了晨光的来历，她携带瓦尔妲之光，维林诺双树的残存光芒封在她体内，他就一直在研究能将之提取出来的方法。如果她能投效黑暗这一面最好，否则，他只有抽干她浑身的血液，取出她的脏器，将她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一一冶炼，一定能锻造出堪比精灵宝钻的宝物。
　　在无月少星的夜晚，他听到了风在晦暗的堡垒里穿行，像是有一种强大的黑暗力量在用魔多的语言呢喃着什么。
　　萨鲁曼大惊失色。
　　不，不可能啊。
　　黑暗的魔君早在上个纪元就已灰飞烟灭了啊。
　　骤然，一个喷着邪肆火焰的眼睛出现在古堡内。
　　萨鲁曼冷哼，原来，索伦的形体尚未复原。运起白仗一挥，但无法抗拒的巨大黑暗力量手杖飞了出去，真知晶石也跌落一边，萨鲁曼的身体像纸片一般撞在了残破的墙壁上。
　　可恶！他心有不甘，虽是迈雅，在中土只能以人类老人的肉身行动，也会死亡。否则索伦不是他的对手。
　　一群半兽人从破败的墙壁后冒出来，为首的一个拥有惨白的皮肤，高大的身躯。他们手中拿着邪黑的兵器，不断朝他靠近。
　　萨鲁曼缓缓站起身，四下一望，声音突然变得悦耳动听，“我是圣白议会的首领！有我在，就等于让中土的精灵之主和巫师们都效忠于您。”
　　魔眼定住了，仿佛在无言的说着什么。
　　一个声音直接劈进了他的脑子里。萨鲁曼怔了怔，又道，“我？我当然忠于您，魔君索伦。”深入敌人的巢穴，他没有那么愚蠢去硬碰硬。只要他拿到魔戒，大能就为他所用，他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毁掉索伦。
　　火焰持续跳动着。
　　萨鲁曼低沉的声音回荡着漆黑的堡垒中，“您要我证明我的忠心？怎么证明？”
　　地上的水晶球突然亮了起来，一张回眸的绝美侧颜出现在内，光芒将球内的黑暗驱散干净，即使只是一个图像也掩不住的娇美动人，那罕见的发色和瞳色，一眼看去就绝不可能错辨。
　　萨鲁曼吃惊的声音拔高了一点，“瓦尔妲之光？你要她？！为什么？”
　　邪眼在上方游移。
　　“对不起，我不该过问。”白眉微微一挑，有些切齿，“但是如果我动了她，四大精灵王国都不会善罢甘休！而以她现在的实力，不仅精心布置陷阱抓不住她，甚至连米尔寇的龙都没用！”
　　邪眼裂开一个更大的口子。
　　萨鲁曼分外惊讶，“您要套一个人类的肉身？……亲自动手？”
　　邪眼喷射着浓浓的火焰。
　　萨鲁曼垂下眼帘，幽深的眸光跳动着，“……是，我知道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80.冰雪舞会

　　绿叶王子和晨光殿下争夺泰杯的那场大战，在后世的数百年间都在被人津津乐道。不过鉴于他们的亲密关系，大家私下谈论起来还隐隐带着几分调笑。
　　“你输了！”眉毛一扬，帅气无比。
　　观众都起身围拢，看莱戈拉斯王子以一柄短剑指向了晨光殿下的眉心。
　　晨光一直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情况下参赛，一路跌跌撞撞，却一直赢，当大家都以为她会趁着这股气势一路赢得泰杯，她却输了。
　　莱戈拉斯收起短剑，艾儿垂眼不语。虽然替她惋惜，但若他手下留情，别说父王不会让她通过试练，其他选手那关也够不了，骄傲的艾儿更不愿意。但隐隐有些不能言明的开心——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她留在身边了。
　　“我从没想过能赢你，不过……”艾儿抬头展颜一笑，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手里握着一个晶光粲然的奖杯，却不是泰尼魁提尔杯是什么？
　　莱戈拉斯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别说他了，台上的数百道眸光都纷纷射向平台中央，那里的锦缎上果然空无一物。
　　什么时候？
　　晨光究竟是什么时候把泰杯拿到手的？
　　刚刚大战时，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谁也没留神奖杯，此刻心里都不约而同叹道，虽然武力平平，但她果然非同一般啊。
　　黎明晨光之下，艾儿娇柔一笑，慧黠无限，“……我的目标是它！”
　　瑟兰督伊走过来，一勾唇角，点头示意。
　　艾儿欣喜莫名，一转身，把奖杯举了起来。
　　霎时，四面八方，众人欢呼鼓掌。
　　瑟兰督伊转头看儿子居然笑的春花灿烂，“你那是什么笑？”
　　莱戈拉斯开心的合不拢嘴，“她得到她想要的，而我，也没有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何况，她不会留下来，父王应该很高兴才是。”他始终摸不准父王到底喜不喜欢艾儿。
　　瑟兰督伊的眸光微微亮了一下，悠扬低沉的语声此刻颇具深意，“我宁可……她留下来。”
　　至此，传承万年的泰尼魁提尔杯，史无前例的捧在了一位女性手里。
　　
　　密林王国的大角王座之下，盛装的瑟兰督伊手持权杖站在艾儿面前。
　　她双膝跪地，心中惶恐，不晓得是否能通过试练。
　　“勇气并不意味着无畏，更不是无视周遭逞匹夫之勇。有勇气接受不可能的挑战，去面对不愿面对的对手，也要有勇气去接受不可改变的事实，这才是勇气的真谛。”瑟兰督伊韵味悠长的声音在宫殿内回荡，“光明经由伤痕透成了希望，直到你意识到，想要的力量，一直都在自己手上，只要勇敢，就能通往圆满的地方！”
　　想要的力量，一直都在自己手上啊……
　　这番话不知为何让艾儿鼻酸，其实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小。
　　瑟兰督伊悠悠的道，“用勇气，面对那些所有来过，还将降临的劫难，你，做得到吗？”
　　艾儿郑重点头。
　　瑟兰督伊昂首肃穆的道，“我，瑟兰督伊，幽暗密林之王，以曼威之名，在此郑重宣布——”王杖点过她的双肩，他弯腰在她额间的印记上印下一吻，“伊尔碧绿丝·晨光，已通过勇气的试炼！”
　　她通过了，她真的通过了？
　　生存试炼时，她历经无数想象不到的困境，也曾在白色山脉徘徊数百年；智慧试炼时，她原以为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甚至不得不远航至世界尽头；勇气试炼里，她面对无数骁勇善战的勇士，魔苟斯的龙，那些她以为绝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但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以智慧做脑，以勇气为骨架，以毅力为血肉，流淌着强大的生存及不服输的意识——她，做到了！
　　瑟兰督伊在她耳畔轻道，“干得漂亮！”
　　艾儿呆呆的望着他，终于展颜。
　　这是认识以来，这位高傲的森林国王对她说过最接近赞赏的一句话了。
　　
　　瑟兰督伊即将召开盛大的冰雪舞会款待战士们。作为泰尼魁提尔的最后一季的盛大活动和闭幕式，也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
　　舞会？那是什么？
　　很多战士们的第一反应。
　　森林之王钟爱召开派对来和子民们一起欢闹。虽然这是密林的传统，但是多数精灵们擅长歌颂而非舞蹈。人类之中也只有贵族会学习真正的宫廷舞蹈，而沙龙舞作为成人礼上首次在社交界露面的展示，必须以最好的姿态展现。
　　瑟兰督伊天天召开舞蹈集训，以他那少有人及的高度和尊贵让年轻精灵们懂得什么叫做上古的优雅仪态。男孩女孩分坐宫殿两边，漫不经心的听着这位陛下手臂优雅的抬起，修长的手指伸展，道每一个女孩都须像振翅的天鹅般优美，而每一个男孩都应是捕食的狮子般英武，绝对不允许一群「胡作非为的狒狒」来玷污这高贵的运动。
　　听到这里，莱戈拉斯在对面隔空对艾儿举爪又做了一个狮子大开口的表情，艾儿噗嗤笑了又赶紧闭嘴。
　　耳尖的瑟兰督伊已经听到了，转过头来，“说的就是你，流浪猫！”她只有打扮起来才有高贵的凡雅精灵的样貌。
　　艾儿忙正襟危坐，却暗想，先管管您儿子吧。
　　刚开始练习时女孩子们都很羞涩，而男孩们则兴趣缺缺。
　　但越临近舞会，新年的气氛也越浓。新雪重新将大地和森林覆盖。连绵的远山白茫茫一片。塔楼，宫殿，廊桥都被刷上了纯洁的颜色。
　　密林宫殿里也装饰一新，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竖琴，三弦琴，鼓，木琴和风笛演奏的优美动听的舞曲，将气氛骤然拉回了远古的纪元。听着听着，连走路的姿态都变得昂首挺胸、典雅端庄。
　　依照传统，舞会当天会从南部运来各色鲜花，男精要选取女伴们喜欢的花朵送给她们，如果接受，则可以邀请她跳第一支舞。
　　更有传闻，在舞会上能共舞第一支舞和最后的沙龙舞的男女会得到维拉的祝福并永远相属。
　　于是，女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走廊里低声谈笑谁会请她们跳舞；而男孩子们偶尔也在晚间悄悄抱着枕头练习舞步。也有彼此早已意属的，会约定好一同参加。
　　“你喜欢什么花？”
　　艾儿正和莱戈拉斯在一座架在两道峭壁之间的空中走廊上散步，风雪中，他们就仿佛站在云端。下雪后，桥上极不好走，但他们却如履平地。莱戈拉斯把艾儿穿着的红色斗篷上的兜帽替她戴上时，忽而一问。
　　他平时很少见她打扮或者谈论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除了那条项链，他没有送她其他礼物。早上还是塔瑞尔提醒他要送花，他才想起自己连她喜欢什么花都不知道。
　　艾儿答的随意，“都好！怎么？”
　　王子答的理所当然，“跟我跳舞时送给你啊！你好歹挑一种，不然我只好把所有的花都包下来了！”
　　他都还没邀请她呢！艾儿却为他那笃定的口气别扭开了，“我又没说做你的舞伴……”
　　血顿时往头上涌去，“谁邀请你了？你接受了？”
　　艾儿计谋得逞，欢快的往前跑，“没有啊，谁敢？”不被他一箭钉在树上才怪！
　　莱戈拉斯几步追上，手一伸就把她揽回来，口唇之间的热气轻轻喷在她娇艳又被雪衬得白皙剔透的脸蛋上，蹭蹭她的鼻尖，“反正你只能做我的舞伴。说好。”
　　这座又陡又滑的窄桥上毫无遮蔽，就他们两个在上面，谷底，山下，塔上若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他们。
　　“会被看到……”艾儿羞透了。
　　莱戈拉斯却恨不得全世界都看到，“那就快说。”
　　“好啦，好啦！快放开！”只能屈从于霸道王子的淫威之下，艾儿又不服气的腹诽，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莱戈拉斯却无限爱怜的将她搂进怀里，将小手包裹起来，贴上冰凉的脸蛋。她在他的怀里安身立命，这让他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层峦，绝壁，风雪，孤桥。
　　却有两个如冰雪雕成的精灵紧紧相拥，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露出恬然的微笑吧。
　　
　　舞会当天艾儿才从木精灵那里知道送花的意义和关于共舞的传说。顿时不乐意了，“为什么只有男精可以挑选舞伴？”
　　身为女孩只有这一点点矜持和权利？这究竟是谁定的呀。男孩都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舞伴，女孩只能被动的接受或拒绝？
　　木精灵正在给瑟兰督伊梳头，他慢条斯理的答，“这是从古至今的传统，你见过有女精主动追求男精吗？”
　　她也坐在椅子上被木精灵打扮，可是一点也不安分，“现在都第三纪元了，我都拿到泰杯了。老传统可以改改了。”
　　瑟兰督伊一听，差点脑梗，“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了？”
　　艾儿微微嘟起嘴，“为什么不可以女精来挑选舞伴呢？”她好想跟莱戈拉斯跳舞，却希望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非等他来找她。
　　冰眸斜了过来，很是不屑，“怎么挑？送花给男伴吗？”
　　艾儿想了想，突然露出一抹诡笑，“不如这样啊，男精们个个登场亮相，女精们出价竞投？！”
　　——竞，竞投？
　　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当他们是出来卖的吗？这小丫头为啥一再挑战他的极限。
　　“底价一百银币，出价最高的就表示女精的诚意很强烈，男精就要陪她跳舞。还可以看得出谁比较受欢迎哦。”艾儿越说越来劲，“哦，哦，对了，我们可以把得到的钱捐赠给矮人王子葛尔重建家园！”葛尔临走之前为表达谢意送了她一件贵重礼物她还没来得及回报呢。
　　耳边嗡嗡作响，瑟兰督伊只觉得这主意臭到足以震古烁今了！他可以想象男精们嘴都气歪的表情。可是，自己的顽皮细胞也蠢蠢欲动，有点想看到底谁拍卖的价格高，谁比较有钱？好吧，谁让她是冠军呢？
　　“如果男精同意……”森林国王终于妥协。
　　出乎瑟兰督伊的预料，男精们竟然兴致勃勃的同意了，并且也要在台上做一番比试，看谁更有征服女性的魅力（难道是因为输给了晨光，干脆放弃战场，挑战情场）。女精们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心痒痒的，有了她们的晨光殿下，女性不再被动等待，而可以主动出击，这可是万年以来都没有的事呢。
　　作为闭幕式，这场舞会的规模空前绝后。
　　大门口站岗的竟然是两头白虎。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一个巨大无比的冰雪动物园，到处可见远古的雪狮、雪豹在雪山上四处闲逛。极地狼犬和驯鹿拉着雪橇将观众送往各处。北极熊优哉游哉的跨过冰面，企鹅一只只沿着山脊的跳进冰湖。那座小山丘轰然响动，竟然是一头猛犸象站了起来。
　　那些很多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来自冰雪世界的动物都在到处溜达，令人们感慨这次的主办方还有晨光殿下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大厅外面的冰雕台阶上，艾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探头望了一下，这才敢出来。
　　身穿银色长袍的莱戈拉斯一抬头，看她从冰阶上缓缓而下，顿时屏息。
　　上半身深V形镂空雪花礼服紧紧贴合曲线包裹雪肤，下半身如冰泉流淌般的白纱裙，却因层层堆叠而绽放出莹莹的冰蓝色。
　　长发上装饰着少许雪花般的头饰。还歪戴了一只小巧的冰雪王冠。额头和眼周都撒上了亮粉，两道纤眉也嵌了一颗颗碎钻，衬着因通过了三次试炼而更加明亮的额心印记。当她的脸孔被灯光映照时，只觉得如极地降临的冰雪皇后般炫目。
　　艾儿觉得这件礼服前面有些暴露，但木精灵坚称这样绝对引人注目，局促的来到莱戈拉斯面前，“好，好看吗？”
　　莱戈拉斯看着她娇美的模样，略带性感的礼服，不由想起曾经亲眼目睹甚至用口唇膜拜过这幅下面包裹的身躯，脸孔顿时发烫了起来，“很，很好看！”令他很想冲动的把她藏起来。
　　莱戈拉斯伸出手，还没等艾儿把手放上。因为外面雪豹和白虎打架，木精灵匆忙把她请了去。
　　舞会大厅是冰雪雕成的宫殿。殿顶倒垂下来无数悬冰，几座巨大无比、点着上百只蜡烛的紫水晶灯将大殿映的灯火通明，透射在冰壁，形成变幻莫测的光影。两侧冰雪雕塑一整排的延伸到大殿尽头。以一面圆形冰面做桌，放置着水晶刻成的杯盘。
　　“女士们，还等什么呢？这么俊美的精灵可以跟你共舞，只需要100银币哦？”
　　杰拉德开始兴奋的宣布竞投开始。
　　一百银币对精灵而言并不算多，可是在普通人类眼中，就是一笔大数目。甚至能供给穷苦人家一整年的生活。
　　“100！”
　　“前排穿粉裙的可爱女士出价100。”
　　他的主持非常煽动气氛。连本来是舞会守卫的塔瑞尔都跑来竞投。
　　当加尔多用乌欧牟的号角吹奏了来自大海的歌谣使全场的气氛掀至第一个沸点，他竟然被人以500银币拍走！
　　拥有一头火红的头发，表演了吞火吐火绝技的诺多精灵葛林高也不甘示弱。
　　登丹游侠亚拉芬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强健的体魄，浪漫宣言是「让我们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令拍卖价格又创下新高！
　　光明精灵艾明走上前，他只是用婉转如诗歌的昆雅语，简短的说了一句「跟我走吧，到西方的海外仙境，我会带你去看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神界」。不知道是样貌的深沉还是那语言带着少有人懂的神秘优美，竟然全场痴迷。后面咕咚一声，还昏倒了一个。
　　莱戈拉斯抱臂好笑的旁观。他当然知道这么新鲜的玩意到底是源自谁的主意。
　　一个尖声突如其来，“瑟兰督伊王呢？”
　　杰拉德宣布，“接下来，瑟兰督伊王的竞投开始，底价100银币！”
　　坐在一旁瑟兰督伊蓝眸瞪的老大，转向了杰拉德，露出「你死定了」的表情。
　　杰拉德看也不看，“王的宣言是——”翻开了一下手中的小卡片，“没有宣言。竞投开始！”
　　“200！”尖叫响起。
　　“250！”相互推搡。
　　“300！”还有人跳着喊价。
　　真不愧是森林国王，起价就比别人高，还50，50的往上跳！谁也不肯示弱。
　　简直令年轻男精们个个颜面扫地，又自叹弗如。
　　瑟兰督伊已经愣在座位上了！
　　莱戈拉斯躲在一个雕塑后面住偷笑，父王几百年也没有这么呆愣过。
　　“1000！”瑟兰督伊突然站起来暴喝了一声，全场寂静。然后这个以全场最高价把自己拍下来的王明明心不甘情不愿的自掏腰包捐赠给矮人，却昂首挺胸的坐了下来。
　　“莱戈拉斯王子呢？”又有个不协调的音调响起来。
　　莱戈拉斯施施然的走到台上站定。盛装的他看上去极其典雅而梦幻，整张脸孔如同月光下的珍珠一般莹莹放光。
　　杰拉德笑着道，“莱戈拉斯王子的浪漫宣言是——呃，谁想跟我跳舞，先要赢了我的弓！”
　　啊，真是跟外表丝毫不搭调、毫无浪漫细胞的好战王子呀！
　　众女满头黑线，虽然很想跟他共舞，可谁也没那个自信能赢他啊。
　　“100？有没有？”杰拉德环顾。没人响应。
　　“80？只要把80银币就可以跟莱戈拉斯王子共舞？前排的这位女士，你要不要？”
　　对方笑着摇头。杰拉德冷汗直流，这是全场最低价了吧！这什么世道，王子大甩卖都没人要？
　　相对于他的紧张，站在台上的莱戈拉斯却浑不在意。
　　“5，50 ？”声音都发颤了，不会吧，他们的王子殿下难道要流标了？
　　——“2000！”
　　突然，动听而响亮的嗓音从大殿最后传来。
　　全场惊呼中，众人让出一条道，就见盛装的晨光殿下光芒四射的走上前来。
　　她和莱戈拉斯隔着整座大殿旁若无人的对望。
　　“2000？有没有人出价更高？”杰拉德问。
　　艾儿一边走上前，一边申明币种，“是金币！”
　　更多喧哗四起。真看不出来，晨光这么有钱？！
　　莱戈拉斯的唇角勾起。
　　艾儿走到来台前，又道，“……外加一件秘银软甲！”
　　这可是葛尔王子走之前专门留给她的呢，虽然比不上她那件全身铠甲，但也是价值连城。
　　全场轰然雷动。连瑟兰督伊的眼睛都直了！
　　“成交！”杰拉德回神，跳起来狂吼，欢快不已的宣布，“莱戈拉斯王子以2000金币外加一件秘银软甲卖给晨光殿下了！拍卖会到此结束！”赶紧趁瑟兰督伊宰了他之前溜走。
　　“你可是如愿以偿了——”莱戈拉斯从台上下来，把手伸向她，温暖的气息喷上了她的耳畔，悄声又魅力十足的道，“I am all yours!”
　　艾儿的脸有点烫。
　　最高价者开始领跳第一支舞。
　　雪精灵从大殿上空降下雪花，在众人的惊叹中，莱戈拉斯和艾儿携手走向舞池。
　　莱戈拉斯优雅修长，艾儿柔美动人，他们的舞步配合娴熟，他的托举轻巧，她的转身流畅，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娴熟而优美，兼之眼神的交流竟然是那样的和谐，就好像练过无数遍一样，将瑟兰督伊教授时的那些华丽而曼妙的形容一一展现在大家面前。
　　掌声四起。其他的精灵也步入舞池。
　　随着音乐变得欢快，气氛越来越热闹。
　　莱戈拉斯和艾儿却在此刻悄然退出舞会，走到外面的露台上。
　　月色清明皎洁，映着皑皑白雪。
　　大概是都感觉到离别气氛，都没有开口。
　　“真希望，时间能停在此刻。这一刻太美好了。”艾儿手扶栏杆轻轻的道。
　　莱戈拉斯拿了件斗篷替她披上，在她背后吐露心声，“我还能马上再见到你？”
　　她回眸浅笑，“我们都有无穷尽的时间了，也有强大的魔法，王子殿下。所以，我想，可以用来制造一点邂逅了吧。”
　　“魔法？你说的，是七晶石？”莱戈拉斯反应极快。
　　艾儿神色慎重，“黑暗会比你想象的更容易渗透，但它尚不能穿透瓦尔妲之光。在我的庇护下，这两枚晶球还未被世人知道。否则他们会用来做难以想象的恐怖事情。”
　　见她说的严正，莱戈拉斯也郑重的点点头，蓝眸却暗了暗，“可我根本不想跟你分开。”
　　艾儿转过头去，又强颜欢笑，“是谁在瑞文戴尔告诉我，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莱戈拉斯低低的一笑，甚是苦涩，那时候他能那么轻易的说出这句话，因为还不曾陷得这么深。
　　“我去完成试炼，你也去面对挑战。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我们不在一起……”她轻轻的说。
　　“你可以忍受孤独，我也可以。”他淡淡一笑，“只要，只要我们知道……”
　　艾儿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无声的点着头。
　　“别送我，可能你还未意识到，我们就已经重逢了。”
　　夜寒如水，星星点点的微雪从空中洒落，大地纯白而安详。
　　这时，舞厅里传来了最后的舞曲，伴随着动听的歌声。
　　莱戈拉斯一手抬起，一手揽住艾儿的纤腰，就像他们在林中用千年的时光跳着那场舞。披上月华，在水晶殿旁轻轻的舞动，在雪地留下碎屑的脚印。
　　……
　　让我们在冬日最后一曲慢歌里共舞吧。
　　期盼这首歌永不会结束。
　　在月色下的微雪中，在水晶殿里，你拥我入怀！
　　我能感觉到你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你的吻还在唇间发烫。
　　就像我们有数个纪元未曾相见，我一直在寻找你。
　　在我眼中，你永远如此年轻，如此美丽。
　　让我们轻轻共舞，带走我的心，留驻此刻吧。
　　……
　　多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他们都是这样完美，永远这样年轻。
　　在数个纪元的漫长寻找中，他们还是相遇了。在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了彼此，还有比这更幸运的吗？
　　但他们都知道，任性的留住对方，无意义的厮守在一起，只会将未来慢慢碾碎。所以，只要心存信念和希望，就一定能有重逢的一天。
　　……某一天，某一处，一定会重逢。
　　to be continued……

　　☆、浪漫圣地及密林篇四季投票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已经过了十个月，有很多亲追了很久，也有的亲后来才追，想必也看的极快。因为故事超长，内容也多，所以我不喜欢连载太快，希望留点时间让读者稍微沉淀一下情绪，当然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我写不快……
曾有亲在微博里调侃我，如果我拍电影是不愁拉不到景点赞助。我很爱把文放在一个地域跨度更广，更多想象的世界来烘托气氛，当然，不乏用力过猛的情况，已经有亲提过意见。
这次，我精心选取了文中个人觉得最浪漫最梦幻的十三处场景，请大家不吝赐票选出《暗叶晨光》十大梦幻浪漫圣地（我有用！）。也算是在2014年末和2015年之初的回顾和展望，当然，我更希望大家有空去回顾一下原文哦。

《暗叶晨光》十大梦幻浪漫圣地
Act01.日曜梅隆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风依然吹过无边无际的梅隆树，发出沙沙的响声。空中依然飘浮着金色和白色的花瓣。阳光依然照耀在即便在冬季也依然翠绿的青草上。
但世界在她眼前崩塌。
在这拥有远古回忆，从未被玷污的世界中心——
他告诉她，他不会爱她。
→→→取景原著。这恐怕是很多人一脚踩进这个大坑的原因吧？对比这么美的地方却是莱莱理智的回答，并不浪漫，反而有些残酷，但某方面也让人印象深刻？
Act02.宁若戴尔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近千年过去，站在河岸边，看着宁若戴尔河闪光的河水一点点漫上来，依然闪烁的虹影挂在上游，阳光照在雪峰上，空气中弥漫着甜香，花瓣飞舞，……他的回忆会穿过晨曦，重回从前。
他心头一跳，一个他无法想象的美丽精灵出现在眼前。
「如果，」
她及腰长发是他未曾见过的金银双色，荡漾着美妙的波浪。
「真有对我而言」
她的脸庞笼罩在一层朦胧光晕之中。她的额头上像是有埃兰迪尔星辰在闪烁。她的声音如月色下的竖琴一般动听。
「那么重要的东西」
 风送来了宁芙瑞迪尔和伊拉诺的花瓣。她起身，捧起了花瓣，洒在空中，风吹过，河面上花瓣漫天飞舞。
「我绝对不会」
她快乐的拎起裙摆走在河水中，踮起脚尖踩在花瓣上，轻盈的踏水起舞。柔软如蒲柳般的身姿在风中摇曳。她在花瓣雨中旋转着，长长的头发在身侧环绕着。
「让它离开……」
河中的她发丝散开，露出那张绝美无比的脸庞，在他眼前绽放着如春晓般的笑容。
然后，她那双若晴空万里映照翠绿草地的绝美双瞳正对上了他如冰封万年的蓝色双眸。
「……我的视线。」
→→→取景原著。这宁若戴尔河的重逢和配乐，也是最早策划就已出炉了。千年前后也做了一个对比。写这部分时，在文字，排版方面都下足功夫，写了好几版才定稿，而意境传说已经美到让很多亲觉得会开虐，呵呵呵~~~
Act03.月落森林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深蓝色的夜空点缀着宝石般的星辰，凯兰崔尔天幕闪烁着淡到看不见的浅金色光芒。迷雾山脉的雪峰起伏清晰可辨。满月毫不吝啬的揭下她的面纱，如一颗硕大的玉珠优雅的降落在梅隆树梢上，让世人瞻仰她的美。终于，这轮圆月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落入森林，就属于这座美妙的黄金森林。
夜深了，安都因大河也像是在沉睡，两岸都是静悄悄的。水面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个巨大的镜子，将白色雪峰，金顶森林，银色月盘的清辉完全吸纳其中，又更加完美的呈现出来，倒影出一幅绝美的对称画卷。
于是，盛装的金发王子在船上优雅的弯腰行礼，一撑桨，小舟远去，一点点嵌进静影沉璧的山水画卷中，不曾扰乱那无限静谧，反而添一丝绿意生机。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银光，面朝岸边，月光滑过耳尖，挂在他的睫毛上，垂落又抬起时，晶璨的蓝眸望着她浅浅一笑。
“晚安，我的天鹅公主。”
→→→这一章我取材了很多梦幻游戏画面。是重逢之后的第一次交谈。但由于我本来没打算在圣白议会上让他们发展感情，所以这一章从言情角度看并不打动人。
Act04.航向未来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凯兰崔尔天幕之下，整个美妙的河谷一点点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从空中看竟然是完全不同的视角，一种从没看到过的美。山脊原来是这样的，河谷原来是这样的，森林原来是这样的。绿色巨大的迷宫，红色的雕塑和巨书，蓝色的银光河丝绸，三座法师尖塔，高低错落，一个个都现身在晨光里。
而空中，数百个色彩炫丽的热气球就像反射阳光变得五彩缤纷的水滴，高高低低的漂浮在河谷之上，天幕之中。天上霞光万道，穿过五彩斑斓的热气球照在七彩大地上。这是怎样一副瑰丽的景象。
就像随着太阳升起，宣告着文明离开了远古时代而步入太阳纪元。当那个灼烈的圆盘越来越大，日影遮住了天空，而空中的热气球也一只只的消失在太阳的光辉里，那个充满光明与梦想的地方。
这幅景象，就好像他们也正航向光明，航向自由，航向未来！
→→→取景自卡帕多奇亚。圣白议会的场面和梦幻乐园的设计都是我个人非常得意的。从这里开始，艾儿带领莱莱离开了森林，来到她的世界，涉足海洋和天空。我个人很喜欢热气球日出，不过没有亲身体会，恐怕不会那么感同深受吧。这一段也并非言情为主，但比月落森林稍微动人一点。
Act05.星坠喷泉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最大的中央喷泉是埃兰迪尔雕塑，与数十个百花喷泉，巨兽喷泉，奇珍喷泉，花篮喷泉，树状喷泉，鱼唇喷泉，龙头喷泉等等组成的一个规模罕见的喷泉群。阳光照耀之下，喷泉的水花与虹影，金玉雕像上滚动的水珠，阶梯上缓缓流动的清泉，构成夺人心魄的人间美景。
而此刻，星光取代了阳光，虽不明丽，更带来了太阳纪元之前的远古韵味，用精灵们最爱的星光点缀着喷泉，一道道的倾泻，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最后都会坠入喷泉之中。
星光将回忆拽回，越过一路的悲欢离合，回到最初那个炫丽的日耀梅隆树的午后。
千年前，她一个人站在梅隆树林里。世界在她眼前崩塌，剔透脆弱的心碎裂成千万片，但体内仿佛还有最后一缕固执的不肯死去的灵魂在强自硬撑。
有谁能相信，她究竟花了多大的气力去重新拼凑起崩塌的世界。躲在一棵远古的老树里花了四百年才从天地之间寻回了散落的每一片碎裂的心，重新一块块粘合起来，把每一缕撕裂的灵魂，重新一丝丝缝补起来。
“无论度过多么悠久的岁月，无论历经怎样艰难的试炼，无论拥有喧嚣或寂静的生活，无论我身为人或是精灵，若你的回答依然不变……”
“那么，我将有无尽的生命去体会你永不会爱我的绝望，我要用永恒的孤独去偿还生命里所有的灿烂……，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应受这比死亡更严酷的惩罚！”
→→→取景自圣彼得堡夏宫花园。相对于圣白议会，瑞文戴尔篇人文的多，也有很多极美的取景地，四季花园，琴桥，镜池，地图收藏室，圣贤绿地等。不过，我还是选择了这一处。凄美吧？有亲写过《日曜、月落、泪雨、星坠的起承转结》的长评，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一连串是前后呼应的。我想这章看哭很多人的原因是艾儿千年无人聆听的独白，她以为放弃维拉赐予人类最好的礼物“死亡”却换来一个更加严酷的惩罚——莱莱永不会爱她。
Act06.森林织锦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彼时日出，照在闪光的白云岩上，岩壁上长满了繁茂的树木，挺立的针叶乔木，多重色的树林，密林河仿佛一团雪白的织锦，从树木草甸中涌出，在这里三级跌落。滔滔水流从瀑布的顶部流下，如天上星河飞泻，像从密林里狂奔而出。
森林与瀑布各自独立，又完美融合，就像一台绿色的梭织机，在日夜不停的纺织白色的丝绸与七彩的虹影。
古木的色彩层叠而丰富，纷乱的瀑布银花四溅，走近一看，水雾弥漫，炫目的让人不敢逼近。
但是更美的是，莱戈拉斯和光阴正在水潭里来回奔跑，玩的正欢。
莱戈拉斯想了想，郑重的道，“我需要你说几句话。”
太阳高高升起，一团耀眼的霞光让瀑布的水雾幻化成一道彩虹，天地之中，唯有一抹银白的锦缎在轻柔抖动，周围的一切都美的如真似幻，仿佛濡湿了梦境。
“我，伊尔碧绿丝·晨光。”
“我不是独自一人。”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精灵，他会一直关心我，照顾我，保护我。”
→→→取景九寨沟。进入密林，之前心理阴影让艾儿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莱莱的感情，所以比起美景和那个颊吻，这章最感人的，其实是莱莱拉着艾儿的手，让她重复那段誓言。
Act07.月柳诗醉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月色映在银莲花盛开的湖水，暗香四溢。岸边有棵硕大的柳树，五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柳树的枝条一串串坠下来，罩在整棵大树的外面，垂在水面上。微风拂过，波光的水面荡漾着银色的月光，柳枝将旖旎一圈圈点了开去。
午夜，月下的不眠精灵正站在柳树旁。风卷过，带来一阵奇香。她从梦中惊醒，和他在月色柳树的湖畔对视，在一片静谧的黑夜里互望，只是一个眼神，便悄悄被碰触到了彼此的心底。
这迷茫而短暂的温馨，骤然让她觉得心痛，好像是她渴望的夏天就要到来。千年前启程，她在星星之间周游，又在大海上纵横，无论哪一条路似乎最终都会把她引到他的身边，仿佛在无尽时间和空间之中一直寻觅此刻的圆满。她一直不知道它离自己有这么近，这完美的温馨，完完全全属于她，将永远在她心里深处盛放。
若这一切真是一场梦，她宁可永不醒来。
→→→这一章的景色非常梦幻吧，完全是我自创，重看的时候我都要尖叫了。这章莱莱非常给力的营造了极其梦幻的效果，非常适合于扑倒，也确实霸道又温柔的压倒了。但是怪后妈我奇怪的坚持，没告白绝对不能亲亲。
Act08.新月星辰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海水将火山淹没了一半，一尘不染的白色庙宇和房屋悬于绿色橄榄树和紫色三角梅点缀的红色峭壁顶端，远远看去像是山顶的新雪。遥望阳光下对岸闪亮的星辰岛，浅金色的沙滩和海岸线是神随手画下的美妙曲线。环绕他们的大海，竟然蓝的如此简洁，如此纯粹，如此透彻，又如此澄明，只轻轻一个呼吸，就瞬间会被这种无以伦比的暴烈的蓝融化，完全丧失抵抗力。
美如神界的风景，万籁俱寂的静默，凄美动人的传说，远古神秘的建筑，还有海天交界的辽阔，只随便哪一样都足以使它立于世间美景之巅，仿佛冥冥之中都孕育着超凡的力量，只有亲眼看到这片天堂般的地方，才能体会它丰富细腻的层次，立体梦幻的角度，沉醉在它的蓝天碧海之中，一下子就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旷日之恋。
当看到太阳终于消失在海平线那一刹那，听着莱戈拉斯的话语，艾儿吸了口气，咽下所有或绮丽或忧伤的往事，在掉落凡尘的天堂里，只想带上最纯净的情感，留下与这日落大海同样不变的誓言。
→→→取景自世间最美的岛——圣托里尼，加上之前番外5的米克诺斯，我还要多说吗，这个星球最适合蜜月的地方啊。不过也有亲告诉我，没去过所以没啥感觉，最喜欢的反而是莱莱送黑珍珠项链那段，好吧，我又自嗨了。比起很多高超的追求手段，莱莱的方法直接而纯情，但我想也应该很动人。
Act09.夜海夏火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天空中绚烂的烟火一连串的闪烁。一个硕大的烟火就在他们头顶轰然爆炸。莱戈拉斯连忙从后面捂住她的双耳。
“真好看。”艾儿仰望，她双瞳晶灿，侧影美丽而清楚。
“你更好看。”莱戈拉斯从背后轻拥着她，在她耳畔道。
艾儿心中更是怦然一动。转了过来，看着烟花的繁华落尽之后，微光中莱戈拉斯俊美的脸庞，他的眸光闪烁着她无法想象的深意。
→→→这一段景色比起之前的倒也并不出彩，或者是之前疗伤的场景太香艳？哈哈。我比较YY的是莱莱在焰火中帮她堵住耳朵，说你更好看。
Act10.晶洞萤光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他身边突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亮光，脚下也像是踩在星辰之上，仰头看去，头上仿佛密布的星河一般。再仔细一看，原来吸附在岩壁上有数不清的萤火虫发出蓝绿色的冷光，经过晶莹的石壁和钟乳的折射，以及地下河水的映照，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悬浮在星际之中。
艾儿悄声道，“在伊希尔丁岛我说到摩瑞亚星空一般的秘银深矿，你好像有些遗憾。所以我就很想带你一起去看。这是我能找到最接近秘银星河的地方了。”
数百万个萤火虫在他旁边，仿佛他正沉浸在一个奇幻的梦境里，看他们在黑暗中闪动着生命之光，就仿佛四处洒落的眼泪。他好像从那数百万个萤火虫得到了数百万个温暖的拥抱一般。它们在教他跳着生疏的舞步，令他深深相信，他的世界会从此刻不一样。他感谢她陪伴在他身旁，她了解他想要和她共同经历美好的想法，这更让他觉得感动。
→→→取景新西兰怀卡托萤火虫洞。前面莱莱营造了很多美妙的气氛，轮到艾儿回馈了。我YY的是那章结尾的背后抱。
Act11.千年之舞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他们在林间奔跑着，飞跃到了古老的树顶上私语；在银杏树顶上伫立，几步便跨到云杉密布的山崖之巅，饱览密林的秋日美景；转身一跃，却从水雾弥漫的瀑布顶端携手一跃而下；一下子跌落进无数个秋天铺成的落叶毯上；躺在地上望着被梧桐叶割碎的夜空，星光从树叶的罅隙中温柔的洒落，化作了晨曦亲吻翠绿的草地和他们对视的笑颜……
→→→取景是自创。个人很喜欢千年之舞，也是最早策划的篇章之一。虽然美景指数不如秋吻霞枫，但是这一段蒙太奇手法配上歌曲还是很动人的，对吧？
Act12.秋吻霞枫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枫叶染透，只是我眼中的一场焰火。可是这个秋天，我会永远铭记，因为你在枫树下跟我告白。
当你第一次带我进幽暗密林的时候，看到漫山遍野的红枫，你可曾想过，千年后，你会在这片火红的枫海里吻我。
夕阳渐渐落入迷雾山脉，自地平线上燃起一天中最后的热力。金色的日落，粉紫色的晚霞，蓝紫色星空的完美过渡，在天幕上展现出难以想象的绚丽渐变色彩。
一场秋雨彻底洗涤枫林，叶片上的水珠反射着五彩霞光。仿佛要把全部的生命力释放出来，枫林要和晚霞一较高下，比谁的色彩更鲜妍更夺目。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妆点着萧索落寞的秋天。
细看，树林的颜色丰富难以描摹，翠绿，金黄，深红，暗红，红中杂绿，绿中透黄，却被调绘得异常融恰。
天上渐次的霞光和地上妖艳的枫林仿佛已连为一体，用细微的雨雾调和，恍若身处仙境。
风静止着，时间停驻，群星守候。
在千年之前埋下了这颗种子，经过悠久岁月的酝酿，用无数的泪水去浇灌，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
这个甜蜜的吻用了漫长的千年来发酵而显得格外醉人。
→→→嘿嘿嘿，初吻的场景怎能不给力？我并没有特意选取其他场景或原创场景。原著《双塔奇兵》里莱莱说过，幽暗密林的枫叶红了五百次，不过是精灵眨眼瞬间而已。所以，密林的红枫一直在本文中是一个很重要的布景，对照第一部里莱莱的回答，用这个景色来描写初吻，一定感觉很特别很贴近原著。
Act13.雪湖星泉
美景指数：★★★★
浪漫指数：★★★
感人指数：★★★
↓↓↓原文↓↓↓
连绵的雪峰，冰蓝的湖水，澄黄的灯火将湖包围。湖心的小岛遗世而独立。
岛上的冰屋是磨练意志、对抗寒冷的最佳修炼地。冰壁上刻着凸起的人鱼浮雕。门厅五层冰岩的尽头是一座独角兽冰雕，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灯。
地板墙壁甚至家具全是万年不化的冰雪雕成。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花瓶里的花都是玫瑰色的冰。
玉石雕成的台阶通入了半开放式的温泉，半圆形的天穹顶如同天文台一样，打开一半，刚好可以看见天空最亮的星星从暮色中升起。
这里的温泉有极好的治愈效果。莱戈拉斯喜欢在细雪和美酒中，在被雪覆盖的松枝妆点的视界里，慢慢欣赏着夜空和星辰。
→→→取景斯洛文尼亚的湖中小岛和瑞典的冰雪旅馆。密林的每一季比赛我都会设计一到两个浪漫场景。而冬季这么冷的地方就是为了肉，咳咳，为了更靠近对方嘛……莱莱不容易，花了十个月，终于把壁咚拗成床咚了。我最喜欢的不是结尾的准床戏，反而是他们在温泉里互诉衷肠，感情更深一步。

好啦，十三大美景都已经为大家数完了，你们喜欢那十个呢？（剔除不是最喜欢的三个就可以了）微博里也可以投票。请大家帮忙啊！
新！年！快！乐！


幽粉蜜林四季的比赛你喜欢哪一季呢？
△春季看点▲
艾儿跟莱莱在森林里学习知识
单项：传统的射箭比赛，艾明第一次爆出艾儿的精灵形体不是永久的。
季末赛：凯勒鹏出题，《猎与被猎》，复杂的规则，雨林的环境；艾儿被艾明重伤
赛后节目：凯勒鹏的下午茶，叶子壁咚的很顺手；晚上的柳树树屋里，莱莱很火辣的索吻，未果。
○夏季看点●
新月星辰岛的准蜜月。莱莱送黑珍珠项链，一起看日落大海。
单项：艾儿穿海蛇皇皮游泳
季末赛：瑟丹的《烈焰沙滩》；集体男色（误！）登场打马球；
赛后节目：瑟丹的焰火晚会；艾儿带莱莱去看萤火虫洞
◇秋季看点◆
亚玟到来，艾明求婚。
千年之舞，艾儿唱歌；秋吻霞枫，莱莱逼艾儿告白又吻；
单项：跟瑟爹学上古剑术
季末赛：爱隆《失落传说》，沙漠生存，音乐，数学，建筑，文字的统一解谜
赛后节目：爱隆的午前茶没重点描写，因为众王听证来着
☆冬季看点★
莱莱得知艾儿不是永生而崩溃，强吻
单项：跟葛洛芬戴尔学习综合格斗技能
季末赛：萨鲁曼的《暗影魔多》，不仅打了战，还冰原龙战；
夺冠：虽然输给莱莱，但是夺得泰杯。
赛后节目：雪湖星泉的擦枪走火，瑟兰督伊的冰雪舞会，拍卖男精（误！）
说实话，我自己选不出来，真的都很喜欢。
——END——                        
　　刚开始有宁若戴尔，新月星辰，秋吻霞枫，雪湖星泉四个景领头。我心里觉得好笑，这就是见面，初吻，蜜月和肉戏，所以大家喜欢吗？
　　但是星坠喷泉竟然后来追上，我一直以为这个地方太惨烈所以大家不喜欢，看来并不是如此。
　　所以现在的结果是宁若戴尔，星坠喷泉，秋吻霞枫，雪湖星泉都是10票。
　　森林织锦，新月星辰，紧随其后都是九票。
　　月柳诗醉、晶洞萤光8票
　　千年之舞七票。
　　夜海夏火和月落森林都是6票。
　　航向未来2票，日曜梅隆1票。
　　我不晓得为啥日曜梅隆没人喜欢，不知道是因为风景不够浪漫还是因为大家觉得太惨烈。呵呵~~
　　既然夜海夏火和月落森林平票。
　　我想，我就自作主张了？
　　那么，最后被排除的三个就是日曜梅隆，航向未来和夜海夏火。
　　多谢大家投票支持！
　　
　　四季投票结果：
　　目前春季2票，夏季和冬季都是3票，秋是4票平了。跟我料想的差不多。我当初连载时就说了save the best to this autumn

　　☆、Chapter81.暗黑力量

　　黯影审判篇：
　　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最悲惨的结局莫过于——
　　我们永隔于贝烈盖尔海，再也不能相见；
　　或者，我在中土日渐虚弱，在你的怀里长眠；
　　我的灵魂在曼督斯殿堂飘荡，而你以无尽的岁月忘记我……
　　……可是，我错了。
　　
　　一亚（宇宙），混沌之初。
　　那是一副世间没有任何笔墨可以形容的绝美容颜。
　　光是她的力量，伊露维塔的光芒依旧在她脸上闪烁。
　　他静静的看着她在远处跟另一位爱奴悄声交谈。
　　“索伦！”
　　是谁在唤他的名字？
　　米尔寇的声音由远及近，“伊露维塔召集众爱奴为他合唱一曲……”话语戛然而止，米尔寇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投射到不远处那对恋人身上，轻笑，“原来是曼威和……瓦尔妲啊。”
　　“你想要的，是瓦尔妲吧。”米尔寇低低的道。极大能者，不仅了解混沌的未知，也深谙心底的阴暗。米尔寇自己也曾渴望瓦尔妲，但她拒绝了他，所以他洞悉欲望能在心中造成多么强大的暗黑力量。
　　他把视线收回，也收敛神思，“你想多了。”
　　“曼威有的我一样不少，不，我比他更强！可为什么她……”顿了一顿，米尔寇冷笑起来，“这些爱奴们只会听从伊露维塔的旨意，唱他想要的旋律，可是我不同！我的旋律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或许吧。米尔寇的力量在众爱奴中的确数一数二。
　　他转身而去。
　　米尔寇在他身后道，“跟随我吧。等待伊露维塔的赏赐，直到一亚终结你也得不到想要的，”他的声音是那么蛊惑，“跟着我，你才能获得无上大能，拥有一切！”
　　身影顿了一下，这番话在心中起了不小的波澜，但终究还是远去了。
　　后来，米尔寇果然从荣耀中堕落。而他，竟选择米尔寇的那一边。是米尔寇的许诺，更或者，为心中存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执念。
　　被维拉从阿门洲流放时，他只环顾了一眼光芒闪耀的维林诺，冷冷一笑「这地方真令我无聊！」，扬长而去。
　　孤独的穿越了万年，行走在世间最黑暗的地方。
　　尊贵俊美的外形，睿智深沉的气度，洞悉人心的力量，隐忍不发的坚韧，他拥有数不胜数的令迈雅们艳羡不已的能力，可惜全被他用作了负面。他的外貌最为蒙蔽，言语最为蛊惑，心思最为诡诈，不仅欺骗了人类，也骗过了精灵。
　　他想要的，是中土的至高统治。
　　因为那光明美好的让他甚至无聊的维林诺，他是永生也没有机会踏上了。
　　打造至尊魔戒，套入指中的一瞬，他就为这个融合精灵的技艺，他的巧思的宝贝而深深着迷——它凝聚了世间所有光明、智慧和美，却偏偏用于黑暗与邪恶，这矛盾的魔力令拥有者获得了无上权利，同时，也面临极其可怖的劫。
　　人们一直困惑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他，被剥夺了一抹戒指就灰飞烟灭，他却清楚明白指上套着的是枚世间志强的双刃剑。
　　无妨，用一次诈死换得最后同盟的瓦解，实在太值得了。
　　给世间的生灵一点希望再将之夺走，他们脸上那绝望的表情，一定会令他更兴奋莫名。
　　曾看精灵人类仰望西方，歃血为盟；
　　箭矢漫天飞舞，遮天蔽日；
　　也曾金戈铁马，狼烟四起；
　　更曾攻城掠池，血染山河……
　　狂胜之中，君临天下，他只淡眼环顾，转头而去。
　　杀戮和掠夺让他亢奋，却又不喜欢弄脏双手，利用人性弱点令其自相残杀。他用过死灵法师的形体，精灵的身体。这一次，他选用了一个人类肉身，虽然不能发挥他的力量，却将身上的所有黑暗和邪恶都遮蔽。
　　在黯影山脉眺望魔多。他的追随者正在重新建造邪黑塔，企图重构庞大的黑暗帝国。
　　魂魄随处飘荡等待卷土重来时，无意中透过真知晶石看到那片他以为再也看不到的光。
　　万年来，身边是永无止境的黑暗，无论他拥有多少，而眼中依然看不到维林诺的那片光。无数次他告诉自己，若能重见一次瓦尔妲，他会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只是她的光芒……
　　……
　　“你还好嘛？”
　　娇媚动听的声音伴随着马嘶传来，他缓缓抬起头，从马上匆忙下来的身影四射着维林诺的光芒，他只注意到额心隐隐透出瓦尔妲之光。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你。”她又问，“有没有受伤？”
　　闭了闭眸。嗯，他很好。
　　
　　凯勒鹏大人最近对来到卡拉斯加拉顿的某个灰袍食客非常不满，因为他总缠着凯兰崔尔。直到萨鲁曼从多尔戈多回来。爱隆也从瑞文戴尔赶来。
　　圣白议会这一次对近来埃尔达的异变进行讨论。精灵的力量已日渐消退，或许还有黑暗的力量潜伏。萨鲁曼主张以精灵三戒来稳定对抗异变，自至尊魔戒被打造出来，精灵三戒立刻被藏匿，从没有现身。萨鲁曼的提议没有得到与会者的支持，他因而提出让在中土四处闯荡、久经考验又有瓦尔妲之祝福的晨光殿下去探查埃尔达的异变，追寻黑暗的踪迹。
　　这个提议得到了诸位领主的同意，凯兰崔尔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首肯。但她告诫艾儿，暗黑力量可能是一种强大的攻击力量，更可能是直接侵蚀内心，潜移默化的作用。
　　虽然在幽暗密林只有一年，比之前的试炼都要短，但难度之高，受训之多，心情起伏之大，都有过之无不及。她很想马上通过最后一个试炼，回到幽暗密林去和莱戈拉斯相聚了。然后，她不想再经历任何离别。
　　尽管她表明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凯兰崔尔却迟迟没有透露最后一个试炼题目。那就索性探查一下所谓的黑暗踪迹。
　　她和莱戈拉斯约好每天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用真知晶石来探视彼此，雷霆则光荣退役在罗斯加堡养伤。莱戈拉斯说父王终于把母后的事情告诉他了。她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让莱戈拉斯也能看到她眼中的世界，也时常画画给他看。
　　每次恋恋不舍的告别，莱戈拉斯的蓝眸深深的望着她，又用双手比出一个心型放在左胸，再凑到晶石前亲一下。看着画面上放大的嫩唇，她又好笑又感动，恨不得马上奔到他身边去。
　　在佛洛威治，她思念他紧实温暖的拥抱；在赛尔督因，她思念他在她耳畔低语“我全都属于你……”；在伊菲尔杜斯，她思念他热烫的吻和焚炽的抚摸……
　　但领主和巫师们所料不错，有一股强大的暗黑力量正操纵那些躁动不安的半兽人，能量在地底深处和山脉河流四处流窜，想找到一个出口。
　　她到处寻找，沿着迷雾山脉一路南下至黯影山脉，在西力斯昂哥眺望魔多末日火山的浓烟不断喷射着。她曾在数百年前到过收集火山灰，那时它是一座死火山，但现在看来，它只是处在休眠期而已。
　　这时，她感觉到了，脚下，四周，天上，越来越多的邪气与暗黑力量正往那里汇聚。仗着瓦尔妲之光和英格威的咒语护身，但依然有令人极不舒服的感觉透过呼吸，毛孔渗透，魔多的语言在低语，一股不寒而栗的大能正在那里酝酿。
　　她恍惚看到末日火山浓烟遮蔽的后面，有灯火微微亮了一下，仿佛有人影晃动。是错觉吗？她凝目望去，静静等待。火光又微微亮了一下，她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人影，而是半兽人，那里应该是废弃的邪黑塔——而它正在被重建！
　　末日火山复苏，邪黑塔重建！！
　　恐惧袭上心头，艾儿调转马头想朝罗斯洛立安狂奔而去，向女王报告这个可怕的消息。
　　心情慌乱间，她完全没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竟然坐了一个人，穿着黑衣服坐在黯影山脉上，身形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别说她的精灵之眼没有看到，连光阴也没注意到。扬蹄之间，吓了一跳，连忙抓紧光阴的鬃毛才避开，想来是有些痛的，光阴轻嘶了一下。
　　“你还好吗？”她赶紧下马，奔过去询问。
　　那个人扬眸，看了过来。
　　艾儿心中蓦然一跳。
　　这个人竟拥有堪比精灵的俊美。五官如刀凿般深刻，肤色像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双目幽深而闪亮如同遥远的星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濛。
　　但是，他只是个人，从他身上找不到别的气息。
　　他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眼前的精灵。
　　当初只是透过晶石看到她的光芒和甜美，难以遏制心中的渴望，而此刻真正看清楚她稍嫌稚嫩的样貌，他是失望的。
　　诚然，她拥有让绝大部分中土生灵黯然失色的美貌，可是这样程度的美在阿门洲比比皆是。她只得了瓦尔妲的萤火之光，而星辰之后的闪耀远非她可比。
　　“你……有没有受伤？”尽管这男子如此俊美，艾儿也只片刻便回神。
　　视线无谓的移开了，他甚至不想回答。
　　艾儿见他无恙，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入夜了，这里有黑暗的力量凝聚，当心点！”
　　闻言，他不由得的低笑，“在我降生的那一刻，我仿佛通过了黑暗的长通道，当我终于抵达尽头时，我才知道，……原来，这里才是最黑暗的地方。”
　　他的话语像是远古的诗句，声音更是委婉至极。但艾儿心中狂跳，从来见惯光明与正义，心思单纯的她此刻仿佛头一次窥见了尘世黑暗的本源。
　　他的视线投入东方沉沉的夜色，“这世间诞生自黑暗。唯有黑暗值得崇拜，看看整个一亚吧，黑暗的地界也远远广大于光明，为什么要畏惧这样的力量？”
　　艾儿努力振作，不被这番“黑暗”言论所蛊惑，“万物皆有对立，有光就有暗。也许生灵畏惧的并不是黑暗本身，只是利用它妄为的邪念吧。”
　　蓦然，他回头，她又笑了笑——
　　“而且，正因为生于暗，所以才渴望光！”
　　望定她，站起身。
　　他极高，即使是艾儿这样修长，他足足还高她两个头。黑色曳地的长袍更衬得他伟岸异常，黑发如缎般随意披散在脑后，逶迤在袍上，行走间华光流动。浑身上下四射尊贵的气质，明明是人，却远比人类更超乎尘世，令艾儿不自觉得退开了一步。
　　他弯身下来，抬起手，手指穿过柔发还未贴上她柔嫩的脸颊。一股极强烈的不舒服感传来，艾儿眉头轻轻一皱，不着痕迹的避开。
　　手顿住，慢慢放下，声音更加深沉悦耳，却不容拒绝，“【你的名字】？”
　　艾儿抬头，无意间对上了他的星瞳。那双眼睛像是融入了整条星河，缓缓旋动，美的令人鼻息，“伊尔碧绿丝。”脱口而出后，她困惑，本没有打算告诉他呀。
　　他低低的笑了，“我想也是。”
　　她果然是瓦尔妲之光的化身吧。本来以为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精灵，令他索然无味。可没想到她竟说出了那番话，……真知晶石果然绝对不会显示虚假的景象。
　　艾儿定了定神，也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她沾惹的起的，“对不起，我该走了。”说着走向一直徘徊在远处的光阴。
　　——“【留下来吧，陪我】。”
　　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幽深的仿佛一口看不见底的古潭，吐露着几不可闻的叹息，“我一个人，孤独的漂泊万年。”
　　那声音那话语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引力场，拽着她的脚步。艾儿眉毛微微一皱，笑容却依然甜美却坚持，“我真的要走了。”
　　“难道，有人在等你？”黑袍朝她移了过来，“【是谁】？”那两个字极其强大的力量，“告诉我，【他的名字】！”
　　艾儿差点再次脱口而出，心中一凛，反而生了防范之心。
　　见她抿唇不语，他诧异。如此年轻的精灵，竟然抵挡住了他无往不利、也欺骗了无数精灵人类的言灵？他刚刚巧妙的运用咒术在言谈中，令她撤下心防，但在关键时刻，她丝毫没有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和言语所打动。
　　“【你是谁】？”她突然开口问。
　　“我……”他竟然差点把他辛达林语的名字“戈沙乌”说了出来。
　　有趣……
　　他的眸光变深了。中土精灵怎么可能懂这样的咒术？而且她竟敢对他用？该说她胆大还是愚蠢？
　　“不，那不重要。”长长的睫毛半垂，掩住了深邃的瞳眸，“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我不会留下！”艾儿摇摇头，笑容甜美却坚定，“我想要的，我自己去争取！”
　　他垂首看她，“你以为历经磨难，拼尽全力，维拉就会把你想要的赏赐给你吗？”
　　她太单纯，令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前尘往事，也更能知道她最渴望和最害怕的事。
　　天哪，眼前站着的，究竟什么人？
　　无意间对上了他的星瞳。艾儿心中的警铃拉响，告诫自己保持镇定，勉力一笑，“不错。”
　　他略带讽刺的笑却格外悦耳，“如果，你深信的维拉也背叛你，你拥有的一切都被剥夺，你还会相信他们吗？”
　　强烈的不安攫紧她的心脏，艾儿却神色不变，“会！因为我心存信念和希望。”
　　信念和希望呵……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滋味。
　　起初，她的容貌并没有深刻吸引他，她只得瓦尔妲其光，未得其神。直到她的见地，能力，甚至单纯的信念，令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强烈而邪恶的欲念，开始酝酿一个堪比米尔寇看到露西安而产生的黑暗计划，想要占有她，破坏她，染黑她，拉她一同堕入地狱的最深处。
　　虽然他不说话，艾儿已察觉他并不接受拒绝。
　　夜色更加深沉，浓雾卷上了山崖。一个接一个的半兽人如鬼魅般出现。跟她平日所见的猥琐不同，它们个个精壮高大。
　　艾儿眸光四下一转。手中银河渐现的光芒骤现，半兽人怪叫着跌了出去。
　　她竟然会上古剑术？！
　　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剑术了？这个诞生于新纪元的女精灵怎会懂得？
　　他脑中的念头还没转完，雪亮光芒一闪，一看，原来她右手长剑出手，戒备着前面的半兽人，她没有回头，只左臂往后一摆，左手反握一把匕首自下而上对准他的喉间。
　　“让他们退开！”甜美的笑容荡然无存，她冷冷的道。
　　就在一瞬，她竟然看出那些半兽人听命于他，又出手干脆利落，不仅逼退了它们，还精准的要挟他。换了别人，恐怕要认栽了吧。
　　“好胆识，好剑法！”被威胁他还好整以暇的低沉称赞，“但这具身体，我还想继续用……”
　　话音未落，黑袍骤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她剑术攻击不到地方。他双手垂在身边，神色平静的有些冷酷的看着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光的反面物。
　　艾儿脸上血色全失。不，他不是人类，也不是死灵法师。他是某种更强大更可怕更高等的生灵。
　　他，他难道是……黑暗的君王？
　　不会错的，末日火山重新燃起浓烟，邪黑塔也在悄然重建。
　　只有索伦有这样的力量……
　　一股巨大恐惧袭来，仿佛陷进梦魇，血染山河的画面就在眼前，悲惨壮烈的厮杀声就在耳边……
　　艾儿拼命让自己保持镇定，念着昆雅的咒文，浑身散发圣洁而柔和的光晕，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从她的额头放射出来，“黑暗的仆从啊，你们无法碰触我，无法伤害我。而你，黑暗的君王呵，你无法让我屈服，我能看穿你的阴谋！”
　　光芒所到之处，半兽人都被灼烧，惨叫着后退。
　　索伦没想到她的瓦尔妲之光居然这么强。
　　僵持中，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洞穿了她的胸腹。
　　艾儿只觉一阵催心剖肝的痛楚传来，喉头一甜，鲜血喷出口腔，双膝一软，持剑杵在地上，死死支撑住身子不倒下。
　　难道瓦尔妲之光都不能抵御黑暗的力量？不，不可能，那到底是谁伤了她？
　　连不愿意进入死亡沼泽的光阴看到主人受伤也长嘶一声，蹬开半兽人，疾奔而来。半兽人用绊马索和火网囚禁光阴。光阴惨烈的嘶叫让疼的快要昏倒的艾儿骤然清醒过来。知道此刻若闭上眼，她永远不可能逃离了。
　　额头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但艾儿一箭射穿火网，光阴挣脱了网子，踢飞了两个半兽人，马蹄带伤，光阴还是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光阴，快逃！艾儿知道带伤的光阴已经不能背负她，不如自行逃命的好。硬撑起身子，手不由捂住胸腹，脚步踉跄的往后退，身上明明看不出一点伤，但体内却如油煎火燎，可想而知刚刚的攻击多么歹毒。
　　“阿索格！”低唤传来。
　　半兽人在一个皮肤苍白、神情凶狠的高大半兽人带领下，前后左右重新将她包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步步紧逼。索伦不疾不徐走在最后，仿佛她根本跑不到哪里去。
　　她不断后退，退至悬崖边上，发丝在夜风中飞舞，突然转身一跃而下。
　　早在之前观察过地形，翻山往西，渡河，她就可以抵达米那斯提力斯。在刚铎的领地，料想黑暗还不敢越河而去。
　　索伦缓缓的走到崖边，抬手轻轻一挥。
　　半兽人得到命令，也纷纷从崖边跳落。
　　山顶太高，身体带伤法掌控平衡，落至崖底时，巨大的冲击让她痛的差点站不起来。
　　翻山看到数道黑影沿着山壁飞速跃下，朝她逼近。又咬牙站起来，朝前奔去。那些半兽人竟紧追不舍。
　　前方倏地出现了高大的黑衣人影。艾儿急停，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优雅的走着，身形一晃，竟然出现在她面前几步之遥。俊美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甚至没有一丝人气和温度，像是一大片阴云悄无声息的潜行过来，却带着强大的黑暗朝她逼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如此美丽却又如此暗黑？
　　心中狂跳，她视线来回戒备着，前面是索伦，后面是半兽人。突然弹身而起，在空中跃出了一个极美的弧线，翻身而落，朝旁边的一个狭窄山道冲去。
　　她竟然还能逃？远古星辰般的眼眸也微微亮了，意志力果然也非同一般呢。呵，令他越来越想要她啊。
　　她已经不辨方向和道路，只能在黯影山脉疾奔。半兽人拿着邪黑的兵器，沾着最可怕的毒药，一波波朝她攻击。她带着内伤，一身上古剑术和上乘武道仍是击杀了不少半兽人。
　　嘶吼，嚎叫，碎肢一路遍布，还是不断有半兽人冲了出来，像是怎么也杀不尽。
　　她的胳膊，腿上，背后到处是伤，胸腹更痛的好像一把钢锯在不断锉着。箭矢早就打完，握剑的手也已没了知觉，可是她不能停，只要还有丁点意识，她都要撑下去！
　　黑影出现在山道的另一端，身后冲出来一排装备精良的半兽部队。
　　黑色的山林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艾儿浑身血液倒逆，那是弓弦撒放的声音，是无数弓弦弹动的声音。
　　是箭！无数箭正朝她射来！
　　艾儿浑身是伤，舞动长剑，将那些箭羽一一挡落。
　　密集的箭羽接来不断射了过来。根本来不及阻挡！连续三个后空翻躲开箭矢，却被逼到山壁上无处躲闪。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剧痛袭来，手臂、大腿、腰侧瞬间连中数箭。
　　低低的惨呼了一声，身上插满箭羽的她倒了下去。
　　——莱戈拉斯！！！
　　
　　那天艾儿没有如约出现在晶石里，莱戈拉斯开始并不在意，以前也有过。可这一次不同，那块白色晶石里黑丝密布，随即竟如墨一般浓浓的席卷了整个晶石。不详的感觉传来。他不管不顾的收拾行李。
　　瑟兰督伊闻讯赶来。莱戈拉斯只是淡淡的道，艾儿出事了，我要去找她。
　　之前她受伤，遭遇挫折时，他都不在她身边。但这一次，他绝不可能再等下去。
　　泰尼魁提尔杯结束后，多尔戈多的阴云重新笼罩密林。北方矮人和半兽人的冲突不断，瑟兰督伊需要莱戈拉斯在身边。他表明会立刻派人去搜索并传讯给其他王国。但莱戈拉斯认为谁也快不过他单独行动。
　　苦劝不止，瑟兰督伊勃然大怒，“我就知道她这样到处跑早晚会出事！我早说过，拥有她那样的能力，何止人类会觊觎！”
　　莱戈拉斯只望了他一眼，伸手把弓取了下来。
　　儿子平静的太过不同寻常，瑟兰督伊压下怒火，“你一个人去又能做什么？”
　　莱戈拉斯把短剑收在背后的剑匣，“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站住！”瑟兰督伊的声音里有着不容违逆，“我不准你在这时候离开！这是王的命令！”
　　莱戈拉斯果然站住，回过头，神色凛然的望着他。
　　to be continued……

　　☆、Chapter82.邪黑之塔

　　莱戈拉斯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很抱歉，父王，这是我第一次违背您的意愿！”
　　瑟兰督伊知道莱戈拉斯对他从来都是全心的信赖，仰慕和服从。可这次，儿子已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蜕变的更成熟有担当。
　　“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瑟兰督伊低喝，“还是耐心等消息。”
　　“我去找。”莱戈拉斯答的简洁。这次连真知晶石都看不到，他无法想象她遭遇了什么。
　　瑟兰督伊只觉得头隐隐抽痛，“为什么偏偏是她？有多少精灵贵族，只要我开口，他们都愿意允婚！”他要的是一个出身名门，能让莱戈拉斯收敛心思的女孩，而不是像她这样整日东奔西闯，胡思乱想。虽然艾儿身上的确有很多吸引人的特质。
　　瑟兰督伊缓缓劝道，“她不适合你！”
　　莱戈拉斯语气坚定，“但我只要她！”
　　森林之王的眼眸微微一眯。
　　莱戈拉斯往门口走去，“爱隆王失去夫人，您在北方失去了母亲。我不想也活在悔恨之中！”
　　精灵王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痛楚，一手沉重的放在儿子的肩上，“放弃吧！就算你现在赶去，她可能早就……”
　　“父亲，”莱戈拉斯抽开了身子，一字字无比决绝——
　　“若要我放弃她，不如您放弃我！”
　　
　　那张温柔的笑脸就在眼前。
　　……莱戈拉斯在等她。他还不知道索伦重生，黑暗重回魔多。她要去警告他，还有凯兰崔尔大人！
　　艾儿张开双眸，一口血喷了出来。踉跄站起，折断插在手臂上妨碍行动的箭身。用不可挡势头继续劈开一条血路，挥剑冲向索伦，却被他一下弹开。
　　身体摇晃着，视线也模糊了，鲜血不断的滴落，又站了起来，她还在不断地朝北方杀去——那是幽暗密林和罗斯洛立安的方向。
　　索伦眸光一暗，真是小看她了，然而她的毅力更激起他掠夺的念头。但她会奋战到死吧？
　　手微微一抬。五六个半兽人拿起精钢打造的锁链甩了过来，将她脖子，手臂，脚踝缠绕起来，来回动绕动拖拽。艾儿还在挣扎着，使劲扯动锁链，朝索伦冲去。
　　索伦一晃而过。
　　根本没有看清他怎么出手。艾儿眼前一黑，还向前冲了几步，才软倒了下去。
　　白袍的身影这才出现，索伦冷冷望了他一眼，“我不需要帮忙！”
　　萨鲁曼低头，“是。”两个迈雅带着一大群小弟才抓住一个精灵。若没有他一开始的攻击，瓦尔妲之光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哼！
　　索伦既不怜惜，也不温柔的低头看着她，解开锁链，将箭羽一支支拔出，她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双手将她抱起，她的头无力的垂落，很难想这么荏弱的躯体中会藏着那么大的力量。
　　索伦转而朝向魔多的核心——邪黑塔走去。
　　
　　上一次跟艾儿联系，她计划沿着迷雾山脉南下。瑟兰督伊派了骑兵跟随，但莱戈拉斯等不及单人匹马骑行千里，翻山越岭到达达哥拉平原，连日毫不停歇的奔波连身下骏马都已有些支持不住。
　　晶石中的浓黑越明显，他知道找对了。
　　夜色中传来熟悉的嘶鸣。他心中一喜，果然发现光阴，她看起见他一瘸一拐过来，急切叼着他的衣袖就往南扯。森林的马来到魔窟附近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莱戈拉斯只有下马跟着受伤的光阴往西力斯昂哥疾奔。
　　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半兽人的碎肢和尸体，混合精灵的血，心中越来越凉，是艾儿的吧？她怎么会到这里来？谁要抓她？问题在脑中盘旋，心中剧痛，她是在拼死抵抗啊，看到血量就知道她已受了极重的伤，可没见到尸身，就还有一线生机。
　　血迹凭空消失。莱戈拉斯蹲下去仔细查看散乱的脚印。那条路，只通往一个地方。
　　他直起身，望着魔多的巴拉多——所有邪恶与黑暗的中心，邪黑塔。
　　那个能毁灭世间所有新生光明的地方，从来没有哪个精灵胆敢孤身前往。
　　他曾经去过多尔戈多，但不可同日而语。
　　等待救援？谁去传讯？多拖一刻，艾儿性命堪忧。他只是想到她会遭受凯勒布里安那样的折磨都觉得无法忍受。
　　孤身站在那片寸草不生、受到诅咒的炽热大地。山坳里，洞穴里传来半兽人诡异的歌声，地下是冶炼的轰鸣与火光，望着那喷射着灰烬和浓烟的火山，高大的城墙与黑色的大门和一座孤零零的黑塔。
　　此刻，心中的畏惧已被一股更强的信念压过。莱戈拉斯手中紧握着弓，抽出短剑，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邪黑之塔。
　　
　　一回到自己的王国，索伦的黑暗之气再也无需遮藏，背后也像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
　　萨鲁曼跟随在侧，不动声色的把邪黑之塔的兵器库，锻造室，墙上摆满的各式兵械武器和盔甲尽收眼底。不愧曾是迈雅，以索伦的智慧建造出的王国实在已登峰造极。后来他在艾辛格打造出类似的格局，采用相似的技术制造兵器，豢养士兵，以为是自己的独创，殊不知他潜意识里在模仿魔多。
　　把艾儿放上石台，用锁链锁起。让萨鲁曼处理了她的外伤，以免失血过多而死。
　　他坐下休息。因为要用这幅肉身来彻底感知，不仅可视，也可嗅可触可闻，所以他可以完全控制这幅肉身，但肉体的疲惫，疼痛他也能接收到。
　　索伦一手支头，望着艾儿若有所思。随意的坐姿也能难掩王者之气。
　　萨鲁曼不便在此久留，但索伦又迟迟不说他要艾儿究竟做什么？阴沉的眸光闪动，“我的魔君，她身上除了瓦尔妲之光，还封存着双圣树的光芒。”
　　“嗯。”他一眼就看出萨鲁曼的意图，但精灵宝钻又哪有魔戒的威力？只要他得回魔戒，双树的光芒算什么。
　　萨鲁曼见他不置可否，“我可以用她做研究嘛？”
　　“你想做什么？”
　　“先抽干血液，再剖开胸腔，取出心脏……”
　　索伦缓缓转向他，“抽干血液她还会对我笑？剖开胸腔她还会跟我说话？取出心脏她还能使出上古剑术吗？……不准弄死她！”
　　萨鲁曼应了，但眼中诡光闪过。
　　索伦起身过去。再看这张纯净甜美的脸孔，却是晶石无法展现的生动，“她可是心有所属？”才会那么专注而坚强，“是哪位精灵王？还是位迈雅？”
　　萨鲁曼扬了扬眉，“只是个森林王子。”在泰尼魁提尔杯上闹得那么大，又是宣告又是拍卖，打完架还一起跳舞，就差没尽人皆知。
　　低讽的轻笑着，长袖一挥，“你们下去吧！”
　　临走前，萨鲁曼的视线还在不断绕在艾儿身上。
　　索伦抬起手指，低低的道，“不管你惦记谁，从今以后你的世界都不再会有他的位置。而这里，”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点了点她的心口，“……只有黑暗了。”
　　缓缓抚摸沾了血污依然白皙的肌肤，“如果，我玷污了这片闪耀的晨光，在这幅美丽的胴体上烙下黑暗的印记，”俯下身去，贴近她昏厥的小脸，如吟诗般优美的声线却吐露可怖的话语，“那么，你的那个王子，也不会再要你了吧……”
　　然而，艾儿的皮肤被他碰触的地方出现了浅金色的咒文，转瞬布满全身，那些咒文竟像活了一样，沿着他们相贴的部位，也爬上了他的皮肤，剧烈的灼烧感传来，这咒术的力量强大到几乎能在瞬间就让他灰飞烟灭。
　　萨鲁曼听到索伦嘶吼着叫他的名字，冲进去一看，只见他手臂，脸上都带着烧伤的可怖伤痕。
　　“这是什么？”他指着艾儿吼道。
　　萨鲁曼眸光一闪，读着那些咒文，“这是英格威的礼物！难怪炎魔奈何不了她！”这个晨光殿下还真是集万千宠爱呀！
　　“你怎么没告诉我？！”他居然还悠哉的在那里研究。
　　“你没有问。”他幸灾乐祸。
　　“给我除去！”
　　萨鲁曼摇摇头，“至高精灵王拥有堪比迈雅的力量。我是无能为力。”身为五大巫师之首，萨鲁曼的巧思和能力又非同寻常，想了想道，“不过，倒可以试试施加逆转咒语。”
　　“马上做！阿索格，看着她！”
　　索伦的声音变得微弱，她在昏迷中都能令他的肉身遭到重创，这幅身体是用不成了，他的魂魄需要一段时间修养再重新凝聚。
　　
　　艾儿是被痛醒的。
　　意识朦胧中，她恍惚听见语声，如果玷污这片晨光，王子就会不要她了，然后又是扭转咒语什么。拼命想要恢复意识，但那锥心刺骨的痛楚也随之而来。
　　冰冷的锁链死死锁住她，几乎嵌进肉里。外伤已经不流血了，但胸腹的内伤却始终火烧火燎。但浑身更有种陌生而奇怪的东西在流转，给她力量却像是某种非常恐怖又恶心的生物爬满全身一样难过，怎么都甩不脱。
　　勉力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看到漆黑的石壁，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这是哪里？她难道被关在邪黑塔吗？那个能腐化世间一切美好的可怕堡垒吗？
　　——莱戈拉斯……
　　无论何时，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总会给她无比的力量。
　　她多么希望他能来救她，又怕他深陷危险。不提那些半兽人和碉堡防御，这里的邪黑之气非常浓重，精灵呆片刻就难受的恨不得自行了断以求解脱。
　　不，不会有人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她必须靠自己。
　　角落里有一双眼睛。一个高大凶狠的半兽人正贪婪的注视着她。瞬间，她仿佛像被某种剧毒的爬行动物盯上，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波格！”阿索格走过来，用魔多的语言道，“主人只让我们看着她！”
　　波格道，“可是，她好像很可口的样子……”
　　“「他」有别的打算。”
　　“「他」施了术就瘫了。主人也睡了，还不知道要睡几十年。自从上次以后，我们都没抓过精灵来玩了。”
　　“好吧，别玩死了。”阿索格离去。
　　“嘿嘿，呵呵……”
　　胆战心惊看着流着口涎的半兽人们在朝她靠近，艾儿突然抬头绽放了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半兽人看呆了眼。
　　“【放开我】”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无法抗拒。
　　半兽人迷糊的答，“是……”其中一个上来解开她脚上的锁链，正要解开她手上的锁链时，波格突然回神，“等等！”
　　塔外传来嘶吼声，“起火啦！”
　　波格冲到窗前看了看，留下其中一个看着艾儿，带其他人一起出去。
　　石室里只剩下一个半兽人听着外面的动静，惶恐的四下张望。
　　艾儿伺机欲挣脱手腕的束缚。
　　突然，带着凄厉风声的箭羽从窗外射入，直接将那颗邪恶的头颅射飞。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窗口，那里跃进来一个轻盈的身影，缀满了希望的星光，以她分外熟悉的步态大步走了过来。
　　是莱戈拉斯。他浑身都是伤，白净的脸上满是血迹和污渍，喘息不止，却带着动人的笑。
　　——“艾儿，我来了！”
　　他藏起自己的伤痛，扛起了灾难，也遮蔽了黑暗，只把闪耀而轻松的笑容留给她。
　　“莱戈拉斯……”心里呼唤着她，并不抱希望，但没想到他真的来了。顽强撑到现在，无论遇到多少伤害也不曾流泪，此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奔流的泪意，委屈，痛苦，心疼顿时塞满心口，“对不起……”
　　“别哭！对不起，是我来晚了……”用匕首砍断锁链，她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口啊。之前看到血量已料到，但亲眼看到他拼尽全力守护的宝贝，甚至不舍她皱皱眉头的少女被如此折磨，把她搂在怀里，莱戈拉斯简直心如刀割。
　　这才注意到，“你的头发……”
　　艾儿一摸才发现自己那头漂亮的双色长发被人齐耳断去，参差不齐的乱翘着，慌乱的瞅着莱戈拉斯，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一面。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马上带你走！”虽然很不舍，但最重要的是脱困。最可怕的已经过去了。还好，他还来得及救走她。
　　背起她，手持弓，将绳索从窗口抛了下来。
　　但波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怒喝了一声追近，被莱戈拉斯回身一箭射入手掌，钉在墙上。
　　波格大叫一声，“森林精灵，有胆就别用弓！”
　　莱戈拉斯微微勾起唇角，“艾儿今日受的苦，日后我要十倍讨回来！下次碰面，我不用弓就能取你的命！”
　　说着纵身跃入黑暗之中。
　　
　　搂住莱戈拉斯的脖颈，从高塔上飞坠，风声在耳畔呼啸，看巴拉多陷入一片火海，熔浆灌满坑道，救火的半兽人来回奔走，惨嚎不断，就仿佛开进了一整个精灵大军。
　　“你一个人干的？”艾儿目瞪口呆。
　　“嗯。”
　　“哇！你好厉害！”她对着他的耳尖说。
　　“……别，痒。”莱戈拉斯偏头，神色警告。
　　虽然他说的轻松，但他又经历了多少磨难，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伤？艾儿趴在他背后，不禁心里一酸。
　　那一夜，精灵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一个没有魔法的森林精灵是抱持怎样的勇气和决意独自闯入黑暗的核心。他究竟用了多少计策，声东击西，故布疑阵，趁火打劫？他射死半兽人数不胜数，击伤的座狼和食人妖多的无法统计。自那以后莱戈拉斯在中土赢得了极大的名望和赞誉，后世多少英雄和勇士也自叹弗如。
　　光阴也窜出来，跟着他们一路朝北疾驰。
　　靠在他背后，艾儿轻咳了一声。
　　莱戈拉斯忙问，“怎么？”
　　“被烟呛到。”
　　但他分明感觉的一股粘稠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来。他不再言语。
　　“休息一下吧。我有点累了。”感觉莱戈拉斯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也粗重了。艾儿轻轻道。
　　莱戈拉斯料到半兽人不会这么快追来，才把她放在隐蔽的草坡后。
　　“你还好吗？”他担心她有什么内伤。
　　艾儿急切的提醒，“莱戈拉斯，我遇见了……黑暗的君王，他回来了！”毕竟还在魔多的地界，艾儿不想使用那个拥有魔法的名字。
　　“不可能……”他不敢相信那个让父亲亲族和中土生灵遭受巨大痛苦的黑暗之主复活了。
　　“相信我。就是他抓了我。”
　　莱戈拉斯沉吟片刻，“他为什么抓你？”
　　“我，我也不知道。”抓她的好像不止一个，但另一个人始终没在她清醒时露脸。
　　但莱戈拉斯心中有数，父亲一再提醒他，艾儿的魅力和力量恐怕也是黑暗觊觎的原因吧。
　　心上人来搭救，天塌下来也不管了。艾儿轻松靠在他怀里，还开玩笑，“瞧！我们两个泰尼魁提尔杯的冠军，精灵界的最强战士，居然这么狼狈！”
　　但莱戈拉斯勉强笑笑，却轻松不起来。他已经抵达德桑，虽然是魔多的边界，还没离开黑暗的势力。
　　天亮后继续赶路。莱戈拉斯想把艾儿放在光阴背上去。但光阴却怎么也不肯，像她身上有什么可怕东西一样，一直往后躲。
　　艾儿眸光垂落，轻轻道，“我们走吧。”
　　平日都可以一日千里，但现在整整走了一天才穿越河套地区，抵达密林南部。而黑夜又再度也降临。
　　已远离魔多，莱戈拉斯也渐渐放松，“我看看你的伤。”
　　艾儿却忸怩起来，“等一下……”
　　受伤后一直苍白的小脸染上一层淡淡粉色，莱戈拉斯不由得心里一荡，低低的道，“我简直没法想象如果我没有来……”
　　年轻的爱侣刚历大难，现在危机解除，恋人在怀，莱戈拉斯哪里忍得住，低头轻触她失却血色的樱唇，手也不安分的贴上她的腰间。
　　蓦然间，一股强大的痛苦从相贴的肌肤传来，那股极不舒服的感觉令莱戈拉斯觉得像是心脏突然被揪紧了一样。
　　“你怎么……”艾儿的手慌忙贴上他紧皱的眉心。
　　“啊！！！”被她一碰，莱戈拉斯惨呼了一声，痛苦的全身都蜷曲了起来。
　　艾儿手上本来泛着浅金色的符文被一种奇怪的黑色符文取代，“我……怎么了？”她望着双手，咒文霎时布满雪肤，看上去妖异而可怖，浑身不住的发抖，声音也发颤了。
　　——逆转咒语……
　　脑子里突然冒出昏迷时听到的这个词，原来是这样……
　　突然遍体生寒，难怪索伦轻易放了她，难怪醒来后她觉得身上有些奇怪，难怪光阴不愿意背负她。
　　只要一远离她，莱戈拉斯就不再难受，看到她浑身露出的雪肤上都泛出黑色的咒文，随即又消失，“这是……”
　　艾儿小心翼翼的退到他碰不到的地方，期期艾艾的道，“我全身原本抵御黑暗攻击的英格威王的咒文被黑暗的力量逆转……”
　　莱戈拉斯一想就明白了，“逆转？那么，就是不能爱意的……碰触你？”
　　点点头，不禁一阵黯然失神，好不容易逃出，但她已不再纯洁而闪耀的晨光了。
　　“全身吗？”莱戈拉斯不怀好意的道，还伸出手来，“我试试看。”
　　艾儿没好气，“别闹！”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
　　“只要不接触到皮肤就可以了。”莱戈拉斯还是不管不顾的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可惜不能使用复原咒语了。”
　　艾儿又是一阵鼻酸。为什么她身上带着那么可怕的东西，他还是那么坚强乐观，不离不弃。
　　漆黑的夜晚，连星星也藏匿了。
　　“莱戈拉斯？”
　　“嗯？”
　　“我饿了。”
　　“早点睡！”
　　“饿得睡不着。”
　　莱戈拉斯睁开双眼，“我也没干粮呀，你要怎样啊？”
　　“你唱歌好不好，宁若戴尔的歌？”
　　“不要！”那两字像从牙缝里挤出！他才不要唱那么惨的歌。
　　艾儿仰望星空轻轻道，“我记起一个人类的故事，是讲一对被施了巫术的情侣，女孩只有夜晚能恢复人形，白天是鹰；而男孩白天是人，晚上会变成狼。他们离得那么近却永远不能碰触彼此，就像永不会交汇的天空和大地，白天与黑夜……”顿了顿，“是不是很像我们现在？”
　　“什么烂故事？”王子殿下的火气上来了，“等你好了，看我不先打你一顿屁股，再狠狠吻晕你！”
　　“你好凶……”低声抱怨，又迟疑的轻声问，“我，还能好起来吗？”
　　莱戈拉斯深吸了口一气，转过头来，“一定会好的。我带你回黄金森林，女王一定有办法！暗夜和晨光，一定会有交汇的时候。”他温柔的笑笑，用额头贴近她的额心瓦尔妲的印记，“看，这里就没事！”印记周围果然没有任何黑暗咒语。他相信他的艾儿那么坚强勇敢，绝对不会被黑暗侵袭。
　　“嗯。”语声呜咽，但还是应了。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灾难并没有到头。
　　几天内，他们就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也被维拉遗忘，无论走多远，黑暗如影随形。
　　像得到了某种信号，多尔戈多的半兽人就在北方等着他们。
　　以他们平时的身手，这样的杂兵根本不放在眼里，但都受了伤，连光阴都神勇不在。
　　经过一夜的苦战，他们渐渐被逼到多尔戈多漆黑的悬崖边。
　　山石滑落，光阴四蹄不断的踢蹬，还是不可避免从悬崖上跌落下去，一声长长的悲惨嘶鸣声自下而上传来。
　　“光阴！！”艾儿声嘶力竭的唤了一声。
　　这匹灵性的神驹已经跟随了她千年之久，无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甚至在她最无助最失落的时候也没有离弃。但现在……
　　崖底迷雾布满，光阴坠崖的惨嘶还隐约在山谷里回荡。脚下石子滚动，身边半兽人的箭矢飞舞，一不留神，艾儿也跌落了下去。
　　莱戈拉斯顿时觉得肝胆俱裂，扑过来左臂一伸奋力抓住她的手腕，同时右手死死攀住凸出的岩石。黑色的咒文立刻浮现，可怕的暗黑力量从相贴的皮肤蔓延上他的左手，如切肤如涂炭般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他却紧抓住她不放。
　　看到他双眸紧闭俊颜扭曲就知道他在忍受极可怕的痛苦，艾儿狂呼，“快放手！”
　　他咬紧牙关，“不！”
　　快要日出了，半兽人迅速散去。
　　尖锐的石头已将他的右掌割的鲜血淋漓，他还是无法阻止两人的身子不断下滑，那痛苦令他几乎想把自己的手臂切断，莱戈拉斯也忍不住发出一阵嘶吼。
　　“啊！！！！！！”
　　她的心像被刀剑片片凌迟，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看到他有一丁点伤痛。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拉两个人上去了，吊在半空的艾儿泪流满面，苦苦哀求，“莱戈拉斯，求你了，放手吧！”
　　当天边第一道曙光射来，他望着她，蓦然展露一个恬淡而决然的笑，“好！”
　　她怔住，还未及领会时，他真的放手了。
　　——他放开的是右手。
　　to be continued……

　　☆、Chapter83.亡灵殿堂

　　维拉总会夺走我们最珍贵的，以提醒我们拥有的太多。
　　
　　眼皮上是清晨的阳光在跳跃。鼻端是林间的香气在萦绕，身下是温暖柔软的草地。
　　就像那许多个早晨，她从密林中醒来，光明和美好将她环绕，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莱戈拉斯……
　　那些黑暗与邪恶只是一场噩梦。
　　她睁开眼，果然看到莱戈拉斯俊美白皙的脸孔。他仰躺在她旁边，浑身浴血，右掌更是血肉模糊。
　　不，那些仍在密林的美好幻象才是一个梦。而现实，他们从魔多逃离，光阴摔下悬崖，他们也跌落在密林南部和安度因大河之间的某处。虽然远离了黑暗，却也抵达不了光明的彼岸——罗斯洛立安。
　　莱戈拉斯动了一下，低吟了一声，她这才发现他整个背部有一道极长的伤口，从脖颈一直延伸至腰部，深可及骨，血已凝结，肯定已伤及脊柱，不知道是之前受的伤还是跌落悬崖时造成的。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艾儿死死咬住嘴唇。他那么轻灵好动，怎么能忍受无法行走跳跃？
　　这时，莱戈拉斯缓缓张开蓝眸，看见她时，那冰焰般的眸光瞬间变得温暖了，懒洋洋的打招呼，“嗨，早！”就仿佛他们真的还在密林玩闹一样。
　　“早！”她绽放一个甜美的笑掩盖自己的伤痛。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他问。
　　两人异口同声，“洗澡！”
　　精灵爱洁，这几天两人都狼狈至极，相视都不禁笑了起来。
　　蓦然想起自己的长发也没了，现在的模样让心上人看到，简直比拿不到泰杯还痛苦，艾儿嗫嚅的道，“我现在丑死了。”
　　“你好美……”他还是笑眯眯的。
　　“哪里好看？”她丧气的道，“你别安慰我了。”
　　“你怎样都很好看。”他又费尽全身力气翻过身也像她一样趴在草坡上，喘了口气，“你能动吗？”
　　她自己正趴在地上，脸孔贴着草地，浑身已经痛到没有知觉，连动动手指都很困难。她老实的道，“我动不了。”心知他背后的伤让他痛到不能仰躺，担忧的蹙眉，“你……”
　　“放心，死不了！”他轻松的笑了笑，又淘气的使了个眼色，“我都还没得到你呢，怎么可能挂？”
　　艾儿略带嗔意的望了他一眼。
　　阳光让艾儿的雪肤变得快要透明，双颊嫣红，她的模样美极了。如果可以，真想把她搂在怀里，恣意亲吻爱怜。
　　他痴痴的望着她，许久未见，真是相思欲狂，“我真想一直抱你，吻你，让你再也不离开我……”
　　那暗哑的声音说不出的煽情。艾儿欲语还羞，小小声道，“你真的，很想吗？”
　　“是真的。”他收敛戏谑的神情，温柔的道，“上一次告别时，若我知道不能再拥抱你，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开你；上一次亲吻时，若我知道不能再碰触你，我一定好好品尝你的双唇……，我的艾儿，这次脱困了，别再离开我了！”
　　艾儿的目光一柔，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缓缓的，一点点将自己的左手朝他移了过去。
　　起初他不明白她的意图，望着她仿佛能滴出水的双眸，突然回神，也缓缓将自己的右手朝她挪去，两只手慢慢靠近，明明近在咫尺，却彼此不能碰触。甚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当两只手终于快碰到一起时，两人都一喜，却不敢触发咒语，只是小心翼翼让两根小指轻轻挨在一起。
　　柔暖的阳光将这方净土包围，照耀着这对小情人，四目相投的视线，还有那两根似触非触的小指。这世间的一切离别、伤痛和灾难都消失在他们彼此对望的世界里。
　　这时，艾儿看到了一个令她屏息的景象。
　　莱戈拉斯的瞳孔如新月星辰的海波晃动，接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溢出，划过挺直的鼻梁，汇入另一汪海水般的眼眸。
　　……他流泪了。
　　那个高贵的、无惧世间一切，闯入过死灵城堡与暗黑之都，这六百年来站在所有精灵战士最高峰的精灵王子竟然落泪了。
　　“别难过……”艾儿轻声劝道，“我一定不会有事。我怎么舍得留下你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忍受无法见到你？”
　　莱戈拉斯双眸一闭，泪珠从眼角滑落，滴入草地。
　　她勾起唇角，叹息般的道，“那谁来纠正你那天怒人怨的昆雅语？谁来磨练你那烂到不行的舞步？谁来逼你吃你不愿意吃的菜？谁来陪你走过寒来暑往，看密林的繁花开遍，枫叶染透……”
　　听到这里，他却再也无法忍耐，将脸孔贴近草地，让大地吸纳他的泪水和脆弱。然后双臂使劲一撑，勉力想要站了起来。
　　“莱戈拉斯，别……”是他说的如果脊柱损伤还剧烈运动，他可能再也不能行走。
　　莱戈拉斯摇晃了一下，大口喘气，又伸手把她抱起，轻而决意，“我一定……会把你带到罗斯洛立安！”
　　艾儿将头脸藏进他的脖颈，拼命告诉要坚强，为了他！
　　没有坐骑，没有补给，莱戈拉斯带着背部重伤和别人无法想象的毅力，抱起艾儿不停歇的一直向西走。
　　然而，艾儿却支持不住了。她的内伤发作了，总是咳血，也很少清醒。
　　这天晚上，莱戈拉斯终于走到了安度因河畔，望着波涛汹涌的河水，却没有办法渡河。三百年前的圣白议会上，这条大河他们曾无数次划着小船在夜半无人时渡过，在静影沉璧的月夜里私语。一百年多前，他们更是救了凯勒布里安曾背对大河面对多尔戈多不断上涌的半兽人而一起奋战直到天亮。而此刻，灰色的河水就是断港绝潢，将他所有的希望和坚持到最后的信念都阻断了！
　　艾儿的身体在不断的变凉，额头印记上凝聚的光芒也变得微弱。
　　莱戈拉斯跪坐在地上，紧紧搂着她，焦急万分的唤着她，“艾儿！艾儿！！”
　　他不能握她的手，只有死死的搂着她，想让她身上热起来，不断用额心贴着她的印记，亲吻着她的印记，仿佛这样才会让她额头的印记重新放出光芒。
　　那印记的光芒还是渐渐涣散了，那双世间罕有的双色瞳始终没有张开。
　　他万念俱灰，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不……别这样对我！别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抬眸望着对岸金灿的森林，胸中悲痛和绝望终于达到了顶点！
　　“啊！！！”
　　他握紧双拳，仰天长长的嘶喊了一声。不断的呼唤着维拉诸神的名字，向他们祷告祈求。
　　他追寻每一丝风的踪迹，“众神之神的曼威，艾儿不是你最钟爱的凡雅精灵吗？为什么你不能多一丝怜悯？”
　　他仰望夜空浩瀚的群星，“精灵挚爱的星辰之后，艾儿不是你最宠爱的光吗？为什么你听不到我的祈祷？”
　　他眺望西方的海外仙境，“伟大的英格威王，艾儿不是接受过你的赐予和祝福吗？为什么你要遗弃她？”
　　最后，他还是无助的跪倒在地上，悲愤的道，“曼督斯，最公正的维拉，命运的裁决者，告诉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应受这样惩罚她？！”
　　这个世间最强的战士，英勇的闯入世间最邪黑的地方，又忍着伤痛疾行千里，依然是倒在了命运的面前。
　　当艾儿闭着双眸时，世上的一切美景和生机都仿佛消失，他的生命力跟随她一起去了。手放在心口，感觉那里好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大块，甚至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如果，你们要从我手里夺走她，不如把属于我的时间带走吧！】”
　　
　　莱戈拉斯的祈求呼喊早就通过风，散入了流云，从埃尔达一直传到了整个一亚。泰尼魁提尔山上司风的曼威也已听到了他的声音。
　　在这山穷水尽的一刻，天空中，一阵尖锐的啸声传来。
　　一只巨鹰正从北方飞来，它展开硕大的翼翅划过天际，旁边还跟着一团小小的白色雪球。
　　那是风王关赫。
　　这段动人的故事一直广为流传。
　　晨光殿下为了向同胞和恋人报讯而黑暗奋战到底，因她的力量，黑暗魔君的回归至少被推迟了两百年。而莱戈拉斯王子独自闯入邪黑塔去救她。他们竟然花了不到三天从魔多走到了罗斯洛立安。精灵们为此做了很多歌谣在世间传唱。
　　风王关赫带着他们渡河。已收到森林国王传讯的凯勒鹏王派哈尔达队长一直巡视，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流落在何处。而莱戈拉斯看见哈尔达就说了一句，请女王陛下救她！！就昏了过去，他们这才发现他自己也已身受重伤。
　　凯兰崔尔和亚玟赶到。
　　莱戈拉斯背上的伤非常严重，也有可能日后再也无法行走。至于艾儿，她的情况更不乐观。她内伤太重。而身上那诡异的咒文，甚至连凯兰崔尔都束手无策。
　　昏迷的莱戈拉斯王子却死死抱着晨光殿下一直不肯松开手。她们只好医治了外伤，把他们两个一起送到双圣树下去修养。
　　莱戈拉斯先醒来，因为他和艾儿的关系太密切，也不知道那咒文是否会传染散布，背伤也不适合长途跋涉，凯兰崔尔下令把他移到卡拉斯加拉顿一处僻静的偏殿修养，也回信给了十万火急送信好多次的瑟兰督伊。
　　艾儿醒来已是数天之后，开口先问莱戈拉斯，得知他一路抱着她从悬崖下走到了安度因大河，现在还不能起床行走，她沉默了。
　　她要求觐见女王。艾儿告知邪黑塔重建，索伦复活了。她身上的内伤极有可能不是魔君造成，因为黑暗的力量不可能突破她的防御。
　　凯勒鹏肃穆的道，伊尔碧绿丝，你亲眼所见吗？如果魔君有帮手，那么在中土之中还有这种能力的，很有可能是圣白议会成员。这是很严重的指控！
　　艾儿叹。可如此推理很正常。
　　凯兰崔尔一直未说话。
　　艾儿不敢去探望莱戈拉斯。内疚的她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又携带着黑暗符文的模样。她经常趁他睡着时溜进房间，不敢碰触他，只是远远坐在角落，一望他就是好几个小时，泪水成串的落下来。只是想象如果莱戈拉斯此生再不能下地行走，一股极深的愤怒和无奈令她几乎不能自持。
　　这是莱戈拉斯最难捱的一段时间，虽然身在美轮美奂的黄金森林，但每天就只能看着外面金灿灿的树叶，闻到草地的清香，手痒的很想拿弓，但是女王明令，如果他以后还想走，就不要乱动。
　　最最难捱的，是看不到他的艾儿。但他明知他睡着时，她经常来看他。他的房间里总是摆满各色的鲜妍花朵，还将宁芙瑞迪尔和伊拉诺收集起来，做成小香包放在他枕头下。但他要花做什么？他想见她呀。不知道她身上的伤好点没，她那么爱哭，知道他伤未愈，肯定难过哭个不停。
　　凯勒鹏又单独召见了艾儿。告知她中的黯影扭转咒术，中土大陆无人能解。不仅是凯兰崔尔，爱隆也束手无策。她只能西渡去求施咒者英格威王和维拉。要恳请维拉的帮助，必须要有胆识，力量和意志穿越曼督斯殿堂，就是亡灵被仲裁的地方，面对最铁面无私的维拉。
　　艾儿望着流动如黄金的大地轻声问，“我还会复原吗？”
　　凯勒鹏无法回答。
　　“我还能回来吗？”
　　他还是无法回答，但他又道，这就是他的王之试炼。只要她能回来，就可以进行凯兰崔尔的试炼。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全中土能找到那条笔直通路的精灵，就只有艾儿，她是没有办法在重伤之中出海。
　　于是，黄金森林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午睡后睁开眼，艾儿看见瑟丹王的慈祥笑容，又鼻子一酸，“王……”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专门来这一趟。
　　“乖，别哭！”瑟丹看着艾儿憔悴的模样也很心疼，“我来送你去西渡吧！”
　　“您不是发誓不会离开米斯龙德去西边？万一维拉不肯原谅您。”
　　她却还是想着别人，瑟丹抚摸着她刚刚长长一点的头发，微微一笑，“孩子，我已经活了足够久了，而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瑟丹亲自带着艾儿沿着安度因大河一路南下，在贝尔法拉斯湾换了海船出海。
　　艾儿裹紧斗篷，虚弱躺在船舷旁眺望着黄金森林的方向，并没有向莱戈拉斯告别，她执拗的相信，不去告别，就一定会再见吧。
　　凯兰崔尔并未去送艾儿出海，只是站在最高的瞭望塔，往南，对凯勒鹏道，“你终于如愿以偿的将她远远送走了。”
　　“我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凯勒鹏立在她身旁，“收回时光之咒，她沉睡觉醒，救她度过炎魔之劫，还有这次，你在她身上耗尽心血。她的伤你是无法治愈的，还是交给维拉吧。”
　　“封印炎魔时，她只是过渡释放了瓦尔妲之光导致邪火入侵。魔苟斯与仆从，是无法碰触她的。究竟什么力量能压制精灵王英格威的护身咒文甚至可以伤害她？这样的能力在中土屈指可数，尚在所有精灵之上，只有维拉或迈雅才办得到。”
　　凯兰崔尔喟叹，敛下眸光，“或许圣白议会，真的出现了叛徒。”
　　
　　艾儿从一团漆黑中醒来。睁开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一双精灵之眼何其敏锐。除非，实在一团完全无法看透的黑暗之中。
　　她伸手去摸身上没有任何兵器。最后的记忆，是瑟丹历经千险，带她来到了阿门洲的海港，她的伤复发，支持不住了。请守卫的精灵去通报，求见至高王。
　　然后，英格威王却通知她，逆转咒语他也无能为力，除非她能通过曼督斯殿堂的考验，求助维拉。
　　啊，对了！难道她在曼督斯殿堂？
　　每一个精灵亡灵都要通过的地方，被曼督斯来裁决是否有资格进入阿门洲，又或者……她其实已经死了？只有魂魄来到了阿门洲吗？
　　“你醒了？”
　　一个略低沉又极婉转的声音说着通用语在耳畔响起，微弱的光芒闪现，艾儿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眼前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艳丽脸孔。一头大波浪的棕色长发，肤色如牛奶一般光滑细腻，双瞳如同最璀璨的钻石一般闪亮。她并非暮星那般绝色，但有一股艾儿看不懂的风情堆在眉梢眼角和腮边。但，她却是人类！
　　“我，我叫EL，你呢？”艾儿道。
　　她眸光流转，抿嘴轻笑，声音放低，一字字的道，“我，叫，咖，啡。”
　　只是说个名字都这么煽情，连艾儿不由的脸红了一下， “什么？”
　　她打量了一下艾儿的打扮，这才道，“叫我卡菲就好。”眸光又一转，低唤道，“EL~”
　　连唤她的名字都让艾儿心跳蓦然加快一拍，就像是中了某种魔法一般。她只见过圣洁的精灵，固执的矮人，质朴的人类，哪里见识过这种生物，就好像，好像传说中的妖精一样。
　　“我们在哪里？”艾儿环顾四周。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来了。”卡菲起身。
　　她们深处在一排排高不见顶的石柱撑起的长长走廊里，一眼望不到头，四周望去，都是不断重复的景象，虽然并不压抑，可是看久了就有种厌烦。
　　卡菲穿着红色高叉长裙，完全不同于精灵服饰的保守款式，如此艳丽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艳而不俗，媚而不妖，走动间腰肢款摆，再加上那一头长发柔软弹动，整个人如同一股沸腾的火焰般狂肆燃烧。而她讲的通用语，跟她不太一样，语调比她随意而夸张，听上去很舒服。
　　“你是人类吗？”艾儿突然脱口而出。
　　卡菲莫名其妙的回头一笑，“怎么，难道你不是？”
　　“我是精灵！”艾儿有些不高兴的强调。
　　愣了一下，卡菲笑盈盈的走过来，“精灵呀，世上真有种这种生物吗？而且，传说精灵不都是很美丽，也有尖尖的耳朵吗？”涂着丹寇甲油的乳白色长指在圆润的耳朵上一比，笑容无尽娇媚之中带着俏皮，眼神无尽世故里突然多了抹清纯。
　　“我就是……”声音卡在喉间，艾儿一摸耳朵，发现尖耳竟然没了。看自己发抖的双手，皮肤虽然白皙，但是少了精灵时的剔透，再看自己的长发，却是浅金色，而非双色。
　　她变回人类了？？？
　　艾儿哭丧着脸问卡菲，“你看我的眼睛是双色的吗？”
　　卡菲笑不可仰，“小妹妹你真的好可爱呀！”
　　“我真的是精灵！”艾儿要哭出来了。变回人类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之一。
　　“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一样。”卡菲安慰她，“其实我只见过一个人长得像精灵呢。”往旁边一望，“说你呢，别睡了，快起来！”
　　艾儿这才注意到旁边一根大石柱下面还靠着一个人。穿着邋遢的深色外套，带着一个奇怪的帽子。缩成一个小球，靠着柱子不住打盹，被卡菲一唤，头微微抬起，帽檐下的晶灿双瞳一抬。艾儿不由得抽了一口气，那是一双美到无法想象的墨绿色瞳孔，却带着猫咪般的慵懒。
　　“你看，又多了一个小伙伴！”卡菲介绍，“自称精灵的El~。”
　　“我真是精灵……”
　　卡菲一笑指着那个邋遢的人球，“我叫她GE，Green Elf。”
　　“你好，我是艾儿，听候差遣。”艾儿礼貌的行礼。卡菲不由偷笑。
　　碧眸却看也不看艾儿的闭上，“这一轮我睡！”懒洋洋的又简短犀利的语声传来。
　　这个打瞌睡的人明明一副流浪汉模样，完全不同于精灵的干净飘逸，不知道为何卡菲会说她像精灵。艾儿心里纳闷。
　　“别看这个样子，她的来头可大得很呢。”卡菲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喂，我找不到出口了，你也别睡了，来帮我们吧？”
　　那双碧瞳重新张开，双手交握，向前一伸，“好吧，开工了！”一下子坐起，慵懒一扫而空。
　　艾儿目瞪口呆。
　　和两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陌生人来，在曼督斯殿堂飘荡，有可能还是游魂的状态，她到底能不能出去呢？
　　to be continued……

　　☆、Chapter84.诸神审判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无论什么理由开始看这篇文，有动力追到这里一定多少喜欢或认可艾儿，所以有必要提醒一下，看之前的章已觉得太虐的亲，此章慎阅！
暗影审判篇·终
                        
　　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最悲惨的结局莫过于——
　　我们永隔于贝烈盖尔海，再也不能相见；
　　或者，我在中土日渐虚弱，在你的怀里长眠；
　　我的灵魂在曼督斯殿堂飘荡，而你以无尽的岁月忘记我……
　　……可是，我错了。
　　最悲惨的结局是——
　　
　　那碧眸少女跟卡菲差不多年纪，打扮利落，肌肤如雪，眉目如画，黑发如墨从帽檐下探出，背着一个又大又脏的包。面前摆着一个流光溢彩的薄盒子，双手在上面舞动敲打着什么。
　　卡菲讲着她们的经历，还分心跟碧眸少女聊。艾儿才得知她们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分不清白天黑夜，在不同的殿堂里打转，遇到很多困难，却始终走不出去。
　　她们的穿着和说话与她很不一样，艾儿心中一动，“你们也是埃尔达的人吗？是来自第三纪元吗？”
　　“是地球人。”卡菲想了下，“地球就是你们的埃尔达。但我们的宇宙跟你们应该是平行的。”
　　“宇宙？”
　　“就是你们的一亚。”卡菲指着旁边石柱上古代昆雅文字，“她刚到就把这些文字扫描输入，破译，让我们了解你们的文明。大致可以推算我们比你晚数千年，算是你们第六第七纪元。不过，你们的发展比较慢。”
　　碧眸少女懒懒的嘲讽，“文明演进万年还是冷兵器时代。我的天，我们千年就到光子时代了！”她很少开口，不然必是犀利的。
　　艾儿不服气，“七晶石就可以瞬间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卡菲和碧眸少女相视一笑，“光学通信。”
　　艾儿瞄了一眼碧眸少女的屏幕，大吃一惊，“这是你建的语义网格？这么复杂，全中土的文字学家一起也要研究很多年，你好厉害！”
　　碧眸不以为然。
　　盒子上出现一个空间立体模型。碧眸少女手一挥，模型突然放大，占了好大一个空间。曾经设计过图纸也看过立体画作的艾儿仰头环顾四周，“这是立体……地图？”
　　“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她记录并把它输入计算机建模。”卡菲托腮娇媚的一笑。
　　碧眸少女摇头，“这地方复杂到三维建模都不够！我还是去建个隐马尔科夫随机链吧。”
　　艾儿已晕头转向了。
　　这时，一阵奇怪的铃声传来。卡菲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哇！信号满格！谁这么大本事把手机打到地狱来！”把那东西放在耳边，“喂？……嗯，她在。”冲碧眸少女笑道，“你们老大！”
　　碧眼猫瞳倏地睁大。
　　“快接！我告诉他你在。”
　　碧瞳少女只好接了过去。
　　“这个盒子可以像七晶石那样通话，但是看不到人吗？”艾儿悄声问。
　　卡菲笑笑，“人也可以看到的。”
　　艾儿又问，“什么是老大？”
　　“就相当于你们的领主。你替他办事，他养活你。”
　　就听碧瞳少女一连串道，“你让我回去销案，不然先给我收尸吧！我掉在十八层地狱里，没有网络和信号，跟两个不明就里的游魂在一起，其中一个什么都不懂还来自远古……”
　　艾儿脸红了，“她怎么能这样跟领主说话？”
　　卡菲失笑，“她对谁都那样！”
　　碧瞳少女又听了一阵子，应了一声，把小盒子丢还给卡菲。
　　卡菲收了起来，“艾瑞克说什么？”
　　“他说不管我在哪儿，限我一个星期回去！否则就让我on call。”口气很无奈。
　　卡菲笑的花枝乱颤。
　　看她们飞速交换信息，艾儿突然想念起亚玟了，“你们是朋友吗？”
　　“不是！”居然异口同声。
　　卡菲的眸光黯了黯，“我背叛了她。”
　　艾儿想了想，“请问你们是怎么来的？我是被坏人打伤，撑不下去了。”
　　要不是艾儿模样甜美语气温柔，卡菲哪会这么耐心，“我么，在拍卖会结束后，咳，被那个男人下了重手，在医院一直要死不活的，你呢？”她转向碧眸少女。
　　“中枪！”回答依然简洁。
　　“呵，你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被打中？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都没能得逞。”
　　“夜魅高级干部，三个顶尖杀手，四个超级黑客，外加莫尔斯的人。……你说呢？”还是轻描淡写。
　　卡菲脸孔呈现微红的怒意，“谁下的令？”
　　艾儿也有些愤慨。那么多人对付一个少女！虽然认识她不久，可是那旁若无人的态度，风流婀娜的体态，犀利简洁的话语，聪明绝顶的头脑，令她不由也喜欢她。
　　当事人却不当回事。
　　卡菲撩了一下波浪长发，妩媚至极，“所以，我们都是在某个时候差一点死了，才来到这里？那这里就是地狱。”
　　艾儿强调，“我们是在亡灵殿堂里等待维拉的裁决。不是什么地狱！”
　　卡菲和碧眸少女又异口同声，“这就是地狱！”
　　艾儿不吭声了。
　　碧眸少女手下一直不停，“我们应该是处于一个零维奇点。”
　　卡菲恍然，向艾儿一扬眉，“难怪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宇宙的人也可以在这里相聚。”
　　“零维？”艾儿又跟不上了。
　　碧眼猫瞳还是直接忽略她的问题。
　　“跟她在一起，我就变成话最多的了。”卡菲摇头，“我们原来的世界都是三维；二维是一个无限延展的平面；一维就是无限延伸的直线；而零维么，就只是一个点，我们怎么走，走多久都无法出去。你明白吗？在这里，时间长短和空间大小都没有意义。”卡菲尽量解释，但以艾儿来的年代局限，还是很难想象的。
　　艾儿想了又想，才道，“是「将无垠握于掌中，让永恒归于刹那」的意思吗？”
　　虽然不曾接触现代科学，但艾儿的悟性极高。四道眸光齐齐射了过来。
　　卡菲失笑，“这小妹妹真聪明呀，有灵性！我喜欢！”
　　艾儿不高兴的嘀咕，“我都活了一千多年了。而且你也不大！”虽然卡菲故作老成，浓妆艳抹，可是看得出她眸光中俏皮和青春。
　　卡菲只笑不语。
　　“为什么呢？”艾儿自言自语，“我都已经经历过那么惨痛的事，还要跟喜欢的人分开……”
　　“你那算什么。”卡菲早就把她的底探的七七八八，不以为然道，“我父亲雇人杀了我母亲，当然他自己也死的很惨。我最想要的一个人，也是这个星球上最想我死的人！”
　　“啊？”
　　她又指指碧眸少女，“她最崇拜的人也是她发誓要绳之以法的人；她喜欢的人她不得不亲手干掉；而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是一个隐形帝国的王，也在要全球猎杀她。……你现在还觉得你最惨吗？”
　　艾儿无言以对，“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维拉还不宽恕我们？”
　　“神的宽恕？”卡菲唇边带着讥讽，“你难道从来没有过孤立无援的感觉？觉得天下之大，却无你的容身之处？”
　　艾儿愣了一下，她确实这样想过。
　　“你无论多么努力，却还是得不到公正；连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剥夺。”
　　艾儿无法开口。
　　“因为造世的那个神已背弃你！甚至从来就不在你这一边！”
　　这些话别说说出口，连想想都实在对维拉大不敬。
　　卡菲钻石般眸光中有她看不懂的深意，“于是，你萌生想要逆天而为的念头了！”
　　是的，如果莱戈拉斯有什么不测，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卡菲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蛊惑，“你以为，这世上真有对万物生灵又仁慈又万能的伊露维塔吗？”凑到艾儿耳畔低语，“不，因为这世间有罪恶呀！”
　　艾儿的呼吸一窒。
　　“咖啡！！”碧眸少女突然略带警告的唤了一声。
　　“抱歉，看到单纯的孩子就忍不住想要染黑她绮丽的幻想呢！”一指点唇，嫣然一笑。
　　艾儿几乎喘不上气，过来许久才道，“可是，我还是相信！一定，一定还有光明，还有希望！不能就这么放弃！”
　　卡菲眸光一变，却不再说话。
　　这时，一直不太搭理她的碧眸少女突然抬眼看了过来，那双墨绿色的眸子燃着世间所有的生机和希望，更融入璀璨的宇宙星河。
　　艾儿骤然觉得，只有她看你的时候，你的存在才有了意义。
　　“你真这么想？”碧眸一闪。
　　艾儿郑重点头。
　　“好。”碧眸少女合上电脑，站起身来，“跟我走吧！”
　　“去哪里？”
　　碧眸带着睥睨一切的自信，语气却说不出的嘲讽——
　　“去接受「诸神的审判」！”
　　
　　凯兰崔尔修书请爱隆。而后，瑟兰督伊亲自抵达黄金森林。
　　诸位领主有些担心，早就知道这位王爱儿子胜过世间一切宝藏，也有传闻他和凯兰崔尔不合。但是，这位森林之王却没有借题发挥。很多时候，他站在儿子病榻前，或眺望窗外，一直静默。
　　缠绵病榻的莱戈拉斯一直追问艾儿的下落，却没人敢告诉他。
　　爱隆看了莱戈拉斯的背伤觉得很不乐观，依中土目前的医疗手段，他很有可能再也不能行走。然而当一个星期后，莱戈拉斯吃力的拄着拐棍出现在所有精灵面前时，他们都大吃一惊。
　　当终于得知艾儿已西去，莱戈拉斯反而神情放松，表情温柔的简直可以融化最坚实的冰，只轻轻道，艾儿是最顽强的斗士，她能撑到他救回她，也一定会好好的回来！所以，他要加油康复。
　　虽听上去有点肉麻，但在此情此景下却让不少精灵都感动莫名，亚玟更是热泪盈眶。
　　
　　“你们不觉得奇怪，走了这么久都不会饥渴疲倦？”卡菲突然问。
　　艾儿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人类，应该没有那么好的体力，怯怯道，“所以说，我们已经是亡灵了吗？”
　　“因为这一切都是幻象。只是意念的产物！”碧瞳少女双手一合，那个盒子从手中消失，“也差不多要突破了吧！”她手指凌空一点，就像是某种魔障被突破。
　　光芒闪过，三个人重新出现。
　　就见卡菲的衣服变成了前短后长的红裙和黑靴，手持金光闪耀的双叉，手柄两侧有向上优美延伸的旁枝。
　　碧眸少女一身黑色紧身衣和短靴，光彩流动的短风衣随环境而变色，腰间有一个奇异的腰带，鼻梁上架着墨镜。
　　而艾儿，则恢复一头飘逸双色长发，露出尖耳，一身闪亮的秘银战甲，手持弯月般的长弓，昆雅咒文在弓身和箭尖上闪耀。
　　“哇~”卡菲惊呼，“你还真是个精灵呢！好漂亮的双色瞳！”
　　恍如浴火重生，艾儿也露出笑容。
　　再看到那个碧眼的少女，褪去邋遢衣服，她的面容之美凌驾于自己和卡菲之上，简直堪比暮星。浑身上下无比灵动轻盈，行动间顾盼生姿，光芒四射。明明是人类，却拥有直逼精灵的气质，无怪卡菲称她是绿色精灵。
　　碧眸闪烁，“既然是奇点，一切归零。我亦可从中创造！”
　　听到这番话，艾儿心中一动，像是领悟了什么。
　　艾儿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无法走出曼督斯殿堂。曲折反复的空间嵌套在一起，还有难以想象的艰险和谜题，跟它一比泰杯比赛都像是小孩子的玩意。但凭着卡菲细腻的心思，艾儿绝高的悟性，绿眸少女聪明的头脑，还有三人都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她们终于还是来到出口。
　　艾明正在那里。说维拉在等着，请艾儿先进去。
　　艾儿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未知的命运。
　　
　　缓缓步入空旷的大殿。在一团混沌中有数个巨大模糊的影子，她恍惚看到了维拉的形貌，却又没看清楚。
　　维拉们正巨细无遗的审视她的生平。不需要说话和行动，只需动念就可了解一切。
　　就算没做过亏心事，此刻也不免紧张。艾儿只能静等诸神的裁决。
　　她并没有露西安的美貌，并能展现打动曼督斯的歌喉，声情并茂的演绎空前绝后的歌曲，艾儿只是讲述她生平经历的困苦，恳求维拉解除她中的咒术，让她回到中土继续她的使命。
　　但维拉们却认为，她是一则脱轨的乐章，甚至没有章节名字。最开始只是大乐章里有一小段错音。待想修正时，却为时已晚。
　　伊露维塔说，就让一切存在吧。
　　所以，她存在了。
　　她曾有数次生命停止的迹象，在凯撒督姆，白色山脉和安度因河畔，那些都是维拉想要修正这段错音。但都因为种种原因而留存。埃尔达在畸变，脱轨的越来越严重，她的存在会让更多人付出代价，也有很多人的命运被改变。
　　难怪她没有自己的名字。
　　难怪在精灵苏醒时，恍惚听到了众爱奴合唱，伊露维塔的声音。
　　难怪她的道路荆棘满布，她的每一步都充满艰辛。
　　……原来，她只是个错误，一个维拉也不想让她存在的错误。
　　乌欧牟将爱隆宣布莱戈拉斯此生无法行走的画面，还有莱戈拉斯在安度因大河旁悲痛欲绝的景象浮现在大殿当中。她仰头去看，想到他的痛苦，心如刀绞。
　　“【如果，你们要从我手里夺走她，不如把属于我的时间带走吧！】”
　　艾儿双手捂嘴，吃惊又难过。在极端情况下，精灵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有巨大的力量蕴含其中，更可能成真。那个告诫她「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的莱戈拉斯竟然说出这番话，可想他当时多么绝望。
　　当初贝伦身故，露西安在亡灵殿堂徘徊，维拉曾给她两个选择：一是抹去她对贝伦的记忆来维林诺；二是她和贝伦返回中土，却是寿定凡人。露西安选了第二种。
　　因此，他们也会给艾儿两个选择：
　　其一，抹去她和他的记忆，忘记彼此，也忘记对方带来的悲伤。她回到维林诺侍奉英格威，和诸神一起居住到一亚末日。而莱戈拉斯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快乐而长寿。
　　其二，她被放逐，永生不得踏上维林诺。她可以返回中土，与莱戈拉斯相会，但寿命和欢乐都没有保障。在黑暗笼罩的大地，她会渐渐消耗所有的生命而最终长眠。
　　沉默良久，艾儿低低的道，“记忆，是大脑中顽固又幽灵般的存在。”她抬起头，凄然一笑，“就算抹去了记忆又如何？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轻触，每一记对视，每一次私语，每一次相拥，每一记亲吻……，你们能把这一切都抹去吗？”
　　众维拉不发一言。
　　“那已经发生的一切，依然存在！”她的笑容柔美但忧伤，声音动听却凄凉，“在我闻到春天的气息时，不会惦记他？当他看见早上的晨光时，不会想起我？我们对彼此的感觉早就融在呼吸与血脉之中。抹去了记忆，也根本抹不去我们之间的种种啊。”
　　瓦尔妲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至于第二种选择，我死亦无所谓，可为何要莱戈拉斯用永生的孤寂来缅怀我们曾有的幸福？为何让他领受这比死亡更严酷的惩罚？”
　　无论哪种选择，她都不可能跟莱戈拉斯永远厮守。如果不是个性这么执拗，如果她是露西安，她可能会接受第二个选择，可她是艾儿·晨光！
　　「不要活着分别，也不要至死不离，要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莱戈拉斯是这么对她许下诺言的！她也答应了。所以，两种选择她都不要！她绝不会妥协。
　　维拉们再度表明，那她只剩一条路了。他们替她除去咒术，赐予永生形体，也获准来往于维林诺和中土，但莱戈拉斯的时间要被全部剥夺——因为他向曼威祈祷，用他的生命和时间换取她的永生和自由！
　　听到这里，那些脑中曾浮现的想法，索伦静默的脸孔，还有卡菲对她说的话一股脑的涌现，令悲愤，怒火和委屈到达了巅峰。
　　她环顾巨大而崇高的神，“为什么还要夺走莱戈拉斯的时间？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为祸世间了吗？他荼毒苍生了吗？！他使用黑暗力量了吗？？！！”
　　曼威道，「原本可以在密林自由长命的莱戈拉斯遇见了你，命运得以改变。他的恳求也得到了吾之许可，才派鹰王前去。」
　　霎时，天毁地灭。
　　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声声质问诸位神祇。
　　“你们真的是仁慈万能的维拉吗？”
　　“你们真的对中土生灵还心存慈悲吗？”
　　“为什么我的所有努力，还不能征得你们的怜悯？”
　　“为什么你们不去消灭为非作歹的邪恶，反而要夺走属于我们的时间？”
　　她的话对维拉实在大不敬。令诸神个个震怒。
　　“我从未想过要比别人幸运或拥有的更多，我只想被公平的对待！”她压抑悲痛一字字道，“如果我只是个该被消弭的错误，如果你们这些伟大的造世之神根本从来都不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在我历经一个又一个的磨难后才让我面对更加痛苦的抉择？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抹去，当我从未存在过？”
　　闻言，曼督斯大怒，「汝出此言！覆水难收！！」
　　脚下震动了一下，大殿里浮现出一个个大气泡，包含着滚动的音符和画面。艾儿仔细一看，那些都是她曾经参与或主导的事件，那些关于她的乐章。
　　「既然如此，吾等现在就来修正这个错误。不仅抹去记忆，也要把将你这错误的乐章彻底从埃尔达的大合唱里抹去！让你的一切都成空！」
　　她脸色惨白，一步步的后退！
　　“不，不会是真的！如果你们抹去了我的存在，那谁来打捞福罗契尔的沉船？谁来封印炎魔？谁来参加圣白议会？谁来送凯勒布里安夫人西渡？谁来制造载人的飞艇？谁来夺得十三届泰尼魁提尔杯的冠军？”
　　「吾等也会将这些史实逐一从历史上抹去。从此，没有任何一部史书将你的丰功伟绩所书写。古往今来埃尔达的历史上，从来没有晨光的存在！」
　　她面前浮起一个大气泡，显示出亚帆都的沉船从水面又重新倾覆回海里的画面，连同那两颗真知晶石，千百年来都沉在冰封海湾的深处，从未被人发现。
　　啪的一声，那个大气泡破灭了，象征着她曾经完成的一个壮举被抹去了。
　　她惊呼一声，眼泪跟着滚落了一颗。
　　左边的的大气泡里是她站在大桥面对炎魔的画面。但炎魔也莫名的没有出来为祸世间。
　　啪的一声，那个气泡也破灭了。
　　泪水再度掉落一颗。
　　圣白议会的天幕慢慢降落了，那片黄金河谷里从来没有升起过热气球。精灵的梦幻乐园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伊莱丹和伊洛赫去红角隘口拯救凯勒布里安。不知如何找到笔直通路送她西去。
　　她一笔笔亲手画出，殚精竭虑设计的载人飞艇图纸也消失了。
　　隆恩湾也从来没有亮灯百年为她指引回家的路。
　　泰尼魁提尔杯更碎成了千万片晶莹剔透的梦之碎片。没有春季雨林的猎与被猎，没有夏季海岸的沙滩马球和沉没的努曼诺尔大陆，没有失落的贡多林，更没有冰原的龙战！爱好和平的精灵们，从来不曾为了争夺至高荣耀而奋战。
　　《精灵宝钻》，《中洲的历史》，《失落的传说》，《哈比特人历险记》，《魔戒三部曲》，《未完成的故事》……这些埃尔达的史书里从来没有晨光这号人物，更没有记载过她的事迹。
　　艾儿拼命的伸出双手，想去够，想去抓，然而，那些她主导或参与的事迹，都如同海上的泡沫，从指缝溜走，一个一个破灭。而她的过去，也随之消失，不复存在了。
　　「那些爱过你的人，也并不真的认识你！」
　　凯兰崔尔，亚玟，瑟丹，双子，爱隆，甘道夫，瑟兰督伊……
　　熟悉的身影一个个的出现，一个个从她身旁走过，看她的表情都仿佛陌生人。是的，这些在她生命中占据举足轻重地位的生灵们，他们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她。
　　“是我呀！”她哭着恳求他们多看她一眼，“你们不记得了吗？你们不认识我吗？”
　　最后，是莱戈拉斯，散发着浓浓爱意的脸孔渐渐变得梦幻而朦胧，只是遥远而漠然的注视她。
　　终于，他转头离去。
　　“莱戈拉斯，别走！！！”
　　右手探出想要抓住他的背影，才发现那只手已经变得透明了，一下子穿透了那个景象。
　　莱戈拉斯的泡沫也啪的一声覆灭了。
　　她绝望的跪倒在地。泪水滴落，竟化作一团团水雾消散在空中，她的呼吸也变得更轻更浅。
　　她一直以为，最悲惨的结局莫过于此——
　　他们再也无法厮守；
　　她在他怀里长眠；
　　她的灵魂在此永远飘荡，而他在海的对岸以无尽的岁月忘记她……
　　……可是，她错了。
　　最悲惨的，是他们从未邂逅。
　　莱戈拉斯在这个世界里孤独而耀眼的存在。而她，从未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
　　「或许，吾等会在那遥远东方的同人野史，一部晨光传里保留你的故事。千百年后，也许有人读着你的故事，会为你流泪。可是，艾儿·晨光，你从未在埃尔达真正存在过。」
　　历经艰辛，却一无所有。后世没有人记住她，更不知道她的事迹，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可是，她明明就活过，笑过，痛过，也爱过啊……
　　双脚，双腿，身躯，手臂，头颅都慢慢消失在虚空之中。
　　把疼痛压抑至灵魂最深处，被寂寞啃噬的尸骨无存，背弃的愤怒在血脉中奔流，连同纠结百肠的愁苦也都消失不在。最后，只剩下翻涌出的一点点呜咽，回荡在漆黑，冰冷又死寂的曼督斯殿堂里。
　　“……我是真的，存在过呀！”
　　
　　谁也不会知道，她有多爱这个世界……
　　——以永别的方式。

　　☆、Chapter01.想念着你

　　第三部，神界永生
　　霍比特人篇盛大开篇。
　　强烈建议配乐看，文案里有。
　　BGM: Mi Mancherai by Josh Groban
　　
　　一百年后，第三纪元2760年。
　　幽暗密林的早晨。
　　纤长的手端起酒杯，瑟兰督伊注视面前亲笔绘成的白宝石秘银项链设计图，低低的叹了口气。他还以为他再也等不到了。
　　耳畔响起了惨烈的厮杀声，仿佛重回上个纪元的战场。
　　黑暗降临中土。至高精灵王和人皇知道，如果不联合抗敌，索伦会将他们个个歼灭。因此他们组成了“最后同盟”，召集了大批的人类和精灵，从伊姆拉崔河谷整装出发。集结在那的大军，军容壮丽恢宏，在中土已成绝响，自维拉大军讨伐桑戈洛锥姆以来，再也汇聚起比这更盛大的阵容。
　　大军越过迷雾山脉，沿安度因河来到达哥拉平原，与黑暗大军开战。
　　那段时间，世上所有的活物都分裂成两派，每种生物都能在双方阵营里找到，人类，矮人，甚至鸟兽。唯独精灵例外，他们不曾分裂，始终站在对抗黑暗的那一边。
　　在百念皆灰的围城中，瑟兰督伊看到了她。
　　亲眼目睹父王倒在黑门之前，他几乎坚持不下去了，握剑的手也变的绵软无力，长剑被一只食人妖一掌拍飞。——那是父王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那时，一个光芒闪耀的身影吊在堕落妖兽爪下，划过暗无天日的战场，掉落了下来，在半兽人和妖怪的头上轻盈踩过，轻灵的身影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像一抹明净的清泉，飞跃时已将他的长剑抄在手中，手腕一转，剑光一闪，那柄多瑞亚斯圣剑划出数道离合的光弧。
　　瑟兰督伊竟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剑术，跟中土精灵正面的直线进攻不同，全攻全守的环形攻击，闪烁的光芒好像旋转的银河。
　　剑光的主人站定，回身。察觉瑟兰督伊有点呆怔，金色头盔下冰蓝色的眸子漾出笑意，抬手将剑抛还给他。
　　关于海之对岸的旧时歌谣的回忆，随着她的气息而俱来。
　　只那一眼，他就爱上了她。尽管，他未置一词。
　　后来才知道，她是维拉派来参加对抗魔苟斯的愤怒之战后，少数没有跟随英格威王返回阿门洲凡雅精灵的后裔。在那个年代很少看到女人上战场，特别是受尽曼威宠爱的凡雅精灵。她竟然和诺多，辛达和其他精灵们一起奋战在硝烟弥漫的达哥拉。
　　她是父王死后他坚守在那里的唯一理由。她的面容那么美丽，神色那样俏皮，冰蓝色的眸光那么清澈，却像是暗夜里出鞘的宝剑，一丝锐利都藏不住。目睹清新而夺目的气息，连他这颗饱受战争创伤的心，都不由自主变得净澈。
　　长达七年末日灰烬下的惨痛战争里，他们说过的话寥寥可数。他时常采撷美丽的伊拉诺和宁芙瑞迪尔放在她的帐外；偶尔也会缠着爱隆教他昆雅语，然后写成小小的信笺给她，虽然她每次看到都只是笑，不发一言，但望着他时，冰川都会融化。
　　在这样的年代，在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此死去的日子，他们无法给予彼此更多。
　　决战前的那个夜晚，他辗转睡不着，起身走到帐外，星河在天。
　　万年前，在星光照亮的“苏醒之水”库维因恩的湖畔，伊露维塔的首生子女精灵诞生了，万物中他们的双眼首先看到的便是天上繁星。因此，他们永生永世热爱星光。
　　他发现她站在伊菲尔杜斯的峭壁上，回头望了他一眼，绝美又孤意。
　　不能言之的爱如同春花绽放般热烈而痛苦，令他的心中突然长出欲望的绿叶。
　　她了解他，如同星光探测大海。她的笑容横过了黑暗的平原，她的眼波流动如夜的哀愁，她的气息飞熠在空中，但她的双眸在哪里，她的樱唇在哪里？
　　四目相投，他不由自主的朝她走去。
　　但心底深处，他知道，若吻了这个女孩，他的灵魂将会永生永世的属于她。
　　所以，他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来，仰望西方群星，静静的等待，等待上苍的指示。直到西方最亮的星星升起。
　　那一刻，他知道，他的思绪将永远不再和维拉同步，不再孤独而自由。
　　坠入爱河会令他的命运将永远与另一个生灵羁绊在一起。
　　他放任了自己，走上前，深深的吻上了她的双唇。
　　战后，精灵获准返回阿门洲。她可以返回她族人所在的海外仙境。西方有很多高等精灵，而他却只是个青涩的绿林王子。然而他并无多言的向她伸出了手，她将手放进他的手掌，跟随他回到巨绿森林。在那里加冕并成婚。
　　新婚那一夜，她如凡间最美的花朵般为他绽放，而他破茧而出的蜕变也因此完成。
　　她喜爱洁白的宝石和秘银，他便收集全国的珍宝来装饰她的项颈和手腕。
　　他们的儿子，仿佛巨绿森林最浓的那一抹绿意，小王子莱戈拉斯也出生了。他拥有父亲俊美的面容和母亲冰蓝的双瞳，闲适时如同父亲般高雅，但行动时却带着母亲的俏皮。
　　而她爱莱戈拉斯胜过世间的一切。
　　他们在巨绿森林度过了令瑟兰督伊永生难忘的美好岁月。
　　直到一个可怖的王国在北方崛起。安格马王朝直接威胁到北方登丹王国，夏尔，瑞文戴尔和巨绿森林。
　　焦虑的她觉得儿子留在中土一定凶多吉少，她向诸神祈求，但得到的答复是，流落在中土的精灵及其子孙将得不到西方的庇护。
　　正巡视领土的瑟兰督伊却不知他深爱的勇敢而绝望的王后，为了他和爱儿，跑到刚达巴山探查敌情。待他赶去时，巨龙火焰之中，一切已成空。
　　那一天，刚达巴的乌鸦漫天飞舞。
　　那一天，最亮的星星陨落了。
　　那一天，他将心中的伤连同脸上的疤痕一直留存。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死去，甚至尸骨无存。
　　北方登丹人说，他们看到一道明亮的流星划过天际而陨落，坠落西方。散落天际的光芒是洁白的宝石，撒遍刚达巴的山谷，亮如星辰。
　　愤怒的瑟兰督伊甚至想要追到西方的亡灵殿堂去找回她，但是她的好友，闻讯赶来的凯兰崔尔却劝阻他：曼督斯决定的事情从无更改！
　　绝望的他恨着凯兰崔尔，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如果他不去找一个目标去寄托仇恨，他怕他会忍不住诅咒神祇。
　　他封闭自己，日日酗酒不问外事。直到西尔凡精灵们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王子在书房外面几乎踏穿了地板。当看到莱戈拉斯小脸通红，哭到打嗝，伸手抱过儿子，他瞬间就泪流满面。
　　莱戈拉斯是他仇恨的救赎，连同守护这个王国，都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失去父亲，失去亲族，失去挚爱……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维拉并不站在他这一边，所以他在心中起誓：此生，他再不会跨过贝烈盖尔海，去到诸神居住的地方。
　　这数千年来，瑟兰督伊一直在差人搜寻刚达巴的山谷，将那些散落的洁白宝石收集起来。请矮人将之打造成她喜欢的样式。
　　每天早晨，酒精会让他的思维游历在这个痛苦的躯体之外。望着那串项链的设计图纸——这是他唯一可以用来缅怀她的东西了。
　　垂下眼帘，一滴泪珠划过透亮的脸颊，滴入酒杯。
　　数千年来，这林地与他都未变。——只是，她不在了。
　　她说，她深爱着莱戈拉斯，胜于生命。
　　她更深爱着他，却以永别的方式。
　　……
　　“Ada！您在做什么？”
　　暗哑而调皮的声音带着西尔凡口音从背后响起。
　　待瑟兰督伊回头，已一切如常，“说了多少遍，跟我要说辛达林语。”
　　“可是西尔凡语说起来方便呀。”
　　“一个辛达王子整天说西尔凡语成什么样？还有，你穿的那是什么？”麂皮衣便于行动，可也太不优雅了。
　　“待会要跟塔瑞尔和护卫队去打猎。”
　　在密林呆了数千年，被他保护的极好的莱戈拉斯从未到过外面的世界。可是瑟兰督伊也很头痛的发现他的语言能力完全没有继承他，不仅打扮的像个森林精灵，整天就知道打猎，没有高贵辛达的口音，更别提昆雅语的书，他拿起看三秒就会睡着。将来若他鹿驾西归，儿子继承密林之王的头衔，在诸位领主齐聚的场合，莱戈拉斯那森林精灵的审美和西尔凡口音该有多么不合宜呀。
　　“我要去一趟孤山，见索尔。”瑟兰督伊道。
　　“哦？Ada去见伊鲁柏的矮子国王做什么？矮人不剪胡子整天伐木挖坑，又蠢又脏还固执。”
　　哎，莱戈拉斯真被他宠坏了。除了精灵，人类，矮人，半身人他统统瞧不上眼。虽然，这种族歧视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瑟兰督伊挥挥袖子，示意莱戈拉斯可以退下了。
　　“那，ada一路平安！不用急着赶路。”
　　瑟兰督伊却听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欢欣。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地底深宫中回荡，“嗯，你给我乖乖呆着。我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数百年来，恶龙和飓风侵袭北方，将灰色山脉的都灵矮人赶至孤山和铁丘陵。
　　索尔带着财富，工具还有子民来到孤山，仿造凯撒督姆建设了许多坑道，厅堂和宝石的加工车间，变得十分富有，索尔再度成为山下国王。
　　北方的人们原本四处搬迁，来到山下的谷地在此定居，建立富庶的河谷小镇，过着欢乐祥和的生活。河谷镇的市场汇聚了各方盔甲、珠宝、雕刻和艺术品，因而成了大陆北方的一大奇观。
　　矮人依然不断往孤山深处挖去，直到挖出了一个洁白而硕大的宝石——阿肯宝石，索尔将其命名为“王之石”，象征他的王权神授。但在埃尔达历史上，令人惊讶的是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挖出过这样的石头，包括凯撒督姆。
　　民间盛传，连伟大的森林国王瑟兰督伊也前往孤山拜见，就是为了那传说中的山之心。
　　自从千年前，巨绿森林南部多尔戈多的阴云笼罩，大蜘蛛密布，森林更名幽暗密林。但北部瑟兰督伊统治之地，精灵居住的场所依然美如幻境。
　　森林国王离宫的日子，无人看管的小王子莱戈拉斯就如脱缰野马，天天跟护卫队混在一起。
　　王子殿下比陛下更平易近人，不仅吃住一起，还一同巡视领土，深得护卫队的喜爱。他尤其和队长塔瑞尔青梅竹马，情感甚笃。按照瑟兰督伊保护莱戈拉斯，爱隆宝贝亚玟的架势，双方通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森林王国的子民也对莱戈拉斯和塔瑞尔乐见其成。
　　虽然近来密林阴云密布，早上都黯然无光，不过这不能妨碍莱戈拉斯在无尽的森林里纵情玩耍。
　　太阳直到正午才懒洋洋的露了面，蓝色的天空美丽清新。
　　打猎归来，木精灵们说说笑笑三步并作两步沿着密林河返回王宫。莱戈拉斯落在后面，穿着麂皮的长靴刚踏上落叶，突然挪开脚步，看着那层厚厚的落叶，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踏上无数个秋天。
　　密林河从山巅倾泻下来，流过他脚下。他仰头望着幽谷上架起的那座连接皇宫和红枫的桥，像是跨越人间和仙界的彩虹。而对面漫山遍野的红枫与银杏还有冷杉，带着一种壮丽苍凉的美。树枝在风中飒飒的响动，飘落的金色与红色树叶似乎怎么也落不完。
　　幽暗密林的枫林数百年次变红，对他而言就仿佛眨眼瞬间，但此刻望着那片火红的枫海，他呆呆的出神。
　　“莱戈拉斯殿下！”
　　哗啦一声，一大片水花溅起。护卫队的小子们把密林河水泼了他满身，哈哈大笑的跑远。莱戈拉斯脱掉身上的麂皮外袍，只穿白色里衣，冲进河里跟他们打闹。
　　坐在岸边的大石上，塔瑞尔笑意妍妍的望着这帮调皮的精灵们打成一团。
　　莱戈拉斯年轻俊美身份尊贵，单纯欢快又不染忧愁。一同长大，她了解他，也喜欢他，但也仅是喜欢。她和他之间就像是白水和面包，像少了味作料，也欠了点火候。倘若有一天，他能肩负起更大的责任，变得有历练有沉淀，双瞳更是充满回忆，她想她会爱上他的。
　　塔瑞尔望着莱戈拉斯的背影，突然神色一变。
　　“莱戈拉斯！”
　　她伸手指着莱戈拉斯的背后，白色的里衣沾水变得透明，贴在皮肤上，露出背后一道极长的可怖疤痕，贯穿整个背部。
　　莱戈拉斯回头一望，伸手摸了摸，表情倒是平常，“这个啊，我也记不太清楚，好像是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弄的。”
　　塔瑞尔眉毛一挑。
　　莱戈拉斯已浑不在意的转向旁边一个褐发精灵，惊道，“咦，你是谁？”
　　“我是杰拉德呀，殿下。”
　　“哦……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我是独子啊，殿下，你发烧了吗？”
　　“是这样嘛，哈哈……”
　　塔瑞尔却陷入沉思。那么大的伤疤不该是小时候留下的，因为伤疤是不会随着身体成长而长大。而且可以想象受伤时一定极其严重，身为他的青梅竹马，她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木精灵们洗了澡，说笑上岸。在河岸边的碎石滩上生起了篝火。从树林里采摘了百里香，山艾树，香花薄荷，岩蔷薇和黑莓。
　　森林在暮色中显得越来越幽暗、越来越沉寂。月亮升了起来，安详的罩着密林河下游河滩。河水穿过密林在此处流向了长湖，远远的可以望见河谷镇的万家灯火。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数百年来也一直如此。
　　莱戈拉斯喝着葡萄酒不过瘾，干脆用大碗装了蜂蜜酒跟木精灵们比拼。木精灵用坚果和干果烤成的蛋糕，烤过的蕈菌，放了香浓佐料的烤兔和烤羊腿在篝火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莱戈拉斯吃着涂着奶油、蜂蜜和乳酪的面包。至于那些绿色蔬菜，胡萝卜之类，他碰都不碰，连塔瑞尔劝都不听。
　　“为什么我们不煲汤来喝？”莱戈拉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的殿下，您从哪里听来的啊？”
　　“好像是什么人类的魔法，觉得很有趣。”
　　“算了吧，您那么挑食，怎么会看上人类的食谱？”
　　“这倒是。”莱戈拉斯像个孩子似得开怀大笑，关于食谱的问题很快丢到一边。
　　林间的地上插着火把，树上挂着油灯，地上点着营火，精灵们开始欢乐的唱起歌，弹着竖琴，还挽着手跳起土风舞。
　　……
　　喔！你在做什么呀，你想要去哪里呀？
　　你的马匹需要休息啦！
　　小河正欢乐流着啊！
　　喔！淅沥沥沥哗啦啦，
　　山谷小河不停留！
　　喔！你在找寻什么啊？你去向是何方哪？
　　篝火正在冒烟呀！
　　玉米面包进炉烤啦！
　　喔！哗啦啦淅沥沥，
　　森林正逍遥，哈！哈！
　　喔！你到底想要去哪里啊？不知道呀不知道呀。
　　踏进密林中，哈！哈！
　　喔！你会留下来吗？还是到处跑哪？
　　天色已经渐渐灰暗啦！
　　到处跑是很笨的啊，
　　留下来就会很高兴的哇！
　　……
　　只有瑟兰督伊举办的夏季宴会上，他们才敢这么纵情玩乐。莱戈拉斯殿下更是毫无形象的跟他们一起跳着不怎么优雅的舞步，大声唱歌。
　　“莱戈拉斯殿下！”有人喊了一嗓子，“今天的晚课你还没做呢！”
　　大家哄然大笑。
　　莱戈拉斯每日都有早晚必修课。早上的打猎和练剑他很喜欢，但每晚瑟兰督伊都会逼着他学昆雅语，各种文字，宫廷舞以及其他精灵礼仪，他总是嚷嚷头疼而各种逃避。
　　莱戈拉斯站在一块大岩石上，白皙的脸孔映照篝火，暗哑的声音很调皮，“反正父王不在，还有谁来逼我学昆雅语，谁来逼我磨练舞步？谁来逼我吃不喜欢吃的菜？哈！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有些僵硬。但木精灵们早已爆笑出来，继续唱道。
　　……
　　喔！王子不读书！
　　唱歌！跳舞！喝酒！
　　喔！淅沥沥沥哗啦啦，
　　密林生活多快乐！
　　……
　　莱戈拉斯从石头上一跃而下，远离了欢歌的精灵们，慢慢走向了夜色笼罩的河边。
　　为什么，他会突然生出这么一种奇异的孤独感，即便是在这么多精灵的包围之中。
　　无人陪他走过寒来暑往，密林的繁花开遍，枫叶染透，数千年来，他只是独自看过。
　　“莱戈拉斯！”
　　察觉他有点异样，塔瑞尔跟了过来。
　　莱戈拉斯虽然没有转过身，但是微微的勾起唇角。
　　不，他还有父王，还有可爱的木精灵们。更不提塔瑞尔，她陪伴他的时间，比父王还要多呢。
　　“父亲去参见矮人国王，但我知道他是去买回让矮人打造的项链。”他低低的道，“因为我母亲……，呵，他从来不说一句，以为我并不知道。”
　　塔瑞尔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回答她的，是莱戈拉斯微微嘟起嘴的困惑表情。
　　正在此刻，他尖耳一动，眉头微微一皱，脸偏到一旁。
　　“莱……”
　　“嘘。”他示意她噤声，“你听到了吗？”
　　她听了片刻，剔除了精灵的欢歌，这才听到了一阵轻轻的歌声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由暗暗佩服莱戈拉斯听力果然了得。
　　那是一个平淡而隽永的男声，起调很悠缓，在夜空中听上去有种淡淡的孤寂和忧伤。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歌，跟精灵空灵绝美的歌喉相比，多了平实感人的味道。
　　莱戈拉斯静静地道，“你知道他唱的是什么？”
　　“是通用语吗？又不像。”
　　莱戈拉斯垂下眼帘，“好像父王曾唱过……”
　　
　　一大清早，阴雨连绵。护卫队准备去东边巡视边境。集合时唯独少了莱戈拉斯王子。
　　塔瑞尔到他的房间，就看见莱戈拉斯埋在一大堆书里东翻西找。
　　王子殿下看书？这可真新鲜。
　　塔瑞尔边笑边往里走，脚边碰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拾了起来。
　　那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这种东西在瑟兰督伊房里比较常见，但是出现在莱戈拉斯房里就很奇怪。
　　塔瑞尔忍不住打开，盒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薄薄的叠起来的纸。
　　她好奇的展开那张纸一看，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珍珠项链的设计图纸。那颗珍珠光滑饱满，纯圆无瑕，即便画在纸上也能看出莹润的光泽，但它的着色竟是淡淡墨色。
　　“莱戈拉斯，这是什么？”她拿起来问。
　　莱戈拉斯抬头望了一眼，“项链的设计图啊。传说这种黑珍珠只有极白的皮肤才戴的出彩呢。”
　　嗯，木精灵是不太适合了，也只有凡雅精灵的肤色能衬得出。塔瑞尔想了想，又问，“是你母亲的吗？”
　　“呃，大概吧。”莱戈拉斯随口答，还是翻着书。
　　但塔瑞尔依然觉得奇怪。印象中，他们的王后似乎喜欢洁白的宝石和秘银，那这黑珍珠项链……
　　“找到啦！”莱戈拉斯欢快的拿着一本书，“我就记得我在哪里看过这种语言。是人类语，但不是通用语。以前父亲唱过这首歌，在他想念母后的时候……”
　　原来，他还在惦记昨晚听到的那首歌呢。塔瑞尔看着眼前的王子，千年来，他的经历清澈的像一杯水一样单纯好懂，可她为什么觉得他哪里不太一样了。
　　莱戈拉斯千肯万请让塔瑞尔跟他一起去密林下游。
　　等到太阳落山时，他们沿着密林古老粗大的树干一路攀到了树顶，从密闭厚重的树叶中探出头，就见被深绿色的大海所包围，树梢在微风轻拂下左右摆动，满天的都是飞舞的紫色帝王蝶。
　　密林河蜿蜒从密林流出，远处的长湖在夕阳中波光粼粼的光芒，长湖孤岛的河谷镇如同贝壳中的珍珠般。
　　这时，他们再度听到那首歌。
　　此刻，莱戈拉斯非常肯定，瑟兰督伊也曾经唱过。
　　夕阳西下，长湖的孤舟上，一个人摇着橹，用纯粹而纯净的声音，平淡的开头，却唱出隽永的爱。
　　……
　　如果你离去，我会想念你
　　我会想念你的笑容
　　你的话就像是风的歌唱
　　及随你而去的爱
　　如果你离去，我会想念你
　　我将不知如何活下去
　　快乐，我的爱，也将会随你而去
　　我会思念我们在一起浓烈的感情
　　我们在一起的白天及夜晚
　　当夜晚来临时，你的笑……
　　你像孩子般的天真无邪
　　我会想念你，想念你
　　因为你的离去
　　我的爱已枯竭
　　为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那无法改变些什么
　　但我内心始终感觉得到你
　　……
　　曲调慢慢变得宛转，渐渐越来越高，回荡在极高处，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当那歌声越来越远，莱戈拉斯只觉得越来越哀伤，胸口有些空荡荡的。一手轻轻的抚上了左胸，虽然记忆中毫无线索，脑海里全无印象，生命里也从未出现过。但为什么，他内心始终感觉得到，那里曾经有着什么——
　　一个对他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2.再无晨光

　　始有一如，向众爱奴展现了一个浩大非凡的主题。并赐予众爱奴“不灭之火”，令他们合声共创宏大乐章，也可各出心裁装饰主题。
　　众爱奴创造出乐章片段，却不明白乐章之间的联系，也不懂得赋予角色的含义。
　　然而唱出华彩的，只有米尔寇。他渴望如伊露维塔一样拥有主宰他人意志，但他唱出的旋律，令他附近的爱奴思路被打断，乐曲也变得零落，有的甚至放弃原有的想法，开始配合米尔寇。那不和谐音一波波扩散出去，越来越响，就算有些爱奴想要极力修正，但乐曲如同无尽愤怒的黑色巨浪般相互斗争，不肯停息。
　　伊露维塔起身，高举双手，比苍穹更高，比深渊更深的犀利光芒骤然从他眼中涌出。
　　「吾将众爱奴所唱之物，予以展现。汝等或知过去，或知将来，并不知其中深意及来龙去脉，更不能罔顾我意，更改主题。」他又看着米尔寇道，「企图更改乐曲者，也将证明他不过是我手中的器具，用来设计远超过他想象的、更为美妙的事物。就让一切存在吧！」
　　伊露维塔将乐曲展现成一个宇宙，埃尔达形成，首生子女与次生儿女相继出现。有些能力更强的爱奴被封为维拉，统治这个世界，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但那时，他们尚不知道，在造世乐曲中被米尔寇影响而产生的错音，他们想要保持完美而修改的错音，已不再是冰冷的音符，却被伊露维塔唤醒成有血有肉的生灵，并在尘世中活灵活现的演绎属于自己的乐章。
　　
　　曼督斯宣布了他的裁决——艾儿·晨光和她的事迹被从埃尔达历史上抹去。
　　但她既已存在，就无法从一亚完全除去。曼督斯的妻子编织女神薇瑞把时间之内，艾儿·晨光的所有故事，用金银丝线织成华丽织锦，挂在曼督斯殿堂中。画面上那个美丽的脸孔尤其哀伤，却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开口说话，从织锦中走出一般。
　　涅娜悲悯的悼歌在殿堂里回荡。
　　「纳牟。」瓦尔妲开口唤着曼督斯的名字，幽幽地道，「这个裁决不会太草率吗？」
　　热爱在中土飞驰的欧洛米道，「她出言无状，对维拉不敬，却是不争的事实！」
　　大地之后雅凡娜道，「那不过是一时激愤。」
　　欧洛米的妹妹奈莎道，「她不要维拉的赐予，也不接受抉择！」
　　奥力道，「但凡有才能者，必然有自主意识。」
　　薇瑞轻叹，「听听她说的话，简直跟费诺叛出时像极。」
　　费诺手刃同胞，罚下毒誓，叛离阿门洲，曼督斯的诅咒一直跟随他，甚至来到中土在他的诺多子孙中世代流传。相比之下，曼督斯对晨光的处罚还算轻的。
　　瓦娜道，「乐章斗争中，她非但不曾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甚至接触到了黑暗的本源……」
　　诸位维拉想起米尔寇的能耐以及被他破坏的阿门洲的惨状，都有些余悸。
　　乌欧牟低沉的声音如同海上的号角，「但她并未犯下跟米尔寇和费诺一样的罪行！」
　　在对抗米尔寇中立下最多战功的托卡斯道，「她想要抗争命运，罔顾一如之意，那就是米尔寇一般的罪行！」
　　诸神竟然为了一个精灵分裂成两派而争论。上一次产生意见分歧，还是在万年前费诺带着诺多族人叛离时。
　　瓦尔妲望向曼督斯，「既然不可能有人罔顾一如之意更改乐曲，她又不是大能者，为何不让她存在？」
　　这时，一直保持缄默的曼督斯终于开口，「因为她已身故！」
　　听到这里，瓦尔妲，乌欧牟，奥力等数位同情晨光的维拉都叹了口气。或许对她诸多宠爱，但无论令她学会多少技艺，给她多少指引，她已来到亡灵殿堂，对于已经进入亡灵殿堂的被杀亡灵，其掌管者曼督斯有绝对的权利。除伊露维塔自行裁决的事，他知晓未来，对命运的仲裁从不更改，其他维拉也不可横加干涉，除非是曼威之命。
　　诸神都转向了不发一言的曼威，他这才缓缓开口道，「一如并未下达任何指示。」
　　曼威出言的意思，是令大家不必再为此事争论。一如的缄默即是默许。
　　「纵然在埃尔达抹去她的存在，至少在这里，为她的灵魂保留一席之地吧。」瓦尔妲轻轻道。
　　看出瓦尔妲于心不忍，曼督斯的弟弟，梦境的主宰伊尔牟道，「吾来为她的灵魂创造一个梦之安息所，让她所热爱之物幻化其中，算是补偿她在埃尔达失去的一切。」
　　他的妻子，能医疗创伤，温柔的埃丝缇道，「吾来抹去她所有的伤痛和悲哀，让她在梦中得以安歇吧。」
　　曼督斯不再反对。
　　……无论多么美好，那也只是一场梦，一个幻象。或许，这已算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尾了吧。瓦尔妲暗叹。双眸穿透一亚的黑暗，到达埃尔达。
　　那里的生灵们，可曾知道，晨光曾经闪耀，而又泯灭呢？就算不记得她，又可曾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一只硕大无比的邪恶之眼凭借世间的黑暗，在中土搜寻。
　　无聊的维拉们总是缩在自己美好的小世界里，忘记美丽之外的那些荒凉土地和受难生灵——这也是他的契机，可以恣意纵横世间，主宰中土。
　　近三千年来，他的形体散落的找都找不回来，只剩下一只洞悉一切的大眼，日夜不停的监视着精灵和人类脆弱的防御，也时刻等待利用生灵内心的欲望。而欲望正是一切邪念的根源。
　　虽然刚铎式微，但魔多的邪黑塔和米纳斯魔窟依然是人类严密监视的地方。何况中部有黄金森林，北方还有瑞文戴尔和幽暗密林，更不提遥远西边还有米斯龙德。必须想一个稳妥又隐蔽的部署计划，为他的卷土重来做准备。
　　望着北方孤山为顶，下面是以安度因大河对称的摩瑞亚和多尔戈多，三点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要进行这样完整的布局，有样东西他无法得到则必须毁掉，令世间没人看的出是他的阴谋，才能争取时间找到至尊魔戒。
　　安格马王朝数百米的根基竟然被瑞文戴尔和刚铎联手拔去。若要复兴安格马，则首当其冲要想办法毁掉都灵矮人的根基，并断绝森林精灵和矮人的同盟。
　　大眼在孤山一带停留片刻，以对黄金无穷的邪恶欲念，灌注在北方最后的恶龙身上，令它离开温暖的巢穴，搜寻金灿灿的光芒。
　　多尔戈多地势极佳，以阴灵笼罩，让人认为那只是死灵法师的黑暗堡垒。
　　接下来，他要唤醒曾被封印在摩瑞亚深坑的炎魔，让红角隘口半兽人重新横行！
　　做完这一切，大眼甚是满意，阖了起来，回多尔戈多休养生息。
　　——他也得偿所愿，世间已再无晨光！
　　
　　初冬令孤山添了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的凄美景象。
　　索尔王国里窄窄的石桥仿佛凯撒督姆大桥的缩微版，是为了抵御黑暗大军的侵袭，易守难攻的极致壮丽。但瑟兰督伊并不喜欢这种完全抹杀自然景象，对抗雅凡娜而产生的文明建筑。也亲眼目睹多瑞亚斯的陷落因矮人杀死庭葛王，因而对矮人有着根深蒂固难以拔出的芥蒂。
　　华丽的丝绒长袍带着庄重的垂感，而上面的刺绣闪烁着光芒，瑟兰督伊带着身穿华服，装饰绿宝石腰带的精灵侍卫走向了都灵的山下国王索尔。
　　都灵矮人素来跟精灵交好。而这数百年来一直有着贸易往来。但索尔的心里隐约记得父亲和兄弟在灰色山脉被龙杀死，但精灵并无伸出援手，因此始终对精灵心存敌意。
　　索尔王座上的那块王之石果然是世间罕有的宝物，它的光芒印上了瑟兰督伊那双苍冰之瞳和白雪之肤，焕发出炫目的色彩。
　　索尔在王座上傲慢的笑着，“伟大的森林国王，你出的费用只够加工这串项链，但是宝石的钱呢？”
　　被伊鲁柏的繁盛和黄金日渐侵蚀心灵的索尔只想当众羞辱这位傲视一切的王。若他好好恳求，他或许会回心转意把项链给他。
　　精灵们很是愤慨，“这宝石本来就是属于吾王！”
　　矮人却道，“散落在灰色山脉的宝藏归于山下国王！”
　　瑟兰督伊微微抬手制止，轻描淡写，“让我看。”
　　矮人侍卫奉上装有洁白宝石和钻石的箱子，开箱的一瞬，光芒耀眼，他缓缓踏上前，任光芒刺痛他的双眼，华丽而圣洁的款式跟他设计的一模一样，他不由想象项链戴在她项颈上的模样。慢慢抬起手，想要亲手触摸，就仿佛抚摸她的肌肤一般……
　　盒子啪的一声盖上了。隔绝了他的幻想。
　　索尔看出他的喜爱，笑道，“我的子民可是彻夜不眠的劳作啊，这样的宝贝，百倍的价格似乎也不多啊，瑟兰督伊？！”
　　不……
　　金钱怎能亵渎他的情感，宝物又怎能赎回他的思念？
　　何况，他已经见够了因争夺项链，精灵和矮人反目的血案。
　　长睫垂下，瑟兰督伊回身而去。
　　
　　一大早，凯兰崔尔从卡拉斯加拉顿的台阶上下来，迎接甘道夫，“米斯兰迪尔，早安，你从何处来？”
　　甘道夫行礼，叹了口气，“我从洛汗国来，我的夫人。年岁大了东奔西走，想寻一匹坐骑，最好是米亚拉斯神驹。”
　　凯兰崔尔不由微微一笑，“这来自西方世界的神驹在中土血脉几乎已断绝。”
　　“真是太可惜了呀。”
　　一场小雨令梅隆树金色的叶子上滴着水，就像结起了金色的果挂满枝头。
　　甘道夫和凯兰崔尔正和在梅隆树下散着步。
　　“我的夫人，今天早上可真灰暗。”甘道夫用手杖推了推帽檐，连凯兰崔尔的存在都没让早晨焕发光彩，黄金森林号称无穷无尽的阳光和金叶呢？
　　凯兰崔尔仰头望天，“这样的天气可不止今天了。”这些年持续都是这样。
　　甘道夫点点头，“好像是东方古国大兴工业导致污染严重。”
　　凯兰崔尔微微笑了一下，随即收敛笑容，“米斯兰迪尔，你专程来，不是为了谈论早上的晦暗吧。”
　　甘道夫望了望银光河上游的镜湖，“近来摩瑞亚的半兽人横行。我去看查过，凯撒督姆深处有一股邪火在蠢蠢欲动，矮人们挖的太深，唤醒了远古的妖怪。我是来提醒夫人当心。”
　　凯兰崔尔却沉吟不语。
　　“夫人？”
　　凯兰崔尔低沉的道，“米斯兰迪尔，你不觉得蹊跷吗？魔苟斯的炎魔早在八百多年前就已苏醒，为何迟迟不曾出来为祸世间？”
　　“啊？夫人说的有理，的确是很奇怪。”
　　玉白的手指抚上了树干，“就好像，……曾有什么封印在摩瑞亚，而如今那封印已不复存在了。”凯兰崔尔看着右手中指，“不过暂且不必担心，就算无双圣树庇护，我一样能保罗斯洛立安的光明。”
　　知她是指的是水之戒南雅庇护精灵世界的力量。甘道夫点头，“近来北方也不太平。无论如何，我还要去一趟灰色山脉。北方巨龙一直盘踞在那里，不过只要不去打扰它们，它们也不会出来捣乱。我所担心的……”布满睿智线条的眼睛微微眯起，望着东方，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关键，仿佛有种巨大的邪恶，近来还在酝酿，精灵世界的watchful peace就快结束了。
　　这时，美丽的亚玟公主在几个精灵侍女的陪伴下从银光河上泛舟而来，向他们行礼又远去。
　　精灵永世爱着星光，因此精灵语语中有很多词汇用来形容晨曦之前和日暮之后。更以此来形容绝色，比如春晓和暮星。
　　喜欢在罗瑞恩花园游荡的甘道夫最爱审美，他静静欣赏着亚玟那跟凯兰崔尔完全不同的、继承了传说中的露西安的美，“真不愧是暮星啊！”
　　但凯兰崔尔却微微蹙起眉，幽深的道，“露西安辞世万年后才有了亚玟。但如今，已至太阳升起的数千年后——
　　……可为何，这世间从来没有晨光？“
　　
　　长湖水面辽阔，连对岸看起来都十分遥远，狭长的一端指向孤山。这里曾是一个深邃的山谷，被奔流河和密林河联手化成如今的长湖。
　　伊鲁柏的河谷镇依山而建，面对长湖，地势极佳。地面高低起伏，房屋错落有致，极富意趣。繁荣兴盛，人们过着富有而舒适的生活。每天，湖上都无数船只在港口进出，有的装载着黄金，有的是全副武装的战士。
　　莱戈拉斯后来才知道，唱歌的人类叫吉瑞安，是河谷镇的领主。他总穿着一身破烂的皮长袍，拥有一头凌乱的半卷黑发，留着胡子，在精灵看来甚是邋遢，只有从那一双深陷的黑色双瞳之中，才能看出他的睿智成熟和英雄气概。
　　吉瑞安总爱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打渔归来，边唱着那首引起莱戈拉斯关注的歌。莱戈拉斯和他成了朋友，也曾看他摸着一串翠绿项链发呆，表情和父王看着项链设计图时像极，于是问起那首歌的由来，吉瑞安却只微笑不语。
　　莱戈拉斯趁父王不在的时候溜出去玩，连塔瑞尔都不知道他带着杰拉德跑到镇上。为避人耳目而穿斗篷戴兜帽，不过就算他露出面容，人们也只当他是来游玩的精灵。莱戈拉斯头一次知道密林之外，他也就是个无名小卒。
　　“赶集”成了河谷镇远近闻名的一大奇观。
　　每个集市开始时间和周期都不同，季节性周一周三的是农夫集市，每周六是古董集市。跳蚤市场则是每周日。至少会有两三百人一下子涌到集市上来，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互相亲吻，聊着天，好不热闹。
　　老街的东南面有很多古董店。老板挺着肚子坐在门口喝一杯茴香酒，这一天的好心情会就此开始。在大陆东方的人看来，家里的客厅若没有一两件属于你爷爷或者爷爷的爷爷的老物件，一个老柜或一张餐桌，会显得你很没有品位。虽然这对精灵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不过莱戈拉斯还是很喜欢在古玩店里听老板大肆吹牛，把父王给他的零用钱全拿来买大陆东西南部各地珍奇的小玩意和古籍。只是因为那些古老物件褪尽铅华，清新又沉稳。
　　新鲜欲滴的蔬菜，鲜红而剔透的草莓被齐齐摆到摊位的货架上，在眼光下泛出晶莹诱人的光泽。带着草帽的果农听不懂精灵语，但他执意不收钱，用黄纸包了一大把捧樱桃硬塞给莱戈拉斯，打手势说送给新朋友尝鲜。那是莱戈拉斯生平吃过最可口的樱桃。
　　果汁店里的浅黄色头发满脸雀斑的姑娘，腰有莱戈拉斯二倍粗，热情的请杰拉德喝鲜榨的杏汁，令他俊脸通红。
　　莱戈拉斯也市场和塔瑞尔坐在密林树顶，望着阳光照耀的安度因大河，一言不发的望着河之对岸。
　　安度因大河将他镶嵌。河水如圣明的钟面，太阳歌唱着历历时辰。
　　他在书房里翻着各类书籍，看着矮人灵巧的双手打造出的宝物，听着人类唱的歌曲。莱戈拉斯身体里属于远古精灵贵族的血统开始苏醒。他想要去看那伟大的山脉，宽阔的河谷，聆听老鹰的歌谣和瀑布的雄壮，探索洞穴的幽深，而那时他身上配着应该是上古的宝剑，而不是平凡的短弓。
　　想着想着，他就会用略带稚气的声音对塔瑞尔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简直无法想象，两千多年来，我竟然能安心呆在密林，从来不向往外面的世界。我从来没有到过我族同胞歌颂的黄金森林，从来没有看过保留远古回忆的瑞文戴尔。还有大海，对了，大海是什么样的？我看过安度因大河和长湖，但那一望无际的海洋又是怎样辽阔的感觉呢？”
　　这些问题塔瑞尔一个都答不上来。
　　“塔瑞尔，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现在的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你的一场梦。如果重新来过，或在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们会遇见什么人？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做些什么呢？”
　　“莱戈拉斯……”她只觉得他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已变得有些陌生。
　　这时，随着木精灵那一声“王回宫了！”，心中燃烧的火苗倏地熄灭，而他，又变回与世无争的密林王子。起身，去迎接他的父王。
　　待莱戈拉斯离去，暮色透过窗洞照在他的桌案上，最上面放着一本未曾打开、从遥远东方传来的人类书籍——
　　《晨光传》。
　　
　　为了迎接国王归来，木精灵们又开了盛大的星光晚宴。
　　树上挂满油灯，林间到处都是火把，戴着花环的女精灵们唱着歌，男精灵们跳起舞，吃的喝的数都数不清，饮酒作乐的狂欢声音从密林中传了出去。偶尔有迷路的旅人，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踏入了异界。
　　瑟兰督伊未对此次孤山之行做任何的评论。在木雕的椅子上坐下，把手中的的酒杯慢慢举起，轻轻旋转三圈，欣赏星光融入葡萄酒，在杯中流动的轨迹，然后把酒含在口中一会儿，再慢慢咽下，看看它是不是真有馥郁的水果香味，是不是口感圆滑，回味悠长。
　　“Ada，您怎么了？”莱戈拉斯察觉父王有些不对劲。
　　瑟兰督伊敛下晶瞳，微微摇头，随即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自行玩乐。
　　莱戈拉斯不以为意的扬了扬眉，转过身去。
　　“莱戈拉斯！”瑟兰督伊却突然唤住他，“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女孩……”
　　“嗯，嗯，我一定会牢记ada耳提面命：要当心爱情，它使人盲目和愚蠢。一旦陷落，灵魂会被牵制，从此再也没有自由了。稍有差池，还会尝到无尽的心痛……是！不会忘记您的教诲的。”
　　“不，”瑟兰督伊抬起双瞳，望着天上繁星，低沉悠缓的道，“若你遇到一个女孩，爱你胜逾生命——就把她留在身边，好好守护吧！”
　　
　　这世间就像一块巨大拼图，上面有很多如同细微裂痕般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最终都引向了其中的一块拼图。
　　但那一块，如今，却缺失了。
　　——谁也无法想象，这世间再无晨光！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3.忤天逆神PartI

　　曼督斯殿堂外，是看不到头的黑暗。整个殿堂像是被架在了不着边际的虚空上。一脚踏空就仿佛跌入无底的深渊。
　　明明号称神界，这里却如地狱一般。而那个漂亮像得尽神的宠爱的精灵已经进去了一段时间。等在外面的两个女孩百无聊赖。
　　曼威的传令官埃昂威走过来道，“你们挨个进行审判。”
　　卡菲先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被这里的神来审判？”
　　听出她的不敬，艾明冷冷的道，“兵器交出来！”
　　碧眸少女看也不看他们，走到一旁歪在石柱边，修长的身躯姿态懒散又洒脱。
　　卡菲竟然听话的把手中的双叉递给艾明，抱歉一笑，“她不和智商低于140的人说话。”
　　“智商？”
　　“就是聪明的指数！”
　　艾明眸光闪动，“你觉得我聪明？”
　　“No！”卡菲抛了个媚眼，放低声音格外挑逗的道，“I  like your body！”
　　头一次见到通用语比他还能引起遐思的，在精灵战士中地位颇高，平素只和维拉迈雅精灵打交道的艾明从来没见过这种女人，顿时有些发懵。
　　埃昂威大喝，“大胆！”
　　卡菲转向他，挺了挺身子，“我浑身上下只有胆子大吗？”
　　身为曼威的亲信，在迈雅中地位极高的埃昂威也傻了。
　　一向喜欢在等待中打瞌睡的碧眼女孩此刻却将一本书投影在面前，迅速翻着。
　　埃昂威道，“在阿门洲不准使用奇怪装置！”
　　艾明却看得出那装置可以显示很远的东西，“也不能用来窥伺！”
　　碧眼抬都不抬。
　　卡菲眉毛一挑，“咦？英俊，聪明，一本正经。”笑着对绿眼睛女孩道，“他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回答她的是一声低笑，“你可以留着他。”然后干脆坐了下来。
　　双叉在艾明手中一转，目光如炬，“放肆！”
　　“小心点我的兵器，我还要的。”卡菲掩口娇笑。
　　回身，她眉头微锁，眼角的媚意退的干干净净，来到碧眸少女身边坐下，“你在做什么？”
　　“看那个什么光的传记。”
　　“晨光！这记不住人名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她的故事好玩吗？”
　　“她还真是做了不少事呢，你瞧瞧。”伸手一拨，前面的文字变成了画面。飞速从两人面前划过。
　　“里面什么情况？”卡菲望了一眼大殿里面，又瞄了一眼埃昂威和艾明，似乎在估量对手。
　　碧眸少女头也不抬的道，“那些所谓的“神”已打算抹去她和她存在过的痕迹。”
　　卡菲一怔，笑了，“好啊你，不动声色在她身上安了追踪程序。”
　　碧眸不置可否。
　　“既然早就留了后手，你难道只打算旁观，不帮她一把吗？”
　　碧眸少女手一拨，书的投影打了个转消失了，伸了个懒腰，“我可不想揽闲事。”
　　卡菲嗤笑了下，笑容却变冷，“那女孩聪明美丽，孤独执着，被黑暗毁灭又被神遗弃，这看起来最像你该揽的事！”
　　碧眸眸光闪动。
　　卡菲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样吧，那两个碍事门神我替你料理了。”
　　“你打得过？”懒懒的问。
　　卡菲撩了一下长发，“是你帮我突破奇点临界，在这里我可以超越身体的限制，获得超越命运的力量，也可以控制死亡。再加上我本身的能力，我想，”红唇一弯，无尽媚意流淌，“我都可以直接对抗他们的维拉了！”
　　“那你去呀。”
　　“可只有你进的去呀。”卡菲朝殿内一扬下巴，“这世上没有你黑不进去的地方，你到底在等什么？”
　　“我在考虑……”绿眼眨了几下，“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按照相对论的观点，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再耽搁下去，她的爱人都娶妻生了小精灵了。”卡菲优雅的起身，“如何，你差不多也该出手了吧？”
　　“好吧，”碧眸一扬，说着惊天之语语调还是冷而犀利，“去逆神吧！”
　　
　　靠窗的书桌上有个小木架，像是一个底座。但那里什么都没有，莱戈拉斯试图把从镇上买来的珍奇小石头摆在上面，可是怎么看都很怪，所以到现在还是空的。
　　随手翻开一本厚书，才想起来，他的通用语根本没好到能读书。奇怪的是，当初买的时候，就没想起这个问题呢？
　　他的一生，也像一本乏善可陈的小说，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局，翻开的每一页都跟上一页是那么相似。有时候，他也期待翻开那特别的一页，那turning page，然后生命从此不同。
　　这时，飓风的声音传来。
　　敏锐的精灵耳朵都能听见北方山上的松树在强风中纷纷发出哀嚎声，还有传说中的史前巨禽的尾巴划过山峦的声音。
　　莱戈拉斯心中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传来，冲到瑟兰督伊的王座下，却被告知王已经在宫门口。
　　他跑去大喊，“父王！巨龙袭击孤山了！”就看见瑟兰督伊早在门外，骑着大角鹿，率领精灵部队整装待发。
　　莱戈拉斯甚是意外，“父王，你打算去救矮人吗？”
　　穿着战甲的瑟兰督伊昂首一笑，“不，我是去助巨龙一臂之力！”
　　“哈？”
　　瑟兰督伊回头肃穆道，“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
　　然而，莱戈拉斯却一直心系河谷镇的朋友，还有那些珍奇的小玩意，那里就像是他窥探世界的窗口。趁父王出征，偷偷带着一小队精灵护卫沿着密林河，来到长湖。
　　看到孤山阴沉地耸立在眼前，山脚下的河谷镇冒着滚滚浓烟。离得好远都能听见河谷镇所有的警钟都响了起来，人们的惨嚎声隔着水面传来。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感觉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袭来。从来没感受到过的劲风带着可怕尖锐而犀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红金色巨龙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两翼张来，半个天空都被遮蔽，阴影笼罩孤山正门的都灵国王巨像。带着锯齿状的尾巴扫过城墙，数吨的巨石被轻易的剥离掉落。一声长啸，震耳欲聋。它的爪子一捞，城墙上战士们就惨嚎着飞了出去。它口中喷出的烈焰，坚固的塔楼也在瞬间化成齑粉。一直享受安宁和平的人们哭叫，推搡，纷纷逃窜。
　　生平只和大蜘蛛战斗过的莱戈拉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样噩梦般的场景。他被凄厉声音，浓烟和血雨腥风包围着。呆了片刻，骨子里的英雄气概在瞬间觉醒压过了恐惧，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冲进河谷镇时，在人群中找到了吉瑞安，“你在做什么，快逃啊！”
　　就见这个勇敢的人类发须焦黑，神色决绝，“我要保护我的城市！弓箭手，准备！”
　　但是弓箭手只剩下4,5人。
　　莱戈拉斯讶异，“那是魔苟斯的龙，它的鳞片这世上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刺穿！”
　　他的话像是闪电划过阴雨的天空，吉瑞安想起了什么，“不！还有！”
　　河谷镇百年前古老的防御工事早就被和平年代的安逸腐蚀。很多兵器都已经不能用了。
　　莱戈拉斯命精灵们帮助疏散人群，“你们的镇曾遭巨龙袭击吗？”
　　“从没有啊。”
　　“那这些防御工事哪里来的？”
　　吉瑞安答不上来，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架风弩，“这是矮人制造的风弩！传说中可以刺穿龙甲的东西！”
　　莱戈拉斯往孤山一指，“矮人造的？那为什么孤山守卫不用呢？”
　　吉瑞安没想到到这个精灵居然这么多问题，一手拿起旁边沉重的黑金箭头，暗暗祈祷它还能用，“这种金属非常稀有。我们也只有几支了。”
　　莱戈拉斯用手抚摸着这支长箭，看着箭尾那昆雅语的标记，“这又是哪来的？”
　　吉瑞安把箭头装在风弩上，“是我的祖先让河谷镇的领主世代守护！”
　　莱戈拉斯却狐疑，这黑金材质从何而来且不提，看那标记，那工艺分明属于上古精灵的。未曾遭受过巨龙袭击的人类村落，又从何而来这些东西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被迫离开灰色山脉又固执的索尔拒绝接受上古精灵的馈赠，防御工事只在河谷镇搭建，剩余的黑箭也全都留给了人类。所以孤山上没有针对巨龙的防御。
　　莱戈拉斯帮吉瑞安递上黑箭，安装在巨弩上，在飓风和浓烟之中瞄准。
　　吉瑞安大喝一声，开弩朝向空中的巨龙射去！
　　
　　卡菲一起身，那两个开始戒备。却见她娇媚的笑了一下，手一抬，那两柄双叉竟然倏地回到她手中。
　　双臂力大无比，率领维拉大军击败天魔王的埃昂威，还有精灵最强战士的艾明，两柄长剑舞动开来了，眼看卡菲避都避不开。
　　她柔软的腰肢一旋，身体转了数个莫名其妙的角度。双叉一抬，卡住两柄长剑的锋锐。
　　地板开始倾斜，空间也开始扭曲。亡灵殿堂的门口渐渐隐去。
　　艾明眉头一紧，“维拉要发怒了。”
　　“我还要怒了呢！”卡菲边笑边过招，还不忘回头喊，“你倒是快点呀！”
　　碧眸少女的双手在眼前的光影中舞动，“等下，我在找后门。”
　　艾明眸光一闪，念着昆雅咒文，伸手向碧眼女孩挥去。
　　同时埃昂威针对卡菲攻势更猛。
　　卡菲神色一变，喝了句，“【让开】！”
　　埃昂威竟然退了下去。
　　她窜至绿眼睛女孩身边挡住，艾明的光明咒术袭至她们身边，在卡菲身边竟然消散于无形。
　　埃昂威大吃一惊。刚刚那是……言灵吗？不可能啊，只有维拉和迈雅有这样的能力。艾明也吃惊，为什么他的咒术在她身上完全无效呢？她以一敌二，还是两个阿门洲的极强战士，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她是从哪里来的？
　　碧眼眨动，淡淡的道，“我不需要你保护。”
　　卡菲撩了一下长发，“抱歉，习惯性。还没开好门吗？”
　　“好了。”绿眼女孩伸手凭空画了四道。
　　埃昂威和艾明一见，那里出现了一道门，她伸手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埃昂威和艾明齐声怒喝，要去阻止，却被双叉拦住。
　　眼前波浪长发飘散，卡菲钻石般的眸子含着笑意，“你们的对手是我！”
　　
　　碧眼女孩走进曼督斯殿堂的时候刚好听见诸神的争执。
　　望着眼前坚固狭窄的安息所，拱顶天花板极高只有顶端的透露出一点光线。——这可不就是她所见过的那些教堂的样式吗？让凡人瞻仰上苍的遥不可及，也心叹自己的渺小。
　　听到有神说要制造一个梦境来补偿晨光所失去的一切，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是谁？」
　　“我实在听下去了。”她边说边从黑暗中走出。
　　「汝也是被召唤的被杀亡灵吗？来接受吾之审判！」曼督斯低沉的道。
　　碧眸一点点的抬起，冷光骤燃，对曼督斯一字字道。
　　——“你凭什么审判我？”
　　诸神皆惊。
　　她走到殿堂正当中，竟然临空坐下。但是她的位置越来越高，而相对的面前那些模糊的巨大影子也越来越小。
　　“每一个凡人都渴望无上的权势，而每一个创造者都有自己法则——他创造的一切都必须按照自己的规则运行。这无可厚非。”
　　她抬起一只脚架在膝盖上，“但你们始终自认裁决公正，受审者肯定有罪，若开口辩白就罪加一等。即使她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也会被降罪，因为她有原罪。于是，看着一个圣洁灵魂如何绝望堕落，你们那空洞的脑袋旁的一对傲慢的耳朵优雅的晃动，还故作怜悯要为她建筑一个虚假梦境来做补偿！换做我也不会要你们的赐予！”
　　「住口！」
　　「放肆！」
　　维拉们纷纷表达怒意。
　　她惬意的往后靠了靠，“她的原罪——正是你们犯下的错误，你们却还要把一切归罪在她身上。因为你们渴望完美无缺的创作，而她这段错音令你们挫败，更没想到应自然消弭的音符在每次磨练中更加强大。她可以航行在世界的尽头，见识过生命的起源，甚至还会制造载人飞艇……”
　　“于是，你们开始害怕，她会超出你们的控制，甚至改变历史的走向，你们担心这段错音成了主旋律，就干脆让其成为绝响。抹去这完美创造中的污点吧。”
　　黑暗中一片寂静。
　　“当邪恶出现时，你们默许了它的壮大；当双圣树闪耀时，你们没能保护世间光明；当费诺叛离时，你们诅咒了他和他的后代；当多瑞亚斯覆灭时，当努曼诺尔沉没时，当贡多林陷落时，你们置身事外；……对了，只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来哭诉要她的爱人你们倒是无关痛痒的赐还给她了，还顺便取走了她的永生。至于在中土的伊露维塔子女——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谁让他们统统都有原罪，也不在你们庇护的地方呢？”她冷笑着低下头审视，“她说得对，你们既不仁慈也不万能。在我看来，你们早就失去了曾经的创造力，变成一群在美好的一小块土地上栖息，只等待执行一如的指令，忽略无边黑暗，固步自封的家伙们！”
　　「胡说！愤怒之战……」
　　“呵，愤怒之战！当然了，再不出手，你们就会完全失去埃尔达子民和他们的信仰。没有任何信仰者和追随者，还算什么神呢？”
　　“所以，就算抹去了她，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你们已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绝对统治！”
　　曼威沉沉的开口，「你是谁？究竟来做什么？」
　　碧眼闪动，“还在等待一如的指示吗？不如我来告诉你吧！”
　　
　　清晨，菩提树上布谷鸟和金丝雀的叫声清晰可闻。
　　她欢乐的起身，拉开白色的亚麻窗帘，迫不及待推开窗户，果然看到美妙的晨曦透过高高的树林照在她的小屋前，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今天也要加油哦！”
　　换好衣服，走到屋外，在冰冷的小溪中里洗漱。
　　破晓的晨曦越过了山崖，投注在洁白宫殿屋顶上，阴影一点点往下移动，紫色霞光笼罩的好几道高低错落的瀑布，简直美如仙境。
　　回屋后，她擦灰尘，扫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把橄榄果榨油，再把李子和草莓做成果酱放在架子上。
　　等太阳高高升起时，她取下了自制的短弓，带上干粮，钻进林子，准备向一天的伙食进发。
　　连绵的青山，成排的苍松。她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森林的边缘。她不敢走的太远，仿佛离开这里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森林外面有人类的村落。人类不喜欢她，村子里的小孩会欺负她，虽然她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人了。她曾在溪流里看见她倒影的模样，浅金色的长发，白皙的脸孔，柔软修长的四肢——果然跟人类不太一样呢。
　　她还很喜欢北部的一大片红枫林，像火焰一样，而且永不褪色。
　　小屋的另一边是一片大的无边的海。她曾有几次试图走到往海边走，可是看着灰蓝色的怒涛拍打岸边，远处海上灰蒙蒙的雾气，还是吓得退了回去。
　　下午，她会到南部有金色叶子的树包围的漂亮花园里去午睡。在金色光芒下醒来，会发现身边都睡着好多野猫野兔，小动物们都很喜欢蹭着她。她从花园里采摘番茄，芝麻菜，野茴香，玫瑰花和迷迭香带回家。
　　太阳下山前，她会把腌好的黄瓜取出来，炉子上的炖马铃薯汤散发着香味，山鸡在烤架上滋滋作响。
　　忙了一整天，她最喜欢将美食摆上桌，从窗口看着蓝紫色的暮色雾霭从暗黑的树丛间缓缓升起。青黛色山谷在她面前迤逦将夕阳西下的海面围拢，起伏的葱绿山峦隐约可见好高的拱门，灰色的高塔一座接着一座，还有一道道有很多雕花的廊桥和认不住的雕塑，无数盘旋向上的台阶仿佛能连到天上去。
　　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房间里安静的连她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听得见，于是养成了自说自话的习惯。
　　“今天天气不错呀，可以洗衣服啦。”
　　“晚上是吃鱼呢？还是烤肉？”
　　……
　　就好像屋里有很多人，很热闹的样子。
　　没有月亮的夜晚一团漆黑，她觉得自己好像呆在一枚鸡蛋里。 
　　打猎回来，面对一室漆黑和冰冷的四壁，她并不怕黑，却也忍不住点上所有灯。
　　总是做了一大桌菜，她却只是坐在桌边发呆，没什么胃口。
　　明明壁炉烧的很旺，她却还是觉得冷，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忍不住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虽然只有一间简陋的小木屋，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这里有她喜欢的一切，她要很努力很努力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这天早上起来，发现屋顶有裂痕，她想爬上去修理，又有点怕高。所以只能暗暗祈祷最近不下雨。
　　打猎时摔了一跤，痛的她只想哭，还是忍了回去。反正不会有人来安慰她，索性省省力气吧。
　　在林中打伤了一只獐子，被它逃走。不甘心晚餐就这么跑掉，渐渐走到平时不敢去的森林深处。
　　突然，破空之声传来，一只箭嗖的朝她飞来。她慌忙躲开，看到那支金灿灿的箭在脚边，她拔起来，一看，那支粘着漂亮金色羽毛的箭杆上，有一个很古老的文字标记——EL。
　　好奇怪，这是她的名字呢！
　　而且，看这箭杆打磨，箭羽黏贴的方式也跟她平时一模一样。难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她，叫同样的名字，用同样的方法做了这支箭吗？
　　视线扬起，就看见一团光笼罩着树下。
　　——不，那不是光，那是光芒包裹的一个人。
　　她的呼吸停止了。
　　他靠坐在树下，穿着一件棕绿色的短袄，棕色靴子。银灰色披风上别着一片银叶。身边放着一支雕花精致的金色长弓。一头金色直长发垂落肩头，玉石般无暇的面庞转向一侧，露出尖耳。深黑的瞳孔外笼上了一圈晶莹蓝光。阳光穿过长长的睫毛，令挺直的鼻梁在白皙的面孔上渲染出一道惑人的阴影。
　　精灵！他是精灵耶！她差点想尖叫，他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呢？
　　冰蓝色眼睛的精灵望了过来，视线落在她的手上，“那是我的箭。”
　　虽然他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她吓了一跳，把箭放在地上，“我只是看看，没有偷！我放在这里了。”呜呜，好激动，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跟她说话了。
　　精灵长睫垂落，“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实在对不起！”她前倨后恭的道歉，又瞅着他发呆，“你真好看……”不小心说出心中所想，赶紧闭上嘴，露出了一个傻傻的笑。
　　她的话令那个精灵不由莞尔。
　　见他坐着，她没话找话，“你受伤了吗？要喝水吗？想吃……”想起自己粗劣的干粮，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来，他看起来那么高贵，一定食不下咽的。
　　他只摇摇头，“我迷路了，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东蹭西蹭舍不得走，终于鼓起勇气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到我的小屋来做客？我可以泡茶，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说完，心里砰砰直跳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好啊。”
　　她一蹦三尺高，连奔带跑的走过来。他扶着树缓缓起身，却不肯让她扶持。
　　她心花怒放的领着他朝自己的小屋走去。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做梦一样。在这里她要什么就有什么。看她寂寞，老天就派了一个精灵来陪她了。若是做梦，她宁可用不醒来。
　　“我叫艾儿！”她怯怯的转向他，“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怔了怔，温柔的笑了，“当然可以啊。”冰蓝色的眸中却闪烁着深意。
　　——“我叫莱戈拉斯。”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4.幻境美梦

　　漆黑，冰冷的曼督斯殿堂。一贯少言的碧眼女孩懒散的声音变得冷锐。
　　“你们真认为一如只创造了一个埃尔达吗？一亚之中，你们是唯一的神吗？”
　　她身手一挥，整个空间浮现出了无数个大气泡。
　　“看看吧。一亚里有无数个类似埃尔达的存在，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神和法则。”
　　那一个个类似曾经抹去的晨光故事的大气泡里，都包含着红尘中或恢宏或悲欢的故事。
　　维拉们私语。
　　“一亚有太多的世界，一如不会给你们更多眷顾。埃尔达的人们也只记得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和传奇。你们充其量不过是一部落幕史诗中的一群被一如牵扯的木偶，即使曾经演绎辉煌，也终将被遗忘！真正会被时间抹去的，是你们！”
　　诸神环顾，那些故事有的壮美有的缠绵，有的发生在久远从前，有的发生在遥远未来。但每一部被人铭记的，从来都不是其中高高在上的神。
　　碧眼少女放下脚，起身，“我动动手指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令那女孩替代你们成为主宰！可惜，这不是她想要的。”
　　「一派胡言！」
　　「不可能？！」
　　曼威道，「你要怎样？！」
　　“把她想要的公平给她！”她一字字的道，“否则，我就抹去你们的存在！！！”
　　众神之神曼威沉默片刻，淡淡的首肯。
　　她的身影渐渐缩小，恢复刚来的模样，转身而去时，突然道，“对了，你们唯一该抹去的——是她对你们的失望！”
　　
　　碧眸少女从殿堂里出来时，三人还在苦战。她一招就逼退两人。
　　卡菲一笑，收回双叉。
　　碧眼看向准备反击的埃昂威，“你的神找你！”
　　埃昂威怒瞪她们，去领受神的指示。
　　她又看向艾明，“你该感谢那个光，没她你也不会存在。”
　　艾明茫然不解。
　　卡菲钻石般的眸子眨了眨，“你想怎么把她弄回来？”
　　碧眼少女启动电脑，“把这里的系统重启，用她的备份数据进行无缝迁移，再做个灾难恢复就成了。”
　　那些系统和数据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她谈论的是这里整个文明历史的改变啊。
　　卡菲失笑，“不会天下大乱吗？”
　　碧眼转了转，“顶多天黑个几秒，就当日全食吧，不会有人觉察异样。”
　　卡菲笑了，看她绿眸晶亮，双手舞动，“你哪来她的数据备份？”
　　碧眼女孩伸手抛了个东西过来，“刚在曼什么殿堂里见到，顺手拿来。”
　　卡菲接过展开一看，是薇瑞女神的织锦，上面竟然是晨光的所有故事，不由抬眼一笑，“真不愧是黑客帝国曾经的至高传奇——战神Freya，现任世界第一的反黑客、拥有杀人执照的Flora，还有你完不成的CASE吗？”
　　碧眸白了她一眼，“一个星期内销案回去跟老大报道！”
　　两个女孩一起笑了起来。
　　碧眼又一闪，“嗯？有点麻烦，她在一个绝对封闭的蜜罐系统里。”
　　“我不信有你黑不进去的地方。”
　　“问题不是进去。我试着联系她，可她不想出来，大概心已死。”
　　“我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日子呢。”卡菲轻轻一叹，灰瞳闪了下，“想办法让她出来吧，这个CASE算我委托你！”
　　“我的委托费你付的起？”
　　卡菲的手指放在下颌上，“除了委托费，我替你把那些对你开枪的顶尖杀手料理了；用我的势力找找夜魅高级干部的麻烦；顺便把那些超级黑客的名字不小心泄露给NSA；以我的财力干涉一下纽约那脆弱的金融体系，让莫尔斯先生也头疼一阵子。如何？”
　　双手交握往前一伸，“成交！”
　　“你打算怎么做？”
　　“我虽不能把她带出来，但可以从曼什么殿堂逮只魂放进去。”
　　“什么魂？”
　　碧眸少女露出一抹罕见的笑，“当然是她最想要的啊！”
　　
　　“这是我的家！”艾儿窘迫又期待的介绍。
　　莱戈拉斯看着小木屋微微笑了下，低声道，“这就是你曾住过的地方啊。”
　　艾儿开门把莱戈拉斯引进来。
　　简陋却打理的很整洁的小屋，莱戈拉斯的高贵傲气和屋中明明完全不搭调，可她竟然觉得好和谐。
　　他把披风解开，找了一圈没地方挂，只好搭在斑斑点点的木椅上，在桌边坐下。
　　小屋里来了第一客人，艾儿紧张又开心，手忙脚乱的煮茶，抖着手端来茶具。
　　莱戈拉斯坐在粗糙的桌子旁，端起有裂口的茶杯，但喝水的模样依然很优雅很斯文，连那些茶具都看起来贵重了很多；而她那些虽美味但不精致的茶点放进他淡红的薄唇，细嚼慢咽，也仿佛变成了珍馐。
　　他们像久别重逢的老友那样聊着天，虽然多数时候都是艾儿说着自己平淡无奇的琐事，但莱戈拉斯却很专心的听着，像是对那白水一般的生活很感兴趣，眼中还流露出她看不懂的神色。
　　她端上来的任何东西莱戈拉斯都毫不拒绝。结果，一顿下午茶吃成了晚餐，晚餐又吃成了宵夜。
　　艾儿想尽办法用各种东西喂莱戈拉斯。直至莱戈拉斯表示他再也吃不下任何茶点，烤肉，腌菜，面包，甜点和水果了。
　　艾儿听了，难过的就好像他在跟她说再见，“你，要走了吗？天太晚，会迷路的……”
　　莱戈拉斯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虽然有点冒昧，不过，我身上有伤，可以在这里打扰一晚吗？”
　　她拼命点头，“别说一晚，你想住多少晚都没……呃，请便！”
　　她看到莱戈拉斯想笑，还是很优雅的忍了回去。哎，他真的是好体贴呀。
　　屋角还有一张床，没来得及困惑她哪来多余的床，艾儿就七手八脚的开始收拾。
　　莱戈拉斯在床铺之间拉起一道帘子。很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跟她道晚安。
　　虽然熄了灯，一室漆黑，但听着他几不可闻的呼吸，她竟会觉得格外安心。
　　
　　布谷鸟又开始叫了。
　　艾儿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帘子，发现那张床上空空如也，有些失望，随即才发现莱戈拉斯的披风还留在椅子上。
　　三蹦两跳，穿着睡衣就冲出房间，刚好看到晨曦之中，他从森林里出来，金发闪耀，伟岸的身形如皑皑雪山。
　　他单肩扛着好大一只鹿，走得很轻很稳，把她吓傻了。他不是还有伤吗？
　　“我好像吃了你很多东西，所以……”温文尔雅的客人道。
　　“啊，不必客气！我屋里的东西你随便吃，随便吃！”大方的主人为了讨好客人很没节操的道。
　　随便吃……
　　莱戈拉斯眸中燃起一簇火苗，待她纯净的笑脸望过来时，又恢复成温柔高贵的模样。
　　于是，她很自然的留他吃早午饭。
　　趁她准备的空挡，高高的屋顶他几步就跳上去，叮叮咚咚敲了一阵子，把她的屋顶修好了。
　　等她准备晚餐时，他已爬上了外面那棵菩提树上，和密密匝匝的爬藤作战，每听到一根藤条断裂的声音，厨房里的她心就噗通跳一下，深怕莱戈拉斯滚下来。
　　晚餐又吃成宵夜，她又顺理成章的留下了他。
　　就这样，莱戈拉斯以养伤之名留在她的小屋里。
　　他把家里那些歪歪斜斜的家居修缮一新。用一整块大石挖了一个石水槽，两侧刻了排水道，艾儿在厨房洗碗时，就可以把水直接排到墙外去。
　　他究竟有什么伤？她莫名的看着密实的屋顶，干净的菩提树和光洁的水槽发呆，心想着自己究竟从林子捡回来一只迷途精灵，还是个专门帮人打理家务的小精灵？
　　房间里有他，一下子温暖了很多。
　　他从森林搬了块巨大的橡木树墩放在菩提树下，这样，每天中午他们就可以在菩提树下吃流水席，能整整吃两个小时。
　　他在前院里挖了蓄水池，将溪流引来，不想她每次用水还跑到很远的地方去。
　　他还在后院里修了一个爬满玫瑰和葡萄的凉棚。每天晚上都和她在花架下一起散步到海边。
　　他脱了上衣整理花园的样子经常让在厨房里做饭的她看到发呆。但被他逮住她偷瞧他，也只是大度的笑笑。
　　他还兴致勃勃的表示要把摇摇欲坠的木墙改成石头的。把石头垒上，表面抹平。这个工程很是浩大，等他修好，身上的肌肉也见长了，充满阳刚的魅力。
　　他领她去看平整的石墙时，艾儿目瞪口呆，她带回来的是个精灵还是泥瓦匠呀。
　　莱戈拉斯每天打猎回来都采摘新鲜的花叶送她。把葡萄酿酒，总喜欢晚餐时灌她酒，以致艾儿疑心他根本就是喜欢看她喝的微醺的样子。
　　有次从树林里回来，他身后跟来一只雪白的长毛小猫，让她起个名字，她想也没想的把小猫唤作“雷霆”。她在家里时，雷霆就在她身边打转，绒绒的大尾巴不时的扫过她的脚踝。
　　艾儿猜测，让莱戈拉斯留恋不去的，一定是她的厨艺。
　　她用香料熬制豌豆汤，龙虾汤，洋葱汤，茴香汤是她的最爱。莱戈拉斯嘀咕着什么“人类的魔法”。
　　有一次，她尝试把大网捞上剩下的各种小杂鱼熬制，放了橄榄油、洋葱、番茄、大蒜和柳橙皮佐味，味道鲜美至极，连不爱吃鱼的莱戈拉斯也喝的精光。
　　她用石臼和木杵将香草磨出精华，做成各种酱汁，配上不同的菜肴简直锦山添花。茴香酱秘制烤里脊是莱戈拉斯的最爱。罗勒酱配杜松子炖鹌鹑和各种酱料的填烤鸡。烤鱼要用柠檬西芹酱，烤香肠则用鼠尾草酱。如果捞上了虾，就可以把她的秘制薄荷叶酱拿出来了。莱戈拉斯还特别钟爱她做的白豌豆肉酱。
　　他们也经常一起去林子里找寻新鲜食材。
　　很少茹素，但是他极爱她做的野菌菇千层面。
　　如果幸运的从橡树下挖出黑松露，则可以研磨拿来烤鹅干了。
　　带着牛油味松仁，烤熟后味道一绝。
　　樱桃挖出核，泡在葡萄酒里，也别有一番绝妙滋味。
　　她做的无花果馅饼，乳酪蛋糕和各色水果塔只看就觉得很享受，如果沾了果酱和蜂蜜送进口中，连不爱吃甜食的莱戈拉斯也赞不绝口。
　　如果她非要他吃不喜欢的食物，他会嘟起嘴不高兴，吃的极快，若他喜欢的，就会放慢速度，斯文优雅的慢慢品，还流露出无比陶醉的表情——
　　“我早说了，会被你喂成胖精灵！”
　　艾儿瞄了一眼他宽阔的双肩，衣袖下贲起的肌肉，以他的运动量实在不太可能。
　　他靠过来在她脸颊边轻轻一触，“谢谢我美丽的小厨娘！”
　　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只是个轻浅的碰触，而他却做的再自然不过。
　　他对她偶有亲密的举止，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每次洗完澡，他会拿大毛巾帮她擦拭。他对她的长发极有偏好，擦完都用白皙的手指慢慢梳理。她无暇的雪肤他也爱不释手。也总喜欢拉着她的手，大掌比着她的小手，看着就笑。
　　就算她只是林中偶尔碰到，请他吃下午茶，给他庇护所让他养伤。他也待她太好了。
　　艾儿不敢多想，也不去考虑想他们之间的差距。
　　散步在玫瑰花架下，她还是忍不住探了探，“莱戈拉斯，那天你在林子里做什么？”
　　他摘了朵含苞玫瑰别在她的发髻，嗅了嗅，很是满意，“我在找你呀，艾儿。”
　　骗人！心里道，可是笑的很傻。
　　过了几天，坐在餐桌前，她又问，“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他捻起块蛋糕喂她，温柔的道，“我来陪你呀，艾儿。”
　　她吃下蛋糕，然后，然后就溺毙在那双蓝眸里什么都忘了。
　　晚上或下雨不出门的日子，他们点上灯，围着壁炉，坐在老旧的躺椅上，各捧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雷霆在脚边打盹。艾儿喜欢穿莱戈拉斯的上衣当睡裙，他把艾儿的双脚抱在怀里暖着。她想听他念诗，莱戈拉斯就念一首他的朋友经常念的诗。
　　She walks in beauty,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象夜晚皎洁无云而繁星漫天）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明与暗最美妙的色泽）
　　Meet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
　　……
　　“真美！”她打了个哈欠，长睫眨呀眨的，往他怀里钻去。
　　他的声线并不算特别嘹亮，可是流畅的精灵语用微哑的嗓音说着别有一番情致。
　　他垂首，拨开挡住她脸庞的秀发，“你更美。”
　　“还要听……你自己写的。”
　　他合上书深深望着她，开口轻轻唱道。
　　……
　　I’ve waited a hundred years. （我已经等待了百年）
　　But I’d wait a million more for you.（但我宁愿再等你百万年）
　　Nothing prepared me for 
　　What the privilege of being yours would do.
　　（我没有任何准备好，能拥有你的特权）
　　If I had only felt the warmth within your touch,
　　（如果我只在你的触摸中感受到温暖）
　　If I had only seen how you smile when you blush,
　　（如果我只能注意到你害羞时怎样微笑）
　　Or how you curl your lip when you concentrate enough,
　　（或你专注时如何抿起红唇）
　　I would have known what I was living for all along.（我已知道我永生所求）
　　What I’ve been living for.（我存在的理由）
　　Your love is my turning page,（你的爱是我生命中新的一页）
　　Where only the sweetest words remain.（字字都是最甜蜜的词语）
　　Every kiss is a cursive line,（每一个吻都成为挥洒的草体）
　　Every touch is a redefining phrase.（每一次碰触都重新诠释了乐句）
　　I surrender who I’ve been for who you are,（过往的我拜倒在你之下）
　　For nothing makes me stronger than your fragile heart.
　　（没什么能比你脆弱的心更令我更坚强）
　　If I had only felt how it feels to be yours,（如果我能感知成为你的人会如何）
　　Though we’re tethered to the story we must tell,
　　（即使，我们注定要成为一个传奇）
　　When I saw you, well, I knew we’d tell it well.
　　（在我遇到你时，我已明白生命会变得精彩）
　　With a whisper, we will tame the vicious seas.
　　（一声呢喃，可以让汹涌的大海驯服）
　　Like a feather bringing kingdoms to their knees.
　　（挥动羽毛，可以让一整个王国臣服）
　　……
　　她呢喃着重复着最后几句，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她不想书写传奇，也不要精彩的生命。只要他能留下不走，该有多好！
　　
　　一大清早，莱戈拉斯打猎回来，看见艾儿穿着睡衣站在屋中，光着脚丫，披散浅金色的长发，脸色苍白。
　　“怎么了，艾儿？”他连忙走过来，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一把抱起来，往床上放去。
　　“莱莱，我想吐……”她皱着小鼻子道。
　　莱戈拉斯身体一僵，极缓极缓的把她蹲回原地，然后弹开一步。
　　“啊啊啊啊啊！！！”他双手贴上惨绿的脸孔，叫的异常悲壮。
　　“你怎么了？”她走上前去。
　　他倒退数步，挥舞着双手，“我什么也没做，什么都没做啊！！！”竟然掉头飞奔出去。
　　艾儿歪着头看那一道尾烟消失在丛林深处，心想他是怎么了？她只是昨晚被鱼刺卡到，一直到现在都不舒服。
　　中午吃饭时，他没回来。傍晚，莱戈拉斯终于回来了。神色还是有些慌乱。
　　艾儿正在缝莱戈拉斯的披风，直接扑了上去，吓得六神无主，“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我以后不吃鱼了！”
　　他异常严肃的把她的手臂拉开，“艾儿，听我说，我仔细考虑了：虽然有点不合适，但我还应该把这个交给你。”他取出一个用草编的惨不忍睹的指环。
　　艾儿很好奇，“这是什么？”哎，他编的好丑。
　　莱戈拉斯郑重其事的解释，“人类小说里都这么写，住在一起的女孩想吐，男的就会拿指环给她。”（王子，你看的什么书？）
　　他把指环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我身上没有银戒。拿这个先将就一下。等我们离开以后，再找枚漂亮的银戒给你好不好？”
　　她瞅着那个指环一直不说话。
　　莱戈拉斯紧张起来。就见她鼻头一红，眼眶也渐渐红了。
　　“宝贝，别哭呀！”他又慌又不舍，“你嫌丑是不是？”
　　箭羽粘的那么漂亮，弓身手柄缝的也很好看，这个指环怎么编的那么丑！
　　“是很丑！你用脚编的嘛？”她点头。
　　莱戈拉斯想磨牙，挖心掏肺这丫头还嫌！
　　她又用力摇头，抬眼，“我不要漂亮的银戒，我也不要离开……”
　　“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里……”他考虑着该怎么说。
　　她接口道，“这里，没人会打扰我们，也没人来伤害我们，多好啊！”
　　那怯懦的声音让他难过极了，她该有多么受伤才会这么绝望的封闭自己。
　　艾儿轻轻道，“我不想再努力了。无论怎么努力，只能得到那么一丁点的幸福。等幸福真正来临时，我也感觉不到快乐了。”
　　他心疼把她搂进怀里，“就算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幸福，我也要！”
　　他环顾这个简陋的小屋，“我从来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就陪着你。你记不得从前，我们就从头开始。可是，我认识的艾儿，不该这么胆小而知足！我认识的艾儿可以为了一个承诺，就敢独自穿过中土；为了我的回答，可以忍受四百年的孤独；为了得到精灵的认可，去经历千年来无人通过的试炼。她还到过世界的尽头，能制造神奇的飞艇，她还赢得最强战士的荣耀，面对炎魔，还有黑暗魔君也不后退！”
　　他望着她大声道，“不！艾儿，我知道这不是你，这一切也不是你想要的！”
　　他每一句话都令她轻颤，可是她那一系列被人津津乐道的壮举，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拼尽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艾儿闭上双眸，“你怎么知道？你，还有这里的一切，应该是我幻想出来的才对！”
　　莱戈拉斯怔了一下，暴喝起来，“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艾儿轻声道，“就算只是梦也好啊，维拉为了补偿我在埃尔达失去的一切，也抹掉我生命中的伤痛。”
　　莱戈拉斯神色肃穆，“我呢？你也要把我从你生命里抹去？”
　　艾儿凄然一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呀。这里有我最爱的瑞文戴尔的峡湾，幽暗密林的红枫，黄金森林的花园，还有米斯龙德的海湾。反正我想要的都有了。还有你，我就不会孤单了。”
　　莱戈拉斯咬牙切齿的道，“你全都知道还装什么傻，我真想打你屁股！”
　　她仔细打量他，“不对，我幻想出来的莱戈拉斯不该这么凶啊！”
　　“谁说我是你幻想出来的！”蓝眸眯了起来。吓得艾儿直往后缩去。
　　莱戈拉斯眼中很男性的火苗冒了出来，大步走上前， 把她往后面逼去。他伸手一挥，哗啦一声扫落桌上的东西，不甚温柔的把她抱起来坐在桌上。
　　“嗳，衣服！”
　　桌子上放着的针线，碎布还有她给他补到一半的披风也只能落在地上哭去了。
　　她坐在桌边想合拢双腿，可他的身体挡在那里。艾儿的脸羞得通红，“莱戈拉斯，你做什么……”
　　“好香！”莱戈拉斯长长的睫毛触及她敏感的肌肤，挺直的鼻梁碰到她的下颌。他闭上双眸，鼻子在她的头发，脸颊，脖颈上细细的嗅过，像准备享受美食的模样，低哑的道，“是谁说她屋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吃……”
　　“啊……？”
　　得知她记得他们之前的过往，莱戈拉斯也不再压抑渴望，双手撑在桌边不断向前逼压。她想要推开他，身体不可避免的往后倒。终于被他压在小桌上。随着他们的动作，小木桌还不堪负荷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倾身下去，“何况，我也为你套上戒指了。”
　　不能为她套上戒指，就不能……
　　她长发散落，躺在桌上。垂眼，果然看到他的双手正熟稔灵活的解开她的衣带，“莱，莱莱……”
　　莱戈拉斯细细的品尝她的脸颊，她的耳垂，她的项颈，啃咬着她耳尖，低哑的道，“你幻想出来的我，会对你做这些事吗？”
　　他那享受陶醉的表情，她在这张桌旁见过很多次，不过这一次，餐桌上的美味换成了她……，而他正准备大快朵颐，把她拆吃入腹。
　　她哪里可能幻想的出这些情景？艾儿又羞又慌，七手八脚的推拒，连忙恳求，“我知道了！知道了！莱莱……”
　　莱戈拉斯这才扶她起来，帮她整理衣服，还满脸意欲未尽的笑。
　　难怪，她一直隐隐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原来他不是她幻想出来，而是真实的灵魂。艾儿坐在餐桌上，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也很可怕的问题。
　　只有濒死的亡灵才会来到曼督斯殿堂。难道，他已经……
　　“告诉我，你，你是不是……？”脸色变得惨白。那个字她竟然说不出口。
　　笑容敛去，莱戈拉斯低叹，“你西渡三百多年后，黑暗魔君复苏。他招募兵力，有人背叛圣白议会。中土的抵抗大军集结在魔多的黑门之前决一死战。我也参与了！”
　　原来他来自几百年后啊，果然如那两个少女所说，在这里不同时间和空间的人都能碰到。
　　艾儿眉头微蹙，“魔君早就复苏了呀，我也知道圣白议会有叛徒，你们为什么不早做防御呢？”
　　“你不在，没人提醒，我们怎么知道？”莱戈拉斯不太高兴的把脸转向一旁。
　　“后来呢？”
　　“后来……反正就是我替阿拉贡挡了一箭，重伤昏迷，醒来就到这里。遇到你，很奇怪为什么你是人类的模样，后来才醒悟到这是个梦境……”他意识到她内心真正的模样始终是个人类。所以陪伴她，做她想做的事。
　　后面的话，艾儿完全听不到，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无论她是精灵还是游魂，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只要想到莱戈拉斯面临濒死的情形，她都会觉得魂飞魄散！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5.希望归来

　　第三纪元 2770年，孤山脚下。
　　红金色的史矛革腾空而起，流水瞬间化成蒸汽，当它振翅跃上空中，在云端盘旋时，鲜红而翠绿的致命火焰吞没了半个城镇。
　　吉瑞安奋力将一支支黑箭射向了空中的巨龙，却被它巨大的利爪或喙甩开。最后一只箭羽，也从史矛革左翼下穿出，连同所有的希望，消失在龙喷出的火焰里。
　　没有救援，也没有兵器，吉瑞安茫然看着心爱的城市消失在烟雾里。小孩的玩具在火海中燃烧。
　　就这么的跟随它一起去吧……
　　他闭上双眼，等着被巨龙的火焰吞噬！
　　耳边传来莱戈拉斯的一声大喊，他呆呆的转过头看着那个精灵。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精灵一下子把他拽下塔楼，把幸存的人们召集起来，带上了精灵的船只，逃出了河谷镇。
　　饱受苦难的人们流落到长湖上，在湖心小岛上建立的长湖镇。人们靠打渔为生，生活困苦，跟从前的河谷镇繁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难之后的人们需要一个目标来寄托丧失家园和亲人的仇恨，但又不敢招惹巨龙，而把悲愤全部发泄在吉瑞安身上，诅咒他为何不曾射死巨龙。
　　吉瑞安放弃了王族的头衔，他的后人甚至不再提起曾经骄傲的出身，只隐身在凡俗之间。直到命运重新召唤英雄，那身祖辈流传的血脉将会重新苏醒，去执行他的先祖未曾完成的使命。
　　另一方面，瑟兰督伊骑着大角鹿带着军队来到山头。他知道巨龙只会守着宝藏，不会离开孤山，侵犯精灵的领地。于是眼睁睁看着矮人们纷纷逃离孤山。他心中固执的认为牺牲精灵永恒的寿命去拯救那些只能活百年的生灵是不值得的。因此，一记抬手，一个闭眸，一次转身，完成了他的孤山之行。
　　黄金不仅腐蚀了山下国王，也招来邪恶的觊觎。
　　精灵认为是矮人的贪婪招致了毁灭，而矮人夺走了属于精灵国王的宝物。而矮人则认为精灵袖手旁观，也不曾为矮人的精工出合理的价格，长久的联盟由此破裂。而后世认为，第三纪元的watchful peace结束的标志，就是伊鲁柏的陷落。
　　
　　“我替阿拉贡挡了一箭，重伤昏迷……”
　　艾儿静了片刻，突然发飙了。
　　“等等，阿拉贡是谁？！算了！维拉抹去我还不够，怎么还让你死了？！太不公平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被自己弄死了？你干嘛不听你父王的乖乖呆在密林里，还要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挡箭？！你怎么不穿我送你的秘银铠甲？？！！”
　　莱戈拉斯一直一言不发，突然转过来怒吼，“反正你都不回来，你管我死活！！！”
　　她这才看出他温柔恬静之下，被压抑到至深处的痛苦和绝望。
　　艾儿被他吓愣了，呆了一会，垂下头推开后门走出去了。一直跑到了海边。
　　海浪一阵阵的拍打岸边。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内心深处，她知道莱戈拉斯是对的。如果她真的能舍下，为什么在梦境的北方建筑瑞文戴尔的林谷，东部是密林的红枫，南部有黄金森林的花园，西边又是米斯隆德海湾——她根本没有办法放下这个她挚爱的世界。
　　莱戈拉斯追了过来。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艾儿轻轻道，“我以为，只要你没有遇见我，就会在这个世界平安喜乐。反正，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也不会有人记得我做过什么，更没人需要我……”
　　“我需要你呀。”莱戈拉斯无奈的扳过她的肩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任性闯入我的世界，不管不顾的锁住我的心，就带着钥匙到了大海的对岸。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世间的沧海桑田。直到生命的黄昏，才能来到你身边，在你耳畔低语，只求对这颗破碎的心一声怜悯的叹息。”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她从没见过的忧郁。她意识到这个快乐的王子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天真了，那些经历必然会令他变得更加成熟。
　　“你，你们……都记得我？都知道我的存在？”她呆呆的问。
　　他苦笑，“当然了。艾儿，你答应过我，要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你不回来，谁来纠正我的昆雅语，磨练我的舞步，监督我的挑食？”
　　她带着泪却噗嗤笑了，心被蜂蜜浸泡的柠檬，又酸又甜。
　　他擦去她的泪水，“艾儿，你不回来，谁来陪我走过寒来暑往，看密林繁花开遍，枫叶染透？”
　　原来，他果然没有忘记她，她的一切，他都深深记得。
　　他轻轻啄着她泪湿的脸蛋，“艾儿，你要是再不回来，那一番感天动地的告白和那句“我爱你”，还有那场流芳百世的求婚，我又该对谁诉述？”
　　她顿时傻了，“你会说，说爱我？还有……求婚？”
　　“是啊，会有那么一天。”他温柔的笑着，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只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都觉得像是全世界所有的美好一起降临，将来若亲耳听到，她该有多么幸福啊！
　　“你说了什么求婚词？”泪水还没擦干，她又好奇。
　　“等你回来，你就知道了。”他眨了下眼，不肯透露。
　　艾儿想起曼督斯殿堂里那一刻的心死，“可是，我找不到我回去的理由，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存在……”
　　“为了我，艾儿·晨光。飘洋过海，千山万水，来和我相会，只有你做得到！”莱戈拉斯低哑又动人的道，“来拯救我吧，把我这本平淡无奇的书翻开崭新的一页，用你的光芒免除我死亡的阴影，把我们的故事写完，让它成为一个传奇！好不好？”
　　“……嗯。”她流着泪笑了。
　　他温柔的笑脸慢慢变得朦胧，“回来吧，艾儿，为了这个世间的光明和美好，为了爱你的人们，回来吧！”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泪水朦胧中，莱戈拉斯不见了。
　　小屋崩塌消失。
　　红枫林片片冰裂。
　　瑞文戴尔的峡湾不见了。
　　黄金森林的梅隆树不在了。
　　迷雾一样的米斯龙德也散去了……
　　整个梦境在眼前崩塌。
　　
　　睁开双眸，她正躺在维林诺白色的宫殿里。
　　身边有几张熟悉的脸孔，是她凡雅族的同胞。
　　“天哪，你终于醒了。我们在天鹅港的沙滩上发现你，你已重伤昏迷。在罗瑞安花园的双树下一直沉睡，还以为你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扶着昏沉沉的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你觉得怎么样，艾儿？”
　　听到熟悉的呼唤，她一抬头，看见凯勒布里安正关切的望着她。
　　梦境里所有的记忆一下子，都涌入，她急切的问，“夫人，求求你，告诉我，中土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维林诺的精灵并不关心中土的变迁，但凯勒布里安不同，她被维丽埃丝缇治愈之后，一直留在这里，可心中始终牵挂着爱人。
　　“是……2940年。”
　　啊，已经是她西渡后三百年了。她必须马上赶回中土去警告他们，还有，还有……
　　这时，艾明走上前行礼，严肃的对她道，“my lady，英格威王要见你！”
　　
　　比尔博·巴金斯是在喝第二杯午前茶时，看到那个骑马的身影。
　　巴金斯一家在夏尔都是出名的富有而慵懒，跟任何冒险都不沾边。虽然流淌着继承自母亲的图克家的血液，但当比尔博光着大脚丫踩着光亮的瓷砖和地毯，走过圆管隧道般的客厅，通过浑圆的窗户鸟瞰美丽的花园和翠绿的草地时，他摸着自己敦实的腹部，还是热爱着袋地洞的温暖舒适而将大千世界的意外全部关在门外。
　　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可爱了，连一向不热衷体力活动的比尔博也呼哧呼哧的把母亲陪嫁的茶几搬出来，又把搭配的两张椅子也放在花园里，边晒太阳边喝茶。望着一如既往的蓝天白云，他突然冒出了一点点奇怪的想法，别误会，他并不是想要出去冒险，他只是想让每天都很相似的生活多那么一点意外而已。
　　就在此刻，他看到那个“大家伙”——他们如此称呼人类。比尔博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马，马蹄上沾满尘土，骑在马背上的人有些踌躇。夏尔人的热情待客习俗在比尔博体内复苏，何况对面空空的椅子也让人很不适应。
　　“要不要过来喝杯茶休息一下，你的马也要喝水了！”他在花园里起身招呼，也很清楚自己的花园看上去多么翠绿诱人。
　　果然，那个人望着这边，并没有犹豫太久就从马上轻盈跃下，走了过来。她揭开兜帽，长发闪耀，就像天边最初的一抹晨光，而她的双眸就像照耀夏尔草滩的晴空。
　　比尔博只觉得他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生灵，张大嘴巴。
　　她来到他面前，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节，“我是晨光，打扰了。”
　　那个名字没有引起比尔博的任何反应，精灵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失望。
　　比尔博这才醒悟，他遇到的不是什么大家伙，而是一个精灵。他手忙脚乱的招待贵客。
　　精灵坐在桌旁的位置。比尔博把自己珍藏的茶还有精致的糕点拿来待客。精灵优雅的品着他的东西，喝他的茶，令比尔博很自豪，他是全夏尔第一个接待精灵的半身人呢？这又会变成每年烟火节上他讲给孩子们的故事吧。
　　待马喝了水，精灵起身，放下一枚银币，但比尔博坚持不收。她用动听的声音表达谢意并告别，她还有趟遥远的旅程。
　　比尔博却没忍住好奇，天气这么好，为何还要到处奔波。
　　她笑了笑，她的奔波就是为了有一天自己，还有中土的其他生灵，能够像他一般安心的依山傍水看云。
　　比尔博觉得好笑，“我现在就可以安心的看云啊。”
　　名叫晨光的精灵双眸眨动，微微仰头，轻轻笑了，“那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当你历经冒险，回到这里，你才会知道你眼中的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条河都有自己的歌声，而每一片云……都会充满回忆。”
　　她的话就像一连串的音符叩击心门。比尔博抽动了一下鼻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抿起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为，为什么？云就是云。有什么不一样呢？”
　　晨光戴上兜帽，回眸一笑，“当你有了属于自己的冒险，你来告诉我吧。”
　　一个偶然的路过令比尔博的悠闲心情有点消退。精灵的声音极其动听，令他骨子里冒险家的血液一下子燃烧了起来，比尔博突然很想走出家门，同她一起走遍中土，看看别的世界，那些人们是怎样生活。可是再一想，他只是个普通的、微胖的半身人，他手中握的是平凡的手杖而非短剑，甚至不带手帕都没法出门，胸中的火焰摇曳了一下，还是熄灭了。
　　他把茶具端回屋子，决定不再喝茶。他不是不想待客，只是不想去冒什么险。就这样，比尔博在门口独自坐着，抽着烟斗。
　　这一次，他又发现一个灰袍尖帽，腰间别着一个烟斗的老巫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挑着又长又密的眉毛打量他。
　　“早上好！”比尔博出于礼貌招呼道。
　　“你是问我早上好，还是说不管我做什么天气都好，或是今天是个应该拥有好心情的早晨？”巫师像在说绕口令。
　　维拉在上，还让不让他清静了？比尔博暗嚎。
　　看来这位霍比特人注定是不能过个清闲的早上了。嗯，如果你跟我一样知道后面的故事，你当然也会知道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可能度过悠闲的早晨了。
　　
　　漆黑的夜晚，登丹游侠们围成一个圈，忍住呼吸，看着不断靠近的半兽人的罪恶双目，听到他们流着口衔的笑声。
　　“夫人！别出声！保护好自己！”他们对着围在正中间的吉尔瑞恩道。
　　这位名叫吉尔瑞恩的女子是登丹首领夫人，她勇敢的用斗篷裹紧自己。虽然不想牺牲族人的生命，可是有件事她必须完成，这是丈夫死后，她唯一的使命了。
　　外圈的惨呼不断传来。这一路走得很艰辛，登丹部族的游侠战士们失去了马匹，也失去了很多兄弟，眼看人越来越少。可是半兽人还在不断围追堵截。
　　一道新月之光般冷澈而犀利，剑光划开浓浓的夜色和半兽人邪恶的身体，接着一个轻盈的身影窜入，跪地转身再划下一道光弧，起身短匕首再一捅刺。扑通扑通数声几乎同时响起，七八个半兽人倒地，剩下的看见对方有强大助力，惊叫着一哄而散。
　　“夜深，附近还有食人妖沼泽，不如找个地方避避，天亮赶路。”婉转清澈的声音传来，那个人走回自己的坐骑，还不忘嘱咐。
　　登丹人本以为在劫难逃，却没想到天降奇兵，而那身手就像传说，但声音竟是个女子，深金色和亮银色的发丝随着刚刚旋转从兜帽中散落出来。
　　看那离合的剑光，轻盈的身影，罕见的发色，吉尔瑞恩灵光一现，“请问，是晨光殿下吗？”
　　身影一顿，转身掀开兜帽走了回来，神色有些诧异，“我是晨光，你们认得我？” 
　　连深沉的夜色都挡不住她的容光，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额心像佩戴着一颗宝石。部落骑士都看到呆愣。
　　“当然，晨光殿下的故事在我族广为流传。” 吉尔瑞恩行了一个大礼。
　　艾儿回了一个精灵的礼节，“请问夫人是？”
　　吉尔瑞恩露出欣慰德笑容，“我是吉尔瑞恩，登丹部族的领主之妻。我们是亚拉芬的后人，先祖曾经和您一起角逐泰尼魁提尔杯。当然，他输给殿下了，回来时常提起殿下的种种事迹。”
　　“原来是亚拉芬的后人啊。”艾儿忍不住露出怀念的微笑，角逐泰杯是三百年前的事，回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
　　“殿下准备前往何处？”
　　“先去瑞文戴尔见爱隆王。”
　　英格威王召见，对艾儿·晨光说了一番话，并要求她在海外的经历决不可泄露给中土精灵。她乘船返回，原计划从贝尔法拉斯登陆，一场飓风改变了她的航向，来到哈灵顿。这一次没有百年的灯火迎接，她悄然登陆，不想打扰林顿精灵，更怕他们早就忘记她了，寻得一匹良驹就东去。在夏尔停留片刻，已经睡了快三百年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中土的气候。但无论如何，她也要先去一趟瑞文戴尔见爱隆王，告诉他黑暗的威胁。
　　一个念头在吉尔瑞恩的脑中成形， “我们也准备前往瑞文戴尔，有个不情之请。”她说着，把身后一个黑色卷发，神色倨傲，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拉了出来，“能否请殿下带他去瑞文戴尔？”
　　这一路不断地有半兽人追击，扶老携幼非常不便，没到达目的地，就已损失很多护卫。如果是晨光殿下的身手和神驹的速度自然是轻而易举。她知道艾儿的事迹，她和瑞文戴尔的渊源，对她非常信任。
　　“他是？”
　　“我的儿子。半兽人一直在找他。” 吉尔瑞恩悄声道，仿佛不希望旁人听到，“他的父亲在他两岁被半兽人所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跟爱隆一族有莫大关联。”
　　艾儿颔首，弯下腰问小家伙，“我叫艾儿，你呢？”
　　小男孩把脸倔强的转到一旁，大声宣布，“我不要坐女人的马！！！”
　　登丹人都有些尴尬。
　　艾儿不在意的轻笑了下，“女精灵也不行吗？”
　　这个年纪已有审美意识，小男孩看着艾儿发呆。
　　早就见过很多趾高气扬的男性，艾儿并没有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一本正经对他道，“可是，我觉得晚上森林里很黑，一个人上路有些害怕。”
　　小男孩第一眼看到艾儿很惊艳，也知道她的能耐，但在族中一直被人捧着，此刻却要跟个陌生的女精灵同乘，有点拉不下脸。听到她这么说很是受用，嘴上却勉为其难，“好吧，我就陪你去吧！”他不要别人扶持，自己爬上艾儿的神驹。
　　吉尔瑞恩恋恋不舍的跟儿子道别，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她对艾儿道，“请对爱隆王告知他的名字，他就会知晓他的身份来历，并在适当的时候，让他明白自己的使命。”
　　“他的名字？”
　　吉尔瑞恩散发着母亲的骄傲，“他叫阿拉贡，阿拉松之子！”
　　艾儿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三百年，在精灵眼中实在不过是眨眼瞬间。
　　艾儿骑着马回到瑞文戴尔走上了镜湖的石桥，刚好碰上从外面巡视回来的双子骑兵。
　　伊莱丹平静的招呼，“艾儿，你回来了。”口气平常的好像她不过是出了趟远门。
　　艾儿在马背上静静的消化他们都还记得她的事实。
　　伊洛赫下马走过来，“三脚猫，傻什么呢？”
　　她松开身前斗篷，里面冒出个睡眼惺忪的小脸。孩子坐在她前面，她骑速很快，深怕他被风吹到，就用自己的斗篷把他裹了起来。他在她怀里闻着幽香竟然睡着了。
　　艾儿下马，把小男孩也抱下来。伊洛赫一弹三步远，看看小家伙，看看艾儿，指着他，哆嗦的问，“他，他是你什么人……”
　　艾儿没空理会他，问伊莱丹，“爱隆王呢？亚玟呢？她还在罗斯洛立安？”
　　伊莱丹笑了，“急什么，你先休息一下，妹妹也在。”
　　伊洛赫在旁不无遗憾，“艾儿，就算我不娶你，你也不要随便嫁人生子嘛！”
　　伊莱丹从脑后拍了弟弟一巴掌，他早看出那小孩跟艾儿毫无相似之处，那黑发灰瞳倒是跟他们一族很神似。
　　“艾儿！”动听的声音由远及近，亚玟快步走来，苍穹星辰般的眼睛闪烁着水光，紧紧地拥抱艾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身后跟着神色欣慰的爱隆，“晨光殿下！欢迎回来！”
　　艾儿忍住泪意，对自己的经历轻描淡写，“嗯，耽搁了一下。”
　　“这孩子是谁？” 亚玟这才看到艾儿带来的孩子。
　　“三脚猫的私生……”伊洛赫话音未落，被艾儿锤了一下。
　　亚玟好奇的蹲下打量。小家伙目瞪口呆的看着拥有一头乌木般秀发，象牙色皮肤，星辰般双瞳的公主姐姐，只觉得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生灵，连部族里赞美晨光殿下的诗词都无法媲美她。
　　“算你小子走运，连续见到精灵族的晨光和暮星。”伊洛赫酸溜溜得道。这死小子！睡在晨光怀里不说，还盯着他的宝贝妹妹猛瞧！
　　亚玟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也会看她发呆，不由得笑了。
　　但暮星一笑颠倒众生，只怕连最铁骨的英雄豪杰也难挡！数天之中经历太多，已不堪负荷的小家伙终于两眼一闭，咕咚的向后栽倒！
　　“啊，他晕倒了！”
　　“妹妹你做什么了？”
　　“快叫医生，啊，父王别走！”
　　很多年后，阿拉贡向亚玟提及第一次遇到她，他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时，亚玟没好气的吐槽，你那明明是昏倒！
　　一片嬉笑混乱中，只有爱隆垂首，转身静静的离开。艾儿察觉异状，悄悄跟了过去。
　　爱隆站在白色露台上，看着晨曦中的瑞文戴尔，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显得那么寥落。
　　“我这次来是想提醒您，黑暗正在中土复苏。”艾儿走上前。
　　“所以我要亲自操练骑兵。”
　　“那孩子是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遇见他的，登丹部族的夫人委托我。他叫……”
　　“阿拉贡。”洞悉一切的爱隆接口，“不过从今以后，我会唤他Estel，希望。终有一天，他也许会为整个中土爱好自由的人们带来希望。”
　　“他带给我的可能不是希望。”艾儿暗叹。记得在伊尔牟的梦境中，莱戈拉斯提到他会因为一个叫做阿拉贡的人而死。可是她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
　　历经战事又心系中土的精灵领主回首，虽然在笑，眉宇间却有着深深的折痕，“我很高兴你能回来，我们的晨光，还带来了希望。”
　　艾儿不解，“那您为何还会如此悲伤？”
　　“因为，”能预知未来的领主望着露台下面，抱着昏倒的阿拉贡的亚玟，陷入深深的矛盾和忧伤。
　　——“埃斯泰尔虽然会来希望，却会把我最爱的星辰带走！”
　　to be continued……

　　☆、番外7.抢孙记

　　【HITS200000指定】：总点击数200000，第一个截图在微博，可以向我指定剧情片段或者关键字。
　　【指定人】：笑春风
　　【剧情】：瑟爹抢孙子。
　　【设定】：未来式，阿门洲。恶搞兼毁形象。
　　
　　西渡之后，中土的精灵在阿门洲依旧各司其职。不过西线无战事，大家每天也就是东游西荡，不，享受生活。
　　曼威极宠爱莱戈拉斯，他虽不是凡雅精灵，时常在泰尼魁提尔山上侍奉曼威。瓦尔妲最宠爱当然是艾儿。不过，莱戈拉斯和艾儿大婚后很少呆在维林诺。艾儿的书房是前任中土诸王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虽然讨论主题很是没营养。
　　这一年，艾儿本来又要和莱戈拉斯远航，不过没有成行，因为，艾儿怀孕了。
　　新生儿总是会带来希望，何况凡雅精灵精口稀少，加上瑟兰督伊这一支辛达三代都是一脉单传。所以阿门洲上至维拉迈雅，下至精灵们个个兴奋。只除了瑟丹，他对小孩子没太大兴趣，只喜欢给艾儿造船。
　　艾儿还跟往常一样忙个不停。莱戈拉斯则紧张的天天跟前跟后。后面还跟着一群精灵们，此刻倒也顾不得优雅娴静了。
　　瑟兰督伊是里面最悠哉的一个，长袍大袖在大殿走廊闲荡，问起他，头一仰，短腿猫那么皮实有什么好担心！不就是生个腿更短的嘛！简直是拉低他们家的长腿基因！
　　一年后，小家伙出生了。众人争相围抱，齐齐称赞。
　　瑟兰督伊只远远的瞄了一眼。一头浅金色头发倒是有他家的风范，然后撇嘴批评头发有点稀疏。
　　凯勒布里安不高兴了，刚出生的小baby呀，但是看这小家伙多漂亮！
　　小王子一双碧眼像妈妈，轮廓像极莱戈拉斯。众人让瑟兰督伊抱，他只抄起手看了看，嗯，长相还是不错，身子骨也健硕，没辜负他爹妈的外貌。慢着！一头金发，一双碧眼，个性跳脱，这孩子怎么那么像诺多的呀！！
　　果然，凯兰崔尔大人很是喜欢，说艾儿太忙，代为抚养，就抱走了。
　　瑟兰督伊冷哼一声，他不稀罕。
　　数年后，莱戈拉斯和艾儿的第二个儿子也出生了。
　　这二王子生就一头亮银色头发完全是辛达的标志。一双蓝色的苍冰之瞳更是跟瑟兰督伊像绝。瑟兰督伊又远远的望着，还是很不屑去抱。哼哼哼，为啥这孩子那么像多瑞亚斯的那个老对头呢？
　　果然，这个小家伙的个性跟哥哥不同，安安静静，看见书就会笑。凯勒鹏大人很是喜欢，说代为抚养，也抱走了。
　　于是，众人又看见瑟兰督伊在长廊里闲荡，嘴里嘀咕着男孩太吵，他也不想抱什么的。众人都劝莱戈拉斯别老忙公事，宠着娇妻，多陪陪父亲，免得瑟兰督伊老年痴呆。
　　没想到艾儿又怀孕了。维林诺齐欢腾，纷纷猜测这个孩子会像谁。
　　这一次生下来的是个小公主，完全跟妈妈一个模子，一头金银双色长发比妈妈还要闪耀。一双大眼睛一只蓝，一只绿，粉嫩嫩的小脸可爱至极。
　　瑟兰督伊前脚后脚赶来了，就看见爱隆抱着小公主老泪纵横，说像亚玟。
　　这下瑟兰督伊直接暴跳，“前两个就算了，这个长的哪里像你们家的，明明是短腿猫的翻版！”
　　众人齐齐白眼，“反正你又不喜欢艾儿！”
　　“谁，谁说我不喜欢……”一句话滚在瑟兰督伊的舌尖。
　　“这个也是腿短，你也不要抱吧？！”
　　怀孕和生产对埃尔达精灵父母都消耗很大，看着儿子心疼短腿猫的模样，估计也不会让她再生了，瑟兰督伊倨傲的伸出双手，“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抱……”
　　话音未落，甚是怀念自己宝贝女儿的爱隆宣布，他也要代为抚养，也抱走了！
　　瑟兰督伊呆站着，伸出的双手空在那里，大家都三三两两的散去，就听一点也不优雅深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你们好歹也留一个给我呀呀呀呀呀！！！”
　　——END——

　　☆、Chapter06.命运试炼

　　抛去了原来名字的小埃斯泰尔被爱隆收养，封为瑞文戴尔的殿下。
　　已经预见到魔影重新笼罩的爱隆与两个儿子还有葛洛芬戴尔一同操练骑兵。让晨光殿下作为阿拉贡的导师，传他剑术，弓技，也教他学习精灵的语言和文字。虽然早熟的“小希望”格外盼望暮星公主能来教授，但爱隆却有意无意让亚玟回避，让她返回黄金森林，令阿拉贡接受晨光曾经受过的训练和历练——美其名曰那是史上为数不多的由凡人进阶精灵殿下的成功案例，虽然那条道路格外艰辛。
　　艾儿曾经传信给森林王国，告知自己已经回来，但没有收到回复。一直没有得到凯兰崔尔让她进行试炼的指示，对密林又有点情怯，便遵照爱隆的旨意留在瑞文戴尔。
　　这一天，灰袍巫师带了十四个意外访客出现在瑞文戴尔，完全颠覆了精灵的文化礼仪，带来截然不同的气氛。
　　三百年多年前，从灰色山脉撤离，跟都灵矮人，尤其是索尔那一支不欢而散，艾儿并没有现身跟索林·橡木盾叙旧。
　　傍晚，看到矮人们在自己曾和莱戈拉斯诉衷肠的星坠喷泉里光着身子跳水和搓澡，怔了片刻，艾儿无语的悄然回转。走上露台，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半身人正在朝他行礼。
　　“到了瑞文戴尔才知道，我这个平凡的夏尔霍比特人曾接待鼎鼎大名的上古精灵殿下。”半身人耸耸肩，“我每天都能听到您的不同冒险呢。”
　　艾儿想起了曾经哈灵顿的那个孤女，“只要胸怀高远，没有人是平凡的。”她垂首微笑，“看来你是决定出门走走了？”
　　比尔博也不由笑了，“是啊，我决定用这双脚去走过大山，这双耳朵听河流的歌声，等我回到我的院子里，我也许就能看到云的回忆……虽然，我有些担心能不能回去。”他落寞的低头，抿起嘴，“很多人认为我不属于那个团队，我不是什么皇族的后裔，也不是冒险家，我签约的职务还是个“飞贼”。”
　　艾儿静静听着，“当你决定踏出门的那一刻，你想过这些吗？”
　　比尔博想了想，笑了起来，“怪了，我什么都没想。”那时只担心赶不上队伍，根本不曾瞻前顾后。
　　艾儿了然的望着他，“那么，这条路也只能走下去了。”
　　比尔博深吸了口气，“在他们眼中，我像个杂货店老板。离家以后才知道我是那么渺小，这条路又那么漫长。”
　　艾儿遥望北方。从甘道夫口中得知他们要去孤山。他们势必要面对远古巨龙，也要穿越被魔影笼罩幽暗密林。虽然她知道如果她，双子，或葛洛芬戴尔同去，他们会少掉很多麻烦，但这是他们的道路，他们的冒险，而非她的使命。
　　艾儿沉思了片刻，打了一个呼哨，片刻，一只黑色的鸟从北方飞来。暮色中，美丽的精灵优雅的伸出手臂，黑鸟停在她玉白的手指，很亲昵的蹭蹭艾儿的手，然后落在栏杆上梳理羽毛。
　　艾儿分外惊讶，“雷霆呢？”
　　黑鸟打了个转，叫了几声。
　　艾儿嘀咕，“居然派了小弟来，她真是越来越懒了！”随即她发出了类似黑鸟的叫声，婉转动听。
　　黑鸟又叫了几声。
　　艾儿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之前见到褐袍巫师，得知晨光殿下师从瑞达加斯特，也精通各种飞鸟走兽的语言，此刻亲眼所见，比尔博惊讶的合不拢嘴。
　　“大胆走自己的路吧，我相信你，巴金斯老爷。”艾儿弯下身子，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漆夜会一路跟着，有什么消息他会通知我。如果你需要，我就会来帮你。”
　　通常比尔博不太喜欢“大家伙”弯下身子跟他说话，好像他是小孩子。可是晨光殿下那么美丽，笑容那么温暖，语气又那么诚恳，他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浑身上下都涌出了勇气，胸中充满了豪情，整个人也变得高大起来。
　　爱隆走了过来，艾儿颔首致意，翩然离去。
　　
　　孤山的阴云在灰袍甘道夫心中盘亘太久，他的旅程终点是那个曾经终结第三纪元watchful peace的地方，深谋远虑的爱隆送信给了艾辛格和黄金森林。圣白议会将再度在瑞文戴尔低调召开。
　　准备迎接凯兰崔尔的艾儿，在深沉夜色，灯火映照的白色瀑布旁碰到了一个白袍灰须的老者，心中顿时一沉。
　　“晨光殿下，归来辛苦了。”萨鲁曼白袍飘飘的走了过来。声音悦耳动听，但长眉垂下，带着几分诡吊的味道。
　　“哪里，议长远来辛苦。”艾儿乖巧的行礼。在黯影山脉她被打伤，心中一直存着疑虑，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也未曾亲眼所见。
　　萨鲁曼和艾儿一同走上盘旋的台阶，要前往瑞文戴尔最高的露台。
　　“重伤西渡还能平安归来，殿下辛苦。”
　　“是差一点回不来了，但是曼督斯殿堂不收留我。”艾儿状似轻松开着玩笑。
　　萨鲁曼眼角抽搐了一下，“去除那身逆转英格威王咒语的咒术，可着实不易呀。”
　　“维拉开恩。”艾儿眸光闪动。
　　“嗯，被索伦掠去魔多也能回来，殿下的能耐真是不一般。”
　　艾儿的脚步顿住了，装作不经意的问，“议长大人，您从何处得知我是被索伦抓到魔多的呢？”
　　因为黑暗魔影的威胁尚不确定，不愿引起王国的恐慌，加上艾儿的指控没有证据，身上中的咒术太过离奇，所以她之前遭遇的细节并未在精灵王国广为流传。
　　“身为圣白议会的最高议长，我自然知道很多事情。”萨鲁曼脚下不停，“你的事是凯兰崔尔夫人告诉我。”
　　“那么，我想，连我身上中的是将英格威王咒语逆转的咒术这种细节自然也是大人她告诉您的。”艾儿优雅的走着，若无其事的道，“还有我头发的去向，想必无所不知的您也知道了。”
　　这次，萨鲁曼站住了，低沉的道，“当心你的指控，小女精灵！”
　　黑夜里一身白袍如雪，他气魄惊人，“我，萨鲁曼，维拉亲派至中土的迈雅！我精通一切制造的技艺，是圣白议会的领袖！而你，你不过是个出身卑微、靠光明之女赐予形体的精灵。艾儿·晨光，你拿什么让人相信你？！你凭什么来跟我叫嚣？！” 
　　艾儿呆立片刻，缓缓摇头，“我的话也许无人相信。但我深信信仰和科学之始在质朴之中带着悲悯。而你，你有那样的技艺但根本没有那样的心肠。你专注不及瑟丹！慈悲不及干道夫！睿智不及爱隆！光芒不及凯兰崔尔！隐忍不及凯勒鹏！你的相貌更远远不及瑟兰督伊！萨鲁曼，你拿什么去御统巫师精灵？！你凭什么站在中土之巅？！”
　　萨鲁曼大怒，手握紧驭统中土五大巫师和精灵之主的权杖，只差那么一点就要动手了，可是他现在身处瑞文戴尔。
　　“呵呵呵，当初不让你通过试练，你就伺机诋毁！”他不怒反笑，“老朽我又何必跟个年轻精灵一般见识。”说完扬长而去。
　　萨鲁曼说的不错，别说她毫无证据，就算有真凭实据，想要众位精灵领主和巫师相信他们选出来的议长站在了黑暗那一边，恐怕也千难万难。
　　艾儿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时间会证明她是对的！
　　
　　森林国王的宫殿南部不断涌现新的蜘蛛巢穴。瑟兰督伊明令护卫队去依次清理干净。
　　然而，对这项任务他们一向飞扬跳脱的王子却没有兴趣。何止清理工作，他简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幽暗密林的早晨，他用眼泪洒为清晨的露水，用长叹嘘成天空的云雾，可等到泽被众生的太阳自东方的天幕揭起黎明女神灰黑色的帐幕，他就闭门不出，自己营造出一个黑夜。
　　回想起儿子的情形，瑟兰督伊望着手边艾儿的信件，一向决断极快的他，竟然犹豫是否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这天清晨，塔瑞尔来到他的房间，“莱戈拉斯，王让你跟护卫队一起行动！”
　　他坐在窗口，没有回答，甚至头也没回。
　　“可是你父王……”
　　“别管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
　　塔瑞尔看了一眼桌上那个支架上空空如也，知道那块晶石又被握在他手中。三百年来，那块石头已被他把玩的棱角都已抹平，但里面始终漆黑一团，未曾有过任何亮光。
　　塔瑞尔黯然回头，但胸中突然因他的颓废和消沉冒出一股怒火。她大步走过来，伸手去扳他的肩膀，“别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然而，她的手却没有机会放在他身上，手腕被凭空拦截，冰蓝色的眼睛凝聚了深深的寒意，“我说了，别管我！”
　　那铁箍般的巨大力道让心头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塔瑞尔挣脱不开，惊呼了一声，他才甩开她，头依然转向窗外。
　　塔瑞尔握着微痛的手腕，不敢置信的倒退了两步。
　　他变了。她印象中的莱戈拉斯是在父王膝下快乐天真的小王子；是少年时代胸怀大志、精力旺盛的神射手；而后，更是心有所属、温柔却更坚强的男子汉，……眼前这个失意颓废，迁怒旁人，浑身戾气的精灵是谁？
　　一同长大，相伴相随，塔瑞尔对莱戈拉斯渐渐多了一种介乎同伴和恋人之间的情意。但她知道若被他们伟大的、有种族偏见的森林之王察觉，一定会被掐灭在摇篮里，她也会被流放到不知名的角落去。在他，恐怕世间没有谁配的上王子殿下，连那个到过西方、拿到至高战士荣耀的凡雅精灵殿下也不例外。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丢下莱戈拉斯不管，她认识的王子绝不是这个样子的。同时，也对那个曾经在这里逗留又离去，却把莱戈拉斯的心和柔情也一起带走的女孩产生了一股怨气。
　　她坐在他对面温柔的劝慰，“你在这么颓废下去又有什么用？她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在乎，甚至不惦记着你！”
　　莱戈拉斯的下颌线条慢慢收紧，收拢手掌，让那块残缺的晶石深深嵌进了掌心，“你根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没错，我不知道。”塔瑞尔深吸了口气，声音越来越高，“但是我知道，如果她在乎你如同你在乎她，她就不会在你为她重伤几乎无法行走时，不留只言片语的远航；如果她惦记你如同你惦记她，就算违背上天的旨意，也会破除重重阻碍，回到你身边！”
　　莱戈拉斯的身躯一震，极缓极缓的把晶石贴在额前，长睫垂落，神情悲恸的让塔瑞尔心酸。
　　她轻轻的道，“我知道，换做你，你一定会那么做！我也会！但是她都没有！所以，别再等下去了，她不会回来了……”
　　莱戈拉斯抬起头，望着塔瑞尔。她才是最了解他的同伴。在他不得志时，她支持他；在他自我流放时，她陪伴他；在重伤无法行走时，她日日陪着他复建。只有她……
　　褐发精灵坚定的鼓励道，“来吧，把关于她的一切都抛在脑后。去密林，到那里找回你自己吧！”
　　莱戈拉斯默然良久，终于点点头，起身。犹豫片刻，把那块真知晶石丢进盒子，合上盖子，也关上他心底无尽的伤痛和思念。
　　然而，当他回身时，没有看到一道光芒从盒子的缝隙里隐隐射了出来。
　　
　　见过了萨鲁曼，艾儿越发放心不下，正想赶赴幽暗密林，开完圣白议会后，脸色深沉、但眸光有些忧愁的凯兰崔尔命艾儿同她一起回黄金森林。望了望东北方，艾儿只能随女王返回罗瑞安。
　　夜晚，身穿淡雅白色长袍却依然光芒四射的凯兰崔尔带着头冠，手持王杖，示意艾儿相随，一前一后来到卡拉斯加拉顿的花园里。没有月色，清冷的星辰照耀在流动的瀑布上。
　　“大人，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她想告诉她萨鲁曼有可能勾结魔君的事。
　　但凯兰崔尔抬手制止，手持一个银水罐，正在把清冽的泉水注入一个银盆。“过来。”她头也没回，“来看水镜。”
　　艾儿望着那个银盆，心想水镜升级了，比从前是方便多了。嘴上却不敢随便造次。
　　已经看过一次的她没有马上去看，她知道凯兰崔尔水镜的魔力之大，她上一次看过后，过了上千年，历经无数艰辛，纵横碧落黄泉。
　　凯兰崔尔立在水镜旁，幽深的审视她，“一千五百年前，在这里你告诉我，你想要答案。我现在再次问你，知道答案你可后悔？”
　　就像一个轮回，从她第一看到水镜，选择归属精灵，历经三个王之试炼，到如今，回想经历的种种，那无数的风雨和伤痛，艾儿竟然不能马上作答，她并不后悔，可也绝不轻松。
　　“那个时候，我只有三个字奉劝你——不要怕。而现在，我也只有三个字送你。”凯兰崔尔低沉的道。
　　“是什么？”
　　“不要悔！”苍穹般双眸的女王静静地道。
　　艾儿一下子露出顿悟的释然笑容。
　　这个轮回看似把她带回原点，但她并没有站在原地。她的生存意识，头脑学识，勇气坚韧都令她跟第一次站在这里的女孩完全不同了！
　　“未来和过去，都是水镜中的波纹，一环牵动一环，层层荡漾，无止无休。”凯兰崔尔抬起手臂，“那时，你看到的是过去，这次……”
　　“是未来吗？”
　　“不，是选择。”
　　艾儿深吸了口气，缓缓的走上前，看向了镜子。
　　水镜波动着，她看到了画面，耳畔同时听到了凯兰崔尔的声音。
　　……她看到自己没有留在黄金森林的双树下修养，而是赶去跟莱戈拉斯相会，在幽暗密林短暂而快乐相守。然而，好景不长。黑暗重新笼罩中土。魔多的黑塔上显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焰般的眼睛。
　　「若你选择退出战争，带着精灵族远渡，将东方的邪恶势力听之任之，那么整个中土都会陷入黑暗之中。」
　　艾儿摇头，“不，我不能这么做！”以她的心肠和莱戈拉斯的血性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水镜画面变了。
　　……烽火点燃。硝烟弥漫的战场，浴血奋战的精灵和人类。
　　「若参与战事，你们的欢乐和寿数都没有保证。」
　　莱戈拉斯告别因精灵力量消退而日渐虚弱的她奔赴战场，她日日在幽暗密林等待。黑纱挂满了密林的宫殿，她孤独的走过荒凉的大殿。
　　画面又出现黑门之前的决战，莱戈拉斯从一只猛犸象上轻盈跃下，还没来得及绽放笑容，一直染了毒的箭羽悄然射来！
　　如同她在梦境中得知的那样，艾儿忍不住惊呼出来，“不！！！”那支箭就像是射中她一般，心脏都快要爆裂。
　　在盛开的樱草，盈盈的紫罗兰，馥郁的金银花张起一副的锦帷旁，她睡在莱戈拉斯怀里，两个人都陷入了酣睡一般的长眠，虽然不再分开，但再也不会醒来。
　　而瑟兰督伊在旁边仿佛苍老了数千年，立在那里如一尊已风化的石像。
　　艾儿红了眼眶，但已历无数风雨的她，不再是当初那个脆弱善感的少女。
　　她双手紧握银盆，轻轻而坚定的说，“不，一定还有别的选择！”
　　「就算我们获得胜利，但南雅的力量会消退，历史的洪流将会把罗斯洛立安冲涮殆尽。我们必须遁入西方，否则就会沦为居住在山洞或是谷底的中的民族，遗忘一切，也被一切所遗忘。不管战争多么顺利，总会有很多美丽、神奇的事物，永远从中土大陆消失。」
　　水面抖动，又出现了另一种场景。
　　……双圣树倒下，梅隆树枯萎，瑞文戴尔崩塌，灰港湾被海水淹没。
　　而没有受到影响的幽暗密林却越发绿意盎然。莱戈拉斯得胜归来，带上了森林的皇冠，加冕成王，统治着整片森林，他娶了塔瑞尔为妻，他们的故事就像歌谣中辛达的精灵王安罗斯与美丽的西尔凡精灵宁若戴尔的爱情一样动人。
　　她自己，只有返回西方才能保留形体，乘坐大船，带领由精灵三戒力量支撑的那些王国子民们一起离开中土。她在港口披着白纱，形影单只的站着，渐渐的与世无争、慢慢的被时光大河带向遗忘的彼岸……
　　泪水一滴滴的掉在银盆里，艾儿颤抖着，慢慢跪倒在水镜前。
　　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身为维拉亲派的引路之光，若她选择带着精灵逃避战事去到西方。那整个中土都会陷入黑暗。
　　但她若不管这身形体的负担，勉强去密林跟莱戈拉斯相会，不仅她会长眠，莱戈拉斯也会死在黑门之前。
　　就算她留在黄金森林撑到战争结束，水之戒支撑的双圣树覆灭，她也必须返回海外，但莱戈拉斯将继承森林国王的头衔，在中土履行他的职责……
　　那些景象好像就在眼前，就在当下发生，每一幕都令她撕心裂肺。
　　即使她和莱戈拉斯彼此两情悦服，但战争、死亡或疾病却侵害着这段感情，使它像一个声音，一片影子，一段梦境。如黑夜中的闪电一般短促，在一刹那间它展现了天堂和地狱，黑暗就张口吞噬了。光明的事物总是很快变得混沌，真心的恋人们永远要受到磨折，是命运的定律。
　　“你看到你的选择了吗？”凯兰崔尔垂着两手，天空般的蓝眸带着冰冷，“无论怎么选择，命运永远会把你推向不可知的方向！”
　　艾儿现在已完全相信，也终于明白，这试炼比她经历的任何一个都要难。即便她拥有强大的生存意识，睿智和勇气，兼具远古的力量，瓦尔妲之光和英格威的礼物，更赢得了无数的荣耀，甚至经过了维拉的审判，她依然有无能为力的事。
　　——无论何种生灵都无法与之抗衡，这就是命运的力量！
　　她只觉得这个试炼以让完全将她击垮，她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反抗。
　　“既然，命中一切都不由自主，那我们为何还要付出真心，付诸努力？”艾儿扬起泪眼，望着心中最崇敬的光明之女，“告诉我，大人，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凯兰崔尔眸中恢复了温度，她的光芒闪耀数千年未曾泯灭，字字掷地有声。
　　“崇尚光明，向往自由，遵从吾心，尽吾所能！”
　　她弯腰吻了艾儿的额头，“剩下的，就交给维拉去裁决吧！”
　　手杖点过艾儿的双肩，凯兰崔尔郑重地道——
　　“我，凯兰崔尔，罗斯洛立安之主，以瓦尔妲之名，在此郑重宣布，伊尔碧绿丝·晨光，已通过命运的试炼！”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7.巨龙荒原

　　当他们的王子殿下一出手，其他护卫队的木精灵顿时成了摆设。
　　莱戈拉斯刷刷刷削断所有蜘蛛腿，令它尖声惨叫着大肚皮落地，他还一箭补射进它的眼睛，汁液四溅。塔瑞尔微微张开嘴，她从没见莱戈拉斯出手这么残忍过。
　　密林的南部滞闷的气氛令他厌烦，莱戈拉斯怀念起举办泰杯时的森林，半转过头，眼睛蓝得发亮，却冷得沁脾，“你说什么？”
　　塔瑞尔说，“我们……应该……到南部源头……清……”她的声音淹没在受伤蜘蛛不断发出刺耳惨叫中。他一剑刺进它的喉咙，这才听见下半句。“……理，否则它们只会越来越多！”
　　莱戈拉斯冷哼，回剑入鞘，“你去向我父王说罢！”
　　塔瑞尔愣在原地。不仅是柔情，他的善良和胸怀呢？他现在只是个个性乖张，只顾自己王国，充满暴戾之气的精灵。她原以为，当他成长，假以时日，她的感情会升华，却没想到……
　　杰拉德几步冲了进来，“大蜘蛛出巢是因为有入侵者！”
　　——入侵者？
　　莱戈拉斯的脚步一下子顿住，这情景似曾相识，一千年前，也是如此……
　　他当先窜了出去。几步跃上了密林古老的树木，迫不及待的在树顶挪腾跳跃。木精灵们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三百年，恐怕只是很多精灵记忆中的一瞬，却是十万多个让他备受煎熬的日夜。
　　是她吗？会是她吗？！
　　他心脏怦怦直跳，既紧张又期待。
　　然而，他没看到思念已久的光芒，只有好几个裹着蛛网、灰突突的家伙们。在他眼中，他们竟然是那么丑陋，矮小，鬼鬼祟祟。实际上，这几百年，他看到同胞以外的生灵都是这副德行。
　　那一刻，心中的失望，沮丧，厌烦达到了极点，从空中一跃而下，抓住蛛线，发出一声呼号，盘旋而下，落在一只蜘蛛上，把它当滑板从林中的腐叶中滑过。右手短剑还顺便划过另一蜘蛛的腹部，抽箭，搭箭，开弓，站起来时，箭尖已经指向了为首矮人的大鼻子。
　　弓弦绷紧，莱戈拉斯双眸微微眯起，“别以为我不会动手杀你，矮子！我会乐意之极！”
　　
　　虽然他顶着数天未洗的半卷深色发，身上披着蜘蛛网，矮的才刚及她的腰，可是不妨被一双晶亮的双瞳闯进眼中，塔瑞尔在第一眼看到那个矮人王子就觉得心里蓦然一跳。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命运的预示，又像是久违的熟悉。
　　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更不相信看入眼的对象竟然会是个矮人，虽然他有略带孩子气的笑容和低沉好听的声音，塔瑞尔还是甩开旖念，公事公办的亲自将他押进大牢。没想到那矮人竟然口头占她便宜，经过一番“裤裆猜谜”的口水仗后，知道他不可能藏匿任何武器（不然他不会在危及时刻，还向一个女精灵请求一柄防身武器）的塔瑞尔又赢下了这一局。
　　乐滋滋的走上来，冷不丁看见莱戈拉斯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要问什么？哦，不，她已经不想猜王子殿下，或是任何人的裤裆里有什么了。
　　森林王国已经数百年没有这么奇怪的旅行团经过。
　　瑟兰督伊一眼就看穿了这十三个矮人的企图，并准备提供帮助，在他们达成目标后，交换他要的宝物。
　　不过，忘不掉一百多年前，天空中的龙之焰和子民们凄厉的哭号，映衬着山顶上精灵王冷澈面容和转身而去的背影，于是，索林在王座下口沫横飞的咒骂精灵王，甚至用矮人语问候了他的祖宗，看了半张残脸后，又被关进牢房“去腐烂”。
　　莱戈拉斯只是坐着擦刚刚获得的那柄贡多林宝剑，想着被那个矮人拿了那么久，不知道会不会玷污了宝剑。其中一个不怕死的还敢调戏塔瑞尔！
　　“不替你的朋友们求情？”瑟兰督伊觉得儿子也太置身事外。
　　“朋友？也许，在数百年前。但我们替他们治理灰色山脉，他们没有好好保护；在冰原龙战，父王救了他们的祖先，他们没有感激。我唯一交好的矮人佛洛，已被他们流放到了铁丘陵。”莱戈拉斯竖起擦的光亮的剑，很是满意，又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求情？”
　　听闻，瑟兰督伊从王座上慢慢下来，负手思索片刻，儿子现在的情况令他有些担忧。
　　“我收到从瑞文戴尔来的信，她，似乎已经回来……”
　　莱戈拉斯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握着剑的手蓦然收拢了。
　　“她的形体来自罗斯洛立安的双树，也就是凯兰崔尔夫人的那个宝贝在支持。她只能在那里修养。”瑟兰督伊装作不经意的揭破事情的关键。
　　“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了，父王！”莱戈拉斯蹭的一下站起，看到父王睁大的双瞳，他察觉自己反应过度，缓下口气，“塔瑞尔说得对！如果她真的有心，真的在乎，她会来的……”他笑的有些苍凉和颓然，“就算是违背维拉的旨意，也会破除重重障碍，来找我的！”
　　瑟兰督伊冷笑一声，微微抬起下颌，“塔瑞尔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说的轻巧。”
　　莱戈拉斯微微眯起双瞳。
　　“在冰冷黑暗的亡灵殿堂，面对最铁面无私的维拉的审判，还要破除天人永隔的阻碍……”瑟兰督伊垂下头，声音越发低沉，“连我都做不到！……”话语淹没在一阵细微的叹息中。
　　“父王……”莱戈拉斯却不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瑟兰督伊转过来，眸光闪动，声音微扬，“塔瑞尔还跟你谈起这件事？”
　　莱戈拉斯不做他想的点头，“对了，她今天打的很痛快。我看，整个王国，她的身手只在你我之下吧。”
　　瑟兰督伊望着儿子微微柔化的脸部线条默然。他亲自挑选的卫队长说的话，对儿子的影响力还真不小呢。
　　看来，他有必要去找她谈谈了，顺便提醒一下她别忘了身份。
　　
　　一直以来，艾儿身为精灵的意义就是进行试炼，那么，她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她反而有些迷失。
　　凯兰崔尔没有进行任何指示。艾儿跑去试探凯勒鹏大人的口风，他却淡淡笑着说他要求她到西方接受维拉的审判，既然她已通过，随她想干什么都好，态度温和的把她吓到。
　　不必担心归属，她可以随意去瑞文戴尔，米斯龙德，还是罗斯洛立安。于是，艾儿在王国之间闲荡，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天，在洛汗国水草丰美的河畔洗着脸。草原上跑过好几匹骏马，为首的还是个小马驹，一身白毛在跑动中闪动着来自西方的光泽，棕色的眼睛好奇的打量她。
　　“米亚拉斯神驹。”艾儿喃喃的道，她有多少年没有在中土看到这么漂亮的马，自从她的光阴跌落悬崖以后。失去光阴之后，自身难保无暇伤感。这时想起早年孤身走南闯北，只有光阴陪伴。不由得唱起一首歌来缅怀挚友，从前唱起时，那时只有光阴听到。
　　听到那首歌，那匹小马驹竟然颠颠走了过来，轻轻地蹭蹭着她的肩窝和脸颊。艾儿亲昵的搔弄它的耳根，这是光阴最喜欢的，果然小马舒服的仰起脖子，喉咙里还滚动着呜呜的声音。
　　“它叫影疾！”一个青年的声音自马群后面响起。
　　艾儿揭开兜帽，转了过来，“抱歉，我不知道它是你的马。”
　　那个浅金发的青年看着艾儿发呆，片刻才回神，“不，它不是我的马，我只不过代为保管。总有一天，它会去走别的马无法走的路！”口气颇为骄傲，“影疾可是万马之王！就像我，塞哲尔，统治着这片美丽的草海！”
　　原来，眼前这位是骠骑之国的年轻君王呢，看起来骄傲却随性，不带一个护卫就在国境里随处走动。艾儿微笑行礼，“影疾……这名字真好听。我曾经也有一匹马，跟它很像，但脾气很坏，只愿意跟着我，在大地上奔跑起来四蹄像燃烧的火焰，谁也不能比她更快！”
　　喜欢马的塞哲尔悠然神往，“你的马叫什么？”
　　“叫光阴，已经……”
　　塞哲尔一怔，“光阴，那不是影疾妈妈的名字。她可是传说中的神驹呢！”
　　艾儿差点跳了起来，一迭声问，“真的吗？你们见过她？在哪儿？她还活着？”
　　塞哲尔点点头，“我的先祖在林莱河发现她，当时她受了重伤。被带回洛汗，治好就一直留在这里，她的伴侣就是我们洛汗的马王。后来一个灰袍巫师路过这里，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和来历。说起她的主人呀，是那个有着无数冒险和传奇的……”说到这里，他望着艾儿，眼睛越睁越大，“……是您吗？”
　　甘道夫竟然忘了告诉她？！艾儿已经顾不上客套了，“请带我去见光阴，拜托了！”
　　一同回宫的路上，兴奋不已的塞哲尔望着艾儿，神色很是崇拜，“如果我的后代有女孩，希望她能像您，那么勇敢而自主！”
　　一个在草原上御风而驰的女骑士呵……
　　艾儿微微扬起唇角。
　　
　　在洛汗的皇家马房，艾儿如愿见到了光阴。她比之前养的还要健硕，体型略胖，刚开始只远远地看着艾儿好久，当她红了眼睛唤她的名字时，她突然欢嘶了一声飞奔了过来。
　　王国的骑士都过来围观主人和马重逢的动人场面。当晚，塞哲尔在王宫召开盛大的宴会款待艾儿。席间他们拼酒拼到人仰马翻，聊着晨光那些神乎其神的冒险。
　　听着那些已夸大的仿佛不是她的经历，艾儿突然想到，所谓试炼不过就是一种能力的提升，而非结果，是为了达成某种使命，就像第一次看水镜，凯兰崔尔对她说的那样。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告别骠骑王国。光阴竟然执意跟着她去，抛夫弃子的决绝令艾儿再度眼热，要不是艾儿拼命留下，只怕影疾也会跟着妈妈一起来。
　　艾儿带着光阴回到黄金森林。
　　凯兰崔尔日复一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监视之外，正在黑暗中成长，蠢蠢欲动。她担心那是来自多尔戈多的死灵法师。
　　在黄金森林日日眺望密林南部阴云密布。鸟儿们不断地向艾儿传递着来自孤山和多尔戈多的消息。她得到了甘道夫的消息——他被囚禁在多尔戈多的黑暗牢笼！在那里的不是死灵法师而是黑暗魔君本尊！
　　得到凯兰崔尔的首肯，艾儿立刻传信给瑞文戴尔和艾辛格，爱隆和萨鲁曼不日抵达罗斯洛立安。
　　艾儿建议直接攻打多尔戈多，将黑暗源头彻底清除。一方面，是想帮森林王国清理的国境边界，另一方面，她是想要试探萨鲁曼。和魔君联合的他，会作何反应？
　　凯兰崔尔要去解救甘道夫。爱隆也立刻复议。大家转向圣白议长。萨鲁曼慢条斯理的开腔了。
　　艾儿毕竟还年轻，根本猜不到萨鲁曼深沉的心思。他认为「那枚戒指」已经被冲入大海，那么谁都可以问鼎中土。他可以先借圣白议会之力拔除了索伦，接下来再慢慢摆布其他精灵……
　　在艾儿震惊的注视下，萨鲁曼竟然也同意攻打多尔戈多。
　　那便是史上圣白议会的最后一次行动。
　　
　　汇报之后，塔瑞尔匆匆从瑟兰督伊的房中走出来，突然靠上石壁，难过的几乎快要呜咽出来。
　　森林王国盛大的星光宴会正在外面举行，可是美妙的竖琴声和歌声，还有畅饮的欢笑声，更衬得她寂寞、难堪和受伤。天知道她有多努力才能在一众男精灵里脱颖而出，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成年后她从未对莱戈拉斯有过能相守的痴心，但得知莱戈拉斯对她是不同的，心中也不免窃喜。
　　「别给他希望，如果根本就没有！」
　　瑟兰督伊低沉悦耳的声却不仅摧毁了她的情感，更是尊严。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她打回了原形——一个卑微的西尔凡精灵。
　　“塔瑞尔，怎么了？”莱戈拉斯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塔瑞尔慌忙揉了揉眼睛，这才转过头若无其事的道，“王子殿下怎么不去参加国王的宴会？待会看不见您，王又要不高兴了。”说完，她行了礼，自顾自的走了。她是骄傲的密林之女，即便是流血也不愿意让人看到落泪。
　　莱戈拉斯没有答话。
　　自从父王说了她已经回到中土的消息，他的心就一直在翻腾，根本没心情参加什么宴会。但此刻，塔瑞尔微红的眼睛，暗哑的声音和比平时更疏离的口气令他起疑，悄悄跟上她。
　　塔瑞尔独自巡视着王宫，在繁复的地道和瀑布中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底层，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到了奇力的囚室门口……
　　这一次，她终于相信，什么叫做命中注定。
　　
　　远远在上层岩洞望着塔瑞尔和那个矮人隔着牢房栅栏聊得开心。莱戈拉斯站在岩壁的阴影里，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此刻，他无比怀念起曾经他和艾儿在泰尼魁提尔杯比赛期间度过的无数个夜晚，隔着台阶的上下房间夜谈，一起躺在密林的草地看星星，一直聊到她睡着。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倒回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连父王对他们两个的怪声怪气，爱隆的严防死守也显得可爱。
　　却听到警报声，矮人们竟然逃脱了。从他手里逃脱？开什么玩笑！
　　莱戈拉斯在密林河岸跟半兽人缠斗时，索林用一把鹤嘴锄劈中背后偷袭的无耻半兽人。莱戈拉斯当然不需要别人插手，却没想到矮人还会帮曾经囚禁他们的精灵。站在溪流之上，只能眼睁睁「骑桶勇士们」一个个陀螺般的从水上旋下去，沿着密林河，最后汇入雾蒙蒙的长湖——他已有一百多年不曾涉足了。
　　这些矮人的目的不就是山里那些黄金，他一直想不通要那些死物能做什么？不能笑，不能说，更不能陪伴他……
　　
　　「孤山旅行团」终于经过长湖抵达终点。
　　这时候已经深信比尔博是他们队伍核心的矮人们坚决派比尔博以幸运聪明和行走无声来迎战巨龙的残忍和邪恶。
　　比尔博不小心唤醒史矛革。龙的智力不高，而中土史上最后一只的话痨龙，没有完全听信「骑桶勇者」只想来瞻仰他的伟岸的言论，独自睡了太久有些无聊的史矛革反而慢条斯理的戏弄起他来。
　　“我戴这个好看吗？还是这个？”
　　红金肥龙把矮人的王冠顶在头上，又拿出一串项链挂在翅膀上，问比尔博。
　　但它举起翅膀时，比尔博却注意到它左翼下的鳞片缺了一块。
　　矮人们最终还是一同冲出来协助比尔博，依然不能阻止巨龙飞出孤山将怒火喷向长湖。
　　“我们做了什么？”无计可施的比尔博颓然趴在山头。
　　这时，一只黑鸟落在岩壁上，侧过头，血红的眼睛像是一直在看他。他不知道这只鸟是不是晨光殿下派来的，在他看来所有黑色的鸟都长得差不多。
　　“你叫黑夜？”
　　鸟儿瞪着红眼睛。
　　他没法发出晨光殿下那么动听的声音，于是，他嘎嘎的学着鸟叫了两声，自己都觉得很蠢。
　　那只鸟还是瞪着他，不叫不动。
　　比尔博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跟一只鸟讲通用语，“好吧，如果你是晨光殿下派来的就好了。”
　　他颓丧的坐下来自言自语，“殿下，我该怎么办？我是个飞贼。”
　　虽然之前他百般推脱这个身份，因为这辈子没偷过东西。但经过这趟旅程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也挺有做飞贼的潜质，更不提他在半兽人的巢穴里找到了那个能让他隐身的宝贝。
　　“我可不会屠龙。虽然，我看到那只巨龙左翼下面有一片鳞缺了，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能杀死一头龙。我只是个飞贼……”
　　黑鸟突然开口，“你真啰嗦，重要的事早说呀。”然后扇着翅膀往南去了。
　　比尔博愣了一会，朝天上叫，“明明会说通用语，你怎么不早说？！”
　　
　　艾儿收到了黑鸟漆夜带来的奇怪消息。当圣白议会出发攻打多尔戈多时，她决心也要离去。
　　她装备完毕，一只巨鹰倨傲停在她身侧。
　　迷雾山脉的鹰王拥有直视太阳的双眼，更可以在月光下看到一哩之外奔跑的野兔。
　　凯兰崔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只有在黄金森林，才能保证她的身体安康。而且女王大人也看出她回来后，虽然逆转咒语已被除去，但英格威王赐予的护体咒文也随之消失。也就是说，她不再拥有黑暗无法侵袭的保护力量，更意味着，在黑暗降临的中土大陆，她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艾儿神色平静，“就算明天我就会离开世间，今天我也要做我想做该做的事，绝不会畏畏缩缩的留在罗斯洛立安，在您的光芒之下苟活！”
　　她郑重行礼，戴上兜帽，骑上鹰背。巨鹰长啸一声，振翅而起，向北而去。
　　凯兰崔尔望着天际消失的黑点，又欣慰又伤感。
　　——去吧，去展翅高飞吧，艾儿·晨光！愿双翼下的强风，能让你翱翔到太阳的故乡和月亮的尽头！
　　
　　瑟兰督伊下令全国封锁，但塔瑞尔独自离宫。莱戈拉斯禀报父王之后，受命将她带回。
　　他和塔瑞尔一同追踪半兽人的踪迹来到长湖镇，却遇到那个年轻的黑发矮人。大义凛然对他说了一番「不能让邪恶的力量胜于我们」的塔瑞尔竟然不跟他同去追击半兽人，反而留了下来。
　　莱戈拉斯怒从心起，尤其看到一个身影颇为熟悉、皮肤苍白的高大半兽人正远远讥笑他。
　　“精灵，只有用弓才赢得了我吗？”
　　他想起来了，是在魔多把艾儿救出来时遇到过的，还想染指艾儿的丑货！
　　正憋着一肚子火，哪里经得起挑衅，正好试试新到手的兵器好不好用，一时昏头的他抽出贡多林长剑，舞动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就冲了过去。
　　这下犯了对敌的大忌，没用什么战略，近身肉搏比拼力量并没有讨得太多便宜，抹了把鼻血的莱戈拉斯一抬头，却看见明明占了上风的家伙竟然没趁胜杀他，反而颠颠骑了刚达巴座狼跑了，于是策马狂追。
　　在长湖港口的长桥上，沿着灯火一路骑去，就听见夜空中，传来一个高高的呼唤。
　　——“莱戈拉斯！！”
　　这样的高声呼喊即使再好听的嗓音发出来也有些凄厉，但听在莱戈拉斯耳朵却像是世间最动听的音乐。
　　他猛然勒住缰绳，不敢置信的掉头，搜寻着声音的主人。他已经等过太久了。他无法相信他真的能听到这个声音。
　　……这不是幻觉吧，如果是的话，老天对他太残忍了。
　　艾儿从空中跳落了下来，就像一颗明珠降落凡尘。随即朝他跑来。
　　莱戈拉斯不等马停稳，就从马上飞跃而下，也沿着长桥朝她跑去。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她的思慕之情，早已跳出尘世的苦境。
　　他想用一句咒语，平息那汹涌的海水，让思念化作他的羽翼，直接飞渡到海的那一边去。
　　他们在深蓝色的夜幕和璀璨的星河下跑向对方。渐渐地，渐渐地，他们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他先是看到她的双眸，就像取代了全天最明亮的两颗星星在夜晚闪耀。
　　“莱戈拉斯……”
　　他也不自觉地在心底呼唤起来。
　　「艾儿，我的艾儿……」
　　她叹息的声音像是浸满蜜酒一样令人沉醉。
　　“我以为不是你……”
　　「我无数次的以为我见到了你，但不是你，她们都不是你……」
　　她的皮肤比乌鸦背上的新雪还要皎白。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我以为我们只有在曼督斯殿堂相见了。」
　　她的面容也像是笼罩了晨间薄雾一般，带着莫名的哀愁，令他恨不得想要掐灭一切令她忧伤的源头。
　　“你无法想象，我究竟付出多少才能重新来到你面前……”
　　她脸上的光辉遮盖了星星的明亮，她的每一句话都叩击着他的心魂。
　　「你无法想象，我愿意付出多少让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在长桥上走到彼此面前，互相凝望。
　　她终于意识到，只要他深深的注视她，她就会溺在那双蓝眸忘记一切；只有他的身边，才是她灵魂栖息的地方。
　　但他比记忆中要结实，也黑了一些，显得眼睛更亮，但眉宇之间的折痕有些吓人。他的沉默渐渐令她不安。
　　“说话呀，莱戈拉斯！时光流逝，但我还是我，我还是来到你面前了。”她轻轻的恳求，“告诉我，你还是你！告诉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也终于意识到，只要她对他微笑，他就愿意在她的光芒里缱绻；只要她一声呼唤，他就愿意将整个灵魂去交付与她。
　　但那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复健时的绝望，还有那么多日夜的思念和煎熬则带来一股更强烈的怨气。
　　莱戈拉斯垂下头，再度抬起来，脸上的线条又变了硬朗，声音也很冷淡。
　　——“你是谁？！我们之间有什么？”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8.五军之战

　　无论多少人把她铭记，无论多少歌谣将她传唱，如果莱戈拉斯不记得她，她的存在依然没有意义。明知道他只是有怨气，但想到这个可能，艾儿都无法承受。
　　第一次等她，在海边点了百年的灯火，结果她来到密林毫不知情，根本不把他的付出当回事。这一次心里不免有些怨怼，但看到她露出极大的恐惧、悲伤和绝望时，莱戈拉斯就后悔了。他根本不舍得她难过，更不可能对她生气。
　　艾儿霍然抬头，“不管你认不认得我，记不记得我，我们之间哪怕什么都没有，我已经下定决心！”强忍眼泪，走上前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就算从头来过也好，就算上天不同意也罢，就算维拉也不曾这样安排，我，我……”
　　哟，这么可爱的脸蛋都变得狰狞了，都快把他衣服扯破了，可见她受了多大的刺激。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松手，不想她受伤。
　　她放开手，望着他一笑，凄美哀艳，“莱戈拉斯，漂洋过海，千山万水，来和你相会，只有我做得到！”
　　莱戈拉斯仰起头，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必等待那永远爱恋的星光给他提示，不用等待西方诸神给他预兆，他也知道自己陷落了，他的灵魂不再和神同步，不再自由，可也不会孤独，会永生永世的属于眼前的这个女孩。
　　他垂首，猛然伸臂，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搂住。当她的脸蛋贴近他的怀里，闻到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了心跳的急促，肌肉的贲起和怀中的温度，所有的伤口都自动愈合了。她阖上双眸，安然的被他抱紧。夜色也变得静谧。
　　“你离开以后，我做了一个梦。”他埋首在她脖颈里低语，“在梦里，我们从未遇见，我们形同陌生。……醒来之后，你想不到我又多害怕。”
　　艾儿的身躯微微一颤，低低的道，“幸好，幸好那只是梦！”
　　“别再离开我那么久了……”他喃喃在她秀发间低语，“我都快忘记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你的光芒。我都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这才知道莱戈拉斯尝的苦酒并不比她少，双臂也慢慢的环住他结实的腰身。
　　这时，长湖镇夜巡的守卫发现了精灵和半兽人打斗，大声呵呼，开始挨家搜查，颇有事后逞英雄的意味。
　　他们两个站在空无一人的长桥上太扎眼，没心情跟人类纠缠，莱戈拉斯连忙替她戴上兜帽，牵了她的手，两人悄悄跳上岸边的小船，桨一撑，船头破开浮冰，划到镇里的木桥下面躲着。
　　守卫咚咚咚的从木桥上跑过，莱戈拉斯躺在小船里，把艾儿按进怀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抬头监视着守卫动向。一到心上人怀里，艾儿就天塌下来也不管了，趴在他怀里，觉得两人很像半夜出来私会的小情侣，望着莱戈拉斯光洁的下颌，挺直的鼻梁，止不住的乐。突然发现他的鼻子有血丝渗出，又开始心疼。
　　看到守卫都远去了，莱戈拉斯察觉怀里悉悉索索的，一低头，鼻孔被塞进一块丝帕，无奈的抽出来，就见艾儿白嫩的脸孔荡漾着甜美的笑容，额心的印记光芒隐隐，长发搔的他的脖颈痒痒的，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长发？！对了，她那头他爱极的头发也长回来了。他的手指绕动她的卷曲的长发。又爱不释手的抓起她白皙的手指，一根根的抚弄。啊！！还有她身上无法碰触的咒语，那该死的黑色的咒语也应该没有了吧。
　　莱戈拉斯猛然抬起身子，翻身将她压下，欣喜的语无伦次，“艾儿，那咒语，黑色的混蛋咒语……”
　　“是逆转咒语啦！”艾儿笑着轻触他的脸庞，“看，没有了哦。”
　　他爱怜不已的抓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不断的说着，“感谢上苍！感谢维拉！感谢英格威王！“
　　他激动欣喜的表情令艾儿感慨不已，历经的磨难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真的都好了吗？”莱戈拉斯突然不放心起来，动手扯开她的衣领，“全身都好了？”
　　艾儿身体一僵，“嗳……”他脱得越来越顺手了。
　　莱戈拉斯扯开她的领口，露出白嫩小巧的肩头，手指划过细致的锁骨，一点点的摩沙着，忍不住将唇贴上去，入鼻的馨香和触感的滑腻令他深深亲吻吮吸，换来她的轻抽。再一看。果然，吻处只是泛出樱色的红痕，映衬白皙的肤色格外动人，却没有任何黑色的咒语泛了上来。
　　莱戈拉斯松了口气，帮她把衣襟掩上，视线移上她含羞的面容，胸口一热。
　　没有点燃的百年灯火，只有微弱的星光和渔火映照，就在这贫困的小渔村里，船上泛着臭鱼的腥气，旁边的水面上还漂浮着半兽人的尸体。莱戈拉斯俯下身子，在她唇间印上一个无限渴求而思念的长吻。
　　于是，他的灵魂和她的灵魂相遇在彼此的唇间……
　　他们沿着长桥回到陆地，在森林里互诉。艾儿得知了史矛革的弱点，骑着巨鹰第一时间沿着迷雾山脉直达刚达巴一带，寻找曾经制造黑金箭头的陨石，但一无所获。却隐约看到刚达巴有熔炉冶炼的火光。又沿着河道来到孤山脚下的长湖镇，刚好看见莱戈拉斯沿着长长的堤岸策马狂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大声的呼唤之后，直接就从鹰背上跳了下去。
　　莱戈拉斯这才知道圣白议会已抵达多尔戈多，还有艾儿放弃在黄金森林修养，专门赶来帮他，心中更是感动。他告诉艾儿，长湖镇巴德一家是河谷镇长吉瑞安的后人，他曾用艾儿留下的箭头射击巨龙。他们或许会有艾儿曾经打造过的黑箭。而他自己准备天亮后就去刚达巴山探一探。
　　短暂的厮磨缠绵后，终于还是恋恋不舍的告别。但彼此约定在孤山碰头。
　　
　　天空透露着一股邪气。孤山完全被黑暗笼罩。
　　“恶龙！是恶龙来啦！！”
　　长湖镇的守卫在夜色中大喊，士兵们纷纷从兵器库拿了弓箭和飞镖准备，通往陆地的大桥就已经被打断。
　　尽管在陆地上，史矛革是当之无愧的王。但它俯冲下来的时候，发现它的敌人都躲在一个深水的岛屿里。湖面太深太黑，也太冰，如果它冲进湖中，它的火焰将会被扑灭。
　　史矛革飞回城镇上空，一阵箭雨朝他扑来，射中它的鳞甲和珠宝，只不过像是恼人的蚊虫般，纷纷断折落回地面；它张大嘴吐出烈焰，断箭全都瞬间化为火球散落在天空又落回湖中，绚烂的胜过任何烟火。它尾巴一挥，房屋就被夷为平地。
　　船长逃跑，士兵们放弃抵抗，武器被随意弃置；人们开始从城镇的四面八方跳入水中，女人和小孩则是被送到镇中央的港口边，整座城镇化做湖心的一团火焰。
　　这就是史矛革的目的。戏弄它的猎物，慢条斯理地享受着破坏城镇的快感，这是它已经暌违许久的享受。
　　只有巴德拿着一柄巨大的紫衫木弓孤身爬上了最高的钟楼，在一片火海中，英勇而毫不迟疑的反手开弓，不停地射击。可那些箭矢无不一一落空，他转身，阴沉的望着巨龙，可还是悲壮的不肯放弃。
　　在弓箭的攻击和刺耳钟声中，史矛革的怒气不断累积，失去了理智，已经有许多年没人胆敢向他挑战了；它一次又一次地俯冲，屋子一栋接一栋的在高温中崩塌。火焰照亮了整个湖面，湖边的树木都化做血红和金黄色的火柱。
　　巴德只剩下儿子带来先祖的那支黑箭。
　　巨龙在远方嘲笑着他。
　　突然间，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停在半损的钟楼上。他吃了一惊，那是只黑鸟，告诉他宝贵的情报。
　　“等等！等等！”黑鸟对他说：“月亮快升起来了，注意它左胸的空隙！”
　　恶龙又盘旋飞回，开始俯冲。当它靠近的时候，月亮从东边升了起来，银光清晰照耀在它的翅膀上，露出了鳞甲的缺口。
　　于是，巴德在儿子的帮助下将弓弦拉满，英雄贵族的血液流淌着，这一次，巴德终于完成了先祖未完成的使命。
　　
　　艾儿令黑鸟传信给巴德，而她收到多尔戈多传来的消息，甘道夫已经获救，正骑着光阴赶往这里，但多尔戈哥的大军已从密林南部出发。艾儿准备跟甘道夫汇合，取道森林王国，并向瑟兰督伊传达消息。
　　天亮之后，塔瑞尔在岸边收下了奇力母亲留下的护身符，一个会回到身边的“promise”。她见到突然冒出来如同背后灵的莱戈拉斯，好奇他昨晚去哪儿了？莱戈拉斯脸色尴尬。
　　警告了巴德后，莱戈拉斯从杰拉德口中得知父亲因塔瑞尔玩忽职守、罔顾王令将她放逐，但经历了被父王雪藏、不同意他去救艾儿，再也不肯被父亲指挥心灵的莱戈拉斯邀塔瑞尔同乘一骑（因为物资缺乏？）去刚达巴。
　　想要山下国王遵守约定、急需过冬物资的长湖镇人类在巴德的带领下，会同前来帮助人类、也顺便想分一杯羹的瑟兰督伊的精灵大军，盘踞在孤山脚下。
　　在国王的军帐内，一个意外的小访客出现，他带着山下王国的至宝——“王之石”。那像是缀满月光的原石，像被包在一个由星光所织成的网子里，洁白的光芒还是不断流泄而出和帐内的灯火相互辉映。不仅是瑟兰督伊，巴德，还有在凯撒督姆，天鹅港见过无数宝藏的艾儿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宝石。
　　然而这个宝物还是没有让谈判顺利进行。收到渡鸦传讯，两天不眠不休从铁丘陵赶来的丹恩率领的五百名骁勇善战的矮人大军背着救援物资，手持鹤嘴锄和圆盾也出现在东面山坡。
　　和索林的谈判破裂，灰袍的斡旋也不顺利。数百年前的三军之战即将再度重演，但这一次，莱戈拉斯王子不在。
　　将胡子编成辫子的丹恩大笑，狂妄的放话，让他听精灵的，除非晨光殿下亲来。丹恩得意洋洋的等着看瑟兰督伊那“漂亮的脸上的傻笑”变得僵硬，没想到瑟兰督伊毫不介意，大角鹿往旁侧跨两步。跟灰袍巫师甘道夫同来的，不正是那光芒耀眼的晨光殿下？她身上穿着的是丹恩先祖所赠的秘银铠甲。丹恩目瞪口呆。
　　就在那一刻，黑暗以惊人的速度将大地笼罩，黑云铺天盖地，冬雷像在地底深处轰隆轰隆巨响传来，狂风在山上肆虐。闻所未闻的硕大地蛇从山脉深处钻出，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出。精灵，矮人，人类都惊恐的看着半兽人大军集结。
　　于是，2941年10月下旬，这场后世称为“五军之战”的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爆发。
　　共同的敌人当前，三军放下恩仇不计前嫌的联合。但索林闭门不出。得到瑟兰督伊的首肯，没时间进行详细的战略规划，艾儿迅速仿照数百年前《黯影魔多》考试，利用每个种族的优势进行部署。得知河谷镇的防御工事还有先祖使用的黑箭正是来自于眼前这位美的不像话的精灵殿下，巴德自然听从艾儿的安排，而丹恩竟然也不多言。
　　峡谷是通往孤山的唯一通道，矮人和人类在西侧山脊，精灵在东侧山脊。巴德率领少数骁勇善骑的骑兵在谷口诱敌，半兽人果然上当，进入山谷。以坚固防守著称的矮人在丹恩的率领下排成双排盾牌阵。半兽人进入射程，山脊上的精灵射手们的箭羽密密的匝了下来，阻住了狼骑士和半兽人的行进，紧接着手持长剑的精灵们从盾牌阵后腾跃而出，会同矮人战士一起击杀。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计策顺利时，黑云夹带着雷声飘向东南方，成群的蝙蝠沿着山势低飞，遮蔽了阳光，引起了三军心中的恐惧。
　　莱戈拉斯王子回来了，他带了一个噩耗，刚达巴的大军也到了。
　　蝙蝠打头阵，跟来的是数目庞大半兽人大军和座狼从背面攀上了山脊，山腰和山谷的半兽人一同夹击联军。山谷的一支半兽人去袭击河谷镇的难民，将一部分精灵和人类的兵力引了过去，使得峡谷里丹恩孤掌难鸣。特别是他们发现最开始的部署者晨光殿下不知所踪时，开始咒骂她抛弃他们独自逃难。
　　时间慢慢流逝，半兽人们重聚谷底，座狼和独眼妖兽开始第二波攻击。半兽人大军就像黑红色的怒潮一般，凶猛狂暴在三军中狂卷来去。
　　就在联军觉得大势已去时，突然间，伊鲁柏的大门护墙在机关的运作下轰隆地落进护城池中，终于战胜自我的山下国王索林一马当先冲出了固若金汤的防守，他忠心的伙伴们紧跟在后，他们穿着闪耀的盔甲，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红光，看起来像是火焰余烬中的黄金一般耀眼。十三名矮人杀向战场，狼骑士们的阵形完全被冲散，索林狂暴地挥舞着战斧，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跟我来！精灵，人类，还有同胞们！跟——我——来！冲啊！！！”
　　索林的声音如同胜利的号角一般回荡着，瞬间让联军战士们的血液沸腾。丹恩旗下的矮人全都舍弃原先的敌人奔来援助索林。人类战士也赶来援助矮人，巴德都拦不住。同时河谷镇里的渔民，还有瑟兰督伊身边的长剑手也一鼓作气展开反攻。
　　索林的身后已有许多人类和矮人壮烈牺牲，很多本该在森林中快乐长寿的精灵们也献出了碧血。
　　但随着战线的开拓，兵力太少，那些勇猛将领们被迫围成圆阵，承受来自四面八方半兽人和恶狼展开一波波毫不留情的突袭。山顶的半兽人也丢下大量的石块攻击。
　　莱戈拉斯被逼至一个山头，开弓的三根手指隐隐作痛，身为精灵也开始感觉疲惫和伤痛。虽然不断的将箭射向半兽人，杀完一批，后面又冲上一批，黑压压的脑袋仿佛望不到边。他的箭袋快空了，势必陷入肉搏的苦战。
　　这是莱戈拉斯迄今为止记忆之中最恐怖与惨烈的战事，真正亲临战场的恐惧即使是最勇敢的士兵也不愿意想起。刀剑与枪尖闪动着冷焰般的光芒，岩石上洒满半兽人的黑血。三军的鲜血染红了河谷，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着。震天的厮杀声、战鼓声充斥着每一寸土地。
　　手往后一扬，箭壶已空，莱戈拉斯咬牙将弓把插入地下，站牢，抽出长剑迎敌。每一招都伴随着一声惨呼，兽咬剑带起了一溜血光，握剑的虎口也崩裂了。
　　“莱戈拉斯！！！”
　　空中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同时他背后的半兽人中箭倒地，抬头，落日余晖中出现一只巨鹰，鹰背上有个翻若惊鸿的身影，夺目的光芒破除战场上的阴云，美到震慑心灵。
　　他不敢置信，“艾儿？！”
　　来得正是艾儿。她弯下身子，伸出手，“上来！”
　　一大波半兽人涌了上来。莱戈拉斯左手拿起弓，右手拉住她的手，腾空翻起，轻盈利落的落在鹰背上。艾儿不由为他的轻盈身法喝彩。
　　“你怎么……？”他又惊又喜，希望她远远离开去避难，但不可否认她在他身边从来都会令他勇气倍增。
　　原来艾儿一看形势就知道这场仗奋战到死也不会赢，立刻回罗斯加堡召集援兵。鹰王关赫告知，他一发现半兽人躲过了他们的监视抵达孤山，就开始从北方聚集大批巨鹰。
　　“森林精灵，我早就说过，拥有制空权才是未来战争的关键。”艾儿眨了下眼。就像从前冰原龙战时，知道他的箭已经打光，把满满的箭袋递给他。
　　回想起圣白议会上和她乘坐热气球，战棋塔有一关她天外飞来一笔的相助，即便在这样刀枪剑戟的乱阵下，心中也泛起一丝甜意。
　　“我现在懂了。”他接过箭壶，在她脸蛋上亲了一记。
　　莱戈拉斯持弓跃上另一只巨鹰，从空中将箭矢一支支射向地面的大军。忽然听见了塔瑞尔的凄厉而绝望的惨呼。四下一扫，看到了渡鸦岭上意图跟波格同归于尽的塔瑞尔。
　　“艾儿……”他急急的转过头来。
　　艾儿递过来谅解安抚的眼神，“去吧！”
　　他极其欣慰感激。
　　北方的寒风夹着雪珠迎面刮来，没头没脑的砸在皮肤上，山顶上的半兽人已被巨鹰扫除，下面的一蓬蓬的箭羽在巨鹰身边纷扬四射。这一仗，他们若是败了，整个大陆的北方都将沦陷在半兽人手中，安格马王朝会卷土重来，更有无数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可是莱戈拉斯心中竟然有种莫名恐惧和不祥预感，他好不容易才见到艾儿，这一别，若再也见不到，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艾儿，我有话跟你说！”
　　艾儿的坐骑翅膀上被投石机的石块砸中，她极力稳定，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们在漫天血光和震天喊声中，在一片肃杀清冷的天地间对望，眼中只剩下了对方，喉头也哽住了，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柔情和牵挂，就在那短短的对视之中。
　　莱戈拉斯瞥了眼塔瑞尔的危急，脚下尸横遍野的惨况，咬了咬牙，“等回去密林再说，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直到艾儿点头应允，莱戈拉斯才转身从空中跃下。
　　冲过长桥，被半兽人包围的瑟兰督伊使用上古剑术突出重围，望着子民的尸身；河谷镇废墟的巴德；挥动着法杖的甘道夫；在平原上舞动巨锤的丹恩；在渡鸦岭和阿索格决斗的索林……绝望慢慢填塞在他们的胸口，他们可能真要葬身此处。
　　“巨鹰！巨鹰来啦！！”有人高声喊着。
　　万念俱灰中，天空里传来尖啸的声音，大群巨鹰滑翔至山顶，刮起的飓风让半兽人像破碎的叶片一样飞走。比翁变成巨熊落下，神勇无比的嘶吼着，轻松撕开半兽人。占尽地势之便的巨鹰大军立刻展开反攻，扫除了山坡的敌人，联合精灵和人类赶来支援山谷的惨斗，终于大获全胜。
　　然而，胜利的号角依然唤不回已逝去的生命。
　　本来以为自己是因为宝藏才踏上这段意外之旅，当死命搂着索林·橡木盾的脖颈，让他涣散的眸光集中在天上的巨鹰时，那个矮小的霍比特人已经彻底忘记了初衷。
　　没有找到瑟兰督伊设计的项链，巴德把先祖吉瑞安视若珍宝的，用五百颗如同青草一般翠绿的翡翠所接合的翡翠项链转赠森林国王。瑟兰督伊道，就让那条白银钻石项链回归自然吧，反正该戴的人也不在了。把那条翡翠项链赐给了莱戈拉斯，因为吉瑞安是莱戈拉斯的好友，至于莱戈拉斯又把这条项链送给了谁，就不得而知。
　　盛大的三军宴会正要召开，以悼念英灵和欢庆胜利。对于财产分配和宴会比尔博全不关心，悄悄的走上山坡，看见英武的森林王子正跟美丽的晨光殿下低语着什么，他们看上去极其登对，亲密的气氛旁人完全无法介入，他感慨又神往，这场惨烈的胜利后，他竟然渴望看到他们在一起，仿佛这样才算圆满。
　　莱戈拉斯王子离去，晨光殿下对一只白色的猫头鹰说了什么，这才回眸一笑，知道他早在那里。
　　“以前我就想问你，”她的笑容恬然，他却知道这位殿下看上去绝不是表面那么娇弱，“你鼻子过敏吗？”
　　比尔博双手插兜，挺了挺身子，仿佛这样可以显得高大一点，他绝不肯承认他最近总想流泪，“您知道这种季节的花粉嘛……”
　　已经是十月下旬的天气，艾儿环顾了光秃秃的山头，了然的点点头，“我想过敏也会影响你的眼睛。”
　　比尔博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为何这位精灵殿下和那些飘渺不及的精灵相比，总让他觉得更亲近。他坐在岩石上，仰起头，像是对她倾诉又像是自语。
　　“我想把这次的冒险写成故事，每一个角色每一个场景都记录下来，晨光殿下，我也会把您写进我的故事。”
　　美丽的精灵只微笑摇头，“不，在你的故事里，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嗯，也是，她自己的冒险都足够写成好几本书了吧？
　　“到那时，我会把比翁的橡树果实种在花园里，坐在袋底洞舒服的椅子上，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我会想起这一切，记起每一个人，然后，我就会想起……”经历过这么多冒险，并没有被屠杀也没有成为俘虏，他想起那些后世流传的英雄故事和战争史诗，可还是难过至极，抽动了一下鼻子，强忍哽咽，“……就会想起索林死了，菲力死了，奇力也死了！我宁愿那只巨龙仍然守着那些宝藏沉睡，我宁愿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样，这样……他们都还会活着！”
　　“活着？当然。没有你，他们可能长命百岁。”艾儿坐在他的身边道。
　　比尔博一怔。
　　“……却是以铁匠的身份。索林曾是大陆北方最繁盛王国的王子，失去家园后，怀着国恨家仇却只能四处流浪去当铁匠，就算长命百岁，也依然是个没有家的铁匠。”
　　比尔博低低的叹了口气。
　　“但是，”艾儿抬起头，眸光沉淀着比尔博无法想象的睿智和深度，“你不仅帮他找回了家，还帮他实现了一个愿望——让他能像他的先祖在凯撒督姆的歌谣里所唱的，也是所有生命有限的人应该追求的……”
　　“是什么？”他不由得问。
　　“Live free，”艾儿轻启唇，缓缓道，“……and die well。”
　　Live free……
　　And die well。
　　比尔博呆呆的咀嚼着这两句话，突然之间五内俱焚。这个小霍比特人把头埋进臂弯失声痛哭起来。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他，也令他积欠了多日的泪水全部偿还给他从未宣之于口的朋友。
　　他一定会好好把十四人穿越中土的冒险，精灵、人类和矮人同盟的战役原原本本的写下来，让后人铭记和传颂。尤其是索伦·橡木盾的传奇一生，他也终于找到一个很好地注解——
　　活得自在，死得荣耀！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9.破灭之誓

　　“轻一点，……再慢一点。”
　　白皙的手指捞起一缕浅金色的长发，难以想象的柔滑，用玉梳划过，发丝仿佛月色下的清泉一般流泻，没有丝毫的漩涡和停顿。
　　战后，看到塔瑞尔抱着奇力悲伤的样子，瑟兰督伊原谅了她以爱之名的冒犯，当她茫然不知去何处时，瑟兰督伊却道，你是密林的女儿，不回密林还能去哪儿。就带她一起回来，革去她护卫队长的职责作为她罔顾王令独自出境的惩罚，杰拉德成为护卫队长。
　　艾儿也跟森林精灵回到密林。莱戈拉斯马不停蹄的安排战后事宜，安置死难者家属，发放慰问金。瑟兰督伊倒是一派清闲，指使前任弟子——晨光殿下一大早来给他梳头？！还嫌这嫌那。艾儿倒是无所谓了，这位王的跋扈也不是一两天了。
　　塔瑞尔早上巡视完刚走来向瑟兰督伊汇报，听到房内有语声，便停了下来。
　　“这次你要呆多久？”
　　跟她东拉西扯了一阵子之后，瑟兰督伊突然如此一问。手里懒洋洋地拈着只酒杯，带着一丝玩味，是沦落凡俗，还是高高在上，是清醒，亦或是沉醉？
　　艾儿若无其事，“怎么，怕我吃穷你们？”
　　“是莱戈拉斯邀请你一同回来的？”
　　心底有根弦“铮”一响，梳头的手下意识的顿住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绝不是“是”或“否”那么简单，这位王想知道莱戈拉斯让她一同回来的目的。想要掩饰过去，但她知道敏锐如瑟兰督伊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她的小动作？她甚至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动掠过他的眉梢。
　　莱戈拉斯一回来就忙得脚不沾地不是没有原因的。既然瑟兰督伊早有所察觉，该来的躲不掉，索性一次说明白吧。
　　“有话您就直说吧。”她静静地走到他面前。
　　她先是触到他那双眼睛，明明清澈透亮却又深不见底，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格外遥远的审视她。和莱戈拉斯那双越来越温柔的冰蓝色眼睛不同，这双苍冰之瞳千年不变，让人微寒又迷茫。
　　这个女孩……
　　瑟兰督伊却不开口。对待塔瑞尔，他只要稍微刺痛一下她的自卑，就轻而易举让她犯错，趁机流放。艾儿虽同样的心高气傲，看似更娇弱，但她更执着也更坚韧。只在片刻之间，就用眼神交锋，壁垒分明，对于这样一个女孩，他该怎么做？
　　过了好一阵子，瑟兰督伊才放下酒杯道，“他母亲离去前，我曾发誓会永远照顾莱戈拉斯。给他想要的一切，让他尽可能远离苦难。数千年来，他在森林快乐无忧的长大，尽管未必懂得我的每一个命令，但他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的每一个用心……”他指指自己的心口，“都是为了他！”
　　一阵低低的阴云飘来，沉甸甸的压在胸口。艾儿发现自己对父子情了解的太少，更没什么立场去发表意见。
　　“但是，他生平第一次忤逆我，是为了救你。你也非常清楚那件事导致的后果！当我赶到黄金森林，亲眼看着我的儿子……”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与她平视，“这世间任何宝藏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我最珍贵的宝贝——莱戈拉斯躺在那里，无法行走！你知道我的心情吗？”
　　她当然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段日子，她几乎是终日看着他昏迷的样子以泪洗面。只要想到是因为她，她甚至都没有办法面对清醒的他。
　　“您是想为了那件事……惩罚我吗？”她泫然。
　　“惩罚？不，那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你的本性，不安于室的本性！”
　　艾儿无法反驳。若她遇到危险，莱戈拉斯绝不会袖手旁观；若她不能留在密林，莱戈拉斯则会陷入情感和职责的两难境地。
　　他双手背负，慢慢踱了开去，“我了解我的儿子。他还年轻，他会选择冒险而不是安逸，选择朋友而不是爱人。而你，你也很清楚，这里没有你的位置，更没有你的未来！”
　　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离开这里，莱戈拉斯会和别人在一起，他们会永远的分开。她想起凯兰崔尔水镜里看到的景象，竟然和瑟兰督伊不谋而合。她和莱戈拉斯的故事，无论如何努力，如何选择，结局都同等苍凉。
　　说不出的伤痛如水雾般慢慢的弥漫上来，她就好像快要溺毙在一大片绝望之海里，再也浮不上来，再也喘不上气来。
　　瑟兰督伊绕着她转了半个圈，又回转过来，慢吞吞地道，“很多人都会说什么把握当下，然后为愚蠢的选择后悔一生。而我，我会建议……”格外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别急着在这时候做出选择——将来会后悔的选择！把你的机会，留给以后吧！”
　　把机会留给将来……理智上，她竟然同意他的话，可是感情的接受却千难万难。她已完全丧失了行动和思考能力，喉头干涩，声音也带着一丝轻颤。
　　“您要我怎么做？”
　　他的长睫一抬，虽然神色平静如水，可曾统领千军万马的霸气，站在密林之巅的傲气逼人而来，那漫山遍野的刀光剑影，也不及这一眼，令艾儿也不由得一颤！
　　“对于他的请求，不管那是什么，都不要说「是」！！”
　　她缓缓的闭上双眸，拼命将那股浓浓悲伤的情绪压下，不想在这位高傲的王面前失态，“……如果我这么做，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有可能。”瑟兰督伊轻描淡写的道。
　　她唇角轻轻牵动了一下，“我和他，我们都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为什么您不早点对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不是她刚来密林，不是她拿到泰杯的时候呢……他们都陷得的这么深了。
　　他无比轻快的头一偏，“因为这样更有趣！”
　　她略带轻讽的嗤笑了下，“这样做，伤害他可能比我更多！”
　　“或许是。但莱戈拉斯还年轻。时间流逝，再深的伤口也会复原，他会遇到别人，也会忘了你。”
　　“他会吗？”她轻轻的反问。
　　——「父王，让我舍弃她，不如您舍弃我。」
　　虽然瑟兰督伊这样说，心中却不确定。他直觉知道莱戈拉斯是不会放弃她的，除非她先主动放弃他。
　　“如果你在乎他了解他，你就知道，如果逼他在你和我之间选择……”瑟兰督伊勾起唇角，暗暗警告，“他不会选择你！”
　　她垂下头，缓缓摇头，“就因为太在乎他，我不会逼他去做那样的选择。”
　　“那么，放手吧！”瑟兰督伊加重语气道，“还有，我们之间的谈话，他绝对不可以知道！”
　　艾儿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几步，望过来的眼神悲恸至极，语声也带着几分凄迷，却轻轻的勾唇笑了一下。
　　——“我就那么的配不上他吗？”
　　蓝眸定定的凝望这个历经了那么多艰难试炼，聪明剔透，善解人意，也极为美丽的女孩，瑟兰督伊竟然不能回答。
　　无依无靠的她扬起了脸，脸色是一种失血的苍白，可更有股不屈和骄傲在此刻全部化作一股无助的倔强。
　　“在我还是人类时，你让他送我入罗斯洛立安，让我看清自己的位置，但我竟然更加渴望这个世界。命运的安排，我成了精灵，不断磨练自己，战胜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只希望终有一天，我能站在你面前，证明给你看——我是配得上的他的！”
　　瑟兰督伊的唇微微开启，一时之间也无法言语。
　　艾儿深吸了口气，“我懂您珍视他胜过一切的心情、想要他在密林无忧而快乐的长寿，但我所认识的莱戈拉斯，拥有卓绝的技艺，远大的抱负，一颗不安于被森林环绕的心，时刻等待着被委以重任。甘道夫带我看过那座陈列着所有名垂青史者的英雄殿堂，而爱隆说，莱戈拉斯堪比任何一个远古英雄，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位列其中。”
　　瑟兰督伊的身躯不由得一震。
　　她的眼神跟他隔空对视，明明悲伤欲绝，却那么明亮又那么骄傲，不带一丝惧意，“伟大的森林国王，渺小如我，根本没有资格跟您讲条件，但我还是想以我的行动换一个您的承诺——”
　　“为了莱戈拉斯，”她一字字的道，“如果我放手，您也会放手吧？！”
　　闻言，瑟兰督伊的眉心叠起深深的折痕，震惊的几乎就快要改变主意。这个女孩不仅了解莱戈拉斯，也完全看透了他。即便气势完全被他压过却依然还要扳回一城，即便是这么痛苦的情况下，她心中所想，也还是莱戈拉斯。
　　……如果她走了，以后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吧？这世间，再无第二个艾儿·晨光，能陪伴莱戈拉斯了。
　　艾儿不等他回答，转身离去，顿了顿，又回头哀艳一笑。
　　“瑟兰督伊王，我是真的，真的很爱您的儿子……胜于一切，胜于生命！”
　　森林之王一言不发，表情像是钉死在脸上。
　　
　　一千五百年前，他带着她进密林，就看到这片火红的枫树；三百年前，他在这片枫海下吻她，而如今……
　　“艾儿，等一等！”
　　密林之谷的大桥两端，一边是通向森林，一边是瑟兰督伊的宫邸。黄金森林的侍从已经通过桥。艾儿走在最后，抬头望着那片枫海。这时，她听到了莱戈拉斯的声音。为什么同样的称呼，他唤出来有种格外亲昵的感觉，令她的心也在瞬间软化。
　　瀑布水声中，白鹭叫着穿越，她在桥上回首望她，发丝在空中飞舞。红枫的怒放和深秋的苍凉之中，她那一抹华光的潋滟，动人心魄至极。
　　“你又想偷偷溜走不告诉我吗？”莱戈拉斯在桥的那一端大声说。虽然语气有些责怪，但满面柔情的笑。
　　他站在桥的那一边，如同千年之前一样俊美，金发飞扬，枫叶飘落。
　　她的眉头却略带愁思的微微锁着。让他心里也飘过阴云，却无比轻松，“别担心！有我呢！”
　　这句话听上去该是让人多么安心。可是她已经不是只想依靠着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或在一双展翅遮天的羽翼下就能高枕无忧的无知少女了。她知道命运的无奈，即便他是一位辛达的王子又如何？他依然有无法抗拒又改变不了的定数。
　　“对我笑一笑，好吗？看在我等你那么久的份上。”莱戈拉斯并不靠近，反而放软声调恳求。
　　他却不提他曾经独行千里穿越密林和魔多去救她的事，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肯放弃她。她不由的微微笑了。如果，如果没有那些不可抗拒的阻碍，他们该有多么幸福呵！
　　晨光展颜一笑的魅力令莱戈拉斯都有些恍惚，那些盘亘在心头数百年的话不禁想要吐露给她。
　　“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责任。但你走之前，我有话要说。”
　　回身闭上双眸，她多么希望他不要说呀。
　　“你答应过我的！”他看出她的迟疑，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等了。
　　她只能回过头来。
　　莱戈拉斯玉白的脸孔微微有些发红，“怎么办，心跳开始加速，我眼前的色彩和心中的承诺，该怎样才能变得勇敢？”
　　这些话，为什么听上去有点耳熟？
　　“但是我不想再孤独一人，看着你独自伫立桥的那一端，所有的疑虑就在刹那间消失。“
　　啊！！她想起来了。那是歌词！他们一起共舞时，她曾经唱过的那首千年守候的歌词！他不仅全都听懂了，也全都记住了！太羞人了！她以为他不懂才敢在他面前那么唱。
　　艾儿顿时满脸通红的嗔道，“你说你听不懂的！”
　　“嗯，我说谎。”莱戈拉斯痛快的承认，突然有些调皮的道，“靠近一步！”
　　那也是歌词。艾儿整张脸孔的变得恬然，随即迈步，朝他走了一步。
　　“我每天都等你等的快死了。亲爱的，不用害怕，你已爱过我千年……”
　　就像那次他篡改诗歌一样，他又开始改歌词了，而且改的这么不浪漫。
　　艾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就自大吧。”
　　“时光留驻，你芳华未改，而我变得勇敢！”他勾勾手指，“靠近一步。”
　　艾儿笑了，毫不迟疑的又朝他走了一步。
　　“每一次呼吸，每一寸光阴都是为此！“
　　不必他再说，她也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
　　“一直以来你都相信，你会找到我。而时间把我的心交给了你。”他继续用咏唱般的动听的声音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站在我面前的你！”
　　艾儿的神色变得越发的温柔，莱戈拉斯的神情也更和煦。
　　“艾儿，千年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那时我不懂。现在我终于知道，你就是我永生追求的问题，而我的回答……”
　　说到这里，他却顿了顿，俊美的脸上露出她无法想象的情意。
　　她的呼吸也变得又轻又柔，但一种莫名的力量令她止步不前。
　　这时，莱戈拉斯大步朝她走来，每说一句，就坚定的踏出一步，语声也越来越清晰。
　　“无论度过多么悠久的岁月……”
　　瀑布上笼着一圈虹影。她轻轻的抽了口气。
　　“无论历经怎样艰难的试炼……”
　　白鹭的叫声为他伴奏。轻柔的风在她身边环绕。
　　“无论拥有喧嚣或寂静的生命……”
　　他的吐息像花瓣般轻柔，恬然的送进她的耳廓。
　　“无论你身为精灵或是幽灵……”
　　她噗嗤又笑了，眼眶却有些泛红。这些都是她在星坠喷泉那晚对他说的话。他全都记得！
　　他停下脚步，在一步之遥深深的望着她，低沉却又坚决的道——
　　“……我的回答依然不变。”
　　她身子微微一颤。她一直在等他的回答，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到此刻，她只觉得就算天崩地裂，什么也无法阻止她知道他的回答。
　　“我爱你，艾儿·晨光！”
　　她不由自主捂上嘴。震动的无以复加。
　　“你已爱过我千年之久……”莱戈拉斯浑身散发着海一般深邃宽广的气息，“……而我会爱你，比一千年更久远！”
　　泪水夺眶而出，她泣不成声。亲耳听到他的爱语，得到他的承诺，哪怕就在此刻死去，她也不后悔了吧！
　　他们已经面对面站在连接宫殿和森林的大桥正中央。
　　莱戈拉斯用极轻的声音诱惑道，“靠近一步吧？”
　　她含泪踏出半步，他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她抬着泪眼望着他，期待他下一句。
　　他却只是淘气的笑了下，有些耍赖的道，“再靠近一步吧？”
　　她又迈了一小步，却一下子被他搂进怀里，面面相对，几乎气息相缠。
　　“你，你……”虽然有好多精灵在看，可是艾儿舍不得推开他。
　　他低哑对着她的唇瓣道，“赐我一吻，让我忘却分别的时间吧！”
　　她没有犹豫太久，柔白的手搭在他的胸口，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脸颊旁边印下一吻。
　　待她挪开脸孔时，准备退开时，他却收拢双臂，将她困在怀里，“不够呵……”说着，深深吻上她甜蜜的唇。
　　“看那，看那，莱戈拉斯王子在吻晨光殿下。”
　　“好美啊！就像曼威与瓦尔妲！”
　　两边的精灵们都欣喜莫名。
　　他以为一个吻能安抚他的心，但是他错了，那根本不够。不住的吻着她的面颊，在她耳畔道，“艾儿，留下来吧，留在密林，留在我身边。我想要你陪我看红枫染透，繁花遍地。我不能忍受看不到你，不知道你在何处的日子……”
　　他知道父王还未首肯，他也知道她的身体不能长久的维持，但他会去想办法。
　　稍微挪开身子，拉着她的双手，望着她双眸，“你担心的事情我都知道，别怕，只要你给我承诺！告诉我你对我是同样的心思，你也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有无比的勇气，面对任何困难。”
　　他出口的请求顿时让她坠入无底的深渊，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空茫。
　　水镜中的画面，凯兰崔尔低沉的声音，瑟兰督伊的要求，还有英格威王的话语交织在她脑海里浮现。
　　「对于他的请求，不管那是什么，都不要说“是”！」
　　“艾儿？”他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不由得呼唤她，急切的想要得到她的回复。
　　她最最渴望的东西都在这一刻送到她的面前，她心中拼命的想要说“是”，但是，她却听到自己干涩的话音碎成一段段，生平所说的话里，这是最难出口的。
　　“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你。”
　　莱戈拉斯如遭雷击。手蓦然松开，他像是被一个重锤打中了胸口，不由自主退开了一步。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莱戈拉斯，你不懂，事情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我是不懂！”他差点吼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他是骄傲的，深情的，也是霸道的，决绝的。就像他在夜海夏火时告诉她的那样，这三个字对他非常重要。他说出口了，那便是唯一的承诺，永恒的约束。他也要求她给予相同的回报。她的爱也必须意味着同样的唯一，同等的永恒。如果不是，他宁可不要！
　　艾儿凄然的道，“因为，我意识到，就算你是密林的王子，泰尼魁提尔杯的冠军，也有无法战胜的对手——命运！”
　　温柔的表情从他脸上碎裂，脸孔转向一旁，缓缓摇头，“不，跟父王无关，跟你的形体无关，甚至跟命运无关——你就是不相信我。”他提高声音，“无论我做的再多，无论我付出多少，你依然不信任我！”
　　“不，不是这样的……”艾儿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
　　莱戈拉斯想起他曾在隆恩湾点了百年的灯火，想起为让她通过试练的苦心安排，还有独自闯入魔多的邪黑塔去救她，咬牙挨过痛苦而漫长的复健，就为了等她回来时，他依然能飞扬跳脱的行动，还能保护她……
　　可是，他逐渐也被逼到了一个临界了。在她拒绝他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到达那个极限。
　　“我累了。”他颓然的垂首，“经过了那么多苦难，就算等到幸福真的降临，我也感觉不到快乐了。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如果我们还不能在一起，也许，我们注定不属于彼此。”
　　他的话也瞬间撕裂了她的心，“别……，别这样说！”
　　他的下颌的线条收紧，却无力的道，“如你所愿！你走吧，到罗斯洛立安或任何一个地方，只是，永！远！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金发一闪，他转身迈步朝宫殿走去。
　　“莱戈拉斯，等等！”
　　艾儿慌忙的追了过去，拦在他面前，他绕过她继续行进，她抓住他的手臂，他甩开他。
　　但艾儿再度死死的拉住他，“别走，听我说……”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恢复了初见时的高贵和冷漠，“还记得，我说过，同样的错，你再犯一次，我会怎么样？”
　　她呆住了。
　　「答应我，从今以后……」
　　她抓住他手臂的手指微微一松，他抽回手臂。
　　「别再对我保留……」
　　他绕开她，在一片暮色苍茫中走向宫殿。
　　「也别再对我隐瞒……」
　　艾儿喃喃恳求，“别走！求你别走！别丢下我！”
　　「更别小看我要保护你的决心和能力！」
　　然而莱戈拉斯没有回头，更没有看她，走到桥的那一端，用西尔凡语吩咐守卫。
　　“给我关上门！！！”
　　泪水模糊中，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在她面前紧紧的闭上了。
　　——「否则，我会对你关上我的心门！」
　　……
　　天暗了。
　　花谢了。
　　风停了。
　　叶落了。
　　仿佛世间所有的美景和生机都因为晨光的心碎而不复存在。
　　“晨光，晨光殿下！！”
　　精灵护卫们纷纷过来将她围拢，心疼的看着她脸上带着悲痛欲绝的表情，泪水成串的往下滴，像是怎么也流不完。
　　他们劝解着，她却站在桥上始终不离开。一夜过去了，她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早上昏暗的天色中，带队出来巡视的杰拉德走了出来，面带为难又同情的表情。
　　“晨光，王子殿下他……”他咬了咬牙，“他是不会出来见您的！”
　　艾儿就恍若未闻，依然站在桥上，护卫队只好从她身边绕过。
　　三天过去。
　　一大早，莱戈拉斯也终于从他的房间里走出，准备出宫走走。
　　宫殿大门打开，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桥，神色冷硬。
　　当他走上桥，看着桥上厚厚的落叶，露出诧异的神色，周围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接着，他像是察觉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围。
　　仰起头，恍若从天而降的壮观瀑布竟然停止流动，难怪没有一点声响。低下头，密林河也干涸，露出布满圆石的河床。再抬头，对面整片红枫，银杏和冷杉树林，每根树枝也都光光的，红色的，金色的，绿色的叶子全都落了，厚厚的铺在了林地。
　　在一片光秃秃的晦暗山谷里，他呆呆站在那里。
　　……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霍比特人篇 终。

　　☆、连载一周年庆

　　《【魔戒同人】暗叶晨光》3月31日一岁了。在晋江连载一周年。经常留言和长评的亲们你们想有什么庆祝活动，看到指定文，片段也好。现在已经有亲贡献了画，我还在等某亲的作曲，还有什么点子，贡献上来吧！
　　暗叶晨光周年庆，昨天发布了微博之后，收到了各界人士广泛热烈的反响。大家纷纷自觉（？）群策群力，画画的画画，作曲的作曲，自诩啥也不会的也来写长评，没有人催文（不是！）。独苦苦不如众苦苦，与其我一个人闷头写，不如大家跟我一起痛苦（哔）快乐的写作，情感交流。接下来是一系列庆祝（？）活动
　　《暗叶晨光》连载周年庆，第一弹，笑春风亲赠与的欢欢喜喜的叶子变猫的文，大家已经看到了！
　　《暗叶晨光》连载周年庆第二弹?@Allen那你君?的赠图，青涩甜蜜的初吻，叶子的脸蛋和耳尖还微红。@柚子木有茶_千错万综?准备赠画宁若戴尔河重逢。而@YvetteDM?亲准备画一个迷之背影……大家加油哦！
　　《暗叶晨光》连载周年庆第三弹，@Melantha_Shibuya 作曲，是初夜的主题音乐哦！我好期待！
　　《暗叶晨光》连载周年庆第四弹，愁儿我请忠实读者笑春风喝茶。忠实的定义是，从连载第一部就开始追，并且几乎每章都会留言，一直坚持至今，还不断鞭策我的读者。 
　　《暗叶晨光》连载周年庆第五弹，交换长评和指定文。凡在此期间在晋江留下有标题，不少于1k字的长评读者，可以指定同等字数的小短文一篇。第一波，@nobrainnopain 想看现代架空文并且会贡献外文翻译一篇。我的设定如下莱莱是欧洲著名球星，艾儿是他的球迷，也是个超模，背景放在兼具赛季热力和时尚的米兰。想象一下米兰的拱廊和斯卡拉歌剧院，还有那历时五个世纪建成的米兰大教堂，再加上又有开花和米兰达·可儿的感觉，哦哦哦！好浪漫哦！
　　第五弹第二波，@沈卿_学渣小分队队员 指定双子的故事，最好是瑞文戴尔日常和帮着艾儿欺压叶子的热闹小故事。
　　第五弹第三波，@要永远活得像小鸟一样帅气?长评已发，请不要大意的指定你要的小片段吧！
　　第五弹还想参加的亲，请不要大意的上吧！

　　☆、Only have each other（双子）

作者有话要说：　　《暗叶晨光》周年庆指定交换活动第五弹：
指定：沈卿
剧情：双子的故事。轻松，要帮艾儿欺负叶子。前半段四个学渣的故事我在瑞文戴尔篇就很想写，但是碍于篇幅。后半段我稍加发挥，变成我惯常的微酸感人风，希望能感动到你们哦。
图是@kagalin大人的。请勿转载。
                        
　　扑通，扑通，扑通……
　　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虽然轻，却很清晰，很有节律，听上去是那么的安心。
　　……
　　第三纪元，瑞文戴尔的两位小王子伊莱丹和伊洛赫出生了。兼具精灵和人类的特点，活力十足，对这个世界很好奇，上天入地，仿佛整个埃尔达都容不下他们了，简直让生性好静，喜读书爱治愈的爱隆头痛不已。他们是醒来的恶魔，睡着的天使。抱在一起睡着时，那一模一样的两张小脸可爱的让人想要尖叫。
　　一起探索未知，喜欢的玩具，爱吃的食物都是一样的。几乎同时开口说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
　　在很久很久以后，他们才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感知，并非出生以后第一眼看到的星光，并非父王看到新生儿欣喜又感动的表情，甚至并非母体里妈妈的歌谣……
　　他们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感知，是出世之前就听到的——彼此的心跳。
　　
　　夏日的午后，爱隆在讲堂里口若悬河的讲课。
　　下面一溜坐了四个。
　　艾儿厚重的书本下面压着她在偷看的诗集。
　　莱戈拉斯就跟游水的鸭子一样上半身稳稳钉在座位上，脚下却在忙乱，原来他在练习早上葛罗芬戴尔教的那风骚的走位。
　　伊莱丹表情严肃盯着父王，但是一看就知道在发呆。
　　伊洛赫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突然噗嗤一笑，在纸上画了老爸在上面讲课的奇丑无比的漫画搓成一个小纸团丢给哥哥。伊莱丹展开一看，使劲憋笑又添了几笔丢回来。
　　四位殿下从多尔哥多把凯勒布里安带回，以为到了父王的领地母亲的状况就会好转，于是年轻的心又变得像天空那么澄澈。
　　不过，艾儿和莱戈拉斯的情形有点古怪。哼！一定是密林的家伙又欺负三脚猫了。伊洛赫这么想着，瑞文戴尔的精怎么能被别人欺负呢？
　　这一堂课是爱隆的作文练习。每个人要写一篇不少于一万字的作文《论多瑞亚斯的覆灭》。
　　艾儿在想着该怎么从她写的《努曼诺尔沦亡录》抄一部分过来。
　　伊莱丹状似认认真真的取材。
　　伊洛赫抓耳挠腮思考怎么让亚玟代笔。
　　至于莱戈拉斯，眼睛却瞅着艾儿。
　　趁爱隆在前面低头看书，伊洛赫递了一张纸条给哥哥。伊莱丹打开一看，差点失笑，随即对他比划出“没问题”的手势。
　　莱戈拉斯完全不知道多瑞亚斯的覆灭关他什么事。在那时的他看来，强弓重剑就是国家繁盛的根本。所以当伊莱丹提议帮他写作文时，他欣然接受，跑去种他的阿夕拉斯叶子，希望早早拿给艾儿。
　　过了半天，爱隆就严肃的把他叫去说了大半天的礼仪课，他以为是双子告状，最后才发现是自己那篇作文惹的祸。那作文其实是一首藏头诗，挑出每行第一个字一看，上面写着——
　　「我是个大混蛋，我对不起艾儿，从今天开始替双子殿下打扫房间……」
　　原来如此！
　　于是，瑞文戴尔的格斗训练场上，三位王子之间的硝烟特别大，这是后话。
　　
　　数百年的Watchful peace对战士而言，是有些无聊。
　　2980年的仲夏。
　　“小希望”和妹妹在罗斯洛立安订婚。虽然替他们高兴，但这么一来，亚玟的必死命运也就此决定。父王把自己关进书房好几天没出来。瑞文戴尔的气氛从凯勒布里安出事以来从没有这么低迷过。
　　尚未选择归属精灵还是人类，甚至并未就此讨论过。伊莱丹靠在石桥旁的远古雕塑，伊洛赫坐在镜池边往水中丢石头。
　　“不如这样吧，我们也跟父王和他兄弟一样！”伊洛赫又突发奇想，“你去做精灵过你那永远不死的生命，我选择归属人类，把“小希望”挤掉，成为刚铎和亚尔诺的王！等我挂了，再过个几千年，我的后代就能拐了你的女儿在一起！我在坟墓里想象你那抽搐的嘴角都能笑的诈尸起来！哈哈哈！”他越想越觉得好玩，忍不住大笑起来，看着从出生起就没分开过的哥哥。
　　伊莱丹转过来，灰色的眸子闪动着，“你选择归属人类，你死了以后灵魂是不会到曼督斯殿堂。我们就会永远的分开。这是你要的？”
　　伊洛赫被哽住了。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来不觉得会和他分开。
　　
　　黑暗重新笼罩，中土大陆即将对抗卷土重来的敌人。
　　最后一战，阿拉贡集结大军在黑门之前。
　　这是一场没有人知道结局的战争，拥有永生寿命的精灵也可能歃血在这片土地。听到密林的家伙正在和矮人「互诉衷肠」说什么要和朋友一起战死。伊洛赫抖了抖鸡皮，看向哥哥，傻笑着期待哥哥会说什么。
　　“你要是敢挂了……”伊莱丹语调平淡，却带着警告，“我会追到曼督斯殿堂嘲笑你！！！”
　　啊呸！他才不会挂！
　　“你要是敢比我先死，我才要会笑死你呢！”
　　伊洛赫一夹精灵神驹的马腹，当先冲向敌人。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是——
　　「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吧！」
　　心灵契合，了解对方的优势，又能彼此照顾空挡，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强的组合。
　　那一战，伊莱丹和伊洛赫额头佩戴宝钻，一直战斗在战线最前沿。所向披靡！
　　
　　于是和平还是降临。阿拉贡即位，亚玟大婚。
　　感慨欣慰又伤心的不止爱隆，还有伊莱丹和伊洛赫。他们最最宝贝的妹妹虽然得到了幸福也将终离他们而去。
　　他们看到从西方专程赶来的艾儿送上那金孔雀喷泉座钟的大礼引起众人惊叹，却躲开人群和莱戈拉斯在圣白树下悄悄牵手相对。
　　那一刻伊洛赫心里难以言喻的酸涩滋味。
　　他记得艾儿刚来瑞文戴尔的无措又好奇；
　　她趴在桌上，枕着诗集的酣梦正甜；
　　她在多尔哥多鼓励他们说“活着的传奇”；
　　她通不过试炼被葛罗芬戴尔从马上抱下一脸迷失的苍白；
　　她在灰港湾马上就要远航的不知前途何处的茫然；
　　还有，在烈焰的沙滩上，那一身耀眼的装扮和球技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精的目光……
　　如今，三脚猫终于不再是三脚猫了，漂亮的身手和技艺，无数的头衔和荣誉，光芒闪耀、地位极高的她再也不需要他们保护了吧。
　　一回头，伊洛赫发现伊莱丹也正望着艾儿，目光深沉。
　　“哥哥，”伊洛赫很少如此唤伊莱丹。
　　“嗯？”
　　“你……也喜欢她吧？”
　　伊莱丹转过头来，一瞬就明白了弟弟的意思。而那个“也”字也暴露出了他的情绪。
　　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比起任何人都了解对方。从小，他们分享着一样的外貌，也分享着同样的心情，甚至是一样的爱恋。
　　伊莱丹望着伊洛赫，“所以？”
　　所以，当他们知道艾儿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人，她在瑞文戴尔时，她从多尔哥多回来时，她即将西航时，她准备夺泰杯时，还有她重伤西渡寻求医治时……
　　不约而同都选择了隐忍和退让，不去放纵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艾儿烦恼，更不想让兄弟忧心。
　　圣白树的花瓣漫天飘落。广场上数千人鸦雀无声的见证伊力萨王加冕。阿拉贡和亚玟跟随白袍甘道夫说「彼此忠诚，直到死亡把他们分开」。
　　听着他们重复那段圣洁的誓词，从来没想过步入婚姻的伊洛赫不知怎么也被感动，觉得喉间一酸。
　　“喂，伊莱丹……”
　　“嗯？”
　　“就是这样了吧，小希望和妹妹，密林的家伙和三脚猫，他们都得到幸福了吧。只是，我们……”他轻轻地道，声音也有些哽咽。
　　——“we only have each other……”
　　伊莱丹默默的听着，直视前方的表情不变，“你今天发什么疯？”
　　难得说出心意对方却不以为然，伊洛赫气得火冒三丈，背转身去，湿意不自觉的从眼中冒出，在脸上漫流。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背后挡住他的双眼，也遮蔽了他的泪水。
　　“把脸擦擦啦，傻瓜！只有彼此难道还不够吗？”伊莱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何况，我们还有父王，还有葛罗芬戴尔，林迪尔和埃雷斯托呢！母后也在西方等着。”
　　被哥哥拦住视线，挡住了令他心碎感慨的画面，伊洛赫却笑了，轻轻的应道——
　　“嗯！”
　　那一瞬，记忆深处的画面翻涌而出，穿过了飘落的圣白树花瓣，来到浴血奋战的黑门战场；回到一同走遍中土，对抗安格马巫王的日子；一起捧着泰尼魁提尔杯的笑颜，一同成长，一起读书，一起练剑……最后回到在母体中，彼此紧紧靠在一起，聆听对方的心跳入睡……
　　原来他们从来不是孤独的。
　　还好，这世上还有一个他，从出生之前就有着深刻的血脉羁绊，一直陪伴着守护着，最了解，也最爱护，像一面镜子彼此映照的……他！
　　——END——

　　☆、A hundred times（莱艾）

作者有话要说：　　《暗叶晨光》周年庆指定交换活动第五弹：
指定人：@nobrainnopain
设定：现代文。莱莱是欧盟超级球星，艾儿是个模特也是他的粉丝。相遇在时尚又古老的米兰。
风格：轻松，浪漫，HE。
作为交换，@nobrainnopain 会翻译一篇非常有趣的外文，我会转发在本人微博里。
                        
　　白的刺眼的病房里，他注视着眼前堆成山的球迷来信。
　　身为欧洲最年轻的足球先生，无数次的登上杂志封面，出身德国的莱茵河畔，效力AC米兰任前锋的莱戈拉斯被评选成为全欧洲少女心中“最想亲吻的对象”。最近在日本媒体上，他也被评为日本少女心中“最想被壁咚的对象”，壁咚是什么他不知道，总而言之，他很会被少女YY就是了。
　　参加俱乐部比赛，入选青年队，入选国家队，出战超过100场，各种俱乐部荣耀纷至沓来，“最佳射手”，下届国家队队长最佳候选，欧洲杯夺冠，接下来就是世界杯了。他年少有为，几乎拥有人人艳羡的一切。可本赛季开始，对方后卫针对他的犯规次数增加，他被伤病困扰，直到跟腱拉伤。
　　天才少年加进球机器，莱戈拉斯却带着荣耀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俱乐部透露可能不会续约。国家对最新名单上也没有了他的名字。
　　甚至不想回到自己的国家里，在米兰的医院里动了手术，他望着眼前从世界各地寄来的粉丝信件。他知道里面多数都是“永远爱他”，“永远支持他”之类。可是他也知道人性的脆弱和善变。下个赛季如果他不能出赛，少女的梦会破灭，他的粉丝会减少一大半。到后来，他就已经成了一个过气球星，比个网红长命不了多少。
　　那一封封粉色信封中，一个精装的裘皮日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本来根本不想拆信的他却打开了那个日记本。
　　一个漂亮的“Legolas”的花体签名映入眼帘。那是他的签名。夸张而得意的占据整个纸面，就像他曾经的自己。
　　他冷笑一声，翻了一页，下一页竟然还是他的签名。他吃惊地一页页翻过去，接下来的每一页都是他自己的一个硕大的签名。
　　那个日记本整整一百页，每一页都有一个他的签名，有的还略带汗渍和水渍，很明显是他在比赛后签下的。
　　回想那无数个疯狂的赛场，震天的欢呼声，还有喇叭的哨音，疯狂的球迷穿着俱乐部球衣，在脸上画了他的球衣编号，少女们把他的名字纹在身上，在警察的阻拦下还死命的向他伸出手，呼喊着“Ti amo”。
　　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带着迷人的笑，去一一签名，有时候还会赐予一个拥抱，然后就听见后面一片尖叫昏倒。但状态不好的时候，他脾气很暴躁，也懒得应酬，却被人封为酷帅而极有男人味。
　　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他曾经一百次在这样一个日记本上签名，这个日记本的主人是谁？
　　他翻到了日记最后一页。那是一篇撒了香味的纸，漂亮秀气的文字一下子抓住他的眼睛——
　　「莱戈拉斯，你可能永远不知道我是谁？甚至，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个日记本和这封信……」
　　
　　艾儿永远记得见到初见莱戈拉斯的情形。
　　那年冬天拖得特别久，当米兰进入春寒料峭的季节，一大批消瘦而高挑的来自东欧幻想成为模特的女子涌上街头，米兰人知道，一年一度春夏时装周到了。这个世界顶级的皮具制造又拥有悠久文化的城市里举办的世界四大时装发布会是最年轻却最有活力最时髦。
　　艾儿来自南半球。早年学习舞蹈，14岁的她被星探发现，一无所知就来到欧洲寻梦。孤身打拼的日子格外辛苦，陌生的北半球竟然没有家乡那熟悉的星空和一颗她认识的星星供她祈祷，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放弃了优势和故乡，只为了寻求梦想。无数次独自流泪，经历数不清的痛苦磨练，她终于夺得了首席领舞的席位，却不小心弄伤了脚趾，哭了许久也只好忍痛放弃。她比较瘦高而选择了模特这一行，最开始只是为了糊口，但是她却渐渐爱上了被人打扮而光鲜亮丽的行当。这一次，她在手臂上纹了一颗星星，并暗暗对它发誓，要重新站起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毫无背景的年轻模特好不容易在米兰时装周某场秀上争取到了首秀的资格，她格外兴奋的等待梦想成真。但在那一刻，她看到了他——莱戈拉斯。
　　很多著名的欧洲设计师和品牌发布会都钟情请球星客串男模，一方面为品牌打响知名度，另一方面也有明星代言的效应。
　　莱戈拉斯半长的金发随意扎在脑后，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傲视一切的表情，偶尔听到欢呼时会流露出羞涩的笑。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和牛仔裤，带着一款瑞士精工的手表和意大利手工制皮鞋。可扑面而来的清新和阳刚之气令台下的模特们也都尖叫不已。
　　在时尚圈混了几年，已对这个圈子产生莫名矛盾的依恋和厌烦的艾儿只觉得从来没见过这种气质的男模，不由问起旁人。
　　“他是谁？”
　　“你连他都不知道？他是莱戈拉斯，刚刚当选最年轻的最佳射手呀！”女孩子们都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艾儿傻傻的看着他一个简单亮相，就转身走回，下台后好多球迷一拥而上找他签名。
　　从那一刻起，从不看球的艾儿也开始为了他疯狂。她买下了一个精装的裘皮日记本。打算观看了他的一百场比赛，要一百个他的签名。
　　数年后，她终于办到了。
　　她对他的热情始终不减，但同时，也见证了他逐步走向巅峰，又在光环笼罩中摔落的情形。看到新闻播放俱乐部传言不再跟他续约，而国家队的名单上也没有他，他在记者发表会上证实自己的伤病而留下眼泪，在电视机前的她也陪着流泪，他的经历跟自己好像。
　　终于，她鼓起全部的勇气把对他的关注，她的心情，她的经历写在日记本上，连同签名一起寄给他。
　　她想约他午夜十二点在米兰的斯卡拉大剧院门口见面。她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他……
　　
　　功成名就时，参加数不胜数的俱乐部老板举办的灯红酒绿的派对，在世界各地比赛时，见过不少美女，也曾疯狂放纵过，可是莱戈拉斯头一次在收到一封情书时心中竟然砰砰直跳，冲动如青涩的毛头小子。
　　日记本的主人是因受伤不能跳舞的模特，有类似经历的她轻易看穿他的颓丧和失意，虽然她的伤痛根本跟他不能相比，他却兴起了一种想要见她的念头。
　　手术后，心情颓丧的她非常不配合医疗，一反常态积极的复健，赶在约定的日子前下地走动。当他拄着手拐走出来时，惊呆了所有的医生和俱乐部同仁。
　　他心中雀跃的堪比捧得欧洲杯：终于可以去见那个日记本的主人，她究竟是什么模样呢？又会问他什么问题呢？午夜十二点，选择这个时间，她一定是曾经有梦而如今已经不再相信幻觉的小女生吧？至于选择那个剧院，如果他没猜错，也别有深意。
　　这个城市入夜以後是如此的喧嚣，与翡冷翠同为这个国家的年轻人最爱的狂欢圣地。新赛季开始，球迷们从整个欧洲大陆赶来。化著彩妆、穿著鲜艳的人群涌向街头，熙熙攘攘，机动车辆寸步难行，赶得上威尼斯的狂欢节。但是，头一次，他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更有种感慨。
　　刚从秀场庆功宴里出来，艾儿好不容易打上了一辆Taxi，竟然遇到交通堵塞，急得干脆下车一路跑过来。
　　就像赶着参加舞会的灰姑娘，跑过历经五个世纪才建成的米兰大教堂，来到维多利亚二世拱廊，月色从拱廊中照在八角广场上，象征著各个大洲的半月楣饰闪闪发光。
　　人群在她身边川流，精致国际一线品牌的专营店里有不少衣服她曾经穿过，却没有钱买下。找不到可以留驻的凌乱视线终于知道该往何处去——拱廊尽头的大剧院。
　　艾儿身穿着一条蓝色的晚礼服长裙，披着一件旧外套，提着裙摆，踩着三寸高跟鞋轻盈的跑过下过雨湿漉漉的石板，来到斯卡拉剧院门口。
　　选择这地方，她有她的用意。
　　这个现今号称全世界最完美的剧院，无数建筑家顶礼膜拜的地方，曾历经一场大火，几乎全毁，而后二战期间遭到轰炸，斥巨资重建后如今却让无数剧作家和演唱家以能在其中表演而自豪。
　　在这里见面，就是暗示她想要和他一同成就梦想，从灰烬中重生。
　　时近午夜，夜凉如水。
　　他还没到。从新闻中得知他复建的情况很好，她就抱着一丝希望。
　　明明知道他是一个超级球星，怎么可能做这么幼稚又疯狂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期待。
　　但是，当米兰大教堂传来的午夜钟声敲响了，她孤身站在剧院门口，兴奋的心慢慢冷却了下来，默默的垂下头。
　　看来，他是不会来了。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局，心中还是不免失望。也是，这样的剧情，只会发生在童话故事里吧？而她，既不是特别幸运，也不是特别有才华，那些童话里的情节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才对。
　　就在那时，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在了街角，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拄着拐杖的人。
　　艾儿回头一望，顿时呆了。
　　月色下，朝她走来，不正是——
　　莱戈拉斯，他真的来了！！
　　车开过剧院门口时，他就注意到那个女孩，穿着长裙面朝斯卡拉剧院之顶，像是期待梦想实现。晕黄的街灯将她的迷人身影折射到地面的水洼上。他一眼断定就是她——日记本的主人！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
　　脸型有些圆润但很可爱，荡漾着甜美的笑容，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衬着她的身形略显纤薄，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倔强不屈。
　　当莱戈拉斯拄着拐杖，有些艰难却不要人扶持的朝她走来时，她惊喜又极其感动。
　　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支正在盛放的红玫瑰。
　　想起里面写的热切的话语，她有些脸红，可还是勇敢的抬头跟他对视，一看到那双蓝眸正望着她，整张脸都炸出一片血红。
　　当站在她面前，他觉得好像自己很早很早就认识她了，而他们只不过是久别重逢。
　　拿出她的日记本，低低的问，“你想问我什么？”
　　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听他的声音，她却一点也没觉得陌生。
　　“其实，那100次签名，每一次我都想问，可是我没有勇气。虽然我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模特，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我们之间差距很大。可是，我还是想问……”她深吸了一口气，悄然又坚决的问，“你……有没有可能，会不会……爱我？”
　　他注视着她的双眸，笑意一点点在唇角扩散开来。
　　“一百遍？”他丢掉拐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低的道，“不，你甚至不需要问第二遍……
　　——是的，我会！”
　　
　　他们开始固定的约见。像好朋友一样吃着饭，聊着天，互相鼓励。不需要走台的时候，艾儿就时常来医院里看莱戈拉斯，帮他复健；如果他睡着了，她会悄悄在他的拐棍上画下鬼脸和鼓励的话，然后离去。
　　莱戈拉斯复原的速度简直是现代医学的奇迹。当他终于能正常行走的那一天，激动不已的他在不懂德语的艾儿耳畔低语“Ich liebe Dich”。
　　重返俱乐部后，恢复训练。他第一次首发阵容登场就踢入致胜一球。那是场会扭转整个赛季积分的比赛，当晚整个俱乐部在米兰的Four Seasons酒店庆祝，他们在令人难忘的十五世纪的圆景庭院里狂欢，很多人喝的烂醉如泥。
　　那晚，她沉醉在他的蓝眸深情又无言的邀约中，留在酒店的奢华套房里，把自己交给了他。
　　遇见莱戈拉斯之前，她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试问没有相同的经历和一定的感情基础的男女怎么可能相爱？但是她和莱戈拉斯却疯狂的陷入一场旷世之恋。
　　一身轻装的他经常搂着穿着便服的她在维多利亚二世拱廊里散步，在世界最著名的奢侈大道上一同看顶级品牌的橱窗，她看一样东西超过六秒，他就会买来送她。
　　也曾一同在Duomo广场上喂鸽子。他戴着帽子而她戴着墨镜，就仿佛普通游客情侣在埃玛努埃尔二世的铜像旁留下合影。
　　当她看着蓝天白云下米兰大教堂的一百多座哥特尖塔和外墙繁复的雕花目瞪口呆时，他会从背后搂住她，偷偷在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莱戈拉斯最爱骑着那辆钟爱的哈雷机车带着艾儿在米兰的大街小巷兜风。他们在展览中心前的台阶上吃着三明治，在古罗马的遗迹前旁若无人的热吻。在但丁街迎接斯福尔扎古堡的日落。
　　他们还经常去定情的斯卡拉剧院的包厢里听威尔第的《阿依达》，听到几乎睡着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身边的她泪流满面，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陪她听完。
　　还有，从圣西罗球场获胜后，午夜时分在他别墅的大床上晒着月光疯狂的翻云覆雨……事后，他总不断吻着怀里疲惫而睡的她手腕上那颗用来祈祷的星星，就仿佛那也是他的梦。
　　莱戈拉斯是艾儿的憧憬；而艾儿是莱戈拉斯的救赎。
　　彼此成了最重要的支柱，用甜蜜的恋情来度过艰难的岁月，莱戈拉斯重新站在了事业的顶峰。他用极快的速度复原，以少有的天价转会费转会到新的俱乐部，用崭新的面貌拿下了新赛季联赛的冠军，跟着是欧洲杯的冠军，在世界杯上，他当仁不让的入选国家队。
　　与此同时，和莱戈拉斯的恋情曝光让艾儿成为全欧洲炙手可热的超模，无数秀场邀约她，无数品牌请她代言。而他们的传奇相恋过程，更成就无数少女心中的灰姑娘梦。
　　艾儿接到了维多利亚秘密的邀约。全球所有吸金的顶级超模都以能成为维秘天使而骄傲，为维密走秀无疑会让她的事业达到新的高度。
　　然而，她必须去纽约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但莱戈拉斯正在备战世界杯，压力极大，艾儿想要放弃这个机会，全力在他身边支持。
　　莱戈拉斯闻讯却格外生气，说艾儿的梦想不仅支撑了自己，也拯救他。如果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来成全他，他宁可不要。如果她不懂他的心思，那么还不如分手。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之后，艾儿哭着冲出他的别墅，买了张机票直接飞到纽约。
　　在纽约的一年，艾儿看了不同设计师的风格，学了很多东西，也参加了四大时装周中最古老而经典的纽约时装周，也尝试自己的设计。但她和莱戈拉斯并没有联系，她以为她的灰姑娘梦也醒了。
　　一年一度的维多利亚秘密的发表会在纽约的时代广场将同步播放，数百个大屏幕滚动播放她的采访，也同时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她说身为孤女，第一次来到北半球的繁华世界时，身上除了梦想什么也没有。曾经无数次的跌倒又落泪，但这一次，她不会再摔倒了，因为她有一双“翅膀”了。而她也终于懂得，她始终不该放弃的就是梦想，不管是为了任何人。
　　这段话鼓舞了怀抱梦想的无数年轻女孩。
　　在纽约维多利亚秘密年度大戏上，她在第三个环节首秀登场，身上带着数百万美元的珠宝和一对精灵般的双翅，踩着高跟鞋自信，稳健又风情万种走上T台，展示近乎完美的身材。
　　这一刻，她就像是灰姑娘，努力的琢磨自己，就为了穿着最华丽漂亮的衣服，在万众瞩目中光芒耀眼的被人惊叹羡慕的这一刻，不为了王子或是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的梦。
　　突然，她的余光看到台下前排侧面的极佳位置上，有一个人在大力的鼓掌，并且在她转身时，一边鼓掌还一边站了起来，朝她绽放鼓舞的笑容。
　　——是莱戈拉斯！
　　他竟然专门赶来观看她的演出。最甜蜜而灿烂的笑容为他绽放，四目相交。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对恋人身上，观众们不约而同的露出微笑而鼓掌。同时，电视转播也将他鼓掌深情凝视，而她款款朝他走来的画面放送到了全世界。
　　艾儿下了秀场就直接奔向后台，和他紧紧拥抱。忘记一切纷争，他们再也不想分开。
　　他们就在那一天订婚。在一个美妙的六月婚礼中彼此许下誓言。一年以后，他们可爱的宝宝出生了，以星辰命名。
　　就像童话一样，这个童话般的相遇最后终于也有了一个童话般完美的结局——
　　他们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END——
　　
　　这个故事前一半，九十年代某球星和他粉丝后来成为他妻子的真实故事。所以，童话也可以成真的。

　　☆、连载周年的自贺文

　　J.R.R.托尔金说：“我要为英文写一则神话，一则遥远的传奇，以精灵的眼睛来看天地初开以降的一切事……”
　　这句话刚映入眼帘时，竟然莫名伤感。
　　身为写手，我知道华丽美好的文字会让平板的情节变得生动，但那远远不及简单隽永的文字勾画出的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的感动，我不由得开始幻想，他心中的精灵世界该是怎样的美好？
　　十年前，当我第一次看见莱戈拉斯从马上跃下时，只幻想一个密林王子的简单故事，想找个青梅竹马的女主给他做伴，但没读过原著，脑洞开的不够大，就没舍得下笔。
　　十年后，再次看到他，是在看了电影霍比特人2后去复习魔戒电影，没想到依然很心动。这个脑洞，居然用了十年去开 ，花了一年多去连载，要用八十万字去填。
　　将《精灵宝钻》捧入手中，看托老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神秘领地，那是一个星辰在其上转动的世界。在那片中土大陆，精灵的经历就仿佛久远的神的经历。维拉还在地上走动，土地浸透了伊露维塔的秘火。事件在蒸发，奇迹在发生。
　　我的视线从第三纪元被扯回了创造之初，我的格局从魔戒战场被拉远到了整个埃尔达。无数凄美的传说，一个个鲜活饱满的形象，可歌可泣的战争场面和动人的爱情。精灵，是属于回忆的，虽然稍显伤感凄凉，但是非常符合我只崇尚智慧与梦幻之美的审美。
　　到过欧洲的很多国家，熟悉希腊传说与中世纪历史，我对罗马时代一直到文艺复兴的宗教，建筑，绘画，雕塑甚至音乐都很有兴趣，再和手中的书一家印证，我知道我是注定要为它写同人了。
　　同人的受众多数都是年轻女孩，青春的爱恋是最能吸引她们的。
　　但，不仅仅如此。
　　我还想刻画一个故事，想说不只有言情和悲剧才会让人落泪。对梦想的执着和不懈的努力也同样打动人。
　　“万物皆有缝隙，光芒方可穿透。”将受过的伤都变成了光芒闪耀之处；
　　“像你会永远活下去一样学习，也要像你明天就会死去那样生活。”追求永恒的荣耀和平凡的生活同等重要。
　　“live free and die well”不也正是所有生命有限的人应该追求的吗？
　　于是，用一个回答作为引子，串联出四个试炼，我想带领大家看我心中中土世界的山水画卷，四个风情迥异的精灵王国，深度挖掘精灵文化，立体展现原著人物没有表现出来的一面，和主人公们一起历经心灵和身体的试炼，一同成长，被他们鼓舞，为他们心碎，也为他们骄傲。
　　我想，我要为精灵写一则锦上添花的史诗，一则从亘古以前到很久以后的传奇，用人类的心去看待精灵的世界，还能将它提升到碍于历史局限的托老也没有写出的另一个境界，再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到连载完结的那一天，我相信你们也会同我一样万分不舍的。
　　——END——

　　☆、Chapter10.人皇暮星

　　第三部神界永生
　　魔戒圣战篇
　　
　　第三纪元 2951年，一个初春的早晨。
　　今天是阿拉贡的20岁生日。
　　常年在外面与瑞文戴尔两位王子征战，在北方赫赫有名的年轻“希望”回到瑞文戴尔赶去参加他自己的庆生会。
　　他心中雀跃无比，因为他的导师——美丽的晨光殿下听说会专门赶回来。
　　自从十年前她从孤山的战场（爱隆王不许他去！）回来后，就一直愁郁难解。虽然两位王子时常陪伴，但是她经常自己跑出去常年不归，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从十岁起跟母亲分别，阿拉贡他很怀念晨光殿下身上的温暖，她的经历令清澈的异色瞳充满回忆，她随口说出的话都会让他怅然思索良久，……而她的笑容就像蓝色月亮一样罕见。
　　“埃斯泰尔，比比谁先到！”伊洛赫吆喝了一声，神驹飞驰过森林，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在紧张个什么劲？”伊莱丹看着一直不太打理自己的阿拉贡居然开始整理头发和衣饰。
　　“很久没有看见晨光殿下了。她的模样一直没变，但是我，我已经比她高了……”
　　小希望还能笑得更恶心点吗？伊莱丹学着父王的样子扬起眉揶揄，“你真是想艾儿了，还是别人？”说完也一夹马腹，转眼就不见了。
　　别人……
　　还会有谁？
　　如此美好的早晨，瑞文戴尔的森林令阿拉贡反而放慢速度，哼着蕾希安之歌，干脆放爱驹独自吃草，自己在林中散步。
　　一双如暮色明星的双眼蓦然闯入脑中……
　　她是谁？
　　为何拥有夜色一般的头发，象牙般的肤色，和明星般的双瞳，美的就仿佛蕾希安之歌里唱的露西安？
　　这时，他看到一个少女从白桦林中走出，她的银蓝披风像天空般晴朗，佩戴着星辰般的宝石。而她的面容，就仿佛自己想象的露西安一样。
　　她在林中走来，光与影在她的身上如此和谐。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古诗——
　　……
　　She walks in beauty,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象夜晚皎洁无云而繁星漫天）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明与暗最美妙的色泽）
　　Meet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
　　Thus mellow'd to that tender light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强）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
　　One shade the more, one ray the less, （增或减一分明与暗）
　　Had half impair'd the nameless grace（就会损害这莫名的优雅）
　　Which waves in every raven tress,（波动在她乌黑的发上）
　　Or softly lightens o'er her face; （或散布淡淡的光辉在她脸庞）
　　……
　　他恍惚以为自己走到了梦境，拥有精灵歌手的能力，将歌曲里的描述幻化到听者的眼前。可是这少女的美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媲美，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瞬间体会到了贝伦初遇露西安的心情。
　　“缇努维尔！我的缇努维尔！”
　　他不由自主的喃喃呼唤着“春晓”，就像是贝伦呼唤露西安一样。
　　那个少女听到了他的呼唤，惊讶的回头。看到一个俊美的年轻人，瘦削的脸颊，高大的身躯。她好像从未见过这，但那一瞬，他黑发灰瞳的模样唤来她血脉里流淌的远古的共振。
　　于是，那对在遥远而黑暗的年代里，那讲述着悲伤和毁灭的故事中，听来最为光明美好的恋人的命运，也终将降临在这两个人身上。
　　
　　在历经漫长冬天之后，密林初春的绿意终于一点点冒了出来。
　　说漫长一点也不假，自从九年前那个木精灵们谁也不愿意提起的决裂之后，密林的春天和阳光仿佛也被带走，河流断流，树叶飘落，花朵凋谢。那个冬天竟然持续了整整九年。
　　“你非要走了吗？”
　　莱戈拉斯在森林里送别塔瑞尔。密林刚刚恢复一点生机，塔瑞尔却宣布，她想离开密林到外面走走。
　　去外面的世界？这是森林精灵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然而，他们伟大的森林国王瑟兰督伊看爱人死后，塔瑞尔一直状态不佳，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是。”塔瑞尔的眸光依然坚定，可是她的心神却一直留在远处的那座孤峰，陪着那位矮人王子的英灵，她的快乐也随着他去了。
　　就要失去了童年玩伴和好友，莱戈拉斯非常不舍。
　　“你真的很勇敢。我就无法想象自己会爱上一个寿定的人，眼睁睁看着她死，再用永生的寿命去怀念她。”
　　塔瑞尔略带凄凉的笑，令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成熟了很多，“勇敢？也许。不过比起她来，根本不算什么。”
　　莱戈拉斯意识到她说的是谁，神色都变得僵硬了。
　　「她」是这十年来所有森林王国的禁忌话题，没有人敢去碰触王子的伤口。
　　塔瑞尔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在她离去之前，我曾听到王找她谈话。”她看着莱戈拉斯毫不惊讶的神色，“你知道？”
　　他点点头，“我猜到了。”实际上，已经经历那么多，他已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他意识到艾儿拒绝他的原因不会那么简单，除了父王的话，极有可能还跟她没有提及的最后一项试炼，甚至海外的经历有关。
　　“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塔瑞尔垂下眼帘，“……我嫉妒她。”
　　“嫉妒？”
　　“是啊，嫉妒她轻易就让你打破那么多王的禁令，嫉妒她不仅离开你，还把你的心也一同带走，我更不能原谅她竟然面对王不去争取，而是就此退让！”
　　莱戈拉斯默然不语。最后一条，也是他不能原谅艾儿的原因。虽然知道她有自己的苦衷，可是他已经说了，她所担心的一切他都会与她分担，她的痛苦他都会帮她抗，只要她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面对困难，跟他一起抗争命运。可她竟然还是罔顾他的表白，他的承诺，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依赖。
　　“可是看到这十年来密林的荒芜，我突然意识到她心里的煎熬和痛苦。她一定有她的理由。而我不是她，我无法体会，也无法明白她如此选择的原因。或许，她是因为太在乎你，不愿意让你陷入不义和痛苦的抉择吧。”她抬眸苦笑，“何况，我也亲身体会过，你的父王多么有说服力！”
　　莱戈拉斯困惑的攒起眉。
　　塔瑞尔并不多解释，只是展颜一笑，“莱戈拉斯，你要知道，你不是你父王的续集，也不是你子女的前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你说过虽然拥有永生的寿命，我们也只活一次！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一点，去冒险吧，去争取吧！”
　　莱戈拉斯更加确定，对待父王的壁垒，塔瑞尔一直比他勇敢。
　　塔瑞尔踏前一步，用手轻轻抚弄他的金发，“保重，我的王子殿下！你始终是我最亲近和最珍贵的朋友！你是那么善良和血性，无所畏惧，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莱戈拉斯心中不由一酸，却知道离别必然到来了。
　　
　　“亚玟公主，早！”
　　青年清澈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还穿着睡衣，亚玟披上了件晨衣，走到窗口，素手推开白色雕花窗，撑在窗棱上。
　　外面那个黑发的青年，带着半长的凌乱头发，拥有精灵的俊美和人类的活力，正在树杈上冲她笑。
　　日出的晨曦映照在那精灵也没有的生动笑颜上，她也不由得笑了，“埃斯泰尔，你在做什么？”
　　“叫我阿拉贡吧。那是我的真名。”他有些骄傲的说。一手拉着树枝，一手够啊够的递上一束野花，“早上出去巡视时发现的。”
　　他望着她神情专注，“只有公主常年住的罗瑞安才有那种伊拉诺和宁芙瑞迪尔，听两位王子说起这些野花很像，就采来送你。”
　　后来，阿拉贡认为20岁生日是他命定的转折点。
　　那位他在晨光中遇到的少女，其实很多年前他曾经见过一面，因为那时候太小而且在数日之内遭逢太多因而被藏在了记忆深处。他得知她是爱隆王的小女儿亚玟·安多米尔，精灵同胞口中睿智和美貌的暮星公主，与希望和冒险的晨光殿下齐名。
　　那天早上阿拉贡和亚玟在林间散着步，他一直跟两位王子还有葛罗芬戴尔习武，而晨光殿下那“三脚猫”的教书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学。只与亚玟寥寥数语的聊天，她的渊博和数千年累积的睿智令他立刻拜倒。
　　可是他也知道，她是伊姆拉崔和罗瑞安的精灵公主。他是一介武夫一个凡人，他甚至连追求她的资格都没有。
　　当他准备将心中的愁闷向敬爱的晨光殿下倾吐时，却得知晨光并没有回来，只有独自苦闷。
　　然而，晚间被爱隆召进书房，爱隆嘉许他创下的战绩，告知他真正的姓名，身世和使命。他亲手接过家族信物巴哈希尔戒指，也抚过圣剑纳希尔的碎片。虽然他尚没有资格拥有安努米那斯权杖，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血统和身份，忍不住意气风发，情绪高昂，光辉的大道就在自己脚下。
　　他的情绪在一天之内大起大落。所以他认定20岁生日这天，是他生命的转折，他遇到了命定的女子，也得知了他的身世和使命。
　　从那以后，每每见到亚玟，胸中原有的壮志豪情全部一缕缕柔情取代，他的所有远大理想若没有她的参与都形同虚无，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虽然，在她面前，自己完全不似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他就是一头栽进情网，爱上了自己的漂亮姐姐，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她回顾，对他微笑，跟他说话。
　　……如果他能得到她的爱，那他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所以，他展开了热烈却又不惹人厌烦的追求，就像现在，他会采摘花朵来送她。
　　那是一束还带着露水的野花，黄色星状小花和白色花朵乍看很像伊拉诺和宁芙瑞迪尔。亚玟接了过来，自然的嗅了嗅，没有香气，只是散发着泥土和露珠的芬芳。
　　“花儿离开了茎叶就会枯萎，鱼儿离开了大海就会渴死，而鸟儿……”她的声音像歌声一般动听，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迷雾，“若不能飞，就根本不是鸟。”她微微叹气，“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壤，还有亲族，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阿拉贡已经完全听傻了，别说以他现在的阅历根本不明白亚玟在说什么，从未恋爱过的他甚至不能体会到女性细腻而周至的心思。
　　亚玟只是想念父王，偶尔回瑞文戴尔小住，却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奇特的人类——跟哥哥们一样活力四射，却自尊又骄傲。
　　她美名远播，连从西方来的凡雅精灵也在第一面就表达了恭维和好感。罗瑞安的精灵贵族之中不乏有向她示好的，含蓄而优雅，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热情而又拙劣的追求方式。
　　“无论如何，谢谢！”她抬眸轻轻微笑着道谢。
　　阿拉贡看傻了眼，半响回过神，笑着挥挥手，身手敏捷的跳下树去。
　　亚玟关上窗，却从窗花中看着年轻的阿拉贡高兴地蹦跳而去，微笑之后，眼睛却飘过一缕愁云。
　　不可否认，他身上和精灵迥异的特点吸引着她，年轻，叛逆，不知天高地厚，却热情而张扬。第一眼看到他，她就隐隐觉得熟悉，后来她得知他的身世，才明白血脉中的共振究竟从何而来。
　　可是，他是这样的年轻，又是这么的不成熟，他们之间的差异太大了。
　　就算，……就算他们能在一起，她真的能离开她的族人，离开挚爱的父王还有兄弟，跟他在一起，过那生老病死的一辈子吗？
　　……别的不说，她现在接过这束花后心中转的这些念头，这个毛头小子又能体会几分？
　　
　　站在那曾经秘密召开过圣白议会的最高的圆形瞭望台，亚玟于暮色紫雾之中欣赏伊姆拉崔河谷的百瀑美景。
　　一回身，差点撞进一个宽广的胸怀。
　　阿拉贡连忙伸手去扶。
　　亚玟往后不着痕迹的避开。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亚玟的语声有些责怪，但是声音太过娇嫩，听上去反而带着几分少女的嗔意。
　　阿拉贡靠在在白色石柱旁，姿态有些散漫，“本来想说，可是看到你站在落日里的样子太美了，不愧是暮星，我就看呆了……”
　　他的表达实在一点也不含蓄。两朵红云悄悄飞上了脸颊，亚玟心中暗道，她不知道听过多少比这夸张至极的赞誉之词，唯独此刻竟然脸红了。
　　最近，只要他不外出巡视时，他总会绕在她周围。每天早上问候和就寝前道别的都是他，用餐时不是坐在她身边，就是对面。下午还总会找她一起在林间散步，如果亚玟要出门，他一定会抢着充当护花使者。她连避都避不开。
　　阿拉贡踏前一步。扑面而来说不出的侵略气息令她想退又觉得不该退，可是站在那里，又觉得仿佛自己的安全领域被侵犯到了。特别是，当她扬起脸孔，才发现当年那个看到她就会昏倒的小男孩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而且还会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本来浅灰色的瞳孔竟然变得极其深邃，认真而热情，灼烈的仿佛带着热度。
　　他的视线划过她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头，……又落在她的樱唇上，辗转了片刻。
　　此刻，他不是瑞文戴尔的小弟弟，不是晨光殿下的学徒，不是流浪的登丹人……
　　“别这样看我！”亚玟突然肃然的道。
　　他不驯的微微扬起下颌，“为什么？”
　　“那会让我非常不自在！”
　　亚玟毕竟是亚玟，那个在炎魔复苏时，凯勒鹏和凯兰崔尔外出巡视时，在罗瑞安代为处理王的事务，那个曾经在母亲遭遇大难时，依然坚强统领瑞文戴尔的公主。只是片刻失态，她马上恢复仪态。
　　“抱歉！”阿拉贡扬起唇角，笑得有些得意，却低声的补上一句，“可是，从今以后，我只会这样看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她高贵而得体的说完，绕过阿拉贡，从高高的白色台阶上，拾阶而下。
　　阿拉贡却从台阶上跃下，在比她低几级的台阶下拦在她面前，微微仰视她，眸光更热切，却又更执意，“为什么？你在怕什么？”
　　亚玟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他的热力可以融化一切，，至会炙伤她一样，“我没有……”出口的辩驳也变得无力。
　　“你有！”他踏上一步，伸手悄然揽住她的纤腰，把她困在山壁和自己的胸前，声音放低了几分，“……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你会爱上我！”
　　他明白她近来一直躲她。但他不愿意再做她的小弟弟，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他不想再被她一视同仁的看待，想要她正视他。
　　火热的薄唇贴近她白皙如云藏不住红晕的脸颊，“因为你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的人，你没办法拒绝的！”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别抗拒了！”
　　亚玟却听出他话语的骄傲里却多了一丝轻佻，他们之间就牵绊仿佛那些一时冲动而昏头的年轻人许下的海誓山盟那样脆弱而苍白。
　　亚玟突然挣脱了阿拉贡的怀抱和贴近的嘴唇，脸色转而发白。
　　“我，我是亚玟·安多米尔，我属于我的族人。而你，你应该统领登丹人。我们，我们……”
　　话未说完，她快步下台阶离去。
　　
　　被亚玟拒绝之后，年轻的阿拉贡遭受打击变得十分沉默，母亲吉尔瑞恩察觉异状，在她的逼问下，他终于说出倾心亚玟的心事。
　　吉尔瑞恩是位聪明又本分的女子，她告知，若不是爱隆的善意，埃西铎的血脉早就断绝。虽然双方同族，可那也是上个纪元的事，亚玟可以说是世间最美丽最尊贵的生灵，他是高攀不起的，也不会得到爱隆的支持。
　　虽然他们都没有把此事宣扬，但能预知未来的爱隆却已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涌。那个秋天到来前，他把阿拉贡召进书房。他一直珍视阿拉贡，即使他已预见到他有可能会带走亚玟的心。
　　他明示阿拉贡是登丹人的领袖，他面临的考验十分巨大，但也可创下自伊兰迪尔以来最伟大的功业，或者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所以，在他证明自己之前，他不应该对任何女子轻易许下承诺。
　　爱隆也表明，亚玟，精灵的暮星，血脉，智慧，经历，见识，都远胜阿拉贡太多，他就像是一棵大树旁的小小嫩芽。即便她倾心于他，那么她必将面对一个极为痛苦的抉择：她要么用永生的寿命去追思他，要么背弃族人和他过完凡尘的一生。
　　这时，身体里流淌的皇族高贵的血脉和卓绝的见识领阿拉贡痛苦的闭上双眸，他痴心妄想的宝物和贝伦希冀过的同样珍贵！但是他能就此心甘情愿的放弃亚玟，又或者放任自己去追求她，再眼睁睁的逼迫亚玟陷入那痛苦的抉择吗？
　　爱隆也没有回答，他的预知能力就像是浮在水面，未来的画面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或许，岁月流逝很久之后，我们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
　　阿拉贡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爱隆王的书房，只觉心如刀割般痛苦。
　　他该怎么办？
　　连那知晓一切的爱隆王都没有答案。他毕竟不是一个凡人，无法切身体会到凡人渴望他能力之外的东西的那种痛苦和挣扎。
　　对了，晨光殿下……
　　只有她才能理解他！！
　　无论何时他有了困惑，那个出身凡尘却总有办法的晨光殿下一定能替他排忧解难！
　　他的晨光殿下究竟在哪里？！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1.留待明天

　　初冬，爱隆的读书会上因为阿拉贡情绪低落，双子也偃旗息鼓，而其他人固然安静的怡然自得，只有爱隆一个人还精力四射的说着“未来，精灵的未来在哪里？”
　　窗外的守卫精灵远远说了句，“艾儿殿下回来了？”“是，殿下刚到！”
　　所有人不由得精神一振，但见屋内一道影子闪出门，再看阿拉贡的座位已经空了。
　　原来他已经一马当先的冲出去了。
　　一个失去父亲又离开母亲的小小人类，来到世上最美丽最聪明的精灵的居所，虽然他们都态度可亲，但早熟又寄人篱下的阿拉贡非常小心的掩饰他的自尊与敏感，努力的证明自己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因而，他跟晨光，那个跟他有着类似经历而现在已能自然融入的殿下非常亲近。心底深处，他觉得是她把他带到这个耀眼的世界，也最能体会他的处境。
　　“晨光？！晨光殿下！”
　　晨光殿下总是忘记关窗户，所以阿拉贡也最喜欢走捷径——直接从树上趴上她的窗户，张口呼唤。
　　房间里纤细而婀娜的身影正背对他解开长辫，几束散落的秀发映着阳光，像缕缕金丝，随着她的动作，两条柔软的白皙手臂就像缎带一般忽而缠住腰身，又忽而松解展开，听到他亟不可待的呼唤，回过头来。
　　风霜完全没有在她的雪肤上留下痕迹，但阳光却令肌肤闪烁着浅金色的光芒，额头的印记让她像是戴着一顶星冠，眸光就像仲夏的夜空星斗灿烂，看起来少了愁郁，多了宁静，这令阿拉贡也开心起来。
　　看到他异色瞳更亮了，粲然一笑，光彩夺目。她甩开头发，走到窗前，揉乱阿拉贡的黑发，“好久不见啊，小希望！”
　　“不是小孩子了！”正是格外注重形象的年纪，阿拉贡不高兴的把头发拨拉好。
　　“那还爬窗户！”艾儿取笑。
　　阿拉贡身手利落的一撑窗子跃进来，艾儿惊讶的抬头望他，“天哪，你都长这么高了！”
　　她仰视的视角和惊呼令阿拉贡有些得意，嘴里却有些怨怼，“你要经常回来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艾儿拿起几本书清点了一下，“我跟巴林他们一起往南去了，他们准备去收复摩瑞亚，我也好久没有去那里了……”
　　“你都错过我20岁生日了！”阿拉贡很不满。
　　“不是11月3日吗？所以我才告别他们专门赶回来呀。”
　　“是3月1日，都过去大半年啦！！”
　　艾儿想了想，“嗯，活太久记性果然不太好。真是抱歉啊！”说着一笑，从包裹里拿出一柄长剑，“这柄上古宝剑是我精挑细选的。可惜剑身有点损毁，我请矮人重新打造的。在你手中一定能发挥作用。二十岁已经是大人了，生日快乐，阿拉贡！”
　　别人都把他当小孩，只有晨光不同，她果然懂他。阿拉贡惊喜的接过这份迟到的生日礼物，只见剑柄和剑身都镂着精工花纹，艾儿向他细细讲述那些花纹的象征意义，那些字符的图案来历。他不住的抚摸，喜欢至极。后来，这柄剑一直跟随他征战南北，闯荡东西，甚至随他走上护戒的征途，直到纳希尔圣剑重铸。
　　阿拉贡憋不住向艾儿吐露了他的苦恼，期待艾儿能帮他做出选择。然而，晨光殿下刚开始听到他倾心亚玟，而亚玟拒绝，就微微笑了一下，再没有说什么。收拾好了行李，她拍拍双手道，凯兰崔尔大人说，永远不要让别人替你做出选择，你可能会为错误的选择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阿拉贡自然不满意这个高深莫测的回答，实际上，他觉得艾儿殿下说起话来越来越像那些老巫师或者精灵王。
　　好久没有回瑞文戴尔，艾儿出屋踏过石桥，镜湖倒映出她的影子，薄纱的长裙，披着珐琅般的长袍，她美妙的身姿如此空灵缥缈。
　　“快救救我吧，告诉我怎么办，亚玟公主是我此生唯一所求！”阿拉贡追在她身后说。
　　艾儿抿嘴一笑，“你还太小，不明白什么叫做「唯一所求」。”
　　“精灵不都是很早就确定了伴侣并能携手永生？”
　　“你真的确定了吗？”艾儿有些俏皮望着他，“你不想多认识别族女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说不定有更好的？”
　　阿拉贡有着瞬间的迟疑，又摇头，失落的道，“不，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了！她是那么完美，高贵，聪慧，善良，拥有我想要的女性的一切美好品质。”
　　那倒是，谁让阿拉贡设了个这么高的目标。
　　艾儿走过了战争长廊，看着承着纳希尔圣剑碎片的圣坛。
　　“这是我先祖使用的剑。可是对我来说全无意义。”阿拉贡低声道。
　　这句话，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单纯的想让王子回头看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不是为了她，我的理想，我的奋斗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阿拉贡这么说，艾儿收敛起戏谑的神情，“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她走出长廊，“从前，有一个女孩，她是一个凡人孤女。有一天，她被一位王子所救。”她微微一笑，“他不是普通的王子，而是一个精灵的王子。他是那么完美高贵，拥有一切美好的品质。什么都不懂得，什么也没有的她鼓起全部的勇气，来到他面前，祈求王子的爱。”
　　“他们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轮到阿拉贡调侃。
　　她看了一眼他，神色平淡，“不。王子拒绝了她。因为身为精灵的他不会爱上人类。”
　　“啊……？”
　　“十四五岁的无知少女，爱就是她生命里的一切，她以为自己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阿拉贡当然能体会，他就觉得已经世界末日了，迫不及待的问，“那她怎么办？”
　　他们走上琴桥，“峰回路转，她竟然有机会可以成为精灵。选择永生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她不想就这样结束她的人生，想要更多的可能，也心存一个可以再度邂逅的希冀。或许在时间的彼岸，世界的尽头，她还能遇见他。”
　　“后来呢？”
　　“后来，经过如一个王国兴起又覆灭的漫长沉睡，她真的成了一个和他同寿的精灵。但是她也明白了，以一个凡人之躯渴望完全超出自己地位，阶层甚至种族的东西，她必须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和努力。”
　　“代价，还有努力……”阿拉贡喃喃自语。
　　“她历经数千年无人通过的王之试炼。接连通过了生存的试炼，睿智的试炼，勇气的试炼，爱早就不是生命里的唯一所求，那个王子也不再是朦胧的幻象。而她，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和他同样的地位，同样的睿智，同样的种族，而且……”星光下，艾儿的脸上多了一抹温柔而甜蜜的浅笑，“……他们也真正相爱了。”
　　漫步在瑞文戴尔的森林，阿拉贡也不禁面露微笑，再也没有比看到历经艰辛的男女终于相爱而感动了吧。
　　“他们……在一起了吧？”
　　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艾儿轻轻摇头，“命运再次展现了它的强大和不可预知。她有她的使命，他有他的继承。他们就像无法融合的暗夜与黎明，不能交汇的天空和大地……”
　　“我不明白！”阿拉贡忍不住提高声音，“为什么，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当然已知道艾儿的故事主角是谁，忍不住为她难过，“因为他父亲反对吗？就像爱隆王反对一样？”
　　“不，不是那么简单。”艾儿走到了四季花园，望着瓦尔妲的雕像，“那位精灵之王教会了她一样东西——可以把机会留给明天。”
　　阿拉贡皱眉想了片刻，“对不起，殿下，恕我不明白。人人都说应该把握每一个机会，难道不是这样吗？”
　　艾儿讳莫如深的笑了笑，“这个答案，就留给你自己去寻找吧。”
　　回到图书馆，点上了灯。阿拉贡趴在圆形台阶旁，他体会到她的经历果然和他面临的选择很相似，“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你……那女孩现在怎样了？”
　　“苦难，战争，死亡都不能改变她对他的爱，然而，她却不得不做了一件他不会原谅的事……”
　　人心承受悲痛是有限量的。海绵吸饱水之后，任凭大海从上面流过去，也不能再吸收一滴泪了。
　　所以，她已不再流泪了。
　　“……结局就是，她在领受比死亡更严酷的惩罚，”艾儿靠在书架上，微微仰头，笑容里掩不住的悲怆，“——以永生的寿命去体会他不再爱她的绝望！”
　　少年不知愁滋味的阿拉贡此刻第一次懂得了悲伤和无奈，不由胸口一闷。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不过你的故事还没结束，”艾儿转而注视他，“想想看你现在做出了选择，你始终只是被爱隆王收养的孩子；而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除了身份地位，她的学识阅历也远胜于你。你们就像两根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阿拉贡明白了，艾儿讲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诉他——是否应该追求亚玟不该是他现在应该做出的选择。别说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亚玟也不会接受这么一个浮躁幼稚，一无所有的自己！
　　垂下头站在门口，艾儿轻轻的抬起他的下颌，“你无法改变你的出身，可是选择什么样的路，经历什么样的试炼，只有你能决定！”
　　阿拉贡终于懂得艾儿说“把机会留给明天”的意思了。他应该像艾儿当年那样出去闯荡，去历练，去充实自己，或许有一天，真正的“机会”降临，他和亚玟说不定能重逢在什么地方。
　　但是，他也知道面前有一条漫长而充满荆棘的道路，心中不禁也迟疑和畏惧，“但是，你有凡雅精灵的魂魄。而我，我只是凡人！”
　　艾儿微微一笑，“你也不是普通人啊，你是登丹皇族的后裔。爱隆预见你能给中土带来希望，不是吗？”说完一笑，翩然离去。
　　这时，旁边书架上突然滚下一个卷轴，正在发呆的阿拉贡拾起一看，吃了一惊。
　　……
　　贝烈盖尔海猎取海蛇皇皮
　　幽暗密林觅取黑寡妇王的蛛液
　　福罗契尔冰封海湾打捞亚帆都的沉船
　　摩瑞亚地底挖出山之心
　　……
　　只看了头几个他就知道——这是瑟丹王给予晨光殿下那流传了千年的著名的生存试炼的考试卷轴呀！
　　原本只是置身事外的听着那些令人羡慕的冒险，可是亲眼看到这个涵盖了那么多难以到达的地方和令人心生畏惧的任务，他简直无法想象那个娇弱的少女以什么样的决心和意志力去完成它？
　　同时他心中的豪情也溢出，皇族的血液也开始沸腾，他也能做到！
　　重新卷起卷轴，紧紧握在手中——
　　他知道他的历练要从何处开始了！
　　
　　送走了塔瑞尔，但是送行者却没有回宫，只有杰拉德带回了一个口讯给瑟兰督伊。
　　“如果这个王国没有她的位置，也就没有我的位置。”
　　听上去像是说塔瑞尔，但是瑟兰督伊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王子殿下不让跟，但森林精灵一直悄悄尾随，不断回报他们的王。听到那讯息传自越来越远的地方，瑟兰督伊在深宫里坐不住了，心中非常担心，隐隐觉得他会失去莱戈拉斯。他丢下国事，亲自率队，根据木精灵的消息，一直追到了渡鸦岭。
　　再度回到十多年前的惨烈战场上。自己在初冬的风雪中看着族人献出了永生的性命留了那么多碧血去拯救那些凡人。塔瑞尔也竟然为了一个异族，向收留她珍视她栽培她的王拔箭相向。
　　「你以为你的命比他们更高贵吗？」
　　在战场上一同流血，壮烈牺牲。是的，那一刻，精灵，人类，还有矮人，都是同等崇高的。
　　瑟兰督伊走进山洞，不断搜寻，忽然看见莱戈拉斯站在渡鸦岭的山洞外，视线凌乱，没有一个终点。
　　那一刻，他的心纠成一团。
　　她说对了，他伤害莱戈拉斯更多。原以为时间流逝，伤痛会消失，伤口会慢慢愈合，可是莱戈拉斯的伤，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深，像是永远不会好了。
　　“为什么？”莱戈拉斯听到来者轻不可闻的脚步，就知道是谁来了，“不要再说一次是为了我！”
　　“的确是为了你，也为了她。”瑟兰督伊低沉的回答，“就算你们现在不懂也罢。”
　　莱戈拉斯缓缓摇头，“那件事，我不会原谅你。同样，我也不会原谅她！”
　　但瑟兰督伊的阅历又怎是莱戈拉斯可比，他从山洞的阴影里走出，缓缓道，“短腿猫非常聪明，又历练那么多，她已懂得，战场上有攻也有守，并不是所有仗都必须赢，特别是对于亲近的人。”
　　不是所有的战役都要赢——莱戈拉斯忽然想起，爱隆对他讲过啊。
　　“所以跟我那一仗，她选择了守。”看似输了，实则未必。这个姑娘啊，后来想想，他实在低估了她。
　　“你对她说了什么？”莱戈拉斯还是没有回头。
　　静默了好一阵子，瑟兰督伊才艰难地开口，“我让她，不要答应你的请求！”
　　难怪他那番感天动地的告白令她泣不成声，除了感动，她也很痛苦吧；当她说出“我无法答应你”时，他所受的伤害和她内心的煎熬同样深重。
　　莱戈拉斯却轻轻的冷笑一声。可是，他的爱人和他的父亲，两个人就决定了他的命运，他成了什么？完全无法自主的牵线木偶吗？
　　“父亲，知道吗？”他的声调越来越高，“这是你对我做过的最恶劣最残忍的事——隐瞒母亲的事，雪藏我数百年，流放塔瑞尔，这些……”语声竟带着一丝呜咽“……统统都比不上逼我亲手赶走艾儿！！！……我现在甚至没有办法直视你！”
　　瑟兰督伊缓缓闭上双眼，默默的点点头，生平头一次对人说，“……对不起，莱戈拉斯。”他霍然又抬头，“我可以补偿你，跟我回去，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不，我现在没有办法回去！”莱戈拉斯转身，从瑟兰督伊身旁经过，却没有抬头看他，“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那就去北方吧。”瑟兰督伊在他背后道，“去寻找一个游侠，他父亲阿拉松是一个高尚的人，儿子也注定不凡！”
　　莱戈拉斯轻轻点了下头。
　　“莱戈拉斯！”瑟兰督伊再度唤住他，拖延着告别的时间，“你母亲爱你，胜过一切，胜过生命！”又忍着眼中的晶莹水光，轻轻地补上了一句，“……她也是。”
　　莱戈拉斯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可这一刻，心情却是如此悲痛而复杂。背转身，轻轻抬起手，但他已经走得太远，那只手，没有办法触及他深爱的父王。
　　瑟兰督伊也悲痛万分的伸出手，仿佛在抓一个无法挽回的东西。
　　——「如果我放手，您也会放手吧……」
　　那只手终究只是停在了半空，缓缓回圈，放在了自己的左胸，瑟兰督伊黯然，闭眸垂首。
　　
　　“阿拉贡去哪儿了？”
　　艾儿在地图室里正在绘制新的海图，听到声音，专注的描下一条等高线，才抬头望着脸色有点发红的美丽公主正站在门口，于是反问，“你问我做什么？”
　　亚玟有些生气，“早上他拿着你生存试炼的卷轴跟我父王道别！我问你，他为什么会有那个东西？”
　　鹅毛笔刷过嘴唇，艾儿状似想了想，“哦，那大概是我昨天不小心弄掉的，被他捡到。”
　　亚玟却看出她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个东西！难道你是想让他到你曾经走过的地方，把考验全都重做一遍？”想起那个卷轴上的试炼经历，不由得微微一颤。
　　“你为什么在乎？”艾儿丢下笔，眸光带着几分狡黠，“反正你拒绝他了。”
　　“不，那时你已是精灵了，也有经历试炼的理由。”亚玟道，“但他不同，他是凡人，还只是个孩子！也没有理由！”
　　艾儿定定的望着她，“他没有理由吗？”
　　亚玟担忧的蹙眉，又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坐在地图室的台阶上。
　　艾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问，“你真的只是平常的担心，没有别的吗？”
　　亚玟幽幽的道，“他跟我周围认识的精灵都完全不同，这当然会带来吸引。可这样的差距又岂能长久，就像鱼儿爱上飞鸟的悲剧？何况，他太年轻了，喜欢一朵花儿的鲜妍就要把它攀折，爱着一只鸟儿的歌声就想把它锁进笼子，这样的感情很自我，热烈而肤浅，执意却短暂……”
　　“你又何必现在就下断言？他已经下定决心告别瑞文戴尔去独自创出属于他的名号，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艾儿安慰道，“放心吧！他不会是一个人的。我会去时常陪伴他引导他的。”
　　
　　阿拉贡孤身进入荒野，游历中土，学习知识，专心对抗黑暗的力量。他的道路艰苦而漫长。
　　他也认识了很多好友，时常跟贤者甘道夫同行，也和洛汗国王塞哲尔率领骠骑在草原并肩作战，到海上去狙击昂巴海盗，也是刚铎摄政王最亲信最英勇的大将。当他大胜时，却孤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去往东方打探索伦奴仆的阴谋。
　　然后，他单枪匹马深入最危险的地方，很多只是传说中晨光殿下去过的地方——极地的冰原，南部的火山，还有内陆的卢恩内海。
　　岁月磨去了青涩，他的外表变得相当阴郁，也不修边幅，刻意隐藏自己真正的模样，变换各种身份与邪恶周旋，其中最最出名的就是——“神行客”。
　　当然，世人并不知道，他的道路其实还是有人指引的。很多时候，艾儿都会陪伴他，令他不再孤独。
　　双骑驰过爱明幽尔，北方伊利亚德的丘陵地带。
　　这里曾是古安格马王国的领地，森林深处依然很危险，时常碰到半兽人和食人妖，以两人的身手自然是不在话下。
　　“去西方吧？我们一直往西走？”阿拉贡在马上边杀妖边问艾儿。
　　光阴飞跃过灌木丛，艾儿一箭射飞一个，“再往西就到伊瑞隆德了，就是佛林顿的海湾。”
　　“那就去看海啊。”只有跟艾儿单独在一起，阿拉贡才不掩饰天性。
　　艾儿似笑非笑，“陆地还没走完，就想看海呀。”
　　“不要小看我，我可是歼灭过海盗舰队的。”
　　他们轻松的边打边聊。
　　但就在此刻，一支犀锐的短箭竟然穿过阿拉贡的袖子，深深扎在了旁边一只半兽人的眼睛里。
　　“好险！”以为是附近的猎人，阿拉贡看了看衣袖上的洞却不在意。能成大器者，也必定有凡人没有的好运，他笃定自己命大。
　　但艾儿却比他更谨慎。根据破空的声音可以大概断定来箭的方位和距离，再加上这样的箭速，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准头绝不是寻常猎人做得到的。
　　心中一惊，艾儿跃下马背，走过去，拔起那支箭一看，顿时脸色一白。
　　“我突然想起来要去一趟米斯龙德，你自己玩吧！”她骑上光阴，像被什么追着一样，眨眼就不见了。
　　阿拉贡在马背上发呆，晨光是看见什么了吓的忙不迭逃了，怎么得了甘道夫的毛病呢？视线一落。
　　……那支箭还在地上。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2.仲夏一梦

　　一个穿着绿色麂皮猎装的金发精灵走进丛林。
　　他步履轻盈，径直走到他的猎物旁，看到那支箭竟然不是插在目标的眼睛上而是落在地上，诧异的用余光瞄了一眼依然骑在马上的阿拉贡，还是把箭捡了起来。
　　看来是箭的主人。阿拉贡的视线随着他而动.
　　“射箭时请务必避免伤及无辜。”阿拉贡举起他的袖子道，用通畅的辛达林语先声夺人。
　　那一箭若是差之毫厘，现在就是他在包扎手臂上的伤。数年中他的锋芒已经消磨不少，而对方竟然看也不看他的就只顾回收自己的箭，少年时的脾气显露出来。
　　精灵转过头来，俊美的脸庞沉静如午夜的森林，冰蓝色的眼睛却灼亮惊人，“毕竟没有不是吗。”竟是一口流利的人类通用语。
　　他们都用对方的语言交流，较劲的意味很明显。
　　这精灵自然是莱戈拉斯。他离开密林寻找神行客的踪迹，谁知道他到处跑，还变换身份，害他很是费了一番手脚。
　　阿拉贡微微挑起眉，居然碰到一个比他更骄傲的。身为金花领主的弟子，两位王子的战友，骨子里的骄傲被挑动了，“那是你运气好。”
　　莱戈拉斯看着满地的半兽人尸体，“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对。”阿拉贡替艾儿掩护，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跑掉，眼前的精灵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虽然精灵多数善良，不过有些森林精灵对领地看得很重，也不喜欢外人入侵。
　　这个人类在说谎！莱戈拉斯明明看出不止一种武器下手，虽然刚刚离得远，隐约觉得也不止一人。他不由的开始防备。
　　“我不相信。”莱戈拉斯缓缓摇头。
　　“你是没遇到高手。”
　　“高手，在哪里？”精灵的语调很平静，但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刷的一声，紫衫木弓在手，阿拉贡拔箭开弓。这精灵肯定不是来自瑞文戴尔，也不像是黄金森林，虽然装扮普通，可气势不小。他也开始戒备。
　　敢对他开弓？自他参加泰尼魁提尔杯以来，还没输过呢！莱戈拉斯冷笑一声，突然回身一箭。
　　阿拉贡只是威吓，却没想到对方真的动手，绷紧的弓弦一松，双箭空中相交，他的箭被击弯。黑眉一扬，扑过去的同时，在林中的薄雾被闪光划开，晨光殿下送他的那柄长剑出鞘，和两柄短剑抵在一起。
　　莱戈拉斯微微讶异的杨了下眉，对方的招式有些熟悉。
　　阿拉贡前冲，横截。
　　莱戈拉斯跃起，回身。
　　电光石火，只是寥寥数招试探，双方都没有下狠手，可是彼此有些佩服。
　　莱戈拉斯暗想，这个人类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身手实在难得。
　　阿拉贡心知肚明，这个精灵只怕还胜过晨光殿下，跟双子殿下在同一级数呢。
　　莱戈拉斯先往后越开，抬手示意够了。
　　阿拉贡却知道单打独斗自己并不是对手，对方明明占上风却先停手，足见气度，眼前的精灵果然非凡。
　　阿拉贡立刻右手放置左胸，行了一个精灵的礼节，“我来自瑞文戴尔，是爱隆王的养子。”一句话表明和精灵深刻的渊源，也隐隐自傲。
　　对方也回礼，“莱戈拉斯·绿叶，来自幽暗密林。”
　　虽然说明简短，可阿拉贡打量他的发色，还有高贵优雅的仪态就知道他绝非普通精灵，但既然不愿意多说自有原因，他自己不也隐瞒身份在中土游历？又主动道。
　　“北方的人，都叫我神行客！”
　　
　　不打不相识，两人一下子熟络起来，相伴去往米斯龙德。
　　当阿拉贡说出自己的外号，就见莱戈拉斯露出复杂的神色，然后是一记破冰般的微笑。
　　说自己也正在到处游历，听到他的事迹很想结交，令阿拉贡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抵达隆恩湾时，阿拉贡想起那生存试炼卷轴上的试题，不由得感慨起来，对莱戈拉斯描述着海上出没着巨大的灰色脊背，挂在船桅上的闪亮的蛇皮，耳畔仿佛听到林顿精灵打捞沉船的号角，当沉船出现在这个海湾时震天的欢呼……
　　“如果我能早生一千五百年，真想亲眼目睹这些壮举！”阿拉贡道，“对了，不知你在北方，有没有听过晨光殿下的故事。”
　　莱戈拉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直到此刻才静静道，“……我听过。”
　　金发衬着海波的光芒，他走前几步，“不止如此，这里还曾经停着漫山遍野的天鹅准备拉着飞舟穿越中土，整个港口还曾点亮了上百年的灯火只为了……”话语戛然而止。
　　阿拉贡若有所思。这个精灵来历有些神秘，但却性子耿直，热血而冲动，这是他喜欢与他结交的原因，只是偶尔，会像现在这样，露出充满回忆的表情，也会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林顿精灵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参观造船和生活的地方。逗留了一段时间，两人又告别灰港湾上路。
　　后来，他们一直在中土大陆游历，在各处参加抵抗黑暗的战役，也结伴深入无人到过的险境。
　　莱戈拉斯对深林，高山，谷地，河流，还有闻所未闻的秘境的知识之丰富令他惊叹，任何情况下都镇定自若，他精通辛达林语，人类语和昆雅语，虽然不及瑞文戴尔的精灵睿智博学，但实战技巧令阿拉贡佩服不已，那些技巧有些像晨光殿下，却更直接有效。
　　有了莱戈拉斯的陪伴，阿拉贡的旅途不再孤单。只是，莱戈拉斯和他见过的那些快乐无忧的精灵不太一样。大部分时候，他安静，也不太笑。沉静的脸孔偶尔会露出一抹极淡的忧郁，却不是那种纠结百肠的愁苦，但在他眼神微眯的锐利中又淡做虚无，令阿拉贡有些好奇莱戈拉斯的经历。但他不说，他也就不问。
　　当两人结为莫逆之交，阿拉贡才将自己真实姓名和身份——人类皇族后裔告诉了他。
　　而就在此刻，莱戈拉斯却向他告别。阿拉贡有些不舍，但也知道如此不凡的精灵也必有自己的使命必须履行。
　　阿拉贡又开始独自旅行。
　　经历了岁月的洗练，他成了凡人中最强韧、勇敢的人，精通人类的技艺和知识，却又超越他们的境界，拥有精灵的智慧，眼中的光芒燃起，没有多少人可以承受那样的瞪视，由于他无法改变的命运，他的表情混杂着坚毅和忧伤，但内心深处一直抱持着希望，期待有一天这希望会为他带来无比欢欣。
　　他在法贡森林边缘又碰到了晨光殿下，她邀他一起进入罗斯洛立安——他还从没有到过的远古精灵王国的中心。
　　有了她的担保，罗瑞安之主凯勒鹏许可了阿拉贡这个凡人进入。
　　艾儿建议阿拉贡傍晚自己去森林里散步，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这是阿拉贡第一次到这么美妙的森林。
　　初夏的傍晚，在银光河边看着晚风拂过梅隆树的树梢沙沙作响，金色的叶片在风中颤动着，像是无数抖动的金片。
　　本来想抽起一支烟，却觉得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点燃烟草有些不敬，于是坐了下来，吹着一支长笛。
　　忧伤却绝美的曲调被送过了河岸，远远的回荡。
　　这时，对岸巨大的黑色森林轮廓中，走出一个影子，被笛声吸引，优雅的涉水而来。在傍晚日落之后，便是最美的那颗星。
　　阿拉贡一抬头，笛声戛然而止。
　　那个身影从十岁起就驻扎在他心里，时浓时淡，却从不消退。
　　黑发如软缎一般垂在脑后，一身淡红色的薄纱长裙，却令肌肤白的炫目。她的双眸便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也无法媲美。她神色有些诧异和困惑，却美的让他呼吸都停止了。
　　阿拉贡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此刻遇到了他心中的女神——亚玟·安多米尔。
　　原以为年少轻狂的那些念头，那股热情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退，可是当亚玟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排山倒海的爱意更加强烈的向他袭来，瞬间就让他没顶。
　　……他依然无法自拔。
　　
　　“唉……”
　　每踏上一步王座，瑟兰督伊就叹一口气。那忧愁的样子，连内务总管加里安看到都忍不住心酸。
　　既然这么舍不得殿下，就别让他出去呗，王子那么听话，不会违背王的意志。看看现在，王总是孤独的站在窗前眺望，不知道想些什么，窗外那些树，自从殿下走后，就毫无绿意。而王每每走上王座，都像是腿上拴着千斤重锤。
　　“殿下回来了！”守卫远远来报。
　　瑟兰督伊一脚踩上长袍，差点摔在王座上。
　　不会吧，他又幻听了。
　　莱戈拉斯几步走了上来，看到父王已端在王座上，于是浅浅的笑容绽放，“父王，我回来了。”
　　“这么快……”
　　他走的时候，明明就一副再也不会回来的样子，瑟兰督伊喃喃道。
　　“嗯，我见到阿拉贡了，也四处游历了，该回来了。”莱戈拉斯点头，平静的道。
　　他玉瓷般的肤色剔透如昔，双眸却跟从前一无所知的明净不同，就如同薄雾散去后的夜空，清澈如故，却更添了睿智和深意。
　　儿子长大了。
　　瑟兰督伊乐得差点合不拢嘴，“今晚我们召开盛大星光宴会，加里安，把我的私藏很久的那桶多卫宁拿来，喝他个痛快！”
　　加里安快快乐乐的应了。呜呜呜，王子离开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召开宴会，喝好酒了。
　　莱戈拉斯笑笑告辞退下。
　　“对了，”瑟兰督伊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见到她了吗？”
　　莱戈拉斯背影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神色阴沉，“父王，您说谁？”
　　“啊……没，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才没那么傻到破坏气氛呢。
　　加里安来回看这两个人。
　　哎，果然还是没和好啊。瑟兰督伊暗忖。当初让他找阿拉贡不就是给他个借口，他以为儿子一定会去找短腿猫。结果，这两个小家伙脾气都倔得很：他不准她到密林来，她就真不来了；而他说还没有原谅她，就真不去找她了。伤脑筋呀！
　　察觉气氛不对，加里安小心翼翼的问，“陛下，今晚还有多卫宁喝吗？”
　　
　　阿拉贡连忙收起笛子，起身，“对不起，打扰您了，公主殿下。”
　　“不，我喜欢听。”
　　他的笛声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深沉悲切和阅历沉淀，和她听到过的精灵歌曲，那些缥缈仿佛在云端的旋律不同。
　　亚玟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半乱长发，凌乱胡须，眸光忧郁的青年就是那个在瑞文戴尔意气风发飞扬跳脱的英俊少年。待他站起来，看到那熟悉的灰色双瞳，“你，你是埃斯泰……，不，阿拉贡。”亚玟惊喜的笑了出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承蒙公主还记得我。”阿拉贡行了一个礼，却让亚玟感到倍感疏离。
　　哦，年少的轻狂毕竟已被岁月洗去。为何没看到那双热情的眼眸，她竟然会觉得有些失落？
　　天色已晚，森林静静的立在河畔，河水轻缓的流着，星光与月色就是最美好的照明。他们沿着河岸散步，缓缓走回卡拉斯加拉顿，聊着别来的境遇。
　　“你还到过海上？”亚玟惊讶的问。
　　“是的，去狙击海盗。看着浓雾中黑色旗帜出现，上面绣着白色骷髅标志。船长宣布备战，所有人收帆迎战……”寥寥数语，他勾画出一次海战的壮阔和惨烈。
　　“我周围的精灵，只有艾儿出海过。”亚玟好生羡慕，“你是第二个。”
　　“我的经历跟艾儿殿下相比，只有十之一二吧。”阿拉贡谦逊的道。
　　她这些年来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他竟然如此不骄不躁，真对他刮目相看。
　　“坐船好玩吗？”
　　阿拉贡想了想，老实的回答，“我第一次上船就吐了一天。然后又一整天什么都没吃，第三天又瘫了一天……，所以，公主请自行想象吧。”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亚玟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只有心智成熟的人，才不介意暴露缺点，因为内心已足够强大。
　　“你会……孤独吗？”他独自在外面那么久，从小就一直被人陪伴，她就很难想象那种感觉。
　　阿拉贡转头看着她，然后慎重的答，“every day。”
　　不知是那句回答，还是他略带忧郁的神情，亚玟心里多跳了一拍。
　　他随即视线拉远，“但是在外游历，能用自己的双脚，双眼，还有这具身躯感受这个世界，去发现美，或许跟书本印证，或许有书中没有的遇见，都是美好的收获。就连以前认识过的，也会有重新的认识。”
　　“是吗？”以睿智著称的亚玟忽而一笑，有点考校的意味，“那就跟我说说什么是美？”
　　阿拉贡思考了一下，“当你到达生命的中心时，你将在万物中甚至是看不到美的双眼中看到美。我们活着只是为了发现美，其他一切不过是等待的种种形式。”
　　“不错的答案。”亚玟微微笑了下，“什么是你的理性与热情？”
　　“它是我的灵魂，我人生航行的舵与帆。假如被破坏了，我只能泛荡、漂流，或在海中停顿。”
　　“什么是自由？”
　　“当我的白日不是没有牵挂，当我的黑夜也不是没有愿望与忧愁时，我才是自由的；当那些烦恼和俗事包围你的时候，却能无牵挂的超腾，你才是自由的。”
　　“那么，友谊呢？”
　　“当他向你倾吐胸臆的时候，当他静默的时候，你都要倾听他的声音。因为在友谊里，不用言语，一切的思想，一切的愿望，一切的希冀，都在无声的欢乐中发声而共享。”
　　“什么是成就？”
　　“我想，一个人的意义不在于他的成就，而在于他所祈求成就的东西。”
　　就仿佛人类历史上那个以睿智著称的王，被另外一位女王前来觐见，带来各种难题，但却被他一一回答。
　　回宫这段不短的路途，他们从讨论生活中的悲苦和喜悦，一直到对世界和自我的认知，谈论灾难，宗教和死亡。最后，站在卡拉斯加拉顿的梅隆树下。
　　“那么，现在，告诉我什么是爱？”亚玟轻轻问。
　　“爱？”阿拉贡这一次迟疑了。
　　亚玟却坚持道，“没错。对我说你是怎么看待——爱！”
　　“爱！我曾经以为它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切，会给我所有甜蜜和美好。”阿拉贡深长的吐息，“但是，当它向我召唤时，我跟随着它，虽然道路艰辛而险峻；当它的翅翼将我包围时，我屈从于它，虽然那藏在羽翮中的剑刃会毁伤我；当它对我说话时，我相信了它，虽然它的声音会把我的梦魂击碎，如同北风吹荒了林地……”
　　亚玟的眸光闪烁，长长的睫毛垂落。
　　他苦笑，“爱虽会给你加冕，也会钉上枷锁；它会栽培你，也会刈剪你；它虽会升到你最高处，抚惜你在日中颤动的枝叶，也会降到你的根下，摇动你的根柢的一切关节，使之归土……”
　　“听上去，它带给你痛苦多过欢愉？”
　　“或许是的，”阿拉贡又望向她，“可是爱对我而言，是一种金钱无法买到，秋天凄凉的泪水所不能冲刷，严冬的悲伤所不能扼杀；一种在瑞文戴尔的晨曦，黄金森林的午后也不能见到的东西。它坚韧顽强，挺过寒冬，在春天花开生长，在夏天结果繁荣。”
　　她突然从他的眸光中又找回了从前的热切与执意。
　　他们来到了亚玟的房间门口。她说不出心里有些莫名期待，但阿拉贡只是跟她道晚安。
　　亚玟回身，颇具深意的问道，“你期待爱能结果繁荣？”
　　月光清冷的投射在雕成山毛榉形状的银色廊柱上，令她周身笼上一层朦胧而柔和的莹光。
　　阿拉贡望着眼前绝美的精灵，呼吸也变得轻柔起来，爱意涌上心田，可现实又占据脑海，“能够再次见到您，已是维拉赐予我的最好礼物。我并不奢望太多。”
　　“你真是……”亚玟的唇角轻轻的扬起来了，“一点也不贪心。”
　　“我只希望能替代您，走遍您想去的地方，能用这双眼睛看完世间所有的美。”他并没有靠近，只是伸手拉过她的手。
　　亚玟轻抽了一口气，却没有抽回手。
　　“可是，在我心中那都比不上您。我不会贸然揽住你纤细的腰肢，除非那是你的要求；我不会随性碰触你鲜美的双唇，除非那是你的愿望……”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在白的近乎透明的指背上印下一吻——
　　“晚安，我的安多米尔公主。”
　　
　　一大清早，凯勒鹏大人的讲堂开始上课了。
　　不知何故，他竟然把阿拉贡和亚玟叫来，给两人单独上了一堂礼仪课，而内容跟爱隆讲的如出一辙。
　　亚玟现在终于知道父亲那著名的礼仪课出自何人，窃笑不已的猜测必当年父王娶母后时少不了过凯勒鹏大人这一关，也费了一番手脚吧。
　　当然，亚玟傍晚出现在银光河畔也不是偶然，是艾儿安排他们两个“邂逅”的。虽然艾儿现在又不知道溜到哪去了，但此仇不报，真是有负她中土第一睿智美貌的名声嘛！
　　终于下课了，有些沮丧的阿拉贡看着那个美貌公主眼睛发亮，实在不知道这位看似文静的公主在盘算什么。
　　黄金森林的仲夏纳凉盛会就要到来。亚玟亲自主持这个活动，还修书一封到幽暗密林，盛情邀请王子殿下前来。
　　黄金森林的很多精灵听说密林的王子要来，都表示非常欢欣，他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收到请柬的瑟兰督伊毫不挣扎的同意了，因为他已知道不必再困住莱戈拉斯的羽翼，他也会自己飞回来了。
　　于是，当阿拉贡得知暮星公主亲笔修书给幽暗密林，请一位北方的精灵王子来黄金森林做客并参加盛大的仲夏晚会时，内心翻腾的极厉害。整个中土身份地位唯一配得上暮星公主的精灵王子——恰巧是她的哥哥们。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颇受罗瑞安精灵欢迎的王子殿下——他面都没见，俨然已成了他的情敌，阿拉贡偏偏很沮丧的觉得自己没什么胜算。
　　这天，艾儿终于回来了。
　　晚饭前，亚玟偷偷去找他，说很想跟阿拉贡溜出去约会，又怕被凯勒鹏大人察觉。于是想请艾儿禀报大人，和阿拉贡一起出去，自己则半路过去跟他们会合。
　　艾儿实在觉得这是个很臭的主意，但亚玟红着脸恳求的模样令她一下子就心软了。何况现在的情况，她也有部分责任。
　　禀报了凯勒鹏，艾儿整装出发，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是卡拉斯加拉顿后花园的一个僻静角落。
　　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点亮油灯，远远看见黑漆漆树下站着一个浑身罩着斗篷的人影，艾儿想也没想的走过去。
　　“凯勒鹏大人没有起疑，阿拉贡，快带我去约会……”
　　听到声音，树下的背影一僵，缓缓转过身来，伸手摘下戴在头上的兜帽。
　　金发在月光下闪耀，冰蓝色的眸子燃着怒火，薄唇抿起，鼻翼也微微张开了。
　　剩下的话卡在喉间，艾儿直眉瞪眼。只听对方低沉而切齿地语声传来。
　　——“你……要跟谁去约会？”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3.仲夏再梦

　　刚被赶出密林时，她无数次从梦中哭醒，在密林边境徘徊，期待能见到他，却被精灵守卫挡下。后来，泪流干了，也绝望了，她才离开。
　　日子终究还要往下过。花了好几年才重新站起来，努力屏蔽与他有关的一切，才能避免陷入无穷无尽的悲痛中。
　　当得知莱戈拉斯离开密林游历，她闻风而逃。面对面的被他厌弃，再听他狠绝的话，她真不知道该撑下去。
　　可是，他就这么出现在毫无防备的自己面前。
　　她拒绝了他……
　　他是如此年轻而骄傲。他的爱浓烈也决绝，当他出口告白时，也要对方能将承诺变为语言。但是她拒绝了他，不管是什么理由，他实在无法接受。
　　原本认为自己可以将感情收回，如果她不属于他。但时间流逝，他才发现错的离谱。她的神情，她的话语，她依偎在他怀里柔声呢喃，他们之间拥有的一切……，想到这些他根本就没办法忘掉更不能收回感情。
　　他也避免碰面，生怕她再度拒绝。
　　可是听到她的脚步，就察觉思念竟然如此强烈。
　　她，过得不错嘛。
　　“快带我去约会！”听听，还是这么不矜持的口气，跟他在一起时总是推三阻四，他费尽心机才好不容易亲到她。真是呕死了！
　　回头看到她心虚的向后退，莱戈拉斯差点咆哮起来，“你再敢退一步？”他可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完了，她干脆掉头就跑！
　　艾儿实在低估了怒火兼妒火正盛的男精。不仅一下子被他追上，还被逼到一棵梅隆树下无路可退。虽然连她一根头发都没碰，隔着衣服都能被他的怒火焚烧殆尽。
　　“说清楚！”他深吸了口气，给她个机会解释。
　　“不，不能说。我答应了人家。”亚玟和阿拉贡的事现在还不能公开。
　　她，她竟然还替阿拉贡掩护？莱戈拉斯只觉得轰然一声，眼前发黑。
　　艾儿不敢抬头，说了一句错上加错的话，“呃……你怎么会来这里？”
　　又是一箭正中胸口。什么？他为什么不能来？怕破坏他们的好事？！
　　他简直想不顾一切的暴跳，再劈头盖脸的责问。
　　但望着艾儿惶恐又无措的神情，他蓦然醒悟，他已经趋离了她，也是他先背转身的，他有什么资格对她发火，她要跟谁在一起，他凭什么过问？
　　拳头张开，又收拢，吐了好几口气，从她身旁走开。
　　“莱……”艾儿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脸色铁青，“……你要做什么？”
　　“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莱戈拉斯没好气的说。
　　艾儿很是担心又不敢追过去。
　　这一晚，只有暮星公主睡了一个香甜的好觉。
　　
　　“我让你找机会跟阿拉贡一起出去，谁让你跟他约会去呀！”
　　亚玟一手抚额道。她认为只要让莱艾凑一起，以这两只相爱的程度，一定没五分钟就和好了。谁知道艾儿“搏命演出”，这下子剧本朝不受她控制的地方发展了。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艾儿哭丧着脸。
　　“没关系，还有仲夏庆典活动的戏剧表演。”亚玟递过剧本，“还有很多机会。”
　　但艾儿已不相信亚玟这个狗头军师了，翻开剧本。
　　“这是我让侍女从人类手上买来的。”
　　艾儿快速的浏览，“男主角叫罗密欧，女主角叫朱丽叶，两个敌对家族的年轻男女一见钟情？”
　　亚玟点头，“你演朱丽叶！”
　　“我没办法跟莱戈拉斯演对手戏。”艾儿直接就把莱戈拉斯带进男主角里了。
　　“阿拉贡演罗密欧总行了吧。”
　　这阿拉贡罗密欧会不会沧桑了点？艾儿暗想，“啊，还有吻，吻戏？”
　　“放心，只是做个角度，看不出来的。”亚玟早就想好了。
　　“为什么你不演？”
　　“我是导演！”亚玟理直气壮，“莱戈拉斯演提伯尔特，朱丽叶的哥哥。”
　　莱戈拉斯成了她哥哥？这可新鲜了。艾儿笑了，“罗密欧深爱朱丽叶，却杀死了她的哥哥提伯尔特，被判流放。”翻到了最后，“……还一起殉情？！什么破剧！”
　　“你不演的话，”亚玟睁大双眼，可怜的道，“我就没机会跟阿拉贡相处。凯勒鹏大人会一直监视我们的。”
　　艾儿只得再度投降。
　　
　　对！他就是个自掘坟墓的白痴！
　　莱戈拉斯辗转反侧了一夜。
　　阿！拉！贡！！
　　为什么非要是他的好朋友？！亏得他还挺欣赏阿拉贡的，如果艾儿选了他，他也可以退让……
　　早餐后，亚玟派人请他排戏。
　　沿着一条铺满白色石头的小径来到卡拉斯加拉顿的山丘上，梅隆树长的极高，几乎看不到顶，如同高塔一般壮观。很多欢笑和语声充斥在空中，飘浮在上面。巨大的梅隆树干像灰色丝绸一样闪着光。道具组把分叉的树枝上一个小小的瞭望台装饰城朱丽叶的阳台。
　　晨曦从云雾般的树叶中洒落，然后艾儿穿着单薄的睡裙在阳台上出现，和站在树下的阿拉贡饰演半夜私会、夜话绵绵的小情侣。
　　莱戈拉斯一下子就想起在泰尼魁提尔杯比赛期间，她有几次就衣衫单薄的睡在他身边，胸口又热了起来。
　　【朱丽叶的阳台。
　　艾儿：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名字，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叫朱丽叶。
　　阿拉贡：那么我就听你的话，你只要把我叫做“爱”，从今以后，我永远不再叫罗密欧。
　　道具组精灵将莱戈拉斯的发辫散开，弄的微卷凌乱，给他穿上戏服，带上佩剑，又套上白手套。从头到尾莱戈拉斯都一言不发的任他们摆弄，但是眼睛一直冷冷的盯着远处排戏的艾儿和阿拉贡。双瞳快要烧出火来。一晚上努力做出“退让”的心理建设在看到他们演戏，说那些台词时全数崩溃。
　　鬼扯！否认父亲，抛弃名字，哪有那么容易。
　　阿拉贡一边念台词一边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昨晚他终于下定决心，只要亚玟还没有决定，他一定要极力争取。本来不想做这么排戏蠢的事，可这是他唯一可以接近亚玟的机会了。
　　而且，这个剧本他也演得很顺手，这完全就是为他和亚玟量身定做嘛。如果他不是人类皇族，她不是精灵公主，他们只是一对普通情侣，牵手散步，欣赏落日，情话不断，该有多好？
　　于是精灵朱丽叶从树上蹦下来和沧桑罗密欧牵手订情。阿拉贡背过观众做出亲吻的假象，但是莱戈拉斯已经快要撑不下去想砍人了。
　　剧组换到后花园的一个圆形白色日光浴室。银色廊柱都削凿出树根与树藤的形状，雕出精致的枝蔓和树叶做装饰。每一根廊柱上挂着金色和银色的油灯，中间有一个玉石喷泉，流动的水清澈无比。
　　站在圆形厅的中央，身穿白色盛装的男女看起来非常养眼。
　　莱戈拉斯愤然的想，站在艾儿身边的是他的话更完美。
　　【神父（哈尔达饰）宣布他们的结合。
　　阿拉贡：啊，朱丽叶！要是你感觉到我一样的快乐，要是你的灵唇慧舌能宣述你心中的快乐，那么让空气中布满从你嘴里吐出的芳香。
　　艾儿：我的罗密欧，充实的思想不在于语言的华丽，真诚的爱情充溢在我心里，我无法估计我享有的财富。
　　哈尔达：我宣布，你们二人结合夫妻，愿上天祝福这神圣的结合……
　　“等等！！！”
　　众人一回头，就看见莱戈拉斯穿着提尔伯特的衣服，头顶冒着绿火跳进亭子里。
　　阿拉贡一呆。咦？他的好友绿叶精灵怎么来了？他来自幽暗密林，不晓得他认不认识那个被亚玟邀请也很受欢迎的密林王子。
　　等等！难道莱戈拉斯就是那个密林王子吗？阿拉贡沮丧的想，不会错的！相貌身手俱佳，气质高贵优雅，不是莱戈拉斯是谁？！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也输得心甘情愿吧——可恶！
　　艾儿看莱戈拉斯突然冒出来，金发扑散在额前，做人类的打扮竟然也俊美至极。
　　亚玟暗笑，他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莱戈拉斯指着阿拉贡，“我要和你决斗！你竟敢夺走我最珍贵的宝贝，还在这世上耀武扬威！你要和她结合，除非我死！”
　　这台词好像不太对吧。众人诧异。
　　艾儿听到他说“最珍贵的宝贝”，就算是台词，心里也觉得很甜。
　　阿拉贡暗想，提伯尔特应该跟罗密欧的好友决斗，为什么现在跑出来要跟罗密欧决斗？还有，他说的宝贝是谁？应该就是指亚玟没错！
　　这让他怎么演？阿拉贡不由看向亚玟导演。
　　亚玟淡定把提示板举起来，上面写着——「即兴发挥」
　　什么？阿拉贡反应极快，“提伯尔特！哈哈，你的动作太慢了，维拉的代言人——神父刚刚已经宣布了我们的结合！”
　　莱戈拉斯怒不可遏，竟然嘲笑他动作慢？他不过就是跟她决裂了又生了十几年的气，哪里轮到他来说话。
　　过了片刻，莱戈拉斯憋出这么一句，“她已是一位精灵殿下了，也活了千年，她……不适合你！”
　　这一句正中痛处！阿拉贡当然知道，相比之下，亚玟的确和莱戈拉斯更合适。
　　阿拉贡目光深沉，“有时候千年的相识，不及一眼的悸动！”
　　什么一眼的悸动？这下莱戈拉斯彻底爆发了，“我们的共同经历，你想都想不到！”已同甘共苦了那么久，想要他就此退让，是绝没有可能的！
　　难怪从前跟莱戈拉斯一起游历，他的眼神偶尔会充满回忆还略带酸涩。嫉妒填塞他的心，理智也瞬间蒸发，阿拉贡咬牙道，“如果我早生千年，根本轮不到你！”
　　妹妹出嫁，做哥哥的心情复杂，不过这位哥哥对妹妹是不是太过爱护了一些？所有排练精灵和工作人员听他们口水仗都听到傻眼！
　　艾儿来回望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吵什么。
　　只有亚玟津津有味的看这场悲剧变闹剧。
　　“看来我们只有用剑来一决胜负！”阿拉贡英勇无比的抽出腰间长剑，但是那道具剑软成一团；莱戈拉斯也跟着刷的抽出配剑，用力过猛，剑和剑鞘一起飞了出去！
　　艾儿惊呼了一声。
　　亚玟在场记本上刷刷记录，道具应该加强。
　　对望一眼，阿拉贡和莱戈拉斯丢下剧本和道具一起朝对方扑去。
　　旁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莱戈拉斯和阿拉贡已扭打成一团。不是排练，没有弓箭和兵刃，这位人类皇族和精灵王子居然还像小孩子滚泥巴式的厮打成一团，毫无风度技术可言。
　　“给我住手！！”瑞文戴尔公主和罗瑞安殿下齐声娇喝。
　　在演职精灵帮助下，好不容易把他们两个扯开。就见道具服扯得七零八落，你脸上一块乌青，我下巴一团血污。彼此对望一眼，怒火冲天的转到一旁。
　　亚玟用手帕擦着莱戈拉斯下巴上的血污，忍不住责怪阿拉贡，“你在想什么？！”
　　在她心中，自己和阿拉贡都是来自瑞文戴尔，艾儿也跟瑞文戴尔渊源很深，但是莱戈拉斯远来是客，阿拉贡怎么可以打客人？
　　艾儿轻触阿拉贡眼睛上的乌青，很生气的冲莱戈拉斯道，“你怎么下这么重手？！”
　　在她看来，莱戈拉斯是活了几千年的精，又是泰尼魁提尔杯的获得者，再生气又怎么可以欺负一个才活了几十岁的年轻人？
　　表面上秉公处置，其实阿拉贡和莱戈拉斯在她们心里亲疏有别。不过他们听了，只当心上人偏袒对方，只有更呕。
　　戏自然是排不下去了。亚玟勒令两个人到林子里去静一静。工作人员还要重新布景和修复道具。
　　艾儿对亚玟道，“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没法演这出戏。”又狡黠的一笑，“你也要演，这样才有更多和阿拉贡独处的机会。”
　　真是自作自受，亚玟猜出艾儿是在报复她昨晚的恶作剧，“那就演这出好了。”
　　艾儿接过剧本一看，“仲夏夜之梦？”
　　【两个青年才俊拉山德（阿拉贡饰）和狄米特律斯（莱戈拉斯饰）同恋美女赫米亚（亚玟饰）。赫米亚爱的是拉山德，但是赫米亚的父亲（哈尔达饰）希望她嫁给狄米特律斯。
　　“哈，就演这个！”艾儿笑了，瞄了一眼亚玟，“很符合嘛！”
　　亚玟翻翻眼睛，“哈尔达队长又要跑龙套了。”
　　【狄米特律斯曾和海伦娜（艾儿饰）调情，海伦娜深爱狄米特律斯，但他一再拒绝。
　　艾儿叹了一口气，“戏如人生。”
　　轮到亚玟一脸揶揄。
　　阿拉贡和莱戈拉斯来到林间空地上，外圈是一圈如同皇冠一般没有树叶，拥有雪白树皮的树木。
　　“对不起！”
　　“对不起！”
　　同时道歉。
　　“不，是我不好。”
　　“其实，我也有错……”
　　顿了顿。
　　“但是，我是不会相让的！”
　　“恰好，这也是我想说的！”
　　接着，又异口同声的宣称。
　　“我要晨光！”
　　“我要暮星！”
　　一起呆住了，指着对方。
　　“你要亚玟？！”
　　“你要艾儿？！”
　　两个人都心思极快，回顾各种情节和刚刚的对话，终于一一对上了。
　　“哦……”
　　“啊……”
　　这才恍然对方跟自己目标根本不同，从头到尾都是误会。
　　阿拉贡突然又跳起来揍了莱戈拉斯一拳。
　　“你这又是干嘛？！”莱戈拉斯怒了。
　　“这一拳是替晨光殿下打的！你就是那个让她“领受比死亡还严酷的惩罚”的负心汉吧！”
　　沉痛出现在莱戈拉斯的眸中，“她是……这样说的？”
　　“哼！她还说，她在用永生的寿命去体会你不再爱她的绝望！”
　　莱戈拉斯嘴唇掀动，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长睫垂下，神情没落。
　　阿拉贡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他解释了亚玟约会的恶作剧，也知道请他来是为了艾儿。而莱戈拉斯也彻底明白艾儿从头至尾除了是阿拉贡的良师益友没有别的牵扯了。
　　虽然目标不同，但目的一致，两人立刻尽释前嫌然后同仇敌忾起来。
　　艾儿和亚玟正说着剧本，就见刚才还打的天翻地覆的阿拉贡和莱戈拉斯哥俩好，勾肩搭背亲热的不行的出现在全剧组面前，还互相鼓励，接下来的戏要好好演！
　　啪的一声剧本掉在地上，亚玟和艾儿瞠目结舌。
　　——这究竟闹的是哪一出呀？！！
　　
　　夜色中的参天古木看起来十分安详，树叶泛着金。美丽的虹影退落，飘舞的金色花瓣也落在河面上。莱戈拉斯从宁若戴尔河上涉水而过，透心的溪水慢慢涨到了他的膝盖。
　　“莱戈拉斯！”
　　他抬头望着桥上的人不说话。艾儿把药膏地给河里的他，指指他下巴上的伤。
　　看了她半响，才把药膏接过。艾儿轻笑了下，从桥上下来。莱戈拉斯的眼神却回避了，虽然很高兴她和阿拉贡，甚至任何人都没什么牵扯，但并不代表他原谅了她。她察觉了他的冷淡，也无措的转开头。星光在河上闪烁，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冷了。
　　他瞄了她一眼，但是视线定住了。她夏衣很单薄，领口也开得低，优美的脖颈上有什么东西闪着光。心中一动，凑过去。
　　冷不丁看他靠过来，艾儿本能往后闪，莱戈拉斯把她抓进怀里，不顾她挣扎，手指在她领口一勾，从她脖子上挑起一根银链，下面果不其然坠着一颗硕大的黑珍珠。
　　这是他送她的项链啊！她竟然一直戴着，还藏在里面。
　　他的心立刻在柔情和绝望中酥软融化掉了。
　　艾儿慌了，把项链抢回来，退开几步，想藏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雪白的脸蛋泛红，像做了大错事被逮住。
　　“跟他约会，”莱戈拉斯压下翻涌的情绪静静地问，眸子却亮得惊人，“戴着我送你的项链，嗯？”
　　“啊，不，那是……”
　　“那是幌子。”
　　“哎，你怎么知道？”
　　虽然气她恼她不理她，看到她珍而重之的戴着他送的项链，莱戈拉斯的心情奇迹般的平复。
　　她望着他冰蓝色的双瞳定定的看着自己，那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深邃情愫。
　　“莱戈拉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伪装出来的冷静终于奔溃，她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你知道你错在哪里？”莱戈拉斯叹了口气。
　　“我……”
　　“你觉得我们的事是命运的捉弄，不是你的错？”
　　“啊……”
　　“父王让你拒绝，你就拒绝，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所以你选择他胜于我？”
　　艾儿说不出话来。
　　“呵，「你在用永生的寿命去体会我不再爱你的绝望」？你可知道，你受的每一分苦，我心里的痛苦只有更深。我愿意用我的时间换取你的生命和自由，你却不屑一顾！”他坐在河边的大石上，俊美的脸上带着淡然却深刻的痛楚。
　　——“现在，我要用无尽的岁月去领受你不说爱我，不愿和我在一起的痛苦！”
　　“我愿意！”她急忙涉水过去，声音也哽住了，“我想跟你在一起。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是吗？为什么当时你不告诉我？”他的神色恢复平常，声音也有些疲惫，“那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让我原谅你！”
　　
　　——该好好想想，怎么让我原谅你？
　　他丢下这句离开。
　　后来排练的时候，艾儿总拿着剧本发呆，思考怎样才能让他原谅？
　　天气越来越热，每次排练，背那些繁复的台词，莱戈拉斯只觉得简直比练剑开弓还要累。
　　这天下午，他一个人远骑到银光河上游的丁瑞尔河谷。找到掩映在森林深处的一个瀑布水潭。那里人迹罕至。山体被繁茂的根系和苔藓覆盖，如同蘑菇形状的翠绿伞盖，一泓清泉从上面流下，在蘑菇岩石上坠成密密的珠帘，滴落在水潭中，形成一圈银蓝色钻石般的波纹，也刚好能罩住里面的人影。
　　莱戈拉斯很喜欢这里的私密的美景，撩了撩清澈碧蓝的水，刚脱下外衣，就听到后面有声音，“你出来吧。”
　　艾儿果然跟着他来了。
　　“你想好了吗？”他披散金发，脱了上衣，走进伞盖下水潭。她最近一直悄悄跟随他，可是如果没有想通那件事，有什么用呢？
　　已经道过歉了，她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原谅。他需要的，喜欢的东西吗？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看着他光着大理石般的上身走进水潭，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月柳湖畔的树屋上，星月岛的大海里，……还有雪湖星泉的冰屋中，那些都是他最热切渴望她的时候。走过很多地方，也听到一些女子谈论闺阁话题，再加上亡灵殿堂里看那个棕发红裙有一双钻石般双瞳的少女举手投足的风情……
　　闭了闭眸，她明白了。
　　艾儿抬起手，微微颤抖着解开衣带，费了好大力气才褪下薄薄的长裙，慢慢走进水潭。
　　听到她踩进水潭，他回过头来。
　　引入眼帘的是一对纤白秀美的足踝，视线一抬，又是一双圆润又修长的小腿，象牙般的膝盖，再往上……
　　——她什么也没穿！
　　长发散落，看似遮蔽，却又勾画出身体的曲线，婀娜的体态即使在瀑布绿荫遮蔽之下依然如发光体一般光彩夺目。
　　莱戈拉斯就像是听到人鱼歌声的船员一样无法动弹。极其强烈的视觉刺激化作一股热流直冲脑顶。
　　她的双臂羞赧的环着自己，袒露的双肩淋过瀑布，水珠从纤细的脖颈滴落在玉石般的锁骨上。长发越过美好的胸线，在腰部散开，漂在水面上。
　　“艾儿……”
　　他喉头干涩完全说不出整句，握紧拳头，脊柱传来阵阵酥麻，胸腹之间燃烧着火焰几乎令他难以自持。
　　她的心砰砰直跳，脸颊晕红，眸光柔的快要滴出水，神情既羞涩又紧张，还是坚决朝他走去，白皙柔软的手臂微微张开，缠绕上他的脖颈。
　　“你……你在做……”
　　他双手轻触她的肩膀，那柔滑的肌肤令他不知道该推开她还是搂紧她。血液在脉管里滚烫起来，整个池水都快要沸腾了。
　　“莱戈拉斯……”
　　他梗着脖颈，直挺挺的钉在水潭里，否则就会双膝发软而坐倒。
　　她踮起脚，粉嫩而热烫的唇瓣凑了上来，他不低头，她只刚够上他的唇角。
　　她轻声呢喃，“我在……请求你的原谅！”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4.仲夏终梦

　　如水晶帘幕的瀑布之水令神情多了暧昧，如一大块祖母绿的碧池令呼吸变的急促，树藤密布阳光遮蔽令心跳更加鼓噪。尽管心中还有距离，可是身体的距离更近。
　　“我在请求你的原谅……”
　　已被欲望接掌而血脉贲张的莱戈拉斯听到这句话突然一个激灵，推开她同时退开一步。头微微转向一旁，深怕自己又会不受控制。上一次亲近她，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是肢体动作说明了一切——他不要她！
　　艾儿羞愧无措到极点，突然转身冲上岸边，拿起衣服没头没脑裹起自己，慌乱中，连衣带都扯断了。
　　“艾儿，等等！”
　　莱戈拉斯想追过去，鼻端却冒出一股热流，伸手一摸，啊啊，竟然流鼻血了，慌忙掬起清凉泉水扑向鼻端，再抬头。
　　那个羞愤欲死的精灵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听说两位王都要来观看演出，也难得暮星公主兴致好，剧组卯足了劲，将剧场搬到了瑟林·安罗斯日日排练，并为主要演员搭建了用精灵织锦做的特制帐篷，供他们休息。
　　【拉山德（阿拉贡饰），狄米特律斯（莱戈拉斯饰）在赫米亚的父亲（哈尔达饰）面前争执。
　　阿拉贡：赫米亚之父，我尊敬您。我和狄米特律斯一样好的出身，一样富有，我的爱比他深，而且美丽的赫米亚爱的是我，为什么我不能享有我的权力呢？
　　莱戈拉斯：拉山德，放弃你那无益的要求，不要再跟我确定的权力抗争了吧！（他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谁。）
　　哈尔达：（惊讶）狄米特律斯，你为什么塞住一只鼻孔？
　　莱戈拉斯：……=_=||
　　阿拉贡：狄米特律斯，你曾向海伦娜调情，现在又背弃她。让那位可爱的少女像崇拜偶像一样的痴心恋着你这缺德的负心汉。
　　莱戈拉斯：我什么时候背弃艾……咳，我从没有和海伦娜有什么瓜葛！
　　阿拉贡：你已经得到了赫米亚父亲的爱，狄米特律斯。让我保有赫米亚的爱，你去跟她父亲结婚好了。
　　哈尔达：呸，无礼的家伙！赫米亚只能嫁给狄米特律斯，否则就在修道院里了此一生。
　　【三人下。
　　莱戈拉斯不懂这个小剧为什么会动用那么多演员，特别是远古精灵国度正中心，也是五百年前召开圣白议会的地方现在被拿来演戏也太夸张了。中午吃饭时，精灵们排队领便当，还带着发卷为了制造出人类的卷发效果。
　　莱戈拉斯拿着食盘坐在阿拉贡和亚玟那一桌，近来他们两个以对台词为由形影不离，“看到艾儿了吗？”
　　害羞的她竟然还会为挣得他原谅而这么做，虽然方法有点蠢，他竟然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可是从昨天下午她跑掉就没看到她。排练不见，连饭也不吃这可太蹊跷了。
　　亚玟若无其事的将菜叶放进嘴里，优雅的嚼了嚼，“她说她胃疼。”又把一大把菜叶推给阿拉贡。
　　莱戈拉斯越发食不下咽了。下午没见她在帐篷里，就干脆翘掉排练，顶着烈日在安罗斯之丘旁的梅隆树林里一棵一棵找了过去。果然看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躺在树上，以手做枕，望天发呆，小腿还一荡一荡。
　　“喂，你还好吗？”
　　她一晃，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我，我有点中暑。”她用袖子遮脸，留在外面的耳尖也泛红了。
　　“亚玟不是说你胃痛吗？”他在树下仰着头问。
　　“我昨天胃痛，今天中暑！”
　　“看不到我，你就好多了吧？”
　　她不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莱戈拉斯环顾四周，轻轻笑了，“还记得这个地方吗？上一次你就是在这里问我……”
　　艾儿翻身起来，“你，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蓝眸很温柔，“你可不可以先下来？”
　　“我在这儿挺好的。”她居高临下望着金发王子。
　　莱戈拉斯眉毛扬了扬，不习惯接受拒绝，“好，那我上来。”
　　一手攀树，不用助跑，几步就跳上高高的树杈，坐在她旁边。
　　艾儿连忙往后贴向了树干。
　　他静静的打量她，“你该不会以为可以一直不谈论昨天瀑布里的事？”
　　她的脸孔又涨红了，无措的挠着树皮，“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吗？”
　　他温柔却有坚决的摇头，“我可以不追问你从哪里学来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要用在别人身上。”
　　“我从来没有那么做过，以后也不会啦！！”她红着脸嚷嚷，又垂下头，“何况，你的举动已经很明确表明……”
　　他轻轻一叹，靠了过来。
　　“别过来，很热。”树上已没多大空间给她退。
　　莱戈拉斯抬起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然后又贴上颈部脉搏，她体温果然有点高，脉搏跳得也很快，却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中暑。
　　他放下手，深深望着她，“如果当时我真做了什么，你会怎么看待我，你又会怎么看待你自己？”
　　她根本不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实际上，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冲动大胆到做出那种事来。
　　莱戈拉斯耐心道，“精灵身体的结合即灵魂的合一，也是婚姻的成立。就算没有仪式也一样。”
　　“婚，婚姻。”她吓傻了，“……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也知道你根本没有准备好。”玉色的脸孔微微红了，“我想要你，很想，可是我不愿用这种方式，没有心灵的合一怎么能身体结合？还记得上次在雪湖你哭了吗？你也不希望我是因为想要惩罚而占有你呀。”
　　艾儿垂头不语。
　　“我并不是要为难你，但你确实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她偷瞄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原谅！”
　　他笑了下，“好我教你：只要你告诉我三件事，再对我说一句话，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她顿时喜形于色。
　　“别高兴的太早。首先，你要告诉我，你最后一个试炼是什么？然后，英格威王除去你扭转咒文的条件。还有，你在曼督斯殿堂里经历了什么？”
　　她发呆，这三问简直是夺魄三箭，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那个时候，你说什么无法抗衡命运，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你改变主意？”莱戈拉斯双手放在膝盖上，眉宇微微锁紧，“你的经历告诉我，当你所求已超出身份地位种族，一定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再看看那些史书，西方的神从不会无缘无故的赐予，所以，我想你能除去咒语从亡灵殿堂回来，肯定有什么隐情。”
　　没想到他的见地和睿智竟到了这个地步，看来在她历练时，他也在思考和成长。可是那一番曲折的磨难她已经准备好告诉他了吗？已决定让他分担，把他拉入她的痛苦中吗？
　　他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朝树下一跃，“我不逼你，等你考虑好再告诉我，好吗？”
　　
　　换上银白色的长袍，额前佩戴一枚宝石，阿拉贡的模样绝非人间凡俗之辈，站在亚玟身边就仿佛从西方而来的精灵贵族。夏至，他们牵手走在瑟林·安罗斯，赤着脚走上长满绿草的山丘，坐在繁花开遍的草地上。
　　永不凋谢的黄色伊拉诺花瓣在空中飞舞。阿拉贡捻起一朵，让它在指尖绽放。
　　“真爱的道路永远是崎岖多阻，不是因为血统的差异，就是因为年龄的悬殊……”
　　这台词真是太符合他们了。阿拉贡念到这里，把那朵伊拉诺轻轻别在亚玟的秀发上，“即便战争、死亡或黑暗侵害着爱情，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意。”
　　听出他已经带入个人情感，但亚玟还是念着台词，“亲爱的拉山德，要是你的爱情的确是光明正大，你的目的在于婚姻，那么，我会把我的整个命运交托给你，跟随你到世界的尽头。”
　　听到这里，阿拉贡把剧本扔在一旁，也把亚玟手中的剧本也抽出来丢开，“不，我不是在排演。我亲爱的亚玟·安多米尔，你的回答是什么？”
　　深邃的灰眸望着她，亚玟微微转开头，内心在挣扎，这个回答注定会让她陷入一个巨大难择的困境。
　　阿拉贡把她的下颌轻轻转回来，“告诉我你的答案吧，别用理智，也别去思考。”
　　亚玟轻轻的咬了咬唇，吸了口气，“是的，阿拉贡，我的心只属于你。”
　　在漫天金色而朦胧的光晕中，他无限欣喜又感激的望着她。
　　亚玟轻声道，“抱紧我，因为那是我的要求；亲吻我吧，因为那是我的愿望。”
　　阿拉贡想起来这是他们重逢那晚他说过的。目光一柔，搂住她娇软的身躯，俯身过去，热切在她唇间印下了誓约之吻。
　　
　　“艾儿，艾儿！”亚玟在夜幕下的帐篷外呼唤。
　　艾儿掀开帐篷，亚玟往里面探了探，“莱戈拉斯王子不在吧？”
　　“乱想什么？”她伸指弹了亚玟一下。哈尔达可是代替凯勒鹏大人进行礼仪监控呢。
　　“我睡不着，可以陪我一会儿吗？”
　　艾儿狐疑的眯起眼，亚玟看起来不太对劲，她本来就极美，此刻脸上晕红，双瞳水汪汪的，红唇更是娇鲜欲滴。
　　她们一起躺在艾儿的帐里。薄如蝉翼的帐篷可以从里面看到帐外漫天繁星。但是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艾儿，我，我和阿拉贡，已经……”后面的字她说得极小声。
　　“接吻？？？！！！”
　　“嘘，小声点！”亚玟慌忙恳求，“这是我做过最大胆的事了，自己选择了爱人！”
　　“呵呵，阿拉贡动作好快呀！不过……”艾儿既为他们高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两位大人知道了吗？”
　　“还没有。”
　　“你真的决定了吗？不是偶尔的叛逆？”她记得亚玟说过羡慕她，也想离经叛道。
　　亚玟侧过身，美丽的双瞳满是坚决，“艾儿，我们和你们不同！”又望向星空，“我们只有现在可以把握了……”
　　艾儿望着她轮廓极美的侧脸，隐隐感到一丝悲伤。
　　
　　【森林里，赫米亚和拉山德悄悄相会。
　　阿拉贡：赫米亚，在南部有一座小教堂，要是你爱我，我愿意在那里和你结婚，明天晚上，我等你。
　　亚玟：凭着瓦尔妲的星辰，凭着欧洛米的弓起誓，我一定会去跟你相会。
　　艾儿兴致盎然看着亚玟微红着脸跟阿拉贡互诉衷肠，上演亲密戏码，然后相约私奔。只看这一幕已值回票价了。接下来，轮到她和莱戈拉斯的戏了。
　　【狄米特律斯上。海伦娜（艾儿饰）跟上，一直追随着他。
　　莱戈拉斯：（对海伦娜）我说了我不爱你，别跟着我！
　　奇怪的是，本该一片痴心的“海伦娜”目光不敢直视对戏的人，本该被追的不耐烦的“狄米特律斯”却目光灼灼的不离她左右。
　　莱戈拉斯：拉山德和赫米亚呢？我要去杀了拉山德！（瞄了眼剧本）是我引诱你了吗？我曾对你好好说话吗？滚开，不许跟着我……
　　最后几句他说的略迟疑。
　　艾儿：即使那样，也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瞪大眼睛看剧本，不情愿的说）……狗！狄米特律斯，踢我、打我、冷淡我、不理我都好，只容许我跟着你。
　　莱戈拉斯：（嘀咕）我明明把你看成一只猫，疼你，宠你，捧着你，终身为奴都好，只要你看着我。
　　艾儿：狄米特律斯，你说什么？
　　莱戈拉斯：咳，我说，我看见你就头疼！
　　艾儿：可是看不到你我会心痛。
　　莱戈拉斯：（转过身）你也太不顾你的体面，你的贞操就这么不值钱？你愿意把自己交付在一个，呃，……不爱你的人手里？
　　听到他说到“贞操”这个词，想起瀑布下的事，艾儿的脸倏地又红了。
　　好死不死，可恨的提示板又举起来——吻他！
　　虽然不是没和他亲吻过，但现在各怀心事还当着这么多人，她实在做不到。可导演让她亲，她非亲不可！
　　于是，咬牙拉莱戈拉斯背对观众，艾儿踮起脚做了个假象，就像之前阿拉贡做的那样。
　　莱戈拉斯见她很不情愿的凑上来，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揽住她的腰，弯下脖颈，凑过唇去，悄声道，“你好歹敬业一点。”
　　艾儿哪里料到他竟然顺势而为，死命抵着他胸膛，旁人却以为她揪住他的衣领正在强吻。她扭头闪避，他却不松手。待他低头刚触及她的唇瓣，她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他。莱戈拉斯顺势把她放开，好像是他在推开她。
　　艾儿：（胸口起伏）最凶猛的野兽也不像你那么残酷！我为什么不能像男子一样斗争，去争取我的爱？像鸽子追逐鹰隼，牝鹿追着猛虎？
　　莱戈拉斯：我不想听你说下去了，你再跟着我，是要被我欺负的。
　　艾儿：（苦笑）在森林里，在集镇上，在湖水中，我被你欺负的不够吗？
　　莱戈拉斯惊的脱口而出，“胡说！在多尔哥多森林我是扯你袖子是为了看伤；长湖镇上我解开你的衣襟是为了看咒术有没有消退；至于雪湖星泉，呃，那次是我不对！可是你吓哭了，我就停手了呀！还有，前几天在瀑布里，明明是你主动！”
　　众人愣了一会，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这不是台词，确有其事吧？哈哈，劲爆的大新闻！
　　艾儿整个人羞窘的快爆炸了，身体也微微颤抖，“你，你故意当众羞辱我，让我难堪！——你，你就这么讨厌我？！”
　　莱戈拉斯这才想到女孩子要脸面的，尤其是艾儿那么害羞。
　　很好，救命的提示板又举起来了——拦住她。
　　莱戈拉斯：（一把拉住她）对不起，艾……海伦娜。我不是有意的。
　　又往导演那儿瞄。
　　可爱的提示板再度出现——即兴发挥！
　　不是吧？！
　　这时，艾儿抬起眼眸，“莱戈拉斯，我的心只悲伤七次。在日曜梅隆下你说的不会，天幕堕落时你表现的无谓，星坠喷泉你回答依然不变的心碎，通不过试炼时无处容身的悲催，逃离邪黑之塔悬崖下你为我流的眼泪，曼督斯殿堂审判中的求全之毁，还有，密林大桥上誓言破灭后的撕心裂肺……”她缓缓摇头，“我的心已饱受悲伤，任凭大海从上面流过，我也无法再为你流一滴泪了！”
　　这一连串的说辞或许是因为来源于真实经历，又极富韵律，听上去竟比台词更加打动人。
　　“艾儿，孤独，痛苦，颓废，崩溃，我也只能等你四百年！”莱戈拉斯长睫垂落，令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很好，从今以后，我们的心都不会再悲伤了，也不必再等待了！”
　　他们不知不觉把对方的真名叫出来了。
　　亚玟笑眯眯举起提示板——继续！
　　艾儿：（低声而忧愁）狄米特律斯，当我看见你的脸孔时，黑夜也变成了白昼，这世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人们出双入对，我怎么还是独自一人呢？曾经，你也像雨雹一样发誓，说你是完全属于我的。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莱戈拉斯：（拉过她的手）好，我愿意爱你。希求你，珍爱你，思慕着你，我的心永远忠于你。
　　亚玟喊，“卡！台词错了，狄米特律斯！”
　　众人都握拳屏息等待他们就要彼此眷属，导演偏卡在这里，不由大呼可惜。
　　艾儿拿起剧本看了看，的确，这句台词好像不是这里该说的呀？
　　亚玟提醒，“你要说「你给我走开！我不会也不能爱你！」”
　　莱戈拉斯争辩，“这男人是傻瓜吗？为什么不爱”
　　“剧本就这样。”
　　“我觉得不对劲。”
　　“我是导演。”
　　莱戈拉斯点头表示知道了。
　　“好，重来！”
　　艾儿重道：曾经，你也像雨雹一样发誓，说你是完全属于我的。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莱戈拉斯：好！
　　这次竟然干脆利落只一个字。
　　亚玟导演满意了。
　　精灵们都笑了。
　　艾儿脸红了。
　　【于是，狄米特律斯在没有被仙王滴上魔药的情况下，突然爱上了海伦娜。众笑，下。
　　
　　虽然这个夏天是如此美妙，在罗斯洛立安漫游，享受每分每秒，阿拉贡还是决定在夏天结束之后离开。他和亚玟再度回到瑟林安罗斯上，互许终身。
　　阿拉贡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不愿意屈服于东方的黑暗，可是西方的微光也不属于他，他转而看向亚玟，微微沉痛的道，“我是寿定凡人，如果你选择了我，就必须割舍那微光。”
　　亚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一株雪白的树。望着西方，她非常爱他的父亲，还有两位哥哥，可是她的同胞们都会离她而去。
　　最后，她转身开口，“阿拉贡，我选择委身于你，舍弃那微光。”
　　因而，亚玟那让人叹息的结局也就此决定。
　　
　　后来，在盛夏晚会上演出剧作《仲夏夜之梦》，如神话般的仙境，大自然的神秘，以及流淌如诗般的韵律。明快，欢乐，爱情的萌芽在微妙的滋生著。精灵的轻歌曼舞，情人的嬉戏追逐，小丑的顽皮舞蹈，花妖的轻盈美妙……统统都融入了缥缈虚幻的仲夏星光之夜，体味秘境的气氛和诗意的韵乐，窥探森林中的奇妙，沈醉在情人的梦中。四个年轻人经过一番波折，双双终成眷属。
　　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演员出来谢幕了好几次。最后，阿拉贡宣布了他和亚玟的婚约更得到了大家的祝福和掌声，将气氛再一次带到最高。
　　艾儿开心又感动，也有些羡慕亚玟的勇敢。一抬眸，发现莱戈拉斯正在她身边望着她，似乎看穿她的想法。那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
　　晚间，莱戈拉斯在帐篷收拾，他也准备回密林了。
　　艾儿在帐口探出脑袋，“莱戈拉斯，有没有空？我有话跟你说……”
　　莱戈拉斯头也没抬的揶揄，“你穿好衣服了没？”
　　艾儿气鼓鼓的走进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一件也没少！”
　　高领，长裙，荡袖——虽然很漂亮但包的很严实的那种。
　　“很好，你可以说了。”王子首肯。
　　一起走出帐篷，在如一条银链一般的星空下踏上草地。
　　艾儿原原本本的讲述最后一场试炼里从水镜中看到的镜像。
　　“你若留下来，你我都会死？”他惊讶。
　　“我现在体会到你父王的深意，如果我留在密林我们什么机会也没有了。所以他帮我下定决心，你也别再怪他了。”
　　莱戈拉斯点点头，“那么，英格威王除去咒语的条件？”
　　“他给我了一项任务，将中土想要离去的精灵全都送回西方。然后，然后我也必须回去！”
　　“这和你看到水镜里的景象相互印证了。”莱戈拉斯想了想，“还有，曼督斯的审判？”
　　艾儿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你曾向曼威请愿——用你的时间换取我的生命，我真的害怕你会这么做。而后，就像露西安一样，维拉们也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和你度过短暂而快乐的时光，要么就永远分别。”
　　听到这里，莱戈拉斯才明白她面临的困境，不由苦笑，“你两样都不要对不对？”
　　她点点头，“所以，我是抱着灰飞烟灭的决绝回来的！”
　　他走开了几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
　　艾儿知道这些事情冲击力有多大，她也是花了很久才能重新站起来，他极可能承受不了。
　　走上前轻轻扯动他的衣袖，“莱……”
　　莱戈拉斯突然回身，双手捧起她的脸蛋，无限感慨，“艾儿，我的艾儿，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对待！”
　　“那你还赶我走！”艾儿趁机诉说委屈。
　　“我还让你爱我，跟我在一起，你怎么就不听呢？”
　　她又泫然，“你还说累了，说我们不属于彼此，说幸福来临你已经感觉不到快乐了。然后，然后你转身走了，还关上了门！”想到那一刻，她就难过的快要窒息，心脏也揪紧了。
　　她记得可真清楚！莱戈拉斯又长长一叹，“我只是累了，并不代表我要放弃！关上心门，并不代表我心里停止爱你！”
　　他爱她……
　　他还爱着她！
　　艾儿心中酸涩和甜蜜同时涌出。
　　他温柔的道，“虽然久历磨难，我已感觉不到快乐，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时间流逝，幸福感会重新回来，甚至那些痛苦和波折，也会变成甜蜜的回忆。”
　　听到这里，艾儿的伤口旋即被他治愈，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拉过她的手，将两人交握的手贴在胸口位置。她感觉到他的胸口是暖的，正在跳动。他闭上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夏日微醺的气息。
　　“艾儿，我原谅你，也欠你一句道歉。你以凡人之躯渴望精灵的世界，为了站在我面前付出了那么多。如今，我一个森林精灵，渴望高等精灵的眷顾。所以，从现在开始，换我来努力，让我抗下所有的烦恼和痛苦，你只要答应和我快乐的在一起，好不好？！”
　　她点点头，拼命忍住流泪，因为已答应他不再流泪，要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他笑着拉近她低声道，“现在你可以脱掉一两件衣服了……”
　　刚刚升上的幸福感立刻消失，艾儿没好气的推开他。
　　莱戈拉斯站在夜幕下几步之外，“最后，你还要告诉我一句话，那句话我对你说过对你说过，你没有回应。你对我父王说过，对阿拉贡也说过，甚至塔瑞尔和亚玟都知道，唯独我没有听过！”
　　莱戈拉斯张开双臂，像是邀请也是等待，“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句话，你要不要说给我听？”他严正的补充，“Now or Never！”
　　第一次告白说喜欢他，她是被他逼着说出口的，这一次更是直接的威胁。
　　“只给我一次机会，难道你只想听一次吗？”艾儿调皮的眨眼，“我可以用所有语言……”
　　“随便什么语，快说！！”王子殿下的耐心又没了。
　　艾儿已飞扑过去，用辛达林语道，“我爱你，莱戈拉斯·绿叶！”
　　莱戈拉斯抱住她在静谧的星空下转了一个圈，又紧紧的搂住她。
　　老天，他以为只能等到曼督斯殿堂才有机会重新拥抱她，听到这句话。
　　接着，她用双唇轻触他耳朵，双眸，鼻尖，脸颊，一遍遍用诺多林语，昆雅语，西尔凡语，各种语言重复着，让他充分体会到凡雅精灵的婉转声音多语言道出那句爱语令人心旌神驰的美妙。
　　最后，艾儿用通用语道，“I love you，Legolas·Greenleaf！”
　　莱戈拉斯再也按捺不住的吻上她的双唇，剩下的话缠绵在两人的唇间。
　　“……always have, always will！”
　　
　　2980年仲夏的美妙梦境一直留驻在他们四个人的心中，那是黑暗笼罩前，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5.魔戒现身

　　第三纪元3001年。
　　整个夏尔在数月前都在谈论着这场盛会。据说，有数不清的美食和美酒会供人任意享用。来自矮人，巫师甚至精灵的让人见所未见的焰火也会出现在宴会上。
　　数天前一百多封请柬像雪片般寄出，回帖也几乎让当地邮局瘫痪；附近的小店早就挂上“货物告罄”的标志；很多物资从外地用马车装运而来；还有各色神秘人物进进出出。大人们各怀心机想从富有的比尔博那里捞点好处，孩子们像过年似得来回奔跑。
　　当比尔博看着“祝贺比尔博·巴金斯一百一十一岁寿辰”的大型条幅在草地上竖起来时，他又是欣慰又是感慨，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不舍。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不久前他又重遇那个六十年未见的故人。
　　
　　到处弥漫着腐臭和死亡的味道，连甘道夫都有些没精打采。阿拉贡强打精神四处搜寻，而身边的精灵像是已经有些不支。
　　“艾儿，你还好吧？”
　　以人类的生长速度而经历太多磨难，会比精灵更加容易显得沧桑，阿拉贡已经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称呼她殿下，或者姐姐之类，和她的关系转化成一种更亲昵的同伴关系。所以就干脆叫她艾儿，她也不介意。
　　兜帽下的脸孔苍白至极。
　　知道她曾在在这片沼泽吃过苦头，也知道精灵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非常敏锐，阿拉贡道，“你还是离开吧，在外围等我们。”
　　她摇摇头。
　　当第三纪元跨过第三个一千年，甘道夫和爱隆都觉得魔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越来越壮大，百年前晨光殿下说邪黑塔重建，无人相信。但看来被圣白议会从幽暗密林所驱逐的敌人又以更强大的形体重生在魔多的要塞。以邪黑塔为中心，邪恶的力量如燎原野火般扩散出去，东边和南边的战火和恐惧不断蔓延，半兽人又再度肆虐在群山之间，食人妖的踪迹也再度出现，变成诡诈的战士，甚至还有更多未知的恐怖生物在底下潜伏。
　　要摧毁所有对手，击垮最后防线，让黑暗重新笼罩大地，黑暗魔君索伦只缺一样宝物。而那枚打造时就被注入了所有邪恶与黑暗、被萨鲁曼宣称已被冲入大海的至尊魔戒，很明显的尚在世间，索伦也对它志在必得。甘道夫花了很多时间追踪得知它下落的小怪物咕噜，但黑暗的力量却抢先一步找到咕噜，他被抓去魔多。魔君已知道这是一枚御统魔戒的力量，排除了精灵，人类和矮人拥有的所有御统魔戒，终于得知这其实就是那枚至尊魔戒。他们不断地拷问咕噜，套问情报，最后又故意将它放出。
　　甘道夫和从精灵那里学来很多追踪和狩猎技能的阿拉贡结伴，还有凯兰崔尔派出的晨光殿下一起在黯影山脉，灰烬山脉一带搜寻。但是他们都能感觉到随着黯影的加重，艾儿的精神和身体状态越来越不好。
　　他们终于在沼泽中抓住了咕噜，被折磨的更加扭曲的他，满口只吐了两个词“巴金斯”，“夏尔。”
　　虽然不知道咕噜曾持有的戒指到底是不是“the one”，但听到这两个词，甘道夫和艾儿都脸色一变，联想起了某位故人。艾儿迅速召唤光阴，翻身上马，只丢下一句，“看好他！我先走一步。”
　　艾儿一路飞驰到哈比屯。
　　“我的殿下！！”
　　比尔博惊喜的看着圆门外的艾儿，把她迎进屋。虽然跟她相交只有数次，可是他心中对这位美丽，睿智又善良的精灵非常敬爱。
　　艾儿赠送给比尔博很多她亲手制作的焰火和一些精灵都很少吃到的糕点做生日礼物，更让比尔博开心不已。
　　艾儿打量着六十年没什么变化的屋子和同样没什么变化的比尔博，他并没有成婚，也没有后代，因而收养了佛罗多，过着简单而富足的生活。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太大变化，可他是凡人，这又是另一个证据——他极可能持有魔力戒指。
　　两个人喝着茶，吃着蛋糕，欣赏着比尔博的大作——《去而复返》，虽然他尚未给这部书想好一个结局。
　　比尔博回想起孤山，河谷镇，密林河的那些冒险，又是笑又是感慨。一想起五军之战，想起他生平唯一的挚友，比尔博突然之间笑容没有了。
　　他轻轻说起他觉得自己很累，他毕竟是个凡人，拥有这么丰沛的七情六欲，却要活这么久，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不断的榨干，自由意识被消磨殆尽，可是，他却不能解脱。
　　终于，艾儿指明了比尔博从咕噜手上抢走了一枚有魔力的戒指，导致他的长寿，然而他只是肉体不灭，但那枚戒指正在吞噬他的意志和自主，会将他彻底变成他的奴隶。
　　比尔博大怒而反驳，为什么他不能拥有它？这世间那么多人，偏偏是他找到，戒指选择了他！为什么不能留着？
　　但是艾儿浑身四射圣洁的光芒，说她只是想帮他。从刚开始见到他，她就知道虽然并没有特别的力量和智慧，但比尔博拥有其他人没有的品行。
　　比尔博终于悲切的哭出了声，喃喃的道他辜负了艾儿的期待，他现在“既活的不自在，也无法死的荣耀。”
　　艾儿静静的等着。
　　比尔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请她收下，请她结束他的痛苦和挣扎。
　　那是一枚款式极其简单的金戒指，表面纯净美丽，永远不会出现刮痕和褪色，外形圆滑的近乎完美。它出现在眼中的一瞬，仿佛有种强大的魔力吸引人将它纳入掌中珍藏，就此再不放开，更不可能摧毁它。戒指映照着屋内的一切，却仿佛又能穿透世间的光明，看到黑暗的本源。上面仿佛燃烧出了从地心深处放射出的烈焰，魔多的古语在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游移，听入艾儿精灵的双耳。
　　「来吧，持有我吧！你就永远不必担心南雅的殒溃会招致你的毁灭！……」
　　艾儿双瞳一亮，朝比尔博走去，朝他摊开的手掌缓缓的伸出了手。
　　
　　没想到艾儿跑得比甘道夫还快。甘道夫只能很郁闷的承认自己的坐骑没她快，和阿拉贡一起沿安度因大河北上来到幽暗密林。一路上，咕噜也就是从前的史麦戈不断的说，宝贝属于他，是他的生日礼物，甘道夫也没有问出更多细节。
　　密林守卫发现了他们，王子殿下莱戈拉斯亲来接待。阿拉贡严肃说明原委。莱戈拉斯表明一定会替他严加看守咕噜，也尽量善待他。
　　阿拉贡又说出他有些担心艾儿现在的状况令莱戈拉斯若有所思的蹙眉。
　　“黑暗即将笼罩大地，我的战争就快要打响了，我的朋友！”阿拉贡在密林的红枫下对莱戈拉斯道，“虽然在最黑暗的时候，我希望最值得信赖的同伴都在身边，可这不是你的战争，艾儿殿下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你可以选择跟她一同西去！在海外的仙境快乐的生活下去。”
　　莱戈拉斯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只要她拥有了这枚戒指，她就再也不怕南雅毁灭，双圣树倒塌，黄金森林被冲毁，更用不着去执行英格威王的任务，她就可以永远的和莱戈拉斯在一起了。
　　艾儿一步步的朝前走去。这的的确确是她现在心中最渴望的事。黑暗的诱惑与侵蚀心灵的力量从来都是最强的。
　　可就在这时，她额心的印记亮了亮，艾儿并没有拿那枚戒指，只是轻轻的把白皙的手掌盖到了他的手上，朝他摇摇头。
　　“渴望不属于自己也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会招致极大的不幸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它不属于你，我也没法控制它。你是一个高尚的人，就此放手吧，比尔博，把戒指交出去。”
　　比尔博却犹豫起来，不停的说，过几天就是他一百一十一岁的生日宴会，同一天他的佛罗多也会成年。他还有很多请柬没有发，还有很多话没有交代，还有很多很多事……
　　艾儿闭眸一叹，知道让他就此放弃并不容易，“好吧。只要你留下戒指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甚至是精灵的王国。但是，我只等你到生日宴会当天的午夜！否则……”
　　她并没有说话，出门戴上兜帽时，刚好碰到一个年轻的、拥有一双圆圆的蓝眼睛的半身人，他呆呆望着那个美的仿佛从梦里走出来的生灵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比尔博的家。他一向知道他这个叔叔跟很多奇怪的人物结交，像巫师还有矮人，可是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精灵，连他见过的木精灵都无法媲美。
　　比尔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佛罗多，我的好孩子，你来了。快，帮我在门口竖个牌子，不接待任何访客！”
　　
　　已经活了111岁的比尔博依然带着点孩子气，当他用了那么一个惊天大戏法从夏尔人眼前消失，那愉快的心情令他离别的伤感冲淡了不少。大概每个人都想要在离去时留下一个别出心裁的华丽谢幕吧。
　　尽管被戒指控制了超过六十年，比尔博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个角落是属于自己的，微弱的光明穿透了黑暗，那是属于过去的微光，让她回忆起了花草树木，阳光，微风的美好过去。所以经过一番挣扎，他终于还是独自走向夜幕，并为自己的故事想好了一个结局：自由快乐的生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魔戒持有者不可能丢弃魔戒，它却会自动滑下，比尔博是史上唯一一个持有过魔戒却主动交给别人的人。甘道夫帮助他，目送他走向了夜色，远远地，有一个骑马穿斗篷戴兜帽的窈窕身影正等待着他。
　　比尔博的所有财产，连同那枚戒指都留给了最不可能持有它的人——夏尔年轻的半身人佛罗多手上。
　　然而，世事的发展即便是最睿智的人也猜不中。甘道夫送佛罗多和山姆上路，自己去艾辛格寻求救援，拜托阿拉贡去寻找保护佛罗多他们。但甘道夫没有按时抵达跃马酒店。阿拉贡却先一步找到他们。他们在风云顶遇到九位戒灵袭击，戒灵的强大即便是强悍如阿拉贡，甚至精灵将领如葛罗芬戴尔也不是对手。虽然阿拉贡暂时逼退了他们，但是佛罗多却受了魔多武器的毒害。
　　那时，甘道夫被囚禁在艾辛格，深深后悔他没有早一点识破萨鲁曼的心思，当在圣白议会上，萨鲁曼透露出的魔戒情报和他自己的第六感相悖时，他应该就察觉了，他们也没有相信晨光的话，在黑暗壮大之前就将它消弭。趁着艾辛格大兴土木，萨鲁曼心有旁骛在繁殖强兽人时，甘道夫送信给罗斯加堡的雷霆，雷霆随即传信给了风王，关赫前来欧散克塔救走了甘道夫，终于赶到瑞文戴尔。
　　爱隆王派出葛罗芬戴尔去迎接阿拉贡和佛罗多他们，和甘道夫联手制造了喧水河大潮。也就在那个时候，佛罗多第一次见到葛罗芬戴尔那来自西方精灵贵族的，令整个红角隘口半兽人一夜之间绝迹的元神形体。佛罗多终于平安进入瑞文戴尔。爱隆用风之戒救活了他。可那道伤口注定要一直伴随他了。
　　几个年轻的夏尔半身人从来没有来到过精灵的居所，看着美如环境的宫殿，望着精灵细致的面孔，听着他们欢乐的歌声，还跟佛罗多说着，他一定没见过像亚玟公主这么美丽的精灵。佛罗多却只是笑笑不答，心中隐隐挂念着那个他在比尔博生日之前，见到过的绝美精灵，却不知道她是谁。
　　戒指终于平安抵达瑞文戴尔。但是萨鲁曼的叛变却对精灵世界以及整个自有土地是个极大的打击。以爱隆的力量也无法保留这枚戒指，于是决定召开伊姆拉崔河谷会议，请中土的自由人们都来参加，共商对抗黑暗的大计。
　　远在北部的幽暗密林国王瑟兰督伊也受到了邀请，可是众人并不期待密林精灵前来，因为瑟兰督伊千年来都一直紧闭国门，守着自己的领土，不仅没有对抗安格马王朝，甚至孤山之战，也是利益驱动在先。
　　“这片森林已是我的一部分。”瑟兰督伊沉沉的道，“我不会离去。”
　　可是就在不久前，咕噜使诈从善良的木精灵手中逃脱，莱戈拉斯认为自己有责任前去向阿拉贡亲自说明，毕竟他曾答应他要好好看管咕噜。
　　“父王，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就不去。”莱戈拉斯静静的对王座上的瑟兰督伊道。
　　瑟兰督伊欣慰儿子的体谅，知他现在已不再是个叛逆少年，不再随意的忤逆而是替他人考虑。可心中矛盾挣扎更甚。一方面是职责，一方面是爱子。而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莱戈拉斯这次前去，不仅仅是送信而已，他回家的路可能会非常漫长。
　　「我所认识的莱戈拉斯，拥有卓绝的技艺，远大的抱负，一颗不安于被森林环绕的心，时刻等待着被委以重任。我看过那座陈列着所有名垂青史者的英雄殿堂，爱隆说，莱戈拉斯堪比任何一个远古英雄，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位列其中。」
　　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这段话。望着日渐英武逼人的莱戈拉斯，心中长长的一叹，瑟兰督伊终于知道，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莱戈拉斯了。
　　“父王？”莱戈拉斯不明白为什么瑟兰督伊会发那么久的呆。
　　“去吧！去参加爱隆的会议吧。”瑟兰督伊终于低沉的、出人意料的首肯，尽管神情里满是浓浓的不舍，“然后，走你想走的路吧！”
　　莱戈拉斯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一言不发的单膝跪地行礼，握住右拳锤了下自己的左胸，转而踏上了前往瑞文戴尔的路。
　　
　　就在北方的人们被戒灵与黑暗侵害，但大部分中土居民依然蒙在谷里，过着自己的生活，实际上，每天每天平凡简单的生活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付出了鲜血去捍卫。
　　“王女！！”
　　“伊欧玟殿下！！”
　　“快停下！！越过了雪界河，就是刚铎地界了！”
　　马队在洛汗的草原奔驰，洛汗王希优顿的侄女，年仅十六岁的伊欧玟一马当下。她就喜欢这样无拘无束，而她最最崇拜的晨光殿下无数次听祖父塞哲尔讲起她驰过洛汗草原的模样。
　　“追的上我，我就停下来！”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飘来，然而那个身影眨眼就不见了。
　　刚铎摄政王迪耐瑟的皇家卫队正从伊多拉斯打猎归来，就看见河对岸有一匹雪白如云，跑动如风的神驹。
　　那骑士一头卷曲的金发在脑后飘舞，穿着晨光殿下数百年前改良过的适合女子穿的马服，在碧草河岸如一道金光。阳光下，她美丽的面容，神采飞扬的表情，苗条修长的身姿，绝佳的骑术简直仿佛传说中的精灵殿下晨光，令刚铎的一众皇家卫士们也看到目瞪口呆。
　　就在此刻，马队中有一戴头盔的骑士越众而出，在河对岸跟她较劲般的赛起马来。
　　心高气傲的伊欧玟发现无论如何催动着坐骑，变换骑术，越过不同地形，但对岸的骑手竟然并没有被甩下太多，也暗暗吃惊。终于跑到了树沐河与雪界河交接的树渡口，伊欧玟停下休息，等待自己的骑士们。
　　可刚铎的骑兵先赶到了，跨过河岸，呈半扇形将她围起，虽然没有拿出兵器，威胁的意味明显。
　　卫队长骄傲的道，“洛汗的小姐，在刚铎的地界，容不得你放肆！”
　　一直被希优顿养在深宫疼爱保护，年轻的伊欧玟并没有认出这队骑兵铠甲胸口的七星圣白树标志是属于刚铎皇家，以为只是寻常骑兵。仗着自己骑得的是神驹，也学过剑术，气盛的她甩动了一下金色长发，勒动缰绳毫不在意的留给他一个马屁股。
　　“荒废了西力斯昂哥的双塔，不去守护奥斯吉力亚斯，反而在远离黯影的雪界河耀武扬威的打猎？这是刚铎骑兵的风范？！这就是迪耐瑟的本事？”
　　刚铎摄政王迪耐瑟最近也收到了爱隆会议的邀请，派出了最最信任的代表前往。然而本该去守护东边的一支皇家卫队，半流放似得来到西边。觉得错跟了主子有些恼恨的卫队长一下子被戳中要害，大怒之下马鞭往地下一抽，就要追过去！
　　“王的名讳是你叫的！”
　　从小顶着一张温驯美丽的脸孔，但做事总是冲动不计后果的伊欧玟此刻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对方人数众多，但还是强装镇定，拍拍身下雪白的马颈。
　　“我的朋友，可是传说中我最崇拜的晨光殿下的坐骑，神驹光阴的后代，有本事你就追追看！”说完，也不敢吃眼前亏，一夹马腹，溜之大吉。
　　“臭女人……”
　　卫队长话音未落，刚刚跟她比骑术的戴头盔骑士从后面骑了过去，
　　卫队长没有把握追的上，冲手下喝道，“给我去逮住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给她个教训！”
　　但那个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的骑士伸手一拦，卫队长也只好放弃追赶，但还是有些不服气。
　　“my lord，法拉墨大人！”
　　骑士伸手将带着流苏的头盔摘下，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垂落肩头，露出棱角分明的刚毅而俊美的脸孔，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一丝温柔的笑爬上了唇角。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6.林谷会议

　　披着银灰色斗篷骑在马上翻过迷雾山脉，晨曦中的伊姆拉崔百瀑之谷在这个乱世里依然安详美丽。
　　莱戈拉斯率队一路长驱直入“最后之家”常年不闭的大门，从马上跃下，立刻抬眸仰望保留远古记忆的瑞文戴尔。
　　群山与瀑布，瞭望台与石桥，镜池与远古努曼诺尔雕像，散步过的花园，研究过的地图室，……一切都未曾改变，令他不由想起五百年前，就在这里的图书馆净化灵魂，在战争长廊聆听爱隆的教诲，听着爱隆悲歌的夜晚，在琴桥上望着艾儿埋首在葛罗芬戴尔怀里哭泣而无能为力，秋千上她的笑容令他第一次怦然心动，还有星坠喷泉前艾儿的倾诉……
　　数百年后重回到这里，这抬眸的一眼，不由得感慨万千，幸好，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不曾错过那么多美好。
　　伊莱丹和伊洛赫在桥的那一端等着他。他们从北方原野专程赶回。莱戈拉斯迎上去，三人互抱手臂，自从泰尼魁提尔杯一别，数百年别来无恙，都不由而同露出笑容。
　　第一次听到两位殿下的英名是迎战安格马王朝，他却缺席，当黑暗再度降临，他已准备好，终于可以和他们并肩作战。
　　“莱戈拉斯，我的朋友，你真的来了。”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莱戈拉斯回头看见阿拉贡走了过来，“这是当然！”和他右手碰拳，左手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臂膀。
　　阿拉贡垂下头，“艾儿她……”
　　莱戈拉斯却摇摇头，“先等等，告诉我们，你要怎么做？”
　　数十年前，就在这里，最后一次圣白议会召开。萨鲁曼宣称戒指已经被冲入大海。魔戒重现，这是最恐怖的黑暗主力，所以几位年轻殿下趁大会之前先达成一致。
　　伊洛赫在露台上来回走动，伊莱丹则靠在雕像旁。莱戈拉斯背靠栏杆。
　　“第三纪元黑暗的种子由埃西铎埋下，注定应该由我，埃西铎的后裔来终结。”阿拉贡面对群山和河谷，晨曦中如丝绸般的瀑布，“……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那个勇气也准备好去面对魔多的黑暗，去成为登丹人的领袖，去领导刚铎！”
　　伊洛赫道，“精灵们已经向西方迁徙，还能指望谁？刚铎？洛汗？”
　　伊莱丹道，“你不站出来，更没人可以！”
　　莱戈拉斯也道，“来到瑞文戴尔最大的收获，就是听爱隆王告诉我，真正的勇者敢于面对战争，但真正的智者可以避免战争，而一个真正的仁者可以治愈战争。”
　　阿拉贡默然不语，体味这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伊莱丹点头笑了，“不错，父王总说并不是所有战斗都有必要，也不是所有战役都必须赢！”
　　伊洛赫掠了下黑发， “父王决定召开会议，我们可以想见，有些有勇无谋的家伙们一定主张血战到底，也有些家伙想要利用戒指。”
　　阿拉贡缓缓摇头，“那戒指……必须摧毁！没有第二条路！”
　　莱戈拉斯问，“那还犹豫什么？”
　　“我的朋友们，不，我的兄弟们，”阿拉贡双手紧抓栏杆，“饱受战争折磨的精灵已经守护这片土地太久，你们可以卸下这个重责。但我不同，这是我的战争！我从未这样肯定过，我就是为此而生！”
　　“这也是我们出生成长的地方！”
　　“数千年了，我们一直守护着这里。”
　　“从今以后，我们也会继续守护！”
　　阿拉贡轻轻点头。
　　四个年轻战士并肩站在最高处的露台，代表来自瑞文戴尔，黄金森林，刚铎和幽暗密林的最高战力，虽然来自不同道路，在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决意捍卫共同的家园，格外豪迈！
　　
　　佛罗多呆呆注视着眼前华丽大厅里的宴会。这是他伤愈后参加的第一个宴会。流水伴着竖琴精彩的旋律和精灵悦耳的语言，让佛罗多也为之着迷。歌中描述的远方景物彷佛在他面前渐渐成形，美丽的幻想风景铺陈而出； 被火光照亮的大厅成了飘浮在壮阔海面上的一片金色迷雾。歌声变得越来越梦幻，他感觉有一条流著黄金与白银的大河环绕著他，直到他听到了各种语言的交谈，才重新回到尘世。
　　大殿里面有不少精灵，人类，矮人，他们看上去或睿智，或英武，或俊美，每一个都是驰名天下、拥有传奇的生灵。他显得很渺小，可这么多人都是为微不足道的他而来，佛罗多不由自主挺了挺腰。
　　爱隆王就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即便黑暗重新降临，精灵的时代结束，他依然不忍舍弃中土的人们。
　　“甘道夫，我的老朋友，这一次，我依然没有办法保存这个戒指。”
　　“干脆送去海外，要么就是在中土永远藏起来。”
　　“海外一定不肯接受这来自中土的至邪之物；至于藏，哪里躲得过索伦之眼？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只有摧毁了。”
　　智者林迪尔，埃雷斯托也在大厅里走动交谈。
　　一个金发而神情飘忽如云的精灵在爱隆旁边，佛罗多认出那是葛罗芬戴尔，后来他才听甘道夫说起他的经历——他竟然被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救过。葛罗芬戴尔对大家讲述着九个戒灵的故事，对于为首的安格马巫王，他曾做了一个著名的断言：no man will kill。 
　　甘道夫身高虽然不及葛罗芬戴尔和爱隆，摘了巫师帽，灰白飘然的美须，慈悲的胸怀和让人亲近的气度，令他也变得高大不凡起来。
　　阿拉贡站在爱隆的另一侧，他褪去了神行客的披风，换上了柔软的精灵长袍，腰间缀着一根腰带，他凌乱的半长头发也打理过了，颓废的胡茬也难掩的皇族气概。
　　而他身边坐着一个让佛罗多惊叹不已的美貌精灵，那是寻常精灵都不太常见的爱隆王之女亚玟·暮星，她专门从罗斯洛立安赶来的。她的头发和肌肤未染上任何风霜，看起来极年轻，可眸中流转的智慧便是高寿的老人也无法比过。
　　阿拉贡对她说了句什么，亚玟的眸光投注 过来，佛罗多只觉得那光芒直接刺入他的心坎。
　　“佛罗多，请允许我对你的勇气表达敬意。”亚玟微微笑了。
　　“那，那是我觉得该做的……”佛罗多局促却得体，被这么貌美惊人的女子注视而感谢，他也不免有些飘飘然。
　　亚玟颔首致意。
　　比尔博看着他笑了，“我的佛罗多也长大了，看见最美貌的生灵就魂不守舍。”
　　“也未必。”佛罗多冲口而出，“我不是说有别的精灵会比暮星更美，我只是，想起在你那里见到过的那个精灵……”
　　比尔博眯起眼仔细回想，“你说的是艾儿·晨光殿下？她啊……”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原来，她就是晨光呀。
　　佛罗多无数次坐在树下等待甘道夫，津津有味读着她的冒险故事？那时候，他也幻想终有一天，自己也能去冒险，甘道夫也会变成他的指路人。如今真的实现了。
　　大厅另外一角走来一个俊美年轻的陌生精灵，金发垂肩，耳畔编着细辫，看起来英挺秀拔。他和阿拉贡用精灵语快速交谈，像是相交已久的好友，那默契令佛罗多不由得转头看向山姆，就见他也正好抬头望向他一笑。
　　这个陌生精灵就是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他带来一个坏消息：在木精灵带咕噜放风时，半兽人袭击了他们，以致咕噜逃脱。森林精灵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现在多尔哥多的巢穴越发让人无法接近，除了瑟兰督伊的领地，密林其他地方全被黑暗笼罩。
　　佛罗多又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黑发精灵，看上去跟爱隆有些神似，却更年轻更跳脱更意气风发。这是名头响彻北方战场的双子殿下。他们说北方安格马山脉的半兽人召集邪恶部落的人类，妄图卷土重来，威胁着从瑞文戴尔到林顿之间的夏尔，布里等地方。听到家乡遭到威胁，佛罗多不由得忧心忡忡。
　　另一个浅黄色头发的高大人类，是来自南部的刚铎。他是摄政王的信差和儿子，叫波罗莫。他身材高大，五官英俊，表情严肃，讲述刚铎和魔多展开艰苦卓绝的战斗，拼死守护奥斯吉力亚斯。而自己和弟弟都做了一个梦，梦中看到断折的圣剑，埃西铎克星重现，半身人挺身而出。
　　而矮人的代表是来自孤山的葛罗音和其子金雳。佛罗多知道葛罗音曾和伟大的索林·橡木盾，还有比尔博一起参加孤山之旅，惊喜的差点跳起来，然而年迈的比尔博却像是已经快睡着了。
　　葛罗音道现任孤山的矮人国王丹恩曾接待一个来自魔多的信差，劝丹恩和魔多的主人建交，他就可以获得一枚御统魔戒。丹恩当然有些心动，他知道巴林曾经南下去往魔瑞亚收复失落很久的凯萨督姆，并寻找矮人族遗失的御统魔戒。但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消息。丹恩虽然顽固却不愚蠢，他拒绝了那个提议。于是使者愤然道，力量衰退的晨光再也无法庇护他们，孤山终究会像凯萨督姆一样陷落。
　　「晨光」这个名字一出，大厅又是一片语声。
　　来自米斯隆德的林顿精灵加尔多，是瑟丹王派来的使者，曾参与过泰尼魁提尔杯的角逐。他带来消息中土很多精灵都西行到灰港湾，预备离开中土到西方去，但这跨越中土的旅途并不安全，于是晨光殿下不仅要安排出海的航路，还要沿路派人不断地巡逻沿途，保证精灵能平安抵达灰港湾。
　　“艾儿在米斯隆德呀？”
　　“我还以为她在罗斯洛立安休息。”
　　佛罗多听到双子殿下对话，又听见亚玟公主道，“艾儿怎么可能安心休息呢？”
　　阿拉贡叹了口气，“可她的状况……”
　　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密林王子，抿起薄唇不语，眸光却多了一种佛罗多看不明白的深邃。
　　所有客人都已到齐，独不见那个传说中的晨光殿下。
　　第二天，爱隆的会议正式召开。果不其然有人觉得应该利用戒指，而护友的站起来护友，也有人喷着口沫说“绝不能相信精灵”，还有巫师大声念魔多的黑色语言，场面格外混乱。毁又毁不掉，藏也没处藏，经过各怀心机的中土生灵们一番讨论后，睿智的人们终于决定——魔戒必须摧毁！
　　佛罗多自告奋勇，阿拉贡紧随其后成为护戒队成员，早就下定决心要助他一臂之力的莱戈拉斯也加入，金雳也不甘示弱。佛罗多的朋友们也纷纷凑热闹般进入这个严肃的会场，令爱隆习惯性挑高眉。
　　爱隆认为护戒队里全中土所有爱好自由和和平的人们必须各有代表，人类，矮人，半身人总动员，精灵也不能少。在精灵代表方面，爱隆却和甘道夫有了分歧。爱隆认为有葛罗芬戴尔加入一切会顺利很多。但甘道夫认为瑞文戴尔的安全也同样重要，既然是第三纪元战争，选择技艺卓绝的莱戈拉斯更好，又或者双子殿下也可。爱隆认为戒灵是九位，护戒队也应当是九位，不多也不少。最后决定还是由在中土人类中名声并不响亮的莱戈拉斯作为精灵代表加入。
　　爱隆派去了一批批侦查员兼信差，他们将会议决定传到中土各处，有的到了废弃小镇塔巴德——那是莱戈拉斯第一次救艾儿的地方，有的到了密林。而伊莱丹和伊洛赫是走丁瑞尔天梯沿着银光河到了一个中土人类都不知其存在的国度。他们不肯对爱隆以外的人透露其目的。但佛罗多推测阿拉贡和莱戈拉斯一定是知道的。
　　出发的日子就此决定。秋天快要结束了，金黄色的光芒慢慢被银白色的光芒所取代，落叶从光秃秃的树上掉下，冰寒刺骨的东风从迷雾山脉上吹下。猎户之月星座在天空中绽放光明，遮掩了其他星星。但南方有一颗红色的星斗越来越亮，即使是月光都无法遮掩其锋芒。莱戈拉斯每天都可以看见，它像是只永不疲倦的巨眼，俯瞰著世间的一切。
　　夜晚，躺在露台上，拿着一本书放在胸前，莱戈拉斯望着清澈的天色，凉爽的秋风拂面。白天一如平常，可每每听到有关她的消息，胸口都一阵阵发紧。
　　艾儿艾儿我的艾儿……
　　他有预感，要去进行此生最难的一趟旅程。可她不在身边，他多想听到她的声音鼓励他。
　　想着想着，一个带着晨星般温暖而光芒四射的人影，缓缓走到他身边。那宛若来自梦境的脸孔弯向他，微微的笑了。
　　“艾儿！是你？”他差点弹起身，“我好想你！”是因为极度思念，令她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她却轻轻将手按在他的胸口，穿着梦境般朦胧的纱衣，「对不起，没能赶来……」
　　他听她如宝石般动听的声音，“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必须做的事！”
　　艾儿的神情格外悲伤，「为什么要参加护戒队？中土的精灵们已经饱受太多苦难。不要去！跟我，一起去西方吧，远离一切烦恼，黑暗和战争，好不好？答应我！」
　　她的神情是那么哀伤，他也知道她在担忧害怕什么，可终究也只是轻轻道，“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你。”
　　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答案，艾儿直起身，转而看着露台外面的灯火，「我知道强大和自由，一直都是你所追求的。那无上的荣耀更是每个战士的终极目标，可这一次，黑暗的力量太强了……」
　　莱戈拉斯微微坐起身，“艾儿，我已足够强大到不需要再证明我自己了；我也不要那种毫无羁绊的自由；能位列曼督斯殿堂的荣耀，对我而言只是刻在石碑的一个名字，不！这些都不是我参加护戒队的理由！”
　　艾儿回过头来，整张脸孔散发着静谧恬然。
　　莱戈拉斯无比坚定，“这就是我的时代，我的国土，我的同胞。这就是我要完成的壮举，我可以保护我想守护的东西，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向维拉情愿，让你不必担心水之戒的陨落，无所顾忌的跟我在一起！这才是我的理由！”
　　艾儿星眸微微含着水光。
　　莱戈拉斯微微扬起唇角，轻声道，“艾儿，你想不到我有多爱你。所以，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的光芒越来越弱，整个人都像是要融入夜色中，声音轻的好像飘散风中。
　　「我也爱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是遥远的将来……」
　　“艾儿，等等！我有很多话……”
　　他蓦然惊醒。夜色深沉，他躺在露台的软榻之上，周围没有一个人。
　　而枕畔，放着那颗七晶石。
　　
　　法拉墨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天空被乌云笼罩，但西方，还有一道苍白的光芒在闪烁。接着，断裂的圣剑出现，埃西铎克星再现。
　　他后来才知道哥哥也做了同样的梦。
　　邪黑塔重建后，哥哥一直奋战在奥斯吉力亚斯，和米那斯魔窟的半兽人部队作战。父亲变得忧郁而沉默，默许了黑暗的壮大，他只偏爱哥哥。虽然他心中也极爱也崇拜波罗莫，但比起打仗，他更喜欢音乐，比起握剑，他更喜欢持书。
　　“读什么书？不如练剑！”
　　“你在写诗？不如多听听王公大臣谈论国事！”
　　“你弹琴是为了追求姑娘吗？凭我的身份，你还愁没有公主愿意下嫁？”
　　父亲总是如此嘲笑他。贵族们也总说，身为王之子，他更像个浪漫的诗人。连哥哥都劝他别老忤逆父王。因他不顾父亲的反对，跟北方来的灰袍巫师结交，从他那里汲取睿智。虽然他的骑术剑术战略各方面都不比哥哥差，但他就是没有波罗莫那颗好斗而飞扬的心。
　　在法拉墨看来，人的存在是以战士，农夫，或铁匠的身份，可真正让生命有意义的却是音乐，诗歌和爱情。
　　如今，已二十八岁的他还是得不到父亲的爱，只能在远离战场的西边打打猎。
　　回到宫里，卫队长走了过来，神情诡异，“法拉墨大人，我知道您近来情绪低落，有一份小礼物在地牢里等着您。”
　　地牢里能放什么礼物？法拉墨有些困惑。
　　只开了扇的小牢房里，阴冷，潮湿，臭气熏天，还到处跑着老鼠。
　　有一个苗条的人影被锁在墙上，双臂朝两边高高的吊起，穿着破烂的马服，垂着头。
　　可是只要一眼，法拉墨就认出来了。
　　——是她，他在雪界河见过的女骑士！
　　欣喜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
　　第一眼见就知道她跟在刚铎围绕在他身边那些贵族女子不同，完全不雕饰的模样和声音，他羡慕她年轻而不知天高地厚，羡慕她的自由自在，也欣赏她的直率不做作。她的模样像是最娇艳的花朵，但气质却像一缕无拘无束的风。
　　身为刚铎皇室的后代，婚约通常不由他自主，他想要娶一个别族的寻常女子，父亲恐怕更要气的心绞痛发作。离开雪界河，他就掐灭了心中的火苗。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那么漂亮而特立独行的女骑士，竟然被锁住了双翅囚禁在这么暗无天日的地方。
　　带着怒火的眸光扫了一眼卫队长。这位时常觉得跟错主子，急功近利的家伙还在讪笑，“大人是否喜欢？”
　　法拉墨当机立断，“你马上解下队长绶带，交给副队长！”
　　“啊？”
　　“然后去驻守奥斯吉力亚斯！”
　　“可……”那地方现在战火正炙，去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不必回来了！”
　　“大人千万开恩呀！”他已经被另外两个守卫拖走。
　　强抢民女，巴结上级？刚铎卫队已江河日下到这种地步？他的下属绝不需要这种心术不正的人！
　　法拉墨怒气稍敛，走过去解开她的手铐，昏厥的美丽脸孔上沾满了血污，还少受伤不重。就算要送她走，也要等天亮半兽人部队撤退时。法拉墨只好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
　　伊欧玟睁开双眼，先是看到铁灰色的屋顶，她躺在一个风格硬朗刚毅的房间，大床四角都是大理石削成的石柱。
　　“你醒了？”
　　看到一个高大灰发的人走了过来，她却没有见过。被抓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她料知自己的处境。突然一跃而起，抓起床边墙上装饰的剑，那长剑重的超乎想象，手臂因酸软而发颤。
　　“别过来！！！”她喝道。
　　法拉墨停下脚步，“别做傻事！”此时的女人看待贞操如生命，他怕她要自尽。
　　没想到伊欧玟奋力举起剑对着他，“我的身体是奉献给我未来的丈夫——他一定是个高贵的王者或伟大的战士！绝不是你这种背后暗箭伤人、低贱下流、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这种行同狗彘的行为人神共愤！连你的父母兄弟都会唾弃你！”
　　她误以为是他派人抓了她，这一连串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的真是连圣人都要发疯。法拉墨暗自摇头，她是那么美丽骄傲，年轻冲动，这一次也是因她在河边嘲笑皇家护卫队，对摄政王不敬才招来这个灾祸，若不给她个教训，只怕她以后会吃很多苦头。
　　“放下剑！”他静静的劝道。
　　“让我放下剑，不如……”
　　她话音还未落，手中的剑怎么已没有了？他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
　　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落在他的怀里，往后一压，就倒在了他的大床之上。
　　伊欧玟死命的挣扎，可是怎么也挣不脱。他看起来并不像寻常继承自努曼诺尔血统的刚铎人那么强壮，可是没想到力量那么大。这一次她真的害怕起来了。
　　她脸色惨白，依然骄傲无比，“我是洛汗的白女，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哥哥，还有叔叔不会放过你的！！”
　　法拉墨用眸光描绘她铺散的金发和美丽的脸孔，“无论他们是谁，面对刚铎的皇家军队又能做什么？你侮辱的可是刚铎的摄政王！”
　　伊欧玟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你未来的丈夫才能享用的身体吗？”法拉墨说着，不知怎么竟然嫉妒起以后能娶到她的人。
　　他故作冷酷，“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选择：你的坟墓，还是我的床第？”
　　逃不掉了吗？伊欧玟闭上双眸，死死咬住嘴唇。如果是晨光殿下，她会怎么做？
　　他以为她要哭泣恳求，结果细瓷般的齿缝间蹦出几个字，“我两个都不要！！”
　　手不由自主的松了，伊欧玟趁机用力推开他，从床另一侧摔下，跳起身来，搜寻着屋中所有可以投掷的东西。
　　法拉墨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无奈，“这世间的复杂，黑暗的强大远非你那简单的脑瓜可想。你愚勇冲动，出言无状，不计后果，剑术更差！和你崇拜的晨光殿下相比没一点相似，呵，大概只有呆过的牢房是一样了。”
　　伊欧玟愣在原地。
　　“天亮后我就派人送你离开，回去好好活着吧。”他转开头，声音中有她难以察觉的不舍，“下次要挑衅，至少先认认盔甲上的标志，不要在皇家卫队面前侮辱他们的王！也不要在一个有尊严的人面前侮辱他的父亲！”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7.护戒之旅

　　「我坐在炉火边思索，
　　想著过去所经历的一切，
　　看著那遍野的花朵和蝴蝶，
　　黄色的树叶和游丝，
　　银色的太阳和晨间的迷雾，
　　清风吹上我的发际。
　　我坐在炉火边思索，
　　何时冬至春不来，
　　世界上有无数的事物，
　　我还一直未能得见：
　　每个森林、每座涌泉，
　　都有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坐在椅子上思考，
　　许久以前的人儿，
　　以及未来的子孙，
　　那些目睹我未曾得见世界的人，
　　还有过去流逝的时间……」
　　护戒队在精灵的歌声和比尔博的诗中出发。持手杖的甘道夫打头阵；带着晨光赠予的长剑，阿拉贡紧随其后；波罗莫带着长剑，背着盾牌和一只巨大号角；金雳穿着锁子甲，腰间插着一把宽大的战斧；半身人们都带着短剑一字跟上；背着弓箭，背后插着两柄短剑的莱戈拉斯殿后。
　　当他们攀上迷雾山脉时，强风拂面，不约而同想起爱隆回忆起最后同盟集结在瑞文戴尔。
　　「这让我回想起他们旗帜鲜明的样子，我当时不禁想起了远古时候贝尔兰大军的鲜衣怒马。」
　　他们不是最后同盟，也不是受到维拉祝福的贝尔兰大军，但在这个纪元，他们九人同样是抵抗黑暗的最先锋，也同等荣耀。
　　所有成员都围着他转，佛罗多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赖，如果不是脖子上用精灵的链子吊着的那个忽大忽小、忽重忽轻、忽热忽冷的宝贝时刻提醒，他会觉得自己正参加跨种族长途旅行团。四个大家伙，四个半身人，还有一个矮子，生活习惯完全不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骁勇善战的团体。山姆照顾佛罗多的饮食起居，帮他背行李；梅里和皮聘一直没有进入状态，皮聘更不知道要去哪儿；波罗莫还有闲暇教他们剑术，夸耀刚铎对抗黑暗的功绩；至于矮人金雳，他醒着就抱怨，躺下就呼呼。阿拉贡还能悠哉抽烟，甘道夫也会开开玩笑。
　　佛罗多最看不明白的，是那个目光锐利时常殿后的精灵王子。
　　莱戈拉斯俊美轻盈，全程独处，极少说话，更很少笑。只是偶尔会有一只白色小猫头鹰围着他打转，然后又飞走。他和佛罗多见过的那些快乐单纯的森林精灵不太一样，表情恬淡而温和，眉宇之前却带着忧郁，凝望远山时，眼神尤其会变得很幽深。
　　他几乎不吃不睡，主动承担放哨的工作，连阿拉贡都劝他睡一会，莱戈拉斯居然说，因为某人呼噜太响，脚太臭。
　　金雳跳起来大喊，“你说谁？娘娘腔！”精灵爱洁，走那么多路竟片尘不染。金雳最看不惯他们脸颊光洁没有胡子，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莱戈拉斯转过头，凉凉的道，“你口沫喷在胡子上了。”只有跟金雳斗嘴时，他才多了点凡尘之气。
　　金雳更加暴跳。
　　一群男人扎一堆，又在野外，一切从简。队长阿拉贡要求所有人做任何事情都绝不可以离开别人的视线范围，因为路上潜伏着环伺的野兽，索伦的暗哨，落单被袭击的可能性极大，如果落入索伦手里，护戒队的秘密行径会暴露，导致全盘失败。佛罗多这才明白为何爱隆和甘道夫最初就把一切女性排除在队员名单之外——因为大家吃喝拉撒洗睡都要在一起。这也是那个年代里军队和航海都少有女性的一大原因。
　　这天，他们到了古代名叫伊瑞詹的地方。远古精灵曾居住的地方，必定要有极大的邪恶之力，才能让大地完全遗忘他们带来的喜乐。甘道夫认为他们可以安心生火休息。总算吃上了一顿热食，最喜欢享受温暖舒适的半身人们满足了。
　　莱戈拉斯巡视了一圈，才用动听如诗歌般的语句道，“此地的精灵对我们森林精灵来说很陌生的。这里的草地和树木已忘却了他们。我只能听到岩石低语着：他们将吾等深掘、以吾等塑造出完美的景象、建造出高耸入云的建筑。但很久以前，这些精灵登船，离开这个世界西去……”
　　听到这番话，佛罗多莫名忧伤，精灵是属于过去的，他们的文明曾在这片大陆繁盛又陨落。尤其最后那句，莱戈拉斯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能把“西去”这个词说的如此缠绵悱恻呢？
　　这天，因莱戈拉斯锐利的目光暂时躲过了登兰德乌鸦。甘道夫知道往南的道路都被萨鲁曼监视。再往南一直到洛汗隘口才能翻山——可是那里距离艾辛格太近，由于甘道夫带来萨鲁曼变节的噩耗，他们不能冒险。只能攀上魔瑞亚上面三大高峰之一的卡兰拉斯雪峰。
　　当巨大的山峰出现在眼前，山顶覆盖著积雪，两旁光裸的陡峭悬崖彷佛沾血似的泛著红光，让人不寒而栗。花了数天才攀上山脊，漫天飞舞的雪花遮蔽了道路和视线，他们只能一个挨一个缓步前行。高个都不得不佝偻着身子，减少身体和风接触的面积。
　　山姆唠唠叨叨的说起家乡冬天坐在壁炉前看雪，铺着盖毯，锅里熬着肉汤。却令大家的心情更加沮丧。
　　风声像是凄厉的鬼号，铺天盖地的雪触面生疼，令最爱说话的人也寂若寒蝉。眉毛发须衣服上不一会就盖满厚厚的雪花。半身人们躲在大家伙的怀里，身形最高的阿拉贡走在及腰的雪道上开路，甘道夫用手杖当拐棍，后面的人都举步维艰。
　　波罗莫注意到有野兽活动过的痕迹。金雳忍不住嘀咕，“没有任何生物会到这种鬼地方吧，多呆一刻都是受罪。”
　　莱戈拉斯却插了一句，“不，不止一刻。”淡淡的笑了一下，“该耕田的就去耕田，擅水性的去游泳，至于要踏雪无痕、在森林中穿梭，还是交给精灵吧！”种族优势再度发挥，他轻而易举的从松软的雪面踏过，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阿拉贡给目瞪口呆的夏尔人解释，晨光殿下为了传说中的雪豹曾经在这里徘徊，而莱戈拉斯也曾在山上猎过一只巨大的雪兽。
　　莱戈拉斯听到风中有奇怪的语声，甘道夫推测若那不是来自千里之外的黯影山脉，就是来自艾辛格的白袍巫师。
　　顾不上被发现了，他们在夜色的暴风雪中升起了火。即便如此，在风停之前，他们就会被雪活埋。每个人喝了一口来自伊姆拉崔的提神药米卢活，香气四溢而热乎乎的液体立刻让四肢百骸烧了起来，脚步也变得轻盈了。
　　随着曙光来临，眼前依然一片白茫茫的死寂世界。精神受到折磨又遇到雪崩，只有放弃翻山，当转身离开红角隘口时，一阵冷风吹过，彷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失败。 
　　众人脚步沉重地走上了一条甘道夫怎么也不愿意踏上的路——魔瑞亚矿坑，也就是千年前陷落的凯萨督姆。
　　
　　天空中出现众多星辰，在凯萨督姆用伊希尔丁金属建造的大门口停留。
　　金雳笑着说，矮人打造的暗门因为年代太久连主人都记不住。莱戈拉斯在旁接了句，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那嘲笑矮人脑子不亮光的口气令金雳哽住。
　　抱着双臂，莱戈拉斯灵光一现，想起圣白议会上耐恩对艾儿说，凯萨督姆的大门永远对她敞开，说声“朋友”就能进。这句话跟大门上写的一样，只有“朋友”这个词用的是精灵语。果然，当甘道夫说出精灵语“Mellon”，大门应声而开。
　　凯萨督姆全盛时期，大门常年不闭，精灵随意进出，曾经的友谊为何又在时光流逝中变色？金雳认为这不能怪到矮人头上，莱戈拉斯立刻表示也没听说这和精灵有关。连甘道夫都不得不出声阻止两人的口水仗了。
　　当进入大门，在暗道中发现了数十年前巴林一行的尸体时，金雳失声痛哭。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阿拉贡悄声告诉莱戈拉斯，本来艾儿计划跟巴林他们一起来，若不是她中途改变主意，那现在也凶多吉少。莱戈拉斯微微锁眉。
　　在曲折繁复的“无尽之阶”走了数天，也在完全一样的岔道口上迷了好几次路，他们来到著名的秘银银矿。甘道夫让大家往下看那深不见底的深坑和岩壁上闪烁的光芒，每个人都发出震惊低呼。
　　只有莱戈拉斯略看了下，却想起艾儿曾到坑底仰望这“星空”，更是怀念起那萤火虫洞和密林美妙的夏天。
　　甘道夫引大家攀上陡峭的石阶，说起秘银打造的铠甲刀枪不入，索林送给比尔博的那件就可以买下整个夏尔。
　　佛罗多不由自主的摸摸正穿在自己身上的铠甲，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见阿拉贡对莱戈拉斯道，“史上最有名的秘银铠甲，当属圣白议会上矮人国王赠给晨光殿下那全身战甲，连头盔和靴子都是精灵特别设计的。”
　　莱戈拉斯笑了一下，因为想起艾儿用来把他“买下”的秘银铠甲，在泰尼魁提尔杯史上也颇出名。
　　黑暗中无尽的阶梯和坑洞极容易带来一种深沉的不安和恐惧。可凯萨督姆雄伟的大殿也让护戒队叹为观止。
　　当金雳低沉的歌声“世界灰白，山脉苍老，直到都灵从长眠中再生”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为死去的巴林哀悼；当好奇的皮聘不小心引来了半兽人，耸人听闻的鼓声一路从魔瑞亚坑矿深处传来；当他们好不容易杀光一小队半兽人，莱戈拉斯双箭起发，轻松将食人妖杀死，虽然这跟大家伙们曾经的战斗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四个半身人们忍不住欢呼起来。佛罗多第一次看到莱戈拉斯展现传说中卓绝的战斗技巧，轻盈无比的身法和神乎其神的箭术，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如果他们是一群精灵的话，只怕早就把戒指带到目的地了吧？
　　然而，魔瑞亚的不详远不止如此，火光一层层映上石柱，将他们包围的半兽人们也纷纷逃窜，甘道夫在黑暗中喃喃自语。
　　——那是远古天魔王的仆从，炎魔。
　　莱戈拉斯回身立定，发须快要燃烧起来。想起艾儿曾面对这上古妖怪而不曾后退，他英勇的一支支的将箭矢射出，可箭矢倏的一下子烧成灰烬。站立的地板也崩塌了，以致他的弓箭被震到脱手。到最后，阿拉贡不得不出将他奋力扯走。
　　其他人从盘旋的台阶上依次下去，莱戈拉斯干脆直接一跃而下，不断射击远方的半兽人，还时不时的拉帮同伴一把。
　　“炎魔，炎魔来啦！”他呼唤大家快逃，刚好一口浓烟呛进喉咙，强忍着，一把揪住金雳的胡子，免得他坠落深渊。
　　“不准拽胡子！”金雳羞愤的喊，被拽上来的他刚好凑近莱戈拉斯的脸孔，于是边逃边问，“你哭什么？”
　　“是烟！”莱戈拉斯没好气的道，眨了眨眼。
　　金雳逮住机会可以糗一糗死对头，手舞足蹈的飞奔，“哈！莱戈拉斯被吓哭了！”
　　“臭矮子！”莱戈拉斯气的想把他吊着树上当靶子射。
　　后来金雳更是逢人便说，成了莱戈拉斯精生抹不去的污点。
　　灰袍巫师让同伴们依次通过狭窄的凯萨督姆大桥，回身看那挥着九节鞭的怪物带着炽热烈焰映进双瞳，但他恐惧的预感到，和精灵试炼不同，这是身为迈雅的试炼，这是他的劫数。
　　但凡某个角色突然语重心长的跟主角说了一番非常贴心的话，可以料想他大限已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于是，伴随佛罗多撕心裂肺的“甘道夫”，是他和炎魔一同堕入地底深渊的景象。
　　离开三座闪耀的山峰，沿着雪水融化的银光河，少了一人的护戒队在夜色中进入到一座灰蒙蒙的，叶片却闪着金色光芒的森林。
　　一直以来有甘道夫这个向导在，大家总觉得无比放心，可他竟然离他们而去，也将所有希望和凝聚力带走。恶斗后的疲惫，恐惧，伤痛一股脑全都涌上。连莱戈拉斯的步履都不再轻快，脸上也沾上了污痕。这个夜晚，连星星都藏匿了。
　　再也走不下去了，阿拉贡认为这里整片大地都受到了一种极其强大而光明的力量守护，那些参天古木非常安详而寂静，他们可以安眠。
　　在乱世之中，宁若戴尔河上的桥也折断了。莱戈拉斯望着那座桥，仿佛上面曾经站着什么人正朝他笑着。他招呼大家下来泡泡脚，透心凉的溪流漫过佛罗多的小腿，他觉得像是某种清澈净化灵魂的力量让他从疲惫和绝望中慢慢恢复。
　　“我族同胞为这条河做了很多歌谣。”莱戈拉斯低垂着脸庞，“我也有很多年不曾唱过。”
　　“我想听。”佛罗多需要一点东西分散注意力，不让悲痛淹没自己。
　　一弯新月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下月光，风也停了下来。大家躺在森林里休息，听莱戈拉斯用一种非常温柔的声音唱着歌。
　　“
　　远古的精灵美女，
　　她的眉宇间有著星辰闪烁，
　　光芒照耀她的发丝，
　　在那美丽的瑟林安罗斯，
　　她的长发飘逸，双手雪白，
　　自由自在又美丽，
　　她在风中如同轻风般摇摆，
　　如同椴树枝叶般旖旎。
　　她的声音如同银铃响，
　　落在闪亮的池边。
　　……”
　　莱戈拉斯不知不觉将歌词描述的景象在脑中化作艾儿的模样。想象她穿着椴树绿的裙子，在林中奔跑欢歌，在他怀里羞怯微笑。他回想起第一次带她进入罗斯洛立安的情景，想起他们在这里重逢的美妙，想起数十年前的仲夏一同游历的甜蜜。他终于知道有一样东西比地位，比领土，比战争，甚至比生命更重要！这句话在那么久远的年代已听到，却在一千五百年后才懂的。
　　因为莱戈拉斯动情投入的歌唱，渐渐地，大家眼前也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世美丽的精灵，穿着白色斗篷和丝履，在晨光下漫步，起舞，歌唱。
　　“……
　　今日无人知晓她曾漫游之处，
　　消失在山脉中。
　　精灵的船只出现在灰港岸，
　　海岸的浪花无情地拍打。
　　北地的夜风一吹，
　　惊醒了莫名的哭喊，
　　将船只吹得离岸翻飞，
　　窜出灰色的港岸。
　　……”
　　因为歌词那意境是如此的梦幻又真实，甚至将百变的音符融进潺潺的溪水中。佛罗多发誓那树叶的沙沙声也配合着他的歌声。
　　恍惚中，莱戈拉斯看到艾儿用白纱遮去了头发，神情悲伤的转身从灰港湾扬帆启程。他奋力的跃入贝烈盖尔海，不顾滔天巨浪和空中的电闪雷鸣，他还是想要靠近她，跟她在一起，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跟艾儿分离……
　　“……
　　安罗斯看着远去的海岸，
　　诅咒这无情的船只怎可离岸，
　　让他与宁若戴尔远离。
　　他们看见他跳下海中，
　　如同箭矢离弦，
　　只为那两人的情锺，
　　遁入海中从此无缘。
　　西方毫无他的消息，
　　海岸上也渺无音讯，
　　精灵们从此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呼吸
　　……”
　　莱戈拉斯只觉得被巨浪淹没的窒息感浮上，像是预示着他就要离世，他们会永远分隔，他再也见不到艾儿了。
　　他突然哽咽道，“我不能再唱了……”
　　护戒队成员都觉得一股极难言语的哀伤随着莱戈拉斯口中的歌流泻，能和每个人心中最悲伤的回忆相连，连最不屑精灵文明的金雳都黯然不语。同伴们将莱戈拉斯的落泪归于失去了甘道夫，只有阿拉贡猜到他的心意。
　　深夜，莱戈拉斯的歌声一直在耳畔回荡，佛罗多睡不着，刚好看见莱戈拉斯坐在河畔的大石上，静静的晒着月光。
　　“你应该多睡一会儿。”他头也没抬，知道佛罗多起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佛罗多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我睡不着，有了戒指后，就一直游走在幽冥界和人间。做梦时，我会分不清到底在做梦还是到了阴间。”
　　莱戈拉斯静静的望着他。
　　所有人听到魔戒的事都会或好奇或渴望，而莱戈拉斯是他见过唯一技艺武力卓绝，却对魔戒毫无反应的人，若不是他的意志力极强，就是心极其净澈。
　　“你为什么不睡？”佛罗多忍不住问。
　　隔了会儿，莱戈拉斯才答，“我也怕会做梦。……梦到我一直思念的人。”月色下的他整张脸孔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他却觉得莫名忧伤。
　　“那不是很美好吗？”
　　“梦越美好，我越没办法接受醒来后她不在身边的巨大失落。”
　　佛罗多说不出话了，想起阿拉贡在带他们去瑞文戴尔的夜晚唱着蕾希安之歌，描述绝无仅有的露西安，他说她死去了。
　　“你思念的人，是什么样的？”佛罗多轻声问。
　　“她啊，”莱戈拉斯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能打造很多人类梦中才能想象的精巧东西，去过无数高山河流，踏足过远古生物还留存的卢恩和哈拉德的异邦，甚至见过星辰排列都有所不同海的另一边。她既坚强也脆弱，是我见过最美的精灵。我无意冒犯暮星和光明女王的美，可只有见到她，我的心就变得格外柔软……你明白吗？”
　　佛罗多轻轻叹气，他懂。
　　
　　护戒队在森林边缘遇到罗瑞安守卫精灵，时局紧张，他们极其防备外人。
　　哈尔达过来行礼，“啊，欢迎，莱戈拉斯，瑟兰督伊之子，好久不见。”
　　“远征队需要你的帮助。”莱戈拉斯回礼。
　　哈尔达和阿拉贡招呼，阿拉贡飞速的用精灵语企图说服哈尔达让他们休息通过，并给予补给。经过一番交涉，哈尔达终于同意了，只除了矮人不能进入。可在魔瑞亚一番同生共死后，莱戈拉斯对金雳态度有所转变，执意让金雳也一同进入黄金森林。
　　哈尔达和莱戈拉斯一同走在最前，“晨光殿下目前不在罗瑞安。”
　　“我知道，”莱戈拉斯淡淡的答，“她在米斯龙德。”
　　“殿下她，到最后都在为我族同胞着想。”哈尔达不由感慨。
　　护戒队穿过了远古精灵王国的中心，瑟林·安罗斯。和瑞文戴尔不同，他们像是穿过了时光之桥走入远古，古老的生物都在这里活生生的运作呼吸。邪恶的势力，悲伤的滋味全都离他们而去，罗瑞安的土地上，没有任何阴影。
　　站在安罗斯之丘上，望着永远翠绿的草地和永不凋谢的花朵，和亚玟共同度过的那个美妙仲夏全都涌回阿拉贡的记忆中，想到睿智的她鼓励自己对抗容易受到魔戒蛊惑的埃西铎血脉，听她动听的声音在耳畔低语。
　　——“I would rather share one lifetime with you, than face all the Ages of this world alone.”
　　听到这句话，巨大的喜悦和悲伤同时降临。曾经年少轻狂的他只想追求所爱，可是亚玟竟愿意和他分享那生老病死的一辈子，也不愿孤身面对这世间的沧海桑田。
　　佛罗多抬头，就看见阿拉贡拿着一朵小小的伊拉诺，像把花放在谁的鬓角，眼中闪烁着光芒，唇角轻扬，似乎陷入美丽的回忆中，可眉宇之间又蹙起忧伤的折痕。此刻，神行客浪迹天涯的沧桑被美丽的罗斯洛立安抚平，这个瘦削的男子在佛罗多眼中，似乎穿着白袍，恢复成一个高大英挺的王者，对着佛罗多看不见的人说着精灵语。
　　——“Arwen, vanimelda, namarie!”?
　　“我的心会永远驻留在此。”阿拉贡说着，牵起佛罗多的手，“我们走吧。”
　　有生之年，他再也没有活着回来此地。
　　
　　护戒队终于来到漂浮在云端的美妙绿色城市，树民之都——卡拉斯加拉顿。
　　巨大的梅隆树，银色的油灯，永不干涸的喷泉，宽阔的瞭望台，这里的美景令从未来过的护戒队成员看到瞠目结舌。而这一情形在看到凯勒鹏和凯兰崔尔一同从台阶上走下时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看到不敢直视那光芒。
　　两位王已收到爱隆之子伊莱丹和伊洛赫的消息，派出了密探沿路打听他们的行迹，没有料到他们没从红角隘口翻山，而是从魔瑞亚穿过，又失去了甘道夫。
　　女王陛下颇具深意的看过每个人，让他们看到自己的选择：放弃眼前的黑暗道路，还是获得美梦。除了阿拉贡和莱戈拉斯，所有人都无法直视她的眸光。当他们从目光中释放出来，都像是经历漫长的审问，但也得到了鼓励，获准可以在罗斯洛立安休养生息。
　　这时，一个修长的精灵身边伴着六个精灵从旁边的台阶上下来。
　　饱受折磨的远征队觉得仿佛度过了一个极其漫长的黑夜，终于看到黎明的曙光。心中都不由得发出一阵叹息。
　　只望了一眼，莱戈拉斯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不能动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肩长裙，雪白的左臂扣着一只金环。头顶一圈钻石簇拥着额心闪亮的印记，每颗钻石下面都吊着一长串细碎的宝石长链，衬着长发更加闪耀。她的脸孔是那样的年轻，又像被月光笼罩，即便是以精灵的审美来看，也美得的让人屏息。
　　“她……是谁？”皮聘嘴合不拢。
　　心中剧跳，佛罗多想要狂喊，我知道她！我见过她！
　　“与瑞文戴尔的暮星相对。她是伊尔碧绿丝·晨光，中土最后一位上古精灵。”哈尔达向她躬身行礼，“我的殿下，我不知道您回来了。”
　　晨光殿下缓缓走下台阶，朝哈尔达颔首回礼。她在大殿那一端，目光越过整座大厅和人影投射过来，如花瓣般的嘴唇轻轻开启，似叹息又似吟唱。
　　“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莱戈拉斯莱戈拉斯……
　　像是最强大的魔法，听到她的呼唤，护戒队成员也如中了魔咒一般无法动弹，仿佛那双唇瓣吐出比音乐还动听的声音是自己的名字。更别提当事人会怎样震撼。
　　莱戈拉斯突然丢下手里的短剑，摘下短弓和护臂，步伐轻盈的疾奔而去，穿越了殿内和众人。然后，将那个美丽的精灵旁若无人的拥入怀中。
　　“艾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弓比任何时候都强，可我的心需要你！”
　　“莱戈拉斯，我怎么会不来见你？在你最需要我的这段旅途上！”
　　他们紧紧相拥的模样，令护戒队成员，那些连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岁的精灵们都露出了微笑。
　　波罗莫只是喃喃道，“晨光，她就是晨光。”
　　金雳哼了一声，“我认为女王陛下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人。但她，她仿佛不在世间。这绿叶小子运气真好！”
　　皮聘嘀咕，“不公平，为什么同是远征队成员，他可以拥抱那么美丽的精灵？！”
　　阿拉贡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因为，他们认识了太久，久到能让一个王朝兴起又覆灭；他们也经历太多，如果缺了这章，第三纪元的史书都会被改写。这真是个很长的故事，让我慢慢告诉你们，还要从晨光殿下是人类的时候说起……”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8.萝林晨光

　　他不顾一切的朝她奔去，简单的几步，就像一生那样漫长。
　　
　　卡拉斯加拉顿如月色般的油灯下，星光缀满了流水，莱戈拉斯手持银罐听着精灵们颂咏着怀念甘道夫的歌，伤痛还未平复。
　　当所有人包括阿拉贡也入睡，他走去泪雨瀑布，水潭在莹莹发亮，让他想起那个月落森林的午夜。每踏一步，地上的石子就会发亮。
　　罗瑞恩花园的门关上了，推不开。他试了一句昆雅的解锁咒语，门应声而开。
　　梦境般的花园出现在眼前，每一片叶子都在夜色里静静的发着光。花朵吐露出淡淡香气，他走过去时，紫藤如幕帘轻轻向两边分开，像是被人用手拨开。
　　双树下巨大的叶片微微扬起，像是花朵绽放，里面是一张花床，半躺着一个白衣人影，正是他的公主。离开艾儿的每一天，她都变得更美。再多看一眼，他会忍不住脱下戎装，随她到西方的神之居所。
　　“你在这里休息吗？”
　　“双树会给我力量。”
　　“你的身体，要不要紧？”他紧张的问。
　　“放心。”她笑了，“倒是你，我的绿叶王子，应该多休息一下。”
　　王子走了过去，沉沉的道，“我睡不着，我的晨光公主。”
　　在独处时依然说着敬语，反而显得格外亲昵。
　　“我无法入睡，因为我的眼前还闪烁着炎魔的火焰，我的耳边还听到甘道夫的咒语。我浑身被愤怒所围绕。”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艾儿没有说任何劝慰的话，因为轻易出口的话都太迟也太苍白。她轻轻拍了拍腿，像是邀请。
　　莱戈拉斯眸光一闪，走过去，躺在她身边，把头枕在她的腿上，“走出魔瑞亚，我一直在想，我是这么的脆弱无力……”沐浴在双树的光芒中，闻到她的幽香，他渐渐平静下来，“除了之前梦到我从未遇见你，我最深的恐惧，就像这样无能为力，不知方向。”
　　艾儿洁白的双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捧住他的脸颊，像晨光照耀在森林深处的绿叶。
　　“你呢？”他对上她的双瞳。
　　“我最深的恐惧呵……”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是怕被遗忘。”
　　“被遗忘？”
　　“是的。我拼尽所有，若还是仿佛未曾存在过，我和我所做的一切，不曾被任何人记得……”
　　莱戈拉斯轻轻叹气，艾儿吻向他紧锁的眉心，好像一个魔咒被破除，头上的印记散发着朦胧的光晕笼罩他，“不要再想了，睡吧。”
　　“艾儿，唱首歌吧，像我们在宁若戴尔河畔重逢时你唱的歌……”
　　能把他的心从这漫长疲惫又伤痛的旅行中解脱和治愈的，只有那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那样的美好。
　　艾儿果然唱了起来。
　　“……啊！
　　如同在风中坠落的黄金树叶，
　　如同树木枝枒一般难以记数的年月啊！
　　当我在那维林诺的蓝色苍穹下，
　　西方美丽的壮丽大厅中，
　　瓦尔妲，神圣、优美的的声音让星辰颤抖，
　　漫长的岁月如同甜蜜的蜂蜜酒一般一饮而尽，
　　谁能为我再度装满酒杯？
　　永白山之母已经举起洁白如同云朵一般的玉臂，
　　在那被暗影吞蚀的道路上，
　　从那一波波灰色的浪潮中，
　　迷雾永远遮蔽了卡拉瑟雅的宝石。
　　都失落了，失落在那主神之城维力玛！
　　愿汝能见维力玛，愿汝终将寻到维力玛。”
　　“愿我终将寻到维力玛……”
　　他轻轻重复，在她高等精灵语的歌谣里，他终于放松身心，堕入深沉长久的安眠。
　　
　　“所以说，你们就用了这么一个缓慢愚蠢迂回的方式来摧毁魔戒？”
　　在最高处的瞭望台，艾儿听阿拉贡的汇报，对前任弟子说了这么一句。
　　“这怎么能是愚蠢呢？是有点慢了，同样的时间，我只怕都能走十个来回。”莱戈拉斯很不服气的帮腔。
　　阿拉贡分辩，“只有佛罗多能携带魔戒。”
　　“这我知道，”艾儿托腮，“但只能走陆路？”
　　“额……”
　　“只要我捎个信给风王关赫，让甘道夫带着佛罗多直接飞去魔多不就好了。”
　　莱戈拉斯摇头，“邪眼会发现。”
　　“简单！你，你们，再加上波罗莫，召集瑞文戴尔，黄金森林，幽暗密林和刚铎大军打掩护，转移邪眼的注意力不就好了？”艾儿轻叹，“男人！总是舍易就难。怎么甘道夫也犯这个毛病。”
　　真不愧是总有办法最擅长以弱胜强的晨光殿下，阿拉贡和莱戈拉斯都开始石化。
　　身为人类，果然是比精灵更“狡诈”，阿拉贡回神，深沉的开口，“我想甘道夫一定有自己的安排，从古至今的很多壮举，不都是要经历重重磨难？”
　　莱戈拉斯猛点头。
　　艾儿只差没翻眼睛了，“随便你们。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阿拉贡认为，如果只是毁掉魔戒，他们这个没有任何誓约束缚的队伍会分崩离析，而如果要抵抗黑暗大军，则一定要依靠刚铎的力量。所以莱戈拉斯是赞成去米那斯提力斯的。但阿拉贡却担心魔戒的力量会影响刚铎，他最清楚人心很容易被腐蚀。
　　艾儿一言不发，但是莱戈拉斯却看出她眸光闪动，似乎在考虑什么。
　　远征队在美妙的森林休息，忘却一切伤痛，疲劳甚至时间。
　　正午，莱戈拉斯正和艾儿坐在草地上，远处竖琴和精灵歌声伴奏。
　　雷霆带来了瑟兰督伊的亲笔信函。莱戈拉斯打开一看，脸都绿了，居然那么厚厚一沓，数了数，整整十九页——还是正反两面。
　　“父王当我在做什么？有那么多空看他的信？！”莱戈拉斯露出很受不了的表情。把信随意放在一旁。
　　“他想你呀，也很担心嘛。”艾儿把食篮放下，又把她亲手做的美味和糕点一样样拿出来。
　　自多瑞亚斯以来，兰巴斯一直是精灵王后亲手制作和款待客人的。当然以艾儿的身份完全也是可以制作的，但比较少有人吃得到。
　　发丝垂下，她轻轻用中指将它挂在耳后，只是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却优雅也韵味十足，令他一阵恍惚。
　　她感觉到了他发呆的视线，抬头瞄了他一眼，捧起新做好的一种糕点，将肉腌制之后烤过夹在蛋糕里，散发着极其诱人的香味。她一手拿起，一手接着，送到在他面前，“趁热吃。”
　　他的艾儿亲手喂呢！莱戈拉斯顿时觉得好幸福。
　　就在这时，几个半身人，还有金雳不知趣的跑来凑热闹。
　　梅里和皮聘争论着暮星和晨光哪个更美，还说罗瑞安的精灵们告诉他们，每当晨光殿下思念莱戈拉斯王子时，午后就会飘起一阵雨。以至于现在森林南部的草长得特别好。
　　小园丁山姆忙着收集罗瑞安的花，编织成各种漂亮的花环和花篮送给艾儿，用笨拙质朴的语言称赞着她的美貌。
　　金雳看见艾儿正喂莱戈拉斯吃美食，什么也不顾了，冲上去一口叼走。
　　啊啊，艾儿亲手做的呀……
　　本来难得的独处时光被打扰，莱戈拉斯已经很不爽了，立刻跳起来追杀金雳。
　　艾儿笑着，回眸看见佛罗多远远的站在一旁望着她发呆，微笑请他过来，这位有一双净澈蓝眼的夏尔青年，又背负极多，她心中不免得又生出几分怜意。
　　“晨光殿下！”他行礼。
　　“叫我艾儿就好。”
　　“艾，艾儿……”佛罗多红着脸，终于还是不敢造次，“……殿下！”
　　艾儿笑了。
　　近距离的看着她白的几乎透明的雪肤，深金色波浪长发混合着亮银色发丝，额心印记光芒隐隐，虽然没有暮星绝色夺目的美貌，却焕发出温暖的光芒令又人不自觉想要亲近。当那双罕见的异色瞳望过来时，佛罗多听见自己的心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时，得知比尔博叔叔将那么御统魔戒留给他时，虽然不知道它的力量，佛罗多是十分雀跃的。他从小就跟夏尔人不太一样，比起美食更喜欢读书，憧憬世界，比尔博喜欢他，接来同住。他羡慕那些“大家伙”的冒险，如果自己不是一个半身人，如果有了戒指助力，他也可以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吧。……而最遥远的那处，就站着一个光芒闪耀的身影，他穷尽一生也无法靠近半分的影子。
　　“如果拥有魔戒能让您实现一个愿望，任何愿望，你会要吗？”他脱口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美丽的精灵认真的想了想，轻轻笑着摇摇头，“我已经拥有太多。就算还有，那也不是那枚戒指能给我，就算它给了我，也不是以我想要的方式。所以，不，我不会要。”
　　这就是原因了吧。佛罗多心想。谁能没有欲望与深埋在心底的渴求，既然如此依然能保持初心和本性，才能抵挡魔戒的腐蚀吧。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意志力。”他喃喃自语，“也时常怀疑我是不是太自不量力……”
　　艾儿把手放在佛罗多的头发上，微微一笑，“当你在瑞文戴尔从众多英雄之中站出来说你决定背负这重责，命运没有选择甘道夫，阿拉贡，莱戈拉斯，波罗莫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也不是我来携带这枚戒指，所以，佛罗多，你手中也握着足以改变历史的力量，不要轻忽它，也不要轻视自己！”
　　佛罗多慢慢露出一种似哭的笑，胸中也渐渐涌上了一种豪情气概。
　　终于从金雳口中夺回半块糕点的莱戈拉斯跑了回来，佛罗多笑着道别离开。
　　莱戈拉斯看看他的背影，“他好像非常依恋你。”
　　“他真的很寂寞呀。”艾儿轻轻的应了一句。
　　“魔戒持有者则注定是孤独的。”
　　艾儿望着日渐成熟稳健又更内敛的莱戈拉斯，寻思片刻，“爱隆王选九个人的用意，是要对抗戒灵……”
　　莱戈拉斯立刻知道她要说什么，“我绝不同意让你参加护戒队。这不是你的战争。”少了甘道夫，队中缺少一人，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艾儿走这条路。
　　艾儿喟叹，“这更不是你的战争，你为何……”
　　莱戈拉斯眺望遥远迷雾山脉，“曾经，我觉得矮人贪婪自私，人类懦弱又渴望权势，他们排斥一切的非同类，从不感恩自然的赐予，一定会挖空最后一座山，砍光最后一片森林，为了地盘向精灵们开战，最后，我们只能远避到世界的尽头去。”
　　艾儿默然。
　　“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世上也有心底善良的人们，他们有无比的勇气和高贵的情操。他们是我的朋友，”莱戈拉斯望向远处跟半身人玩闹的金雳，微微笑了，“所以，如果黑暗降临中土，为了拯救他们，保护这片大地，我会战到只剩最后一口气！”
　　听到这里，艾儿转过头，再也无法忍住泪水。
　　
　　冬天降临，护戒队再度启程的日子也决定了。
　　在黄金森林的最后一晚，金雳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以至于半夜醒来，发现莱戈拉斯，阿拉贡，波罗莫，佛罗多，山姆，甘道夫（不，甘道夫本来就不在）都不见了！只有皮聘和梅里睡得昏天黑地。
　　金雳一时有些发懵，大家都去哪儿了？
　　阿拉贡是被波罗莫拽走了。
　　佛罗多听从了凯兰崔尔召唤去看水镜，山姆是跟着他一起去了。
　　而莱戈拉斯是去找双树下的艾儿。实际上，这段日子他和护戒队成员同睡的时间寥寥可数。
　　“艾儿！”
　　“嗯？”
　　“你看，我们已经这样了……”
　　“哪样？”她口齿有些模糊。
　　“彼此认定，也互相表白了，还有，唔……”
　　“哦。”
　　“所以，我想，应该把我们的事告诉长辈们，你觉得呢？”
　　莱戈拉斯脸微微涨红，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看着躺在身边的娇美精灵，他一向不会委婉，所以就直接的征询她的意见。
　　“嗯，好呀。”艾儿阖着双眸，平静的应允，“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路。”
　　就这样，这么平淡的反应？这，这也太不浪漫了。莱戈拉斯不免丧气。可他走上的是条有去无回的道路，而让她永远留着这样的记忆和痛苦，他无法承诺太多，也不能这么自私。
　　似短又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在清冷的晨曦中，灰色的硕大梅隆树下，树民们在一种沉重而微冷的气氛中收拾行囊，带上干粮，告别远征的英雄，并为他们穿上从未给外人穿的柔软轻盈又能变色的精灵斗篷。
　　艾儿亲手替莱戈拉斯穿上斗篷，系好绿叶镶银边的领针。他很喜欢它的样式。
　　她轻轻一指点上，让领针焕发出异样光彩，“当所有星星都陨落时，愿晨光照耀这片来自黑夜的绿叶。”
　　莱戈拉斯轻轻笑道，“你不是一直照耀着我呢……”
　　送了匕首给皮聘和梅里，又给园丁山姆送了泥土的凯兰崔尔问起金雳要什么礼物。
　　早就被女王的风采和光芒折服，深深拜倒在裙下的金雳斗胆要了她的头发，换来凯勒鹏惊讶的注视，但更令大家惊讶的是，连那个拥有伊露维塔子女各种之最称号的费诺都没有如愿的请求，金雳竟然得偿所愿。
　　凯兰崔尔笑着走了过来，“你的礼物，莱戈拉斯，是凯兰崔姆长弓，它的精工配得上你那密林百步穿杨的绝技。弓身是用艾儿带来的海之对岸的双圣树制作。”
　　艾儿手中捧着一柄长弓，走上前来。
　　“这是你的婴儿篮做的。”莱戈拉斯故作惊讶。
　　“别嫌弃那篮子，它可穿越了整片贝烈盖尔海没有被打翻。这是我用维林诺双圣树的木材做成的弓把！”艾儿作势收回，“不要算了！”
　　莱戈拉斯赶紧拿过来，手指缓缓沿着那柄长弓的坚韧弓身细细抚摸上去，上面有用秘银拉花刻出的古老咒文，惊讶的轻轻吐出一口气。拉开弓弦，他发现那竟然是金银双色，柔韧强健，像是精灵的头发。
　　“想念你的每一天，从指间疏落的一根发，我把它编成这根弓弦，相信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拉断。”艾儿道。
　　莱戈拉斯赞叹不已，“上古凡雅精灵的头发，伊尔碧绿丝·晨光，你一定很喜欢我。”
　　“这可是许多高等精灵也无法求得的工艺。是的。莱戈拉斯·绿叶，我很爱你。”艾儿回答。
　　莱戈拉斯动情的笑了下，“对了，你还应该施展魔法，让我的箭袋永远不会空呀。”
　　那是很久以前，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在穿越安都因大河时的玩笑，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艾儿不由得一阵甜蜜酸楚，递上一个装满箭矢的箭壶。
　　那箭壶上的绣工不必提，箭身的强度扰度他已经见识过，最令他惊讶的那箭羽在清晨的阳光下发出黄金般的色泽。
　　“这是……金孔雀翎？”他万分惊讶。
　　艾儿微笑点头。
　　他爱不释手的反复看着弓和箭，每一根箭身，每一片羽，每一个雕花，每一根拉丝都是付出了极大心血和时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制作这些？”
　　“大概，从被你赶出密林吧。”
　　凯兰崔姆长弓跟他密林的反曲短弓不同，射程更远，杀伤力也更大，适合平原作战，也就是说，艾儿早就料到他终究会走上一条极其艰难的路。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伪装冷静，故作轻松了。戴上斗篷的兜帽，背转身去，吻上她的双唇。
　　你再遮，旁人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呀……
　　艾儿无奈。果然当他放开她时，双唇红润的她发现一溜四个半身人都脸红了，其他护戒队成员也不自在的掉转头。
　　离别还是不管不顾到来。
　　“不准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不能跟我去海外仙境也好，只要你活着。”艾儿满脸凄意的道，“……我只要你活着。”
　　他闭上双眸，额头抵着她的前额好一会儿，然后转身跳上小船，桨一撑，离岸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护戒队终于在各自美好的幻想中告别了美妙的森林，有了罗瑞安精灵小艇的帮助，护戒队从夹在陡峭岩壁间的安度因大河上安静迅速的穿行了数天。
　　然而，安度因东岸已被黑暗力量控制。黑夜里半兽人的箭矢正不断向他们的小船射来。没有遮蔽，也无处躲藏，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弃船登岸。
　　就见莱戈拉斯放下桨，拿起罗瑞安长弓，一溜烟地跑上岸边。弯弓搭箭，瞄准著对岸的黑影。随著每一箭射出，对岸就会传来一声惨叫，但从这边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正在此刻，一个漆黑的乌云从南方的黯影中飘来，一只巨大的有翼怪兽遮蔽了天空，像黑夜中的黑洞一般吸走了所有的光明，那无毛的皮肤虽然不是龙鳞可依然坚韧无比，叫声凄厉的像把所有人都丢进刺骨的冰水，但对岸竟然传来了欢呼声。
　　“这是什么怪物？”波罗莫喊。
　　“是来自魔多的堕落妖兽……”阿拉贡咬牙道。
　　“我的奥力呀！”金雳喃喃低咒。
　　阿拉贡冲岸上大喊，“莱戈拉斯！”
　　无可遏制的恐惧感涌上，佛罗多抬头看著那名正搜寻著目标的精灵。他沐浴在星光下，散发出如同圣人一样高洁的气息。突然间，罗瑞安的巨弓闪烁着昆雅咒文，弓身开始吟唱，尖锐的破空声伴随著精灵发弦的弹奏声，谱出了驱魔之歌。堕落妖兽在他头正上方开始摇晃，沙哑的惨叫声一路落到东方的河岸边。随即而来的是众多脚步声、 诅咒声和哭嚎声，接著一切归于平静。
　　护戒队目瞪口呆看着莱戈拉斯神色如常跑回来继续划船，仿佛他刚刚没有一箭射死那恐怖的无羽飞怪。
　　金雳嚼著一片兰巴斯，“我的朋友，那可真是黑暗中漂亮的一箭！感谢莱戈拉斯的巧手和锐眼！”
　　莱戈拉斯恬然一笑，“感谢凯兰崔姆长弓。”
　　又过了数天，萨恩盖宝的亚苟那斯雕像，埃西铎和安那瑞安石柱逐渐化身成高塔迎接乘坐着小艇的他们。像曾接受过某种力量的雕琢，历经风霜及岁月的洗礼，仍然拥有古代的权威和力量，看顾著一个早已消逝的王国。令从旁经过的人们敬畏不已。
　　他们在拉洛斯瀑布旁上岸休息。然而，护戒队开始分崩离析。波罗莫遭受魔戒腐蚀而袭击佛罗多，萨鲁曼的强兽人赶到了大河西岸，袭击了梅里和皮聘。
　　短短一段时间内，亲眼目睹英雄的堕落，又见证了高贵的友谊和自我牺牲的精神，人性的光辉终究还是战胜了内心的黑暗。佛罗多也终于下定决心去孤身上路。
　　波罗莫一边寻找一边思考，如果是弟弟的话，会比自己做的更好吧？他是个谦和聪明的王者，不急功近利，他一定不会被轻易腐蚀。终于悔悟的波罗莫吹奏起了那震耳欲聋的刚铎号角。奔来救梅里和皮聘，一个人奋力面对数百名强兽人。
　　骤然间，一支箭钻进了他的左胸，浑身的感觉骤然消失了，就除了左胸的剧痛！
　　
　　此时的奥斯吉力亚斯传来震天的欢呼，刚铎的士兵在对抗米那斯魔窟，终于赢得了一次胜利。
　　“哥哥，你听到了吗？多想让你也看看现在的景象！”
　　法拉墨的唇角微微一扬，突然左胸一痛，眼前发黑，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大人，您怎么了？”
　　他摇摇头。刚刚，为什么好像听到了波罗莫的呼唤，一种深深的恐惧击中了他，仿佛他再也看不到哥哥了。
　　
　　号角声没有了，阿拉贡还和一名身强力壮的强兽人缠斗在一起，占领一座小山头的莱戈拉斯以不可思议的速射接连射死两个，转身再射，回身低头又射中一个，再用追瞄射中一个正在急速奔近的，又拉满弓射中远处的一个，第七箭穿过阿拉贡的头发射死正掐着他的对手。
　　波罗莫突然大吼一声，奋力站起，虽然视线已涣散，他依然拼命挥动长剑。
　　半兽人看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当他是个已死的人。
　　“过来呀！过来啊！！”他嘶吼着。
　　有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右腹。他脚步踉跄，为什么他的身体那么冷，为什么他的脚步那么慢？为什么举惯的剑变得那么沉重。
　　手中的长剑杵在地上，他不肯倒下，一边发出的怒吼，一边挥舞长剑，“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第三支黑羽箭正中胸口，他跪倒在地上。这一次，再也没有站起来，再也回不到他最爱的那座白城。
　　阖上双目，他终于安息了。
　　恍惚间，他听到银号角的召唤，看到白塔像珍珠一样发亮，旗帜在风中飞舞……
　　——法拉墨，请代替我，好好守护米那斯提力斯吧！
　　to be continued……

　　☆、Chapter19.双塔奇谋

　　她捡起箭，那支粘着漂亮金色羽毛的箭杆上有很古老的文字标记，她的名字。箭杆打磨，箭羽黏贴的方式也跟她惯用手法一模一样。
　　树下的精灵银灰色披风上别着一片银叶，身边放着一支雕花精致的金色长弓。冰蓝色的眼睛望了过来，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箭。
　　“那是我的箭。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
　　艾儿从梦中惊醒。莱戈拉斯已在早上告别黄金森林，夜晚她却梦到在阿门洲的梦境，在那个诡异的梦里，莱戈拉斯拿着的弓箭是她亲手做的，穿着她亲手系上的斗篷，别上的领针。而且，他受伤了……
　　——受伤？！
　　艾儿猛然从双树下站起，一路奔至卡拉斯加拉顿的后花园，在一片流水声中问道——
　　“您看到了什么？”
　　凯兰崔尔从水镜旁抬起头。
　　“告诉我他会发生什么事？究竟是回来在绿叶森林加冕，还是他像先祖那样倒在黑门之前。请告诉我！”
　　无法从水镜中得到一个清晰的未来，艾儿也顾不上措辞的频频追问。
　　凯兰崔尔并没有指责她的失礼，看向扁平的水盆，深沉的道，“米斯兰迪尔被炎魔的火焰包围，从无尽之阶一直往下掉。我看到他落入了深水之中，一切都归于黑暗。……他正看著星辰运行，每一天都如同一个纪元般地漫长。”
　　“甘道夫还活着？”
　　“不，甘道夫已经死了，米斯兰迪尔从曼督斯殿堂回来，已通过了迈雅试炼，维拉准许他回来，做他未完的事业！”
　　“那好，我让雷霆传讯给风王关赫，去带他回来。护戒队需要他来带领。”
　　“恐怕，护戒队已经分崩离析了。”凯兰崔尔微微叹了一口气。
　　艾儿没有露出伤感或吃惊的表情，冷静的道，“那么，他们就更需要我们的帮助了不是吗？刚铎在前线抵抗黑暗。密林也被多尔哥多威胁，人类需要精灵的后援！”
　　凯兰崔尔整个人白的快要透明了一样，“精灵的纪元已经过去。战争不是一个人的冒险！艾儿，你能做什么？”
　　对呀，她能做什么？
　　护戒队解散，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佛罗多身上是不智的，这担子对那个蓝眼睛少年太重。战争已无可避免，也需要军队，阿拉贡和莱戈拉斯技艺再强，也无法一人赢得战争。
　　艾儿没有回答，反而禀报了凯勒鹏，去探视了黄金森林的精灵部队，查看他们的军备情况，研制了奇怪的药剂，又传唤哈尔达队长，交代部队静候她的命令随时要整装待发，又让雷霆号召无数的传令鸟。
　　当在谒见厅向凯勒鹏和凯兰崔尔辞行时，她道，“女王您曾说，失去一切我们也绝不会向黑暗屈服，但就算赢了战争，罗斯洛立安也会消失，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悲剧结局！”艾儿抬起头，额心的印记更加明亮，“但也是您告诉我，要遵从吾心，尽吾所能！”
　　说罢，她行礼，骑上光阴，独自离开黄金森林。
　　从始至终，凯兰崔尔一言不发的看着艾儿自行部署。
　　一千五百多年前，当她看到这个苍白瘦弱的女孩时，竟然有莫名预感她必定会做出一番事，她的未来必定会和精灵种族紧密联系。而现在已通过全部试炼的她，正在所经历所学习的一切都运用和发挥出来。她渐渐的做到自己当初所期望的，但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还在对抗命运。
　　她到底能走的多远，是不是能够拯救中土，拯救精灵一族呢？
　　
　　当萨鲁曼得知自己的部队已经抓住了两个半身人。他从水晶球中得到的指示是尽快送进魔多。魔多的使者已经度过大河，一名骑着堕落妖兽的戒灵正等在东岸。
　　一直以来，萨鲁曼都表面佯装被索伦摆布，自己觊觎着那枚至尊魔戒。
　　偏偏那只飞行妖兽被莱戈拉斯一箭射落。东岸来的长臂弯腿半兽人因目的地跟艾辛格来的白掌部队起了争执，更加高大的白掌半兽人占了上风，决定折往西北，去到艾辛格。
　　百密一疏的索伦没有想到林谷会议的参与者们睿智的决定摧毁魔戒，而不是占有它，利用它的力量。更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落在了小小的、不起眼的霍比特人身上。索伦也忽略了很多生灵都想占有魔戒的贪念因而错失了一次绝佳的夺回魔戒的时机。
　　这一次，命运意外的站在光明的一边。
　　
　　莱戈拉斯在极高的云层中看到有一个黑点，他猜测那不是巨鹰，就是堕落妖兽。没有鸟能飞到那么高的地方。
　　他正和阿拉贡，金雳马不停蹄地奔驰追赶着抓走梅里和皮聘的半兽人。
　　金雳的背也弯了下来，可眸光依然如同顽石一般的坚毅。一脸背负着全世界不幸表情的阿拉贡一言不发地带路，时时检查地面上的痕迹。只有莱戈拉斯的脚步轻快。
　　“快来，朋友，你想让我背你吗？”莱戈拉斯在前面招呼金雳。
　　原来相互看不顺眼而斗嘴，但同生共死那么久，他们依然保持这种斗嘴的习惯，把它变成联络感情熬过难关的方式了。
　　“奇怪了，你怎么这么精神？”金雳果然大步追上来，气喘如牛的问。
　　“我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明明之前你几乎都没笑过。”金雳说着两手把面皮绷起来，“就好像一堵石墙上关着的窗户。”
　　“没那么糟吧。”
　　“结果一到罗斯洛立安看见艾儿殿下整个人都变了，笑的那叫一个恶心！”
　　莱戈拉斯没好气，“闭嘴跑你的路！”
　　“为什么要我闭嘴？还有，最后一晚本来你不是要跟我们一起睡吗，后来跑哪里去了？”
　　“要你管！”
　　“明明是你从黄金森林里出来就特别精神，因为晨光的缘故吗？”金雳没心眼的问，“你跟艾儿殿下发生了什么？”
　　莱戈拉斯利眼一垂，脸却有点红，“你想吃我一箭吗？朋友！”
　　“哎，真无礼！可惜晨光殿下那么美丽的精灵，怎么会看上你这片无礼的叶子！”
　　“哼，可惜凯兰崔尔大人那么美丽的头发，怎么会揣在你这粗鲁的矮人怀里！”
　　金雳挥着斧头跳起来直嚷嚷，“我们现在就比比是你的弓强还是我的斧头利！”
　　“不如比比谁先跑到对面山头吧？”
　　阿拉贡远远地喊，“两位朋友，能不能少说话多赶路？”
　　只有斗嘴，金雳才能忘记没日没夜的奔波。每当夜里醒来时，就会看见莱戈拉斯不停来回踱步，精灵的乾粮足以提供他所有需要的养分，而他的睡眠方式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张著眼睛观看这世界，同时又游走于精灵迷离梦境中。当他用精灵语低声唱著歌谣，深黑的天空绽放出一颗颗星斗。
　　就这样，他们三位所创造的奇迹让众人传颂不已，不到四天横越了一百三十五哩的大地！
　　
　　就在莱戈拉斯三人在骠骑国草原奔驰时，艾儿已骑着南下，在法贡森林的边境放光阴去洛汗找影疾，独自深入森林深处。
　　经过一路的思考，现今欧散克塔和邪黑塔形成联盟，艾辛格将直接威胁洛汗和刚铎。但如果米那斯提力斯陷落，那么艾辛格就将成为魔多的最大心病。双塔表面看似同盟，又维持着此消彼长的微妙平衡。欧散克塔也稍微制约了邪黑塔，为她争取时间，尽可能唤醒中土所有爱好自由和光明的人们集结在一起，形成抵抗魔多的最后防线。
　　于是，她和莱戈拉斯他们可以形成一个前线一个后盾的另一种形式的双塔奇谋！
　　法贡树木苍老得超乎想像，每一棵巨木四周都被厚重的苔藓所围绕。她数百年前曾经来过并将那些古老的树人自沉睡中唤醒。现在，草原上的风声也被隔绝在外，整个森林死气沉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踩在厚重的泥土上，额心的光芒亮了起来，念着古老的唤醒咒语。
　　“可否记得吾？”
　　“数百年前，吾曾经到过这里，跟吾等讲述遥远的历史。”
　　“古老的森林的居民们，汝等的同伴正遭受极大的伤害，生存之地受到了严重威胁，而汝等还在这里沉睡。”
　　“……此时不觉醒，更待何时？”
　　她反复的说着，但森林里依然一片死寂。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道光，从密闭的树冠中照下，树木发出像是根系和树枝拉伸的声音，仿佛有人伸了个懒腰。宛如大地的轰鸣，树干里面传来了隆隆的震动声。
　　“汝，呼唤吾等，何事？”
　　艾儿回头，背后正站着一棵树，棕绿色的树皮上有一双眼睛，像口深邃的古井，装满了远古以来的记忆和缓慢而坚定的思绪。但是古井的表面却反射著现世的波澜，就像阳光映射在大树的枝叶上。她有种感觉好像是大地和天空之间的什么力量突然间醒了过来，正用著亿万年以来同样的缓慢动作打量著眼前的景象。
　　艾儿唤着古老树人的名字，“树胡，吾有两位小朋友被挟持，请保护他们，免受黑暗的侵害。”
　　“这有何难？但汝刚刚说吾等家园遭到破坏，同伴被残害。”树胡问。
　　艾儿回答，“来自艾辛格的白袍巫师恣意砍伐，充当黑暗的走狗，若袖手旁观，汝等将再也找不到树妻，而这片远古树人最后的栖息地将被浓烟笼罩！”
　　但树胡大怒起来，树根深深扎入地下，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轰鸣。
　　“起来吧！！吾之同伴，醒来吧！为了吾等的家园！觉醒吧！！”
　　
　　狩猎的号角声彼此呼应着，洛汗国的骠骑在草原上驰骋。他们身材高大，金黄色的头发绑成细辫子在轻盔底下飘逸著，脸上带着坚毅和骁勇的神色。战马的嘶鸣声，人类雄壮的歌声传来，太阳的光芒如同火红的巨臂一般挥舞过大地。
　　伊欧墨只觉得这几天他遭遇了世上最离奇的事。先是看到人类，精灵和矮人大白天结伴徒步狂奔。接着得到消息王子的部队遇到袭击。
　　日落时分的滂沱大雨凄厉的砸向地面。伊欧墨率队赶到时，就看见骠骑国的第二元帅的部队已全军覆没，王子希优德重伤的倒在地上。
　　雨中，希优德身边只有一个剑士，璀璨的长发被雨水打湿，可还是无损美貌，眸光忧伤却不绝望，正一寸寸将一柄雪亮的宝剑从半兽人身体抽出。
　　若数天前，伊欧墨看见精灵在大白天出现会觉得自己在做梦，但现在他不以为意了。
　　精灵转头轻轻道，“他重伤，可我也无能为力了。”
　　即使在如此悲伤地情景中，伊欧墨依然为这个精灵的美貌震惊，“你是谁，发生了什么？”
　　“他们和艾辛格的白掌部队发生冲突。而我正好从法贡森林出来。”
　　即使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可伊欧墨能感觉到漫天血光的杀气。又暗自恼恨，为什么他没有及时赶到？！
　　精灵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要再为已发生的事悔恨了，来吧，我们把死者带回他们的故乡。”
　　若不是这个精灵相助，希优德根本不能撑到现在。“请允许我表达无法言喻的谢意！”伊欧墨行礼，锤了一下铠甲，“我是洛汗的王子，伊欧蒙德之子伊欧墨，骠骑国的第三元帅！”声音充满自豪。
　　大雨中的精灵却出尘离世，归剑入鞘，颔首回礼，“艾儿·晨光。”
　　
　　年少被掠至刚铎的事，伊欧玟闭口不谈。随从只知道她消失了几天又出现，但以王女的活泼好动经常去牧民之家留宿几天的前科，谁也不以为意。
　　回到宫中她变得娴雅了，旁人都道女大十八变。可是她却心知肚明，她是不将心中那股气宣之于表。
　　「下次要挑衅，先认认盔甲上的标志，不要在皇家卫队面前侮辱他们的王！也不要在一个有尊严的人面前侮辱他的父亲！」
　　那个男人在说这番话时，带着一种她尚不知道的意味，随着年级增长，她才知道，他就是刚铎独掌大权的摄政王之子。这番话里有着柔和的无奈，却更多的是坚毅的傲骨。
　　虽然他说得对，可心中无论如何也很难接受，从小她引以为傲的骑术和剑术完全不被人看在眼里，她向来深得叔父宠爱的不羁自在成了愚勇冲动，她更是出言无状，不计后果。而最让她难过的是，她跟最崇拜的晨光殿下没一点相似。
　　将那股气憋在心里，更加热衷修习剑术和骑术，她变得更加内敛，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却拒不承认自己的改变是因为那位刚铎将军话。
　　就在这时听到哥哥说，救了弟弟希优德的精灵正是晨光，那个晨光殿下，而她现在就在洛汗的王宫！
　　面对哥哥那么骄傲的拥有一连串头衔，表明身份的介绍，她只淡淡的报上名字。但只是那个名字，就代表着无数可能，诸多冒险和数不清壮举。啊，好酷！不愧是她的偶像！
　　像那个年代大多数少女一样，她心中也藏着一份心事，渴望遇见一位王者英雄，将她的终身托付。身为王女，从小熟读先祖的事迹和渡海人类英雄的传奇，她只恨自己不身为男儿身，不能同兄弟一起上战场，从祖父那里听说了晨光殿下的故事，那完全不同于男人的英雄故事。那时，她才无比确定，这才是她的楷模。
　　洛汗王国的大殿极长极宽，巨柱支撑起高耸的屋顶，地板是由许多色彩缤纷的石头所铺设的，上面刻画著许多奇怪的符文和各种各样的图案。柱子上有著丰富的图案，隐隐闪动著金色的反光。墙壁上挂著许多织锦，在织锦之间的空隙则有许多传说中的人物昂首阔步，有些随著年岁而变得黯淡。
　　伊欧玟匆匆跑过大殿，看到那个精灵站在窗前，心里砰砰直跳。
　　就是她呀。跟民间传说一样的美貌。双眸闪动着难以想象的平和与深意。光芒内敛却蓄势待发。她的坐骑，神驹光阴正是他们洛汗马王的母亲。这真是让全国的人民又骄傲又亲近。
　　虽然曾经跟希优顿的父亲交好，但是希优顿却不见艾儿。近来他越发的衰老晦暗，只有巧言·葛利马深得他的信任，也是唯一能见到他听到他的话的人。看来她是很难从洛汗得到支持。艾儿正黯然的回头，却看到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正望着她，头发如同黄金的河流一般华丽，瘦高的身躯穿著白袍，系著银色的腰带。
　　“您好，我是伊欧玟，伊欧墨的妹妹，也是……”想了想，自己那些名号根本没什么值得向晨光殿下说，所以一下子闭上嘴。
　　艾儿颔首回礼，“你好，我是艾儿。”
　　“我知道你是谁。”伊欧玟双眸闪着激动的光芒。
　　在洛汗王宫里逗留数日，王女总是粘着艾儿，伊欧玟勇敢而豪爽，极讨她喜欢。
　　“所以呢，你是历史上第一个捧得泰尼魁提尔杯的女性呀！！我真的很羡慕您，可以去那么多的地方，能战胜那么多难以想象的对手。而我，甚至没有人肯认真教我剑术，他们总说我将来是嫁人生子，不必学剑！”伊欧玟有些丧气。
　　艾儿望着这个苍白修长又禁锢在深宫的女孩。若她选择为人，嫁与一位英雄或人皇，以她的个性真能安于此吗？命运在偶然之中也带着一种必然性。
　　“拿起你的剑！”艾儿突然起身，一柄上古宝剑已经出鞘了。
　　“您肯教我？”伊欧玟又惊又喜，一跃而起，拔剑准备。
　　“当我还是凡人时，我羡慕洛汗与刚铎的女人，可以骑马，可以挥剑，可以为自己的爱而战，虽然我并不懂得战争的意义。”艾儿一边和伊欧玟过招，一边道，“但是，伊欧玟，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洛汗的王女，无需漫长的沉睡，无需痛苦的试炼，只要你想，就可以成为一颗闪耀的明星！”
　　说着，艾儿一剑挑开了她的长剑，指向伊欧玟的喉间。
　　寒光在眼前一闪，伊欧玟轻轻吐了一口气，“那您是怎么做到的？从一位凡人成为精灵殿下，那么艰难，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艾儿刷的一下挥剑往旁斩去，“——选择去做！”
　　数道光弧闪过，几步之外立着钢铁盔甲竟然碎成几片散落。
　　伊欧玟愣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心里的枷锁仿佛被魔咒解除。
　　好神奇！晨光那听上去简单的答案却孕育了无穷力量。她在犹豫什么？她在害怕什么？她是洛汗的王女！她拥有同样的壮志豪情，只要她想，她一定可以做出不输于男儿的壮举！
　　没等到洛汗的兵力支援，却意外的有了点拨王女的收获，艾儿告别骠骑之国继续北上，转而向东。
　　数日之后，当国王中毒，奸臣当权，王子身故，元帅流放时；当边境狼烟四起，洛汗人走投无路时；当骠骑的大旗连同昔日的荣耀一同随风飘逝时，当刚铎未来的人皇踏入这片荒芜的土地时——
　　迎接他们的，是伊欧玟冰冷如同清晨的薄雾般清澈的双眸。虽然尚未褪去少女的青涩，却英气勃发，让人可以感受到一种钢铁般的坚毅。
　　谁也无法想象看似瘦削的双肩是如何扛下国难，谁也无法猜测这名养在深闺的王女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支撑下去，谁也不知道她也在哭泣后无数次的鼓励自己——
　　只要她选择去做！！
　　
　　数天之内，艾儿的讯息随着雷霆的传讯部队传遍了安度因大河两岸，和迷雾山脉的东西。
　　精灵王国们都秘密流传着一个震惊的消息——晨光殿下向精灵王国发出紧急召集令，号令所有还想捍卫中土家园的精灵们准备集结！！
　　原来，并不是所有精灵都想要放弃而离去，晨光殿下就没有！一时间所有平时看似娴静善良的精灵们也开始热血沸腾了！
　　这消息伴随护戒队解散的讯息传回了瑞文戴尔。
　　亚玟悄悄的将自己的思念织成一张华丽而尊贵的白色大锦，远远看到，闪耀的仿佛阴云后的阳光。只有继承伊兰迪尔荣光的人才有资格拿起。
　　而爱隆也下定决心重铸纳希尔圣剑。
　　伊莱丹和伊洛赫兄弟开始集结瑞文戴尔和林顿的精灵，随时准备南下。
　　这个消息也伴随着莱戈拉斯将继续前行的讯息传回了幽暗密林，瑟兰督伊下令全国戒备，毕翁一族的后人，还有长湖镇巴德的后人也参与到了森林的防卫。
　　林顿精灵日夜不休的赶制大船，回到米斯龙德的晨光殿下一直和瑟丹研究航海图还有蒸汽动力的战船。
　　精灵们都在静静等待晨光殿下的奇谋和号令，终有一天会有来自光明世界的绝地反击！
　　
　　在平原奔驰的三人组却完全不知道表面平静的精灵世界下准备掀起滔天巨浪。
　　意外地发现了两个小半身人未死逃入法贡森林的痕迹。站在黑漆漆的大森林边的精灵，人类和矮人谁也没有勇气走进去。最后还是跟自然交好的精灵先进入。
　　金雳奇怪他哪来那么大勇气，不是连凯勒鹏都警告不要轻易打扰法贡森林。
　　莱戈拉斯道，他记得艾儿曾经来过。
　　森林里很安静，树木的枝枒和根茎好像都伸了出来，渴求太阳的温暖。原先看起来死气沈沈的森林成了阳光下红褐饱满的美景，灰黑色的树皮也如同打磨光滑的皮革一样细致，树干也反射著如同鲜嫩青草一样的柔和绿光。
　　“这是座非常非常古老的森林。”莱戈拉斯四望着，“古老到让我觉得自己又变年轻了，自从我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起旅行以来，我就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年轻人个头？！
　　金雳瞥了一眼莱戈拉斯疾行百里依然光洁鲜嫩的面孔，看看满面风霜的阿拉贡，也根本不必要看自己，忍不住在肚子里骂了几句。
　　这时，他们看见一个老人戴着兜帽，以为是伪装成老人探察情况的萨鲁曼。
　　莱戈拉斯警告着另外两人，手指习惯性轻轻捋过羽毛，然而他发出的箭矢却飞向了天空，燃成了一团火焰！
　　“米斯兰迪尔！”莱戈拉斯突然高兴的叫起来。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的须发在阳光下如同白雪一样洁白，袍子散发著白色的光芒，双眼清澈雪亮，手中握著无比的力量。三人心中充满了惊讶、欢乐和恐惧，一时之间无法开口。
　　他们一同走出森林，听甘道夫经历试炼又回来的消息，也得知艾儿曾在几天前到过这里，半身人也来了，但是被树人带走。甘道夫吹了口哨，影疾赶来了，毛皮在白昼晶亮如白银，奔跑时暗沉如幽影。这匹万马之王看傻了三人。
　　“没见过这样的神驹吧？！”矮人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想办法臭臭总是面不改色的精灵。
　　“你错了，我还真见过！”
　　金雳翘了翘胡子。
　　“晨光小丫头从凯兰崔尔夫人那里得知我回来了，就请风王来接我，就在你们没日没夜奔跑时，她已先一步到达了法贡森林，唤醒了树人，请他们防备半兽人！又让光阴到骠骑国召唤影疾来。”甘道夫满意的道。
　　莱戈拉斯微微笑了下。原来她早已走在他前面部署，虽然不在他身边，他却时时刻刻感觉到她。
　　金雳问，“我以为促使树人们行动的是梅里和皮聘！”
　　甘道夫哼了一声，“促使树人们行动的是两名霍比特人，可真正唤醒他们的是艾儿。你以为夏尔的半身人随便嚎几嗓子就能把沉睡千年的树人唤醒吗？”
　　阿拉贡无语的觉得复苏后的甘道夫好像脾气比以前大了，爱猜谜的毛病倒是没变。
　　甘道夫为他们带来了凯兰崔尔女王的口谕。虽然他们已经离开黄金森林很久也很远，但无论什么时候想到女王，总是一股极其强大的激励。
　　女王给莱戈拉斯的是一段小诗。
　　“莱戈拉斯，
　　绿叶在树下已经历经许久
　　汝已度过快乐的时光，
　　但务需注意那大海不朽！
　　若汝听见岸边的海鸥鸣叫，
　　汝之心将不再甘于被森林围绕……”
　　莱戈拉斯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紧。
　　他突然明白，或许他最后的归宿并不在幽暗密林，也不在中土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在西方，在海之那一隅——
　　……在艾儿的身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0.圣盔绝念

作者有话要说：　　
BGM：《Theoden Rides Forth》
电影三部曲里我最喜欢一段战争主题，尤其是结尾甘道夫带着援兵赶来时那段旋律非常高亢震撼，很适合这章。                        
　　两座如同远古巨灯般的灯塔刚刚竖起在米斯龙德旁相对的两座高峰上，一直照耀到极遥远的海面，是用来指引西去的道路。它们的照明材料只有晨光殿下知道，她也只透露给瑟丹王。
　　千年来，只有林顿精灵出没的灰港湾从没有这么热闹过，各个种族的精灵络绎不绝，偶尔也有人类混杂其中。米斯龙德必须一边保持日常运作，一边接待这些等待出海的精灵，安排出航日期。
　　造船，备战，艾儿每天都忙的人仰马翻，还和瑟丹一起改进飞艇设计。艾儿曾在艾辛格考虑过很多方法设计船体，让它更轻更快更适合飞行，但船翼的设计一直不太理想。在参加泰尼魁提尔杯春季赛时得到了灵感，精灵的船只比起飞鸟更像鱼类，所以在瑟丹前来夏季赛时一起将船翼设计改成了鱼鳍状，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熬了数个通宵之后，终于欣喜的预见到有翼蒸汽飞艇的问世。
　　这时，精灵王国之主们也回应晨光的号召令。
　　跟写给莱戈拉斯的长篇大论不同，瑟兰督伊回给艾儿的信很简单，只说短腿猫就不要操心密林的事，大部分木精灵也不想离开中土，在灰港湾做你该做的吧。语气虽刻薄，艾儿看出他不想令她分心。
　　爱隆的信上说明双子已经备战完毕，就等她的消息。又委婉提到了亚玟日渐虚弱的消息，字里行间都充满父亲的忧心，还有他无法预见阿拉贡是否能成功的隐忧。
　　阖上信，艾儿秀眉蹙起，沉思半响，传唤加尔多，请他立刻招一队骑兵马上前往瑞文戴尔，一定要接暮星公主前来。虽然她知道勉强安排西航亚玟一定会怨她，可这一次，她跟爱隆的看法一致，再耽搁有损无益。中土的黑暗已经渐渐让暮星的力量衰退。
　　……就像她自己。
　　
　　跨种族中土旅行团多了个巫师，还是白袍的，虽然人数少，但都是精灵人类矮人巫师里的最高代表。而甘道夫的回归无疑是这条漫长道路的极强助力和指导。
　　一路南下驰往洛汗的国都伊多拉斯。并没有遇到国王和元帅，只有站在皇宫高处的王女。她消瘦的身影，坚韧的眼神令众人印象深刻。而她在一瞬间发现了阿拉贡：高大的王储，散发著饱经风霜的睿智，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有股隐藏的力量——正是她从小梦想的那种英雄，少女心悄然萌动。
　　进入王宫所有人都有不舍离身的兵器和宝贝。特别是莱戈拉斯，把长弓和箭袋交出去时面色森冷的盯着守卫，这可是上古精灵殿下亲手交给我的，如果谁敢碰，就会横尸当场。
　　中了灰袍诅咒的希优顿终于在甘道夫的解除咒语下复原，却也无法挽回王子的性命。望着先祖坟上盛开的白色永志花，听着甘道夫讲述艾辛格无人英雄纪念碑下也开满同样的花，希优顿泣不成声。
　　但洛汗王不愿冒险出战，选择退守紧邻洛汗隘口的圣盔谷，北方的要塞。这个在第三纪元兴起的国度，一直都是刚铎的最好盟友，也替刚铎镇守着北方。如今洛汗的西谷已陷落。隘口也沦丧在艾辛格的白掌之中，而他们的盟友刚铎，却未曾派出一兵一卒援助。
　　圣盔谷北方的峭壁上有一座巨石伸出，下面是一座耸立的高塔。有传说在刚铎全盛之时，海上之王藉由巨人之手建造了这座易守难攻的号角堡。传说当塔上吹响的号角在深谷中回绕，古代的战魂会苏醒而战。
　　那道深溪高墙从号角堡延伸到南边的峭壁，完全阻挡住峡谷的入口，号称从不被攻破。这是希优顿信心的来源。却也成了甘道夫心病，认为是自寻死路。于是驰上影疾，去西谷寻找救兵。
　　然而，圣盔谷深溪墙还有一个隐匿的弱点，那就是圣盔渠的入口，一个窄小的渠口，若被捣毁了就是全线崩溃。而这个消息，被飞速逃离伊多拉斯，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欧散克塔的葛利马告诉了诡诈多谋的萨鲁曼。
　　葛利马看到萨鲁曼正在研制一种黑色粉末，殊不知这就是被称为“欧散克妖火”的黑色火药。当这个利欲熏心、被黑暗诱惑堕落的人类叛徒看着欧散克塔下万名高呼的强兽人大军时，当听到萨鲁曼低沉的道“今晚，让洛汗的血染红圣盔谷。凡人，将看不到明日的曙光！”时，一滴泪划过惨白扭曲的面庞，可大势已定。
　　被座狼袭击，骑着洛汗王子曾经的坐骑——布里哥赶回，重伤的阿拉贡提及白掌大军将在日落抵达。
　　希优顿低沉的回应着阿拉贡让刚铎援助的请求，如果这是一场必死的战役，也算死得其所，值得称颂吧。
　　三百名伤兵残将在入夜面对经过改造的万名强兽人大军！
　　触目都是残破的武器，匮乏的物资。不能参战的人被送进了洞穴，脸上除了绝望，还是绝望。被勉强应征的老人，农夫和孩子拿着不趁手的兵器，嘴里都喃喃的道，再也没有希望。
　　莱戈拉斯完全不理解阿拉贡奋战到底的意义。两个好友首次产生了分歧。莱戈拉斯忍不住用精灵语道，“看看他们脸上的绝望表情，他们都会死的！”
　　阿拉贡回头怒吼了一句，“那我就跟他们一起战死！！”
　　莱戈拉斯怔住。
　　阿拉贡知道自己在迁怒，低沉的道，“莱戈拉斯，就算中土大陆全都被黑暗笼罩，你也可以西去。可我不同，走上这条路，我就从未想过还能活着回去！”莱戈拉斯对艾儿说一定会回来，但他离开瑞文戴尔时，对亚玟说的是“永别了。”
　　莱戈拉斯只递上阿拉贡的长剑，无需多言。
　　夜幕降临，莱戈拉斯坐在墙边拨弄著弓弦，像在抚摸艾儿的长发。
　　金雳抱着斧头，靠著城墙，“相比森林，我更喜欢石头，我的斧头是用来砍断半兽人的脖子，不是替人类剃头！”
　　莱戈拉斯取笑，“你确定你够的着人家的头吗？要不要我找个凳子给你垫脚？！”
　　“你这个可恶的尖耳朵家伙！！你看着吧，今晚的比试我赢定了。”
　　两个损友开发出一种新游戏——比试谁杀敌更多，是毫无喘息的惨烈战役中唯一的呼吸。
　　这时，守城的卫士发出惊呼，远远的可以清晰的看到黑色的大地上有行军火把所造成的无数红点，像红花般绽放，又像长蛇般的延伸，偶尔还会燃起熊熊烈火。
　　——来了！
　　这时，一阵跟半兽人部队完全不同的号角声响起。仿佛黑夜中的一道闪光。
　　城门打开，身穿金色铠甲的精灵弓箭手闪耀的出现了。
　　哈尔达穿闪亮的铠甲上前对希优顿行礼，“精灵之王们传言，既然千年之前我们是同盟，千年之后，我们依然可以一同抵抗黑暗。吾等是来实践盟约的！”
　　三百名来自黄金森林的弓箭手前来援助了！
　　这无疑是这天最振奋的消息了。
　　莱戈拉斯从台阶上跃下，和他抱臂。
　　哈尔达道，“艾儿殿下已号令天下，举兵集结。吾等得道她的传信即刻出发。晨光殿下说，她还没有让你的箭袋永远不会空的魔法，不过呢……”
　　后面有精灵背着满满几大袋的箭矢。莱戈拉斯看了，数天内首度露出了微笑。
　　哈尔达还拿出一个小瓶药水，“殿下说，这次的战斗不同以往，您必须穿上护甲。这瓶药，是她从海外带回的罗瑞恩花园的梦之精华制成的救命圣药，仅此一瓶，你小心保存。”
　　艾儿真是早已考虑周全。莱戈拉斯接了过来，想说什么，哈尔达却猜到了，微微一笑，优雅的道，“殿下说了，她一定会带着援兵赶到，放心！”
　　即将面临一场死斗，得知艾儿会来，莱戈拉斯总算安下心来，脸上却有些不自在，哈尔达左一句右一句都不离殿下说，不仅阿拉贡和骠骑们看着他一脸揶揄的笑，连精灵们的表情都有些打趣——我们的殿下也太宝贝她的绿叶王子了。
　　精灵弓射手和人类剑士们一起站在深溪墙上。整个山谷一片死寂。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雨滴砸向大地。伴随着雨声，还能听到一阵阵的低沉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偶尔一两句魔多语的口号声传来。
　　这时，悄无声息的号角堡里突然传来一个骑士的歌声。他唱的是一首洛汗早已遗忘的诗歌，语声清澈，带着西洛汗的口音，听上去说不出的凄凉，还有一股思乡的哀愁。
　　刚有人想去阻止，却被希优顿和阿拉贡拦住。
　　……
　　骏马与骑士今何在？
　　号角憾地今何在？
　　钢盔与铠甲今何在，
　　那飘扬金发今何在？
　　春意、农耕、金黄的玉米今何在？
　　……
　　又有两三个人跟着唱了起来，声音渐渐大了，凄意和哀愁竟然转化成一股雄壮的力量，更多的人也加入合唱，深溪墙上的射手，号角堡的剑士，高塔上的卫兵，他们一遍一遍的唱着，歌声在雨夜中越来越响，越来越高亢，他们在用歌声为自己壮势，向战场上的英灵致敬，告慰躲在堡垒中的老弱妇孺，更要保持一种奋战到底的决绝信念。
　　……
　　一切都如细雨落入山中，
　　如微风吹拂草原；
　　岁月隐入西方，
　　藏入山后的阴霾。
　　谁能收回枯木火焰之湮灭，
　　或挽留大海彼方流逝的岁月？
　　……
　　突然间，一道让人目眩的闪电划破了黑夜，如獠牙刺在东边的山丘上。
　　歌声戛然而止。因为那一瞬间，所有的守军看到了底下如同白昼噩梦般的景象：闪电在山谷中滚动著，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下。地面上挤满了黑色的高大身影，戴著头盔和黑色的盾牌，漫山遍野的排布着，长满獠牙的大嘴喷着潮热的臭气，发出嘶哑的大吼，带着狂暴的撕裂一切的怒气，挥舞著刀剑和长矛。
　　骠骑军团惊讶地看著这一片被旺盛战意所鼓动的黑色大海，不禁为他们的气势所震慑，再英勇的战士看了也会遍体生寒。
　　随着一声凄厉的兽嚎，这个让后世铭记的，极其惨烈的圣盔谷守卫战展开了！
　　
　　从真知晶石里看到莱戈拉斯离开伊多拉斯，她就料到他们计划退守圣盔谷。回港前她就看到了艾辛格的白掌大军，洛汗的残兵根本没法抵挡。她立刻传讯给凯勒鹏大人，请求黄金森林军队前往援助，她将后续事宜安排给加尔多，自己也收拾行囊，准备带林顿的援军前往圣盔谷。
　　加尔多领命，却没有离开，“殿下，外面的情况有点糟糕，我们怕有点坚持不下去了。请您出来看看吧。”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加尔多为难的道，“殿下……”
　　艾儿丢下行囊往出走，“出什么事了？物资不够？”
　　“不，最近天气一直不适合出航，大批的精灵滞留港口。
　　“我知道，但天气不合适只能等了，没什么……”
　　踏进隆恩湾港口，话音戛然而止。
　　映入眼帘的，先是漫山遍野的精灵们，有的在台阶上闲坐，有的在廊桥里漫步，还有的爬在山脊上眺望什么，港口也聚集了很多精灵，看到艾儿走了出来，都围拢过来。
　　数十艘白色的船只停在港口。 日落时分，夕阳的炫目金光从隘口照入，将一切都撒上了金粉。海面平静的不起波澜。静的像个巨大的湖。空气中没有一丝气息的流动，天空碧蓝如洗，连一朵云也没有。
　　这是一幅极美的画面，但如此晴朗美好的天气，却是航海家的噩梦。
　　没有风，所有的帆都纹丝不动，海浪不再起伏，靠桨是无论如何也划不过整片汪洋。
　　虽然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可是这样惨烈的晴天，却第一次看到。令她的心一直往下沉。
　　“多少天了？”她问。
　　“已经持续了十多天了。”
　　十多天？？！！
　　她霍然回头，不敢置信。 
　　加尔多点点头，“刚开始大家并没有在意，只是安静地等待，可是天气越来越好，渐渐的，同胞们开始焦躁不安。精灵们不断的向曼威和乌欧牟祈祷，可不见成效。”他放低声音，“高等精灵们甚至有传言，说，说我们得罪了维拉，才会……”
　　闻言，艾儿差点倒退了一步。
　　“是的，这样的天气就是曼威发怒的征兆呀！”
　　“乌欧牟也没有任何指示！”
　　“一定是这样，否则维拉为什么要不准我们西去？”
　　“维拉，抛弃了我们！”
　　精灵们的低声议论虽然文雅，可是一字不漏传入她的耳朵。
　　天气与自然，从古至今都是生灵们最难把握的变数。各种种族的蛮荒历史中都有过活人献或祷告仪式，只求上天赐予。
　　但学习过精工技艺，也懂得天象的艾儿根本不相信那些手段能奏效。
　　“天气不好，我们就另外想办法！”思索了片刻，冷静的道，“天鹅呢？”在精灵历史上，也曾有用翅翼强健的天鹅拉着船只穿驶过无风的海面。
　　瑟丹走了过来，“黑暗笼罩，水源污染，沼泽败坏，这种高贵美丽的生物已经越来越稀少了。”
　　艾儿依然态度沉稳，“用蒸汽轮机作动力！”
　　瑟丹摇头，“就算通过了载人测试，燃料也不够飞过整片贝烈盖尔海。”
　　越来越多的精灵开始往艾儿这边聚拢。
　　“晨光来了！”
　　“太好了！”
　　“艾儿殿下！有您在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您一定是有办法的。”
　　“对，请指引我们吧！”
　　“是呀，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那一声接一声的询问让艾儿发不出声音，视线一个个从那些充满寄托的脸孔看过去，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悲观和绝望，衬托着希冀的表情更加让她不堪负荷。
　　怎么办？
　　她不知道！
　　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
　　
　　深溪墙高达二十尺，墙上到处布满了可以让弓箭手瞄准的箭孔。巨大的石块严丝合缝，毫无落脚的地方。对于进攻的部队来说，眼前是一道如同悬崖般难以克服的阻碍。
　　但数以万计的敌人不停地拥过壕沟，用弩射向城墙，把云梯架起来。精灵弓箭手们将箭雨砸向墙外的敌人，人类守卫忙不迭的把那些钩子砍断，砍到手软，但更多的钩子又飞了上来。
　　兽人排成盾阵走向了号角堡的城门。阿拉贡指挥弓箭手不断射向盾阵，可兽人还是拿着攻城锤砸向城门。听着破城锤一次又一次发出震耳的敲击声，城门已岌岌可危。希优顿亲自坐镇，在号角堡里指挥士兵用肉身抵住大门，用木头紧急修复。
　　两座巨大的云梯载着几十个半兽人抬了起来，城墙上的莱戈拉斯一箭就把钩子射飞，伴随惨叫，云梯倒下去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格外高壮的强兽人在一片“吼！吼！吼！”中拿着一支火把样的东西飞奔而来。
　　参加过西谷战役而残存的老兵突然叫了起来，“妖火！是欧散克的妖火！”那可怕的东西只要遇到一点点火星，就会如焰火般爆炸，威力极大。
　　在高塔上奋战的阿拉贡大喊，“莱戈拉斯，射死他！！！”
　　莱戈拉斯立刻会意，但两箭命中还是阻止不了兽人将炸药丢向了圣盔渠。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那号称从不被攻破的深溪墙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墙头的守卫连同兽人的尸体，还有巨石的碎屑一起飞了出去，士兵的耳朵都有片刻的失聪，心也像裂开了一个大黑洞。
　　闪电在山谷中滚动。刺耳的号角声响起，战士们看到数以百计的半兽人正如可怕的潮水般涌入缺口。
　　为了鼓舞士气，阿拉贡大喊着，剑光在黑夜中燃烧，金雳的斧头在雨里中飞舞。莱戈拉斯双剑出手，连斩三兽，踢飞一只盾牌，踩在脚下，从深溪墙的石阶滑下，还一路连射三人。精灵射手们也纷纷拔出长剑迎战高壮的兽人。
　　破城的敌军被这气势所压，但天空此时变得十分清朗，缓缓西沉的月亮发出耀眼的光芒，但这光芒并无法给骠骑们带来任何的希望。敌人越来越多，远方的山谷中还有更多的敌军正在集结，对城门的攻击变得加倍猛烈。
　　阿拉贡干脆和金雳一起跳到了城门外的石阶上杀敌，在封门的最后一刻，不已力量见长的莱戈拉斯奋力用精灵的绳索将他们拽回。
　　艾辛格的部队如同怒潮一般不停地拍打深溪墙，墙角的尸体堆积如山，但敌人却视若无睹地蜂涌而来。
　　洛汗国的战士开始感到疲倦了，箭矢几乎都已经消耗完毕了，每柄剑都出现了缺口，盾牌也伤痕累累。
　　希优顿在号角堡对着圣盔谷中的阿拉贡大喊，“撤退！撤退！！”
　　阿拉贡转身冲城墙上依然奋战的哈尔达大喊，“哈尔达，叫你的人撤！”
　　哈尔达点了下头，却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兽人已高高举起一柄弯刀砸了下来！
　　“哈尔达！！”
　　阿拉贡惨烈的呼唤着。哈尔达只觉得感官变得迟钝，长剑还在机械的挥动，眼前是满满的长寿而快乐精灵同胞的尸体，大雨中，血水染红了墙头，耳畔也听不到声音了。他再也回不到美丽的卡拉斯加拉顿，沐浴着女王的光芒，走过金色的梅隆树林了……
　　当莱戈拉斯赶到时，看到哈尔达阖上双眼，不愿留下他的尸身，莱戈拉斯奋力的抱起哈尔达，扛向肩头。单手握着短剑，不断刺向逼近的敌人。
　　敌方的最后一波攻势，对城墙的缺口，还有城门疯狂展开，守军被敌人给冲散，只有撤回号角堡沿路拼死战斗，只希望能够来得及撤入洞穴中做最后的奋战。老弱妇孺们躲在洞穴里哭泣着抱住彼此，等待着悲惨命运的降临。
　　希优顿站在堡内神色冷硬的望着大门。阿拉贡，还有最后所剩无几的骠骑们用长凳抵住号角堡的大门，金雳握紧斧头大喊。莱戈拉斯站在他身旁弯弓瞄准，手上只剩下孤单的一枚羽箭，凝神看著前方。
　　每张脸孔都沾满了汗水和血污，没有人开口说要投降。可是他们都清楚：在这漫长的凄夜里看不到晨光，这惨烈的厮杀仿佛再也盼不到黎明。
　　亲密战友今何在？
　　高墙堡垒今何在？
　　光明援兵今何在？
　　……
　　这一晚，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人类，再也看不到明日的曙光。
　　
　　黑暗魔君从上个纪元起就是生灵们的最大梦魇，连最强大的圣白议会领袖也倒戈。精灵们把希望都放在了西去的航路上。然而，好不容易来到米斯龙德，等待他们的，却是数十天的封港。
　　千年来，得到维拉祝福的西去之路，在冰雪大雾时从不封港的隆恩湾这一次不再是希望的启程，而是永生精灵的终点站！
　　大家围拢过来，看着艾儿，期待总有办法、总会带来希望的晨光这一次也能同样引领大家走出困境。
　　美丽的双眸闭上，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坚定与乐观，温柔又动听的鼓励大家，“没有问题，天气一定会马上好转，再坚持一下吧！”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虽然个别也有疑虑，但大家都渐渐散去。只有瑟丹微微蹙起眉看着艾儿。
　　就见她突然分开众人，跑上了盘旋的台阶，穿过了繁复的拱廊，凉亭，廊桥，不停的跑着，无法停下脚步，一路往最高的山脊上跑去。
　　无数念头在心中盘旋。
　　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是维拉发怒了吗？维拉已经放弃了他们？
　　可若非如此，如何解释这罕见的天象呢？
　　她跑到数百年前让她在漆黑的夜里一眼看到的灯塔上，当她终于站在高处，看着半个血红的夕阳淹没在碧蓝的大海里，眼中是一片令人万念俱灰的美丽景象。
　　从隆恩湾到精灵之眼可以看到的遥远而广大的海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竟然一丝波纹都不起。就仿佛，乌欧牟悄然在海底深渊陷入漫长的沉睡。
　　千帆静止，所有的旗帜也都静静地垂落，上百艘白船一支支都像是生了根扎在水上。就仿佛，掌管冲刷海岸的欧西从狂暴的野兽变成温驯的小猫。
　　天空中万里无云，完全感觉不到一丝风的流动。就仿佛，众神之王掌管着埃尔达风与云的曼威收回了上至苍穹，下达深渊的气息流动。
　　仰起头，视线穿过天空，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没有星辰的闪耀。就仿佛，瓦尔妲在叹息中收回了点亮的群星。
　　垂下头，灰港湾里数千个劳作的精灵，等待出海的精灵，在心中留存希望的精灵们，他们都还相信着明天，相信着维拉，也相信她！！
　　艾儿的视线从遥远的海平线望向天空，又回到港湾，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企图阻止悲切的呜咽，可是慢慢的，眼中弥漫出泪水，无声无息的滴落。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如此绝望的滋味了。
　　——司风之神曼威，你为何没有听到呼唤？
　　——大海主宰乌欧牟，你为何沉在深渊里？
　　——星辰之后瓦尔妲，你为何还不肯现身？
　　在千年锤炼中，她尝过无数次绝望的滋味，在死亡沼泽，在艾辛格，在泰杯试炼，在曼督斯殿堂，那时，她是一个人；但现在，她早就不再是独自一人，她身旁站着无数同胞。她甚至无法直视那些看着她，仰仗她，依赖她的精灵的双眼。她也无法开口去坦言告诉他们命运的残酷。整族的希望都放在了她双肩，这重担几乎瞬间就让她垮掉。
　　……维拉们，你们是在惩罚我吗？
　　惩罚我不遵从你们的安排，想要对抗命运？
　　惩罚我不遵从你们的审判，从曼督斯殿堂回来？
　　惩罚我这样一段造世的错误也胆敢来到诸神面前，祈求公平，斥责神迹？
　　“艾儿？”
　　她没有回头。
　　瑟丹走到她背后。美丽的女孩已经苍白的快要变成一缕幽魂。
　　最后一道阳光从隆恩湾的隘口照了过来，光束缩小，渐渐的，落在了米斯龙德最高处的山崖，落在了她的身上，令她的身影显得那么孤高而清冷。
　　黑暗降临了。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星，和海水相互映照，他们像被合在一个黑暗无一丝缝隙的空间。
　　老人并没有出言安慰，而是深沉的道，“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你是我族的引路之光，漫长黑暗中的晨光与希望，如果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我们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面前的精灵依然如石像般一动不动。
　　这位活过万年守着一个信念、无论什么风浪都经历过的老人看看漆黑的天空与大海，双瞳黯淡下去，转身离去，低沉而嘶哑的话语传来。
　　“今夜，所有的星辰都陨落了。维拉遗弃了我们，也遗弃了整片中土大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1.灰港晨曦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瓦尔妲点亮群星前的埃尔达。
　　站在灰港湾的群山遍野里，精灵们颂咏着祷告之歌，为黑暗的大地呼唤星光，为蔚蓝的海岸呼唤波涛，为碧绿的草地呼唤微风，为精灵一族呼唤希望与未来。
　　可只有一个精灵知道那颂咏毫无意义。因为她曾经到过这世上最黑暗的地方。她也知道，遥远西方的那些神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慈悲和赐予。
　　她拿出真知晶石，放在脚边，可里面无法显示出西方维林诺的景象。她只能看到莱戈拉斯在雨夜浴血奋战，精灵同胞们血流成河。
　　所以，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快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有一个拔尖的声音。
　　最高处的那个灯塔上面突然发出一道极强的光芒，像是夜里最亮的那颗启明星。
　　歌声瞬间停歇，精灵们都仰起头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全族的希望全放在她的肩上，她不可以再像从前那样退缩和逃避了。那些奋战在圣盔谷的骑士，那些从安乐圈里走出的树人，那些在瑞文戴尔等候消息的半精灵，他们都不曾放弃呀。
　　艾儿孤身站在塔楼上，念着光明咒语，让额心的印记发出亮光。自从她通过全部的试炼以来，她感觉一股强大的能量孕育在体内，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像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去把她的使命完成。
　　就像是把全部的生命力释放出去一样。她额心的印记发出极强的光芒。那道光一直从灰港湾的山巅照耀到天际。周围的一切连那颗晶石都仿佛融化在那白光中。
　　瑞文戴尔的爱隆王，黄金森林的凯兰崔尔，甚至远在幽暗密林的瑟兰督伊，精灵之主们都感觉到那股强大圣洁的光明力量正在爆发。
　　只有瑟丹忧心的望着那道光，低低的道，“艾儿！”
　　
　　“日出时，看向东方！”
　　希望像是随着大雨被冲走。阿拉贡望着窗口露出的微光，想起甘道夫的话，企图说服希优顿跟他一起冲出去。
　　金雳和其他骠骑撑住门，看着莱戈拉斯来回走动，想吆喝他一起来帮忙，可是他一脸不安，“哈，精灵小子！你怕死吗？”
　　莱戈拉斯只是摇头，“是艾儿，她说会来的！”
　　金雳呵呵笑着，松开了手，“哈！你在等着老婆来救吗？”
　　顶门的骠骑们立刻发出吃力的声音，金雳连忙继续堵住。
　　“她不……算了！”莱戈拉斯担心的蹙眉，“她说过会来就一定会来，可是她没有，那就证明……”他顿了顿，“她遇到更大的麻烦了！”
　　金雳看着他们深处的绝境，很难想象还有更难的困境吗？而这个精灵担心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爱人。
　　想到艾儿，莱戈拉斯突然想起艾儿的那瓶药，再看看躺在一旁的哈尔达。连忙拿了出来。
　　金雳一惊，又松开了手，“喂，那是艾儿殿下留给你的！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殿下交代？”
　　骠骑们又觉得吃力，他只好又回去堵门。
　　“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同胞死去，尤其我手里还有握着唯一的药！”莱戈拉斯不管不顾喂哈尔达吃下了药。
　　比武力他从来不觉得会输给这个精灵小子，可此刻，金雳竟然觉得败给他了。
　　待哈尔达又开始呼吸，莱戈拉斯稍微松了一口气，握着手中的七晶石，默念着咒语，想看到艾儿的情况，可那里始终只是一片惨然的白光。
　　……艾儿，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第二纪元索伦灭亡后，刚铎兴建了米那斯伊希尔，升月之塔，位于黯影山脉东坡。又在白色山脉的西方山脚，打造了米那斯雅诺，落日之塔。用这两座塔来镇守魔王的邪黑之塔。两座姐妹花般的美丽城市目睹刚铎的兴衰。
　　第三纪元黑暗卷土重来，攻下了米那斯伊希尔，将它诅咒成了恐怖的米那斯魔窟，戒灵的城堡。米那斯雅诺更名米那斯提力斯，成为刚铎的国都。这两座城市陷入永不休止的战争，而在其中的奥斯吉力亚斯在战火中化为废墟，邪恶势力在其间游走。
　　远古，精灵费诺打造的七颗晶石被送给了努曼诺尔人，这些拥有神秘强大的力量，用来沟通，也只显示“真相”的晶石此后一直是刚铎与亚尔诺的宝物，被安放在人类王国的各处高塔中。
　　其中一颗在爱洛斯提理安的高塔上，用作监视通往西方的“笔直航路”。
　　也有一颗从米那斯伊希尔被夺走，移至巴拉多塔，为魔王索伦拥有。
　　另一颗晶石安置在刚铎诸侯盘踞的艾辛格，当萨鲁曼入主欧散克塔后，他拥有并使用它为自己的炼金和制造搜寻材料，也极有可能就从那时候他就被索伦利用晶石操控。
　　还有一颗放置在米那斯提力斯，摄政王迪耐瑟二世使用它来监视所有可能危害到他地位的人。
　　还有两颗一直在北方亚尔诺诸王手上流转，随着亚帆都沉船遗失，后来被精灵晨光打捞出残块，也是仅存两颗没有被索伦操纵的晶石。
　　最后一颗，也就是奥斯吉力亚斯的真知晶球，是七晶石当中最大的一颗，也是主晶球，可以窥伺其他所有晶球。在同一时间内只可容许两颗晶球沟通，只有奥斯吉力亚斯晶球可截取两者间的沟通。
　　这颗真知晶球被放置在奥斯吉力亚斯横渡安都因河的桥上塔楼。真知晶球的上半球被设计成星空，并被命名为奥斯吉力亚斯（星之穹顶），与城市同名。
　　法拉墨拼进全力夺回了奥斯吉力亚斯，想把它作为迎接哥哥从瑞文戴尔返回的礼物。自从上一次，他从未有过的严重心绞痛发作以来，已有一个多月，再也没有获得过哥哥的消息。
　　走过打磨过的石板，地上湿漉漉的，一道水幕不停地流动，这瀑布面对的是西方，落日的光芒洒在瀑布上，折射出多彩缤纷。
　　他独自爬上了奥斯吉力亚斯的桥上塔楼。望着那颗流转着浓墨一般的球体，他的内心在交战。
　　父王曾经严格禁止他使用晶石，可此刻，他无比想知道哥哥的下落，他在何方，是否安好。
　　自幼习剑，手稳若磐石，此刻手指也微微颤抖的抚上了球体。
　　——请告诉我，哥哥的下落吧！！
　　
　　艾儿走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光影之中，面前有一条笔直的通路，沿着那条路，一瞬就越过了大海与海平线，直达天空，穿透云层，星辰与黑暗，最后抵达一座圣白的云端之城，还有泰尼魁提尔峰。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精灵，带着头冠手持权杖，是精灵的至高王英格威。他长发闪耀，非常美丽，却神情严肃。而在他后面，出现了几个硕大无比的影子——那些她绝不陌生的维拉。
　　“艾儿·晨光！”英格威先开口。
　　艾儿颔首行礼，“英格威王。”眸光却注视着他身后的影子，“你们又要如何？”
　　“不准对维拉不敬！”
　　“反正他们从来不想让我存在，我又何必客气？”
　　“不要这么说！”英格威王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无奈。
　　“无风，无星，无浪！封港数十天，阻止精灵西去，全中土只有我知道那条受到祝福的路，也只有我，能直接看到维林诺！所以……”艾儿忍不住哼了一声，“说吧，你们想要我怎样？”
　　“艾儿！”英格威对她的倔强有些头痛。
　　曼威用威仪无比的主神语道，「黑暗将笼罩中土大陆。索伦的邪黑之眼吐露火焰，中空而裂开的黑暗，是通向虚空的裂缝。」
　　等等，虚空……？
　　艾儿一惊，“魔苟斯被流放在虚空中！”
　　英格威道，“正是如此。若索伦之力笼罩中土大陆，虚空将会重新裂开，来自黑暗的邪恶妖兽会从幽冥界降临中土。米尔寇也会从虚空回来，那时，整个埃尔达将沦陷，甚至会威胁到维林诺！”
　　漫天的血光，惨烈的厮杀，浓烟滚滚，不仅中土，连美妙的维林诺都不能幸免。
　　艾儿脸色沉静如同无风的隆恩湾，她抬起眼，一字字的道——
　　“why should I care？”
　　
　　要死，就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和老弱妇孺一起被屠杀在洞穴里！
　　希优顿终于决定和阿拉贡还有剩余的战士们一起冲出去。
　　金雳爬上号角堡的高塔，奋力吹响了那支古老号角。
　　就在大门被攻陷、强兽人们狂吼著准备冲锋时，彷佛是远方的风带来了不祥的预兆。强兽人听见这声音，不禁胆战心惊，那是迎战的号角！
　　号角声从圣盔谷中传来了不断的回响，一声接一声，彷佛每座山峰上都有一名号手回应这呼唤。不但没有减弱，更显得越来越狂野奔放、越来越高昂振奋。
　　“骠骑们！跟着我！冲啊！！”
　　希优顿高喊着，剩余的骠骑勇士，还有阿拉贡和莱戈拉斯，每个人身上散发出举世无匹的王者之气。远古的战魂复苏了，正在附身最后的勇士，他们冲出了倒塌的大门，一路所向披靡，像是狂风吹过草原一般席卷过艾辛格的部队。
　　但相比那黑漆漆的兽人部队，他们像是被风暴吞没的小船。
　　东方的晨光从山脊上照了下来。白袍巫师从西谷集结的士兵，连同和伊欧墨援军赶到，将剩余的部队绞杀，残余的兽人被赶到法贡森林，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过。
　　另一方面，在两个小半兽人的帮助下，树人们高唱着歌。
　　“攻入艾辛格！
　　纵使是铜墙铁壁，易守难攻，插翅也难飞！
　　我们冲，我们撞，我们终于要宣战；
　　敲破那石头，打开它城门；
　　只要邪恶的炉火不停息，我们就会不停往前进！
　　战鼓雷鸣，大地哀嚎，誓不破城绝不返！
　　前进，前进；
　　艾辛格的末日在眼前！
　　艾辛格的末日就在眼前！”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光明连同日出重新降临洛汗，欢呼声回荡在整个圣盔谷。
　　战后，莱戈拉斯杀敌数竟然一个之差败于金雳，不过他也不在意了。
　　抚摸着长弓，沐浴着晨曦，望向西方，心中默念——
　　“艾儿，看到了吗？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遇到什么，只要心中坚信，光明终究会到来！”
　　
　　——我为什么在乎？
　　这句话，艾儿没有用主神语，昆雅语，甚至任何一种精灵语，却是用人类通用语说的，几分不敬之中，还流露出她的冷淡无谓。
　　“艾儿，你……？”
　　英格威王不敢置信。连那几个巨大的影子也震动了一下。
　　艾儿微微扬起头，“如果他们死了，我就同他们一起死！如果这个世界灭亡了，我也就一同陨落，没什么好怕的！至于你们，永远只考虑自己的安危与荣光，从来都不曾顾及流放在外的人，我为什么替你们着想？”
　　英格威王摇头，“维林诺不顾及的是没有信仰的人！”
　　艾儿苦笑了一下，“而我的信仰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祷告，失望，一次又一次的试炼，绝望中消磨殆尽了。”
　　瓦尔妲温柔的道，「难道吾不曾回应汝之呼唤？难道吾不曾体恤汝之苦难？」
　　艾儿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乌欧牟低沉的道，「汝不怕死，但汝之同胞呢？还有那些人类，也是同样想法？」
　　艾儿垂首不语。是的，一定还有很多人，他们只是普通人，宁愿苟活也愿战死，哪怕是沦为黑暗的奴隶。
　　瓦尔妲道，「只有吾之光，可以封印黑暗之虚空，阻止米尔寇重返。」
　　从埃尔达尚未形成之前，米尔寇最惧怕的，就是光之力量，而瓦尔妲继承了伊露维塔的光。所以，也只有瓦尔妲之光可以封印黑暗和虚空的裂缝。
　　“封印？”艾儿不由摸着额头上的那个印记。
　　英格威解释道，“不错，只要战胜索伦，在邪眼崩溃之际，用瓦尔妲之光封印那道虚空裂缝，才能阻止米尔寇重返埃尔达！”
　　原来，这才是他们找上她的原因，这才是这个印记真正的用途！那么封印一只炎魔的确绰绰有余了。
　　可从来都是如此，送死的都是他们，她还是被他们操纵，以全族要挟，而这些维拉们永远高高在上！
　　艾儿深吸了一口气，极缓极缓的道，“我为何要为你们而战？！”
　　曼威道，「不为吾等，而为汝！想想汝之同胞，汝忍心看他们失去希望，永远沦为黑暗之奴？」
　　“艾儿，”英格威低低的道，“答应吧！”
　　艾儿闭了下眼睛，“好！”笑容却说不出的冷凝，“只有一个条件！”
　　
　　在灰白色的月光下，看着不停流动的安度因大河，法拉墨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艘漂亮的白色小船朝他漂来，高高的船首优雅的向前弯起，却没有人操桨掌舵。船身周围环绕着雾气，他踩着水走过去。这时，他看到了有一名不知是沉睡还是死亡的战士躺在船中，手中握着一柄断剑。
　　一股巨大的悲痛袭来，那张英俊的脸孔属于他的哥哥波罗莫。
　　没有看到尸身他一直抱着希望，但此刻却有种绝望的感知——哥哥已身故了。
　　小船从他身边飘过。法拉墨定了定神，转身追去，却发现小舟已不见踪影。
　　周围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白光，而正中站着一个极美的生灵。
　　见过许多西方皇族中的绝丽佳人，可法拉墨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生灵。
　　她是精灵，穿着一件柔软如星光般的长裙，站在那里如同花海中的高大神木，可又纤细美丽的如同白色雏菊；她的眸光如钻石般坚毅，但神情如月光般柔软；不说话时，却像寒霜一般，但整个人散发的气质如晨光般温暖。
　　她望了过来，看见他的时候分外惊讶，“你是谁，为什么能这里？”
　　或许是幻境，或许是晶石，或许是她的光芒让他不由自主的说了实话，“我是法拉墨，迪耐瑟之子。我本来在……奥斯吉力亚斯，对了，是真知晶石。”
　　原来如此，她恍然。奥斯吉力亚斯那颗是主晶体，拥有窥视和阻止其他晶石沟通的力量，所以，他才可以看到她。
　　“别再用了，它的力量不是你能控制的。”她轻轻摇头，幸好有她的光芒庇护，否则索伦一定会发现他的，“若我不在，你不会这么幸运。”
　　只是简单一句话，法拉墨却听出了她的能力远在他之上。看她转身欲走，不由得急了。
　　“等等，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了我哥哥波罗莫。究竟有了什么变故，因为传说中的埃西铎克星？那个强大的武器吗？我和哥哥都梦到了那个预言。”
　　她沉默了片刻，“对不起，这个消息不该由我来告诉你，就如同埃西铎克星不该由刚铎所有。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使命。”
　　法拉墨冷静下来，“对于埃西铎克星的持有者，我接到的命令是杀无赦！把它带到米那斯提力斯，这就是我的使命！”
　　他的行为完全不需要通过刚铎最高统治者同意，可是法拉墨并不喜欢毫无意义的宰杀人类和鸟兽，即使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感到任何快乐。但这是来自他父王的命令，他只有遵从。
　　晨光般的精灵悠悠的叹了口气，“那是命令，或许也是你哥哥的行事方式，但那不是你，也不是你的使命！”
　　“我不明白……”
　　“若你看见两个半身人前来，请放他们离去，完成他们的使命吧。而你，应该听从你哥哥的心愿——替他，好好守护米那斯提力斯！”
　　法拉墨此刻毫不怀疑眼前的精灵有强大而光明的力量，因为他的确感知过哥哥对他说过那句话。
　　精灵的身影和声音都淡去了。
　　法拉墨从幻境中惊醒。周围并没有河流小船和精灵。他身处奥斯吉力亚斯的高塔，面前摆着那颗硕大的晶石。而塔外，一轮孤月正从阴云中挣脱出来，洒在清冷的白色山脉上。
　　＊
　　东方即将破晓。
　　灯塔上的光芒骤然消失。
　　晨曦的微光中，巨大的影子从空中出现，静默而肃穆。
　　在灰港湾，每一个精灵，每一个生灵，都看到了，肃然起敬，几乎快要跪在地上。
　　“维拉，维拉显灵了！！”
　　突然，一股强劲的风突然吹进隆恩湾。所有的帆都被鼓动起来，海浪拍打海岸，船体也开始随之摇晃！
　　精灵们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
　　“起风了！！！”
　　“浪涌了！！！”
　　“仁慈的维拉没有遗弃我们！”
　　“我们终于可以离去了，去到光明的彼岸！”
　　“真如晨光殿下所说。希望，她是精灵的希望呀！”
　　精灵们聚拢在港口，又看到白帆隐隐出现在西方的海平线上，遥遥的望去，待看清那帆船上的标志，惊讶的抽了一口气。
　　——那是来自西方的光明精灵舰队！
　　当舰船驶入隆恩湾，停靠在港口，港口一片安静。大家看着高贵的西方精灵们穿着闪亮的铠甲站在甲板上，带着中土精灵所没有的光辉。为首的一个，正式出身凡雅皇族，师从欧洛米的最强战士艾明。
　　舢板放下，高贵俊美的他从船上缓步下来，他先对曾在泰尼魁提尔杯比赛上结识的加尔多颔首，随即对瑟丹王行礼。
　　瑟丹也不敢怠慢回礼。
　　“吾等谨代表泰尼魁提尔山诸神，至高王英格威，西方光明精灵，前来中土助晨光和诸位一臂之力，将黑暗驱离！”
　　艾明优雅又平淡的说着，可欢呼声再度响起。慈悲的维拉竟然派舰队来协助他们了，就如同远古愤怒之战集结的贝尔兰大军。真不愧是晨光呀，她不仅让港口起风，还能呼唤来西方大军！
　　艾明环顾，“艾儿呢？”
　　瑟丹微微仰头，向最高处的灯塔示意。
　　艾明眉头微微一紧，分开众人，轻盈迅速的走去。
　　众人不明所以，就见片刻之后，艾明双手抱着陷入昏迷的艾儿从灯塔里走出，稳健走下台阶。
　　“晨光殿下？”
　　“她怎么了？”
　　加尔多连忙上前去接，艾明却问，“她的房间？”
　　一指，“她最近一直睡在设计室……”
　　艾明转而走去，把艾儿放在设计室简陋的床榻上，加尔多送了水和保暖的毯子过来。
　　艾明回头看着瑟丹忧心的模样，“不必担心，她只是释放瓦尔妲之光过度，就像她封印炎魔时一样。”
　　“这孩子……”瑟丹叹了一口气，摇头不语。
　　艾明察觉瑟丹并不像其他盲目乐观的精灵，静默片刻，做了个优雅的手势，“leave us，please！”
　　虽然并非精灵之王，可是艾明的话总有股让人必须遵从的威仪。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水晶瓶子，轻轻掰开艾儿的唇瓣，将流泻如星光般的液体慢慢倒了几滴在她口中。
　　片刻后，艾儿就张开双眼，看着他先是不敢置信，闭上双眸又再度张开。
　　嗯，他还在。随即头转向一旁。
　　“这许久未见，你似乎并不高兴看到我？”
　　“让我猜猜，”她轻笑了下，“维拉派你来监督我完成任务吧。”
　　“那的确是我的任务，但不是我心之所向。”艾明答。
　　艾儿轻轻的撑起身子，“所以，我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了？”
　　“凭你一人之力怎可对抗黑暗大军？”艾明看着她的动作并不阻止，纤长有利的手指握着小瓶，“这是雅凡娜专门采撷泰尔佩瑞安和罗瑞林的汁液，瓦尔妲摘取日月之精华调和，对诞生自维林诺双树的你极有好处。喝一滴胜过你在罗斯洛立安双树下睡一年。”
　　艾儿看也不看那瓶子，“嗯，这东西当然不是平白给我的。”
　　艾明的唇角缓缓扬起，“如果……”
　　不等他说完，艾儿突然伸手从他手里拿走瓶子，手一扬，那瓶子被直接丢出窗子，划了个弧线，啪的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
　　她竟然二话没说就给扔了？
　　艾儿硬撑起身子，下地，喘了口气才道，“我不再接受任何威胁，你也好，任何人也好！”
　　待她出了房间，艾明走到窗前，念了几句复原咒语，圣树精华与日月光芒，还有碎裂的瓶子都一点点复原，片刻之后，水晶瓶重新立在他的掌心，“但我绝不会冒任何风险。”
　　当艾儿走出房间时，港口恢复一派生机。迎接她的是海潮的声音，海风吹动帆的声音，还有漫山遍野有节律的呼唤。
　　“晨光！晨光！！晨光！！！”
　　“晨光！晨光！！晨光！！！”
　　“晨光！晨光！！晨光！！！”
　　耳畔听到的是他们的呼唤，双眸划过那些不知情的，又无比信赖她的精灵们，艾儿手一抬，声音立刻消失。
　　她开口，声音清清楚楚的回荡在整个灰港湾。
　　“同胞们，你们热爱这个生活了万年的世界吗？”
　　“是！！！！！”
　　她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你们憎恶那要夺走这一切的人吗？”
　　“是！！！！！！”回答声也强了一些！
　　她眸光坚毅，“所以，我绝不把这个世界让给我憎恶的人！！”
　　“是！！！！！！！”回答一遍比一遍更响，简直响彻云霄。
　　她从旁边加尔多手上抽出自己的佩剑，晨曦刚好照在剑尖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却绽放了一个温暖而坚韧无比的笑。
　　——“那么，就请跟随我吧！”
　　林顿精灵们高声的答应着。
　　艾儿一连串的下达命令，“请继续安排那些想要西去的精灵们离开，想跟着我的，也请立刻备战。我要大军在三天内集结出发！”
　　“是！”
　　“加尔多，通知瑞文戴尔的双子殿下，请他们立刻前往塔巴德，我们在那里回合。”
　　“是。”加尔多答应。
　　“抱歉，瑟丹王，飞艇恐怕来不及进行载人试验了。”
　　“如你所愿。”瑟丹摸摸胡子。
　　听她简短而热血的鼓舞，和那一连串的命令，还有港口精灵们的尊敬，艾明默然旁观，她的气魄比泰杯比赛时更惊人了。
　　艾儿从他身旁走过，“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一记笑徐徐在艾明唇边绽放，“我乐意至极。”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2.百世流芳PartI

　　赢下了一场困难至极的战役，又击败了艾辛格，是洛汗的一次胜利，更是整个人类世界的大胜利。
　　萨鲁曼拒不交出欧散克塔的钥匙，以动听的声音蛊惑所有人，甚至指责甘道夫要的是七王之冠，五巫之杖，也不肯透露索伦想要进攻的地点，直到被甘道夫以言灵之术折断手杖。
　　骠骑国的战士们以他们的方式悼念死者也庆祝胜利。
　　金雳因为伊欧墨对黄金森林的女王出言不逊很不满，宣扬如果有一天伊欧墨亲眼看见凯兰崔尔一定会承认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但伊欧墨却不以为然，说曾见过洛汗国流传千年的传说中的精灵晨光，她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金雳瞄了一眼在旁边故作淡定的莱戈拉斯，忍不住笑了。
　　两个小半身人在桌子上跳起了夏尔的民间舞，连甘道夫和阿拉贡的神情都难得轻松。
　　金雳力邀莱戈拉斯拼酒，以为看似清俊的精灵根本不胜酒力，谁知莱戈拉斯虽然不太好酒，可数千年跟着瑟兰督伊很多时间都泡在酒窖里，酒量早就胜过一般人。
　　盛装的伊欧玟双手捧着一杯酒送到阿拉贡面前。洛汗的女孩不同于其他人族女子的含蓄，她们勇于表达心意，如果心仪某个男子，只要在公开庆典上敬他酒，如果他喝下就代表他接受。她明白阿拉贡未必知道这个传统，可还是一脸期盼。
　　阿拉贡深沉的望着这个勇敢美丽的女孩，她眼中闪烁着的倾慕他哪有看不出来。
　　若没有遇见亚玟，伊欧玟就该是他娶的人吧。她出身皇室，足以母仪天下，也有勇气能和他并肩驰骋，刚铎和洛汗两国相交数千年，这场皇室婚礼相信两国人都乐见其成。
　　他想起艾儿曾说，如果想要高攀完全超出能力身世范围之外的人，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他和亚玟才经历了那么多波折，而艾儿和莱戈拉斯更是如此。
　　他肩上的担子太重，重到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象自己还能有回归加冕的一天。其实世间的绝大多数男人都没有勇气和骨气追求超出自己所得，也就选择平凡生活与平凡伴侣，得过且过。
　　他端起伊欧玟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果然看到她动人的笑颜。
　　这样也不错吧。人的心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人生又何其短暂，选择一条好走的路，并无可厚非。
　　庆祝晚宴一直开到了后半夜，士兵们横三竖四睡了一地。阿拉贡走出宫殿，就见月落而日升。起伏的白色山脉仿佛近在眼前，上面的雪线清晰可辨，像是莱戈拉斯的侧脸轮廓。不错，他就不远处立着，身形仿佛雪山般昂藏。
　　阿拉贡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这样的狂胜和宴席在莱戈拉斯仿佛没什么特别意义，他甚至都没有多笑一笑。可也就是这样的他从刚加入护戒队时，就让阿拉贡觉得格外放心，因为他永远不会出差错。
　　“星斗被黑暗一颗一颗的吞噬。永夜即将到来。”莱戈拉斯戴着兜帽，低声对他道，喝了那么多酒却让他的眼睛更加清澈。
　　阿拉贡懂得他的担忧不仅仅为东方的阴影，“别担心，艾儿殿下是我见过最不服输最坚韧的精灵了。”
　　莱戈拉斯的脸色像是终于有了一丝暖化，垂下眼帘，“那位洛汗的王女……不要给她希望，如果根本就没有。”
　　他看到阿拉贡接受了她的献酒，那个人类少女的心思单纯好猜，谁都看得出来。
　　阿拉贡一听，不由得把自己的困惑倾吐，“我和亚玟，难道就有希望？”
　　莱戈拉斯知道阿拉贡遇到了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困境，不由微微一叹，艾儿重伤出海后那三百年，难道自己就没有某一时某一刻，觉得毫无希望，想要放弃吗？即便是精灵也会觉得疲惫脆弱和受伤，何况寿定人类？
　　“我的朋友，即便理智告诉我已没有希望，可是我的心，依然没有办法停止爱她，心中存着一丝的希望。我想那是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吧。”
　　阿拉贡沉默不语。
　　爱与希望，他现在是多么的需要呀！！
　　
　　瑞文戴尔的双子殿下联合北方召集起来的游侠已经在三天前出发。林迪尔与晨光殿下派来的精灵护卫走着最安全的道路，他们的任务是护送亚玟公主到灰港湾。在那里，艾儿已经安排好了船只，随时都可以出航。
　　留守瑞文戴尔的爱隆，已经能够感觉到手指上的那枚戒指的庇护力在一天天的减弱。
　　瑞文戴尔也没有了金色的阳光，流水的声音，精灵的欢歌，枯叶在庭院里满地飘落，白色的长纱也褪了色。
　　若这场战争他们胜利了，在漫长的两个纪元内已经成为中土庇护所的瑞文戴尔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也将要被时间大河冲刷而消逝……
　　“Ada！！”
　　爱隆不敢相信的抬头，就见美丽的女儿冲进了日光浴室，她的雪肤苍白，眸光闪耀着水雾。
　　“告诉我，告诉我您看到了什么？您说我留在这里没有希望，可是您看到了我的子嗣，我和埃斯泰尔的后代！”
　　他写信恳请艾儿尽快安排亚玟出海，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不管不顾的回来。爱隆深深闭上了双眸，是的。在那无比的黑暗之中，他还是看到了一线的希望和生机。但是，那真的会发生吗？
　　亚玟匍匐在他脚边，就像小时候一样，无数次听着他讲贡多林的故事入睡。
　　“Ada，我已做了选择，我的归属不在西方，灰港湾也没有属于我的那艘船！让我去吧，”轻轻的，缓缓的劝慰道，“让我去吧……”
　　爱隆抚摸着她的头发，执起她冰冷的双手，埃尔达的生命正在离她而去。
　　当维拉赋予他和他的后人可以选择为人或是精灵的那一天，他就知道，终于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告别。他爱亚玟胜过世间的一切，但这样的爱还是不能扭转她的命运。
　　伊兰迪尔圣剑在精灵巧匠的手下重铸完毕。剑身上介于日月花纹之间有七枚星辰，还刻着带著神秘力量的符文。剑锋无比锐利，发出耀眼的光芒，太阳的符号隐隐闪出红光，月亮则是发出柔顺的银光。
　　爱隆终于下定决心，带上亚玟亲手绣的大旗，还有重铸的伊兰迪尔圣剑离开瑞文戴尔。
　　若这真是亚玟所求，那么，他也要尽他所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漆夜里，阿拉贡和莱戈拉斯这场短暂的交心却因为皮聘偷看了真知晶石被打断。
　　索伦以为窥视晶石的是持有魔戒的半身人，而甘道夫却因此得知索伦即将出兵刚铎。于是，他带着皮聘急速南下，去往米那斯提力斯警告宰相兼摄政王迪耐瑟。
　　迪耐瑟的血统可以追述到马迪尔时期，千年前刚铎的人皇也是安那瑞安的最后血脉尔诺离去后，马迪尔宰相出任摄政王。千年来一直是由宰相出任摄政王。
　　迪耐瑟继承了西方王族的血统，他聪明而机警，他的另一个儿子法拉墨也继承了这一血统，但得他溺爱的波罗莫却没有。耐瑟曾对法拉墨道，若是其他的人族，大概长要数百年，短则数十年，就可以让族人效忠新的王室，可是身为努曼诺尔后裔的刚铎，他们永远不会接受。再过数千年，他们家族也永远只是摄政王而不是人皇。
　　当迪耐斯越来越痴迷于使用真知晶球开始，索伦那强大的黑暗力量已经逐渐在侵蚀和吞噬着他的理智与人性，将他邪恶自私的负面情绪慢慢焕发出来。
　　当甘道夫前来，迪耐瑟早就用真知晶石得知洛汗的胜利，而还有位北方游侠阿拉贡，阿拉松之子，伊兰迪尔的后人，刚铎皇室的真正血脉继承人。迪耐瑟用丧子的悲哀掩盖他惧怕甘道夫到来的真正原因——甘道夫将辅佐人皇推翻他的统治。
　　迪耐瑟不肯出兵也不肯用烽火台号令，甘道夫却只有站在圣个泉园里看着枯萎的圣白树，对着皮聘喃喃抱怨。
　　这时，从南部贝尔法拉斯的港口，有领主带领了数百名士兵前来援助，可那怎么比得上异邦的哈拉德雇佣兵和来自海上的黑色大帆舰队。而且，索伦尚未派出他最得意的精锐——戒灵之首，安格马吾王。
　　千年之前，葛罗芬戴尔曾做过一个著名的断言——No living man can kill！
　　安格马巫王与白袍巫师，这真是棋逢敌手。
　　甘道夫看着高耸入云的白色落日之塔，还有旁边那高高的烽火台，又望着皮聘灵活矮小的身子，心生一计。
　　在远古，刚铎还拥有七晶石时，他们不需要烽火台这么落后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可如今，这成了刚铎号召盟友的最佳途径。
　　米那斯提力斯的烽火台点燃了！
　　前后只隔数十秒，数哩之外雪峰上阿蒙丁烽火台也点燃了！！
　　甘道夫欣慰的笑了起来，在心中道，去吧！去把这最后希望的种子一站站传递下去吧，请中土爱好自由的人们也都来包围这座伟大的众王之城吧。
　　深蓝色夜空下，明多陆安山云端之上雪峰之巅的星星之火从石车谷的爱伦那奇，黑紫色雾气弥漫的那多不一会儿也冒出了火红的亮点，在云海之上的伊瑞拉斯映照到了明瑞蒙。沿着加仑汉的皎白新雪的绝顶峭壁一直来到了洛汗的边防哈为费里安。
　　不到一天，刚铎请求援助的烽火穿越数百哩的山路，消息也随之传播到了中土大陆各处。准备为自由和光明奋战到底的人们集结，就算跟敌军数目相比，援军人数杯水车薪，他们也要一同捍卫人类最后的防线。
　　
　　洛汗响应了刚铎的号召。希优顿将御驾亲征。
　　可是就在出征前，阿拉贡却告诉伊欧玟，他早已和一位精灵公主订婚，而无论生死，他的心都是属于她的。这婉转的拒绝听到她的耳中不啻五雷轰顶。
　　其实当看到他胸前戴着的那个明显是女性款式的项链时，她就已经隐约猜到这名年龄超过八十岁，战功赫赫的英雄不可能没有婚配。可这一次伊欧玟只觉得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她送骠骑们出征，帮着梅里修理盔甲，因为她从这个小半身人身上也看到了自己无用武之地的无奈。
　　她也是伊欧的战士，而不是佣人或奶妈，她惧怕的其实是牢笼，即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男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她就只能留在家里流泪，等他们赢得荣耀归来，她就只在旁边处理家务。
　　这时，她想起来那个曾经出身低微，现在却已能成为精灵领袖的晨光殿下的话——不必害怕，不必犹豫，做她想做的吧。
　　这一次，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捍卫她的国家！
　　洛汗大军集结南下，每个骑士都有一匹良马，连梅里都分到一匹小马。金雳却不太满意，坐在莱戈拉斯背后嘀咕。
　　“我干嘛要跟你乘一匹马？”
　　“如果你能自己骑，我何乐不为？”
　　“为什么偏偏是你这个怪里怪气的家伙？”
　　“我才要抱怨呢，我平时可以和艾儿同乘，为什么偏偏是你？！”
　　金雳顿斯无语，过了半响，“我也真想让矮人们集结成大军，让精灵和人类都看看矮人大军！我们拥有北方最坚强的盾牌，最闪亮的锁子甲，还有无坚不摧的斧头！！”
　　莱戈拉斯不由微笑，“我见过。”
　　金雳一愣，随即想起来，“你是说五军之战？”
　　前面的精灵点点头。当时金雳还小，听到父亲说过，那一仗也是名垂青史。
　　精灵和矮人携手抗敌，保卫了孤山。最最激昂的莫过于矮人组成盾阵，精灵长剑手腾跃抗敌的一幕吧。
　　“你不用着急。”莱戈拉斯轻轻道，“战火，也烧到了我们的家园！”
　　“幽暗密林？”
　　“嗯。”
　　“那孤山也会很危险吧。”
　　“是。”
　　莱戈拉斯不由得记挂起自己的故乡。不知道父王的守卫做的怎样，精灵士兵的数目能不能抵抗住多尔哥多的大军？
　　金雳望着莱戈拉斯的背影，心中希望有生之年，再能看到精灵和矮人一起携手抗敌！
　　当洛汗大军驻扎登哈洛，爱隆带着亚玟绣着的伊兰迪尔帝徽的大旗赶来和阿拉贡相见。这位在中土精灵与人类之中最出类拔萃的生灵，竟然含泪表明了亚玟的力量在削弱。如果没有足够援兵，七天之内，米那斯提力斯就会陷落。阿拉贡只能走那亡灵之山的道路。
　　爱隆又拿出那支纳希尔圣剑碎片重铸的宝剑，也是让索伦不会忘记的伊兰迪尔宝剑。这柄剑是人皇的象征，能驾驭它的人，可以号召亡灵，号召中土所有人族，召集史上最强大的军队。
　　阿拉贡替这柄宝剑命名为安都瑞尔，西方之炎。当圣剑重回手上，亮起的一瞬，在这条有始无终的道路上阿拉贡头一次有了一股极强的信心和希望。
　　爱隆的脸上交织着愁苦与欣慰，“去吧，人类的希望！去打一场百世流芳的米那斯提力斯守卫战吧！”
　　
　　亡灵之道的入口只是站片刻，就让人不舒服。洛汗的人都在告诫，进去的人就没有再出来过。但亡灵力量是不会影响精灵的。
　　阿拉贡当先走进。
　　莱戈拉斯淡淡的说，“这数百年，也只有一个生灵活着出来过。”
　　一看见他露出那种表情，金雳就翻白眼，“让我猜猜，该不会又是你的艾儿殿下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们这一路，但凡是极困难的地方和任务，你家艾儿都在几百年前做过！简直就像是预先排练好的一样。”
　　“你有意见？”
　　“没……等等！你不会真要进去吧？”
　　金雳愣愣的看着莱戈拉斯也冲了进去，一咬牙也跟着走去。
　　洛汗大军也重新开拔。
　　唯独伊欧玟悄悄离开，凭着自己高明骑术当先一步，去米那斯提力斯探听消息。
　　骑了数天后，在她面前有弥漫着如同海一般深邃的雾气，东方完全遮蔽在阴影中，另一侧是高耸直达天际的山脉，仿佛天地初生时，大河凭借蛮力跟大陆撞出这样一座雄伟的山谷。
　　陡峭的山壁随着天色渐渐明亮，伸出的山脚下用作固若金汤的城池，七层坚固的城墙将它逐渐向高处围拢，那古老的城墙仿佛是远古巨人开凿出来的奇观。
　　曙光下，灰色的墙壁变成耀眼的白色。当第一道光线接触到爱克西里昂净白塔，万丈银光洒下西方，仿佛水晶铸造一般。
　　米那斯提力斯的城池以独特的方式兴建，城中分成七层，每一层都有独立的城墙和入口，但这些入口并非是一直线，主城墙的正门位于东方，第二层则是东南方，第三层在城的东北方，剩下的依次而造。
　　有一座极为庞大的巨岩正好将整座城池分割成两半。这特殊的景观一部分是天然的山势，一部分是古代巧匠的鬼斧神工。
　　巨岩的最顶端还有一个巨大执政厅，和一个漂亮的圣泉园，园的正中就是圣白树。高耸简洁的净白塔直入云霄一百五十尺，而花园前端向旗舰一般伸出，瞰著千尺以下的大平原。
　　晨风中白色的旗帜迎风飘扬，清澈的号角随着微风飘送过来。
　　伊欧玟仰起头，微微张开双唇。心中感慨真不愧是人类世界的国都，即便是已经衰落，也依然无损其威严。
　　花了好一会儿才收拾起激荡的心情，独自进城，因为只有她知道一条密道。就是在当年她被抓进米那斯提力斯时，那位刚铎将军将她放走，就是从那条密道离开的——只有刚铎皇室才知道的密道。
　　城里的人议论纷纷，白袍甘道夫已经数天前赶到了。而刚铎的将军法拉墨正镇守在奥斯吉力亚斯。
　　听到那个名字之后，伊欧玟不由得心中砰砰直跳。她记得这个人，八年前十六岁的她见过的那位刚铎皇家卫队的将军，甚至可以说是无时或忘。
　　“法拉墨大人怎么可能比得上波罗莫大人呢？”
　　“一个酷爱读书，喜欢跟灰袍巫师结交的人怎么可能统领大军！”
　　很多人不相信那个饱学多闻性格温和的摄政王之子能成为驰骋沙场的猛将，但他却证明他的冷静理智，精准判断，不像波罗莫那么仓促躁进，决心和毅力却丝毫不逊色。
　　奥斯吉力亚斯被米那斯魔窟的大军包围，戒灵出动，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几乎令心脏停跳。判断了一下形势，法拉墨冷静的决定弃守奥斯吉力亚斯，在甘道夫的帮助下，残军撤回米那斯提力斯。
　　然而，迪耐瑟王下令让夺回奥斯吉力亚斯。
　　法拉墨心甘情愿的接下这个必死无疑的任务。因为他知道放走了半身人，将父亲心中唯一可以让刚铎致胜的武器放走了，而且父亲更希望他能与哥哥的命运作交换。
　　“如果我活着回来，父王，请肯定我的能力！”法拉墨静静的行礼道，然后转身而出，他的背影在漆黑的大理石地板上拖得异常高大。
　　法拉墨与那些誓死追随他的心腹一同从第七层山道盘旋而下。
　　城里有些人高呼着。
　　“叛徒！！”
　　“你断送了我们最后的机会！”
　　“去送死吧！！”
　　不，不是的！伊欧玟在心中狂喊。
　　就算少女时代她不懂，现在也知道法拉墨用何等的心胸和慈悲包容了她的冒犯和不敬。而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背叛国家，又怎么忍心杀害无辜。
　　连甘道夫都无法阻止，因为法拉墨宣誓要为这座城市捐躯。
　　更多爱戴法拉墨的民众涌上街头却拿出洁白的手帕，花朵铺撒在米那斯提力斯的街道上，为他们送行。
　　伊欧玟分开众人冲过去，刚好看见法拉墨穿着闪亮的铠甲骑着马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萧索的意味，英俊的面容上有着将痛苦和折磨压抑在心底而展现出的平静。拥有西方皇族血脉的他，流露出跟阿拉贡类似的尊贵气质，没有那么沧桑，更年轻更平和。有一种古老的智慧和哀伤在他身上流转。
　　法拉墨也看到了她，仿佛像认出了她，眸光中闪过一丝异色。
　　——别去！！ 
　　她用眼神恳求他。
　　但他随即双目平视，率领着出征的队伍，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城门。
　　伊欧玟呆呆望着刚铎的厚重城门关上时，她不明白为什么心中那种强烈的痛楚竟会比看着阿拉贡进亡灵之谷更强烈。
　　法拉墨一声令下，骑兵摆开阵势，驰过了阡陌交错的帕兰诺。
　　他的耳畔仿佛回荡着临行前那个穿着他少年时代军服的半身人唱的歌。
　　“故乡在后方，
　　世界在前方……”
　　刚刚那一瞬，他认出了人群里那个女子是他八年前见过的那个雪界河畔的女骑士，那个被他小心珍藏在心底，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少女。
　　她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不，比他印象中的还要高些，瘦些，也更为美丽，美到他的心都仿佛被刺了了一下。
　　“……
　　路途多遥远，千辛又万苦，
　　穿过阴影，
　　迎向黑夜的边缘，
　　直到夜空繁星闪烁。
　　”
　　她为何会在这里？
　　他都不知道该感谢上苍的安排，让他在死前还能看到她一眼，还是怒指上天的不公，直到生命的黄昏他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到底是谁？
　　可他又能做什么？他是发誓要歃血在战场，誓死守卫众王之城！
　　在奥斯吉力亚斯废墟里驻扎的半兽人不由得大笑着看着一群人类骑兵来送死，这是他们早餐前的热身运动吗？
　　法拉墨带着圣白徽记的头盔，抽出剑，大喊一声为了圣白之城米那斯提力斯！！身旁的战友也一同抽出长剑。
　　“……
　　迷雾和阴影，
　　乌云和黑暗，
　　全都消散，
　　全都消散。”
　　奥斯吉力亚斯射出漫天的箭矢如黑雨一般落向平原上毫无遮蔽，也孤立无援的银色铠甲骑兵。
　　……
　　——如果，我还能回来，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2.百世流芳PartII

　　“哈尔达队长回来了。”
　　凯兰崔尔和凯勒鹏听到属下来报。哈尔达重伤未愈，其他几个射手也身上挂彩，而其余的战士们都已经长眠在洛汗的土地上了。
　　凯勒鹏探察伤势又询问详情，凯兰崔尔忧伤而沉默的看着东南方，又看向了安度因大河东岸。有股黑暗的势力比东南方的魔多距离罗斯洛立安更近。
　　——多尔哥多。
　　这个堡垒的地势极佳，北上可以威胁幽暗密林，渡河也可以威胁罗斯洛立安。
　　可密林的最强战士莱戈拉斯现在身在刚铎，而罗斯洛立安的卫队长哈尔达重伤，精锐部队折损，艾儿又在灰港湾。
　　“送信给瑟兰督伊。”凯兰崔尔低沉的吩咐。
　　人类世界正面临最大考验。而对精灵而言，战争也迫在眉睫了。
　　
　　塔巴德的国王巨像脚下，黑夜中骑兵安静而迅速的聚拢。
　　“伊莱丹殿下！伊洛赫殿下！”为首的一个骑士下马招呼，“我是贺尔巴拉。”
　　另一边两个骑士动作一致的一跃而下，“你们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十多个兄弟，这是我们在短时间内可以召集的最多人了。”
　　伊莱丹和伊洛赫行李简单，气质超群。对方是接到艾儿的号召令专门从北方赶来的登丹游侠。他们几乎未曾休息，疾行千里在塔巴德准备跟艾儿汇合。
　　“艾儿怎么还没来？”伊莱丹四下望了一下。
　　“是啊，时间绝对不够她走水路，陆路也赶不及。”
　　“你们也太慢了吧。”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
　　他们抬头一望，就看见在夜色下，国王巨像的肩膀上坐着的精灵一跃而下。
　　“三脚猫？！你是怎么？”
　　艾儿微微一笑，往后一抬下颌。
　　双子往后一看，这才看到了树林旁空地上硕大的黑色阴影，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光明精灵艾明站在一旁。
　　艾明高傲的仰起头。
　　艾儿轻笑了一下，“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伊莱丹问，“你打算走哪条路？”
　　伊洛赫道，“不如问你打算去哪里？”
　　艾儿想也不想的道，“米那斯提力斯。真知晶球显示索伦要进攻刚铎。所以，那边一定会有场惨烈的攻防战。”
　　伊洛赫眼珠一转，“那就穿过洛汗隘口！”
　　艾儿不解，“为什么专门从那边走？”
　　伊洛赫神秘笑笑，“给不让你通过试炼的白袍老头看看呀。”
　　艾儿失笑，“然而那并没有什么用！”
　　伊洛赫耸耸肩，“那样感觉很好。”
　　伊莱丹沉吟了一会儿，“父王说，他看到黑色的巨帆，出现在安度因大河南部。”
　　艾儿惊道，“昂巴海盗！”
　　若魔多集结了米那斯魔窟的攻城阵，来自东方的邪恶种族的猛犸象，还有来自海上的凶残海盗，米那斯提力斯的陷落是迟早。
　　艾儿想了一下，抬起头来，双目炯炯的环顾，“对不起，兄弟们，我们要改变路线了！”
　　贺尔巴拉槌了下左胸铠甲，去召集登丹的游侠。
　　伊莱丹微微颔首。
　　艾明道，“谨遵吩咐，my lady！”
　　那恭敬的态度让伊洛赫打了个颤。
　　
　　收到了凯勒鹏的传书，瑟兰督伊正提笔给莱戈拉斯写信。在书房跺了半圈。然后下令全国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皇宫的木精灵一片忙碌，只有杰拉德郁郁寡欢。
　　坐在王座上瑟兰督伊道，“作为护卫队长在那里唉声叹气什么，快给我去擦铠甲，操练大军吧。”
　　杰拉德一叹，“战士们士气低迷，他们平常都是追随莱戈拉斯殿下……”
　　那个名字一出，瑟兰督伊长睫一垂。
　　是啊，他是密林的国王，然而莱戈拉斯却是王国的战魂，现在国内情况危急，最忌军心动摇，杰拉德又是新官上任，但是莱戈拉斯不在，在密林最需要他的时候……
　　“请允许我来领导他们！”
　　清澈又响亮的女声在深宫中回荡。王座之下，褐发绿袍的美丽女精灵正在向他行礼。
　　杰拉德又惊又喜的道，“塔瑞尔，你怎么……”
　　“吾王陛下，”塔瑞尔抬起头来，“请原谅我来迟一步。”
　　塔瑞尔领导王国卫队数百年，虽然为女性，可早已是卫队的核心，有她在，让人安心多了。
　　瑟兰督伊眸光闪烁，却下巴一扬，“你不是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我是密林的女儿！现在密林有难，我当然要回来。”塔瑞尔坚定一笑，“除了这里，我想不出别的地方适合做长眠的所在。”
　　“刚回来就要死要活，快去备战吧！”瑟兰督伊也笑了下，低低的道，“谁说我们一定都会死？！”
　　
　　此刻的米那斯提力斯正在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期。
　　“快看那是什么？”
　　守卫士兵举起盾牌，数十个石块一样的东西砸了下来，撞在盾牌上发出闷响。
　　“天哪，是，是人头！”
　　半兽人将前去夺回奥斯吉力亚斯的刚铎士兵的头颅抛入城内，看着那些战友们的头颅落在脚边，守卫士兵的士气已经空前低落。
　　一颗头颅滚到伊欧玟脚边，没有亲眼看过死人的她吓得差点尖叫。头一次目睹战争残酷的她想起了哥哥的话。这才知道说什么奋战，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当死亡的恐惧降临，双腿发颤的想要撤退，想要逃离。
　　一匹马拖着法拉墨的尸体出现在城门外。
　　但是守卫却死守不出。
　　“开门啊！”
　　人群中冲出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
　　城内的百姓和守卫只是相互望着，谁也不敢动。
　　那正是伊欧玟。看到法拉墨上了有去无回的战场，过去的纠葛就全部被她抛诸脑后，此刻突然生出无比的勇气，去推动守门队长，“快开门那，他说不定还活着！”
　　可是守卫不敢开门，“万一是陷阱，我们不能冒险！”
　　“大门不用全开，我去牵马，弓箭手准备！”伊欧玟冷静的吩咐道。
　　队长想了想，这才点了下头，“开门！！”
　　法拉墨身中数箭，但一息尚存，伊欧玟松了一口气。
　　皇家卫队来了，将法拉墨抬上担架，送回他的父亲身边。
　　执政厅闲杂人等不能随便出入，伊欧玟只能望着法拉墨消失在视线中。
　　卫队长问伊欧玟，“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伊欧玟撒谎。
　　守卫在卫队长耳畔低语了几句，卫队长打量伊欧玟美丽的面容，坚毅的目光，“好吧，你也来。”
　　
　　他的身体烫的惊人，中箭的地方流着黑血。那是来自魔窟的黑箭，毒气已深入体内。
　　皇家侍卫特许她来照顾法拉墨，因为但凡还能直立行走的壮年男女都调去守城了。但是她对付这种毒创也束手无策，只是用冰冷的水和毛巾降低她的体温。但她的手被一只热烫的大掌握住了，她脸一红，想挣脱，但扯动了伤口，他发出了一声低吟，她不敢动了。
　　法拉墨睁开灰眸，视线却不聚焦。
　　那是一双如天空般广阔而温柔的眼睛，她都快忘记他的双瞳有多么好看了。
　　“是你……，草原的白女，美丽的骑士，你怎么会在这里……”法拉墨双眸又复闭上，“我是在做梦吧。”
　　他还记得她之前提到过的名号。伊欧玟说不出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
　　“维拉怜悯，让我在生命的尽头，还能看到你……”
　　“八年了，我总是想起你，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竟然一直记得她，如同她自己。不知道是他低哑的声音，还是热烫的大手，令她浑身不自在，轻轻抽开手，起身帮他换水，也顺便逃离尴尬境地。
　　“别走……”他低低的道，“哥哥不在了，父王希望我死，连你也……”
　　这个冷静自持的男人一向擅长隐藏思绪和心情，却没想到在病中不知不觉得吐露了心声。伊欧玟顿觉心中酸软的一塌糊涂。
　　“不，我在这里！”她回到他的榻前，轻轻的许诺般的道，“我哪儿也不去了。”
　　
　　从埃西铎到亚帆都，有无数要宣誓效忠人皇，却未能兑现诺言的贵族与战士。因此，人皇世代诅咒他们，他们的灵魂将永远禁锢在丁祸的亡灵之谷，不能离去，也不会超生。
　　阿拉贡举起安都瑞尔，以圣剑之名号令亡灵起来作战，却未能得到答复。
　　好不容易穿过了山脉，阿拉贡颓然的觉得自己仿佛还在丁祸游荡。特别是当他看到灰暗的天色下，波光粼粼的大河上航来了一大队黑色舰队。这庞大的巨舰一共有十三艘，每一艘都拥有数量惊人的船桨，载满凶残的海盗，黑色的帆桅迎风鼓动，上面画着可怖的白色骷髅。
　　——那是昂巴海盗的黑帆舰队！！
　　安度因两岸伊瑟安度因和南伊西利安也都冒起了滚滚浓烟，表明这些自由地区也已沦陷在黑暗之中。
　　阿拉贡站在那里发呆。
　　金雳将斧头杵在地上，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莱戈拉斯却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我在圣白议会的战棋塔上见过类似的部署。没错，摩瑞尔坑矿里，丛林，还有五军之战，圣盔谷这些战役都已经一一实践了。至于血战平原的战役，黑暗调来了海盗助力。”莱戈拉斯不由得道，“但我也赢过了！”
　　金雳急忙道，“你是怎么赢的？快想！！”
　　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事了，莱戈拉斯皱眉回想，眸光一亮，又黯淡了下去，摇摇了头。
　　他想起来了，那一次是艾儿用了作弊的手法，“是艾儿派来一队天外飞兵支援。用纸牌折成了鹰。”
　　金雳叹气，天空一片雾霾，别说飞兵了，连鸟都没有。
　　这场漫长而苦难旅途令阿拉贡终于到达了临界，所有的力量离开了身体。他坐倒了下来，望着那些黑帆大船，泪光浮了上来。
　　莱戈拉斯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
　　所有的希望都不复存在了。
　　
　　天亮了，太阳却没有出现，阴云一点点覆盖了帕拉诺平原。
　　这是魔王索伦准备发动大战的前兆，遮去了太阳，让半兽人大军在白天可以行动。
　　数十架攻城车慢慢的推进。
　　食人妖打着沉重的战鼓，那一声一声的轰鸣直震到白色城墙内的刚铎人的心中。
　　伊欧玟一路跑到了圣泉园最顶端，头皮发麻的看到半兽人大军组成半扇形的方阵，如极缓极缓的涨潮一般，漫过了帕兰诺平原。
　　靠衰落的米那斯提力斯和来自南方的稀少援军根本不可能抵挡这么可怖的军队。
　　伊欧玟匆忙从密道离开，去和洛汗骑兵汇合，还顺便带上想要一起效力战场的梅里。
　　平原之战，最适合弓箭手和骑兵！
　　刚铎需要洛汗！她一定要带援军回来！
　　
　　阴云密布，风骤然变强。水面上雾气弥漫，是海盗船最好的遮蔽。
　　仿佛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挽救米那斯提力斯的陷落了。而远在南部的阿拉贡知道鲜血即将染遍帕兰诺平原上，就算洛汗的骑兵赶到也寡不敌众。
　　“听！什么声音？”
　　莱戈拉斯突然开口。
　　阿拉贡眯起了眼睛，那声音不像是风，像是某种机器的轰鸣声，也不是从山脉和河流上传来。
　　金雳眼睛越睁越大，头也越来越扬，嘴巴也越来越开，“我的奥力呀，那声音……”
　　莱戈拉斯接口，“……是从天上传来的！”
　　云层之中，突然放射出一道极亮的光芒。莱戈拉斯眉毛一扬。他见过这道光！在数百年前的圣白议会上见过。那是……
　　阿拉贡猛然站起，冲到山崖边，以手遮眼，望天上看去。
　　天空中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响。
　　云雾退散，阳光洒遍了河谷与山峦。
　　一只漂亮金色的天鹅船头刺破阴云，随即一支白色描金的飞艇突破了阴云，出现在安度因大河之上！
　　下面的黑帆舰队上的海盗们都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热气球，还是船？它还会飞！
　　紧接着，后面又出现八艘舰船，气势磅礴的在空中盘旋。
　　那颗颗硕大的锥型气球下方燃着火，船尾的螺旋桨缓缓转动，船身周围张开了白帆，还有鱼鳍一般的桨在有节律的滑动。
　　旗舰尤其华丽，白色的船身描着金色的昆雅徽记，船舷装饰着璀璨的宝石和锦旗。
　　而每一艘舰船的两舷都沾满了穿着耀眼铠甲的战士，高呼也响彻云霄。
　　就在战况最危急时，乘着史无前例的豪华舰队，林顿精灵，光明精灵，登丹游侠在晨光殿下的率领下参战了！
　　当空中舰队划过丧失希望的中土大陆，飞跃艾辛格的欧散克塔。在伊洛赫的指挥下，所有的船员都在高呼晨光的名字，萨鲁曼看着云中的飞艇差点呕血。
　　伊洛赫回头一笑，“就说这样会让你感觉很好吧。”
　　艾儿笑了，点点头。心中默念，萨鲁曼，看着吧！我说过，我能成功的！
　　艾儿来了！她真的赶到了。莱戈拉斯觉得喉间一酸，但胸中的火焰燃起。
　　如同数百年前，他用她的舰船模型赢得战棋塔最后一战，她真的造好载人的飞艇来援助身陷苦战的他。
　　一回头想鼓励阿拉贡，却见一滴泪划过了刚毅的脸庞，阿拉贡抽出圣剑安都瑞尔，大喊一声，连同白色山脉的亡灵一起冲下了山。 
　　连日的赶制飞艇，释放了瓦尔妲之光后苏醒，数日奔波，当飞艇抵达安度因大河时，艾儿已身心俱疲，果然看到昂巴海盗船沿大河而上。
　　“降绳，准备大干一场吧！”手握舵盘，艾儿下令。
　　数道绳索从飞艇上垂下，沉稳的伊莱丹第一个滑下。伊洛赫也吆喝一声，黑发在风中飞舞，动作拉风。光明精灵也纷纷落在船上，拔出长剑迎战。山上的阿拉贡，金雳和莱戈拉斯也刚好冲到了岸边。艾儿统领空中舰队和剩下的林顿精灵在空中和海盗船火拼。于是，来自西方的光明精灵，林顿精灵，瑞文戴尔精灵，北方游侠，森林精灵，矮人，还由刚铎亡灵一同集结作战，士气空前。
　　“全队全速前进！！”
　　莱戈拉斯跳上了一艘海盗船，一箭就将舵手射飞，又抽出短剑刺中一个脸上涂满黑漆漆颜料的家伙，站上船舷，冲艾儿大喊，“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舵往右一转，艾儿探头道，“抱歉，耽搁了一下。”回头对船员道，“控制绞盘！用力！！”又冲下面大喊，“森林王子，你在等着我来救嘛？”
　　“你看我需要被救吗？”
　　昂巴海盗以快速著称，常年在贝烈盖尔海上耀武扬威，无数舰船葬身其炮火之下。
　　此刻，阴暗的河面上，黑色船身旁边放射出一道道火光，数十艘舰船的火力密密麻麻的布成一道火网，扑向空中舰队。
　　“又不是只有欧散克才有妖火。”艾儿冷笑了一下，“驱逐舰开炮！”
　　在五军之战时，她就制造出了巨炮。空对地开炮无比具有优势，先击在旗舰的船头，令船速慢了下来，接着船体倾斜，浪掀起了几丈高，如同雨水一般落在后面的舰船上。
　　被冰冷的河水一淋，莱戈拉斯胸中更加火热，心情也更激荡，轻盈的从海盗头上踩过，跳上了船头冲天空大喊。
　　“艾儿！…… ……我！！”
　　他的话淹没在蒸汽轮机的巨响之中，漏掉一个关键的词。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艾儿回头又吩咐，“护卫舰左满舵！巡航舰注意下面的交叉火炮！”
　　莱戈拉斯拉住绳索，一剑斩断绳结，重物落下，他身子一起一荡，一边毫不浪费短剑削过几个海盗，落在的前面一艘舰船上，又如法炮制几个起落，跃上了最大旗舰的甲板。
　　几个海盗冲上来，被他一箭射飞一个，砍倒两个，又冲上面大喊。
　　“我说，我们…… ……吧！！！”
　　这一次声音更大了一些，可惜轰鸣声再度响起。
　　“我还是没听见！！”艾儿头一偏，避过飞屑，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对下面的艾明一指，冷声命令道，“那炮！！”
　　艾明点了下头，只刷刷两剑就把固定炮底的支架砍掉。大炮随着波涛左右摇晃。又有一炮击中左舷掀起了巨浪，大炮顿时如出笼猛兽，开始在甲板横冲直闯，遇者皆散。
　　游侠和精灵们都有默契的开始清理莱戈拉斯身边的敌人，给他争取时间。
　　狡猾的海盗们交替向空中射击。飞艇的气球全是用海洋动物的皮制成，无惧刀剑，可经不起火炮。
　　艾儿将操纵杆一推，飞艇一降，险险避过，但后面的攻击艇就没那么走运了，被打中了尾翼。
　　“让他们灭火！减轻重量！”艾儿吩咐，“补给舰准备！”
　　几度被打断，憋闷的莱戈拉斯只觉得此刻不说，就再也没有时机去说了。四周一望，看到了主桅，沿着隔离网，身手敏捷的爬了上去。几步跳上了横杆，但主桅上的黑帆遮蔽了他的视线。
　　“瞄准桅杆开炮，避开精灵和游侠！！”艾儿下令。
　　莱戈拉斯刷刷双剑齐发，砍断了主桅，桅杆倒下轰然砸在甲板上，还顺便压住几个。
　　接着，他雪亮的短剑一划，划开了巨大的黑帆，如一片阴云飘落，露出了他的模样。
　　站在主桅上，金发飘荡，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莱戈拉斯的模样是从未有过的俊美英挺，大声的对天空中的她喊道——
　　…
　　——“艾儿！！！嫁给我！！！！！！”
　　…
　　炮火，硝烟，巨浪。
　　混战，搏斗，惨呼。
　　那一声大喊，却从河面一直传到了云霄，清清楚楚的回荡天地之间。
　　这一次她听到了！
　　不仅是她，船上的阿拉贡，金雳听到了，游侠和光明精灵听到了，天上的林顿精灵也听都到了。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璀璨星光，没有精心营造的浪漫气氛。
　　在这样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战场，他们都带着满身的疲惫与伤痛浴血奋战，米那斯提力斯在等着他们去解围，甚至不知道能活多久。
　　可是，他竟然……
　　那句话差点逼出了眼泪，心中却遏制不止的一股股的甜意泛上，艾儿却忍不住叱道。
　　“你怎么挑了个这么糟糕的时机？！”
　　莱戈拉斯双手一摊，笑道，“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好时机吧，无论是相遇，初吻，告白……”
　　“不要说啦！！”艾儿差点尖叫。这粗线条的王子也真是够了。
　　“哦……”作战的男人们都坏笑着表示知道他们的关系进展。
　　有几个不怕死的海盗还爬上了主桅，他们最擅长在桅杆上作战和斗剑，那就是海盗著名的“死亡之舞”。
　　莱戈拉斯走在桅杆上如履平地，拿起双剑和海盗们比剑，一边道，“时机？上一次在罗斯洛立安我提过婚事，你也就很平常的答应了！”
　　这不是废话吗？艾儿没好气，“谁让你求婚词说的那么平淡！”
　　居然嫌他的求婚词平淡？
　　一脚把海盗踹下，就听啊啊啊的惨叫传来，莱戈拉斯回头喊，“那好。阿拉贡，你作证！”
　　另一艘船上，阿拉贡长剑抵着以敌人，咬牙切齿的道，“我有点忙！！”
　　“金雳？”莱戈拉斯看向另一边，顺便不忘炫耀，“我已经七个了！”
　　“我都八个了！”金雳挥着斧头从酒桶上跳下来嚷嚷，“你们还没成婚啊，那干嘛睡在一起？”
　　“哦~”大家又开始坏笑。
　　“我们没有……”艾儿简直快被莱戈拉斯和他的猪队友气昏。
　　桅杆上的海盗被清理干净，莱戈拉斯提起缆绳用力一甩，抽飞了甲板上的敌人。
　　“看看现在的你！从一个凡人孤女到做出载人飞艇的精灵殿下。”他抬头张开双臂，“再看着现在的我！一个森林精灵，在海盗船上奋战，没有你我根本无法想象我会是什么样！我们将彼此最好的都激发出来！所以，还有什么比此刻更能证明，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他的话令记忆中在千年时光中一个闪回。
　　日曜梅隆树下的那句「不会」，天幕堕落时他表现出的无谓……
　　他在怒涛中大喊——“再说一次，无论度过多么悠久的岁月，无论你是人类还是精灵，我的回答依然不变！”
　　星坠喷泉时的心碎，通不过试炼时无处容身的悲催，以及逃离邪黑之塔在悬崖下他为她流泪时她的痛苦……
　　他在狂风中告白——“我要你用无尽的生命体会我永远爱你的幸福！”
　　曼督斯殿堂诸神审判中的求全之毁，还有，密林大桥上誓言破灭后的撕心裂肺……
　　他在炮火中高呼——“生命中所有的寂寞，最后，都会用爱来偿还！！！”
　　艾儿一手持舵，一手捂上唇，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求婚词了吧。
　　就在此时此地，她生命里所有的孤寂，心中所有的伤痛都像是一下子碎成了千万个碎片，随风而逝。
　　莱戈拉斯一手拉着绳索，一腿悬空，站在主桅上喊，“就是现在，就在这里，答应我！我们就能成为一个百世流芳的传说！！！”
　　“可……”艾儿想哭又想笑，语无伦次，“你父王不同意怎么办，还有英格威王，对了，还没有告诉凯兰崔尔大人……”
　　“艾儿！”莱戈拉斯打断她，梦幻的脸上此刻显现出无以伦比的柔情与坚定，“只要你说，好。剩下的都交给我！”
　　她流着泪笑了，“……好！”
　　“我听不见！！”他故意道。
　　她探出身子大喊。
　　…
　　——“我说，好！！！！！！”
　　…
　　那一声回答从云霄飘落河面。
　　莱戈拉斯仰头深深的望着天空中的艾儿。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就算众爱奴一起在他耳边高唱也不会有比这更美妙的了。如果她在他身边，他一定不顾一切的去抱紧她。
　　天地间的生灵都听到了，为他们见证。炮火在周围四散爆炸，为他们奏鸣。舰船燃烧，火光冲天，为他们布景。飞艇上的林顿精灵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还有下面的精灵们也在高声叫好，甚至有人鼓掌欢呼。
　　莱戈拉斯从主桅上跃下甲板，笑着对金雳指指天上，“又搞定一个！”
　　金雳怒道，“那个不算！”
　　
　　经过一场奋战，飞艇舰队夺取了所有昂巴海盗船，载着来自光明世界的援军驶向米那斯提力斯。
　　艾儿和莱戈拉斯面对面站在飞艇船头迎接阳光，虽然前途依然黑暗，但他们毫不怀疑将扭转整个战局，也能逆转未来！
　　“艾儿，你为我沉睡四百年，我用四百年的等待偿还；你的心只悲伤七次，我的心也只绝望三次。我们只属于彼此！”莱戈拉斯握着她的手贴向左胸，轻轻抵上她的额头，“我一直都知道我们终究会在一起！是上苍的安排，更是维拉的祝福！”
　　“不，不是什么神的祝福。”艾儿轻轻摇头，含泪笑着——
　　“It is written！”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3.血战平原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灰黑色中，万物停滞下来，天空看不出云朵的形状，只在极东边可以看见微弱的红色光芒如同魔爪一般蔓延。
　　“终于还是遇上了！”城墙上的甘道夫喃喃道，“这是这个时代最壮烈的一场战争，许多美好事物都将就此消逝！”
　　极目所及全都是包围米那斯提力斯的敌人，如同奶酪上恶臭的霉菌一样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平原。
　　6000多名守城卫士还有数百名从奥斯吉力亚斯撤回的守军，不到3000名刚铎各地赶来的援军，包括来自南部多尔安罗斯的印拉希尔王和他的蓝旗天鹅骑士，面对超过60000的巴拉多半兽人，18000的带着猛犸巨象的哈拉德林人，以及尚未登陆的昂巴海盗。
　　即使在埃西铎的全盛时期，这片山谷也没有目睹过这么邪恶而浩大的阵容，而且，这只不过是魔多诸多兵力的其中一支罢了——其他兵力多分布在北方，魔瑞亚，以及多尔哥多。
　　自从午夜开始，攻势就从未停歇过。甘道夫指挥守军苦苦支撑，鼓声越来越大，巨大的攻城塔、投石器不停的靠近，将火球砸向城市。成千上万的敌人蜂拥而来，让刚铎的守军疲于奔命，半兽人领军把最精锐的部队都投入正门前。正门由钢铁所铸成，相比于金刚不坏的城墙，这是整体防御中最弱的一处。
　　箭雨插满了每一寸土地，攻城塔被炸成碎片，城市被火焰熊熊包围。正门旁的尸体堆积如山，但在难以想像的疯狂力量驱使下，敌军依旧奋不顾身地冲上前。
　　在这阵形之中，有一根庞大惊人的尖端铸成咆哮狼头的破城锤出现了，上面被施以破坏的法术，为了纪念远古的地狱之锤，这破城锤被命名为葛龙德。葛龙德缓缓前行，没有任何的火焰能够伤害它。
　　在尸山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暗骑士，他践踏著尸体缓缓走向前，丝毫不在乎飞舞的箭矢，高举一把苍白的长剑。在这一瞬间，攻守双方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丢下武器，松开弓弦，陷入死寂中。
　　“戒灵之首——安格马巫王。”甘道夫低低道。
　　同一时间，还有一些不愿意接受白袍巫师指挥的刚铎守卫不断请示着敬爱的宰相。然而，迪耐瑟看着炮火淹没的城市，守军们无论怎么杀，平原上密布的敌军丝毫不曾减少，耳畔听到无数人的惨嚎和呼喊，再回头望望高烧不退的法拉墨，终于下定决心去面对他的先祖们——自焚，顺便也烧死唯一的血脉。
　　巫王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刺耳声音，似乎在念诵著一种古老的语言，要让岩石和人心一同烤化。
　　鼓声狂乱地噪响著，葛龙德在食人妖的怪力之下猛地被抛向正门，巨大的声响如同闷雷一般响彻全城，纯铁的大门发出了惨烈的声音。
　　巫王念了三次，巨大的破城锤跟著挥动了三次，在最后一击之下，刚铎的大门在白光中轰然一声炸得粉碎。
　　——城门被攻破了！！
　　敌军如潮水般的涌入众王之城，肆意在里面烧杀破坏。巫王也旁若无人的走入这座从未沦陷的城市。在血红火焰的衬托下，黑暗的庞大身影显得格外刺眼，夹带著让人绝望的力量。
　　战士们四散奔逃。只有一个人例外，一个白袍巫师。
　　「老笨蛋！」兜帽下带着皇冠空洞的黑暗脸孔嘲笑着，高举长剑，火焰从剑刃上飞溅出来。
　　正在巫王和甘道夫对峙，守卫们不断向七座城门的上层收缩，绝望的守着每一座大门。
　　千钧一发之际，从北方传来了尖利、清澈的号角声，在黑暗的明都陆安山中不停地回荡着。
　　——洛汗的骠骑终于赶来了！
　　快马加鞭的6000名骑士出现在山头，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暗无天日的浓烟与烈焰包围着的苍白之城。空气中充满了焦味和死亡的味道。
　　希优顿挺起了胸膛，老迈的身体恢复了自信和尊贵，以人类能发出的最清亮的声音高呼骠骑们，他吹响的巨大号角，那号角竟然禁不起他的力道而震成碎片。
　　“伊欧的子民们！履行诺言的时候到了！荣耀属于你们！！”
　　战鼓再度响起，他们用长矛击打盾牌，发出惊人的声音。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骑士们高喊着，脸上都带着决绝，白色骏马在绿色草原上疾驰，分成三翼拦腰冲向平原上的大军，半兽人大军惧怕那股气势而纷纷溃逃。
　　洛汗的骑士们毫不留情的追击和斩杀，雄壮的战歌一直传进了城内那些已经绝望的刚铎人耳中，这是骠骑们最辉煌的一战！
　　另一边，听到了皮聘说起迪耐瑟发疯，甘道夫只来得及救下法拉墨。
　　从火中清醒的法拉墨想起了曾看到那个美丽忧伤又坚韧的人，竟然不顾阻拦冲出城门。
　　在血红的天色下，正当骠骑们势如破竹时，被冲散的大军之后，一匹匹庞大无匹的猛犸也出现在浓烟中，哈拉德林人拖拉著猛犸巨大如同房屋般的身躯，扛著巨大的攻城塔和武器。骠骑们的骏马相比简直如同蝼蚁，被獠牙随意摆弄，被上古巨木般粗壮的四肢任意践踏。
　　但是伊欧墨重新率领骑兵们开始在猛犸肚下穿插，用长矛刺死象背上领军。希优顿有了片刻的喘息。阴云再度覆盖战场，仰头，天上有五个影子飞翔着。
　　那身影如同夜晚一样黑暗，像兀鹰一样的冷酷，浑身散发著死亡的气息，身上没有一根翎羽，光滑却让人恶心，双翅仿佛蝙蝠的翼骨。这是魔王豢养的堕落妖兽，它被丢弃在深渊里，他用腐肉喂食它们，直到它们长得比任何鸟禽都要巨大，就送给戒灵们当坐骑。
　　根本来不及反应，希优顿瞳孔里映出飞近的安格马巫王的妖兽，它随手抓起希优顿的坐骑一丢，在空中翻了几圈坠地。希优顿被自己心爱的坐骑拦腰压在下面。
　　伊欧玟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发生，可守护叔父的决心占了上风，勇敢的冲了出去，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曾经被远古精灵贵族做过著名宣告的戒灵之首。她以敏捷和决绝斩杀了巫王的坐骑。一手持盾一手握剑，防备巫王攻击。
　　冰冷而空洞的声音传来，「不要阻挡在戒灵的猎物前！」
　　伊欧玟举起家传的宝剑，“我会阻止你！！”
　　可是巫王的力量岂非凡人之躯可以抵抗，他一锤砸断盾牌和伊欧玟的手臂。
　　「阻止我？你不过是个凡人！」那声音充满了嘲讽，「No man can kill me!」
　　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伊欧玟倒在地上，她在做什么？她难道没有看到面前的敌人遇者皆散，连白袍巫师都束手无策吗？
　　惨呼传来，不远处的梅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么美丽坚定的人死掉，他猛然用自己的精灵宝剑砍向巫王的腿部，令他跪下。
　　梅里竟然冲了出来。那一瞬，一股奇异的勇气和力量贯穿伊欧玟的全身。
　　可惜呀！巫王的话是一个悖论，她虽是个凡人，却不是男人！
　　伊欧玟站直身子，摘下头盔，让长发在空中飞舞，美丽的面容露出，钻石般动听又坚韧的道——
　　“I am NO Man！！”
　　像是破除了强大的魔咒，伊欧玟将宝剑刺入巫王的头部。让这个数千年来肆虐中土，没有人可以杀死的巫王灰飞烟灭。
　　法拉墨冲向战场，刚好看到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闪耀，她像一朵勇敢挺立的白百合被寒冰包围却傲然绽放，直亮到了他的心里。随即，他看到无数的半兽人涌了过去。
　　“不！！！”法拉墨惊呼着。
　　当他扶起伊欧玟，美丽的双眼已闭上了。他无法想象这样娇弱的身躯怎么能去面对那么恐怖的对手。她还这么年轻美丽，她不该这样死去！泪水盈满了法拉墨的双眼。
　　印拉希尔王和伊欧墨也赶到了，这才察觉她还活着。
　　梅里守着临终的希优顿，却来不及告诉他，他爱若亲生女儿的伊欧玟也在战场上，一直守护着他。
　　猛犸横冲直闯，戒灵空中滑翔。骠骑们也救不了刚铎了。
　　绝望的人们又发现安度因大河上出现了黑帆，风将最后一丝希望也吹走。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巨帆鼓动，数量惊人的船舰出现了——那是昂巴海盗舰队。
　　主舰上竟然不是挂着骷髅旗，强风吹来，大旗展开，上面绣著圣白树，笼罩著七星，上方则是一顶高耸的皇冠。这是数百年来无人见过的伊兰迪尔帝徽！星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皇冠在晨光中光辉耀目，它是亚玟用宝石，秘银和黄金所绣成的。
　　埃西铎的继承人阿拉贡手持安都瑞尔，幽暗密林的王族后代莱戈拉斯紧握凯兰崔姆长弓，都灵的传人金雳挥动战斧，瑞文戴尔的王子伊莱丹和伊洛赫额头佩戴星钻，他们从海盗船上一跃而出，将半兽人们吓到胆魄。然而，恐惧却还没到尽头。
　　一道强光将天空中的阴云驱除，一艘谁也没有见过的白色飞艇出现在空中，光明精灵和林顿精灵的飞艇战舰也抵达了，与空中的戒灵展开搏斗。
　　精灵和其他种族也参与保卫最后的人类世界！
　　无人能直视从安度因大河上还有天空绽放的光芒。
　　阿拉贡欣喜的在战场上和伊欧墨交剑，像老朋友那样一边杀敌一边互相问候。
　　走投无路的食人妖和半兽人出人意料的难缠，而东方的哈拉德林人身经百战，更为强悍也决不投降。在尸山上不断重整队形，发动反击。
　　飞艇停在岸边，艾儿率领精灵登陆加入平原战局。
　　“再来比一场？”金雳笑着道，“这次赢得还是我。”
　　莱戈拉斯还没答话，艾儿惊讶，“你们怎么也玩这个游戏？”
　　金雳一愣，“不会吧，这个游戏你们几百年前也玩过？”
　　莱戈拉斯和艾儿甜蜜的对望一眼，一同点头。
　　金雳再度翻眼睛。
　　精灵射手们打乱敌军阵型，游侠们趁机冲入城市扫荡敌军。
　　远古巨兽被莱戈拉斯随意踩在脚下，艾儿与他合作无间，从猛犸背上被他一甩就腾跃到空中，抓住堕落妖兽的爪子，划过暗无天日的战场，挥剑一斩，弧光闪过，妖兽惨叫一声，她从空降落。为了驾船方便，艾儿没有穿秘银战甲，但她的轻灵敏捷与身经百战使她穿梭在乱军箭雨之中毫发无损。
　　可一支劲弩的黑箭头也悄无声息的瞄准她。
　　“艾儿！！”
　　站在猛犸上的莱戈拉斯情急之下一箭射飞了发射弩的哈拉德林人，却来不及了。
　　一道光芒闪过，艾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到了一边，低低的惨呼传来，艾儿转过脸，看到艾明痛苦的神色。那支黑箭从比弓更强有力的劲弩发射出来，穿透了他的金甲，白色的里衣，正中左胸。
　　艾儿抽了一口气，身体左边的重量骤然加重，完全无法支持他的体重，两个人一起摔倒。
　　艾明俊美的脸孔苍白无比，伤口竟流出了黑血，艾儿按住伤口将箭头拔除，果然发现箭头上淬了惨碧色的剧毒。
　　“艾明！”艾儿紧紧搂着他，焦急的呼唤，“艾明！！”
　　认识他已有数百年之久，他总是那么骄傲而强悍，她根本无法想象他有一天会倒在自己面前。
　　艾儿念着复原咒语，又喝道，“醒过来！我命令你——不准死！”
　　但他始终紧闭双眸，高傲的脸孔如昔，仿佛只是陷入沉睡。
　　天色渐晚，太阳落在了明都陆安山后，天空被染成了一片血红。鲜血染红大地，渗进土地。甚至很久之后，这片平原在阳光映照下依然呈现血红色。
　　敌军几乎全军覆没，少数逃回了魔多，而哈拉德林国度之后也盛传着刚铎怒火的可怕传说。但胜利的代价异常惨痛，很多骠骑长眠这片土地上，游侠再也回不到北方。
　　满城都是伤病患者，所有能动的都起来善后。法拉墨重伤未愈，而伊欧玟左臂骨折，但他们都受到了魔影黑之吹息的毒素影响，陷入沉睡。
　　艾明也被抬上了担架送进城内，从来心系同胞，最为心软，平时就算跟艾明恶言相向艾儿此刻也不由得难过至极，守着他不肯离去。
　　“出身凡雅皇族，号称最强战士，你怎么能躺在你最讨厌的土地上，和你最瞧不起的生灵们一起长眠？！”艾儿恶狠狠的道，“听着！！你要是敢死在这里，等我回到西方，一定到曼督斯殿堂狠狠嘲笑你！”
　　不知道是她的咒语还是恶言，艾明吐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绿眸就看到她欣慰的面容，自己正躺在她柔软的胸怀里，唇角轻扬，“我已死了，回到了西方了吗？”
　　就见莱戈拉斯边走来边拔出短剑咬牙切齿的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不介意补上一剑，送你西去！”
　　跟莱戈拉斯战成平手的金雳也挥着斧头冲过来，“我来！决不让尖耳朵的比我多杀一个！”
　　艾明一跃而起。
　　来自多尔安罗斯的印拉希尔王暂时代理城主，他带着一份精灵美丽和优雅。莱戈拉斯悄声对艾儿道，他是宁若戴尔的后人，艾儿眼中一亮，盘亘在他们之间的安罗斯与宁若戴尔的故事一直也是艾儿心头的结，此刻，这个悲伤的故事也仿佛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后续。
　　皇族医生们对黑暗的毒息束手无策。莱戈拉斯带来的药膏早就用完了，阿拉贡令人满城寻觅阿夕拉斯草药救治了外伤，对黑之吹息却也只是颓然的摇了摇头。
　　刚铎人都陷入一片丧礼般的哀伤，他们同时失去宰相，还有将军。洛汗人也如同披上了黑纱，他们失去了王和王女。
　　莱戈拉斯轻松的指了指旁边，“有晨光殿下在，有什么好担心？”
　　艾儿瞄了他一眼，走了过来，念着光明的咒术，将黑之吹息从他们两人口中驱离，也将人们的绝望和悲伤驱离。
　　
　　当简单的默哀后，两个半身人快乐的重逢，人们才觉得伤痛已渐渐远离，得到了片刻的宁静和喘息。
　　星斗一两颗重新在夜空中绽放出来，白色冰冷而肃穆的大理石柱被橘黄色的灯火映照。艾儿从阳台俯瞰着焦枯的平原，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回身，看见莱戈拉斯，也就是她新鲜出炉的未婚夫正站在屋里安详的凝望着她。
　　想起之前求婚的场面，他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的话，胸口一热，脸孔也忍不住烧了起来。
　　看到艾儿一望见他的羞态，想起从今以后这个女孩终于能完完全全的属于他，莱戈拉斯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伸出手把她揽进怀。
　　“你怎么来了？”她自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莱戈拉斯没好气的说，“房间都让给了伤员，他们非要我和金雳挤在一个屋里。他睡觉还打呼噜！”
　　他已成长成真正的男子汉，可很多时候还会跟小孩子一样闹别扭，数百年前圣白议会上她第一次了解他的真性情，此后一直未变。
　　艾儿轻笑起来。令莱戈拉斯又爱又无奈的吻上她娇嫩的双唇，好像分别了数百年般的热切。
　　艾儿双膝一软，向后倒在了床榻上，莱戈拉斯顺势也压了上去，却只埋首在她的怀里，隐隐一叹。
　　这一场血战帕兰诺只是为他们赢得了短暂喘息的时间，可是魔多的威胁并没有解除，他还担心着家乡和父王。
　　艾儿察觉他的疲惫和烦恼，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放心，密林不会有事的。”
　　“密林很多精锐损失在五军之战里，杰拉德还不熟悉新职位，我担心……”莱戈拉斯埋首在她肩窝道，“但阿拉贡也需要我！”
　　艾儿微微一笑，“塔瑞尔回去了。”
　　莱戈拉斯刷的抬起头，不敢置信。
　　“雷霆传信给我，谁让你都不看你父王的信。”她把他的脑袋重新按回怀里，“你那毒舌父王身历珠宝之战和同盟之战，又懂得上古剑术，守护了密林数千年，不会有问题的。”
　　“可他不知道也有半兽人能误打误撞走到精灵小径，数百年前你闯进来被我遇到那次。水坝的防御也有点薄弱……”
　　“担心的话，就写信吧……”
　　“嗯，不提那个了，”莱戈拉斯仰起头吻着她，“现在……”
　　他一直往上凑，艾儿一直往下滑，变成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
　　察觉他的吻有些焦躁，躺的很不安分，手也很热烫，艾儿好不容易才抽开身，“你怎么了？”
　　莱戈拉斯喘息不定的低头望着她。按照礼仪精灵订婚到结婚要等一年，可非常时期并不一定要遵循这个礼仪。一场惨烈的厮杀后，她也答应了他的求婚，灯光下她静谧甜美的让他更加把持不住。
　　一手锤在床边，握紧，“对不起，我有点……等不了。”
　　他额头都冒汗了。艾儿噗的笑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一手搭在他胸前缓缓滑动，唇瓣蠕动，极小声的道，“那就，不要等……”
　　轰的一声，热血上涌。可理智又在挣扎，艾儿值得一场盛大的婚礼，精灵长辈们虎视眈眈，战争未结束，又在别人的国土上，……这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我，我都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还要找枚很漂亮的戒指。”他真是恨爱隆的礼仪课上的太彻底，这时候还在纠结自己还没为她套上戒指。
　　艾儿想起在梦境里的场面，抿嘴偷笑，“那，一个草编的就好。”
　　“啊？”
　　艾儿只是揽着他的项颈甜蜜的笑个不停。
　　莱戈拉斯深吸一口气，压下欲望，“艾儿，我不能这么做。就像在罗斯洛立安时，那是条有去无回的旅途，我不能不负责任的结合，丢下你一个人。”
　　艾儿想了想，微微撅起嘴，“那更应该这么做，你就必须回来了。”
　　“真的吗？”他欣喜无比的俯下身，嗅着她的香气，手指绕上她的衣带，轻轻往外抽拉。
　　“你父王那关不好过。”艾儿泼冷水。
　　胸口的热血骤然冷下，莱戈拉斯丧气的放下手。几番折腾，浪漫的气氛荡然无存。
　　对望一笑，莱戈拉斯又出馊主意，“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生个小精灵带回去给父王瞧，他也只能同意。”
　　艾儿一手托头，“以我对你父王的了解，他会一脚踹飞我，活像没我这个人似得，独自把小家伙养大，骗他说，是从外面树上摘的。”
　　莱戈拉斯愣了愣，再度丧气的把脸埋进枕头。他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这种事他父王绝对做得出来！
　　
　　大战之后迎接众人的是个清朗的早晨。
　　莱戈拉斯提笔给瑟兰督伊写了离家后的第一封信，那简直是一篇流传后世的密林防御的鸿篇巨著。他巨细无遗的描述密林的防御哪些环节薄弱，哪些地方需要加强，如何设置兵力，如何防守反击，甚至把卫队里每个人的优势劣势，适合什么位置都写清楚以供参考。
　　放下笔，莱戈拉斯和金雳结伴在城内闲逛。莱戈拉斯的俊美超乎寻常，常令人驻足观望，他动听的声音吟唱精灵的歌谣让人心摇神驰。他的精灵之眼能一直望到南伊西利安，甚至看到了海鸥。他用难以置信的声调向毫无兴趣的金雳描述着他看到的海洋还有凯兰崔尔对他说的那首诗。
　　金雳完全无法理解一个森林精灵为什么想要去出海。中土明明还有很多美好的地方值得发掘呢！
　　他们对梅里和皮聘还有刚铎人讲述了离开圣盔谷两百七十九哩的绝命狂奔包括亡灵之道，令两个半身人惊讶的张大嘴合不拢，听到海盗船出现时，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然后晨光殿下的飞艇舰队抵达时，都忍不住高兴地起来手舞足蹈了。之后，船逆流而上又不顺风，靠着飞艇在空中用巨大的绳索牵引，才让海盗船赶到米那斯提力斯。
　　梅里和皮聘只是想象那场面又忍不住热血沸腾，又分别讲述自己的遭遇，他们也同样引起尊敬。
　　
　　伤愈后的法拉墨获准下地，在花园散步时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精灵正在和其他几个穿着白色斗篷的陌生精灵说着什么，这才想起自己见过她。她本人比起在真知晶球幻象中看到的多了一份活力和英气。
　　当他的视线凝聚在艾儿身上时，她注意到了，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前，神情有些俏皮，但眼神里全是肃然。
　　法拉墨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真知晶球的事，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并非所有人都能使用水晶球，只有具有极强咒术能力的精灵和巫师，还有继承西方皇族血统的人类才可。
　　他低低的回了一句只有她听得懂的话，“我放他们走了。”
　　艾儿眸中光芒一亮，微微颔首，表示感激。
　　却没想到这一番对视，落在了也同样刚伤愈起身散步的伊欧玟眼中。
　　
　　阿拉贡三人，与甘道夫，伊欧墨，印拉希尔以及其他几位将军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如何为佛罗多穿过葛哥洛斯平原争取时间。
　　甘道夫更是明示，索伦只不过是个仆从，如果中土沦陷，更大的邪恶将会出现。
　　莱戈拉斯想起了数百年前，他去欧散克塔和萨鲁曼展开的一局较量——并不是所有战役都为了赢！
　　他所受的教诲，经受的考研，完全就是为了这一刻。心中突然有种奇特的预感，数百年的轮回，他们依然踏上了一条命定的路，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早就将他们的命运安排好，一一写下。
　　阿拉贡决心以刚铎人皇的名义召集大军，全力攻打魔多黑门，令邪眼分神无暇。可是这一战，若佛罗多不能摧毁戒指，魔戒重回索伦手中，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黑门之战都将是最后一战了！
　　莱戈拉斯沿着黑白双色的廊柱回到艾儿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一片寂静。她沉默的站在屋中央，几个来自罗瑞安的精灵站在她身后，一向闲淡的神色也有些焦急。
　　艾儿手里捧一支闪亮的金色箭——金翎箭！那是精灵之主在最危急时的号召之箭，接到者不可抗命。
　　罗瑞安的信使告诉莱戈拉斯。不出所料，黄金森林也危在旦夕了，多尔哥多大军倾巢而出，但罗瑞安的精锐多数都葬身圣盔谷中，哈尔达队长也尚不能起来作战。所以两位大人急召晨光殿下回去领军。
　　莱戈拉斯胸口一刺。在这最后一战，她竟然不能和他并肩抗敌！可是，她若回去……他们还能有重逢的一天吗？
　　梦境中出现过，还有水镜中看到的景象都在脑中翻腾。纤白的手掌微颤的捧着那只金翎箭，突然紧紧握住。
　　“莱戈拉斯，”艾儿望向他，眼中满是不舍，可美丽的脸庞带着坚定，“对不起，可我必须回罗斯洛立安！”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4.最后之战PartI

　　刚铎王宫黑白相间肃穆的议事大厅里，商议后，阿拉贡率领前锋，莱戈拉斯和金雳辅佐左翼，而甘道夫在右翼。伊莱丹和伊洛赫率领登丹人，林顿精灵由加尔多领导，骠骑由伊欧墨领军，而刚铎各地赶来的援军由印拉希尔领导。但因为路途崎岖，大多采用步行，飞艇目标太大且不适合穿越黯影山脉，尽数跟随晨光和艾明，他们的目标是援助罗斯洛立安。
　　刚铎步兵，骠骑，多尔安罗斯的援兵，精灵，还有登丹人骑兵，一共七千兵马，然而这只不过是刚铎全盛时期前锋的数量而已，他们却要去攻打固若金汤的魔王基地。如果不是场面太严肃，只怕几位大将都要笑出来。
　　“又不是没人单枪匹马闯入过要塞巴拉多！”阿拉贡看了一眼莱戈拉斯。他独自深入魔多救晨光的事，早在人间流传。
　　“我有个很好的理由。”莱戈拉斯望了一眼艾儿。
　　艾儿抬眸一笑。逃出邪黑塔，重伤疾行千里，坠崖，遇到大河阻断，那数百年前让他们痛不欲生的经历，此刻也成了共有回忆中的一幕，慢慢的，也不再痛了。
　　“我们也有——为了深入险境，至今还没有放弃的佛罗多和山姆。”阿拉贡低低的道。
　　战后休养时，艾儿正忙着改造巨型火炮和重弩等长距离攻击武器成便于携带的轻型武器，但又比传统弓功力和杀伤半径要大。当她在平原上测试起火力时，从没见过火药和手持弩的人类都惊呆了，盛传着来自西方的上古精灵神迹。
　　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派往北方和东方的情报人员也回城了，北方的矮人山下国王也收到了金雳的传信，也派来能工巧匠替刚铎修筑破损的大门。
　　那天清晨，号角响起了，部队一营一营的开拔，他们先收复了奥斯吉力亚斯，在安度因大河河岸扎营，莱戈拉斯要跟随阿拉贡渡河，翻越伊菲尔杜斯，进入魔多。而艾儿将带领光明精灵逆流而上。
　　这个三月的早晨格外的冷，仿佛冬不尽春不来。晨光照在枪尖和头盔上，数千人的大军却静默无声。在队伍最前端是诸位大将站在波涛汹涌的灰色水岸边。
　　莱戈拉斯和艾儿在河岸告别。这条大河数千年来，他们曾无数次的渡过，也无数次的将他们二人分隔，这一次也不例外。
　　艾儿实在不想让自己变成老妈子，可是还忍不住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
　　“千万别逞强，也别不吃不喝不睡，有机会就要休息，保存体力，对了……”
　　直听到莱戈拉斯不得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取笑，“再啰嗦就别走了！”
　　他握着她发冷的双手，穿着精灵斗篷和银叶别针，手持长弓，俊美清新的仿佛刚从密林走出，不染硝烟之气，和她梦中的形象越来越像。
　　“记得要穿秘银软甲，一定要穿！”艾儿又补上了一句。
　　静了好一会儿，就连艾儿也想不出什么嘱咐，只是瞅着莱戈拉斯。而他竟然一句好听的都不说。
　　莱戈拉斯笑了，“走了。”
　　艾儿点点头，却不动。
　　莱戈拉斯放开她，一踩马镫，跨上马背，双蹄腾空，然后飞驰而去，追赶拉下好远的大部队。
　　艾儿也回过头去，朝艾明吩咐部队开拔。
　　飞艇在安度因大河上海战和帕兰诺平原战役中有数艘被击中，经过这段时间林顿精灵的修复，又重新投入使用。
　　铺开航行图，呆了片刻，艾儿拿起望远镜，点火的轰鸣声传来，飞艇一支支升空。
　　这时，像是感应到什么，艾儿往下一望，“等下！”她大喊。
　　就见闪光的大河边，一精一骑在山脉飞驰而来。
　　“降绳！”
　　艾儿抓住绳索从空而降，莱戈拉斯从马上跳落，他们不顾一起的朝对方跑去。
　　莱戈拉斯一把揽过她的项颈，倾过身去，热切的吻上艾儿的双唇。
　　不知道这样一吻，可否安抚他们的心，让他们能面对接下来的困难？
　　“艾儿，”他抵着她的额头道，“你是我走到今天的理由。只要有你，生命中就会有一份永不会改变也不会减少的幸福。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你也不准放弃，听到没有？！”
　　“莱戈拉斯……”她略带哽咽，一字字却又无比坚定的道，“你才是我成为精灵存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当这一切结束，你我不是在曼督斯殿堂相见，就是在这胜利的土地上重逢！”
　　莱戈拉斯听出她生死相随的弦外之音，即使万分不舍，但终究还是转身，甩开斗篷，大步朝前走去。
　　艾儿伸手抓住绳索，飞艇升空，飞向云端。彼此却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转身却不告别，分离却不分开。只为重逢。
　　
　　早在莱戈拉斯从洛汗数百哩穿越白色山脉和亡灵之道时，多尔戈多已经发动了对密林王国的进攻，木精灵军不断击杀潮水般涌出的尸罗的子民，还有半兽人部队。
　　随后，瑟兰督伊御驾亲征，目标是多尔哥多，左右两员大将正是塔瑞尔和杰拉德。
　　大军越往南，天色越黑，到最后，黑暗完全笼罩大地，密林古老树木也像中了黑魔法一般，看上去可怖异常。当大军终于从潮湿阴暗的密林中走出，精灵们默然看着南方荒芜的大地上冒着滚滚浓烟，废旧的城堡已经翻新，里面充满了敲击和半兽人呵呼的声音。再往东，丝丝血红色的云朵布满天空——那里，人类正在做最后的抵抗。
　　瑟兰督伊沉默片刻，恍若无事的宣布就地扎营休息。
　　“陛下，来自罗斯洛立安的使者到了。”
　　使者？四大精灵王国里，就属幽暗密林的精口最多，如今瑞文戴尔的精锐援助刚铎，不少林顿精灵还在守卫灰港湾。黄金森林大部分精锐都损失在洛汗了，哈尔达队长也是重伤濒死。来的会是谁？
　　正想着，就见艾儿掀了议事帐的帘子进来，身穿秘银战甲，头盔抱在左手，右手握拳放在左胸，略点了下头，“凯勒鹏大人的信使，黄金森林的前锋将军，艾儿·晨光问候瑟兰督伊王。”
　　平常精灵优雅的问候方式在她这样的装束和举动下显得极为帅气。更别提穿越黑暗与大海，完成所有试炼她光芒四射的模样。
　　艾儿见许久不见的杰拉德也换上金色的长铠甲，而塔瑞尔也是一身戎装，更显修长帅气，不由得微笑起来，跟他们一一拥抱。
　　大帐里的瑟兰督伊坐着不动，只翻了翻眼，“呵，短腿猫现在地位不一样，长本事了，数十年也不回密林？！”
　　艾儿愣了愣。他在说啥？
　　塔瑞尔向她做了个鬼脸。
　　“吾儿莱戈拉斯不让你来，你就真不来？这么多年，短腿用爬的也该爬来了吧！”瑟兰督伊看也不看她，继续恶声恶气的道，“就算我有错，你用得着一直记恨吗，真是白教导你那么久！”
　　艾儿眼睛转了转，这位王是在变相的道歉？其实她生瑟兰督伊的气，并不如莱戈拉斯生他的气多，她倒是很能体谅他的心事。而且，他那么骄傲的人说出这番话也当真不易了。
　　“是我，是我错了。”艾儿把头盔丢在桌上，笑着走上前，“这不就来了？”
　　“你来归来，别以为我同意了你和莱戈拉斯的事！”美貌的王看着手指道。
　　艾儿紧紧的闭上嘴，深怕一不小心泄露了莱戈拉斯已求婚而她也答应的事。这等“噩耗”还是留给那位任性的王子私下传递给这位傲娇的陛下。
　　“所以说，连你也不能把莱戈拉斯带回家？”瑟兰督伊还是忍不住问起莱戈拉斯的近况，“他在那里做什么？”
　　“除了代表凯勒鹏大人，我还是个信差。”艾儿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封装的鼓鼓囊囊的信，扬了扬，“莱戈拉斯亲笔。”
　　瑟兰督伊不安的在座位上动了动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信，嘴上却道，“然而又有什么用？反正他父王也不要，国家也不管！”
　　艾儿差点失笑，神情变得很温柔又坚定，“就因为知道有我们在，才能安心呆在前线，那里最需要他——精灵的最强战士！”
　　瑟兰督伊骄傲之情立显。
　　艾儿把信放在一旁，铺开了地图，“我们的飞艇哨兵已经绘制了新的地图，您看看？”
　　瑟兰督伊哼了一声，这才走上去。
　　而后，塔瑞尔跟艾儿商议阵前部署，杰拉德在旁仿佛一句话也插不上。待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塔瑞尔看向瑟兰督伊，他微微锁眉想了片刻，只淡淡点头首肯，然后大袖一挥用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把莱戈拉斯的信扫入怀里，步履轻快的回帐去了。
　　
　　王宫里变得静悄悄的，而城外也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炭的味道，那是刚铎焚烧战死尸体的味道，属于死亡的味道。伊欧玟躺在床上，医生严格限制她的下地时间，一有机会就极力眺望窗外，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请允许我亲自前来探望，道谢并且提出我诚挚的道歉。”
　　这天傍晚，门口传来一个冷静温和却又稳重的声音。伊欧玟回过头来，看到法拉墨站在门口，他也是重伤初愈，驻着一根拐杖，神色疲惫，但浅蓝色的眸光极亮。
　　他诚恳的道，“谢谢你，我知道我在中毒发烧时，你一直照顾我。”
　　她调转头过去，“我应该那么做。”
　　法拉墨眸光一黯，又走上前几步，“八年前，虽然并不是出于我授意，可你被囚刚铎确实因我而起。我从来没有机会向你道歉。”
　　除却赌气的因素，其实她早就原谅他了，而且造就现在的她，让她从一个急躁无谋的小女孩蜕变，当初他那番话也功不可没。
　　“已没有关系了。”她依然不看他，“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法拉墨决定说实话，“我的属下以为那样会取悦我。”
　　“取悦你？”
　　法拉墨面色尴尬，她是那么年轻美丽，活力充沛，他碍于心中大义不能明示，可旁人自然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兴趣。
　　“被囚禁的是你的身躯，被俘虏的可是我的心。”他低声道。
　　伊欧玟眨动双眼，一时没听明白。
　　“总之，”他掩饰过去，又深深的望着她，“我那么做是想告诉你，不动武并不代表不勇敢，就如同再坚毅的人也会流泪。”
　　“都说了没什么的。”她不知道为何觉得脸有些热。
　　“可是我错了。”法拉墨微微一笑，“当看到你面对安格马巫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错的离谱。你的美丽远胜于刚铎最年轻甜美的少女，但你也有不输于晨光殿下的勇气和实力。”
　　现在回想，自己都觉得后怕，但那时她竟然什么都没想的站了出来。
　　但他提及了晨光，又令她心口一闷。
　　“我累了，让我静一静。”她把脸埋进被子，“请你不要再来了。”
　　“好吧，……你休息吧。”
　　是不是她错觉呢，她竟然觉得那个睿智伟岸的男人仿佛叹了一口气。
　　
　　被咕噜引入了尸罗的巢穴，又被半兽人关在高塔，以为佛罗多已死，拿走魔戒万念俱灰的山姆望着天空。
　　南部，原来只有高山的黑影却开始泛灰，后方却逐渐变亮，仿佛远方的高空正展开一场搏斗，不知来自何处的强风和星斗正把魔多的黑云逼的节节败退，让黑暗裂出一个缺口。
　　山姆精神一震，他看到一颗闪烁的星斗，冷冽的光芒烙在心口，再看向大地时，他陡然生出一股希望，就仿佛阴影只不过是暂时的，世间永远都有不受它影响、不被污染的光明和美丽。
　　山姆霍然起身，带好刺针，坚决的走向半兽人的高塔将佛罗多救了出来。
　　他们穿着半兽人的铠甲和衣服，朝着火山的方向又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转，记不得食物的味道，想不起来喝水的滋味，想不起风声，也不记得花草树木的样子，甚至连月亮星辰的样子也都忘记了。到处寸草不生，眼前没有色彩，是数不清的炽热岩石，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烬。一日一日，他们就觉得已经变成了游魂，只是无语而机械的走着，连山姆都不能保持乐观了。
　　粮食已经耗尽，山姆不得已要离开佛罗多去寻找水源时，佛罗多守在山洞里，彼此约定一个暗号。
　　佛罗多靠在石壁上，干裂的嘴唇吐了一个词，“伊尔碧绿丝。”
　　山姆想了想，“佛罗多老爷是指星辰之后呢，还是……”
　　佛罗多无神的蓝眼望着前方，握着戒指，过了片刻，才又重复了一句，“……伊尔碧绿丝。”
　　无法替他分担背负的重担，山姆叹气不再说什么。
　　
　　当终于有一天伊欧玟自己可以行走时，将手臂固定好的她迫不及待的询问医院的院长，她想要上战场。因为她的坚持，院长只好告诉她，法拉墨大人还是刚铎的宰相，也是城里的最高主事。
　　法拉墨站在夕阳西下花园里，阳光令他僵冷而绝望的身躯慢慢恢复温度。当伊欧玟走进花园，她看到他穿着刚铎的标志黑色斗篷站在廊洞外，夕阳令他的身影显得异常高大。虽然不想见他，可情势所趋。
　　院长介绍着伊欧玟的身份，令她有些不自在，因为她知道法拉墨应该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一个对刚铎人来说只是个骑在马背上的骑士王国的躁进公主。
　　但法拉墨还是静静听完院长的话，打了个手势令他退下。
　　当站在他面前仰望他，当那双继承了西方高贵皇族血统的眼睛看向她，晚风令浅黄色的头发在他耳畔微微扬起，他的面容带着沉重的温柔，伊欧玟了解到，虽然看上去比哥哥还有那些骠骑将军们都要温柔，可眼前的男子在战场上没有任何骠骑可以抵挡。
　　“你想要如何？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可以尽量帮你。”
　　他的语声很静也很远。但这距离是自己一手造成。
　　伊欧玟硬着头皮表述了自己想要追随阿拉贡大军的心愿，可也头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面对这么稳重刚强又温柔的男子，她的要求显得孩子气又无理取闹。
　　果然，法拉墨不同意，“我自己也是医生的俘虏，在他专业职能范围内，我会选择听从他的意见。虽然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上战场也只是累赘。”
　　伊欧玟垂首不语，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只能绝望的等着命运降临吗？
　　法拉墨不禁有些黯然。她这么急着想要上战场，是想……守在那位伊力萨人皇的身边吧。
　　从梅里那里听到伊欧玟的事情，得知她的心已有了归属，也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不安和哀伤。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对那个归来拿走皇位和拥有这么美好的少女的人皇产生一丝妒意，尽管他也无比敬重那位英雄。但很快，他便放下这情绪，向来对自己的情绪有着绝佳的控制能力，假以时日，他必然可以放下这段心事。
　　“所以，请养好身体，我们还要面对更加残酷的命运。”法拉墨温和的劝说。
　　伊欧玟依然没有回答，她的心里有一小块软化了，仿佛冰霜在早春的阳光下溶解，微微转过脸，一滴泪溢出她的眼角，挂在美丽的脸庞上。
　　孤守奥斯吉力亚斯，冲向数万大军也不曾有过这样心痛而慌乱的感觉，法拉墨头一次觉得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或许并没有那么强。他垂首侧头审视她的神情，执起她的手，“伊欧玟，请允许我这么唤你。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她小声的，像是自言自语，“可医生要让我再躺七天，我的窗户……又不是朝向东方。”她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哀伤而别扭的少女。
　　法拉墨不禁笑了，“这点我倒是可以补救，我的窗户刚好朝向东方……”
　　看到她苍白的脸上突然比晚霞还要红艳，他又道，“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你的房间安排在我那一侧。或许只有几天的寿命，请允许我在太阳下能看到你的身影，和你说话，会让我安心的多。”
　　丧失了上阵杀敌的动力，她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自以为心中的痛还停留在阿拉贡拒绝了她并走向亡灵之道的那一刻，从梅里那里得知阿拉贡爱着的那位精灵公主有多么美好。可是法拉墨与晨光对视的模样竟然也能让她心中凭空一刺。暮星公主与晨光殿下，她拿什么与她们两位媲美？
　　“请不要这样说，大人，”她回望他，却抽出自己那因为常年握缰持剑而变得粗糙的手，“我是名女战士，也并不温柔。”
　　她鞠躬回礼，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夜深了，艾儿赶回向凯勒鹏报告。
　　塔瑞尔又把所有部署重新细想了一遍，才准备回去休息，一抬头，“喝，你怎么还在这里？”
　　原来，杰拉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低头看着地图。
　　若不是杰拉德送信给她，只怕她现在还在外面游荡。
　　“多谢你。传信告诉我。”塔瑞尔道，“早点休息吧。这部署晨光殿下和王都没有什么问题。”
　　杰拉德抬头，只说了一个词，“东口。”
　　“什么？”
　　“东口。”杰拉德道，“晨光殿下和王上都不知道，但我和莱戈拉斯殿下为泰杯治理密林就知道，”他点了点地图，“这里一直都是防卫的薄弱地带。相信我！”
　　塔瑞尔望着这个从小就一直跟着她的精灵，一同长大，一起进宫，一同训练，参加护卫队，她一路高升得到王的信任，可是他从来就像是少根筋没什么大志向。可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表情。
　　“可是，”她也不得不考虑他的意见，“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不用，明天凌晨只要我领一队人去。”杰拉德语气很平常。
　　塔瑞尔思考了一下，“不行！太冒险，还是等明早请示了王再出发不迟。”她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刚准备离去，却不妨被杰拉德一把拉住手臂。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就见棕发在他耳畔微扬，杰拉德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从小，我就知道你爱做主，你也爱赢，所以就由你去，也让你赢。可是我忽略了，你的个性让你也只会追随眼前得不到的人，就像莱戈拉斯殿下，矮人王子……”
　　塔瑞尔眸光一黯，抽开了手臂，杰拉德松手了，却更快一步握住她的手，“可你总是这样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追逐着前面的影子看着他离开，爱上寿定的凡人看着他死去，往往更加令你看不清身边的人，也听不进劝。我想我永远没法跟莱戈拉斯王子相比，更没有办法跟那个已长眠的矮人相提并论。可这一次，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塔瑞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杰拉德，呆在原地，心口隐隐一跳。
　　他撩了下她的长发，语调变得深沉而温柔，“无论何时，无论你在哪里，希望你记住——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老去，也不会离去！”
　　说罢，拿起长弓，掀帐而出。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4.最后之战PartII

　　人类最后的西方大军向东行进数天，不断遭到半兽人的伏击，也有很多人都无法忍受魔多的邪恶黑烟。最终，大部分人还是来到了黑门之前。
　　暗无天日的灰色平原上，南方是西力斯葛哥的铜墙铁壁和夹在其间的黑门，两旁则是高耸入云的利牙之塔。黑门三扇庞大的入口紧紧闭著，城墙上似乎空无一人，四周无比安静，但却有著山雨欲来的气势。
　　部队终于到达终点，举着大旗。最中间是拥有伊兰迪尔帝徽，盛开的白树耸立在黑色大地的大旗，旁边是象征洛汗的，一匹自由奔驰的白色骏马，驰骋在绿色草地的旗帜，左边是银色天鹅船鼓浪前进，航行在蓝海上的多尔安罗斯旗帜。
　　数千人的大军静悄悄的站着，眼前的是高耸、难以攻破的城墙和堡垒。即使他们带来威力强大的攻城武器和来自上古精灵的兵器，可是对于这场攻城战的结果，没有人抱持任何的希望。
　　“我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精灵小子一起死！”金雳嘀咕着。
　　“如果是和朋友一起呢？”莱戈拉斯低头温暖的一笑，点亮了战前忧愁的气氛。也照亮金雳的心，面对这么可怕的敌军似乎也不是件很恐怖的事了。
　　莱戈拉斯抚摸手中的长弓，又按了一下胸口。
　　昨天晚上，许久未曾出现的雷霆飞来他的帐篷里，带来了瑟兰督伊断了很久的信，这是回应自己那封啰嗦的不能再啰嗦的《密林防卫篇》。深吸一口气，准备接受父王的怒火埋怨和思念，打开一看，上面出人意料的只有寥寥几个字——
　　「国泰，父安，勿念！」
　　把那封短的不能再短的信看了几十遍。他突然之间无比想念家乡，想念那翠绿古老的森林，想念白鹭的叫声，想念瀑布对面的红枫，想念山腹中的地宫，想念木精灵们，想念塔瑞尔，杰拉德，特别是坐在大角鹿王座上的父王。那股浓烈的从未有过的思念几乎快要让他情绪崩溃。莱戈拉斯把那封信揣进胸前的口袋里，贴着心口放着，跟随自己上了最后的战场。
　　黑门打开，索伦的信差骑着马跑出来谈判，拿着佛罗多的秘银软甲，在心里上占据了绝对优势，接着又给每个人都提供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可是甘道夫，阿拉贡他们每个人都不是纯善好欺之辈。所有人都看见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魔多大军，知道这谈判破裂的结果，同时也料到之前他们行军的那么顺利只是索伦的把戏——引诱他们深入到魔多的大本营。
　　当阿拉贡一剑砍掉信差的头，当索伦大军出现在黑门后，高塔上，甚至山崖上，当不到七千人类被超过数十倍的大军包围，任何计策似乎都没有用了。
　　阿拉贡大声呼唤人类集合起来，团结在一起，为了最后的光明和自由。
　　莱戈拉斯紧握他的弓，搭上艾儿特制的黑色火药之箭（她从多尔哥多拯救凯勒布里安后得到了这个灵感），三指扣动精灵长发制成的弦，用他无敌的力量把弓拉满，松弦，那支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数千年前，当他独自来到这个荒芜的上个纪元的战场，他恨自己不曾亲临最后同盟之战。而时过境迁，历史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展现它的重复性。而这一次，他终于能来到这个战场，用这一支箭来拉开这场最后战役的序幕，来证明他存在的意义，来被后世永远铭记。
　　那支箭像是划过了千年，划过了他生命的每个历程，划过了整个战场，穿越半兽人大军，将所有的人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最后，那一箭牢牢的钉在了黑门之上，随即，火药发生了作用，大门轰然一声炸开了，伴随着黑门破碎的声音和飞溅的巨块，还有半兽人的惨嚎——
　　这个时代最后的战役终于拉开了帷幕。
　　
　　浓烟滚滚，罗瑞安外围美丽的金色梅隆树被焚烧。冲天的火光和浓烟映入了精灵的眼中。但他们不曾恐慌，他们的核心领土被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天幕保护着——“凯兰崔尔天幕”。
　　数百年前，当圣白议会召开时，凯兰崔尔启用这么一个难以磨灭的方式宣告了精灵的力量，展示来自海的另一边的强大力量。直到今天精灵们提到曾经的盛世，也都不忘了提及那道堪比上古的“美丽安环带”的力量。
　　如今，一片又一片厚重的云压了下来，让罗斯洛立安无穷无尽的阳光消失了，金叶不再飘动，流水变得浑浊，卡拉斯加拉顿云中的歌声也隐匿了。
　　魔瑞亚的半兽人联合从北河套悄悄渡河的多尔哥多半兽人一起夹击罗瑞安。在刚铎联合军队行进黑门期间，朝罗斯洛立安二次猛烈的进攻。可二次都被晨光殿下率领的罗瑞安守军击退。
　　而第三次，兵力超过精灵三倍的半兽人再度包围罗瑞文，他们把周围的村庄屠戮干净，将美丽的梅隆树烧毁，叫嚣着准备一举攻下卡拉斯加拉顿。
　　罗瑞安守卫为首的精灵穿着亮银色的铠甲。虽然罗瑞安精灵和艾儿带领的西方精灵都是精兵强将，他们的数目相比敌军还是太悬殊了。
　　罗瑞安精灵们都悄声议论。
　　有人喊，“殿下，快看，山顶。”
　　艾儿极目望去，蓝天与阳光被黑暗遮蔽，三座雪峰都不再洁白无暇，泛着灰黑色的光。本来如薄纱包围着一连串如同阶梯般不断上升的瀑布，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那是丁瑞尔天梯。
　　数百年前的圣白议会上，就曾经有过类似的景象——身穿暗红色战甲的精灵坐着战马拉着的红色战车出现，头顶天空脚踏雪峰，一字排开在丁瑞尔天梯上英武的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军一般。
　　是瑞文戴尔精灵，他们在爱隆的授意下，跨越了迷雾山脉，前来援助罗瑞安了。
　　当金发的葛罗芬戴尔来到艾儿面前行礼，“晨光殿下，请允许瑞文戴尔精灵前来罗瑞安和你们并肩作战！”
　　艾儿连忙回礼，一时说不出话来。
　　葛罗芬戴尔抬起眸，“也请允许我实践在维拉面前的诺言，回来守护这里。”
　　这位远古的精灵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长笛和诗集，也退下了柔软的衣袍，为了他的誓言和他想守护的人，重新握起长剑，穿上战甲，也穿回那一身杀伐盖世的气魄，此刻，他就是上古贡多林的领主，仿佛率领着远古贝尔兰大军，化身最强的战士，曾战胜炎魔的强大力量也重新回到体内。
　　艾儿突然觉得一阵鼻酸，却微笑起来，“欢迎至极！！”
　　敌军逼近了。闪烁着光芒的精灵军队穿着金色的铠甲，手持长弓，带着头盔一排排出现在边境。
　　艾儿单骑在队伍最前端，回顾她的同胞们和美丽的罗斯洛立安，也想起了这一千年来她追寻的意义，她想完成的使命，她到底为何要历经试炼。
　　“一千五百年前，凯兰崔尔大人告诉我，这里，终将被历史冲涮——可我不愿相信！”
　　艾儿抽出来自西方的宝剑，在阴沉的天色下突然闪耀起光芒。
　　“五百年前，凯勒鹏大人让我选择，是否要永远离开——可我拒绝了！”
　　她从阵前飞驰而过，宝剑和每个精灵的长弓相交。
　　“数十年前，凯兰崔尔大人让我明白命运的强大而不可抗拒——可我决心做我该做的！”
　　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精灵们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等待着她。
　　艾儿回过头来，“直到今天，我依然不会离去，不曾放弃，就算会长眠在这里。”
　　她的声音并没有那么慷慨激昂，可是源自真实的经历，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也能感动心底最深处，策动着让人追随到最后终点的决心。
　　“同胞们，为了罗斯洛立安！为了女王大人！！”
　　精灵们刷的举起长剑，跟随艾儿一起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兵力相差悬殊的敌军。
　　
　　同一时刻，幽暗密林南部的火线也燃烧正炙。
　　尽管索伦把多尔哥多的大部分兵力都放在攻打罗斯洛立安，可是他依然有强大的势力用来对付森林王国。索伦联合卢恩内海附近的邪恶人类部落，用庞大兵力逐节推进到北方，目标是瑟兰督伊的王宫。
　　瑟兰督伊御驾亲征，率领木精灵死守自己的王国，塔瑞尔率领一部分木精灵从密林西边集合比翁的后人赶来支援，但是前往东口的杰拉德却迟迟没有归来。
　　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即发时，北方浓烟滚滚，另一支军队从精灵后方包围过来，木精灵们看着眼前的半兽人和邪恶部落的联合部队，再回头看看后面包围过来的军队，虽然不曾挪动一步，但这不啻最后一击。
　　随着几声猪哼，一阵豪爽的笑声出现。后面包抄的部队前锋竟然是穿着铠甲骑着豪猪的丹恩。原来从北方来的竟然是矮人和河谷镇人类的联合军队。
　　这场面似曾相识，数十年前曾经在孤山脚下发生过类似一幕，木精灵们一时都拿不准矮人和人类此刻前来要做什么。
　　“自从晨光殿下发出了号召令，我就一直在等。”丹恩一手握着斧头。
　　“等什么？”瑟兰督伊倒是好整以暇。
　　“等黑森林里的那个千年老妖求助啊！等的我都浑身发痒了！”丹恩得意洋洋的摸着自己那编成大辫子的胡子，自从五军之战后，这几十年他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胡子更长了一点。
　　木精灵纷纷私语。
　　瑟兰督伊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化，“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密林的国土我们自己会守护。”
　　“精灵们都是些骄傲的家伙。”丹恩不以为然，“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说着，身后出现数十个轻装的精灵，为首的是一个棕发精灵。
　　塔瑞尔惊呼，“杰拉德！”
　　杰拉德满身淤血，神色疲惫。
　　看了一眼瑟兰督伊，塔瑞尔不由自主的冲出阵，将他扶住。
　　杰拉德道，“我们夺回了东口，返回时到了河谷镇，遇到了矮人的守军。”
　　他喘的很严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内伤，塔瑞尔眉头一锁，“别说了。”
　　“多亏了这位精灵小哥，否则我们还不知道密林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丹恩神色肃然，“八十年前，你们助我们夺回家园。现在换我们来助你们守住家园！何况，我还想看用你那漂亮的脸孔如何跟矮人说谢谢呢！”他望着瑟兰督伊，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环顾精灵，孤山矮人，河谷镇人类，罗斯加堡的换皮人，这一次，他们再度站在了一起，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摧毁这样的联盟。
　　瑟兰督伊也不由微微笑了。
　　
　　自那次谈话之后，法拉墨散步的时候没看见伊欧玟。但是后来她又出现在城墙上。他便招呼她。有时候一起散步，有时候坐在圣泉园的草坪上聊天。伊欧玟穿着法拉墨母亲从前的衣服，显得那么高贵而哀伤，令他几乎有种冲动希望抹去她的伤痛，让她绽放最美丽的笑容。
　　法拉墨跟伊欧玟聊起了他的先祖们，那些她并不熟悉的刚铎诸王的历史。
　　“听说你们西方的人类都和精灵通婚的？”伊欧玟有些好奇。
　　法拉墨微微笑了一下，“应该说，我们的先祖是精灵和人类的后裔。”
　　伊欧玟不说话。阿拉贡会和那个精灵公主在一起，而法拉墨也会倾心晨光殿下，那个连哥哥也赞不绝口的精灵，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法拉墨继续道，“其实大部分努曼诺尔人都和人类通婚，血统已经渐渐稀释了。”精灵们正在淡出中土，努曼诺尔的血统也在堕落，也有很多人类沉沦在黑暗里。
　　“你，以前就认识晨光殿下？”踌躇着，她忍不住还是问出口。
　　“不，我并没有见过她，晨光殿下是中土的传奇，无论精灵还是人类都知道她的故事。”法拉墨想起艾儿让他保守真知晶石的秘密，“只是，在我最需要哥哥的时候，她提醒我，提醒我究竟是谁，我应该做什么。”
　　这番说辞让伊欧玟莫名的轻松不少。法拉墨温柔而坚定的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灰蓝色瞳孔中，只映着她而已。
　　一阵强风吹来，伊欧玟有些畏缩，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了一些。法拉墨很想解开斗篷，把她拥入怀中。可是他不能那么做，他没有任何立场。
　　“已经七天过去了，大军还没有消息回来。”伊欧玟轻轻望着东方的低语，“黑暗会降临吗？”
　　“不，这一刻，我从没觉得如此轻松和充满希望，洛汗的白女，我的持盾之女，我坚信黑暗不会停留！”他望向远方，话语很轻柔，可其中的刚毅不容人忽视。
　　伊欧玟抬起头看着他，眼中荡漾着水波。
　　这一刻，这世间任何女子都没有她那么美丽。他试图靠近她，察觉她没有抗拒，他低下头，她似乎也没有躲闪的意思，便轻柔的吻上她的前额。
　　
　　火山逐渐靠近，直到最后，每当他们一抬起头，那高耸邪恶的影像就占据了整个视线；那是一座由灰烬、熔岩和火热的岩石所堆积成的巨大高塔，它的身影直入云霄，让凡人只能惊叹地看著它冒著烟气的身体。
　　当山姆来到欧洛都因火山，原本以为他的旅途即将结束，但没想到到达火山之后，旅途更加痛苦。佛罗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丧失意识。
　　参差不齐的火山口不停冒出浓烟，地面烫的几乎让人不能多呆片刻，山姆的眼睛被浓烟熏得红肿不停的流泪，只要一张嘴呼吸，灰烬就会呛进口腔，喉咙痛的不能吞咽任何东西，哪怕是自己的唾液。
　　山姆在心中呼唤这西方诸神，给予他力量的“伊尔碧绿丝”，双腿颤抖，双手扣进石缝里，把自己一点一点往上挪。
　　所有的希望都像是被火山焚化时，山姆看到半山腰有一条路，他并不知道他眼前的是从巴拉多通往萨马斯瑙尔，火焰之厅的索伦之路。这条路会通往火山锥上部的一个黑暗入口，虽然离火山口还很远，是却可以直视索伦要塞中最重要的魔眼之窗。
　　山姆不断的催促，然而佛罗多已经没有办法再多走一步了。这时，他下定决心，虽然不能背负佛罗多的重担和使命，但他可以背负佛罗多。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烤的破破烂烂，山姆奋力背起佛罗多，一直走到了那条路尽头，走进大门，山姆耗尽了所有气力。
　　佛罗多却像是被什么驱使，走上了埃西铎曾经来过的道路，到了石崖的尽头，下面就是末日火山的熔浆。他呆呆的站着，那枚金色的戒指就躺在他的掌心，正在发出极强的诱惑。
　　「戴上我，戴上我吧！」
　　他分不清是戒指还是索伦发出的声音。
　　「你能拥有美丽的伊西利安，把它变得像夏尔一样。」
　　他眼前出现了夏尔丰美的水草，牲口，还有集市和袋底洞。他最渴望的地方。
　　「这世间所有人都会想你鞠躬，你可以拥有任何你想要的人！」
　　朦胧火光中，出现了一个绝美的精灵带着晨光般的温暖缓缓朝他走来，轻轻褪掉了身上的薄纱，美丽的面容焕发出他无法想象的动人笑容，双眸亮到里面似乎有两簇烈焰般的光芒。
　　佛罗多傻傻的笑起来，慢慢的蜷曲手指。戴上戒指吧，戴上的话，他就能拥有想要的一切了。
　　那精灵闭了闭双眸，火焰消失，晨光与生机重新出现。
　　“佛罗多，你手中握着足以改变历史的力量，别忘了！”
　　那句话突然响起，佛罗多猛然一惊，手掌缓缓舒展开来，掌心躺着的戒指依然还在诱惑着他，可是他的手掌开始慢慢倾斜，往下面的熔浆倾斜，而戒指也开始向熔浆滑落……
　　但就在此刻，跟随他们而来的咕噜猛地扑了上来，搏斗中，它奋力咬下佛罗多一截手指。最后还是在惨叫中和他的“宝贝”一起堕了下去。
　　
　　西方大军迅速在黑门前的两座山丘上布防。阿拉贡，甘道夫，莱戈拉斯和金雳，以及伊莱丹和伊洛赫都在左边的山丘，伊欧墨、印拉希尔则在右边。
　　大批半兽人、食人妖及索伦的人类同盟如东方人和哈拉德林人等组成索伦大军，没人知道具体的数量，但远远超出西方大军数十倍。虽然安格马巫王已死，但剩余的八名戒灵在西方军队上空盘旋，制造恐慌及混乱。巨大而可怖变种食人妖欧罗海出现在黑门之后，它残暴的冲向战场，敌我不分。以风王关赫为首的迷雾山脉巨鹰抵达，与戒灵在空中展开了撕斗。
　　莱戈拉斯正跃上一只巨大的食人妖背上，朝着天空的堕落妖兽飞射。然而脚下一震，他从妖背上一跃而下。饶是莱戈拉斯步伐轻盈，但战场瞬息万变，他一边翻身落下，一边躲开两旁半兽人的砍杀，一箭射飞一个哈拉德林人。欧罗海冲上前，莱戈拉斯刚要开弓，但被它粗壮的手臂撞飞。撞上了山崖。
　　他眼前一阵发黑，当他好容易撑起身体，举起剧痛无比的左臂，这才发现那支漂亮弓身已经伤痕累累，
　　而令他心中又惊又痛。他伸手扣住弓弦，但是只听啪的一声——艾儿头发制成的弓弦竟然断裂了。
　　他心中剧痛，用手抚过那柔软的弓弦，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上下颌也不由自主的扣紧。
　　不远处，一只巨大的欧罗海冲着阿拉贡狂奔而去，阿拉贡不断的举剑还击，不断地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阿拉贡！！”
　　不由莱戈拉斯多想，把残弓背在背上，抽出两柄短剑。奋力向那边杀去。
　　无数的黑箭朝他射来，无数的刀剑向他砍来，巨大的食人妖挥舞着手臂。布满硝烟的战场，重伤的士兵，堆积的尸体，还有腥臭的血腥味，只是短短几步，他却像是再也没办法赶到阿拉贡的身边。
　　在幽暗密林厮杀的瑟兰督伊，塔瑞尔和杰拉德，矮人和人类，在罗斯洛立安拼死守卫的艾儿和罗瑞安精灵和瑞文戴尔精灵，在黑门之前战斗的西方人类大军，在末日火山之中的佛罗多和山姆……痛苦，绝望充斥着每个人心里。此时，所有希望似乎已经失去，可是他们心中都不曾放弃，还在等待最后的奇迹。
　　虽然谁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5.万物终结

　　黑门前的可麦伦平原还有山丘四周被包围的水泄不通，是一片充满了杀气和敌意的海洋，天空放射着红光，巨鹰和戒灵在空中搏斗，堕落妖兽发出刺耳的叫声，死亡的阴影笼罩大地。
　　黑箭仿佛黑雨一样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抵挡这么邪恶强大的攻击，英雄的人类接连倒在迎接光明和自由的最后征途上。
　　莱戈拉斯终于赶到了阿拉贡面前，几步踩上变种食人妖，一箭射穿他的头盖骨，又从上面滑下，刚还没来得及绽放笑容，几支黑箭已经射来。
　　“莱戈拉斯！！”
　　眼睁睁的看着，金雳突然大吼了一声，挥着斧头一路砍了过去，就看见莱戈拉斯把阿拉贡从欧罗海腿旁边拖了出来。
　　“怎么？”莱戈拉斯没好气。金雳也叫的太撕心裂肺了吧。
　　“我明明……”金雳有些纳闷。
　　莱戈拉斯察觉他神情有异，有些感动，不由得说了一句，“我没事。”又回头问，“阿拉贡？”
　　阿拉贡站起身，只是摇摇头，他站在王旗边，随着日落，双眼也暴射出精光，静默的审视战场。甘道夫也浑身洁白，冰冷的站在他身边，仿佛没有阴影可以沾染他们。
　　正当阿拉贡开口时，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黑门高塔之后的地方冒出了浓密黑烟，大地发出悲鸣，不停的晃动。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战，目瞪口呆的望着巴拉多要塞，邪黑塔缓缓倾斜，上面那颗喷着火焰的巨大眼睛四处游弋张望，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可是也无法阻止高塔的倾斜，接着轰然一声坠落下来，巨大的桥梁崩坏，黑门顿时化作一堆废墟，地面也开始崩塌碎裂，从遥远的东方，从云端，不约而同的传来万物覆灭的闷响。
　　甘道夫举起白色的手杖，他的身影高大仿佛如维拉附身，高喊道，“看啊，西方的人们，索伦的走狗！索伦的国度已经毁灭了，魔戒持有者完成了使命！快看那！”
　　所有人一起望向魔多，那一声声覆灭的声响之后，从尘土中轰然冒出一股巨大的，足以吞没一切的黑影。它的顶端带着炫目的电光和火焰，里面映出了一张巨大苍茫冷漠脸孔，如果不是带着黑暗邪光，就仿佛维拉显灵一般，拥有一股让人不由自主变得肃穆而畏惧的力量。
　　蓦然间，那黑影伸出了一只巨手，奋力的向天空伸去，仿佛要将天空撕开一道巨口，而天空的阴云里面，一道道漆黑的缝隙就好像能通到一亚的虚空，那里有很多来自幽冥界恐怖未知的邪恶正在环伺着，等待着那道天的裂缝打开。
　　但是紧接着，那道邪恶的黑影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遮蔽了，天空中又出现了一道剧烈的强光，就那道裂缝奇迹般弥合起来，然后一股强风吹来，面孔消失，阴云退散，天空恢复清朗，刚刚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那场瞬息万变又仿佛亘古般久远漫长。
　　战场上一阵无比的静默。交战的双方都沉默下来，所有的动作也都停滞了。
　　下一秒，西方的众将就眼看着索伦的军队开始四散奔逃，像烈焰下的冰雪一样迅速消退。那些半兽人，座狼，食人妖开始没命的奔逃，也有的开始自相残杀。邪恶的东方人类意志坚强，依然骁勇，但是打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是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大部分都丢盔弃甲，有的逃命有的投降。
　　接着，西方联军开始举着武器高呼万岁，为了伊力萨王，为了佛罗多，为了光明和希望而欢呼！！
　　甘道夫把战场上收尾的工作交给了阿拉贡和众将，呼唤风王，奔向了魔多的巴拉多要塞。
　　坐在关赫的背上，风王羽翼强劲的鼓动着，甘道夫刚好目睹末日火山喷发，熔浆淹没葛哥洛斯平原的惨状。半座欧洛因山峰几乎削平了，灼热的熔浆喷溅，大地全都龟裂，冒着烟，根本没有一处落脚地方。
　　甘道夫心中越来越沉。尽管完成了使命，但佛罗多和山姆只怕凶多吉少。只要想象他们共同走了那么多路，相互扶持，也有背弃，就算猜忌，依然没有放弃任务，也不曾放弃彼此，坚持到了最后，可这依然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甘道夫不禁流下眼泪，却不肯放弃搜索着残留的生命迹象。
　　正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山脚灰烬堆出来的一个小丘上，岩浆从两旁流过，又在小丘下面汇聚，那座小丘却像是被一双洁白的手臂环抱，泛着温暖的光芒。像是在岩浆火海中的一座即将淹没的小岛正中央，躺着两个半身人，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
　　甘道夫几乎都要高声欢叫出来，“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最幸运的霍比特人！！！”
　　就在山姆和佛罗多以为自己的故事就要终结时，目光锐利的关赫一个平滑的俯冲，将已被火烤的神智不清的他们带离着黑暗和火焰相互毁灭的恐怖之境。
　　
　　同一时刻，罗瑞安精灵联军也将多尔哥多和摩瑞亚联军第三次击退，而木精灵，矮人和河谷镇人类同盟也将密林的威胁解除。
　　而后，圣白议会再度召集起来，邀请瑟兰督伊参加。瑟兰督伊欣然接受。
　　爱隆，凯兰崔尔，凯勒鹏以及瑟兰督伊齐聚多尔哥多，将残兵扫荡。这是圣白议会最后一次行动，之后这个为了抵抗邪恶与黑暗而诞生的议会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宣布解散。
　　凯兰崔尔亲自攻入多尔哥多城堡，进行数十年前未完成的使命。她举起恍若泰尼魁提尔山上圣白之雪一样洁白的手臂，右手中指上那颗璀璨的金刚石之戒南雅将这座索伦曾经盘踞千年休养生息的地方彻底摧毁，让邪恶再也没有地方重生再来。
　　然而，自那之后，水之戒和风之戒也一同粉碎消失。至此，守护美丽的黄金森林罗斯洛立安及保留远古回忆的瑞文戴尔的力量也不复存在，历史的洪流终将会将这两处绝美的精灵圣地冲刷殆尽。
　　凯兰崔尔的预言成真：就算战争进行顺利，也有无数美好的、神奇的东西会从中土永远消失。
　　
　　大军还是没有回传任何消息。冬天还没有过去，天色也越来越阴沉。
　　伊欧玟也是愁眉不展。
　　“你的手臂还疼？”
　　像是极其心疼她独自面对安格马巫王的勇敢和孤单，法拉墨每天都会来探望伊欧玟，看着她的伤臂，他就会露出格外呵宠的神情。只要她眉头一紧，他就跟着紧张。
　　伊欧玟慌乱的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近来他这样的神情总会让她心中乱跳，脸热不已，她总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一种一见到他就会发烧的病。而这样的情绪以前从未有过。
　　墙头的风更大了。她却偏偏不肯呆在房间，每天都要在塔底远眺。法拉墨解开披风将她揽在怀里，不愿意让伤愈的她再受一点风寒。伊欧玟不算太专心的挣扎了一下，也就由他去了。
　　“这几天，我体会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欢欣和痛苦，当世间越来越黑暗，越来越邪恶，我就会越来越痛苦，伊欧玟，我真不愿意让这世界就这样结束，我更不甘心拱手让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幸福。”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
　　“大人，您是说？”伊欧玟并没有害羞，反而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眸。
　　法拉墨静静的回视，丝毫没有回避，“你知道我的意思。”
　　彼此对望着，风似乎停了，阳光暗淡下来，城中的所有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他们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突然，远处的山脉一团巨大的黑色之气升起，像是要准备吞没世间一切，刺眼的闪电和光芒交织了一阵子，大地开始震动，整座城墙都开始摇晃。
　　风又重新吹动，城中恢复了声音，他们叹了一口气，心又重新开始跳动。
　　紧接着，强风吹起，他们黑发和金发缠绕在一起。突然之间阴影退散，光芒洒遍大地，安度因大河反射着银光。
　　远处的使者策马疾奔而来，高声欢呼——
　　“歌唱吧，米那斯提力斯，索伦的国度已经瓦解，邪黑塔已崩塌了！”
　　“欢庆吧，圣白之塔，黑门被攻破，人皇即将凯旋！圣白树将重新盛开！！”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法拉墨和伊欧玟的心几乎在一瞬间体会到了从绝望到重生的大起大落。
　　虽然不曾放弃，可是谁都不觉得会有希望。
　　伊欧玟望着法拉墨恬然一笑，但眼泪却也滚落。她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懂。”法拉墨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我知道。”
　　
　　佛罗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感觉到了伊西利安阳光，花草的香味，身体也恢复了知觉，感觉到了饥渴，疲惫和疼痛。
　　睁开眼，他真的在伊西利安刚铎的行宫里。而山姆扑到了床上，哭了起来。
　　穿着白袍，胡子白的像雪一样的甘道夫走进房间。佛罗多并不知道他已经复活回归，高兴的大叫起来。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在战场浴血奋战过，也变得更加高壮的梅里，皮聘走来，后面跟着精灵王子莱戈拉斯，矮人金雳，最后进来的，是已经被拥戴为人皇的阿拉贡。
　　他已不再是个颓废流浪，四海为家的游侠，换上了衣服，他显得那么高大而英武。
　　“佛罗多，山姆，什么也无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他对着佛罗多和山姆行了一个大礼。
　　受尽了极度委屈和折磨，山姆觉得仿佛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快乐的总和都比不上现在，他想跳起来高声大叫，想纵声欢歌，想拼命用美食把自己塞饱，想狠狠抽着烟草，再用麦芽酒把自己灌醉，可是他还是抱着头，呜咽的哭了出来。
　　“我不是在做梦吧？”佛罗多喃喃的说，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仿佛经过漫长的苦难后，看到了美好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一切都结束了。”阿拉贡微微笑着，“都结束了。”
　　
　　整个圣白之城都沉浸在欢歌的海洋中，准备迎接凯旋的人皇。
　　从洛汗和北方赶来了无数骑士，他们每天都在操练，敲击着长矛，吹响号角。还有从南边的多尔安罗斯赶来了很多乐师，他们请来了全大陆最好的竖琴手，从兰班宁带来了六弦琴，横笛，长号，还有很多北方的人们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吟游歌手也赶来创作传唱后世的诗歌。
　　每天，城里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氛，人们的欢愉像利剑一样切开了阴霾，所有人的情绪都混杂著欢喜和哀伤，眼泪成了浩劫余生后最甜美的祝福。
　　法拉墨担任宰相，在人皇归来之前管理城市。听说伊欧墨也发出邀请，让妹妹前去跟大军一起庆贺，可是伊欧玟却迟迟没有动身，每天只在圣泉园里徘徊，成了城中唯一忧伤的人。
　　法拉墨实在不忍看那美丽的人如此苍白忧伤，加急处理完所有的公务赶到她身边。
　　“你为什么在此流连？不去和你哥哥相聚庆祝？”
　　只要想到人皇归来，这位美丽勇敢的女子就要只注视着那个让他尊敬的人，法拉墨心中就异常绞痛，同时又抱着一丝希望，她不去，是因为他的缘故。
　　“聪明如大人您，怎么会不明白？”她轻轻一叹。
　　法拉墨站到了上风处，“我想到了两个原因，我不确定是哪一个？”
　　伊欧玟转而看他，“我不玩猜谜游戏，说清楚。”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太严肃，法拉墨几乎都要笑了。踌躇和纠结果然不适合她，对于感情，这位女骑士也是同样很直接。
　　“我想，亲眼旁观阿拉贡大人的荣光可能不会让你好受。或许，是因为我不去。”法拉墨拉起她的手，“我不确定是哪一个原因。”
　　她有些慌乱，隐约觉得他会说出一些让她，还有他们都没有退路的话。
　　“你心中留恋的是阿拉贡带给你的感觉，那些英雄的形象，崇高的地位，那些冲破常规奔向自由的契机。可是阿拉贡并不爱你。而你，伊欧玟，看着我！”
　　这个男人呵……
　　他真是拥有不输于哥哥的战力，叔叔的威仪，和阿拉贡大人的睿智，他更是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了。
　　目光有些凌乱，她还是抬头回视他。看着他温柔而刚毅的双眸只注视她，把她当做一名女性，而不是可以同情而救助的对象。
　　法拉墨郑重的问，“请仔细聆听你的心声，告诉我，你是不能爱我，还是不愿意爱我？”
　　爱？什么是爱呢？
　　一直以来，她爱的是史书和传说中那些英雄，爱上的是一种恋爱的幻觉，在24岁这一年，刚铎的人皇血脉继承人阿拉贡刚好走了进来，走近她的眼中，她就把他套进那个幻觉了。
　　但她终于知道，那不是爱。
　　静默了好一会儿，她听到自己问，“你呢？”
　　“我爱你！”法拉墨立刻毫不迟疑的回答，“我爱你的坚强勇敢，我爱你的美丽自由，也爱你的忧愁哀伤，我愿意替你消除那些忧伤，只要你允许。即使你成为刚铎的皇后，我也依然会爱你。”
　　啪的一声，心中有一块坚硬冰冷的东西碎裂了。
　　伊欧玟一直以为她对法拉墨有感觉是因为他像阿拉贡。她现在才明白，恰恰相反，她对阿拉贡的迷恋其实因为阿拉贡像他，自从八年前见过一次，他的影子就一直留存，她为他磨练，变得坚强，她从未曾忘记过他——无论以什么理由。
　　“我不想做刚铎的皇后……”她轻轻地说。
　　法拉墨仔细听着，平静的眸光中翻起滔天骇浪，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不稳，“真的吗？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迎娶你，你愿意嫁给我？”
　　太阳升起了，伊欧玟看着脚下的阴影慢慢消散，这一刻，她心中的阴影也退散了。她不需要在伪装坚强，她不需要去冲破牢笼了。
　　“嗯。”她轻声应允，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太好了！！”法拉墨惊喜的不能自已，突然单膝跪地，持起她的伤臂，温柔而虔诚的吻着她的手心和手背，把纤白柔软的手指碰触他滚烫的脸颊。
　　被他的情绪感染，伊欧玟也开心起来，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们携手出现在城墙上，接受民众的欢呼和祝贺。
　　
　　人皇返回圣白之城。同时，使节也从北方，东方赶来，也传来了平定多尔哥多，登兰德的喜讯。
　　刚铎忙着跟东方人类签订新的合约，表彰战功，和准备加冕典礼。
　　这一天，就是夏至前夕，天空如同蓝宝石一般，白色的星辰在东方闪烁，清凉的空气无比芬芳。
　　一群美丽的使者跨过了阿蒙丁山来到米那斯提力斯。
　　为首的是伊莱丹和伊洛赫，他们举着银色大旗，接着是葛罗芬戴尔。紧随其后的是凯勒鹏和凯兰崔尔大人带着罗斯洛立安的精灵子民，接下来是瑟丹王带着林顿精灵骑着白马，瑟兰督伊和木精灵走在最后。
　　爱隆王拿着权杖，他身边是暮星亚玟，她的美丽让众人看到发呆。金雳和伊欧墨一直在争论凯兰崔尔大人是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但是伊欧墨却觉得亚玟的光芒此刻无可匹敌。
　　佛罗多看著亚玟光彩耀人的到临，她的前额点缀著星辰，浑身散发著香气，无比动人。对甘道夫说：“我终于明白我们在等什么了！这就是真正的结局。从此之后，不只白昼会受到祝福，连黑夜也都将变得无比美丽，人们不再害怕！”
　　于是，在圣白树花开时，人皇加冕，同时迎娶暮星。莱戈拉斯站在那里看着受到祝福的两个人，看到他们漫长的等待和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微微一笑，这一刻，仿佛真的圆满了。
　　
　　第四纪元到来了。
　　刚铎在人皇伊力萨王的统治下历经了非常美好的一段时光。
　　精灵们却也渐渐从中土隐去，多数都已经渡过大海，回归主神怀抱。还有少数的精灵不愿意西去，他们藏匿到了森林深处，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精灵渐渐成了传说。
　　莱戈拉斯和金雳游历了中土，最后在伊西利安的森林里漫游。
　　莱戈拉斯用动听的嗓音唱着歌：
　　“向大海，向大海！白色的海鸥鸣叫哪！ 
　　风儿吹动，浪花飞扬啊！
　　往西，往西，圆圆的太阳正落下。
　　灰船，灰色的巨舰，你听见他们的呼喊吗？
　　是否就是我那先离开同胞的声音？
　　我会的，我会离开那生养我的森林；
　　我们的时代正要结束，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去啦！
　　我会孤单的航向那大海呀！
　　最后的海岸上浪花飞溅呀！
　　在伊拉西亚，在人类永寻不到的精灵之乡，
　　树叶永不凋落，是我同胞永恒的故乡！”
　　“你真的想要渡海西去？”金雳问。
　　“是的，我觉得那里才是我的终点。我的老友，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金雳胡子翘了翘，嘀咕着，“就这样吧。”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这世间万事万物都会走向终点。”莱戈拉斯望着大海的方向，欣慰的道。
　　“我终于等到了，这圆满的结果，这就是一切的终点。”
　　

　　☆、Chapter26.万物起始

　　……那是一片虚空之境。
　　起先，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慢慢地，虚空的深处传来了歌声，还有竖琴与铜管，提琴与风琴，和无数咏唱的和声交织成一片恢弘的旋律，抑扬辗转于至高与至深之处，甚至已超出她的听觉范围。
　　一个比深渊更深邃，比海洋更宽广的身影出现了，道：一亚，就让一切存在吧！
　　那个身影将这首宏伟旋律展现成了一副景象。于是，宇宙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展开了自己的历史。而且它是活的，且不断成长。然后，一些美丽的生灵出现在这个宇宙之中。
　　于是，她也存在了。
　　然而，就创造世界之乐曲中，突然出现了不和谐音，一大片黑暗的阴影，像是凶猛的风暴，一波波黑色的巨浪在无尽的愤怒中互相争斗，不肯平息。
　　深沉而宽广的旋律在她周围拍打着，她这段甜蜜温柔的小调就像一叶怒涛中的小舟，却怎么也不肯被那宏大的主旋律吞噬，一直在沉沉浮浮的挣扎。
　　突然大片的黑暗向她倾袭而来，倏地一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个声音道：覆灭吧！汝不该存在！
　　……
　　她张开双眸，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周围是一片黑色的空间，不知道多大，也不知道多深。但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双眸，仿佛能看到一切。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她起身，缓缓在这个空间里移动。她感觉不到其他的东西，空间，时间，任何东西。
　　蓦然，有个身形出现了，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她一时几乎没有察觉。
　　但是当她意识到他的存在，他的存在感就变得那么强烈，强烈到他仿佛充斥了整个空间，从时间出现之前就一直存在了。
　　她看到他的面容，那付尊容的俊美简直超出她想象的极限。他肤色苍白，双目带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幽深，仿佛一切光明美好于他，都没有意义。
　　她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你是谁？”
　　他朝她走来，身形越来越高大，“The Maker。”
　　当他缓缓的说出那个词时，一股强大而可怖的力量扑面而来，深沉绝望。
　　“你……创造了什么？”她缓缓的问，想转开头，却动不了，想退，又退不开。
　　站在她面前，倾下身子，双瞳仿佛直望进她的灵魂，“所有你看到的东西，包括你！”
　　她移开视线，环顾四周，“我？我在哪儿？”
　　他白的刺目的手抬了起来，长袖垂下，穿过她的长发，缓缓的靠近她的脸颊，“我的世界。”
　　她本能的避开，往后退了几步。
　　他创造的世界是如此的空寂，荒凉。跟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他的声音低沉而动听，带着扣人心弦的魔力，“不必害怕，只要我在，你就在……”
　　她闭上双眸，沉醉在他的仪态和声音之中。仿佛真的只要依附他，从此就在也不必担心。
　　可是下一瞬，她一颤，睁开双眸。
　　“不，你不是创造者！否则为什么周围一片黑暗？”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你创造的是黑暗！还有绝望。无尽的毁灭和破坏！这才是你创造的！”
　　他的目光突然放射出一道极强烈的光芒，手缓缓一抬，“只有我，才能令你的存在有意义！”
　　她挣脱了他的力量，“不，我的存在，不是因为你！！！”
　　转头拼命的挪动自己身体，往前跑，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里，逃多久。
　　忽然身体往下一坠，她不住的摔落，双手往上伸直，抓不住任何东西，也不知道摔落的什么地方，不知道掉了多久。
　　周围无穷无尽的黑暗消失了。两种光芒在她的眼皮上跳动：金色和银色。
　　这光芒包围着她，让她好不容易变得温暖，同时又让她极度的痛苦。从脚趾到指尖，皮肤发丝到五脏六腑，她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被寸寸凌迟，一会儿像被烈火烧烤，一会又被严寒冰冻。
　　“何必呢？”他出现了，像是在欣赏她的折磨和煎熬，“如此痛苦。”
　　是的。她要永生。她想要超出她能力所要，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她竟然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他的面目渐渐变得清晰，仿佛猜到了她想法，他的神情变得嘲讽，声音带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诱惑，“要永生，不只一个方法……”
　　他确实拥有一种力量，知道她心中最渴望的东西。如果有别的方法能获得永生，那当然很好……
　　“但是，我要做精灵！”她轻柔而坚决的道。
　　身体在两种光芒中产生变化，一个细胞一个细胞的重新蜕变滋生。其中是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令每一秒都像亘古那样漫长。
　　终于，完成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变化，她重生了。
　　然而重新生长的身体之中，左胸那块位置空荡荡的，那里原来有的一块跳动鲜活的东西已碎成千万片，寻不回来了。体内仿佛还有最后一缕固执的不肯死去的灵魂在强自硬撑。但是没有那样东西，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重生。
　　他再度出现了，手中捧着一块黑色的东西，那东西仿佛是活的，在他的掌心不断地跳动，“来，这个给你。”
　　“可是，它被污坏了。”她轻轻的道，“我想要一颗剔透晶莹的心。”
　　他沉默了片刻，再度蛊惑道，“用了这颗心，你永远不会担心它会碎裂。”
　　“那样的话，除了黑暗，我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她固执的道。
　　黑色的身影消失了。
　　拒绝他的馈赠，她费劲千辛万苦才把心的碎片一块一块的寻回，一点一点的修复。
　　又不知道花了多久，她的身体才恢复了感知。
　　从光芒中醒来，走出来，一道灰白色的山脉拦在她的面前，死灰色的山壁不反射任何光芒。山壁的两侧，竟然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脸孔，闪着惨碧的光芒，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她。但仔细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到处都是毫无生机灰突突的山石，枯死的树木漫山遍野。这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有一些说话的声音一直回荡，无论怎么走，她也找不到出路。像是困在这片亡灵的山脉，无人指引。
　　“你真是疯了！你知道吗？”
　　“我永不许你踏上罗斯洛立安！”
　　“你永远无法通过我的试炼！”
　　白天与黑夜，春天与夏天，生或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没了意义。
　　她一直在这座山脉徘徊，忘记了一切，也被一切遗忘。
　　“入此门者，当放弃一切希望！”
　　她豁然回头，从白色的山壁渐渐浮出那个黑色的身影。
　　“希望？”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迷茫浮上心头，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就算我再努力又怎样？人类不接受我，精灵不认可我！我连名字都没有！”
　　他静静的移了过来，来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他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牵着迷途的孩子，垂首望着她。
　　“为何非要离开我的世界，为何要在不属于你的地方证明你的价值？他们不认可你，因为你从来就不是他们其中一员。”
　　他从来都知道人最脆弱最恐惧的地方，然后一剑刺下去，绝不留情。
　　她感觉到了剧痛从左胸传来，“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变成精灵，可是，我依然不属于那个世界！”
　　“不必如此。你拥有比你想象的强大的多力量。”他抬起她的下巴，“来，告诉我：你想要谁，或不要谁，都是你说了算！他们都会求着你的垂青，谁不听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他一剑重创后，再给予别的选择。
　　她挣扎了片刻，终于摇头，“不，如果我成了那样，他们宁死也不肯向我低头，我知道！”
　　她奋力挣脱了他的掌握。她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离开这山脉。重新找回勇气和力量。
　　她跌了出去，惨白色山壁消失了，她站在一道宏伟的山系之中。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的山脉从脚下延伸了出去，她甚至能感受到山顶的阳光之下，看着山下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草原，风迎面拂过，胸襟开阔了许多。
　　可是下一瞬，她竟然发现，这一大片壮美的山河竟然与她无关。
　　自这个一亚诞生以来，她靠一股倔强和自尊往下走，每一段可怕的磨练和黑暗旋律的搏斗她都坚持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强。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找不到方向。
　　这片广大的土地上，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她再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缓缓的，缓缓地曲起双膝，然后蹲在地上，抱起双腿，缩着肩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遵从吾心——她的心碎裂了。
　　尽我所能——她的笑容失去了。
　　万物皆有裂缝——她已经满身的伤痕了，为什么光明还是照不进她的心呢？
　　一双强有力的双臂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他。他身上沉淀的，是一亚之中远远大于光明的反面力量。当他抱起她时，她觉得她的世界一瞬间向他倾斜了过去。
　　“为什么这么难？”她虚软的靠在他毫无温度的高大身体上，“每一步都像走在深渊的边上，稍不留神，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为什么对我来说，这一切都这么难？”
　　他静静的道，“你根本不必如此拼命寻找容身之处，就在我身边，一切都唾手可得，你将能获得无上的大能，无穷的力量，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为什么总是如影随形，她好像再也无法摆脱。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喃喃的问。
　　他一只手轻松的抱着她，仿佛她没有重量。并没有回答，另一只手轻轻移上她眉心的印记，却没有碰触，然后绕过她的脸颊，缓缓放下。
　　……
　　“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
　　意识再度恢复时，她躺在一张粗糙的木床上。她住在一个海边的小屋。风景比之前的都美好了很多。
　　打猎，做饭，洗衣，发呆。每天，她都愉快而孤单的生活着，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处，甚至能把从屋里所有东西的摆放和小屋到每一处有多少步都数的清清楚楚。从小屋一路往西，到米斯隆德的海湾要花五百七十四步。到北方的峡谷和瀑布的瑞文戴尔要走一千三百二十六。走九百四十三步就能到南部是黄金森林的花园，再往东部长满了幽暗密林的红枫要走三千九百八十一步。
　　但是她怎么走，好像都不能离开那里。
　　这天晚上，她在天黑后才赶回家。打开小屋的门，她呆了片刻，开口道。
　　“你不需要灯吗？”
　　小屋的灯亮了，一个深沉的黑影坐在唯一舒适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她进来，收起书，静静地道，“过来。”
　　她不再抗拒他的力量，像是已经知道他的强大和无处不在。
　　走了过去，跪在地上，趴在他的膝盖上，“我想，我看见他了。”
　　他静默的姿态也仿佛孕育了无穷力量，“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她想了想，浅浅的露出笑容，“他一头金发，非常的俊美而灵动。在一个黑黝黝的森林里出现，吊着蜘蛛线，从空中跳了下来……”
　　他沉默的听着，她开心的描述她看到的俊美模样。
　　末了，她轻轻的道，“为什么你总在这里？”
　　他仰起头，手却放在了她的头上，“你不寂寞吗？”
　　“寂寞啊，仿佛从一亚诞生开始，我就是一个人了。可是，我也不想看到你，”她阖上双眸轻轻道，“为什么你不放过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伊露维塔创造之物中，若我无法玷污，就只有毁去。”他缓缓道。
　　她陷入了沉睡。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摧毁你，我想尽了所有办法……”他冰冷空洞的声音突然多了一丝诡异，“……也无法摧毁你！”
　　日子依然是一天天的过去。她还是每晚回来，而他总在一团漆黑的屋里等她。
　　她会说去每次看到那个金发精灵的样子。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听到她的声音。
　　“他今天出现在水流湍急的河流上，如履平地的射箭，飞奔到对岸。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像他！”
　　“他在一个孤峰上，踩着倒塌的塔楼一路上去！”
　　又过了几天，“他下马来到在瑞文戴尔了。”
　　“他速射连杀了七个！”
　　“……我看到，他跳上了一只巨大的猛犸象……”
　　他从来就只是沉默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偶尔目光会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在一敛眉中又消失了。
　　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他从来听不到我说话，看不到我？”
　　他不答。
　　“为什么我离不开这里？”她又问。
　　他起身，牵起她的手，走到了外面。
　　漆黑的丛林之中，中间映着一滩黑漆漆的水。
　　他轻轻一点，水面立刻荡起了波纹。
　　水面突然出现了画面。
　　她看到阴暗的平原还有山丘四周被半兽人包围的水泄不通，天空放射着红光，巨鹰和戒灵在空中搏斗，她似乎都能听到堕落妖兽发出刺耳的叫声。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从水面的另一面传了过来。
　　她仿佛在一个遥远而陌生的高处目睹着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的开着它发生。
　　金发的他在战场浴血杀敌，奋力的救助朋友，但一支支黑箭已朝他射去！
　　“莱戈拉斯！！！”
　　她惊叫出声，所有的记忆一下子回来了，对着那些画面团团转，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究竟怎么回事？”她一叠声的问，“我明明已经回去了，记得我跟他一起杀敌，他，他还向我求婚了！我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这一切发生！”
　　她就差没跳到水中，他冷酷的一把将她扯开。
　　“他不会死的！这不应该是他的结局！”她拼命摇着头道，“把他还给我！”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让我回去！我不属于这里！！”
　　“艾儿……”他低沉的缓缓的唤道，“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她声音都已经嘶哑了。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其实是她早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却一直拒绝相信而已。
　　泪，一滴一滴顺着面庞滑落。跪倒在地。
　　他的唇角微微嘲讽的扬起，“这是那些仁慈的维拉们专门为你制造的梦境呀。在那之后发生的事，你离开梦境，你的回归，还有后面经历的一切，全都只是你的臆想，你的梦境！”
　　那声音空洞而冷漠，带着万物虚无的空寂，仿佛从亘古就只有这个声音陪着她。
　　——“你从来就没离开过这里啊！”

　　☆、Chapter26.万物起始PartII

　　“艾儿，你根本就从来没离开过这里啊！”那个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和恶毒。
　　艾儿神情空茫，连带周围的都变得很空寂，看起来让人心酸之至。
　　「纵然在埃尔达抹去她的存在，至少在这里，为她的灵魂保留一席之地吧。」
　　「吾来为她的灵魂创造一个梦之安息所，让她所热爱之物幻化其中。」
　　……
　　她想起来了，维拉为补偿她而创造了一个梦境。现在看来竟无比讽刺，得知了真相的她还怎么得到安歇和宁静？
　　曼督斯殿堂的遭遇一幕幕涌现，她的质问，她的悲痛，她的执着，她的挣扎……
　　泪水消散，身体慢慢消失，只剩一点点呜咽回荡在死寂的黑殿中。
　　“我是真的……存在过呀！！”
　　她却感觉不到心的疼痛，呼吸的苦涩。肉体变得麻木，思维也变得僵化。
　　脚下的深潭水波流动，她眼睁睁看着最后之战胜利，莱戈拉斯和同伴们一起庆祝。——她不在其中。
　　他回到密林，和瑟兰督伊，木精灵召开盛大宴会。——她不在其中。
　　圣白树花开，人皇加冕，和暮星大婚。——她不在其中。
　　莱戈拉斯披散金发，在伊西利安的森林里漫游。——她不在其中。
　　人皇驾崩，莱戈拉斯听从内心的召唤，来到灰港湾。——她依然不在其中。
　　精灵的世界，中洲的历史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梦幻。从始至终，她并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
　　……吗？
　　她绝望的闭上双眸。
　　那个身影不疾不徐的看着她的痛苦和挣扎，声音丝毫不带同情和怜悯，“为何要这么执着那个世界？”
　　他慢慢靠近她，长发突然变短变浅，成了金色及肩发，眼睛也由深变成了亮蓝色。轮廓也变成了莱戈拉斯的样子。
　　“何必呢？”声音也一模一样，他动人的呼唤，“艾儿，反正你想要的一切，在这里都有，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帮你修理房屋，挖水渠，吃你做的东西，帮你擦头发……”
　　“不，你不是他！”她露出厌恶的表情，“你真让我恶心！”
　　如果她和莱戈拉斯的相聚，亲近和私语也是梦境，甚至是他，这让她作呕。
　　“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我给的更多。你想要在历史的进程中留下你的印记，你想要那些你爱的人心中，留存关于你的回忆，哪怕你失败，死去，再也无法回去，只要你被记住！所有你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存在的证明！”
　　看透一亚黑暗的他，更能懂得利用欲望驱使内心的黑暗。她知道他说对了。
　　从深潭里，浮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气泡，他伸手一触一推。气泡变得越来越大，将她笼罩了过去。那是她的过去，她曾经完成的事迹，荣耀的时刻，也是维拉准备抹去的事实。
　　她看到自己站在海中，推着木筏上死去的精灵，深入大海。
　　她率领着林顿精灵将沉船打捞上来，整个海港都欢呼着，传唱着这前无古人的盛举。
　　她站在凯萨督姆大桥上，面对炎魔。
　　天鹅在船头叫着，云散去，罗斯洛立安黄金三角洲出现，人们都在目瞪口呆的仰望天上。
　　她站起来在瑞文戴尔对所有精灵说，她来送夫人西去。
　　她在艾辛格没日没夜的画着载人飞艇的设计图。
　　她捧起泰尼魁提尔杯时接受所有人对“最强战士”的致意；
　　她在无风的灰港湾听着精灵们的颂咏，起风时，港口的精灵们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
　　还有，她率领部队，要死守罗斯洛立安时的宣言……
　　“那只是你的梦！”他静静地道，“你再怎么努力，维拉也不会让你存在的！因为你的存在就证实了他们的错误，还有，他们无法战胜我的无能！”
　　在曼督斯殿堂被织成织锦之后，她恍惚听到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她的原罪正是你们犯下的错误。你们渴望完美无缺的创作，而她这段错音令你们挫败，更没想到应自然消弭的音符在每次磨练中更加强大。于是，你们开始害怕，她会超出你们的控制，甚至改变历史的走向，就干脆让其成为绝响。」
　　“这一次，没有其他力量来救你了。”他道。
　　「维拉遗弃了我们，也遗弃了整片中土大陆！你是我族的引路之光，如果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我们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去吧，去展翅高飞吧，艾儿·晨光！愿双翼下的强风，能让你翱翔到太阳的故乡和月亮的尽头！」
　　「艾儿，来拯救我吧！把我这本平淡无奇的书翻开崭新的一页，用你的光芒免除我死亡的阴影，把我们的故事写完，让它成为一个传奇！」
　　有人需要她，有人在等她。她决不能这么放弃，也不需要别人来拯救了。
　　“不！！”艾儿霍然抬头，脸上一滴泪也没有了，神情变得异常坚韧而决绝，一字字的道——
　　“「我不！相！信！！」”
　　她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像是一个奇怪的咒术被破除，那森林的深潭突然抖动了一下。
　　他的眸光闪动了一下。
　　“你是谁，要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她冷哼了一声，“我只想「离开」这里！”
　　那个词一出口，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了。
　　艾儿立刻察觉梦境的囚禁力量正在变弱，但是黑影的力量可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渐渐加强。
　　“别再胡闹了！”他的声音带着警告，仿佛她不遵从他的旨意，会有可怕的灾难降临。
　　她却察觉他的声音略有不安，当她的意识集中，能感觉到能量在四周涌动。
　　大气泡在她周围漂浮着，她不断地四下搜寻。她总感觉到之前她曾经听到了什么，学过什么能帮助她。
　　绿眼睛女孩出现了，「这一切都是幻象。只是意念的产物！」
　　她知道周围都是梦境里的假象。可是维拉的禁锢，黑暗的压迫太强大，她无法逃离。
　　甘道夫在艾辛格传授高等咒术给她，「最简单而强大的咒语往往是最难的。仅仅是将咒语写下就达到效果。比它更高级的就是你曾经使用过的，只需说出口，就能施法。」
　　画面又一跳，碧眸再度出现，「既然是奇点，一切归零。我亦可从中创造！」
　　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就心里一动。
　　创造？！
　　创造什么呢？
　　此刻她灵光一现。
　　对了，抹去的一切可以重新创造啊！
　　但是她要怎么做呢？
　　甘道夫摘下帽子，「下笔成真和出口成真是高等咒术，最最高级的咒术就是动念即成真。」
　　她仿佛在哪里听过一句咒语，一句非常非常强大的咒语，从亘古至今，最最强大的咒语。到底是什么呢？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过去，未来，都在她身边混乱的抖动。她的想法越多，扭曲就越严重，仿佛大合唱之中相互争斗的旋律一般。而她就在漩涡中心。
　　他却越来越不安，没想到她的力量竟然越来越强，可以将维拉的禁制打破，甚至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她喃喃自语，“一切归零。万物终结。”
　　“……过去，未来都有无数种可能。”
　　“……所以，我可被抹去，亦可重新创造！”时间开始倒退，世界缩小，光芒开始向她集中，“我虽然不会动念创造，但那句咒语我明明听过，为什么想不起来？”
　　“不要回想了！！”他收拢黑暗的力量，运用其他的大能，可还是无法阻止时间的倒退，空间开始塌缩。
　　猛然间，她抬起眼眸，身体开始隐隐的发亮，“我想到了。”
　　看她嘴唇开启，他发出一声怒吼，“住口！！不准说！！”
　　但是来不及了，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她身上，她静静用主神语道。
　　——「一亚，就让一切存在吧！」
　　刹那间，一道强光从她身上爆裂开来。光线穿过一亚最初的混沌，空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迅速的膨胀扩大。
　　星云旋转，银河飞溅，恒星闪烁，行星移动，生命起源，万事万物才有了意义。
　　而那些气泡在光芒中融化，和世间万物都完美融合在一起。
　　她随意走进那个世界，这世界由她创造，时空任意她选择。她静静审视天玄地黄，静观洪荒变迁，待到精灵苏醒，她的过往也出现在其中，仿佛从来没有剥离过。
　　她手轻轻一拨，时间迅速推进。定住其中一点。
　　她看到黑箭朝莱戈拉斯的头射去，她轻轻往旁拨开了一点。
　　她看到咕噜咬下佛罗多的手指，拿着魔戒在断崖旁欢呼跳跃，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轻轻一推。咕噜突然一脚踩空，落了下去。
　　她又看到佛罗多和山姆放弃般躺在熔浆大海中心的小岛，她双手一拢，像用一双翅膀将他们围拢而保护。
　　她回到灰港湾，维拉们出现在她四周，让她完成任务将苍穹的虚空裂缝修补。她冷冷的道，只有一个条件！
　　巨大苍茫而冷漠的脸孔出现，聚拢黑暗邪光，有着堪比维拉的强大，让人不由心生肃穆而畏惧。
　　“你想要消灭我？封印我？就凭你？！这世间有你就会有我！这是一亚存在的法则！”
　　但是她周围的光芒更加圣洁而强大，抬起右臂阻挡他的攻击，左手放在额前，眉心一紧，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但是左手毅然决然用尽全身力气离开额心，而一团光芒也从额心的印记抽离，一点一点，一分一分，一寸一寸的离开她的身体。
　　她将瓦尔妲之光完全从身体剥离，左掌一收，用力朝他一挥。
　　他被击中，身影迅速向更深更遥远的地方堕去，诡异的一笑却从远处飘来，“你也别想走……”
　　她脚下像被什么一拽，也被拉入虚空黑暗的漩涡里。
　　“不！！”
　　她惊叫，一回头，眼看着虚空的裂缝在自己身后渐渐封闭起来。
　　
　　“莱戈拉斯！！！”
　　金雳看着莱戈拉斯中了一箭，从食人妖背上摔落。大吼了一声，挥着斧头一路砍了过去。看到他躺在地上，长睫盖在眼睛上，胸口插着一支黑箭。
　　带着邪眼的巴拉多塔坠落，魔多的一切恐怖力量控制的物体都开始崩塌，敌军四散而逃。
　　金雳呼唤着莱戈拉斯，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阿拉贡冲了过来，绝望的大喝了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
　　甘道夫摘下帽子，叹了口气。
　　眼皮微微一动，莱戈拉斯睁开双眼。
　　“我的奥力呀……”金雳喃喃的说，在心中将所有的维拉歌颂了一遍，“你没事？！！你竟然没事？？”
　　莱戈拉斯把胸口插着的黑箭拔下来，原来它只是嵌在他的软甲上。
　　“你不可能有秘银……”阿拉贡吃惊的剥开他的外衫，里面露出一件银光璀璨的软甲。
　　甘道夫拄着拐杖，呵呵一笑，“原来你穿了晨光那丫头的秘银软甲。”
　　金雳气的把斧头往旁边一丢，“明明没事干嘛还昏那么久？！”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他看着金雳突然一笑，“我的老朋友，难道你哭了？”
　　“谁会为了你这个装腔作势的精灵哭呀！”金雳气鼓鼓的道，“我在想怎么跟晨光殿下交代！”
　　莱戈拉斯突然想起什么，惊跳起来，但是背后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
　　他摸着自己的背，根本无法站起来，却低低的唤道。
　　“艾儿！！！”
　　
　　她不断地被拉向黑暗的深渊，离光明越来越远，而且虚空的裂缝也随着索伦的力量消逝而慢慢闭合。
　　“艾儿！！！”她听见一个呼唤从从对面的世界传来，用力一挣，摆脱了开。
　　“从一亚诞生起，”她朝他轻轻一笑，“你从来都没有办法毁灭我。”
　　他的身影被一亚更深处的黑暗吞噬了，“不可能！你无法消灭我的！我们迟早会再见的！”
　　她一脚踏出虚空，看着裂缝在面前闭合，“或许，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她念着复原咒语，修复了虚空的裂缝。
　　光芒迅速包围她，等她看清楚四周，那些熟悉而高大的影子也出现了。
　　她完成了使命，维拉们终于可以安心了。这个世界总会有人不遗余力的去拯救，轮不到他们出手的。他们只需要维持高高在上的形象。
　　艾儿静静的环顾，出语惊人，“我想，那句「存在」咒语可以正念，也可以倒念。”
　　“什么意思？”
　　“口出狂言！”
　　“什么倒念？”
　　只有曼威的影子一震。
　　跟一如最为接近，也最熟悉一如的旨意，维拉里只有他知道那句咒语是伊露维塔创造世界中唯一的禁忌了。没有想到她竟然掌握了。虽然威力远远不及当初一如的创造力，但是竟然也让她的存在都合情合理了。
　　艾儿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你们用“时光之咒”给我这个错误一个存在的理由。而后，无论是英格威王的护身咒语，还是瓦尔妲之光，你们都试图让这个错误合理化，可是无论如何错误的存在是无法抹去的，就如同这世界的发展再也不以你们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你们才要抹去我。”
　　曼督斯问，“汝意欲何为？！”
　　“你们还不明白吗？”艾儿郑重的道，“我要的，只是公平！”
　　瓦尔妲轻轻的叹了一声。
　　在造世的大合唱一直到后来，无论多少次挫折和失败，无论被黑暗诱惑，而她始终初心不改，秉持本性。她和米尔寇，索伦，费诺都完全不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黑暗从来未能侵袭她毁灭她，把她拉向大能的黑暗面。就算她已经变得很强大，她依然坚信光明，坚守本心，这就是艾儿·晨光！
　　众维拉迅速交换了一下思维。
　　瓦尔妲温柔的道，“汝之光，你想要什么？”
　　“时光之咒早就没有了，护身的咒术也没有了，瓦尔妲之光我都还给你们了！”艾儿道，“我什么也不要。”
　　“你想要的，可是永生不灭的形体？”很少发话的乌欧牟突然问。
　　她摇摇头，“所有的优待和所谓的宠爱都不要。”她淡淡一笑，“我只要你们履行你们的承诺——set me free！”
　　
　　莱戈拉斯摔倒背后的旧伤复发，行动不便，被人从伊西利安抬回米那斯提力斯休养。
　　这段时间，消息传来，北方战事顺利，密林危机解除，他稍稍放下心来。但是凯兰崔尔专门写信告诉他，艾儿率领黄金森林的部队获胜后，但被至高王召回西方，目前不在中土。
　　阿拉贡有些抱歉的看着他，“艾儿在西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是嘛？”金雳有些怀疑，“她不会不回来吧……”被甘道夫狠狠捅了一下，连忙闭嘴。
　　莱戈拉斯往窗外眺望，不发一言。
　　夏至到了，他以一种惊人强大的力量养好了背伤。莱戈拉斯终于赶在人皇加冕，精灵到来之前，特别那个密林国王到来之前，恢复行动自如。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艾儿担心。
　　当许久不见的阳光一层层从众王之城的七座大门移了上去。数千人静静的最顶层的圣泉园内静观人皇加冕；当阿拉贡被甘道夫将刚铎的有翼王冠放在头顶，统一了北方亚尔诺和南方刚铎，他转身站起时，人们不由得都肃然起敬的望着这个瘦削的男子变成高大威严的王者。
　　令人更加意外的是，枯死的圣白树竟然重新开花，花瓣漫天飘落。广场上数千人都开始鼓掌欢呼。在古老的努曼诺尔低沉歌声陪伴下，人皇走下高台，他的视线划过甘道夫，金雳，又一一向浴血奋战的同伴致敬，伊欧墨，笑意盈盈的伊欧玟和法拉墨，四个霍比特人。
　　他觉得这一切应该算是圆满了。
　　莱戈拉斯作为精灵代表，穿着一件绣满金丝的银色长袍，带着银色的额冠，后面跟着凯兰崔尔，凯勒鹏，瑟兰督伊，瑟丹，以及爱隆等所有中土的精灵王来到他的面前。精灵们终于将要卸下守卫中土的重责，把它交给人类。
　　莱戈拉斯露出参加护戒队后的罕见笑颜，看上去是那么梦幻。他们互相拍了拍肩膀，相识数十年知心数十年，此刻所有生死之交的情意都化作阿拉贡口中精灵语的一声道谢。
　　莱戈拉斯调皮的将视线往后一转。阿拉贡的视线被他牵引过去，落在后面举着伊兰迪尔帝徽大旗的精灵身上。她光芒四射，带着银色耳挂，比任何时候都美。亚玟向她行礼，阿拉贡怔怔看着她，他以为她早就已经西去，不在这里了。可是她竟然还在这里，就在他呼吸生存加冕的土地上。阿拉贡激动走过去，抱起亚玟，他们在一片欢声和泪光中受到祝福。
　　莱戈拉斯着看他们，但是笑着笑着，笑容就变得淡了。
　　阿拉贡携起亚玟的手，转头看着莱戈拉斯，视线也往他的背后示意。
　　莱戈拉斯诧异的扬起眉，转过头去。
　　他看见漫天飞舞的洁白花瓣。
　　他看到阳光投射在水晶般的落日之塔上。
　　一群光芒闪耀的西方精灵走了过来。其中八个还抬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金孔雀座钟，在一片惊叹声中放在园中。
　　然后，他看到了她。
　　她走在最后面，穿着一件缀满宝石的白纱长裙。额头带着金色头冠和耳挂，更衬得她头发闪耀之至，但是她的容颜更闪烁着一种谁也没见过的光辉。
　　所有人的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她是谁？”
　　“你连她都不知道，她就是晨光殿下呀，听说专门从西方赶来呢。”
　　“这就是在灰港湾缔造奇迹，送精灵西去的晨光啊！”
　　“她率领谁也没见过的飞艇舰队来解除帕兰诺平原之战的危机啊！”
　　“那个金孔雀座钟，就是她在艾辛格亲手打造的呀。”
　　“听说她和精灵贵族葛罗芬戴尔保卫包围罗斯洛立安呢！”
　　熟悉她的人们把她的故事告诉周围的人。而少女们则钟情浪漫曲折的爱情故事。
　　“这就是那个赢了泰尼魁提尔杯，又参加护戒队的莱戈拉斯王子的未婚妻。”
　　“她跟莱戈拉斯王子已经认识了千年之久，他们的故事都可以写成一部史书了！”
　　“哇，好羡慕！好浪漫！”
　　就像人皇与暮星，通常一对让人艳羡的伴侣中，总有一个充满传奇，但在这个故事里，他们两个都是传奇。
　　莱戈拉斯觉得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分开的每一天，都像是三个纪元那样漫长。下一刻，他突然分开众人，不顾一切的朝她奔去。将她一下子抱在怀里，紧紧搂在怀里。
　　周围的人再度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掌声和欢呼。
　　“艾儿，我的艾儿，”他轻声道，“别再离开我了。”
　　“……再也不会了！”她埋首在他怀里，轻轻地许诺。
　　
　　甘道夫在高台上主持阿拉贡和亚玟的婚礼，用苍老的声音高声的宣布。
　　“刚铎的人民，洛汗的兄弟，远道而来的精灵之主们，还有中土自由的人们。”
　　虽然很想继续见证人皇大婚，可是莱戈拉斯和艾儿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
　　“你怎么花了这么久？”
　　“对不起嘛。西边有一点事。”
　　甘道夫继续高声道，“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来见证伊力萨王的加冕，以及他的大婚……”
　　莱戈拉斯贪恋望着艾儿娇俏更胜往昔的容颜，突然察觉不对，抬手一触，一点点摸着她的额头，“你的印记……”原来艾儿额头上光滑一片，完全没有以前那漂亮的水滴形的一看就像是应运天命的印记。
　　“痒……”艾儿笑着直躲。
　　“嘘……”旁人忍不住让他们小声点。
　　“跟我来。”莱戈拉斯悄悄拉着艾儿远远的走开。
　　艾儿轻声笑问，“做什么？不太好吧。”
　　他们躲到了圣白树后，“到底发生什么了？”莱戈拉斯追问。
　　“还给维拉了。”艾儿静静地答。
　　蓝眸微微眯起审视她。
　　阿拉贡和亚玟正重复着甘道夫说出婚礼的誓词。
　　甘道夫轮流问，“你，愿意和她/他结为夫妻，爱她/他，忠于她/他，无论贫穷与疾病，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这边的圣白树下，两人相对而立。
　　“我现在什么特殊力量都没有了，只是个很普通的精灵。”艾儿既调皮又委屈的瞅着莱戈拉斯，“你还要我吗？”
　　莱戈拉斯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拉起艾儿的双手，“来，跟我重复！”
　　艾儿突然想起在织锦瀑布时，又多了一丝甜蜜和期待。
　　莱戈拉斯轻轻道，“无论历经怎样艰难的试炼……”
　　她笑了，他扯动她的双手，让她跟他说。
　　她只好道，“无论历经怎样艰难的试炼……”
　　他专注的道，“无论拥有喧嚣或寂静的生命……”
　　这是她在星坠喷泉下的话，但是在密林大桥上他还给了她，又在那场百世流芳的求婚中重提。
　　她神情变柔，“无论拥有喧嚣或寂静的生命……”
　　他又道，“无论你身为精灵或是别的什么……”
　　她噗的又笑了，捶了他一下，“无论你身为精灵还是幽灵……”
　　他重新把她的手抓紧掌心，低沉又坚决，“我的誓言依然不变——死亡也无法把我们分开！”
　　艾儿眼眶一红，泪水又漫了上来，说不下去。
　　莱戈拉斯坚定的道，“我要你用无尽的生命体会我永远爱你的幸福！”
　　深吸了一口气，艾儿眨掉眼泪，“生命中所有的寂寞，最后都会用爱来偿还！”
　　甘道夫在上高声宣布，“以一如的名字，现在我宣布，伊力萨·泰尔康泰与亚玟·安多米尔结为夫妇！让我们为人皇和皇后欢呼！”
　　鼓乐齐鸣，众人齐声高呼，迎接新的人皇和皇后，也迎接新的纪元和一个长治久安的盛世年华到来。
　　轻柔的风在他们周身环绕，圣白花瓣飞舞，光明精灵的歌声在空中飘荡。
　　从最初的相遇，成长的历练直到真心相许，那漫长的一千五百年都映照在对望的视线中；两颗心久经波折依然保持最纯最初直至世界终结。这世间有太多战争，不幸和死亡，但当他们望向对方时，这世界就只有光明和美好。
　　莱戈拉斯望着艾儿道，“我愿意！”
　　艾儿回望他，一字字的道，“我愿意！”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7.扬帆西去

　　——“我！不！愿！！意！！！”
　　一声炸雷般的声音一大早从密林地宫深处传来。紧接着，一声接一声“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的回音，顺着气流和水流在光芒透过的老树，瀑布各处回荡着，不管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木精灵们都能听到。
　　当人皇加冕大婚后，凯兰崔尔，阿拉贡送别佛罗多回夏尔。一行人路过艾辛格，劝说萨鲁曼不果，回洛汗举行希优顿葬礼，凯兰崔尔回到黄金森林，光明精灵们回到海外，金雳拒绝精灵的帮助和族人一起去收复魔瑞亚，而瑟兰督伊和莱戈拉斯，艾儿则一同返回幽暗密林。这时，莱戈拉斯状似不经意的吐露，瑟兰督伊才得知莱戈拉斯已经和艾儿在圣战中私定终身，在大婚典礼彼此说出“我愿意”的噩耗。
　　于是这位生平最注重形象的王，突然发出一声毫无形象的暴喝，整个护卫队被弹出三尺。随即，宫中陷入了一场第四纪元的战争，其硝烟弥漫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珠宝之战，同盟之战和魔戒圣战——这当然是从森林国王的角度来看。
　　杰拉德哈的一声笑出来，“王您气糊涂了，应该说“我不同意”才对吧？”
　　顿了顿，瑟兰督伊顺了顺长发，“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一口气连说了三遍。
　　偷笑了半响，塔瑞尔才劝道，“王，当心殿下又离家出走哦！”
　　瑟兰督伊脸色阴沉的转向莱戈拉斯，“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莱戈拉斯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凶相，微笑道，“就刚刚。”
　　“你这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是我抱个小精灵回来给您看吧？”
　　瑟兰督伊一口气差点提上不来。
　　塔瑞尔和杰拉德互使眼色，王子殿下每出了一趟门后，越发把他父王当纸老虎了。
　　几个精在王座下面吵得天翻地覆，而艾儿爬上向往已久的大角王座，细细的抚摸着鹿角，啧啧称奇。
　　瑟兰督伊金发一甩，矛头指向了她，“你！你爬到那里做……都是你教坏我儿子！”他已经来不及计较艾儿别的行为了。
　　艾儿一屁股坐在王座上，“逼我说喜欢，告白，求婚的都是你儿子啊。您先管管他。”
　　瑟兰督伊气的手都抖了，站在王座下面跟她争，“还不是你这个短腿猫把他拐跑了。莱戈拉斯本来多乖啊。”
　　“才怪。”艾儿居高临下，“莱戈拉斯从来都不乖吧。何况拐跑他的是阿拉贡。”
　　莱戈拉斯听了，远远的对她做了个鬼脸。
　　瑟兰督伊来回看他们两个眉目传情，脸都绿了，“没有你，他就不会跟别人成婚。”
　　艾儿恍然，“哦，那你是希望他天天在伊西利安守着阿拉贡，还是跟金雳一起云游中土？”
　　噗，杰拉德笑出来了。
　　“不！！好吧……”瑟兰督伊叹了一口气，“从最开始就是这样，他想去游历中土，去了黄金森林更加心思活络，参加圣白议会也不安分，还违背我的禁令去多尔哥多救爱隆王的夫人，后来更是自己跑去魔多，还摔的差点站不起来。五军战后又跑去找阿拉贡（莱戈拉斯：喂，你让我找的），然后又要参加护戒队。总而言之，你们没有征得我同意就私下结合。我绝不答应！”瑟兰督伊大袖一挥。
　　“说来说去，您就是嫌我们没有提前通知你嘛。”艾儿终于找到症结所在。
　　瑟兰督伊眉毛一立，艾儿立刻后发制人，“其实我们的事您怎么会不知道？您应该很清楚才对。最早，难道不是您让莱戈拉斯送我去黄金森林的？”
　　“啊……”
　　“难道不是您让他去打听晨光的事迹。”
　　“那是……”
　　“难道您让他参加圣白议会默许跟我一起玩？”
　　“我……”
　　“难道不是您同意我参加泰尼魁提尔杯期间住在宫里？难道不是您传授我上古剑术？难道不是您教我品酒？”
　　“那样好玩嘛……”王的声音变弱了。
　　“对，您是因为拆散时更好玩才那么做，可是维拉向来不从精灵愿。”
　　莱戈拉斯眉毛一紧，他总觉得艾儿说最后那句时幸灾乐祸。
　　“反而这是我的宫殿，你休想以王子妃的身份住进来。”瑟兰督伊双手一背，摆出姿态。
　　“我现在是英格威王在中土的代言人！”
　　“少拿头衔压我。”瑟兰督伊不吃那一套，却不那么肯定。
　　“好。”艾儿一跃从王座上蹦下，一路跑下去，扯了莱戈拉斯的胳膊，“走嘛，跟我去大海西边，那边比较好玩。也没有人唠叨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莱戈拉斯顿时啼笑皆非。
　　“慢着！”瑟兰督伊扯住莱戈拉斯另一只胳膊，咬牙切齿道，“你敢丢下我？”
　　“莱戈拉斯殿下要西渡？”杰拉德诧异。
　　“不然他就要跟艾儿殿下分开了呀！”塔瑞尔道。
　　“但是亚玟王后好像不肯走呢。”杰拉德火上浇油，“若换了爱隆王不知道有多高兴。”
　　瑟兰督伊感慨，“人家的女儿死活不走，我们的儿子死活要走。可恶，千年前我就让你娶亚玟，现在若短腿猫嫁给人皇，这样全都解决了。”
　　塔瑞尔觉得不太对，“千年前殿下娶了暮星公主，艾儿殿下根本不会变精灵，还怎么嫁给人皇？”
　　杰拉德也泼冷水，“陛下，殿下娶了亚玟公主，只怕要一起西渡。殿下还是要跟你分开。”
　　瑟兰督伊一听，只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他了。
　　莱戈拉斯突然挣脱两个人，走到一旁去，背过身，唉声叹气，“你们……都不爱我！”
　　吓得瑟兰督伊和艾儿一起奔了过去，齐声安慰，“我哪有不爱你？！”
　　“那么，你们一个逼我和父王分开，一个逼我不能跟我爱的人在一起！”莱戈拉斯垂首黯然的样子，简直让心疼至极。
　　“好吧，你想留在中土就留吧……”
　　“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正闹着不可开交时，突然来报黄金森林的使者哈尔达队长来了。
　　原来哈尔达受命凯勒鹏邀请瑟兰督伊前往多尔哥多，商议密林南部领土瓜分的。
　　瑟兰督伊只好暂时中止家庭战争，愤愤不平前去边疆和谈。
　　艾儿和莱戈拉斯对望一眼，露出狡黠的笑容。跑向对方，亲昵的搂在一起。这一对年轻爱侣现在心中大事了了，真是片刻也分不开。
　　四唇刚刚相触，就看见瑟兰督伊又气呼呼的走了回来，一把扯住艾儿道，“你跟我去！”
　　他才不会留短腿猫在宫里跟儿子在一起，想也知道会出什么事！另一方面，他深觉艾儿是黄金森林的殿下，带着她，谈判筹码高一点。
　　“艾儿！”莱戈拉斯的手空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被父王拖走。
　　艾儿暗想瑟兰督伊并不知道凯勒鹏不太待见她，带着她没什么好处。一边无奈的看向莱戈拉斯，用眼神告别。
　　于是，距离他们自由自在的甜蜜恩爱，嗯，谁也不知道还有多久。
　　
　　第三纪元3019年，冬。
　　刚铎宰相法拉墨请求人皇正式向洛汗王伊欧墨提亲，将妹妹伊欧玟嫁于她。
　　伊欧墨虽然不舍妹妹远嫁，但也欣然答应。阿拉贡非常感激伊欧墨竟然舍得王国的最珍贵的宝物——洛汗白女嫁到刚铎，赐伊西利安作为法拉墨的领地，希望洛汗与刚铎永远缔结盟约。
　　几个男人在那里相谈甚欢。宫殿里伊欧玟欣喜的迎接她崇拜已久的偶像——晨光殿下。
　　“我带来了你结婚大典的礼物。”艾儿微笑的和她拥抱道。
　　要知道晨光殿下一直都是大手笔。看看圣泉园圣白树旁那个金孔雀座钟，每天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精灵们打开箱子。伊欧玟抽了一口气。里面是一套非常漂亮的秘银战甲，头盔，长靴和还有上古佩剑。
　　她知道这套战甲价值连城，更何论这是晨光殿下亲自穿戴并赢得了诸多荣耀的铠甲。
　　“我，我不能接受，这太贵重了！”伊欧玟说着，可还是没办法挪开视线。
　　“你既然能打败那个no man can kill的安格马巫王，我想，这件no man can fit的铠甲只能留给你。”艾儿俏皮的使了个眼色，说着双关语。
　　伊欧玟笑了。晨光一向都拥有这样的力量，她能一下子激发生灵的勇气和智慧，找到最好的自己。虽然她并不是男子，可是她能做到男子也做不到的事。
　　“殿下，那我就恭敬不容从命了！我希望我不会再用到它。”伊欧玟行礼。
　　“王女，我也希望如此。”艾儿回礼。
　　
　　第三纪元3021年，9月。
　　黑暗魔君第二次倒台之后的第三个秋季。当盛夏的温度慢慢消退，佛罗多和比尔博被夏尔的同伴们一路送到了米斯龙德，魔戒的持有者将西去。
　　金色的日落光辉从隆恩湾的隘口一路照射进来，白帆的大船等在港口。此刻，西风吹拂，海浪平静，一点也不像是曾经吞没了那么多努曼诺尔人和精灵的船只。因为，他们得到了维拉的祝福，他们有了西去的引路人——晨光殿下。
　　就在佛罗多和山姆，皮聘，梅里泪水婆娑的相互告别中，早就已经习惯离别场面的她，正在船头指挥众人安排出航事宜，虽然现在的航路已经完全被灯塔光芒照亮，也培养出了很多优秀的海员。可是这一次离去的诸位精灵之主，所以她绝不怠慢。
　　一切收拾停当，她微笑的朝佛罗多走去。
　　“殿……艾儿！”佛罗多突然开口。
　　他一直说不出来当初究竟是被怎样的力量驱使，被恐怖的戒灵追杀，他依然自己要护送戒指，现在想想，他是不甘心吧，不甘心自己跟夏尔那些守着母亲的瓷器生活的霍比特人不同，他身体里有着跟叔叔一样，来自图克家的血液。于是当他经历那一切，重新回到袋底洞时，他可以心甘情愿做回平凡了，他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可以心安理得的过的平凡。
　　“怎么了，佛罗多？”艾儿微笑弯下身子。
　　“虽然，我很难过和朋友分开，可是，我也很期待西去的日子。”佛罗多擦去眼泪，“因为我知道，有您在就不必害怕。对了，我可以时常看见您吗？”听说阿门洲很大，艾儿殿下也很忙碌。可自己可以跟她身处同一处，这让他对前途似乎不那么堪忧。
　　艾儿微笑，“只要你想。”
　　佛罗多垂下头，“对不起，最后，我还是让您失望了。”后来他回想起来，在火山里，他邪恶的渴望占据了上风，被咕噜夺走戒指，如果不是他失足踏空，那么历史的走向都会不同了。
　　艾儿摇摇头，“我一直相信你拥有的力量，你只是欠缺，嗯，别人推一把。”她拿出一条秘银打造的项链，下面坠着一个小小的原石，“这是我送你的西去礼物，我请孤山的丹恩国王手下的能够巧匠打造，你几乎不会感觉到它的重量。”她说着将套在他的脖颈上。
　　有一瞬，佛罗多本能的生出了一股抗拒，就像那无数个噩梦般的白天黑夜，他一把就想伸手扯去。但是下一刻，他又有种莫名的依恋这种感觉，脖子上的重量时刻提醒着他，他还活着，还有感觉，未曾被黑暗吞没。
　　“我想，戴着它时可以提醒你，你拥有怎样的勇气，你的朋友变得多么英武，而你和山姆的友谊从未这样的艰深。”艾儿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是的。”从某种程度上，他感谢魔戒。佛罗多摸着项链，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了。
　　艾儿牵起他的手，把他送上了船。
　　接着，艾儿走到甘道夫面前。
　　甘道夫舍弃了巫师的灰帽，他的白须和白袍闪闪发亮，而手上的那枚火之戒慢慢的光芒中隐退，消失。象征守护中土的最后一枚精灵戒指，也完成了它的使命。中土将开始新的纪元。
　　他望着艾儿，“谁能知道当初就在这里的海湾，缠着我讲瓦尔妲和露西安故事的小家伙现在的模样！”他不由得感慨，“可惜我不能再教你更多了。”
　　艾儿笑了，搀起他往船上去，“你已经教了我很多很多了。”
　　甘道夫回眸看了一眼他热爱的中土。很多维拉，迈雅都告诉他，他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因为太喜欢罗瑞恩花园，他的做法和想法一直都太过梦幻理想，中土不一样，人类不一样。他或许应该像之前的萨鲁曼那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没有精灵，人类会怎么样？”他没有遗憾，却说不出的不舍。
　　“他们会有战争，会杀戮破坏，”艾儿突然一个转折，“不过他们有极强的生存能力，会吸取教训，也会繁荣兴旺下去，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而且，他们会一直记得您：因为他们懂得，要像永远活下去一样学习，也要像明天就会死去那样去生活。”
　　艾儿笑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尖尖的灰色巫师帽，“这是我送您的礼物。虽然您现在的样子很不错，可我更喜欢，也相信人们永远会记得你灰袍的模样。”
　　或许很多年后，人们会还念曾经有个巫师戴着帽子，抽着烟斗，架着马车，爱猜谜也很热心的到处游历。
　　甘道夫笑了，灰眸也泛起晶莹的水雾，扣上帽子，随即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真的不必在教你什么了。至于人类，我相信他们自有天命。”
　　艾儿来到凯兰崔尔面前。
　　凯兰崔尔却微微笑了，“相比之下，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教过你什么，也没有给过清楚的回答。”
　　艾儿郑重的向她行礼，“可是，大人，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没有您，就没有黄金森林。没有您，恐怕魔戒圣战很早就不战而败。我相信，您的光芒会不仅一直留存在护戒队员的心中，也会泽被很多精灵和人类，无论他们在哪里。”
　　卸下重任的凯兰崔尔就像是天幕堕落时那样苍白忧伤，她轻声的用昆雅语念着什么。艾儿一听，神色一凛，她念得正是一千五百年前，她第一次见她时，她从她身上抽取的时光之咒。现在，她已经能听懂每一个字。
　　“新的纪元到来了，中土是属于人类的。得到了神的宽恕，我终将保留凯兰崔尔的名号，隐退西方。因为留在这里，我们会变成山地或深洞的居民，被一切遗忘……”
　　“不！”艾儿突然坚决的道，“我不相信精灵是注定会被遗忘的种族。因为我们还有走向明天，去播撒希望。”她双手捧起一个小小的盒子，“这是罗斯洛立安的土壤，还有梅隆树的种子，希望有一天能在维林诺或者任何一个您喜欢的地方，看到黄金般的大地，让梅隆树重新在您的关怀下成长，就像希望。”
　　凯兰崔尔从双树纪出生至此，身历五个纪元，居住过海外仙境和中土大陆，她一次次的送别她的父兄，还有无数亲族，虽然她心中从来都向往光明与自由，无论在多么黑暗的时候也不曾放弃，更无数次给别人以希望的寄托，可这也是头一次，她的心中，被别人播撒进希望的种子，照进了阳光。因为艾儿的蜕变，凯兰崔尔拯救了她，而自己也将被救赎。
　　她轻声的应着，垂下双眼，披上白色头纱，盖住了眼睛，如雪般的双手收入盒子。
　　艾儿又来到凯勒鹏面前，“每一位离去的精灵都会接受我的祝福和礼物，您呢？”
　　凯勒鹏微微颔首，“即便我并没有真正善意的对待过你，甚至劝说你放弃试炼？”
　　艾儿道，“可是您却让我看清楚我的内心，坚定我走那条路。凯勒鹏大人，对于你的试炼我未曾逃避，可是您呢？”
　　他？他要什么呢？
　　凯勒鹏微微仰起头，时光仿佛回到多瑞亚斯，落在了明霓国斯的雕花窗，执书的他第一眼看到凯兰崔尔，他承认，他生命中原本只有星光和月光。她就是他的阳光，就是让他可以付出一切的理由。他放弃了争权夺利，放弃了自尊和一切光芒闪耀的机会，只因为他爱的是她。
　　可这一次，艾儿的言辞竟然他突然觉得，他是在逃避？或许，自从遇到凯兰崔尔之后，他的岁月，他的自我，仿佛一直禁锢在那个时刻，再无变化。
　　艾儿微微一笑，“或许，您一直放弃机会，走出光明之女的阴影，忘记她的脚步，走自己想走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拿出一根精灵的权杖，那是罗瑞安之主的权利象征。
　　凯勒鹏双手接过那根权证，怔怔的发了一会呆。轻轻的笑了起来。对于西方，他并无丝毫概念，亦无憧憬。他离去，只是因为她要去。而他心中缺失的那一块——那一块身为辛达王子的野心和抱负，在遇见凯兰崔尔之后便已收敛隐藏起来的心事，数千年来无人知道，无人看穿，竟然被她知晓。
　　凯勒鹏突然抬起头，手持权杖，走到船舷旁，对等他一同上船的凯兰崔尔道，““头戴花冠的少女”，凯兰崔尔这个名字是我为你起的，”他持起她的手，轻吻着，“因为我想永远记得，那一年那位来自西方的诺多公主嫁给我的样子。”
　　凯兰崔尔冷澈的天蓝瞳色突然变得柔软。
　　“可这一次我却不能和你同去。”他抬头对上她诧异的神色，“你在中土的使命已完成，但我没有，我要留下来，去完成，去了却心中的愿望，再和你相会。”
　　凯兰崔尔先是困惑，但立刻双眸恢复光彩，她亲吻凯勒鹏，却什么也没说，缓缓抽回手。
　　艾儿又走到了爱隆面前。爱隆也踱到她面前，看到前面诸位或饱经沧桑或睿智深沉的地位崇高之人，竟然被艾儿三言两语和她的礼物感动，竟然都有些失态，不由得也笑了，“你也有临别礼物给我？那我可要小心一点了。”
　　艾儿俏皮的眨眨眼，随即正色道，“我在瑞文戴尔的一天胜过荒野中的数年，我简直无法描述经历您的试炼给我带来的成长和收获。然而，最让我难过的，是你的歌，……那最后一句。”
　　——生命中所有的灿烂，最后都会用寂寞来偿还。
　　不可否认当初听到这句话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心里裂出一个极大的伤口。而莱戈拉斯站在她身边，却不是抚慰她的那个人。仿佛无论她多么努力，生命历经怎样的辉煌，最后也都免不了孤身一人，或许也就只是在曼督斯殿堂徘徊的孤魂。
　　艾儿又道，“可并非如此，因为有人告诉我——生命中所有的寂寞，最后，都用会有爱来偿还！”
　　当莱戈拉斯求婚的时候，他终于用自己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证明他成长了，也证明他也是值得她依赖信任，并与之比翼双飞的精灵，她心中的伤口终于愈合了。
　　“偿还孤独……”爱隆喃喃的说。
　　大部分的瑞文戴尔精灵都已在魔戒圣战后西去，包括葛罗芬戴尔，他终于可以褪下铠甲，回到西方，可以偶尔去罗瑞恩花园，可以到曼督斯殿堂看看老朋友。
　　而他的儿子们，出生在中土，也在这里长大，他们还眷恋这里，虽然已经选择成为精灵，但是他们还决定在中土都逗留一段时间。
　　至于亚玟，这世间他的最爱，可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她的挚爱，也选择了与他永远离别。
　　所以，他，被誉为中土大陆最睿智与心慈的精灵，身历珠宝之战，同盟之战，也见证了魔戒之战，这样灿烂辉煌的生命，而如今，当他转身谢幕时，身边竟然没有一个陪伴，甚至没有寥落的掌声。
　　“这是我的礼物。”艾儿笑了，手微微抬起往后示意。
　　爱隆诧异的回头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从船上，缓缓走下来一个银发的温婉美丽的精灵，正是凯勒布里安。已被维拉治愈，心中也再无黑暗，仿佛重生的她带着无比的光芒，专程赶来迎接他，陪他西去。
　　她美的就像爱隆第一次在卡拉斯加拉顿看到，他一眼就爱上的模样。
　　就如同艾儿所说，这一刻，他所有的寂寞和伤痛都已被补偿了。爱隆缓缓的闭上双瞳，流下了眼泪。
　　“……好，那就用爱吧。”
　　精灵，这个古老的种族，总是与史诗神话，传说联系在一起，美丽，智慧，不朽这些标签之后却也带着一丝凄意。然而这一次的隐退，却无关悲伤，就是因为她，艾儿·晨光的存在，当他们扬帆西去，不再是一切的终点，更像是无限美好和希望的起_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28.千古传颂

　　又一个美好的早晨，钴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阴云，光芒从东方照耀到草原上。
　　雷霆后面跟了一连串雪白绒球般的小猫头鹰，跟着妈妈学飞，但是东倒西歪，强风吹来更是一哄而散。艾儿笑的几乎岔气。连光阴都发出一连串讥笑的嘶鸣。雷霆如闪电般飞过去，光阴箭一般的窜走。
　　“别闹了，来。”艾儿笑着召唤。
　　雷霆钻进艾儿怀里，艾儿亲昵的蹭蹭它，光阴也不甘落后的小跑到艾儿身边挨挨擦擦。
　　“你们都要跟我西去吗？”凡雅精灵的声音极为动听，艾儿一直被小动物喜欢，学了咒语后更能跟鸟兽对话。
　　雷霆连小毛球也不管了，立在她的肩膀不动了，表明立场。
　　光阴温柔的垂下颈子，长睫和鬓毛扫过她的脖颈，她忍不住笑起来，亲吻她的鼻子，紧紧搂住她。但是光阴却挣脱她，往小丘上跑去。
　　山丘上出现了几匹骏马，为首的就是影疾，它卸下重任，在洛汗成为马王，但优厚的生活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体型。光阴跑去，在自己的儿子影疾旁停下，又转而望向艾儿。
　　那一瞬，她懂了。
　　苏醒后一千年，光阴陪伴她走过中土的高山河流，在九死一生的冒险中是她最亲密的同伴，她非常希望她能一直陪伴。数百年前当她从白色山脉出来，光阴坚定无比的追随她。可这一次，她的冒险结束了，光阴的使命也结束了，她选择留在中土，和族人在一起。
　　艾儿望着那几匹骏马消失在山坡上。
　　“怎么了？”莱戈拉斯走过来，看见艾儿又红了眼眶，很是紧张。
　　“没什么。”艾儿回身缩进他怀里叹道，“……我很好。”
　　莱戈拉斯将她揽住。他的艾儿无论做出多少壮举，依然感性而细腻。他也深爱她这种真性情。
　　
　　在几位精灵之主离去后，中土的精灵王国日益凋零，尤其是由精灵三戒守护的瑞文戴尔和罗斯洛里安。但是幽暗密林却越发茂密。瑟兰督伊以儿子的名字更其名为绿叶森林。森林南部分为两块，其中一块命名为东罗瑞安，由凯勒鹏统治。
　　第四纪元已走过五十个年头，凯勒鹏统治下的罗瑞安国泰民安，而他也头一次觉得真心满足，准备西去和妻子儿女团聚。两个孙子伊莱丹和伊洛赫选择归属精灵，将一同陪伴。
　　与此同时，瑟兰督伊卸下了绿色森林国王的重任，让不愿西去的木精灵们跟随塔瑞尔和杰拉德继续居住在绿叶森林。
　　这一天，被艾儿骗到了灰港湾，瑟兰督伊发现这一次西去的名单里竟然没有莱戈拉斯时，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甩开长袍问，“我以为是来送别我儿子的。”
　　“要走的不是他。”艾儿正忙前忙后，又笑眯眯的望着瑟兰督伊。
　　他愣了几秒，就差没咆哮起来，“我不走！！！”
　　“您不走留下变幽灵啊？”
　　“那也好过去那边！”自从妻子死后，他发誓再也不去到那些诸神居住的地方，他们不曾对他仁慈，他为何对他们心怀敬仰。
　　莱戈拉斯远远留意艾儿和自己的爹在嘀咕，知道艾儿自有办法。
　　艾儿劝道，“可是您不去，我就没法完成我的使命 。要是我留在中土，不小心拐带了您的宝贝儿子怎么办？”
　　“你什么使命？”他忍不住好奇。
　　“送该走的精灵西去啊。”
　　“那也不能为了儿子就牺牲老子我吧？”瑟兰督伊背转身。
　　“哪里是牺牲。西方多好啊，到处喝不完的美酒，遍地捡不完的宝石……”艾儿轻描淡写的说着蛊惑的话。
　　美酒？
　　宝石？
　　耳朵一动，慢慢转过来。
　　“说不定在曼督斯殿堂还能见到夫人啊……”
　　又转过一点点。
　　艾儿的声音越来越动听，“罗瑞恩花园有草药可以医治您的脸哦。”
　　瑟兰督伊终于完全转过来了，神色依然高傲，“听说你的送别礼物最擅长把老人家弄哭！”
　　艾儿招手，旁边一个精灵送上一个宝箱，“原物找不到了，所以我专门请矮人重新打造的。”
　　瑟兰督伊深深注视箱子里那串和他遗失在孤山的那条秘银钻石项链一模一样、唯一让他缅怀妻子的项链，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个姑娘如此的剔透而聪明，其实当初他在密林宫殿跟她对话时，心中就有种预感，她和莱戈拉斯，终究会属于彼此的。儿子动了心就是永远，而她更以实力和温柔来证明她的决心，捍卫她的爱。但他就是不甘心，因为当初他没有一眼就相中她。
　　瑟兰督伊又问，“话说，为什么莱戈拉斯还不西渡？”
　　艾儿答，“他要陪着好友阿拉贡啊。”
　　瑟兰督伊遥望南方，悠悠的问了句，“刚铎离这里多远。”
　　这句话说的毫无缘由，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就见艾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笑道，“不，你不能去杀了人皇！”
　　众人皆惊。
　　瑟兰督伊很不满，“没想到你动作这么慢，手脚快点，我也能早点在西边见到我儿子。”
　　艾儿大惊，“我以为你反对我们在一起。”
　　瑟兰督伊斜睨，“我族三代一脉单传，凡雅精灵也够稀少的了，你们两个偏偏都是死心眼的，我再反对，难道眼睁睁看两族都绝种吗？”
　　莱戈拉斯送别了凯勒鹏和双子殿下，回来就见艾儿竟然双颊晕红。
　　“父王说什么？”
　　“没什么。”她溜上了船头。
　　莱戈拉斯更狐疑，“父王！你又欺负艾儿了？”
　　“我哪里欺负的了她。你的短腿猫现在本事大得很，哼！”
　　“那您跟她说什么了？”
　　“哦，听说西方有很多美貌又单身的高等精灵……”
　　莱戈拉斯简直听不下去，直接跃上大船，走到船头，来到掌舵的艾儿身后，从背后抱住她，给了她长长的一吻。众人都含笑观望他们热烈的告别，就差没鼓掌口哨了。
　　艾儿羞的没地方躲，“你……”
　　莱戈拉斯在她耳畔轻声道，“对不起，我还没办法离开。所以，请耐心一点，好吗？”
　　她绽放了一个无限明媚的笑。
　　——“我在海的那一边等你。”
　　
　　第四纪元62年。
　　年迈的山姆乘坐马车来到米斯龙德。他有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享受身为人的短暂快乐的一生，但老来心中依然觉得有什么在呼唤他。
　　穿过廊桥，面对这即将开始的新旅途，不可否认，山姆心中多了一丝畏，但想到他很快就能再见到佛罗多，心中便开始期待。
　　桥的尽头是一位灰须灰发的老人，正是瑟丹。他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准备接了最后一位魔戒持有者，被维拉恩准西去。
　　“好吧，我来了。”山姆轻松的说，即使年岁不小了，依然带着夏尔园丁的质朴和幽默。
　　瑟丹同他一起往港口走去，“我以为你改变主意不来了。”
　　山姆笑了笑，“我想，我在这里的日子也结束了。对了，只剩我们两个了吗？”
　　瑟丹顿了顿，低低的道，“嗯，只有我们两个。”
　　灰港湾日渐冷清。精灵们都已经离去。人类也渐渐遗忘了这里。如今，他们两个是最后离去的吧。
　　日落的万道金辉洒在隆恩湾里，三桅白帆的天鹅帆船停在港口。船上跃下一个精灵。
　　瑟丹万分惊讶，“晨光小丫头怎么来了？”
　　山姆呆呆望着美丽的让人屏息的艾儿。
　　“我来接您啊！”
　　瑟丹哼了一声，“你的航海术还是我教的。没你我也丢不了。”
　　艾儿笑着过来挽起他的手臂，“我为大家都准备了礼物，怎么会漏掉您？”
　　空荡荡的港口竟然一下子冒出很多精灵。瑟丹惊讶抬头环顾，本来已经空无一人廊桥，台阶，瞭望塔也都站了不少精灵。
　　“他们是……？”
　　“他们都是当年被你送去的精灵，听说您终于也要来，都是志愿渡海过来接您的。”
　　看着那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他们都向他微笑致意，鼓掌，他们都是为了来迎接他，完成这最后的旅途。
　　瑟丹突然老泪纵横，喃喃的道，“你这丫头，这丫头……”
　　在精灵们的夹道欢送中，艾儿将他扶上船，她轻声问，“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到这里，曾问您这一切值得吗，您并没有回答我，那么现在呢？”
　　万年的守候，即便放弃自己的机会，也要成就别人西去的梦。如今，属于他的时机终于到了，维拉原来并没有遗弃他，被他送走的精灵也没有忘记他，后世也会传颂他的功绩。
　　抹去了眼泪，瑟丹笑着感叹，“都值了！”
　　
　　阿门洲，泰尼魁提尔山，云雾缭绕的圆形花厅。
　　英格威王坐在正中，旁边的椅子成半扇形排开，分别坐着阿门洲诺多和帖勒瑞精灵族的首领，泰尼魁提尔杯的长老们，以及刚刚西渡的中土领主和国王。
　　艾儿悄然站在远处的角落，虽然她本来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但英格威要求她列席。
　　艾明站在英格威的身后，但艾儿总觉得他看向她时，带着一丝敌意。不过他对她向来没什么好感。
　　金发的英格威神情威仪，声音动听却又充满肃穆，“同胞们，各位长老和领主们。鉴于精灵一族终于在此相聚，吾觉得有必要在此共同商讨精灵一族的未来。”
　　参加此次会议的精灵大多都从万年之前诞生，威望与地位极高者，而英格威的神情极其严肃，话题又起的这么大，于是，他们相视并未说话。
　　英格威又道，“我族的文明曾经达到过极其辉煌的高度。如今，黑暗被驱离，阿门洲也伊露维塔从埃尔达取出，那么吾等今后将何去何从？”
　　“当然是在阿门洲休养生息。”一位长老道，“我族饱受战争和黑暗的折磨。”
　　中土的领主们却有异议，凯兰崔尔开口，“主神召唤吾等前来，吾辈深感荣幸。可精灵一族从来不是享受而止步不前的种族。”
　　英格威点头示意她继续。
　　凯兰崔尔低沉的道，“中土的生灵称呼吾辈是注定离去也注定会被遗忘的种族，就算再多辉煌，也属于过去的。”
　　“您的意思？”
　　瑟丹哈哈一笑，“老朽我刚刚完成了乌欧牟交给我的重任，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做点自己想做的了。”
　　艾儿心中一动，瑟丹，他想做什么？
　　爱隆也道，“阿门洲是诸维拉的家园。光明，美好，远离纷争和战乱，是永远的栖息地，却并非精灵唯一的家园。”
　　阿门洲的长老们纷纷表达震惊，却也有人表示支持，“一亚何其广大。瓦尔妲点亮了众多星星。”
　　“谁也不知道星星上有什么？！”
　　“还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这里？”
　　瑟兰督伊却微微一笑，“这里当然是天堂，但这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别的天堂。”
　　艾儿心中再度一跳，这句话是她在密林试炼时跟瑟兰督伊讲过，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英格威默默听了许久，才开口，“吾和诸位都曾讨论过，也经过慎重考虑，精灵一族难道只能活在过去中吗？”
　　众精灵不言语了。
　　英格威道，“我一直有个心愿，不让一个凡雅精灵流落中土，如今这心愿已了，身为至高王，我想要带领精灵一族往前去。但是这数百年来，我却发现力不从心。永恒的寿命可以学习吸收无穷的知识，却是无法进行突破性的创造。”
　　在中土研读一切文明的爱隆附和道，“凡人的文明为何进阶比精灵更快，因为寿命更短，因而创造力更强，文明迭代速度更快。”
　　一位长老却不以为然，“难道要让维拉收回吾等的永生吗？”
　　英格威摇摇头，“我更想专注侍奉曼威，没有办法再继续这个使命。我们需要一位新的更具创造力和冒险精神的王来带领我们翻开新的一页。”
　　这一句一下子炸了锅，所有的长老和首领们都坐不住了，纷纷争执起来，有的表达强烈的反对，有的很震惊，有的觉得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英格威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爱隆沉吟，“中土王国的衰落无数次证明不健全的体制是滋生腐朽的温床。就算是如精灵睿智与长寿，也并不代表不会犯错，从古至今，无论多么伟大的君王，也从来没有永世的统治。”
　　艾儿差点轻呼，这是之前在瑞文戴尔进行读书会讨论时，亚玟的观点。
　　“那么，至高无上的王，您可有候选人了？”
　　“难道您要传位艾明阁下？”
　　虽然淡泊名利，可精灵也并非无欲无求。
　　艾明眸光一闪。
　　英格威慎重的道，“我需要的，并非一位传统的、德高望重的长者或者身经百战的斗士。而是一位真正了解吾族，也有无穷创造力，和冒险精神的精灵，从能力到意志都无可挑剔，在精灵中拥有很高的威望，足以服众。也经受过王之试炼，能背负这重大责任的精灵！”他看向后面。
　　所有精灵都不由齐刷刷把视线转到了后面的角落。
　　艾儿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响了起来，“你，你们……”他们为什么都在看她？
　　“可她出身低微。”一个声音突起。
　　“有能力者何论出身？”瑟丹反驳。
　　“她不完全属于精灵一族。”另一个声音道。
　　“但她拥有精灵的魂魄和凡人的心智，兼具学习能力和创造力。”爱隆反驳。
　　“她能力如何？”
　　“你们中很多都在众王听证里了解过她的事迹，她也捧得过最高荣耀的泰尼魁提尔杯。”瑟兰督伊道。
　　“她能服众吗？”
　　“从维拉的使命者到中土精灵的引路之光，她在我族之中威望很大。”凯勒鹏道。
　　“她太年轻了，难当此重任！”
　　“我们要寻求突破，不正需要一个颠覆传统的新领路之人？”凯兰崔尔反驳。
　　“等，等一下。”艾儿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这变化太出人意料，“王？我吗？”
　　瑟丹笑道，“小丫头，王之试炼，本来就是为了考验精灵王之候选人，不是随便谁都能历经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艾儿傻傻的看向凯兰崔尔。她原以为只要是高等精灵就应该接受试炼，刚好叫做王之试炼。在听证时，曾有长老质问，她也没有多想。
　　凯兰崔尔微笑不语。
　　艾儿又看向爱隆和瑟兰督伊，“你们都知道吗？”
　　爱隆点头，“我看得到你的未来。”
　　瑟兰督伊哼了一声，“虽然当初不理解，不过看到你后来的表现，也就知道了。”
　　原来中土的精灵之主们早就知道王之试炼的意义，也无怪他们对她的要求格外严苛，也给予她很多的教诲。
　　英格威道，“既然你通过了王之试炼，捧得泰杯，完成我的心愿，更符合所有条件，精灵族至高王的位置非你莫属。”
　　艾儿差点倒退，摇头，“我，我不……”
　　且不论能力和威望，她的心智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重任。
　　爱隆起身，“我们曾经传授和教导过你，但后来也反过来从你这里汲取了力量和勇气。”
　　凯勒鹏点头。
　　凯兰崔尔起身，“你所有学过的知识，经历过的考验，成长到今天，并非只为了试炼，更不只是为了获得认可，是为了一个更大的任务。”
　　瑟丹起身笑道，“小丫头，一亚那么大，你不是早想去看看吗？”
　　瑟兰督伊也跟着起身道，“短腿猫，是谁说要带领精灵走向明天，充满光明和希望的地方？”
　　他们说的不错，千年来，她所受的那些锻炼和磨难，如果不是为了一个更大的使命和责任，又有何意义呢？
　　英格威起身道，“若大家并无异议，那么精灵一族的未来，至高王的权利，我将正式移交给艾儿·晨光。”
　　所有长老和领主一起起身行礼，“见过至高王艾儿·晨光陛下。”
　　英格威王郑重道，“精灵族这艘大船的舵如今就在你手中了，请带我们航向光明，航向未来，寻找新的家园，创造出更加灿烂的文明吧！”
　　思考了良久，艾儿才郑重回礼，“尽我所能！”
　　
　　离开泰尼魁提尔山，艾儿的第一念头竟然是——
　　莱戈拉斯知道了，该做何感想？
　　诸位领主相继西渡后，莱戈拉斯出任中土精灵之王。但是这个称谓比起至高王来说，还是差了许多。
　　艾儿知道凯勒鹏和凯兰崔尔成婚之后，背后或多或少会有些非议，莱戈拉斯那么心高气傲，他……
　　然而，她怎么也不知道莱戈拉斯的反应是当场大笑起来，“哈哈，我的未婚妻竟然当了至高王，以后谁敢不听我的话，就找我的未婚妻来收拾他！”
　　艾儿没料到未婚夫竟然是这个反应，看来，她是不用担心他的自尊，而是猫假虎威了。
　　他们正在洛汗的西边飞驰，莱戈拉斯突然很神秘的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然后就蒙上了她的眼睛。
　　“等等，先别睁开。”莱戈拉斯蒙着艾儿的眼睛。小心的拉着她往前带去。
　　“莱戈拉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视觉被阻挡，她只能跟随他的牵引，又好奇又想笑。
　　“别着急……等等，好啦！”莱戈拉斯移开双手，“请看！”
　　艾儿打量着四周，她正在艾辛格英雄殿堂，第四纪元的新修殿堂内，里面排布着几个刚刚修建完毕的雕塑，对魔戒圣战卓有功绩护戒队成员，包括莱戈拉斯的雕塑也赫然在其中。
　　艾儿环视，又注视着莱戈拉斯的雕塑，一手持弓，锐利的眼神凝视远方。不由得感慨，“当我第一次跟着甘道夫来到这里，目睹这些雕塑，当我听到爱隆王说，总有一天你的雕塑会被立在这里，我从未怀疑.可亲眼看到，真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莱戈拉斯站在她身侧，“谢谢你，从未怀疑过我。就算在我最失意的时候。”他拉起她的手，“来这边，这才是我想让你看的。我的结婚礼物。”
　　“结婚礼物？”艾儿噗的一声笑出来，她指着面前蒙着布的一大块东西，“这个？”
　　“还记得你说，你最怕的是不被任何人铭记吗？”莱戈拉斯走过去，抓着布，往下一扯，那一大块布像波浪一样褪下。
　　艾儿轻吸了一口气，在她面前，是一尊她自己的雕塑。身披秘银战甲，目光坚韧，但笑容温暖。背后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仔细一看，上面用通用语深深刻下一整部的《晨光传》。
　　莱戈拉斯在她身侧，“你告诉我，说过的什么终究会被遗忘，只有文字会被铭记。我想，刻在丰碑上的传记连同这尊雕像，再经过千世万代，就算人类王朝更迭，高山变成深海，你的故事也会流传下去，你也永远不会被人遗忘了吧。”
　　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
　　“莱戈拉斯，谢谢……”艾儿紧紧揽住他的脖颈，“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也拥抱她，“……很爱你。”
　　了解对方最深的恐惧，也能将对方的伤口一一治愈。他们该有多幸运，能遇见彼此。
　　
　　自从法拉墨过世后，莱戈拉斯这位中土最后一位精灵王接受人皇阿拉贡的邀请，来到伊西利安出任领主。
　　在他们的统治下，刚铎国泰民安，渐渐恢复了往昔的荣耀。
　　但此时，阿拉贡感到自己日渐衰老，英明的传位于自己的儿子，告别妻子亚玟。独自走到历代刚铎的墓地，看到曾经的半师半友的晨光殿下在那里等他。
　　他轻轻的行礼，“精灵至高王，艾儿·晨光陛下。”
　　“伊力萨人皇陛下。”她回礼。她的气度越发高贵，而眼中流转的智慧谁也比不上。
　　“属于我的时代，终于结束了。”他低低的道。
　　艾儿缓缓的道，“当你的先祖伊兰迪尔乘着风越过大海来到中土，他说「我越过大海，来到中土大陆，我和我的子嗣将居住此地，直到世界末日。」所以，你的血脉在中土将永远不会断绝。”
　　阿拉贡静静躺在那里，阖上了双眼。
　　而另一边，亚玟皇后接见了伊西利安领主，中土的精灵之王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行了一个精灵的礼节，“您是皇后，但更是我族永远的暮星公主。请随我一起到西方吧。”
　　亚玟的额头添了皱纹，眼睛不再明亮，唇色不再鲜艳，但依然仪态万方，“我老了。而你，密林的殿下，依然如千年之前。”
　　莱戈拉斯心中却说不出的感伤，“不，殿下，您在我眼中依然那么美。我永远记得我初到卡拉斯加拉顿，第一次见到您的模样。”
　　亚玟微微笑了，眼神也变得悠远。
　　“你真的不随我去西方？”莱戈拉斯再度低问。
　　“我和他已经度过了无比幸福的120年，这对我来说已足够了。他走了，带着我的心一起走了。我的躯体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悲恸直到永生了。”亚玟轻轻的道，“但你不同，聆听心的召唤吧，你的心已经不甘留在中土了。”
　　海的对岸的召唤啊。千年之后，他才深深体会，他的归属不在这里。
　　“暮星已经陨落，晨光依然闪耀。你，属于海之对岸，去吧，绿叶王子，去追随你的光。”她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阿拉贡离世后，亚玟离开米那斯提力斯，独自回到罗瑞安隐居，伴随着那个美妙仲夏的甜蜜回忆，她在翠绿的瑟林·安罗斯长眠。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何时离开这个人世，但随着暮星的陨落，宁芙瑞迪尔和伊拉诺再也不在海的东岸绽放。而南方的传说里，再也没有描述古代时光的字句。
　　
　　第四纪元，120年。
　　莱戈拉斯卸下中土精灵王的职位，和生死之交金雳一起来到米斯龙德。
　　从来没有见过大海的金雳望着波涛拍打海浪，露出发憷的表情，“我们真的要离去吗？”
　　“是的，所有我爱的人，都不在这里了。”莱戈拉斯微笑，“我的老朋友，你害怕吗？”
　　“我？我害怕？”金雳忍不住嚷嚷，“你这个森林精灵哪里会造过船？怎么会航海？哪个说你能这么造船出海一定是疯了。”
　　这时，艾儿出现了。
　　莱戈拉斯对她行了礼，“金雳吾友，你不会真以为我自己就能造艘船，带着你就这么横穿贝烈盖尔海吧。除非神迹发生啊。”
　　金雳看着艾儿，忍不住道，“这么多年没见，艾儿殿下倒是越来越美了。”
　　艾儿微微一笑。
　　莱戈拉斯道，“不能叫殿下了。”对视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我可不想去！”金雳抱怨着，“不知道阿门洲是不是有烤肉和啤酒……”
　　“我相信你有办法的。”艾儿眨眨眼，“何况你还能见到凯兰崔尔大人哦。”
　　金雳立刻迅速爬上船，还冲莱戈拉斯直嚷嚷，“快走！你这个老精怎么动作这么慢？”
　　莱戈拉斯却回头又深深凝望这一片大地，这是他生长磨练的土地，也是他流血战斗守护的地方。这一刻，他依然眷恋，却再无遗憾了。
　　“你还好吗？”她问。
　　他把她拉进怀中，深深的烙下在中土大陆的最后一吻，才笑，“现在好了。”
　　她站在船边，浑身绽放着星辰的光芒，向他伸出手，“来吧。”
　　他牵住她的手，一同航向西方的海外仙境。
　　中土最后一位伟大的精灵王。
　　世间最后一位上古的凡雅精灵。
　　他和她歌谣将世世代代传颂着。
　　一句低语，可以让汹涌的大海驯服；
　　挥动羽毛，可以让一整个王国臣服；
　　他们来到了海外仙境，在维林诺的双树下，在亲族的见证下说着唯一相属的誓约，然后快乐的生活直至永生，实现对彼此的承诺——
　　……永远，不再分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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